《反正你会喜欢我》 1.重逢 楔子 b市郊外某独栋别墅外，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灯火和歌声将整栋别墅笼罩在节日般欢愉的气氛中。 别墅二楼的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像是把别墅外的夜色全拢了进来，只有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零星的光，隐约可以看见房间里简单到单调的陈设，除了生活必须的几套家具，几乎没有任何装饰。 房间中央的大床上，躺着还沉浸在睡梦当中的女孩。 昏暗的光线下，女孩不知道在经受着怎样的噩梦，苍白的脸上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又细密的汗珠渗出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小硕哥哥！”她猛然睁开眼，急促又剧烈的大口汲取着氧气。 等视线渐渐恢复清明，她环顾了一圈房间，抬手按住心口。心脏剧烈撞击着，好半天，那随着噩梦而来的扼住咽喉一般的窒息感才终于散去。 自重生以来，同样的噩梦已经伴随着路然度过了十个年头了。 说是噩梦，其实是不准确的。 重生以后路然的身体变得虚弱又嗜睡，上一世的记忆也变得七零八碎。每天睡着以后，路然就会在梦里回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一个个梦境像是一块块记忆的碎片，经历了十年的时间，直到今天，终于将前世的记忆全部拼凑完整。 她那短暂的，只有二十八岁的一生。 路然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了床单，苍白的脸上，她嘴唇紧紧的抿着。 直到今晚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上一世，二十八岁的她会选择自杀。 她闭上眼，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五岁的时候，路然的父母车祸去世，叔叔婶婶把她带回家，温柔地说：“以后呀，你就是我们俩的亲闺女儿，谁也不能欺负你！” 她紧张又窃窃地点头，在他们慈善的目光中腼腆的笑。 十五岁那年，她遇到了齐硕。 “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呢，”吵架的时候，她哭着吼他，“我是有未婚夫的人，我的未婚夫又帅又有才，比你好一万倍！你再欺负我，我找他来替我出头！” 那时候的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后来，她突然被退婚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委屈又不甘，哭着不肯见人。 再后来，她就看见齐硕来了她家里，身边还跟着他的爸爸和两位哥哥。 她偷偷跑下楼去，正在说话的几个人都朝她看过来，她转身就想跑，被齐硕飞快的抓住了胳膊。 “你愿意嫁给我吗？”那个跟她吵架的时候都没红过脸的男生看着她，面上表情不自然，语气却坚定，“那个许延不愿意娶你，是他有眼无珠。我眼神好，不愿意错过你。” 于是他们就这样走到了一起，草率，又顺理成章的样子。 外人都说路然嫁的是齐家老幺，齐家最不受宠的小公子，没钱又没势。 只有路然知道，齐硕是齐家最受疼爱的小儿子。在两个哥哥的偏爱下，他是齐家唯一一个不用在乎家业的人，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无拘又无束。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齐硕像是被束缚住了，重新开始接触家里的生意，还自己开了公司。 路然一直以为这样的转变是因为齐硕突然对生意有了兴趣，于是全力支持。直到最后一年，真相在所有人面前展开，却是路家集团破产的时候。 一无所知的路然被叔叔婶婶从家里赶了出来，她这时候才知道，齐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小然，我们也不想的，”叔叔婶婶竟然还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语气里没有丝毫歉意，“要不是齐硕发现了我们的动作，一直利用齐家的资源处处限制我们，我们也不至于下这样的狠手，最起码，还会把公司的名字留给你们，毕竟这也是哥哥嫂子一辈子的心血啊，可惜了。” 当时的路然没有回答。 她在蜜罐里活了整整二十八岁，从没想过一直对她关怀备至的叔叔婶婶竟然一直想要掏空父母留下的公司，另立门户，而齐硕，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她，守护她父母留给她的公司，却爱护又宠溺的不让她知晓…… 路然后悔了。 她后悔过去自己的任性妄为，总因为一点小事对他闹脾气，后悔没有再对他好一点，在他应酬到深夜回来的时候多体贴一点…… 她想要找机会补偿他，想要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好好对他说一次喜欢他……却没有机会了。 一场车祸，夺走了齐硕的生命。 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悲痛到心碎的感觉，把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她的世界坍塌了。 是意外还是人为，路然不想再去猜测了。她只是愧疚又后悔，后悔自己一直以来又傻又天真的活着，却不知道是因为有人替她把一切虚伪又黑暗的东西挡在了门外。 二十八岁的路然做了一个决定…… 她独自一人站上了辉腾大厦的楼顶，纵身跃下。单薄的身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软弱又凄凉。 小硕哥哥，对不起，然儿来陪你了…… 路然紧紧闭上眼，脑海中只有齐硕的名字。 心里的痛楚肆意蔓延。 幸运的是，她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上一世，她在齐硕的宠溺下活到二十八岁，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天真又单纯，这一次，她重活一回，换她守护他。 第一章 楼下的音乐声大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欢腾的曲调，像是某个著名的舞曲。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路然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大脑缓慢转动着，当某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整个人猛然惊醒。 今天是她十五岁生日，也就是在今天，她…… 路然慌忙趿着拖鞋，走向门口。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楼下大厅的华丽舞曲毫无阻拦的充斥在耳中。 路然慢慢走到旋转的楼梯口，扶着栏杆往下看。 装潢考究的大厅中央，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把酒交谈着，脸上挂着的大方又不是礼貌的微笑，大厅四周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酒水和甜点，糕点上的花纹艺术感十足，旁边的香槟喷泉在灯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路然身上还穿着睡裙，没过膝盖的老旧款式，上面的蕾丝也明显有了勾丝的痕迹，黑色的长发被她拢在脑后，耳边还留了几缕碎发。 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得体的礼服，她就这样站在那热闹的大厅二楼，俯视着楼下的一切，格格不入。 如果不说，一定不会有人想到，她才是今天这场生日宴上真正的主角，他们的寿星。 路然的叔叔路盛隆正在跟客人寒暄，言语间聊得很是欢快，却被大厅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打断。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路然。 路盛隆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冲旁边的路子瑜使了个眼色。 路子瑜接收到父亲的目光，扁了扁嘴。 许延原本正跟她说话，看见她这幅不情愿的样子，低声问：“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路然！”路子瑜一边上楼一边跟他抱怨，“许延哥，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便宜堂妹可烦人了，五岁就被我爸妈接到家里来住了，这么多年跟个哑巴似的，谁叫她也不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傻掉了！” 路子瑜语气里满是不耐。 许延听她把话说完，好半天没作声。 他好看的眸子不自觉地转去楼上，视线中那个人的身影深深刻在脑海里。雕花的二楼梁柱旁边，少女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盛着温暖的光泽，黑色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肩头，衬得她肌肤格外雪白。 路然。他记得父亲跟他说过，他的未婚妻，叫路然。 两个人走近的时候，路然还站在原处，细嫩白净的手扶在栏杆上，视线紧紧盯着一楼大厅的入口处，紧张又期待。 是了，今天是她十五岁的生日，叔叔婶婶为了表示对她的珍爱，特意在这一天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与路家交好的远近亲友们都派了人前来给她贺寿。 上一世，路然和齐硕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路然扣着栏杆的手紧了紧。 十年了，她终于要再见到他了吗？ “快点，跟我回房间去。”路子瑜一只手抓上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路然看向路子瑜，眉头微蹙。 她重生以来，多半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论是叔叔婶婶还是眼前的路子瑜，她都尽量避免交流，一是为了省去麻烦，不想要那些虚情假意的客套，另一方面，是经历了上一世的背叛，她根本没办法假装淡定地面对他们。 如果是在平时，根本不用路子瑜来管，路然压根就不会从房间里出来，但是今天不一样。 路然执着的拉着栏杆，对抗着路子瑜的力道。 路子瑜脸上却挂不住了，只觉得她这是当着许延的面故意的，于是抬高了嗓门：“你有完没完！我……” “子瑜。”一旁的许延突然出声。 路子瑜不想让许延觉得自己刁蛮任性，只能松了手，小声辩解：“许延哥你不知道，她精神有问题，我爸担心家里来客人会把她吓到，所以每次让她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许延目光垂下，路然的手腕上，白皙的手腕上因为刚刚的挣扎已经隐隐开始发红。 许延弯下腰，放柔了声音对路然道：“路然你好，我叫许延。很高兴认识你。” 他声线本就温和，再加上此刻小心翼翼的语调，生怕惊扰了什么小动物似的。别说是路子瑜，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原来他也可以有这样的耐心去对待一个人。 只可惜，眼前的人却并没有给他丝毫回应。 路然轻轻揉着刚刚被路子瑜捏疼了的手腕，目光已经重新转向门口。 除了小硕哥哥，眼前这些人对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许延看着她转过去的侧脸，难免有些失望。 路子瑜出声安慰他：“许延哥，她就这样的，你别放在心上……” 可路子瑜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路然就忽然动了。 她几乎是焦急的、迫不及待地从两人身边越过去，黑色的长发因为这动作而从肩头落下，垂在了胸口，更衬得她肤白胜雪。 因为跑得太急，她迈出的第一个台阶就踩了空，幸好一旁的许延及时扶了她一把，她才没从楼梯上摔下去，但她却似乎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人已经飞快的从他旁边掠了过去，直奔门口那道刚刚出现的身影。 “小硕哥哥！” 清新甜美的嗓音，蜜糖一般的甜，传到众人的耳边。 紧接着，穿着睡裙的女孩直直地扑进那个身影，脑袋埋在他胸前。 路然只觉得心底仿佛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感受着自己双手之下的这个人，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庆幸和满足。 小硕哥哥，她的小硕哥哥……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眸子里亮晶晶的，倒映着他的影子。 2.撑腰 第二章 齐硕原本走在自家父兄身后，眼看着长辈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两个哥哥身上，正乐得自在，却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个小姑娘，直直地扑到自己怀里来。 他下意识张开手，把人迎了个满怀，冲撞的力道让他略微往后退了小半步才稳住身形，低下头时，正对上怀里的人仰头看过来的目光。 她琥珀色的眼睛好看得像宝石，紧紧地望着他，亮晶晶的眼底似乎含着水光。 “小硕哥哥……”她仰头望着他，声音低了下来，似乎带着几分压抑的哭腔，目光复杂，似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表达她此时的喜悦。 齐硕喉咙紧了紧。 感受到腰上紧紧环住自己的那双胳膊，他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却没把人推开。 路盛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赶紧快步走了过来。他看了眼一双手紧紧抱着齐硕的路然，心里咯噔一下。 “如海兄，别来无恙。”路盛隆跟齐如海寒暄道。 齐如海慢悠悠地把目光从自己小儿子身上收了回来，略一点头：“这小姑娘是？” 齐如海是从政的，身居高位惯了，目光中自带一种威压，看得路盛隆心里一紧。 “这就是路然，我哥哥嫂子的女儿，”路盛隆解释道，“当初他们夫妻俩走得突然，小然受了刺激，这么多年也没缓过来，说话做事偶尔会有些反常……如海兄，还希望你多多包涵啊。” 路盛隆一边说，一边向慢吞吞跟过来的路子瑜使眼色，让她赶紧把路然带走。 路子瑜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心里还因为刚刚的事情压着火，去拉路然的时候下手也没了轻重。 “疼……”路然反射似的甩开她的手，嘤咛一声，声音又小又软，清晰地传到了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她说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往齐硕身后躲了躲，看向路子瑜的时候目光里仿佛还带着几分惧怕。 齐如海和两个儿子同时看了过来，把路然的反应收在眼底，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路氏的创始人路昌隆和徐丽早年意外身亡，留下了当时只有五岁的女儿路然，被叔叔路盛隆抚养长大，同时路氏也由路盛隆代为管理，这是众所周知的。这么长时间以来，路盛隆出席各种公开场合，都带着自己的女儿路子瑜，而路然则销声匿迹了一般，从来没有人见过。 听刚刚路盛隆的话，是想说这个路然精神方面有些问题？可众人看着眼前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想到刚刚路子瑜去拉她时候的反应，这哪里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样子？分明是在路家的受了欺负。谁都知道，路盛隆此刻风风光光的集团董事的位置，迟早有一天是要还给路然的。 一个带着利益冲突寄住在自己家里的孤女……在场的众人心思几转，看向路盛隆的目光颇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路盛隆手心里冒出几丝冷汗。 众人的想法他怎么会猜不到？其他人也就算了，齐如海当年可是跟路然她爸一起当过兵的交情，如果他也以为路然在自己这里受了欺负……且不提齐如海眼下的地位，就是他大儿子齐宏在商场上的能量，也足以让他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路盛隆越想，心里越是打鼓。 “我这个弟弟在外面活跃惯了，估计是之前就跟路然见过吧？难得两个人有缘，让他们自己去叙叙旧也好。”齐宏一番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地看向齐硕。 齐硕无奈地回视过去。他什么时候认识这小姑娘了？ 齐宏意味深长地用视线指了指躲在他身后的路然。人家小姑娘都这样了，你还不承认？ 齐硕又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看着她这完全信任依赖自己的样子，叹了口气，竟然无从反驳。 路盛隆见有人打了圆场，明显松了口气。 齐硕视线在他和一旁的路子瑜身上转了一圈，突然勾了勾嘴角，淡笑道：“大哥，我之前可没见过她。” 他语气淡淡的，像是说了句再普通不过的话，目光落在路盛隆脸上，看着他脸上刚露出来的笑慢慢变得僵硬，心里暗爽。 他平时是最不爱多管闲事的人，不过今天嘛，既然这个小姑娘这么亲近他，他也不介意帮她出这个头，让这个常年欺负她的叔叔下不来台。 看出他的想法，齐如海和齐宏俱是一笑。 齐硕的脾气两个人最是了解，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其实那个聪明劲儿可不输任何人他。像这种故意让人下不来台的事儿，他打小就没少做。只不过平时那都是为了他自己高兴，今天嘛…… 看来这小姑娘还真的不简单哦。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最终都把目光落在了那个娇俏的小姑娘身上。 意料之外的，那小姑娘听了齐硕的话，竟然没表现出什么有人撑腰的兴奋，反倒露出了几分难过的表情。 与此同时，寂静的大厅里，那个软糯好听的声音重新响起： “小硕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路然仰头看着齐硕，柔软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控诉，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显得格外可怜。 …… 盛夏的晚风拂过，在路家后花园的池水上荡起一阵波澜。 池塘边的小坡上，路然蹲在树下，双手托腮，歪着脑袋看向树的另一端。 一树之隔的地方，齐硕正蹲在那，懊恼、困惑、无奈，各种表情交织在他那张帅气的脸上，最后他猛一抬头，视线越过大树直直地撞上路然柔柔的正看向他的目光，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刚刚在大厅里，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软糯声音里满是对他浪子行径的控诉。 他到现在都记得大哥和爸看他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一个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负心汉，那鄙视又意味深长的目光，他到现在气都不打一处来。 天地良心，他在今天之前真的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个小姑娘啊！ 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娇小姐，一旦沾上就是个大麻烦，搁平时，他早八百米远就要绕道走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接触？ 齐硕极力压下心里的暴躁，干脆利落的站起来，转身就往大厅的方向走。 路然一双眼睛一直紧紧地盯在齐硕，眼见他起来了，赶紧抬步就要追上去。 “小硕哥哥……啊！”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湖边安静的，再也没有丝毫声响。 齐硕往前迈动的脚步不停，高大的身影很快晃动着走远，消失在花园里弯弯曲曲小道的另一边。 路然脸朝地的趴在地上，白色的睡裙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手掌翻过来，露出掌心那些被碎石弄出来的一个个小血点，触目惊心。膝盖传来更加强烈的痛感，估计摔得更严重。 路然没管这些，下意识看向小道的尽头，没有看见心里惦记的那个人，这才失望的把视线收回来，咬了咬唇，用没摔到的手努力撑着地站起来。双腿却因为刚刚蹲的太久麻了，第一下差点重新跪下去…… 一只手扶上她小腹，轻而易举的拦腰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路然感觉心跳都快停止了。 “摔哪了？”齐硕看着眼前呆傻呆傻的小姑娘，皱着眉，强忍着不耐烦。 路然仰头：“你不是走了吗？” 齐硕皱眉。走了又回来了，多明显的事儿。这姑娘到底会不会聊天，还非得逼他亲口承认……齐硕低头，对上小姑娘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赶紧别开视线。 唉，算了。 “这地方黑，把一个女生单独丢在这，传出去有损我形象。”齐硕别扭的解释，对自己这个说法勉强算是满意。 路然却只是笑：“哦，知道了。” 院子里光线昏暗，她眼睛里的亮光却闪烁着，引得人挪不开眼。 齐硕咂了下舌，刚想说要回去，风吹过的时候把她长裙下摆撩了起来，露出膝盖上鲜红的一片。 他眸光立刻沉了下去。 “摔了？”他下意识就想蹲下身去看伤口。 路然却赶紧拉住他的手制止了，一边抬了抬腿示意自己的腿没问题，小声说：“没事不严重，刚刚是腿麻了。” 齐硕多看了她两眼，却只看到她脸上的笑。想要再说什么，却只听到小姑娘声音软软小小的补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齐硕身子僵了僵，掩饰着别扭，扭过头去假装没听见的样子：“好了，回去吧。” “嗯！”路然乖巧的应了一声。 齐硕抬腿走了好几步，感觉到不对劲，一回头，才看见小姑娘几乎还站在原地，没怎么挪动，眉头顿时又不耐烦的拧起来：“还不走？”语气格外凶，心里却在打鼓，惦记着她膝盖上的伤。 路然站在原地，手指绞着裙摆，头微低：“恩，这就来……” 等齐硕走到她跟前站定了，她这才仰起头来，嘴角带着一丝甜甜的笑。 齐硕转开头不看她，抬步往前走，速度却明显比之前慢了许多。 是为了照顾她。 路然嘴角的笑明显扩大了几分，手臂抬起来，雪白如凝脂的手指轻轻绞上他衣摆。 齐硕脚步明显顿了顿。 路然小声解释：“我……有点怕黑。” 齐硕无奈的叹了口气，故作淡定的继续往前走。 路然仰头看着他明显不自在却假装平静的样子，微微窃喜。 真惊喜呀。 她的小硕哥哥啊，从小就不喜欢跟别人亲密接触，母亲早早的就去世了，家里除了父亲就是两个哥哥，更是因为父亲曾经从军的关系，家庭日常全都带着一股子硬汉风。从小到大，对女生的印象就是又柔弱又麻烦，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 上一世路然跟他认识以后，两个人经历了好一段相识相知的过程，才慢慢产生了感情，最后走到一起。路然本以为这辈子重头来过，要在经历那段漫长的等待，没想到，一切都比自己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她欢喜着，紧了紧拉着他衣摆的手。 …… 两个人回到大厅的时候，舞曲已经停了，只有悦耳的钢琴声透过人群传了出来。 路然和齐硕走过去，越过围在钢琴边的众人，看见正在弹琴的路子瑜。 钢琴摆在大厅中央，路子瑜今天穿了一身酒红色礼服，明艳而不过分妖娆，雪白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灵巧的跳动着，《致爱丽丝》的乐章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流动在空气中。 路子瑜是特意选的这首曲子，清新中带着暖阳一般温度的曲子，正适合今天的场合。更重要的是，这首曲子的难度不高不低，她弹起来游刃有余，还可以偶尔炫一下技，博得一下掌声。 完美的演奏结束后，路子瑜优雅的从琴凳上站起来，嘴角带着大方的微笑。 “路总教导有方啊，掌上明珠竟然弹得这样一手好钢琴……” “是啊是啊……” 大厅里，附和着赞许的声音渐渐聚拢了过来，把路盛隆捧在中间。 路盛隆乐得合不拢嘴，一边故作叹息道：“其实呢，今天是我的侄女路然的生日，照理说是该让她亲自给演奏钢琴的，不过这些年来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好勉强，这才让小女路子瑜代为弹奏了。诸位，不要见笑就好。” 路盛隆点到为止，故作谦逊的接受着众人的赞美。 路子瑜接收到父亲递来的赞许的目光，心中得意。她这么多年来苦练钢琴，等的就是这一天，她能够正大光明的站在原本属于路然的位置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比路然优秀千倍百倍。 今天，她做到了。 她视线一侧，望着站在一旁黯然失色的路然，心中前所未有的满足。 而此刻的路然眼睫微垂，思绪却早已飞远了。 似曾相识的场景，唤醒了她梦中的记忆。 上一世，在她十五岁的生日宴上，路盛隆提前找到她，三言两语，让她答应把这次弹奏钢琴的机会让给路子瑜。上一世的她没作多想，非常爽快的就同意了。也就是那次之后，圈子里的人就都知道，路家的路然是个连钢琴也不会弹的花瓶，根本拿不出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也就是那次以后，她原本和许家的婚约改了，原本是她的未婚夫许延，就这么变成了路子瑜的。 路然拉着齐硕衣摆的手动了动，松开了。 齐硕感受到她的变化，低下头来看她，目光里在询问她怎么了。 路然顿了顿，仰头看着他，小声问：“小硕哥哥，你想听我弹琴吗？” “恩？” 路然嘴角勾了勾，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轻声说：“比她刚刚弹得，好听一百倍。” 3.致爱丽丝 第三章 钢琴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的时候，众人还聚在路盛隆身边不遗余力的夸赞路子瑜。 随着《致爱丽丝》的曲调重新响起，大厅里热闹的恭维声渐渐停下，一束束目光渐渐转向大厅的中央，那架雪白的钢琴边上。 少女穿着一袭并不华丽的长裙，乌黑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肩头锁骨上，洁白的手臂抬起落下，葱段一样细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动着，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 钢琴的曲调渐渐推进，速度也由慢变快，弹奏者却将两段的转变极为融洽的衔接在了一起。最简单又最平凡的曲子，温暖的感觉却伴随着音乐流淌进了每个人的心间。 路然闭着眼，感受着自己手指间拨弄的琴键，嘴角微微上扬。 十年了，这久违的钢琴的触感。 路然享受的沉浸在音乐当中，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而人群当中，前一秒还喜笑颜开的路盛隆父女，此刻则惊愕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而路子瑜听着自己耳边的旋律，更是根本不敢相信这是出自路然之手。 她可以肯定，路然从来没有接触过钢琴。 自从五岁那年她被自己父母带回家来，十年来她连正常的沟通和交流都没有，几乎每天都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除了一日三餐，大半时间都在睡觉中度过。她这样的生活状况，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学钢琴？ 可是眼下，那个坐在钢琴旁边弹奏的人，分明就是路然！ 而且更让路子瑜愤懑的是，耳边回荡的旋律偏偏就是自己刚刚弹奏过的那首《致爱丽丝》。可明明同一首曲子，在她手里，就只不过是一首曲子而已，或许技巧纯属、流畅又没有什么错处，可最终她那也不过只是一场完整的弹奏而已。 而路然，则是演奏。 她完满的情感，恰到好处的技巧，将这首曲子中的雀跃和温暖表达的淋漓尽致，传达到每个人耳边，心头。明明是短暂的一曲，却像是治愈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个弹奏，一个演奏，高下立现。 演奏完毕，路然缓缓睁开眼。她双手高抬，优雅的滑过一条弧线，收回到双腿上，然后站起身来向在场的观众们弯腰鞠躬。 完美落幕。 掌声轰然而起，在整个大厅中回荡。 路然抬眸，准确的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最在意的人，微微一笑。 小硕哥哥，致爱丽丝，也致你。 …… 一首钢琴曲弹完，原本丝毫没有把路然放在眼里的来宾们，此刻也终于开始把关注放在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身上。 路然从钢琴边退下来，抬头张望着齐硕的身影，却没找到人。 前来祝寿的长辈们把路然围在中间，不断地夸赞。刚刚路子瑜享受的一切，此刻路然都完整的感受了一把。只可惜，跟路子瑜的享受不同，路然此刻心急如焚。 她想去找她的小硕哥哥。 长辈们夸赞着，一边就提到路然未来的婚事。 许延的父亲许家明听了，赶紧护宝贝似的警告众人：“这可是我老许家未来的儿媳妇儿，谁也不许跟我抢。” 许家明一边说，一边冲自己儿子使眼色。 许延无奈地站出来，跟路盛隆和长辈们问了好，这才走到路然身边。 路然微微蹙着眉，压根没把长辈们的话放在耳朵里，一心只想着要赶紧去找齐硕，只怕耽误久了他就要提前走了。只可惜，她手腕还被路盛隆紧紧拉着，挣脱了半天都没挣脱掉。 几个呼吸间，许延已经走到路然身前站定。 他微微低着头，夸赞她：“你钢琴弹得很好。” 路然却只仰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她重生以来，已经几乎不说话。十年来面对叔婶和路子瑜，是因为前世的事，她对他们恨意难消，而其他人，对于重活一世的路然而言，全部都无关紧要的存在。只有齐硕，只有他是不一样的。 许延看着路然重新低下去的头，有些无奈。 他刚刚听见她唤的那声“小硕哥哥”，也看见她甜美的笑，只可惜，对象不是他。按理说他应该生气才对，作为未婚夫，被她这样的怠慢。可此刻看着她蹙起来的眉心，他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你想出去吗？” 路然眼睫抬了抬。 许延低头，覆在她耳边：“我带你出去，去找刚刚那个……小硕哥哥？” 路然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许延看见她这明显振奋的样子，无奈一笑，扭头看向父亲：“爸，我看小然有些犯困，想带她出去走走……” 许家明向自家儿子递过去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摆手道：“快去快去，把小然照顾好了，可不许欺负人家，知道吗？” 许延笑着应下。 众人的注视下，路然终于挣脱开路盛隆的手，跟在许延身后逃离了人群。 等身后那些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散去，路然终于能够肆无忌惮的在大厅里寻找心里的那个人影了。可环顾四周，却哪里还有齐硕的身影？ 路然的心情渐渐回落。 一定是等不及先走了。路然垂下眸子，失望之情难以言表。 许延看出来，轻声提议：“我们出去走走吧？毕竟跟爸说的是要陪你出去的，太早回去也不好。” 路然刚刚受了他的帮助，此时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两人就这么散着步，到了别墅区外的凉亭里。 夏夜的凉亭里伴着湖水中吹来的风，宜人的温度让人享受。 路然屈膝在亭子里坐下，随着动作，裙摆向上移动了几分，露出膝盖上的伤口。 许延一惊：“你膝盖……” 路然低头去看，伤口早已经不在流血了，只是红色的一片凝固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吓人。 看见许延转身就要去给她买药的动作，路然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 湖边的风吹过来，凉丝丝的，让膝盖上的伤口也舒服了几分。 安静中，路然低着头看着水池里的荷叶，在回忆下一次见齐硕会是什么时候。 而许延，则倚在凉亭的柱子旁，就着路灯的光看路然。莹莹的光落在她脸上，让她精致好看的脸上似乎披上了一层光晕，朦胧又美丽。 如果能一直这样看着她，哪怕她永远不说话，也很好。 许延低头笑了一下。 可能是在凉亭待得久了，回到家里的时候路然的鼻子有点堵。 许延自责的觉得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到，临走的时候跟路盛隆道了歉，并表示下次一定会再来拜访。 路然倒是无所谓。 只不过经过门卫的时候，大叔把两盒药递到路然手上，并解释说这是齐家的小公子特意留下的。 两盒药是专治外伤的，一个消毒，一个消炎。 齐家的小公子，是齐硕。 晚上的时候，路然回到房间，细心地把伤口处理好，拧开齐硕留下的药膏抹在伤口上。心情是甜的，连消□□水用过以后的刺痛也减轻了不少。 …… 而同一座城市，某ktv包厢内。 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把音量调到最大，在包厢昏暗的灯光里彻底放飞自我。 屏幕上画面切转，到了一首高音抒情歌，话筒也被传到了包厢里唯一的女生手里。紧接着，悠扬的嗓音就顺着ktv的音箱扩大出来，传到众人耳中。 不输于原唱的好听嗓音，很快赢得了满包厢的掌声，只除了缩在角落里玩手机的齐硕。 齐硕对唱歌没兴趣。他一个人呆在那，手机在手指间翻转着，屏幕被他摁亮又锁上，明显的心不在焉。 “阿硕，不过来唱一首吗？”葛佳人拿着话筒走过来，在齐硕旁边坐下，盛情邀请。 齐硕看了她一眼，摆弄手机的动作停了，摇了摇头。 葛佳人歪着脑袋看他，就着ktv昏暗的灯光，往他身边靠了靠：“怎么了？有心事……” 不等她把话说完，齐硕突然站起身，低声说了句：“抱歉，洗手间。”他说完起身就往门外走，没给女生再拦他的机会。 葛佳人尴尬的坐在沙发上。 季河求助地看向沙发另一边的程于谦，后者朝他耸了耸肩，转身也出了包厢。 季河无奈，看着空荡荡只剩自己两人的包厢，走过去拍了拍葛佳人的肩膀：“你也别放心上了，齐硕那家伙就是这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葛佳人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 洗手间里，程于谦找到齐硕，笑道：“不至于吧，落荒而逃了？” 齐硕一边洗手一边回他：“不想大家尴尬。” 程于谦啧了一声：“你这样她就不尴尬了？” 齐硕一笑：“不是还有你在吗。”他说的是你，不是你们。 程于谦微微一愣，笑着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就你聪明。” “不过今天路家生日宴上，你见到那个路然了吗？路家这个从来没露过面的小公主，倒是挺让人好奇的。”回包厢的路上，程于谦突然想起来这回事。 齐硕表情动了动，不自觉地又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怎么了？”程于谦注意到他的动作。 齐硕摇头。 两人快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齐硕又突然开口：“见到了。” 程于谦一愣。 “那个路然。”齐硕补充。 包厢的门被打开，音乐声在耳边爆炸开来，让程于谦差点错过了他后面的话。 “钢琴弹得挺好的。” 4.像月牙 第四章 再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后。 路然从来不知道，这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这样难熬。不同于上一世，两个人彼此擦肩而过的相识，这一世的她每天看着日历，日夜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这会儿正是夏天，出去游玩的好季节。路盛隆夫妻带着路子瑜去了海边旅游，据说订了一周的旅程，留路然一个人看家。 路然对此没什么异议，反倒是路子瑜，反复暗示性的询问她，想不想一起去，不去的话会不会因此而记恨他们。 自从生日宴上路然一手钢琴曲惊艳四座以后，她仿佛对这个从未开过口的堂妹有了新的认识。生日宴当晚，她就来质问过路然，为什么明明会说话这么多年却装哑巴，最后在路然的沉默中被路盛隆拉走了。也不知道路盛隆对路子瑜说了些什么，后来的她在路然面前就收敛了许多，只偶尔还会故意拿一些问题来刺激她，想听她开口。 路然有时候看着她这些幼稚的举动，只觉得有趣。 等路盛隆一家人走了，路然才终于觉得自由了些。 家里的阿姨这几天也可以回家住，只每天上午准时过来给她准备早饭和午饭，晚上路然不怎么吃，她下午就可以离开，也比平常轻松了许多。 这天中午，路然按照习惯十二点准时吃完饭，就听见外面有很吵闹的人声。 阿姨还在给她盛汤，正疑惑外面那是怎么了，就看见路然已经推开椅子，小鸟一般快速的冲出了别墅。 外面的林荫道上，搬家的大货车停在隔壁的门口，师傅们正有条不紊的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往房间里搬。 日头很晒，路然穿着一身粉色的连衣裙，刚往太阳下一站，就觉得脸被晒得发烫。她抬手挡在眼前，遮住刺眼的阳光，视线穿过人群，终于看见那个穿着t恤牛仔，跟在人群后面一脸不耐烦的人。 “你老爸不错了，为了你上学，还特意给你选了这么个独栋别墅……你说这么大地方，你大学里想干啥不都够用了？”季河跟在齐硕后头，上下打量着别墅的外景，调笑道。 齐硕意会到他言语中的深意，抬手给了他一下，嫌弃道：“瞎说什么呢？” “开玩笑开玩笑嘛，知道你小子不近女色……”提到他家老爹，季河赶紧讨饶，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看他，“齐硕，你不会是同……” 季河话还没说完，就被齐硕递过来的森凉的目光给止住了。没来得及再开玩笑，一个粉红色的影子就从旁边的树荫里窜了出来，直直地扑进了齐硕怀里。 齐硕下意识手张开，把人儿接在怀里。 “小硕哥哥！”路然在他怀里仰起头来。 一模一样的动作，好像比上次更娴熟了。 齐硕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第一反应就是皱眉，低头看她的腿：“膝盖不疼了？”又是跑又是跳的，也不怕再摔着。 他刻意冷着脸，像是真生气了似的。 路然却只嘻嘻一笑，提了提裙摆：“没事早好了，你看。” 粉色的裙摆下，露出笔直又雪白的双腿。一边的膝盖处还残留着一些灰暗的痕迹，像是一条稚嫩的疤，也不知道去不去得掉。 齐硕看了一眼，多留意了一下那道疤，等旁边的季河干咳了一声，他才回神，赶紧抬手把路然的手打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什么裙摆。 季河在旁边打量了路然半天，饶有兴趣道：“这位……你也不给介绍介绍？” 齐硕看了季河一眼，知道这小子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了，懒得给他介绍。 路然小声一笑，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路然。”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季河一眼就对她有好感，忙笑着点头：“小美女你好，我叫季河。你们俩……” 季河刚刚开了个头，就被身后过来的人一脚踢过来，打断了。 程于谦从季河身后走出来，对路然温和的笑了一下：“程于谦，很高兴认识你。” 路然也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齐硕看几人这认亲大会似的自我介绍，越发不耐烦。正好搬家师傅来问他东西的摆放，他抬步就要过去。 路然扯了扯他衣摆，仰头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说些什么。 齐硕脚步停顿了下，想了想：“今天开始就是邻居了，有空可以……过来坐坐。” 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小姑娘的眉眼扬起来，开心的点头：“嗯！” …… 好不容易等路然走了，季河那好奇又八卦的心早就蠢蠢欲动了。 “小硕哥哥~”季河故意用路然的称呼喊齐硕，被程于谦一脚踹了过去。 齐硕淡淡地看两人一眼，转头继续吩咐搬家师傅们家里的东西摆放，不为所动。 季河干脆直接上去揽着他肩头：“兄弟，可以啊，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一漂亮妹子，看起来……进展还不错哦？” 程于谦站在一边没说话，不过递过去的视线也明显带着询问。 齐硕啧了一声：“只是一个认识的女生，什么进展……你以为我是你？” “怎！么！可！能！”季河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什么尿性我们还不知道？洁癖大王。葛佳人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人家凑近一点你都受不了，别说刚刚那小姑娘，人都直接扑你怀里了……动作之娴熟，神态之自然，没有超过三年以上的奸情鬼才信！” “哦……”齐硕听他这么一说，眉毛挑了挑，扭头去看程于谦：“你信吗？” 程于谦笑着看了眼季河，点头：“信啊。” 季河在两个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爆出一句粗口：“靠！你俩又背着我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齐硕和程于谦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一下午的时间，齐硕的新居总算是收拾妥了。 劳累过后，三个大男孩在大客厅中间席地而坐，各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齐硕这才慢悠悠地把谜底揭了：“路然，路家那个没怎么露过面的小女儿。”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路家的事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路家的企业这些年也算发展的不错，跟几家都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么多年，提到路家，就不得不提十年前那场车祸，还有这个不经常露面的集团真正的小公主。 季河看向齐硕：“这么说你们也就是路然生日宴那天才认识的？算算日子也没多久啊……而且人家才十五岁哎，你怎么说也不至于这么禽……” 齐硕抬眼朝他温柔一笑，季河立马觉得毛骨悚然，把后面“禽兽”那个词整个儿吞了。 两人这是惯常的相处模式，程于谦早就习惯了。 他在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转过头，问齐硕：“钢琴弹得挺好的？” 齐硕看着笑了一下，点头。 程于谦这下也明白了。难怪了，那次在ktv，他问到生日宴的时候，就觉得眼前这位少爷的反应不一般。原来，如此。 程于谦摇头一笑。 季河坐在一边，被两人这打暗语似的交流整得郁郁，干脆起身去找喝得。忙了一下午，几个人都是又累又渴。 刚起身，门铃就响了。 齐硕也站起来。刚搬进来的新居，还真想不到是谁会在这时候找过来。 季河出去开门，回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视线落在齐硕身上。 齐硕刚想开口，让他别用这么贱贱的表情看自己，就看见季河整个人往旁边一让，露出身后的小姑娘。 路然还穿着那身粉色连衣裙，但显然稍微打扮了一下，整个人都比之前精致了许多。 黑色的长发依旧柔顺地垂在脑后，头上戴了一个银色的小皇冠配饰，耳朵上小巧的耳钉和手腕上的珠串搭配在一起，奶白色的，把她整个人都衬托在这纯白的色调中。 “你怎么来了？”齐硕开口，语气出乎意料的并不算好。 可能是刚刚才跟两人谈论到她，后一秒钟当事人就出现在眼前，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别扭。 季河在一旁看了，目瞪口呆。 天，他大兄弟平时就是这么跟妹子说话的吗？高冷，漠然……季河已经开始心疼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转过头，却没想到，对上的是小姑娘似乎洋溢着格外开心和满足的笑脸。 “小硕哥哥，不是说有空可以过来坐坐嘛，”路然扬起一个甜蜜的笑脸，双颊还带着炎热暑气染上的红晕，娇软的声音里泛着几分甜。 她抬起手，把拎着的一袋冰镇饮料费力的举起来。 “我过来坐坐，还给你们带了饮料哦！” 5.傻丫头 第五章 季河早就渴的不行，瞧见路然带来的慰问品，眼睛都比平时亮了几分。 路然被他迎进来，手里的饮料被接了过去，耳边是他热情的招呼：“路然小妹妹，来来来快里边请。来就来了，还给我们带什么饮料啊，真是太客气了。” 路然被他推到齐硕边上，也不扭捏，跟他们一样席地而坐。 季河嘴上说着客气，手上动作已经娴熟的从袋子里翻出来自己爱喝的饮料，顺便递了一瓶给程于谦。 程于谦对季河这自来熟的性子习以为常，只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扭头去看路然。 路然乖乖巧巧的在齐硕旁边坐下，手脚都放得很规矩，只是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齐硕，从进门起就没挪开过。 而齐硕呢？ 冷着脸坐在旁边，低头看着手机，连一个眼神都没多分给路然。要是仔细看，隐约还能看见他微微蹙着的眉头。 程于谦一哂。别人不知道，他还不了解么？ 他们齐少爷这幅表情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有人做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让他恼了，二，则是他在刻意压抑着自己什么情绪，不想外露。 至于现在嘛…… 程于谦摇头一笑，这齐少爷的别扭劲儿什么时候才能缓一缓呢？ “哎，这有你爱喝的柠檬汁。”季河在塑料袋里翻翻找找，惊喜的把柠檬汁丢给齐硕。 齐硕帅气的抬手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季河吐槽的声音。 “路然小妹妹，你是不知道，这家伙少爷病严重的要死，除了运动饮料，就只爱柠檬相关的，什么柠檬汁，柠檬汽水……连口香糖都只要柠檬味的。” 季河一连串吐槽，在齐硕望过来的视线中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路然甜甜的笑着，听他说这些，心里也觉得亲切万分。 上一世的齐硕也是，对柠檬的爱毫不掩饰。有时候路然故意跟他闹脾气，他也被惹恼了，干脆就把她晾在一边，让她自己好好反省。等路然气消了，知道错了，就给他准备一杯柠檬水，不管他有多大的怒气，都会因为这杯柠檬水而消散了。 上一世刚见面的时候，季河吐槽齐硕，说在他齐少爷的世界里，最爱只有柠檬，没有之一。后来等再见到路然，季河又对这份说辞进行了与时俱进的升级，表示齐少爷的世界里最爱有二，一是路然，二是柠檬。路然排在柠檬前面。 路然想到这，嘴角的笑更甜了几分。 齐硕无意间看过去，就正好对上她嘴角的这丝甜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是季河正仰头，一口气喝完一整瓶饮料的样子。 “慢点喝，呛不死你。”齐硕开口，慢慢拧开自己手里的柠檬汁，仰头喝了一口。 第一次觉得……也没那么好喝。 季河原本正享受着冷饮带来的冰爽时刻，被齐硕这一呛，一口气没顺过来，还真的呛住了。 季河委屈的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转过头去看程于谦，眼神无辜：我……我又做错什么了？ 程于谦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喝你汽水去吧。” 季河：…… 路然坐在一旁，当然把两人这互动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一笑。 只不过面对路然，齐硕又恢复到了那个冷面魔王的状态，整个儿一高冷范，连表情都不带动一下的。 路然抿了抿唇，挪动着屁股，往齐硕身边凑了凑。 齐硕咽下一口饮料，余光把她这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不着痕迹的往边上让了让。 路然紧追不舍。 齐硕眉头微动。 眼见着路然和另一边的季河越来越远，齐硕只能停了下来。 路然眼底划过一丝狡黠，俯下身，仰着脑袋凑近了看他：“小硕哥哥，甜吗？” 齐硕眸光微动，视线从路然脸上慢慢滑过，那双看着自己的亮晶晶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尖，莹润的红唇…… 齐硕干咽了一下喉咙。 “什么？”他开口，声音微哑。 路然抿着唇，轻轻一笑：“柠檬汁呀，甜嘛？” …… 原本几个男生聊天就显得无聊，路然这么一来，自然成了谈话的焦点。 季河是个八卦的，早就对路家这个不常露面的小姑娘存着几分好奇，这回难得有机会，赶紧就把心里的疑问全都问了。 “你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在外面露过面？” “身体不好，不太方便。” “这么严重？那学校呢，也没有去吗？” “唔……”被问及这个，路然没立即回答。 其实按理说，学校是应该要去的。 上一世，被路盛隆领回家以后，路然也没被他们故意虐待，初高中时念的还都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学校。高考路然虽然考得是艺术类，但其实从小到大，她文化课成绩都相当不错。 现在想来，路然上一世受路子瑜那样嫉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无论是先天的身份地位，还是后天的学识成就，路然样样都压她一头。整天跟这样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生活在一起，路子瑜听见母亲教训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多跟你路然堂妹学学”。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前世她对路然的一切怨愤都有了解释。 只是这次重生以后，路然整日整日的犯困，沉浸在梦境当中的时间远比意识清醒的时候要多得多。到了应该要念书的年纪，情况也没见有什么好转。路然上学这件事，就这么一点点耽误下来了。 要不是这次季河提起来，路然或许还真想不起来这码事。 “喝完了？” 路然还沉浸在思考中，旁边的齐硕突然开口。 季河不明所以，朝他晃晃手里的空饮料瓶：“喝完了，咋？” 齐硕单手在地上一撑，站起来：“喝完了走吧，二胖他们在烧烤店等着了。” 他动作潇洒得很，一气呵成，几乎没什么停顿，人已经站在旁边了。 季河也跟着他站起来，表情还有些疑惑：“二胖催了？什么时候的事？没在群里看见啊……” 季河嘀咕着就去翻手机。 程于谦站过来抬手把他手机抽走，轻笑：“是催了，估计你没注意。走吧。” 程于谦说完，不给季河思考的时间，揽着肩直接把人带到门外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路然和齐硕。 齐硕站在一边，也不看路然。 路然还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甜笑。 刚刚他突然打断，是担心季河的问题让她难回答了，她会感到不自在吗？ 其实她才不在意呢。重生这一回，能让她在意的，除了小硕哥哥，没有其他任何。 不过……他能这么替她着想，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她的小硕哥哥呀，虽然没有像前世那样那么喜欢她，但对她应该还是有那么一丝好感的吧？虽然不多，就一丝，但也足够她欢欣雀跃了。 “还不起来？”齐硕站在旁边，用余光看了她半天了，见她没有起来的意思，这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客厅的地面铺的是大理石，坐上去凉凉地，夏天倒显得爽快。他们几个男生倒是没什么，但路然今天穿的是裙子，这么直接坐上去，难说会不会冻到。他站起来才想到这一点，早该给她找个坐垫的……不过这会儿也要散了，谁想到她还不愿意起。 “唔……”路然皱了皱眉，两只手撑在地上想要起来，却没起成。 齐硕终于把掩饰用的手机收起来，低头望过来。 “怎么了？” 路然仰起头来看向他，好看的眼睛亮亮的，吐了吐舌头：“腿麻了。” 齐硕一眼望进她眼底的笑，喉咙有些痒，克制住，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 看见她的动作，路然眼睛里的狡黠根本掩藏不住，几乎就要溢出来了。她两只手张开，做出一个要抱抱的动作，笑嘻嘻地看着齐硕。 齐硕把她的狡黠看在眼里，心底一哂，抬手，非常汉子的两手拽着她手腕，毫不费力的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路然一呆，转瞬的功夫，整个人已经被他拉起来站着了。 路然微微晃了一下。 这个距离，这个角度，这个惯性……非常适合投怀送抱呀！ 路然这么想着，嘴角一提。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动作，手腕上的力道稳稳地扶着她，很快让她站定，紧接着，那双温热有力的手已经飞快的从她手腕撤了回去。 路然：…… 齐硕低头，把小姑娘眼睛里的失落看得清清楚楚，嘴角微不可觉的轻轻提了一下。 傻丫头。 没再给她多说话的机会，齐硕转身就往外走。 路然只能快步跟上。 齐硕站在门口，回头等她。 粉色的小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裙摆下方，一双纤瘦笔直的双腿露在那里，白得反光。黑色的长发在她肩头荡呀荡，整个人像是个粉嫩的洋娃娃。 季河也跟他一样回头看着，忍不住出声：“小美女，慢点跑，别摔着。” “哎！”路然应了一声，步速稍微放满了点，还是小跑着过来了。 齐硕回头看了眼季河。 季河突然往后退了小半步……有寒气。 程于谦笑着走过去，帮忙检查大门有没有锁好。 路然跑过来，整个人在齐硕身前站定，还微微有些喘。仰头看着他的时候，嘴角依然挂着甜甜的笑。 “那我们……”齐硕开口，正要道别。 路然打断他：“小硕哥哥，我突然也想吃烧烤了，跟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一起去？ 齐硕下意识皱眉。 今天晚上吃烧烤的这群人大多是校友，庆祝他们高考结束，往后各奔东西，开始新旅程。不说路然身份特殊，就是他们这群理工科，光女生就没有几个。他带着路然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以什么身份去呢？邻居？朋友？ 齐硕刚要拒绝，程于谦已经回来了，正好听见刚刚路然那句话。 “好啊，那就一起吧。”程于谦笑着应下。 路然本以为要被拒绝了，此时一见峰回路转，立刻惊喜地问：“真的吗？” 她视线依旧看着齐硕。如果齐硕真的拒绝，她也不会硬要跟去的。 齐硕看了眼程于谦，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笑，无奈。 “行，那就去吧。” 路然立刻笑了：“恩！” “跟着我，不要乱跑，不能喝酒。知道吗？” 路然：“嗯嗯！” 齐硕低头看着路然兴奋的表情，忍不住皱眉。 就知道，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就应该有多远躲多远！ 麻烦！ 6.很乖 第六章 烧烤店坐落在小吃街后头。 前头小吃街里，是各种炸串卤味，露天的烧烤摊架子上放着肉，孜然一撒，在炭火的烧烤下，随风飘过来的香味相当勾人。 路然张望了一眼，舔了舔嘴唇。 有点馋。 她对这些香喷喷热腾腾的小吃简直没有抵抗力，上一世也是，每次回家经过那些摊贩，总要停下来吃几串，再买一些，边走边吃。后来齐硕发现了，就故意带她绕路，避开那些小吃店。 齐硕是嫌那些东西不卫生。 不过路然哪是那么好制约的？软磨硬泡的，总能想到办法让他不得不容许她再多吃两串，什么认识多少天的纪念日啦，初吻多少天的纪念日啦，要他放松管辖。 实在不行，对付齐硕，路然还有她最得意的绝招——没有什么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不过这一世，重生以来路然几乎连家门都没怎么出过，别说烧烤了，就是平时那些零食都没怎么碰过。整整十年呀，她现在这么馋，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路然想着，深深吸了一口烧烤的香气，满足的眯起眼。 齐硕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小馋猫。 “路然你活脱脱是个小馋猫啊……”齐硕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季河开了口，说的还正是他所想的话。 靠了。 路然听见季河的话，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太香了。”光是闻着味道她都想要流口水。 季河嘿嘿一笑，得意道：“开玩笑，风靡我们大一中的小吃街可是名不虚传的，这一整条街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吃不到，有空哥带你来见识见识啊。” 季河是个资深级吃货，对这条街可以说是熟得跟自己家一样。好在他吃得多运动量也大，是学校篮球队主力，这才没胖起来，还勉强占着他们一中颜值铁三角之一的头衔。 “不过要说烧烤，还是我们要去的二胖家的味道最赞，东西也新鲜。哎，等下到了你就知道了。”一提到吃的，季河忍不住多叨叨两句，眼睛里都放着光。 路然看见他的样子，笑着点点头。 二胖是他们高中校友，几个人不是一个班的，但经常在一起打球吃饭，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路然记得二胖家父母都是影视投资人，一家子吃货，抽空就开了这么一家烧烤店，已经连锁到了全市。除了学校旁边这一家，还有几个门店选址在了交通便利的商业区，因为味道好食品质量放心，不少圈子里的好友都经常来。明星们来的次数多了，渐渐被网友们发觉，也成了网红店，生意红火得很。 不得不说，吃货是最了解吃货的。 上一世路然吃过那么多好吃的地方，最念念不忘的，还是这里的味道。 越过小吃街，一转角，“二胖烧烤”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程于谦绅士的让路然先进。 店内空调打开，每个桌上都放了抽烟机，房间里烟味没那么重，倒是烧烤的香味，已经扑面而来。 一进门，就有人招呼过来。 季河朝桌边几个人挥了挥手，应了声：“二胖。” 几个人走过去，路然一眼就看见围坐在一起，正中间的小胖子笑得最灿烂。 “等久了没？”季河过去坐下，毫不客气的先捻了桌上的一根毛豆丢进嘴里，“恩！好吃！” 几个人都熟，没人瞎讲究，二胖还把碟子往他手边推了推：“多吃点。” 齐硕跟程于谦跟在季河后边，路然又站在这两个人身后。走到桌边了，桌上几个人才看见这粉嫩嫩的小姑娘。 站在二胖旁边的瘦高个儿先是卧槽了一声，这才惊呼：“这你们谁的女朋友？这么快？说好的都是单身狗，搞基不分手呢？” 男生说话声音向来不小，又以为路然是谁的女朋友，开起玩笑来也没想着有什么避讳，这句话就这么清晰地传到了路然耳朵里。 同样听见的还有季河。 季河嘴巴里还含着吃的，想说话又不太方便，于是瞪了那人一眼，扭头示意程于谦解释。 程于谦当然接收到了季河的目光，不过嘛……他看了眼旁边这位置身事外的齐少爷，倒没打算抢这么个说话的机会。 几个人目光交递只在转瞬间，二胖那几个早早就等在桌边的人这时候也把目光转过来，注意力全放在路然身上。 路然身高不高，站在齐硕和程于谦中间，正是小鸟依人的高度。黑色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肩头，耳朵上的耳钉反射着吊灯的光，柔和又娇软的样子。 这些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跟着家人一起参加宴会，也接触过不少打扮精致、大方优雅的世家小姐们，但像路然这样温软得让人生不出邪念，只想去保护、宠爱的，还真是难得。 几个人的目光暧昧不明，在路然跟身边两个男生身上打了几个转。 齐硕站在一旁，突然就有了星星点点的不悦。 刚要说话，却听见旁边一个温软的声音自我介绍着。 “你们好，我叫路然。我是跟着小硕哥哥来的。”路然声音小小的，尾音里自带着几分甜，尤其在喊道他名字的时候。 齐硕低头看了她一眼，把小姑娘眼底的心思全都看得明明白白。 这么模糊笼统的介绍，无外乎是故意引导大家，误会两人的关系。要是这点都看不明白，齐硕也算是白长这么大岁数了。 小姑娘，还挺有心机的。 齐硕挑了挑眉。 路然就站在他身边，仰着脑袋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等他的反应。会解释吗？还是干脆就……从了她的意呢？ 小心思刚转了一圈，路然就感觉到眼前一个黑影盖下来，紧接着脑门一痛。 “咦……”路然低声呼痛。 头顶传来某人故作冷清的声音：“看什么看，还不去挑挑看有什么想吃的。” 齐硕说完这话，也不再看他，走到桌边坐下了。 路然揉了揉脑门，眼眸抬起来，看见齐硕故意板起来的一张侧脸，心里咂舌。 别扭的男人！ 然后慢吞吞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了。 恩……很乖。 …… 一群糙汉子，全是单身狗，平时接触女生最多的也就是课代表交作业的时候了。这会儿看见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坐在自己跟前，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怕把人给吹倒了似的。 路然坐在那低头看着菜单，认真挑选自己爱吃的，还有……小硕哥哥爱吃的。旁边那几束围观的视线她坦然受着，偶尔抬头，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来。 其实对于路然来说，这些人她跟齐硕一样熟。上一世，路然跟齐硕在一起后，齐硕跟他们聚餐也会带上路然。他们喝酒，路然就喝饮料，见证了他们一个个喝的烂醉以后傻子一般半哭半笑的样子，还有他们跟各自女朋友分分合合的曲折情路。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路然并没有多局促，反倒有种……终于啊，的感觉。 终于，她又可以跟在小硕哥哥身边，看着这帮人插科打诨，各种胡闹。 不过路然能有这样的感觉，齐硕可没这么大方。 每一个视线在路然身上多停留一秒的人，都会隐隐感觉到身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空调开太低了吗？ 程于谦看着几个人这反应，轻笑着作壁上观。 直到门口的卷帘再次被掀开，葛佳人在侍应生的指点下找到这边，走了过来。 “今天吃烤肉这么油，还以为你不来了。”二胖一边招呼一边说。 葛佳人一笑：“哪能啊，再长肉也不能错过你们家的美味啊。” 她一边说，一边冲几个人笑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迫不及待的，视线就往一旁坐着，从头到尾还没开口的男生身上看去。 这一看，视线没收，她整个人顿住，望着坐在齐硕和程于谦中间的路然发愣。 瘦高个儿一直瞧着呢，这会儿便出来给她介绍：“给你介绍一下，那是路然，跟着齐硕一起来的。路然，这是葛佳人，我们班班花，漂亮吧？” 葛佳人侧头看过去，路然这时候也点完菜单了，冲她甜甜的笑了一下：“佳人姐姐，真漂亮。”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路然笑得好看，又是夸她漂亮。 葛佳人于是也对她笑了笑：“你好。” 打完招呼，她扭头就想去问齐硕。几天不见了，她急于知道齐硕这次志愿打算填的什么学校，她好决定自己的志愿……还没开口，那边的路然就有了动作。 “小硕哥哥，”路然侧着身离齐硕更近了点，小手探过去，碰了碰他放在桌上的手背，“我选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 路然趴在桌上，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背上，歪着脑袋看齐硕。 两个人本来就坐得近，再加上路然故意往这边靠了靠，此时几乎已经是紧挨着了。 齐硕低头去看菜单，没注意那边葛佳人的眼睛里简直要冒火光了。 葛佳人看着那两人中间几乎为零的距离，觉得自己十几年的修养都要付诸东流了。 洁癖？不喜欢人靠近？ 全他妈扯淡！ 你倒是说说，人都碰你手背了，你洁癖呢？ 7.小丫头片子 第七章 二胖家的烧烤有着丝毫不辜负其名气的美味。 路然吃相一直好看，斯斯文文的，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过跟几个男生一起吃东西，再保持她一贯的风格，很有可能最后只能闻闻香味就打道回府了。这一点，当路然低头解决完一块里脊肉后，再抬头，发现烤架上已经空空如也的时候……深有感触。 路然可怜兮兮的攥着筷子，纠结又犹豫。 这要是上一世，她早就直接站起来，让店家再上五盘肉来了。 不过这一回…… 路然可怜兮兮地看了眼旁边的齐硕，无奈的把小脑袋低下去。 这才认识多久啊，这么暴露本性，万一把她小硕哥哥吓跑了怎么办？ 哎，算了算了。 路然小小的叹息一声，决定忍一时，为了追夫大业！ 坐在她一侧的齐硕侧过头，正看见路然脸上那怅然和悲恸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吃饱了吗？”齐硕低头问她。 路然舔了舔嘴唇，乖巧地眨了眨眼：“恩，吃饱了。” 齐硕盯着她看了两秒，脸上表情不动，心下却乐了。 这位小朋友估计是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每一处都在实力上演：我没吃饱，我还想吃，可是不行，要矜持优雅忍耐克制…… 齐硕勾了勾嘴角。 季河坐在上菜的方向，手边掌控着所有菜品的生杀大权。 隐约间好像听见这边说话的声音，暗自懊恼，自己怎么没想起来，人家小姑娘跟这么一群糙汉子在一起吃饭，怎么好意思放开了吃？他作为她在场的三个熟人之一，当然要多照顾照顾。 于是，当新的一盘烤肉完美出盘时，季河赶在几双筷子触到烤肉之前，飞快的用自己的筷子把他们打开。 “咳咳，今天我们路然小妹妹第一次来二胖烧烤，多吃点，千万别客气。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哥帮你夹……”季河一边说着，一边夹上刚烤好的肉片，往路然碗里送。 路然眼睛都亮了，伸手就要抬碗去接。 一个空白的碟子突然横空出现，把那香喷喷的烤肉半路拦截了下来。 季河傻眼了。 路然也傻眼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 却只见那碟子的主人慢悠悠的收回手，淡定的回了一句：“她刚刚说吃饱了。” 齐硕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坦然，一边还侧头看向路然。 众目睽睽之下，路然只好非常违心的……点了点头。 季河一见这场景也，也立刻笑道：“哎，你们看我又粗心了，女生食量哪能跟我们比。来来来，兄弟们动筷子。” 一句话结束，众人火速把盘子里的肉瓜分了，一边还笑着打趣他，就他这一颗标准的直男心，活该单身一万年。 只有桌子另一端，路然端着手里的空碗，内心一万个点点点飘过。 她的肉，近在眼前的肉啊…… 路然侧头怨念的看了一眼刚把肉片吞进嘴里，正优雅的喝酒的齐硕，咬了咬牙。 算了，得忍，为了……追夫大业…… 路然暗暗握拳，把碗放下。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路然乖乖的坐在一边，喝着果汁，看着几个男生大口吃肉大杯喝酒。 叹气。 再叹气。 不知道是谁放的，又一份烤肉躺在烧烤架上，冒着热气和香气，扑鼻而来。 路然馋得咽了咽口水，默默看着一双筷子慢慢靠近，把烤肉夹了起来，暗自猜测这一块肉又会花落谁家，直到——两片烤肉直直的落进了她的碗里。 咦？ 路然抬头，顺着提着筷子那双干净修长的手看上去，落在齐硕那张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上。 路然惊讶的，半天都没收回视线。 “不想吃？”齐硕挑眉看她，作势要把那块肉夹走。 路然一惊，赶紧摇头，然后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拾起筷子，递到嘴边，却在把烤肉放到嘴里的时候又放慢了速度。 美味啊，吃一口少一口的美味啊！她要好好品品。 路然满足的眯了眯眼，慢慢小口小口的咬着，眼神又不受控制的往边上飘。 这个人是真别扭，明明想让她吃的，刚刚为什么又不让她接季河夹过来的那份？ 哎，复杂的男人。 齐硕别过脸，故意忽略她带着疑问的视线，低头喝了口酒润喉。 说她聪明吧，有时候又觉得她是真傻。季河给她夹肉的时候都没换筷子，不知道给女孩子夹东西要用公筷吗？啧，不讲卫生。 齐硕一边想，一边淡淡的喝着酒，余光瞄了眼路然吃着烤肉满足的样子，心情愉悦。 恩，现在这样就对了。 …… 齐硕对路然什么样儿，桌上其他人或许注意不到，但有两个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是坐在路然另一边的程于谦，而另一个，则是坐在两人对面的葛佳人。 葛佳人不是没想过，会有一天看见齐硕跟一个女生这样亲近毫无隔阂，但在她的设想中，那个女生要么是她，要么是一个比她优秀千倍百倍的女生。可以是比她漂亮，比她温柔，比她有实力，比她更成熟——总之，不会是像路然这样的一个……小屁孩。 没错，就是小屁孩。 从落座开始，她就一直在打量这个坐在齐硕身边的小姑娘。 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初中生？最多也就上高一吧。虽然长得好看，性格软绵绵的，很让人有好感，但，也仅仅只是好感而已。以他们这群人当下的眼界来看，一个十五六岁初高中的姑娘，就是个小屁孩。 如果是别人，找了个这样的女朋友，十分满分，葛佳人或许会给对方打个九分。可当对象换做是齐硕…… 葛佳人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设定。 齐硕的眼光……不会真这么差吧？葛佳人想着，心里突然生出了这么个疑问。或许，齐硕跟她就只是单纯的认识？或者是什么被拜托照顾的亲戚家的小孩？ 葛佳人想到这里，莫名的觉得这种可能性好像更大一点。 于是她越过饭桌，看了眼乖乖坐在齐硕身边的路然，笑着站起身，走过去。 路然已经真正的吃饱喝足了，正心情愉悦的等着散摊，美好的心情在扬起的嘴角上溢了出来。 葛佳人走近了，低头覆在她耳边，小声问：“我去洗手间，要一起吗？” 路然仰起头来，看着葛佳人的笑脸，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跟在葛佳人身后出去了。 反正去去就回，这种事情也不用跟齐硕交代吧？路然这么想着。 然而她刚走，身后的男人原本勾着的嘴角就放下来了。表情，反正肯定不是愉悦的那种。 路然没看到，但是留在座位上一直在观察这边动静的程于谦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于是隔着路然空出来的位子，程于谦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齐硕。后者表情依旧风轻云淡，心里的乌云仿佛又密了一层。 “一起？”程于谦也不再逗他，利落的站起身，简洁明了。 齐硕挑了挑眉，跟他一前一后离了席。 坐在桌对面的季河看了两人一眼，扭回头，又给自己烤了两盘肉，心里恶狠狠：妈卖批，这两个人又背着我出去搞小动作！我……我吃肉，吃穷你！ …… 路然跟葛佳人站在洗手池前面。 镜子里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完全不同的风格，路然清纯可爱，葛佳人则隐约已经带着几分成熟，可能是因为作为舞蹈生，她早就开始跟着团在外面接活了，接触社会上的人多，已经有了几分干练的模样。 葛佳人对着镜子补妆，路然无所事事，便忍不住就多看了她几眼。 跳舞的人好像自带一种气质，哪怕脱下那舞台上闪着光一般的舞蹈服，走在人群中也能自然而然的汇集所有人的焦点，更别提他们那魔鬼一般的身材，盈盈一握的细腰和大长腿几乎让人挪不开眼。 葛佳人是美的。她今天只化了淡妆，一双杏眼好看又有神，笑起来的时候很亲和，哪怕她此刻看着路然的时候，目光里分明带着探究。 路然坦然地回了她一个微笑，像是个单纯又无害的小女生。 路然其实并不讨厌葛佳人。 上一世路然跟齐硕认识的时候，葛佳人也早跟齐硕有了许多年的交情了。只不过跟眼下的情况一样，上一世，葛佳人也是单恋。 葛佳人和齐硕两家关系很好，就像路然很小的时候就跟许延定下了婚约，齐葛两家的老一辈也一直都有想要结亲的意思，只不过齐硕从小就是这么个生人勿近的性格，他父兄几个人都宠着他，谁也不会强硬的帮他做选择，只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发展。 于是发展到最后，结果就是葛佳人单方面的喜欢着齐硕，而齐硕，喜欢上了路然。 对于葛佳人，路然心情一直都挺复杂的，毕竟是跟她瞄上了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不过，这点复杂的感情里，可从来没什么负面情绪。 说句不要脸的话，路然一直还挺欣赏葛佳人的，毕竟能喜欢上齐硕，至少说明她眼光好。 路然想到这，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葛佳人一边补妆，一边在镜子里打量这小姑娘。此时看到她笑得可甜了，自然也回了个微笑。 “路然小妹妹，你真可爱。”葛佳人忍不住开口，倒是真心实意的夸她。 路然也礼尚往来：“佳人姐姐也很漂亮。” 这一来一往，两个人都笑了。 葛佳人于是开始打探自己好奇的：“听说你今天是跟着齐硕来的？” 来了！ 路然心里一乐，就知道她找她单独出来是有话要问。 路然脸上依旧是那个单纯无害的笑：“恩，是小硕哥哥带我来的。” 葛佳人：“哦，你叫他哥哥啊，你们是远亲吗？” 路然故作腼腆：“不是亲戚。” 葛佳人表情一松。 路然补了一句：“是小硕哥哥让我这么喊他的。” 葛佳人脸上的笑容一滞。不是亲戚，却这么亲密，联想到刚刚饭桌上两人的举动……葛佳人有点想叹气了。 路然还是那副单纯无害的样子，笑嘻嘻地看着她。 其实路然这么说倒也不算说谎。上一世，可不就是就是齐硕亲口让她这么称呼他的？虽然嘛，那是在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很久以后的事了。不过这一世，路然从第一次见他就是这么叫他的，他也默许了不是吗？ 路然抿了抿唇，为自己的“诚实”点了个赞。 葛佳人又问：“你看起来年龄不大，现在在上……初三？” 路然摇了摇头：“我身体不太好，一直没有上学。不过今年觉得状态还不错，可能会回去学校吧。” 路然刻意隐瞒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只简单说了结果。 不过葛佳人听了，还是挑了挑眉。 身体不好，还一直没上学……果然跟她想的一样，还是个小丫头片子。 葛佳人把口红塞进包里，用过来人的语气，用心良苦似的教育她：“你现在正是读书的年纪，学校还是要去的。你看你小硕哥哥，都要上大学了……这么一说，你在他眼里还是小朋友呢。” 路然仰头看了葛佳人一眼。 她听出来了，葛佳人这是在暗示她，齐硕只不过是拿她当个孩子，根本没有把她作为一个同龄的女生来看待。 路然恍惚了一下，隐约记得上一世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情形，但上一世她跟葛佳人见面的时候已经是齐硕未婚妻的身份，她倒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而且上一世的路然样样优秀，小小年纪已经展露出绘画方面的天赋，性格好人又活泼，还有着路氏真正继承人的身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于是，葛佳人则把她不满的点，放在了路然曾经和许延有过婚约这件事上。 那时候的路然刚被许延退婚不久，齐硕的出现像是解救她的白马王子，但同时，葛佳人的话也像一根刺一样，扎破了她那可怜的自尊心。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对齐硕的时候，路然总或多或少的怀着几许愧疚的心情，直到后来，被齐硕的耐心和温柔一点点感化。 齐硕让她知道，被他喜欢的，是路然这个人，与其他任何无关，哪怕她结婚又离婚，他也不介意敞开怀抱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也是从那时候起，路然才觉得自己的内心渐渐强大起来。就好像……拥有了齐硕，她就拥有了全世界。 路然笑了一下。 葛佳人被那笑容恍惚了一下。竟然觉得，在路然单纯的微笑里，她的那一点小心思，根本无所遁形。 就在她为自己这荒谬的想法感到可笑时，路然终于开口了。 “是啊，我也很着急，想……快点长大。”路然轻声说，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眼睛里却透着几分难以看清的忧伤。 想快点长大，长成足够优秀、足够强大的模样，然后回过头来，守护他。 8.长大 第八章 一墙之隔的男洗手间里，齐硕和程于谦面对面站着，把外面两个女生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葛佳人那句“你在他眼里还是小朋友”，两个人表情都微微变了。程于谦似笑非笑，眼睛里带着几分打趣。 而齐硕——看似一脸的淡然，眉头却微不可闻的往中间蹙了蹙：呵，他怎么看路然的，她葛佳人知道个屁！ 等外面两个女生走远了，他俩这才一前一后的出了门，站在洗手池旁边说话。 程于谦把手烘干了，站在一边望着他：“不过我倒是也有点好奇。” 齐硕：“恩？” 程于谦一笑，慢悠悠道：“好奇……我们齐少爷跟路然到底是什么关系？毕竟，你可是让人家管你叫‘小硕哥哥’哦。” 齐硕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默默低头，把刚刚关上的水龙头再次打开。 程于谦挑了挑眉。这么淡定？不应该吧，他说的可是他家路然小妹妹…… 心里的疑惑还没提起来，紧接着，一大捧凉水劈头盖脸的朝他砸了过来。 程于谦闭了闭眼，再睁开，隔着洗手池的灯光看向齐硕。 只见齐家的小公子斜着嘴角，呵呵一笑：“哎哟，对不住，甩手的时候没注意看。” 程于谦抬手把脸一抹，咬着牙回了他一个微笑，心里妈卖批。这家伙手都洗完了，还故意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捧水送他……真·小心眼子。 “不过你也该出手了吧？”往回走的路上，齐硕问他。 程于谦脚步一顿，侧过头看他。 齐硕轻轻一笑：“今天特意把路然带来，不就是为了让葛佳人对我死心么？现在人也见了，两人的对话你也听到了。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有动作？” 程于谦默了一下，继而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齐硕看了一眼，心下已经了然了几分。程于谦是个明白人，几个人家庭关系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程于谦又是他们家独子，不论他打算怎么做，都要三思而后行。 短暂的安静后，却是程于谦开了口，依旧是半笑着打趣似的语气，眼神却认真：“别说我了，你是怎么想的？路然这小姑娘看着是挺可爱的，不过你对她……是真有好感，还是就当她个妹妹？” 这话问的方式不同，却跟葛佳人想表达的一样。 齐硕跟路然两个人年龄差毕竟摆在那，不提两人家庭背景的复杂情况，单看路然眼下这模样，俨然还是个没开窍的小姑娘……就不知道齐硕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不准确的问一问，万一以后圈子里的人中间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来，反而让大家尴尬。 “她呀……”齐硕顿了顿，吐出几个字，“就是个小屁孩。”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个既嫌弃又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可下一秒，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她那声“小硕哥哥”，娇软清脆的声音，温软又依恋的情绪隐藏在其中，让他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得等她先长大。” …… 两个人重新回到桌边的时候，连胃口最好的二胖都表示自己吃饱了。 路然两边座椅都空荡荡的，一直仰着头望着齐硕出现的地方，一见他出现，表情立刻从刚刚的焦灼等待，变成了现在这副欢欣雀跃的样子，活像个怕被人丢下抛弃的孩子。 齐硕牵了牵嘴角，走过去坐下。 程于谦跟在齐硕身后，当然也把路然的表情变化也看在眼里，只不过他看得更多，包括了桌子另一端，面沉如水的葛佳人。 “路然小妹妹，吃的还开心吗？”程于谦坐下后，礼貌的对路然表示了关怀。 路然点点头：“开心，二胖哥哥家的烧烤真的超好吃！” 二胖听了立刻憨笑两声，邀请道：“小妹妹喜欢就好，以后常来吃，记在你小硕哥哥账上。” 他们一群人出来吃东西，照惯例都是齐硕请客。一方面是因为齐硕家确实有钱，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没跟齐硕见外。原本胖子觉得来自家店里吃东西当然是自己请客的，但硬是被齐硕一句话堵回来了：“这是你爹妈的店，又不是你的，等你以后发达了有的是你请客的时候，不怕吃不穷你。” 他们这群人，说起来家庭条件都是上上等，但高中就有相当可观的独立的收入来源的，还要数齐硕。除了学习成绩优异，学校每年给发的奖学金以外，齐硕自己在外参加各项比赛，荣誉证书和各项奖金，都不在少数。 一来二去的，齐硕请客都已经成了惯例。 不过路然可跟他们不一样。 听了二胖的话，路然仰起头，一脸认真道：“那可不行，烧烤这么好吃，万一我要是把小硕哥哥吃穷了可怎么办。” 此话一出，连葛佳人都忍不住跟众人一起笑了。 路然说这话时一脸认真，连表情都是严肃的，却偏偏声音娇软，完全让人严肃不起来。 简直可爱到犯规。 路然看见大家笑作一团，扭头望向齐硕，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乖巧得很。 齐硕嘴角还勾着，低声说：“放心大胆的吃，吃不穷。” 路然听了，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笑嘻嘻的点头：“恩！” …… 几个人散场的时候，季河已经喝得半醉。 这一身酒气的样子，众人可不敢让他就这么回去，被他老头瞧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棍棒伺候。好在齐硕现在新房也能住人了，于是一拍板，让齐硕把季河带回去住一晚。 齐硕当然没意见，跟众人道了别，带着路然，三个人打了车回住处。 季河本来就是喝飘了，出租车上开着窗，这么一会儿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于是两个人多走两步，打算把路然送到她家门口再回齐硕家。 季河原本话就多，这会儿喝了酒，就更关不上话匣子，一个劲儿的问路然问题。从个人喜好，到生活习惯，问了个底朝天。好在没走多远，很快就到了路然家门口了。 不仅是路然，连齐硕都松了口气。 没想到临走前，季河居然又放了个大招。 “路然小妹妹，要不留个手机号，或者加个微信呗？下次我们吃烤肉还叫上你，毕竟天下吃货是一家，以后跟哥走，少不了你好吃的！” 季河说这话的时候还抬手拍了一下胸口，大有“跟哥混，有肉吃”的社会老大哥气势。 这个问题倒是路然始料未及。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我还没有手机。” 这个答案，别说季河没想到，连齐硕都微微愣了一下。 路然有些无奈。 她重生以后这十年里，她的活动范围就是自己的卧室，家里的餐厅，偶尔天气好的时候在院子里赏赏花晒晒太阳都已经相当了不得了。倒不是她完全没考虑过出门，或者是路盛隆夫妻限制她出门，实在是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重生以后的她太嗜睡了，困倦几乎无时无刻不在骚扰着她，而睡意又每次都来的毫无预兆且气势汹汹，根本不给她丝毫的准备时间。如果她在家以外的地方突然睡过去，实在是太过危险。 也正因如此，前十年里，她几乎日日夜夜都沉浸在梦中，她上一世的记忆里。既没有自己的社交圈，也没有出门在外的机会。所以，不论是路盛隆还是路然自己，都完全忘记了给她买一部手机这回事。 好在，嗜睡的情况自从生日宴那天，把前世的记忆全部回忆完毕之后，已经改善了许多。现在的路然，已经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自在的出门，自在的追寻她小硕哥哥的脚步。 路然想到这里，轻轻笑了一下。 可这笑容看在齐硕和季河眼里，则是一种强颜欢笑了。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就因为是寄住在别人家里的孤女，就连手机都不给买吗？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季河在心里脑补出一整个灰姑娘被恶毒叔婶欺负的故事，看向路然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一边愧疚，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好像不小心揭到了人家的伤疤，一边又心疼万分，只觉得觉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受了这么多委屈呢。 季河这么想着，就抬步上前，想给路然一个安慰的拥抱。 紧接着，后衣领就被人往后拉扯过去，让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往后倒退着。 “齐硕？你拽我干嘛？我还要……”季河一脸茫然，四肢挣扎着还要往路然的方向移动。 身后传来齐某人忍无可忍的一声低语：“你可闭嘴吧！” 季河沉溺于他的淫威已久，此时被他语气里的不耐烦一震慑，立马偃旗息鼓，乖乖放弃了挣扎，在一旁站定。 齐硕跟季河想的差不多，除了……对路然的心疼来的更加强烈。 他低头看过去。两步远的地方，小姑娘站在路灯下，眼睛还亮亮的，像是完全不会因为自己遭受的一切而感到愤愤，只是坦然接受这一切，然后静静地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齐硕想到她每次笑起来时候嘴角的甜，只觉得心疼这种情绪充斥在整个胸膛。 还是……太小了。 齐硕捏了捏手指，按捺住想要走过去揉一揉她脑袋的冲动，清了清喉咙。 “不早了，回去吧。” 他声音很低，在清冷的道路上，传到路然耳边。 哎？这就要分别了吗…… 路然抿了抿唇，仰着头，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小声唤他：“小硕哥哥……” 齐硕浑身一僵。 他紧握成拳的手心里，指甲狠狠地嵌进肉里，传来一丝丝疼痛。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她才十五岁！ “小硕哥哥，你怎么了？”路然多了解他呀，一眼就看出来他表情不对劲，于是又凑近了些，关切的问。 随着她的动作，少女身上的香气也靠近了过来。他早在之前她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浅淡的，似有若无的芳香，好像只有她身上才有。淡淡的，却又让人忘不掉。 他低头，少女睁大了的亮晶晶的眼睛近在咫尺。 啧。 她叫他什么？小硕哥哥！作为哥哥，安慰一下妹妹，不可以吗？ 齐硕皱着眉，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终于放弃了挣扎，慢慢抬起手来，按在小姑娘头上，胡乱揉了揉。 “哎呀……”路然毫无防备，被他丝毫不知道什么叫“温柔”的手揉着脑袋，只觉得自己勉强维持了一天的发型可能就要这样一去不回了。 还没来得及躲开他的魔爪，路然就听见耳边传来的，他叹息一般的声音。 “乖啊，别难过。” 五个字，瞬间让她的鼻头酸涩，泪水浸湿了眼眶。 “小……”她抬起头，也不顾此刻自己是不是眼睛鼻子全都红到不行，急于去看此刻齐硕的脸。 却被一个力道按住肩膀，不容拒绝的把她扭过身，背对着齐硕。 路然：……？ 身后传来齐硕别扭又不自在的声音。 “好了，很晚了，快回去。” 路然犹豫着，还想再挣扎一下。 身后的人补了一句：“不听话的小姑娘可不讨人喜欢啊。” 语气甚至已经有些严肃。 路然：…… “那……小硕哥哥再见。” 路然等了等，没听到身后人的回应，载着失望的情绪抬腿往前走了两步，连脚步都变得有气无力。 却听到风载着男生动听的声音传入了耳边： “恩，会再见的。” …… 齐硕站在原地，目送着路然走到了自家别墅的大门，半天没收回眼。 旁边的季河突然出声：“齐硕，可以啊！” 齐硕身子一僵，下意识觉得不妙。他完全把身边这位喝醉酒的给忘了，刚刚他揉路然脑袋这家伙肯定看见了，他会不会猜到他对路然…… 下一秒，季河一只手就挂上了齐硕肩膀，耳边是他带着酒气的赞叹：“厉害啊，我向来觉得女生最难哄了，尤其是这种看起来软软的，娇娇的，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没想到，被你三两下，嘿，解决了！齐硕，什么时候教我两招？我好治治我姐家那几个爱哭鬼啊？” 季河说的爱哭鬼，是他亲姐家里的那一对双胞胎，两个女孩子，刚五岁大，正是娇气爱哭的时候，每次回家季河都被她俩折腾的不轻。 他这是以为齐硕把路然当小孩子哄了？ 齐硕看了一眼季河，第一次发觉，迟钝的人原来可以迟钝成这样。 “恩？怎么不说话？”季河没等到答案，酒劲儿又上来了，开始不断地追问。 齐硕叹了口气，决定照顾一下醉鬼，无奈道：“好好好，下次教你。” 把大半个身子都挂在自己身上的季河扶好，齐硕终于抬步，开始往自己家的大门走去。 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一个娇软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伴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齐硕回过头，就看见那个穿着小粉裙子、刚跟自己道过“再见”的小姑娘，正提着裙摆，快速向自己的方向跑过来。 “小硕哥哥！”路然在齐硕跟前停了下来，小脸红扑扑的，喘着气。 齐硕低头看着她，不明所以。 路然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看着齐硕，小声问：“小硕哥哥，我……我今晚可以去你那里睡吗？” 9.你回来！ 第九章 路然说话的时候神情紧张，活像是个要背着长辈们做坏事的样子。再加上她小跑过来时，红扑扑的小脸蛋…… 齐硕不可自制的……想歪了。 于是他把怀里撑着的季河往旁边推了推，眉头皱着，表情也严肃起来：“胡闹！” 路然原本还觉得有几分羞赧，但她也完全没料到竟然会被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 她仰着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齐硕，鼻子开始慢慢发酸…… 上一世，就算是吵架最凶的时候，齐硕也从来没有这样凶过她呀。 重生前的路然其实性子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温软，虽然也不是那种骄横跋扈的性子，但她从小在路盛隆夫妻身边，被他们小心供养着，难免也会生出几分娇气来。 记得刚开始，路然跟齐硕的相识，就是从她的任性开始的。那时候路然嫌弃生日宴无聊，把弹钢琴的机会让给了路子瑜以后，便自己带着小画簿去后院里画画。原本是早已构思好的草图，只是越画到后面，却越觉得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感觉。画到最后，她彻底郁闷了，干脆一甩手，决定暂时搁置，却没想到这一甩手，手里的钢笔笔直接脱手而出，扔到了出来透气的齐硕身上。 路然当下慌了，走过去仔细看，就瞧见他白衬衣上被细小的墨水点弄脏了一大片。她原本心情就不好，这下更是丧到了极点。 “我……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啊，吓了我一跳！”她舌头打了个卷，原本想要道歉的话，却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变成了埋怨。一句话说完，她彻底无言了，站在那低头盯着那一片墨水点儿，狠狠地瞪，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儿。 瞪了半天，也没听衣服的主人开口。 路然于是抬头，小心翼翼的去看他的表情，却瞅见他那张帅到不行的脸，脸上的表情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喂，被人突袭外加弄脏衣服的好像是我？你可别哭啊，丑。”他声音淡淡的，不冷漠也不亲厚，反而让人觉得自然又舒服。 那就是路然对齐硕的第一印象。 淡淡的，像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让人觉得……很安心。 …… 路然低了低头，遮住已经红了的眼睛。 原来重生回来，她的小硕哥哥真的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对她那么温柔了…… “对……对不起，那我回去了……” 路然低着头，转身就要走。 齐硕却觉出一丝不对味来。 他听出来了，她说话里的鼻音。 “你……”他皱着眉开口。眼前的人却连停顿的余地都没有，抬步就要跑。 “你回来！”齐硕有点动气了。他下意识把搭在自己身上的季河往边上一推，三两步追上路然。 少女的手腕纤细，被他一只手就完整的圈了过来。嫩滑的皮肤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他却感觉自己手里握着一只烧红的烙铁，滚烫，灼人。 路然被他拉住，没挣扎，也没抬头。 两人就这么僵着。 到最后，还是齐硕先开了口。 声音清冷，无奈的，还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宠溺。 “你可别哭啊，丑。” 10.是他想多了？ 第十章 跟过去一模一样的话语，让路然整个人都呆住了。 幽静的小道上，微风拂过的时候，带过来阵阵清香，不知道是什么草木花卉。 路然鼻子酸酸的，狠狠地吸了一口，眨了眨眼，不敢太用力，怕会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出来。 小硕哥哥说的对，不能哭，太丑了。 她还没让他喜欢上她呢。 路然越想越纠结，到最后整个人僵硬着，连呼吸都变得呆板起来。 最后还是齐硕强迫着按住她的肩膀，勒令她：“抬头。” 路然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头抬起来，眼眶鼻头都是红的。 “啧，丑死了。”齐硕低声说。嫌弃一般的语气，费尽力气，把胸腔里的心疼压了下去。 他才是，丑死了，竟然让人家小姑娘掉眼泪。 …… 最后路然还是跟在齐硕后面，小步小步的迈进了齐硕的家。 在这过程中，路然也终于把自己“求收留”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通。 “我进不去家门了……”路然偷偷瞄了齐硕一眼，抿了抿嘴，可怜兮兮的解释。 下午的时候，家里的阿姨把碗筷洗好，临走前跟路然请了两天的假，说是家里的小孙子出生了，她得回去看看。阿姨也是个好心人，担心路然一个人在家照顾不好自己，前后只请了两天的假，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就只能在家呆一天。平心而论，阿姨这样的考虑也算是相当周全了，只是她没有料到，路然会出门。 是啊，谁会想到这个整天宅在家里的小姑娘会突然出门呢？而且还刚好是一大家子人都不在的时候。 于是乎，当路然晚上回到家门口，看着院子外头那高高的大铁门时，就只能傻眼了。 “我平时不怎么出门的，所以叔叔婶婶没有给我家里的钥匙……大门的密码我也不清楚……”路然小声解释，还在齐硕回过头来的时候还故意眨了眨眼，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么一说，好像是他想多了？ 齐硕看着小姑娘无辜又可怜的模样，神色复杂，联想到她在路家这些年来的遭遇，心疼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而在他身后，小姑娘嘴角慢慢勾起来，笑嘻嘻的，哪还有刚刚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是他想多了？ 才不是呢！ 路然心头得意。 这一世的她从不出门，是真的，可上一世，就她那个活跃的性子，在家里闷着可是分分钟要憋出病来的。大门钥匙？旁边的小盆栽里面可不就埋着一份备用的吗。密码锁？上一世，她五岁的时候就让叔叔婶婶逼着把那串数字背的滚瓜烂熟了。 进不去家门？不存在的。 只不过，这么好的机会，让她可以多跟小硕哥哥相处相处……路然才不会拒绝呢。 路然仰起头，看着齐硕端着刚烧开的白开水走出来，放到她面前。 “等会儿喝，还烫。”他提醒。 路然眼睛弯起来，笑嘻嘻应声：“恩！” 齐硕目光在她笑得甜甜的脸上划过，往下，落在她那身粉红色的裙子上，半晌，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人是一定要收留的，可问题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大夏天的，在外面吃了这么顿的烧烤，浑身都是味儿。澡……得洗吧？衣服……也得换吧？可这个房子他也是今天刚搬进来，本来个人物品就不多，她要换衣服的话…… “你……”齐硕看着路然，吐出半个音节。 路然：？ 她仰头看着他，小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齐硕看着她这张单纯无辜的脸，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压了下去，语气终于恢复淡然，开口道：“上来洗澡吧，给你把水温调好了。” “好！”路然乖乖的站起来，跟在齐硕后面。 这栋别墅跟路盛隆他们家相邻，两边的格局也大体相同。一楼是大厅，宴会厅，还有一个小房间，给家里的阿姨住，前院是一个小花园，后院是厨房和杂货间，二楼是主人家住的，四个房间，除了主卧和两个客房，还有一间被用来作为书房。 洗浴间有两个，一个是主卧里面的，还有一个是公用的。路然被齐硕直接领到了主卧的那一间。 “哗啦啦”的水声落在地板上，齐硕抬手试着温度，等温度差不多了就收回手，跟路然交代着。 “往左边是冷水，右边是热水，现在这个温度要是觉得合适就不用动。这里，洗头膏，护发素，沐浴露暂时还没买，毛巾是刚拆的，记得先用热水烫一下……算了，我给你弄好。” 齐硕抬手帮她把一切都准备好，一边细细叮嘱着，活像是在照顾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路然站在一边，也不提醒他这些自己能搞定，看他替自己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心里忍不住冒出几丝甜蜜来。 “都搞定了，那我出去了？”齐硕想了想，觉得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于是转身往外走。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小硕哥哥。” 齐硕顿住脚，转过身，看见昏暗的浴室里，路然粉色的小裙子被水汽染得半湿，双颊微红，一双眼睛正亮晶晶的望着他，神色间带着几分羞赧。 “我洗完澡……穿什么衣服？” …… 齐硕从浴室里冲出来的时候，脸还有点红。 里面的水声隔着门板传出来，并没给他太多的距离感，就像刚刚少女看着他时眼睛里单纯的……诱惑。 引人犯罪。 齐硕背对着门，高声喊了一句：“记得锁门！”然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房间，还把卧室的门严严实实的带上了。 路然隔着水声，听见外头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了，蹙了蹙眉。 哎呀，这么大一个别墅里面，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其中还有一个喝得半醉倒在沙发上就睡过去的季河。他还提醒她锁好门？防谁呀？ 路然这么想着，忍不住摇了摇头：没想到呀没想到，她聪明一世的小硕哥哥，竟然也有这种迷糊的时候。 …… 一楼，齐硕站在客厅，看着那个早已经在沙发上睡死过去的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一栋别墅里总共就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意识不清，这……这跟孤男寡女有什么区别？！ 齐硕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努力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从脑袋里驱逐出去。 冰箱里还有中午没喝完的几瓶冷饮，他找出来，猛灌了几大口。 旁边就是椅子。 他坐下去，一闭眼，又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温软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小硕哥哥…… 靠！ 齐硕猛然站起身，继而上楼，拿着换洗衣服进了公用浴室……很久都没有出来。 11.许延！ 第十一章 路然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里瞬间涌起了一层雾水。 她这一世本就嗜睡，虽然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但按照平时的习惯，这个时间也早该躺在床上，等着梦会周公了。 强忍着困顿，路然踩着拖鞋“啪嗒啪嗒”下了楼，找到正坐在椅子上看手机的齐硕，走过去小声喊他：“小硕哥哥。” 齐硕一抬头，就看见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朝他小步小步走过来的路然。 可能是因为刚洗完澡，蒸汽把她的小脸蛋熏得粉红一片，本就娇嫩的皮肤此刻显现出某种勾人的红润色彩来，整个人像一个让人恨不得捧在手掌心里的瓷娃娃。 最重要的是，瓷娃娃还穿着他的衬衣。白净笔直的双腿从衬衣下面探出来，娇小的脚丫子塞在他宽大的拖鞋里，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协调，却又把她的娇小衬托得淋漓尽致…… “水温还合适吗？”齐硕站起身，把所有心思都收敛了起来，语气坦然。 “恩，刚刚好。小硕哥哥，家里有吹风机吗？”路然一句话说完，又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平时亮晶晶的大眼睛，此时已经困得快闭上了。 齐硕看了一眼她这困倦的样子，心里一软。 “你先回楼上等着，我找一下。”连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是柔和的，怕惊扰了她的睡意似的。 路然乖乖点了点头。 等齐硕找到吹风机走进房间的时候，路然已经横在床上睡着了。 她头发还是湿的，黑色的长发被她小心翼翼的用头绳绕成了一个球，固定在耳后。趴在床上的姿势看起来不怎么舒服的样子，大半个身子斜扭着，一只胳膊还抬起来挡在额头和床中间，应该是怕湿头发会把床弄脏。 都困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这些。 齐硕看着，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他把吹风机插好，走过去把人抱在自己怀里，靠在床头。 啧，他就知道，女人就是麻烦，头发这么长，洗了还要吹风机才能干……虽然，她的长发很好看。 齐硕感受着指尖柔顺的触感，嘴角抬了抬。 吹风机“呜呜”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路然好像被惊醒了。她娇软的身躯在他怀里蹭了蹭，半湿的头发从他下颌上滑过，软软的。 “别乱动。”他低声说，分出一只手来按住她肩膀。 路然听见他轻柔的声音落在耳畔，安然的闭上眼，继续睡。 半梦半醒间，意识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在她困倦到不行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把她圈在怀里，仔细的给她吹头发。 上一世的她根本是个坐不住的性格，每次都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分分钟想要逃脱出去，投入柔软的大床。每当这时候，他就会用这样的声音低声制止她：“别乱动，等下吹风机绞到头发了，有你哭的。” 你看，她的小硕哥哥呀，明明这么温柔，连这种威胁人的话里都充满了宠溺的味道。只可惜，上一世的她却完全不懂得珍惜。 路然往后靠了靠，把自己整个人塞进他温暖的怀抱里，任思绪慢慢飘远，小声喃喃道：“小硕哥哥……然儿等了你好久啊……” 齐硕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了眼，确认她已经睡着了，这才继续动作。 脑海中慢慢思考着。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问他，是不是把她给忘了。她叫他“小硕哥哥”，这称呼熟悉又亲密，像是已经这样叫过他许多回。还有现在……她对他好像从来不设防，完全的信任，甚至是依赖。 齐硕帮她把头发一缕缕分开，仔仔细细的吹干了，这才把睡熟了的小姑娘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床上用品都是崭新的，他也没睡过，第一次倒让她享受了。不过看着那张粉嫩的小脸从他自己挑选的男性化的被套中间露出来时，心底隐隐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对他的这份亲近到底由何而来？他们真的曾经见过，后来是他把她给忘了吗？还是说，从头到尾，她的这份亲近都给错了人，也找错了人…… 齐硕坐在床边，看着她粉嫩的睡颜许久。 离开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被他关上，只留了一盏小夜灯……防止她起夜的时候怕黑。 …… 第二天，路然是被一个庞然大物给压醒的。 路然迷迷糊糊的把自己从被子中间挖出来，揉着朦胧的眼睛，睁大了，正对上季河那张宿醉后迷乱的脸。 “啊！！！”凄厉的惨叫声从房间里传到整栋别墅——声音的主人是季河。 身上的人已经屁滚尿流的从床上滚到了床下，路然捂着耳朵等他叫完了，这才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小声埋怨：“吵死啦。” 软绵绵的声音，配上眼前小姑娘揉着眼睛低头向他看过来的画面……季河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他进的这是齐硕的房间啊！为什么……为什么躺在床上的人会是路然？！ 季河万年迟钝的脑袋缓慢的转了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视线手电筒似的往路然身后的床上寻找着。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齐硕他再怎么说，也不能这么禽兽啊？！ 季河一边找，一边在心里小声嘀咕。 直到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他一转头，对上那张他正在床上仔细搜索的脸…… “齐硕！”季河大叫一声，几乎是跳起来的，狠狠地抱住齐硕的颈脖，“太好了，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还以为你……” 齐硕目光冷冽，视线淡淡的在床上转了一圈，看明白路然衣冠整齐睡眼朦胧，应该没出什么事，最后视线凉凉的定在眼前这个快要把自己脖子勒断了的……大傻逼身上。 季河在这寒冰一样的视线下果断闭了嘴，扭过头，看见床上的路然已经彻底醒过来了，正看着自己挂在齐硕身上这姿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季河赶紧松开齐硕，冲路然傻笑道：“路然小妹妹，对不住，真对不住！我以为齐硕睡在这呢，谁想到……” 季河话没说完，已经被齐硕用行动打断了。 齐硕没给他太多说话的机会，单手掐着他肩膀，直接把人拖了出去，另一只手还贴心的帮路然带上了房门，临走前嘱咐路然：“收拾一下，出来吃点东西吧。” 路然还没来得及应声，房门已经“啪”的一声合上了，紧接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季河的惨叫还有……一些难以形容的暴力声响。 “唔……”路然揉了揉脸。 然后浑身一僵，突然后知后觉的惊了！ 她现在这种没洗脸没刷牙没梳头的样子，居然被齐硕看见了…… 路然还运转缓慢的大脑迅速清醒了，整个人飞快的跳起来，光速把自己收拾妥当。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尤其是在小硕哥哥彻底喜欢上她之前！ …… 等路然重新下楼，除了衣服还穿的是昨天齐硕给她找出来的一件大t恤以外，已经活脱脱又是个小仙女了。 头发重新柔顺的搭在她肩头，上面的头饰也重新佩戴好了。虽然齐硕这里没有化妆品，但好在路然皮肤本来就好，只抹了他们男生用的润肤乳，此刻已经是白里透红，可爱得要命。 路然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餐厅里的两人已经恢复安静。 齐硕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旁边的季河一会儿看看齐硕，一会儿瞅瞅自己眼前的早餐，莫名的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 “小硕哥哥。”路然喊了一声。 齐硕于是从手机里把视线收了回来，看向路然的时候，却在第一眼就皱起了眉。这衣服，怎么白天看起来这么短，还有下面露出来那两条小细腿，白嫩的反光…… 路然注意到他的表情，下意识歪了歪脑袋，刚想问怎么了，被齐硕打断了。 “来吃东西吧。” 路然“哦”了一声，乖乖走过去坐下。 桌上的点心都是她爱吃的！路然瞬间喜滋滋的，提起筷子，满足的吃了起来。 “季河哥哥，你怎么不吃？”路然侧头看向季河。 季河一听她喊到自己，立马笑着去拿筷子：“这不等你呢嘛，这就吃，来来来，一起吃。” 谁知道，他的手刚碰到筷子，旁边一束不善的目光就追了过来。 季河抬头，就撞上齐硕朝他望过来的目光。 “多吃点，别撑着。”齐硕语气“关怀”道。 季河：“……”默默的把刚要去动筷子的手收了回来，心中怨念：至于吗？不就是大清早的不小心冲到人家小姑娘的，emmm，床上了吗…… 好吧……至于。 他活该。 …… 吃过饭，齐硕收起手机，决定出门去给路然买些必备的用品。路然家的阿姨请了两天假，就是说，路然还要再这里再睡上一晚。 路然的小裙子昨天洗了还没有干，所以不能跟齐硕一起出门了。 路然还为此小小的失落了一下，然后跑到二楼的阳台，准备目送齐硕离开。 却没想到，刚上阳台，就听见隔壁别墅门铃响起来的声音。 隔壁，就是路家。 路然惊讶的望过去，果然看见院子外面，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那里，抬手按了几下门铃后，便站在一旁等待着，耐性十足的样子。 那个人影……好像有点眼熟啊…… 路然思考着，忍不住多看了那人几眼，一时间忘记收回目光。直到，那人也抬头看了过来…… 空气好像僵硬了一瞬间。 紧接着，一辆自行车从那人身边慢悠悠的驶了出去，又在几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下，退回到隔壁门前那个正在按门铃的男人身边。 路然心里一咯噔，也来不及换鞋了，踩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门外，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齐硕踩在自行车上，打量那男人半晌，挑眉：“你是？” 那男人看着他，不答反问，语气不善：“齐硕？” 齐硕略一点头。 紧接着，身后就有脚步声匆匆靠近。 来不及思索，带着疾风，面前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 齐硕往后一仰，避过这一拳，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娇软的声音，含着慌乱又紧张的情绪： “许延，你住手！不许你欺负小硕哥哥！” 12.欺负 第十二章 正是夏日，小道周围安安静静的，只有树上的蝉鸣在耳边回荡。 路然声音娇软里透着认真，似乎是想表现出自己超凡的战斗力和保护齐硕的决心，但偏偏，这软绵的声音落在两个人耳中，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但，这句话依然奏效了。 齐硕刚把自行车扔到一旁，抬起拳头想要反击，就被这声音打断了。 而另一边，原本许延已经抬起的拳头，狠狠发力，却因为这声音，定定的停在半空中，无法落下。 路然踩着拖鞋，一路小跑过去，挡在两人中间，把齐硕整个儿护在自己身后。 她看着许延，皱着眉，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在用目光告诉他：要打身后这个人，先过我这一关。 许延静静地看着路然，好一会儿，拳头才无力的放了下来。 他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看着路然身上穿着的衬衣，再去看被她护在身后的齐硕，哼笑一声。 齐硕打量着许延，隐约猜到了他此刻的想法，皱着眉，把路然往旁边拨了拨。 路然感觉到身后人的力道，反抗着不愿意动。 “路然。”齐硕开口，压低了声音，暗示她，让她听话。 路然抿了抿唇，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慢慢往旁边挪开，让两个男人重新面对面，视线却还紧紧盯着许延，生怕他随时再有什么动作似的。 许延看着她这防贼一般的表情，彻底无奈了。再去看齐硕，视线里的不善和愤愤几乎喷薄而出。 “许延？你许家明、许叔叔家的公子？”齐硕问。 许延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提着嘴角补充道：“可能你不知道，我还是你身边这位……路然，路小姐的未婚夫。” 一句话，许延淡淡的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齐硕，像是等待他震惊的表情——但他却失望了。 齐硕只是略微停顿了一秒，继而笑着回他道：“那我还真不知道，毕竟，许延这个名字，小然可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这一回，轮到许延僵硬了。 四目相对，沉默……还是沉默。 路然站在一旁等了半天，看两人没有再打架的意思，小小的松了口气。但她左看右看，发现两人连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了，顿觉无趣。 于是下一秒，路然抬手拉了拉齐硕的衣摆。 原本正相互对视着的两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 路然扁了扁嘴，抬起胳膊，冲齐硕撒娇道：“小硕哥哥，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吗？我喂了蚊子好几口了，痒……” …… 齐硕带着路然回了别墅，许延也跟在两人后面。 季河原本还趴在门口张望着，看见几人过来了，手脚麻溜的从冰箱里把之前没喝完的冷饮找了几瓶出来，摆在桌上。 “远来是客，请喝，不用客气。”季河冲许延露出一个热情的笑脸来。 齐硕让路然在沙发上坐下，自己找了风油精过来，抬头，正对上季河冲他露出的邀功似的表情：瞧，我给你把客人招待好了吧？ 齐硕咬了咬牙，心底呵呵一声。那还真是谢谢他了。 路然乖巧的让齐硕把自己胳膊接过去，风油精抹在蚊子叮的几个包上，清凉了，却还是痒。 路然忍不住皱了皱眉。 齐硕用指腹把风油精在上面揉开了些，看见她的表情，低声问：“还是痒？” 路然点了点头，小声抱怨：“痒……大家都是人，怎么蚊子就光找着我叮啊……” 路然说着，视线在齐硕裸露在外的两只胳膊上，干干净净的，连半个包都没有。 齐硕看见她目光，心下一乐，嘴上却忍不住教训她：“谁让你穿这么少出去？” 路然张了张嘴，最后在他的视线下，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她那么着急跑出去，还不是怕他跟许延打起来吗？哼，不识好歹！ 路然心里哼哼着，面上却还是乖乖巧巧的，等齐硕把风油精抹完了，这才收回胳膊，努力管好自己的手，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挠那个包的冲动。 另一边，许延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目光落在旁若无人交流着的齐硕和路然身上，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儿。 原本他今天是来探望自己的未婚妻的。 算算日子，上次见面也是一个月前了，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对父母给他安排的这位未婚妻非常有好感。粉玉雕琢一般的小人儿，看起来娇软又温和的性格，正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孩儿。 从小到大，他对这个未曾见过面的未婚妻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因为是父母擅自定的婚约，他还有几分叛逆的反抗的意思。只是真正见了面，那些反抗的不满的情绪就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喜欢，和对这份婚约的满意。或者应该说，他心里甚至隐约生出几分庆幸来，庆幸早早跟她定下了婚约，让他比其他人可以更理直气壮的将她圈在自己身边，不给那些人觊觎的机会。 只可惜，这一份庆幸，被刚刚抬头的那一瞥彻底打碎了。 他的未婚妻，他心中那粉玉雕琢的小人儿，正穿着不知道哪个男人的衬衣，站在别人家的阳台上往下望…… 那一瞬间，他那一腔怒火几乎汹涌得要喷出来了。 所以，见到齐硕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就给了他一拳——一定是他欺负了他的未婚妻，这一拳他活该受着！ 可是此刻，眼下，看着路然和齐硕之间的交流，许延开始感觉到心中的无力，甚至是挫败。 有些事情，好像还没开始，他已经输了。 许延轻笑了一声，嘲笑自己的一厢情愿。 抬起眼，只看见一双细长的腿在他跟前站定。 齐硕站在许延跟前，居高临下的高度，神态却自然到坦然。 “喂，把你那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理清理干净，”齐硕声音淡淡的，态度不算好，却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路然，他们家保姆请假了，她又没有家门钥匙，所以来我家借宿一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听明白了吗？” 许延站起来，跟他平视着，把他的话在脑袋里琢磨了一遍。 齐硕把该说的话说完了，可没有耐心跟他重复第二遍。于是拿了桌上的饮料，转身就要走。 许延赶紧叫住他：“你什么意思？” 齐硕脚步顿了顿，转头看着他：“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 都是男人，他当然明白眼前这场景许延会误会成什么样儿。如果不是为了路然的清誉，他才懒得跟许延废话这么多。能耐下性子来解释，已经是齐硕的极限了。 接下来，他还要出门去给路然买东西呢。 齐硕扔给许延一句“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就转身走了，明显的撵人。 路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目睹了全程，看见齐硕要走，赶紧追上去。 “小硕哥哥，裙子应该干了，我跟你一起去吧？”路然仰着脑袋看齐硕，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齐硕看了眼旁边坐着的许延，也不放心把路然一个人留在这，点了点头。 路然于是欢天喜地的去楼上换衣服了。 许延在旁边站了会儿，等路然下来以后，非常自然的站到了两人身边，笑着说：“正好我今天开了车来，出去买东西也是顺路，不如我跟你们一起。”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许延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叫人难以拒绝。 最重要的是……齐硕低头看了眼路然。他自己还不能开车，如果能让许延开车带两人一程，也不至于让路然受热。 想到这一层，虽然心情不悦，但齐硕还是慢慢点头，想要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却听见路然声音软绵绵，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的样子：“是吗？可是我想跟小硕哥哥两个人一起去哎……” 她说完，仰头看向齐硕，表情倒真的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许延一直以来保持着的温柔的微笑僵在了嘴角。 齐硕听了路然的话，轻声笑了笑，这才低头劝她道：“听话，跟着他的车去，免得你路上晒中暑了，嗯？” 路然抬头看着齐硕，慢慢点了点头：“那好吧……”语气里似乎还有几分不情愿的样子。 齐硕嘴角的笑扩大了几分。 许延：……我，许家独子，自愿给你们当司机，真是不好意思，委屈您而二位了嘿！ 13.女孩子 第十三章 不得不说，自己开车确实方便了许多。 许延开车载着齐硕和路然，半个小时不到，就到了附近的商场。 他们两个男生倒真是没什么要买的。 把车停在车库里，两人带着路然进了商场，便放手让她自己去选东西了。 两个男人站在店门口，视线相交不超过三秒，立刻各自扭头去看其他地方。 ……尴尬。 齐硕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是今天早上他没来得及看完的，跟女生同居需要注意的关键事宜。虽然路然明天就能回自己家了，但齐硕还是想要先把这些了解好，免得出什么岔子。 就在这时，旁边的许延开了口。 “喂，”许延侧头看他，“你跟路然，认识多久了？” 齐硕懒得搭理他，随便“嗯”了一声，算是应付了。 许延不乐意了。 他对路然是真的上了心，虽然看起来，这个齐硕反而跟路然关系不错的样子。那天在宴会上，他可是亲眼看见路然一边叫他“小硕哥哥”，一边扑进他怀里的，这一次，也是有齐硕在，路然才当着他的面开了口…… 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但许延从小就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就是想趁这个机会了解了解对手。谁能想到，这对手这么不给面子？ “怎么，不说话，是怕我认识路然比你时间长？”许延于是故意挑衅他。 齐硕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收了起来。 许延一乐，觉得这人也不怎么棘手，毕竟还年轻，沉不住气。 然而下一秒，齐硕声音淡淡的，传到他耳边：“你们认识多久都没关系，毕竟，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找的是我而不是你，是不是？” 许延抬头，看着齐硕那一脸“我无所谓，我说错了吗，我就爱说大实话”的表情，觉得这人相当欠扁，最气的是，他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 最后，齐硕抬起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语气道：“小伙子，道阻且长，知道什么意思吗？” 许延看着他，愣了愣。 齐硕一笑：“就是趁早放弃的意思。” 他说完，丢下目瞪口呆的许延，扭过头去，继续低头看手机。侧过身去的姿势，直接把后背留给了许延，明显的不想再被打扰。 许延脸上的表情还僵硬着，微笑还在，只是相当的不自然，随时要垮。 如果此时季河在这里，一定会走过去拍拍许延的肩，替他掬一把同情泪。 年轻人，还是太冲动啊！他怕是不知道，齐硕这家伙在他们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毒舌，自从五岁那年冷着脸把幼儿园一个找他搭讪的女生气哭后，声名远播。论气人，齐硕还从来没输给过谁。 不过，如果对象是路然的话…… 唔，这画面想象不出来。 …… 路然在店里面，隔着窗户玻璃往外瞅，看见两个男人安安静静的各自站着，没什么要动手打架的趋势，这才安下心来。 店里的导购眼尖，看出来路然身上穿的这件裙子虽然是几年前的旧款，但牌子还是相当拿得出手的，于是招呼过来的时候都格外热情。 “小美女想买点什么？裙装，裤装，我们家都有的。您长得这么可爱，适合这种带一点蕾丝风格的衣服，您看这边……” 路然顺着导购指着的方向随意看了一眼，没怎么上心。 她在齐硕家里只会再住一晚了，其实要买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也就只有…… 路然抿了抿唇，抬起头，对上导购员热情的微笑，慢慢开口：“睡衣和内衣在哪边？” 导购员反应神速，立马给路然引路：“您看这边，适合您这个年龄的小姑娘的，我个人推荐这几款，您看……” 路然一眼扫过去，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其实款式都还算可以吧，颜色都偏粉嫩一些，上面的图案花纹也都正适合青春期的少女，只不过……路然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不愉快。这种颜色，这种款式，一看就是给那种还没开窍的小孩子穿的啊。路然想到葛佳人之前说的，在齐硕眼里，她就还只是个小朋友……看着那几件衣服的脸色就更不悦了。 “有没有性感一点的款式？”路然抬头问导购员。 导购员听了，表情似乎变得微妙起来，看着路然，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路然只想赶紧买完出去，催促她：“怎么了，你们这里没有吗？” 导购员看着路然这张可爱的娃娃脸，相当为难的解释道：“性感一点的款式是有的，只不过可能可能没有您穿的尺码……您看要不试试这几款，也挺成熟的……” 路然大眼睛眨了眨，看着眼前的导购员，嘴唇紧抿着，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上去不又下不来。 没有她穿的码…… 路然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咬牙，再咬牙。 最终，在导购员依旧热情的笑容下，路然在店里选了几款“青春期少女风”的内衣，一脸忧郁地提着袋子走了出来。 “选好了？”齐硕拿着东西，一边往收银台的方向走，一边问。 路然闷闷的应了一声。 齐硕低头看她：“怎么了？”看起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路然仰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摇头。 她能怎么说？总不能直接问他，会不会嫌弃自己胸小吧？路然想到这，低头看了一眼，更愁了。 齐硕看着她这越来越愁苦的表情，也皱起了眉。 来商场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买了东西出来就不高兴了？难道是在店里被导购员慢待了？这些商场里的人，最是会看人眼色，按路然现在的年纪，要说被人看轻了，倒还真有这个可能。 齐硕想到这，心里立刻腾起几分火气来。在他这，路然是绝对不能被谁给欺负的。 于是齐硕弯下腰，认真的问路然：“刚刚买衣服，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 路然仰头看着他，隐约感觉到他是误会了什么，半是感动，半是羞赧，摇头道：“没有。” 齐硕静静地看着她，怕她是刻意隐瞒着什么。 路然眨了眨眼，对上他认真的视线，好半天才抿着唇，犹豫着小声问：“小硕哥哥，我在你眼里还是个小孩子吗？” 齐硕一愣。 从买东西，到他对她的看法……不得不说，跨度有点大。 不过，他直视着路然认真的眼睛，思索片刻后，慢慢回答。 “不是小孩子，是女孩子。” 低低的声音，语气是认真的，仔细思考后给她的答案。 路然大眼睛眨了眨，心里叹了口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难过。 女孩子，跟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啊？说到底，还不都是小屁孩？ 果然，跟葛佳人说的一样，他看她的方式根本就不是男生对女生的那种…… 所以之前，也是因为这个，才对她好吗？忍受她抱他，大方的让她睡在他房间，其实都是把她当做小孩子来照顾的吗？她之前还以为，是冥冥之中，他已经对自己有了那么几点好感。 路然小小的叹了口气，眉头蹙起来，愁云更浓。 而与此同时，齐硕看着眼前的路然，也回想到了之前葛佳人的话。 他心思一动。 “喂，”齐硕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低着脑袋一脸忧伤的路然，抬手，揉了揉她脑袋，“别瞎想，快去结账了，等会排队的时候人多。” 路然叹了口气，低低的应了一声。 齐硕长腿一迈，已经抬步往前走了。 许延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只感叹齐硕对路然是真的好，于是也没什么理由要刻意插入两人的谈话间。 等两人说完了话，许延才走上前，绅士的询问路然：“东西重吗？要不要我帮你提？” “不用了。”路然提着东西的手紧了紧，小声拒绝着，小跑了两步跟上齐硕。 两人的对话被前面的齐硕听得一清二楚。 他用余光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路然，还有站在她后面，目光一直紧追不舍的许延，心里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 突然有点不想她长大。 不长大，就这样一直做一个傻丫头，多好。 14.听你的 第十四章 买完衣服出来，时间还早。 路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两人带自己去了书店。 齐硕本以为路然是要买一些名家著作，或者是那些小女生爱看的言情小说，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却没想到，等他在社科类逛了一圈回去，却是在教辅材料那一片书架旁边找到的路然。 路然其实早就想好了，她好不容易重活了这一次，要做的，绝不仅仅是重新跟齐硕在一起，还有更重要的，是避免上一世悲剧的发生。 上一世的她太傻了，单纯的相信了叔叔婶婶对她的善良，就这么把家里的公司拱手让了人。后来，如果不是为了她的事情奔波，齐硕那么优秀的人，不论是家里的支持还是他个人的奋斗，都绝不会落到那样一个车祸身亡的下场。 这一世，她要改变这一切。 她不能再按部就班的念书，熬到三年后高中毕业、参加高考。她要加快进程，今年就要跟高三的学生们一起复习，参加明年的高考。她不会再去学她从小就喜欢的美术，她要读管理，要在大学时就开始学习公司的管理和运作，这样，她才能想办法，在叔叔婶婶有所行动之前，把公司完完整整的抢回来。 她要努力长大，要快一点成长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小硕哥哥再替她操心，替她奔波，替她承受本该她自己承担的压力。她想让他继续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而不是为了帮助她，回去继承他本不感兴趣的公司。 路然低着头，仔细翻阅着眼前的这些复习资料。 高考，对于她而言其实已经有些遥远了。 上一世，路然从小就在绘画上面极有天赋，机缘巧合的拜了著名美院m大的教授做老师，早早地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将来会进m大学美术，因此对文化课方面就格外不重视了。整个高中她没心没肺的玩闹了近两年半的时间，最后大半年恶补文化课知识，高考时擦着边过了美术专业的最低分数线，可以说是相当任性了。 不过这一世，路然想要考上管理学院，文化课分数要求可就高了。 路然放下一本教辅材料，再去看下一本，中间忍不住小小的叹了口气。 她吧，学习这方面是真的不太灵光，就算是重活了一回，要想学渣变学霸，估计还是困难重重。 “哎……”路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到即将到来的地狱一般的高三，就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你手上这本用不上，这些题目你刚刚拿的那一本里面全都包含了。”身后，齐硕的声音突然传来。 路然转过头，立马打起精神来：“小硕哥哥？你要买的书已经选好了吗？” 齐硕走过去，随意道：“我没什么要买的，过来帮你看看。” 路然“哦”了一声。回过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书，这才意识到不妙。她现在才十五岁，而且之前聊天的时候提到过，说自己从来没有去念过书。他突然看到自己拿这些高三的资料，不会觉得奇怪吗？ 路然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齐硕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一样样给路然检查着那些资料。高三文科，重要的资料也就在数学和英语两门课，其余几科主要还是把教材的知识嚼透了…… 原本路然挑的那厚厚一摞资料，最后被齐硕挑挑拣拣的，只剩下三五本。 “回去先把这些看了，下次来再找几套卷子巩固一下，就差不多了。”齐硕一句话，把路然的复习计划直接敲定了。 路然看着眼前的齐硕，眼睛眨巴眨巴，有些懵。 齐硕已经把那些资料抱在怀里，低头问她：“还有什么要买的？” 路然愣了一下，赶紧摇头：“没有了。” 齐硕也不多话，抱着那堆书，在前面带路，往收银台那边走。 许延找不到两人，早早地就到收银台这里等着了。 看见齐硕抱着这么一堆高三资料过来，许延有些疑惑：“这么多资料，是谁要参加明年的高考吗？” 齐硕看了他一眼，依旧沉默着，没说话。 许延一笑，也不在意，只是转头看向路然，声音温柔地关心道：“小然，你今年十五岁，是不是正在念高一呢？还有两年才高考，现在学习紧张吗？” 路然抬头看了眼许延，抿了抿唇，在犹豫要不要回答他。 前面齐硕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声叫她：“你过来看看，现在这些够不够，要不要再添两本。” “哎！”路然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到那边仔细翻看着。 许延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路然身上，短暂的惊讶后，眼神变得温柔又欣赏。 路然今年才十五岁，现在准备高考，也就是说开学就要念高三了？十六岁高考的人可不多见。他倒是有些意外，他的小未婚妻，总能给他这样的惊喜。 许延笑了一下，看向路然的时候眼神更加温柔了。 路然是不知道许延的想法，只是总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怪不自在的。 齐硕看见路然微微蹙了下眉，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带着询问。 路然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他：“小硕哥哥，我其实有点担心，像我这样没什么基础的，一年的时间，能考个好大学吗？” 路然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真切的忧虑。 她是真的对自己的成绩没什么信心，更别说她还想要努力考上s大，想要跟齐硕念同一所大学。 齐硕低下头，只看见她扑闪的睫毛颤呀颤的，明显对自己没什么信心的样子。 鼓励人？ 对齐硕这个万年毒舌的人来说，难度系数实在是有点高。 可是，实话实说？ 齐硕一想到眼前这小姑娘亮亮的大眼睛看向自己，睫毛上挂着水珠的样子……心里的烦躁立马就占据了整个胸膛。 大概是半天没听到他的回音，小姑娘已经抬起了头，仰望着他。 灯光下，大眼睛果然亮晶晶的，里头有着几分不安，几分期许。 齐硕的心突然变得有些痒。 “想那么多干什么，”齐硕别过头，视线不敢再同小姑娘那亮晶晶的眼睛对视，压低了声音，掩饰着别扭，“加油就好了。” 半天没听见小姑娘的声音，齐硕于是悄悄的用余光瞥过来，这才看见小姑娘渐渐变得自信的表情，连眼睛里的光好像都比平时更亮了几分。 “我会加油的！”路然娇软的声音里充满了干劲。 齐硕干咳一声，把店员包好的书接过来，抬步往前走：“行了，快走吧，饿了。” 路然赶紧抬步跟上去：“我也饿了！小硕哥哥，晚上吃什么？” 许延原本一直等在旁边，这会儿抬找到机会，两步一跨跟了上去，轻声问她：“小然有什么想吃的吗？” “唔……”路然想了想，开口，“牛排好不好？” “小然喜欢吃牛排吗？”与此同时，许延推荐道。 两个人异口同声，看起来倒是相当的默契。 齐硕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嘴角绷紧，看了眼许延那心满意足的微笑，心底生出几分不悦来。默契？同时点了一道菜就算是默契了？齐硕在心底默默宽慰自己，他连路然这么多年上没上学都不知道，哪有什么默契可言。 这说法成功说服了自己，于是齐硕最后轻哼一声，决定不去计较这些细节。 下一秒，一只小手就抬上来，拉了拉他衣摆。 回过头，是路然关心的目光。 “怎么？”齐硕问。 路然软软的声音轻声问：“小硕哥哥，晚餐想吃牛排吗？还是换个别的？” 齐硕挑眉，看了眼一旁的许延，嘴角的弧度抬了抬：“我都可以，听你的。” 路然于是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个月牙，声音甜甜的：“好呀，那我们去吃牛肉面吧！” 齐硕微微一愣，再去看许延，对上他微妙的表情，心下忍不住一乐。 紧接着，就见路然也扭过头看许延，笑嘻嘻问：“那，许延哥，我们是不是就要在这里说再见了？” 15.青春期少女风 第十五章 许延是见过大世面的。 从小他就被父亲耳提面命，有些时候，面子什么的，在达到自己的目的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于是在路然满脸期盼着，想让他干净利索的跟两人告别的目光下，许延只轻轻一笑，神态自若道：“好啊，大晚上的，牛肉面确实更养胃。去哪吃？我听你们的。” 忽略了路然那有些呆滞的表情，许延转头看向齐硕，对上他明显不那么愉快的表情，嘴角的笑容更明亮了。 想让他就这么打退堂鼓？也太小瞧他了吧。 许延低头看向路然，目光渐渐重新柔和了下来。 如果刚开始，他对这个未婚妻或许还只是带着几分好奇和兴趣，想知道这个看起来软萌可爱的小姑娘，是不是真如外界所想，只是个被路盛隆夫妻拿捏在手里的傻姑娘，那么眼下，他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说她傻？那才是真的傻。 五岁时丧父丧母，独自一人被叔叔婶婶收养长大，这么多年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却在生日宴的时候一展才艺，博得满堂彩……这样的恒心和耐心，寻常人，有几个能做得到的？如果他没有猜错，她这样的收敛锋芒，不过是为了让路盛隆一家对其放下戒心，如此，才好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奋力一搏，将父母留给她的产业一举的夺回。 许延看着路然粉嫩的小脸，心里生出来的，是心疼。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膝盖上的伤口还流着血，她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明明她才是生日宴的主角，却只能看着路盛隆带着路子瑜在前头出尽风头，默默跟他出门去散心。其实她才是路家真正的小公主，是路氏集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根本没有享受过丝毫优待……她这些年受的苦，任谁都想象不到。 如果她父母健在，她也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小姐，可眼下，却像个落魄的灰姑娘。 许延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或许是真的动心了。 从好奇，到怜惜，此刻面对齐硕时那从心底里生出来的嫉妒心，每一样都在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扎根在他心底了。 许延看着路然，轻轻笑了一下。 虽然她眼下对他还存着戒备，反倒是对那个齐硕更加亲近，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等。他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 …… 牛肉面味道是真的赞。 老板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手艺，手擀面相当筋道，面汤又是正宗的牛肉汤，清汤不辣，格外鲜美。 原本因为许延的存在，路然心里还有点小小的不开心。但一顿饭吃下来，整个人就只顾着享受美食了。 三个人结了账走出门的时候，路然一时没忍住，小小的打了个饱嗝。等她反应过来，飞快的捂住嘴，用余光偷偷去瞄齐硕，生怕被他听见了。 好在齐硕表情没什么变化，往前走的步子都淡定得很，应该是没听见。 路然慢慢的把手放下来，嘴角翘起来，放心了。 另一边，许延看了眼齐硕为了强忍住笑而轻轻颤动着的肩膀……默默转过头去。 要有耐心，有信心…… …… 返程还是许延开车，把两人送回了别墅。 季河原本正蹲在客厅打游戏，听见几个人回来，立刻大大的吸了口气：“我闻到了！牛肉面的香味！” 齐硕走过去，把面放在餐桌上：“狗鼻子。” 路然在后面笑嘻嘻的过去，站在旁边看季河的操作，惊叹了一声：“手指好灵活！” 齐硕走过去淡笑了一声：“别夸他，回头要上天了。” 季河哼了一声，骄傲的小声嘀咕：“我本来就灵活，我就是手速本速！” 齐硕嗤笑了一下，懒得说话。 许延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看着眼前这场景，总觉得这氛围有点……太过和谐了。 想到今天晚上，路然还要在齐硕这里待上一夜，就算还有个季河…… 许延眉头皱起来。不是他不相信齐硕，实在是路然看起来太信任齐硕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容易上当受骗，他当然得替她多加强戒备。 于是，许延坦然的走到沙发边，看着屏幕，朝季河笑道：“这游戏看着挺新的，是刚出来的新款？” 季河把餐桌上的牛肉面捧在手里，转过头来，大大方方给他介绍道：“这游戏，日本刚出来的，正版的国内还没有，齐硕特意托朋友买了寄回来的……许延你也有兴趣？要不要试试？” 在季河的印象中，许延的身份还是“齐硕的朋友+小路然认识的人”，于是自然而然的，向他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许延温和的笑了笑，在他旁边坐下：“好啊，不过我对这些上手慢，要麻烦你耐心教我了。” 季河“嗨”了一声，非常哥俩好的拍了拍他肩膀：“小意思！” 两个人于是坐在沙发边上，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 齐硕坐在一旁，远远的看了眼季河的后脑勺，拳头攥了攥，只觉得自己怎么会有个这么不上道的兄弟。 正想着，那边传来许延温和的声音。 “哎，这游戏也太难了，看样子我一时半会儿是学不会了……”许延顿了顿，侧头问季河，“要不，今天晚上我就留下来，跟你好好学学，不知道方便吗？” 齐硕眉头一挑。 不方便！ 那边季河已经非常大嗓门的开口，笑道：“方便！当然方便！这游戏啊，你多练练，一晚上肯定能上手，指不定还能成个高手呢！” 季河那标志性的傻笑隔着沙发传到齐硕耳边。 齐硕脸色冷下来，咬了咬牙，站起身，走过去道：“不方便，我这里没有空房间了，客房还没收拾出来。” 季河惊讶地抬头看他：“哎？不是都收拾……” 在齐硕寒冰一般冷冽的目光下，季河默默地把后头那“好了”两个字给吞回了肚子里。 许延倒是无所谓，非常好脾气地回答：“没关系，我睡沙发就可以了，我没那么多讲究的。” 季河转头，对上许延温和的目光，把碗里的牛肉面汤一口喝干了，拍了拍胸口，相当义气道：“没事儿，睡什么沙发呀？你要不嫌挤，晚上就跟我睡一块。” 季河说完，冲许延笑了笑，又对齐硕露出一个“看我机智吧”的表情，愉快地把外卖盒子拿着扔去后院的垃圾桶了。 齐硕看着眼前依旧一脸无害的表情的许延，暗暗磨牙：“许少爷还真是有闲，为了打游戏夜不归宿，也不怕被许叔叔知道？” 许延温和的笑了笑，轻声道：“没关系，我爸向来鼓励我多在外面交朋友，尤其是像你和季河这样年少有为的同龄人。我爸常说，让我多跟你们走动走动，向你们学习。” 齐硕心下冷哼。 学习？学习什么，怎么打游戏吗！ 季河已经扔完垃圾回来了，正好听见这句话，笑呵呵道：“许叔叔真是太抬举我们了，哪有什么年少有为啊，只不过脑袋瓜子聪明，学习稍微轻松一点而已。来来来，我跟你讲讲这个游戏的操作技巧……” 季河有两大爱好，一是吃，二就是游戏。眼下他以为许延是真的对游戏感兴趣，于是讲起来滔滔不绝，完全把齐硕丢在了一边。 齐硕做了个深呼吸。 “小硕哥哥，”路然走到齐硕跟前，眨巴着眼睛，仰头看着他，“我有点累了，先上去洗澡了？” 齐硕又看了眼沙发上沉迷游戏的两个人，冲路然点了点头，嘱咐道：“记得锁门。” 路然“哎！”了一声，转身上楼去了。 齐硕看着她的背影，心思定了定。 其实他多半也能猜到，许延硬要留下来，也不过就是不放心路然一个人在这里过夜。 啧，这是把他齐硕当成什么人了？ 齐硕挑了挑眉，转过头，看见桌上放着的小礼品袋，是今天路然买的衣服。 “路然，”齐硕叫住正在上楼梯的路然，提着桌上的袋子，给她递过去，“衣服别忘了。” 路然回过头，原本迷蒙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眼前，此时此刻，她的小硕哥哥手里拿的可是她下午刚买的那一身“青春期少女风”内衣啊！万一，他不小心看到内衣的图案…… 路然心下一惊，赶紧三两步就从台阶上慌慌张张的他往下跑。 齐硕看了立刻皱眉：“慢点走……”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路然一脚踩了空，从还有三节台阶的地方歪了下来。 齐硕也顾不得手里拿着的东西了，飞快上前，把人接在怀里。 路然惊得手脚都忘了该放在哪了，被齐硕抱在怀里，危危险险的挂在最后一节台阶的边缘。脚腕扭到了，有一点点疼，但应该没什么大事。 路然小小的呼了一口气，这才扶着齐硕的胳膊，站直了身子。 “谢谢小硕哥哥！”路然软着声音，小声道谢。 一抬头，发现齐硕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没应声。 路然咬了咬舌头。 完了，小硕哥哥生气了！ 她最清楚了，齐硕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都是心情不佳的时候。 记得上一世，高考之前，他们全班同学一起出去吃散伙饭，最后闹得晚了，是一个男同学把她送回了家。那时候的齐硕就站在自己家门口等着，看着那个男同学的时候，目光就像现在这样，沉沉的，连一点光都没有，怪吓人的。 那时候的齐硕还没跟她表白呢，只是因为住得近，两个人经常聊聊天，也会一起出去玩。但那天晚上，齐硕却真真切切的把她狠狠教训了一顿，黑着脸教育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喝那么多酒，还跟个男同学在外面逗留，是一件多危险的事！ 那时候的路然多傲气啊，心里头住着一只自由的鸟儿，哪能忍受别人这么教训她？于是借着酒劲儿，她一句句的跟他顶了回去，说他多管闲事，还恶意揣测她同学！那会儿的路然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换作是其他任何人，齐硕又怎么会多说一句话？只因为是她，因为担心她手上，才会那样黑着脸，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训她。 那一次醉酒以后，是怎么和好的？路然已经不记得了。但她总能想起来，齐硕在她面前的时候，总是无奈的笑着，看着她任性妄为的耍着小脾气，纵容着、宠溺着，哪怕真的生气了，也总会被她一个笑脸轻而易举的哄回来，再继续，温柔的站在她身后，放任她无法无天的胡闹。 好在，有了上一世的回忆，路然虽然是十五岁的年纪，却早已经摆脱了幼稚。她能真切的感受到，齐硕对她的担忧。 就像现在，生气了，是怕她从台阶上摔下来会受伤。 不过……这下要怎么哄呢？ 路然抿了抿唇，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齐硕。 表情……还是黑的。 路然轻轻叹了口气，视线转向一旁的地上。 那个装着内衣的袋子还躺在那里，静静地，丝毫不知道自己就是扰乱两个主人心情的罪魁祸首。 路然心底哼了一声。 没来得及动作，身前的人已经轻叹了口气，侧身过去，把那袋子捡起来：“去洗澡吧。” 齐硕提着袋子的一端，刚要提起来，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来不及思考，就感觉到袋子里的东西顺着光滑的内壁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那件青春期少女风的……内衣。 齐硕动作僵硬了一秒。 路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然后飞快反应过来，迅速把东西装进袋子里，抱在怀里，低着头跑上楼，抛下一句话来：“我……我去洗澡了！” 齐硕脸上带上了几分不自然的红，看着那个逃也似的背影，忍不住提醒：“慢点跑，别再摔着！” 等楼上响起“啪”的一声关门声，齐硕这才感觉到喉咙口有些异样的干。 冰箱里的冷饮被他找出来，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旁边的季河叫了一声：“老齐，给我也拿一瓶啊！我要汽水，冰的！” 齐硕闭了闭眼，刚刚那个浅粉色的内衣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脸上的热度好像又上升了几分。 季河又在旁边催了一声。 齐硕斜睇了他一眼，冷冷道：“打你的游戏吧。” 扭过头，又是一大口冷饮灌下去。 降温，去火。 16.我在 第十六章 第二天路然起了个大早。 整栋别墅里安安静静的, 半点声响都没有。 前一天晚上, 季河带着许延玩游戏到后半夜，最后路然朦朦胧胧的好像听见齐硕强制性的把游戏机关了, 这才让两个人恋恋不舍的回去睡觉了。后来路然又沉沉的睡过去了，这一觉直到天亮才醒，神清气爽。 路然在别墅里转悠了一圈，本想着正好可以给他们做一顿早餐, 还能向小硕哥哥展示一下她相当不错的厨艺。可等她把冰箱的门打开，看着那里头空荡荡的只有内壁上的一小层冰块后……放弃了。 说来也是, 这里是新居，又是男生的地盘，冰箱里能有食材准备着那才是真的奇怪呢。 不等路然再找到其他事情做, 隔壁别墅就传来一声惊呼, 紧接着是保姆阿姨到处喊她名字的声音，慌张到不行。 她差点忘了, 今天是阿姨回来的日子了。 路然走到院子里, 隔着两栋别墅中间的栏杆冲阿姨挥了挥手：“方阿姨, 我在这里。” 阿姨听见声音, 在院子里四处找了好一会儿, 这才越过中间的栏杆，找到路然所在的方向。待看清路然的穿着打扮后, 她整个人微微愣住了。 路然今天穿的是昨天齐硕给她买的裙子, 这是一家少女品牌今年的新款, 薄荷绿的裙身, 腰间用一条腰带搭配一小层雪纺纱，看上去仙气十足，浅淡的薄荷绿把路然雪白的肌肤衬托得更加娇嫩了。 她整个人静静的立在院子中央，浑身贵气却不华美，清新娇美的感觉，让人一眼看去，视线便会不由自主地多停留两秒，打从心底里赞叹一声“美女”。 路然在路盛隆家里住了十年，这十年来，方阿姨哪里见她有过这种精心打扮的时候？哪怕是生日宴那天，她也只是穿着最平常的睡衣，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到了此时此刻，方阿姨看着眼前装扮精致的路然，竟然有些不敢认了。 “方阿姨，您回来了。”路然冲她浅浅一笑。 方阿姨这才回过神来，应道：“是，回来了。你怎么去隔壁家了？那户人家什么时候搬进来的，我都不知道？你看我，说这么多话，你……你赶快回来吧？” 方阿姨是真的有些慌了。 她是没料到路然会出门，更没料到她会在其他人家里过夜。这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方阿姨想到路盛隆他们一家离开前让她照顾好路然的嘱托，心里就是一阵紧张。她这回请假，只跟路然说了，本想着就两天的时间，不让路盛隆夫妻知道，免得扣她的工资，可眼下这情形…… “方阿姨，”路然看见方阿姨脸上表情几变，已经把她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她走上前去，眨着一双大眼睛，无辜道，“方阿姨，那天你走了以后我本来想出去买点东西，回来的时候才想起来家里没人，我又没有钥匙，就被锁在外头了。” 方阿姨一听，就知道责任全在她。是她走的太着急了，走之前又没把一切都安排好，至少大门钥匙和密码，该给她交代清楚再走的啊……方阿姨皱着眉，悔得肠子都青了。 路然看见她这样，轻轻笑道：“不过还好，隔壁的新邻居正好碰见我，就收留我住了两天。方阿姨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方阿姨看着路然，眼睛里燃起了一丝犹疑。 路然微微笑着，继续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如果叔叔婶婶回来闻起来，你就当自己没有请过假，我也没被锁在门外，就好了。只要我们两个不说，他们就什么都不会知道。” 路然说完，看着方阿姨。 她心里很笃定，她所说的这些，也正是方阿姨想要的。 这份工作对于方阿姨来说太重要了。 路然还记得上一世，她经常有东西突然不见，从刚买回来的精致的钢笔，到她花费时间精力好不容易画完的漫画，还有后来，连齐硕送给她的戒指耳环这些首饰也经常找不到。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被自己无意间弄丢了，后来有一次被她无意中撞见，才知道是路子瑜把那些东西偷偷拿走的。 路然原本是人赃并获，抓了个现行，却没想到，被方阿姨撞见以后，硬要说成是她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放错了房间。那时候的路然是真傻，不过是因为方阿姨多说了几句好话，就真的信了也认了。到后来，等路氏破产，路然彻底落魄的时候，路子瑜才站在她眼前，趾高气昂的把真相说出来。 “你真以为那些东西是方阿姨放错了房间？路然，你未免也太天真了！”那时候的路子瑜已经进了路盛隆夫妻的新公司做高管，是真正的千金小姐，看着路然的目光，高傲中带着几分鄙夷。 “那些东西，是我故意从你房间拿走的。钢笔，画稿，还有齐硕送你的那些项链首饰……这些东西你看起来宝贝得很，可你根本没有真正珍惜过。钢笔，不过是许延送你的众多礼物之一；画，你绘画的天赋之高，别人几天才能完成的东西你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能解决；至于齐硕送你的东西，你每次享受的其实只是收到礼物那一刻的喜悦而已吧？其实这些东西，你根本没有真正珍惜过……” “你所有的一切都来的太轻易了，你可能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应当，可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在仰望你，在痛恨你的‘理所应当’？” …… 路然闭了闭眼。 上一世，就是路子瑜的这番话，彻底打醒了她，让她明白，原来她一直以来享受的那一切，是多少人的求而不得。 回想起来，上一世的方阿姨会那样替路子瑜打掩护，应该也是看在路子瑜是这个家里正主的女儿，盼着她能在父母面前多帮她说两句好话吧？ 仔细想想，她还真的很讨人嫌。 就像上一世，她一直对方阿姨敬爱有加，却从来不知道，方阿姨的女儿得了重病，很需要多一些的工资来补贴医药费。而她，某天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句那天菜好像不怎么新鲜，就因为这一句话，方阿姨被路盛隆夫妻扣了整整三天的薪水。 路然目光闪烁了一下。 她有时候也会想，前世的她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是不是多少也有她自己活该的原因？得到的太轻易，太不懂得珍惜，命运便会让你失去，在失去中教会你反思和后悔。 路然抬头，看着眼前的方阿姨，轻轻笑了一下：“那，方阿姨，你先去忙吧，我等会就回去。” 方阿姨看着路然，略微恍惚了一下。 她向来对家里这个小小姐有好感，更是因为她身体弱，多少会让她想到自己老家那个病重的女儿。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小小姐露出这么好看的笑呢？看起来，比以前开心了许多。 方阿姨这样想着，莫名的自己的心情也变好了几分。 她转身回了别墅，去给路然准备今天的午饭，一想到在路然的掩护下，这两天的假不用扣工资，心里就更轻松了，隐隐还对路然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 路然回到齐硕家客厅，坐下来，勾着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目光沉沉的，有心事。 她跟方阿姨说那些，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帮她节省那两天的工资。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齐硕…… 说起来，她眼下的身份还真是尴尬。说好听点，是路家的千金，可圈子里谁都知道，她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大小姐，在家里受着叔叔婶婶拿捏，在外面也没个正经身份，这么多年，连书都没念。 那天生日宴上，路然刚把前世的记忆完全想起来，看到齐硕的那一瞬间，只惦记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相思之情，却没有顾虑到，以她现在的身份，以路家眼下的局面，如果跟齐硕太过亲近，会不会再次把他拖下水？ 路然害怕了。 面对齐硕的时候，她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把喜欢的、想跟他亲近的一切都表现在脸上，生怕他看不见一般。可面对路家，路然自问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再把小硕哥哥好好护在自己身后。 她开始不安了。 眼下，她是不是不该让路盛隆知道自己跟齐硕的关系，防止他提早将矛头指向齐硕？ 那……她是不是，该跟齐硕保持着距离？ 路然眨了眨眼，感觉到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积蓄着。 疼痛在心底蔓延开来，火速侵入至五脏六腑，到了最后，泪水已经连成了一片，决堤而出。 原来……远离他这件事，她光是想想，就已经难过到要哭了…… 路然吸了吸鼻子，在安静的大厅里，努力将这不受控制的悲伤的心情压在心底，却克制不住的，感觉到泪水从脸颊上一点点坠落，滴在膝盖上，沾湿了一片。 “怎么了？” 路然仰起头，看着齐硕。 他显然是没睡好，刚醒，头发还不怎么规整，乱乱的安在脑袋上，眼睛原本迷蒙着，还没彻底醒过来，却在看见她，准确说是看见她满脸泪水的时候，彻底清醒了。 于是下一秒，好看的眉毛皱起来，大长腿弯曲着，让他能够跟坐在沙发上的她平视着。 “怎么了？被谁欺负了？还是……做噩梦了？”齐硕猜测着，仔细去看她的表情。 路然抬着眼，看着眼前的齐硕，刚要收回去的眼泪又不自觉的积攒着，绵绵不绝。 “小硕哥哥……”她小声喊他的名字。 齐硕应了一声。 “小硕哥哥……”她又喊。 “恩。” “小硕哥哥……” “恩，我在。” 路然低下头，抬手抹了把眼泪，最后抬眼看着近在眼前的齐硕，张开手，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 齐硕感觉到，自己的前襟立刻被沾湿了。 怀里的人轻轻颤抖着，还在哭。 齐硕抬了抬头，隐约感觉到楼上好像有动静，不知道是谁，终于也起来了。 他顿了顿，揉了揉怀里人的脑袋，故意装作打趣的样子，低声说：“别哭了，也不怕眼睛哭肿了，被他们笑话？” 一句话说完，怀里的人果然一僵。 齐硕轻笑了一声，想把人从怀里拉出来，没拉动。 路然紧紧扯着齐硕衣襟，把脸藏得严严实实的，好半天，才闷着声音说：“我做噩梦了！” 齐硕被她这十分用力的解释给逗笑了。 于是路然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脑袋前面顶着的这个胸膛，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下不仅眼睛红了，连脸都要红了。 路然低声说：“不许笑我！真的是噩梦……” 齐硕这回没再笑。 他轻轻拍了拍路然的脑袋，小声说：“恩，是个梦而已。” 路然咬着牙，慢慢点了点头。 可是其实，不是梦啊，小硕哥哥…… 是真实发生过的，她亲身经历了一遍的事…… 如果，如果这一次，她再做出错误的选择，让悲剧重来一次的话…… 小硕哥哥，怎么办？ 然儿很害怕。 害怕死了。 第十七章 既然自己的家已经可以回了，路然也就没有再留在齐硕这吃饭的理由。 于是等许延和季河下楼的时候，路然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跟几个人道了别，便出门回到了路盛隆的家。当然，还带着那一大摞厚重的复习资料。 季河是个没心没肺的。眼看着路然走了，又捧着外卖软件，去挑挑拣拣，考虑自己的午饭花落谁家了。 客厅里，只剩下齐硕和许延。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刚刚那是你？”齐硕语调慵懒的问。他问的是刚刚他抱着路然的时候，楼梯口那里的人是不是他。 许延微微一笑，答得似是而非：“虽然不知道你指的什么，但是我想齐家的小少爷也该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至于对别人的未婚妻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齐硕不耐烦的看他一眼：“我想许家的家庭教育应该也不赖，知道大清亡了多少年，现在都是自由恋爱，不兴指腹为婚那一套了吧？” 许延脸上的笑容不变，只轻声道：“只要当事人没说反对，这婚约定的倒也不算是不自由吧？” 眼看齐硕又要反对，许延补了一句：“只不过现在早恋也不提倡，说这些都还早了些。相信齐少爷也不至于这么性急，连这一年半载也等不了？” 他这话没加主语，但二人都心知肚明，说的是路然的年纪。 于是两个人最后对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算是彼此达成了协议。等路然年满十六周岁，公平竞争。 现在，她真的还太小了…… …… 而另一边，被两个男人鉴定为“太小了”的路然，回到家以后，开始真正的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首先，无论如何，要考上s大。 s大是齐硕所念的大学，国内著名高等学府，门槛很高，能进去的都是精英。 上一世，路然年纪小，又没有像这一世这样，跳过了高中三年，所以等她念大学的时候，齐硕都已经快要从大学里毕业了。后来路然学的美术，又进了m大，两个人算是同城异地了一段时间，好在恋情稳定，除了平时她的一些任性和矫情，没发生什么大的波澜。 但是这一世，既然路然决定要提前读大学，那当然是要跟齐硕一起！虽然还是比他低一届，但能跟齐硕共同度过大学时光，同一所学校，填补她之前所错过的他大学的四年时间……路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路然开始没日没夜的做题，背书。 路子瑜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路盛隆夫妻带着路子瑜去玩的地方是海岛，正是夏天，太阳最烈的时候，饶是做足了防晒的准备，路子瑜回来还是晒黑了一圈。 照理说，路子瑜跟路然一年到头都说不上两句话，平时没事，她更是不可能来路然的房间里找她的。但偏偏，上次生日宴上，路然一鸣惊人，已经彻底让路子瑜无法再淡定了。 于是这次出去玩，她特意在海边买了一串贝壳项链，带回来给路然。东西倒是不怎么贵重，但怎么说也是个意思吧。路子瑜就是想知道，路然还打算装傻装到什么时候。谁想到，一推门，路子瑜就看见路然桌上堆起来的，高高的习题集。 “不是吧，我的路然小妹妹，你看这些资料……不会是想高考吧？你这么多年连小学都没上过，直接高考，你考得来吗？”路子瑜一边震惊，一边不遗余力的打击她。 从小到大，她除了出身比路然差一点，样样都强过她，她早已经习惯这种状态了。可好像自从上次生日宴开始，她这个堂妹身上竟然会有越来越多的让人意外的地方出现，叫人不得不重新审视她，正视她。钢琴弹得好也就算了，这一回，是想直接越过这么多年的教育，直接去参加高考？ 路子瑜冷笑着，心里头一半是不信邪，一半是不服气。这个从小到大都被她压上一头的表姐，怎么能再用高考成绩来抢她的风头？短短一年的时间复习，万一考上了，她岂不是还要再挂上一个神童的名号？ 路子瑜越想越气，干脆抬手就要去翻路然的练习簿。 路然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伸手要去挡，但还是慢了一步。 路子瑜打开练习簿第一页，就看见那一排错题旁边，竟然画了一个小人儿。 不得不说，这画功可以，把人物画的十分有神，是个年轻俊朗的少年，目光散漫着看向自己。路子瑜微微愣了一下，只觉得这画里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没来得及多想，画旁边的一行字就已经映入眼帘—— 反正你会喜欢我。 路子瑜嗤笑了一声，心想这人也太自恋了！下一秒，手里的练习簿就被人劈手夺了过去。 路然眉头紧锁，怒瞪着路子瑜，一张脸气得微微泛着红。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李淑梅的叫声，是喊路子瑜下去吃饭的。 路子瑜应了一声，把手里拿着的贝壳项链放在桌上，故意问路然：“我先下去吃饭咯，你要不要一起？” 不等路然回应，路子瑜又道：“不过还是算了，你向来是在房间里吃的，等下我让方阿姨多给你夹几块肉啊，可别因为自己一个人吃饭就苦了自己……” 路子瑜话还没说完，就见路然轻轻动了动，露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笑来。 再然后，她一直故意刺激路然，想让她开口说话的目的，终于达成了。 “路子瑜，你就这么想跟我一起吃饭吗？”路然娇软的声音，慢条斯理道。 路子瑜一时间愣住了，被路然好听的声音，还有她说话时毫不客气的语气所震慑。 “既然你这么想要的话，那我就成全你好了。”路然说完，仔细的把练习簿放在习题册里面夹好，然后越过路子瑜，先一步下了楼。 …… 路盛隆和李淑梅早已在餐桌边上坐等着了。 跟路子瑜一样，他们两也完全没有料到，路然会主动跟他们一起吃饭。 路然来到他们家这十年来，就像个幽灵一般，不说话，也不多走动，整日整日的睡觉，简直像是生活在梦里。如果不是这次的生日宴，谁也想不到，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小姑娘身体里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不过，路盛隆和李淑梅都是大人物了，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泰然自若的应对着。 看见路然走下楼来，两人吩咐方阿姨再去取一副碗筷来，紧接着，便和乐融融的跟路然一同吃饭。 路子瑜坐在桌边，看了眼神色淡然的父母，不耐烦的皱起了眉。 她最是耐不下性子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要赶紧问出来，否则要把自己憋坏。 于是她往自己碗里添了口菜，看向路然，状似随意地问道：“路然妹妹，看你这样子，真是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 路然挑了挑眉，轻轻点了下头。 路盛隆跟李淑梅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着疑惑。 不过好在，只是念书而已，又不是要去公司。 路盛隆心里的底线路然没有碰到，于是他对路然的态度自然也还算温和。 “想去念书，就去念。明年高考呢，时间是紧了一点，不过叔叔支持你！实在不行，一年考不上，我们就考两年，是不是？”路盛隆笑着说，一副疼爱晚辈的亲叔叔模样。 路然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现在还太嫩了，绝对不能跟路盛隆起什么正面冲突。 路然按捺着，等一顿饭吃到了尾声，这才放下碗筷，看向路盛隆，重生以来第一次对着她的这两位叔叔婶婶开口。 “叔叔，婶婶，我现在年龄也不小了，会有些自己的开销，所以我想……”路然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父母亲留给我的财产，是不是也该交给我自己处理了？” 17.婚姻大事 第十八章 路然一句话说完, 整个餐厅都静了下来。 方阿姨原本站在旁边等吩咐, 听见这话，相当有眼力劲儿的转身去了后厨。 餐厅里, 路盛隆和李淑梅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惊疑。 路子瑜可没两人这么好的定性，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嘲讽道：“路然, 我看你是翅膀还没硬就想先出去飞了？都还没成年呢，就想着要把家里的公司要过去了, 你会打理吗？可别害得我们一家人破产，被人赶出去睡大街啊。” 路然垂下眸子，没应声。 路子瑜说的这情形, 她还当真经历过。 上一世, 公司最开始出现问题的时候，路然还懵懵懂懂, 觉得这些都只是小问题, 以为只要她努力, 这些都可以解决。直到后来, 她去了公司, 看见公司里一片混乱，管理层纷纷跑路, 只剩下员工满脸忧虑的等待着领取最后一个月的薪水。路然当时心慌的不行, 转头就去了路盛隆家的别墅, 敲开门, 见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路盛隆？不认识。这别墅的前主人啊？一周前就搬走了，好像还挺着急的，房子卖的时候价格都没怎么谈，算是贱卖了。”房子的新主人告诉路然。 那时候的路然已经在外面奔波了整整一天，筋疲力尽。在公司被员工们焦虑的目光所包围，来找自己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血亲，却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 那时候的路然站在这栋熟悉的别墅门前，看着自己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第一次觉得陌生。一夜之间，公司的破产，亲人的背叛，仿佛她前世的种种顺遂都是梦幻泡影，一戳就破了。 路然无法忘记当时的感受。 路子瑜大概想象不到，她随口说出来的这一句话，路然却是真真正正的亲身经历过一回。 上一世，如果不是齐硕，如果不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还有齐硕在她身边不离不弃，路然恐怕是真的要像大多数破产公司的老总一样，过着无家可归，再难翻身的日子了吧。 想到那个总是做她最坚强的后盾，从不言弃的男人，路然心底生出一丝暖意，嘴角也轻轻往上提了提。 只不过路然这一笑，落在路盛隆夫妻的眼里，这一抹微笑的意义可就复杂了。 路盛隆略作停顿，顺着路子瑜的话道：“小然啊，你堂姐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你现在也长大了，但是公司毕竟不是儿戏，现在就交给你来打理，叔叔怎么放心呢？” 路盛隆微微侧头，旁边的李淑梅立刻接话道：“是啊，之前是我们考虑不周，你年纪也大了，是该有自己的小金库了。这样，回头让你叔叔给你办张卡，每个月给你两万，不，五万块钱，你看够不够用？” 路然抬起头。路盛隆夫妻这一唱一和的，表面上看着倒还真像是一门心思为她考虑的样子，如果不是路然重新活过一回，恐怕还真的会被他们这关爱的表象所蒙蔽。想到前世的种种，路然心底里生出几分不适来。 但是，眼下还没到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 路然低着头，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再抬起脸来，已经又是一脸的纯良。 “叔叔婶婶，你们在说什么啊？”路然微微歪着脑袋，表情困惑。 路盛隆和李淑梅对视一眼，重新看向路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路然好看的眼睛眨了眨，无辜地开口：“我只是听说，我妈妈从小就有给我在银行开账户，最近想买个手机，就问问叔叔这笔钱能不能用。叔叔婶婶，你们说的是什么？” 路然看着路盛隆夫妻，眼见着他们的表情从愕然到松了口气，最后慢慢转变为带着几分疑虑的打量，她脸上继续不动声色的，只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最后，还是路盛隆呵呵笑了两声，道：“原来是想买个手机啊。也对，小然马上也要念书了，也该有个自己的手机了。子瑜啊，你回头带小然去买一个，就买你那个手机的牌子，给她买个最新款的。” “爸！”路子瑜惊呼一声，“我这个型号早就老了，让你给我换你死活不同意，怎么你现在还要给她换……” 路子瑜话没说完，被路盛隆一个瞪眼给打住了：“你的事情我跟你说过了，高考成绩下来了，考得好，自然给你换。现在在说你妹妹的事情，你别在这里起哄。” 路子瑜欲言又止，给了路然好几个白眼，最后撒娇似的看向自己的妈妈。李淑梅是个知道轻重的，这时候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用眼神安抚她。 路盛隆转头跟路然交代着：“想要什么，只管跟叔叔说，只要叔叔能做到的，一定都让你满意了。我们小然啊，总算是长大了。” 路盛隆看着路然一张脸上懵懂的表情，心里虽然还有几分疑虑，但也没有在意。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就算真有什么想法，还能翻了天不成？ 路然这前头十年里，足不出户，连她父母的葬礼都没有出席，那些同她父亲母亲交好的长辈们也都渐渐疏远了，就算有一天，路然真想从他手里把公司夺回去，也得多花费一番心力才行。十年的时间，路盛隆自己的根也早已经在公司里扎的牢牢地，想要撼动，可没那么容易。 路盛隆想到这里，满意的一笑，甚至还抬手揉了揉路然的脑袋。 路然低了低头，任由他的手掌在自己头顶触碰着，强忍着反感，没有避开。 这一出血缘亲情的戏码，她可得演好了，而且得演的自然、演的真实，要演到……她足够强大的那一天。 …… 路盛隆一家回来以后，路然的行动就不如之前那样自由了。 想到齐硕就在隔壁，她却不能过去找他，路然心里一阵痒痒。 为了打发时间，路然就整天把买回来的那一堆复习资料捧在手里，该背的背，该练的练，几天过去，高中的知识仿佛又捡回来不少。这点进步让路然感到十分开心，对一年后的高考也有了几分信心。 就这么在家里宅了好几天之后，这天早晨，路子瑜突然过来敲路然的房门。 路然还以为是她要带她出去买手机了，就换了身衣服出了门。下了楼，才发现客厅里竟然坐着两位客人。 其中之一，是许延，另一位长辈，是之前在生日宴上见过的，许延的父亲，许家明。 路然下楼梯的脚步刻意放缓了些，客厅里的人却已经看见她了。 “小然，过来，来见过你许叔叔。”路盛隆冲她招了招手，笑着介绍道。 路然走过去，小声问了句“叔叔好”。许家明多看了她几眼，眼角眉梢都带着笑，相当满意的样子。 路然心里有些疑惑了。 上一世，她这么正式的见到许家明带着许延来家里，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那时候的路然刚听说自己同许延的婚约，又是第一次正式的跟许延认识，少不得的就带上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也正因如此，初次见面，路然便给许家明留下了“小家子气”这样的印象。 再后来，也不知道路盛隆跟许家明达成了什么协议，等路然再见到这位许叔叔的时候，便是他状似慈爱的摸着她的脑袋，一边说：“我们小然这么可爱，以后一定会找个比我家那个臭小子优秀千倍百倍的好丈夫，路老弟，你说是不是？” 路然那时候还不明白，原来这就是退婚的意思。直到后来，她再去学校，同学们对她的孤立，背对着她时的那些窃窃私语教会了她，生活在这个圈子里，一举一动，一个婚约的建立和撤除，往往预示着这背后权利的新旧交替，盛衰更迭。而路然，就是在许家的选择中，被放弃的那一个。 只不过，让路然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许家明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了上一世那种她若有若无的审视和不满，相反的，竟然像是对她十分满意的样子。 路然心里徒然生出几分不安来。 两世相见，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一世，路然在生日宴上弹了那首钢琴曲，博得了个满堂彩。难道就因为这样，改变了许家原本对她的挑剔？如果真是这样，那许家还会如期退婚吗？ 路然抿了抿唇，勉强耐住性子，不想让自己的不安表现出来。 自从路然出现，许延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其实算起来也不过几天不见，他却感觉到她似乎又变美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延这几天在外面替家里的公司帮了两手，接触到的多是外面公司里那些金领丽人，一个个装扮的精致又成熟，脂粉气十足，再回到家，他便格外想念路然身上这份恬静的美。 好不容易见到了她本人，许延自己都没注意，他整个人气场都变温柔了几分。 许家明把自家儿子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跟路盛隆相互寒暄了几句，便提议道：“我们两个老家伙说这些事情也是无聊，不如让他们年轻人出去走走？” 路盛隆当然应允了，另外叫来了路子瑜：“正好，你带着你堂妹去买手机。记住，买最好的，不要贪便宜，回来我给你报销。” “知道了。”路子瑜应了一声，当着两位长辈的面，倒是没敢再给路然甩脸色。 等几个人出了门，许家明感叹：“路老弟，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把路然这丫头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了，看得出来，是真的对她照顾有加。” 路盛隆轻轻一笑：“哪里，她是我哥哥的女儿，我当然也待她像亲生女儿一般。” 两个人各自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路盛隆这才不慌不忙的切入正题：“倒是我那个亲生女儿路子瑜，这么多年了，也没跟谁家定个婚约，我这个父亲着急的呀，万一念了大学，被哪家的混小子给拐跑了……” 许家明笑了笑，却没急着接话。 其实今天许家明带着许延来这里做客，是路盛隆极力邀请的，关键，就是为了许延和路然的婚约。 路家现在由路盛隆掌管着，虽然短时间内合情合理，但等路然长大了，照旧还是要完璧归赵的。眼下路然已经十五岁了，再过三年，便正式成年了。到那时，路盛隆再霸占着公司大权，便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因此，路盛隆必须在这紧迫的时间里把他自己的人脉根基扎牢了。 而许家，将会成为他重要的一大助力。 路盛隆的算盘，许家明心里清楚得很。 他原本也是同意路盛隆的想法的，毕竟，按路家公司的现状，路盛隆明显比路然有权利有威望得多。跟路盛隆交好，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先前听说路家的路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傻姑娘，许家明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娶个傻子回家啊。 可上一次生日宴，改变了这一切。 路然何止不傻，完全是个美貌又聪明的小姑娘。就那一手钢琴，没个十年八年的苦功夫，绝对练不出来。许家明就喜欢这种肯吃苦肯上进的小姑娘。更别说，今天来之前，许延特意跟他交了底，他对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有点动心了…… 许家明想到这，又呷了口茶，这才跟路盛隆道：“老弟啊，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可得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啊……” …… 许延今天是开车来的。 他绅士的给两位女生拉开了车门，这才自己上了驾驶座，载着两位大小姐前往商场。 别墅附近，最大的商场也就是上次带路然去买衣服的那一处。许延去过一回，已经把路线记下了，连导航也不用开。 路子瑜坐在副驾驶座上，从上车开始，便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可惜，许延的回答总是言简意赅。 “听说许延哥最近去家里的公司帮忙了？怎么样，有意思吗？” “还行吧。” “听我爸说，许延哥家里的产业涉及的可广了，都有哪些啊？” “嗯……挺多的。” “许延哥，我……” “子瑜，”许延这下没等她说完，先一步打断道，“我在开车，你这样会打扰到我。” 路子瑜听了连连点头，体贴道：“是我不好，那我不打扰你了，你专心开车。” 路然在车后座把这对话听了个全程，最后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路子瑜是没听见，倒是许延听清了。 他动了动后视镜，转向路然。 “小然，肚子饿了吗？”许延轻声问她，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路然点头：“一点点。” 许延温和道：“等下我们先去吃个午饭，然后再带你去买手机。可以吗？” 路然“恩”了一声。 路子瑜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回头看向路然的时候，脸上便写着满满的不敢置信。 路然瞅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主动对许延道：“许延哥，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许延：“我都可以。你呢？” 路然轻轻一笑：“嗯……上次吃牛肉面的时候，许延哥不是说想吃牛排吗？要不今天就去吃牛排吧，怎么样？” 许延点头：“好啊。” 路子瑜在副驾驶座，听着这对话，几乎要坐不住了。 她转头看向许延，惊诧道：“许延哥，你们什么时候单独出来吃过饭吗？” 许延正在打方向盘转弯，没有立刻回答路子瑜。 于是坐在后座的路然开了口，小声提醒她，说：“堂姐，不要说话了，别打扰许延哥开车啊。” 18.我很聪明的！ 第十九章 周末的商场比平常更加热闹。 路子瑜刚进门, 就特意往许延身边靠了靠, 解释道：“许延哥，今天商场里人多, 我们走近些，不要被人群冲散了。” 许延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闻到路子瑜靠近过来的时候身上浓重的香水味，鼻子皱了皱。 他鼻子向来敏感, 每次闻到男厕所里的烟味和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就会忍不住想打喷嚏。之前他倒没注意, 原来路子瑜出门还会喷香水，这种玫瑰花香，女人味十足, 其实不怎么适合她。 许延抬手碰了碰鼻子, 试图减缓那种不适感。 生理的自然反应，想要远离这不适的源头, 于是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就同原本跟在他身后的路然更近了些。 路然身上清清爽爽的, 没有刺鼻的香水味, 干净又让人舒服。 许延转过头去面对着路然, 只觉得自己的鼻子，乃至整个人都得到了救赎。 许延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只见她小脑袋微微低着,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睫毛又长又翘, 轻轻垂在眼睛上方, 形成一小片阴影。 “小然，”许延眼看着她就要撞上几个跑跑跳跳的孩子，赶紧抬手拉了一下她胳膊，“想什么呢？差点撞到小朋友。” 路然这才回过神来，用了点力道，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回来：“啊，我走神了。” 她还没彻底从自己的思绪里缓过神来，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几分迷蒙感。 许延笑了一下，心下感叹着，小姑娘连走神都这么有意思，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 许延想象着那画面，怎么想，都觉得一定没有她真正喝醉了以后的场景来的精彩。 正想着，旁边的小人儿突然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样子，相当愁苦。 许延一乐，低头问她：“怎么了？这气叹得，赶得上我爷爷了？” 路然没好气地看了许延一眼，在心里哼了一声。 怎么了？这还不都怪他吗！眼下小硕哥哥近在眼前，距离叔叔婶婶对公司正式出手还有些日子，唯一能让路然发愁的，就是跟许延的婚约了。 她原本胸有成竹，觉得上一世是许家主动解除的婚约，那这一世一定也一样。她到时候只用顺着叔叔婶婶的意，在许家提出来要把婚约对象改成路子瑜的时候，装模作样的惋惜两把，这事情就算是了结了。谁曾想，这一世竟然跟上一世不一样呢？ 说起来，算算时间，许延这时候应该还讨厌着她才对呢？ 路然仰头打量着许延，若有所思。 许延作为许家的独生子，也是长辈们捧在手心里一路纵容着长大的。上一世，他对路然这个突然出现的未婚妻可是百般挑剔，从样貌到身材，就连路然那活泼好动的性格，许延也曾经相当厌烦。那时候的路子瑜一直装的温婉大方，反倒一直深得许延好感。到了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好像路然已经渐渐跟齐硕越走越近了，许延才又突然开始频繁的出现。 那时候的路然也不曾多想，只觉得是许延转了性，开始慢慢接受她这个未婚妻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许延其实不过是因为齐硕的出现，产生了所谓的“男人的好胜欲”吧？哪怕并不是他真心喜欢的，但一旦身边出现了竞争对手，也会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护着不让别人碰。 只不过，再后来…… 路然想到解除婚约以后，那段时间许延的低落和失魂落魄，还有她跟齐硕的订婚仪式上，许延到场时那憔悴的样子。那时候的许延，大概是真的已经喜欢上了她吧。虽然喜欢，却不得不屈从于父亲口中的大局和利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成为了别人的未婚妻。 路然垂了垂眸。 许延的性格，虽然坚强，却压着他背后家族的命运，不得不不断地屈服与取舍。与她的婚约是这样，在往后的日子里，一定也会是这样。就算后来他们之间的婚约没有解除，当路家的公司破产，路然不再有有丝毫利用价值的时候，他能够像齐硕那样，对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吗？ 路然不敢笃定的说他可以。 或许这就是他与齐硕的差距所在吧。 路然抿着嘴唇轻笑了一下。她的小硕哥哥，总是最勇敢、最有担当，最让她心动的那个男人。 路然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 许延正一低头，便在她这笑容里呆了片刻。 一旁的路子瑜看两人这样，刚要上前打断，就听见旁边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路然。” 小硕哥哥？！ 路然听见声音的那一刻，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惊讶的抬头，大眼睛亮闪闪的，四处寻找着。 人群当中，齐硕静静地立在那里，简单宽松的一身装扮，黑色的鸭舌帽立在头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休闲又时尚。 他身材挺拔，气质冷峻又样貌帅气，站在哪里都会自动成为吸睛体，更别说是路然了。 她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小跑着过去，小裙摆随着这动作荡漾着。 “小硕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路然一下子扑进齐硕的怀里，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在他怀里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齐硕原本清冷的表情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柔和了几分，低头淡淡道：“碰巧，跟朋友约在这里吃饭。” 路然惊讶的看着他：“真的吗？我们也来吃饭。小硕哥哥你们吃什么？” 齐硕问：“你们吃什么？” 路然：“牛排呀。” 齐硕：“恩，我们也吃牛排。巧了。” 路然嘴角扬起来：“这么巧，那不如一起吃吧，怎么样？” 此时路然身后，许延和路子瑜也跟了上来。 齐硕侧头看向许延：“既然这么巧，那就一起吧。许延你应该不介意吧？毕竟也是在我家留宿过的关系了，都挺熟的。” 许延半张着嘴，几乎脱口而出就要拒绝的话，就这么被他轻飘飘的给挡了回来。 行，好，可以，算是他欠了他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在别人家里睡了一晚，也该让他一次。 许延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只能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当然，我怎么会介意呢，欢迎欢迎。” 路然于是笑嘻嘻的跟在齐硕旁边，往店里走的脚步都比之前轻快了。 正在这时，齐硕的电话响了。 齐硕接起来。 季河的大嗓门响在他耳边：“喂，齐老大，我们都在台球厅等你呢，怎么还不来啊？” 齐硕等他喊完了，慢条斯理地问：“中午时间了，先来吃饭吧。我家这边的商场，二楼，得意牛排，给你们半小时，能到吗？” 季河在那边问了一句，听到程于谦简洁的应了声“好”，齐硕满意的把电话给挂断了。 另一边，许延微笑着看过来：“怎么，不是跟朋友约好了来吃牛排？” 齐硕面色不变：“是啊，约好了，他们走错地方了，我跟他们再说一下地址。” 许延：…… 许延心底是一万个冷哼，心想这人说谎连草稿都不打！他开车从路然家走的时候，就看见齐硕上了出租车，一路跟着自己的车到了商场。偶遇？说笑呢吧！ 许延斜了齐硕一眼，暗暗磨牙。他难得跟路然出来吃饭，本来就多一个路子瑜在场，眼下还多一个他。等会他朋友再一来，呵，大聚餐？ 许延抿唇苦笑。任重而道远，任重而道远啊…… 那边，路然只关心着齐硕，一双眼睛里就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才几天不见，路然对他的想念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她仰着头，不断地问他问题，这几天有没有出去玩呀，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没有，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齐硕反过来问她：“上回买的复习资料，都认真看了吗？” 路然仰头看着他，突然心生一计，故意皱眉道：“认真看了，不过很多题目都不会做……” 齐硕宽慰她：“不会做是正常的，慢慢来不着急。” 路然小小的应了一声，微微低下头，小脑袋耷拉着，看起来相当难过的样子。 齐硕别开眼，不去看她失落的表情，清了清嗓子，状似不经意地提议道：“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拿来问我。” 路然眼睛一亮。她暗示了那么多，就等他这句话呢！ 不过路然小脑袋转了转，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真的吗？会不会太打扰你……” 齐硕想说不会，但又觉得这么说好像太直白了，于是最后说出口的话竟然带上了几分嫌弃：“你聪明点，一教就会，就不会打扰我。” 路然完全不介意这语气里那一星半点的别扭。 她仰着头，笑嘻嘻道：“好呀，你放心，我很聪明的！” 齐硕低头看了一眼她明显欢喜起来的表情，嘴角勾了勾。 聪明什么？ 明明笨死了。 还跟许延那家伙一起出来吃饭？ 啧。 19.叫吗 第二十章 齐硕打电话让季河他们来的时候, 双方都没多想。 齐硕以为只有季河跟程于谦过来, 季河以为这边只有齐硕一个人在。两方误会之下，到最后, 来了牛排店的人就不只是季河和程于谦了，还有葛佳人。 葛佳人自从上次几个人在二胖家烧烤店道了别，这段时间一直没找到机会再来见齐硕。今天听说齐硕要去打台球，葛佳人便跟着程于谦一起去了。后来季河接到电话说来吃牛排, 她想也没想就跟着一起来了，谁能想到, 这边还有一大桌子人。 三个人到了牛排店，跟在座的几个人眼对眼看了几秒钟后，才在服务员的安排下拼好了桌, 虽然拥挤了些, 好在众人都落了座。 葛佳人一进门，视线就落在路然身上, 此时落了座, 终于有了机会开口。 “路然小妹妹, 又见面了。”葛佳人笑着跟她打招呼。 路然也冲她一笑, 点了点头。 旁边的路子瑜看得有些呆。 在她的印象中, 她这个堂妹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什么时候开始, 竟然认识了这么多人？在座的几位, 不提许延和齐硕, 就是葛佳人和季河、程于谦, 也是圈子里的名人。 葛佳人，母亲是舞蹈家，父亲是政府里面的高官。葛佳人自己也是从小练舞，经常跟着母亲出去参加表演，各种奖杯堆了家里满满一屋子，在舞蹈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的小舞蹈家。 至于季河和程于谦，则都是圈子里赫赫有名的富二代小公子了。季河家里做的是房地产，而程于谦家，则是国内最大的连锁超市的大股东。除了家里背景显赫，这两个人有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季河家里出了名的暴力管教方式，以及程于谦这众所周知的“花花公子”的名头。 路子瑜平常接触的也都是圈子里数得上名号的富二代们，但跟眼前这几人相比，到底还是低了一个档次。她倒是不知道，路然是什么时候跟他们攀上了关系，而且看起来好像还都挺熟的？ 路子瑜想到这里，视线不自觉地转向了齐硕的方向。 齐硕跟路然挨着坐。 两人都不是习惯热络的人，齐硕是向来惜字如金，而路然，则是只喜欢同齐硕讲话。这样下来，几个人的相处模式则成了路然一直在跟齐硕说小话，而坐在路然另一侧的许延，则保持着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路子瑜隐约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就看见桌对面，葛佳人视线似乎总是若有若无的落在齐硕身上。季河正兴高采烈的跟程于谦说着什么，而程于谦听得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看向旁边的葛佳人。 这样一来，几人的关系似乎就清晰了那么几分。 路子瑜轻轻一笑，主动向葛佳人搭话：“一直听说佳人姐姐舞蹈跳得好，堪称一舞惊鸿，一直想去捧姐姐的场，却没找到机会，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姐姐真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 葛佳人看了路子瑜一眼，矜持的一笑：“谢谢。” 就这样？ 路子瑜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一大长篇的夸赞竟然就换来这么敷衍的两个字。 不等她再接再厉，服务生端着牛排上来了，彻底打断了她的奉承。 桌对面，路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提了提嘴角。 别看葛佳人一直这么亲和的跟几人一起吃饭，平日里，她的高冷可不输齐硕。毕竟是从小就众星捧月般在众人的夸赞里长大，又是诸多奖项加身，没几分傲气才奇怪吧？路子瑜一开口就错了。佳人姐姐？姐姐两个字也是她能随便叫的？ 路然心里想着事情，摆在面前的牛排一时间就没去动。叉子卷了一卷意面，在手里转了几圈，没往嘴里送。 “小然，”许延凑近了，在她耳边小声问，“要不要我帮你切好？” 许延语气温和，也是个行动派，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抬手，准备把路然身前的那份牛排拿到自己跟前。 路然刚抬手推拒了一下：“不用了。” 另一边，一只手已经飞快的把路然身前的牛排端走了，一眨眼功夫，另一份已经切得整整齐齐的牛排被摆在了她面前。 路然眨了眨眼，看了看眼前的牛排，又侧头去看齐硕。 齐少爷面色如常，淡淡道：“今天手感不错，在切牛排上找到了乐趣。你先吃，我再切一份。” 路然差点没笑出声。 在切牛排上找到了乐趣？齐少爷，您还能更扯一点吗！ 路然心里吐槽着，脸上却还配合着一本正经的点头：“哦，好，谢谢小硕哥哥。” 齐硕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切自己的那份牛排。 另一边，许延把手收了回去，视线却隔着路然落在齐硕身上，微笑着问：“我这一份也还没切呢，齐少，要不也给你练练手？” 齐硕抬头看过来，视线相交后，彼此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火花。 季河是个直脑筋，听见齐硕和许延的话，就这么当了真，于是凑热闹道：“哎，齐硕，那我这份牛排也给你切？正好我懒得动……” 程于谦扶了扶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想去捂季河的嘴都来不及。 齐硕视线从许延身上收回来，顿了顿，转向季河，轻声说：“那不太合适吧。” 季河一听，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怎么不合适了？” 另一边，许延也看着齐硕。他倒要看他怎么圆！ 路然仰着头，手上绞着的意大利面放了下来，三分紧张，七分好奇。 她的小硕哥哥，可从来不会吃这种口头上的亏呀，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路然心里头窃喜着，仰头看着齐硕的眼睛更亮了，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另一边，两个女生也同时望了过来。 面对几个人手电筒似的目光，齐硕这个当事人看起来倒是淡定得很。 他回视着季河，淡淡道：“你知道，路然叫我什么？” 小硕哥哥……众人在心里给出了答案。 下一秒，就听齐硕继续道：“季河，要是你以后也这么叫我，我就给你切。叫吗？” 季河张了张嘴，在脑海里演练了几次喊他小硕哥哥的场景，最后浑身哆嗦了一下，自己把自己给肉麻到了。 “不不不，不劳您动手了，我自己来……”季河最后颤抖着手，乖乖去切自己那份牛排了。在齐硕的三寸不烂之舌面前，他甘拜下风。 齐硕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许延。 他这一番话，看似是说给季河的，可其实，刚刚让他帮忙切牛排的，可不止季河一个人啊…… 许延当然接收到了齐硕这目光。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拿起了刀叉。 牛排嘛，他也选择自己切。 20.礼物 第二十一章 还好有季河在, 一顿饭下来, 也不至于太尴尬。 路子瑜原以为能趁这次的机会跟几人搭上话，再不济, 也能混个脸熟。可全程压根没人搭理她，就算她挑起了话题，也没人往下接，反倒叫她觉得尴尬。于是一顿饭下来, 路子瑜倒是越发沉默了。 等众人都吃完了，女孩子自然是要去洗手间补妆的。 葛佳人率先离了席, 路子瑜一眼望见了，就赶紧跟了过去。 在座的几人除了季河，当然都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齐硕余光注意着路然, 打算如果她也去, 那他就跟着一起。 却没想到，路然只是从随身的小包里找了支唇膏出来, 在嘴唇上抹了抹, 又抿了抿, 就安然的坐在椅子上, 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了。 “你不去吗？”齐硕低头问她, “洗手间。” 路然眨了眨眼，笑道：“恩, 不去。人太多了, 还要排队呢。” 齐硕点了点头, 就没再问。 他想, 路然是真单纯也好，是真的傻也好，都无所谓。路子瑜跟葛佳人两个人不管谋划些什么，总不至于对路然做些什么太过分的事，即便真的有，路然身边还有他替她挡着呢，怕什么。 于是席位间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许延在这时候凑过来，问路然：“等会买手机，想好要买什么牌子了吗？” 路然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看向齐硕。 “小硕哥哥……”路然冲他笑了笑，“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呀？” 许延愣了愣。 手机这种东西太过私人，就算是朋友之间，相互借用手机，也是略有些不妥的事情，毕竟他们这些人的身份摆在那，任何事情都得小心谨慎，更不要说路然连做什么用都没有提，只管问齐硕借。 齐硕二话不说，当即把手机掏出来，把手机锁解开，递到路然眼前。 路然却没有接，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不用不用，要不还是你直接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型号的手机吧？我等一下去买手机，想跟小硕哥哥用同款。” 齐硕明白了，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看着她：“要买手机了？” 路然点了点头。 齐硕看了眼许延：“那不如一起去吧，我……” 许延微微一笑，接过话来：“这么巧，齐少爷也要换手机了？” 齐硕顿了一下，看着他嘴角的笑，慢慢摇头：“哦，没这么巧。不过我舅舅家的专卖店开在这里，我带你们去，打个折。” 许延：…… 好，可以，棒棒。 …… 洗手间里，葛佳人和路子瑜一前一后到了洗手池边。 葛佳人补着妆，没有想开口的意思。路子瑜在旁边故意慢吞吞的洗手，等了又等，最后实在憋不住了。 “佳人姐姐，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喜欢齐硕吗？”路子瑜期待的问。 她早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却还是要等葛佳人先说出口。这样，她才好把自己准备好的那长篇大论告诉她，比如，路然跟齐硕的关系是如何如何的暧昧，另一方面路然还早已经跟许延有了婚约…… 可偏偏，路子瑜是当真没什么眼力劲儿，就完全没想到，葛佳人这样高傲的人，怎么会率先承认自己的感情呢？更何况，还是在自己并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 “你是……？”葛佳人反问她。 路子瑜笑容尴尬的僵硬了一秒，但很快，下一秒就自己给自己递了个台阶：“对不住对不住，是我都忘了，刚刚在桌上还没来得及作自我介绍呢。我叫路子瑜，辉腾集团路盛隆的女儿。” 葛佳人“哦”了一声：“姓路啊。路然是你的……？” “堂妹，”路子瑜解释着，又补了一句，“不过她只是寄住在我们家而已，我们关系不亲的。” 路子瑜看得出葛佳人对齐硕的爱慕，于是理所当然的想，葛佳人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跟其他女生关系亲近，一定会对路然心生排斥。路子瑜想利用这一点，把葛佳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中，首要的，就是把自己跟路然划清界限。 葛佳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回连应都懒得应了。口红“啪”的一声被她合好收起来，转身就要往回走。 路子瑜呆愣了片刻，赶紧追上去：“佳人姐姐，你就不讨厌路然吗？她可是跟齐硕关系暧昧得很！而且，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就是今天跟我们一起的许延，是她的未婚夫！” 路子瑜怕再被她打断，赶紧一股脑的把想说的话全倒了出来。 葛佳人这回果然没再不理她。 路子瑜得意的笑着，心想再高冷的人也是有命门的，眼前这位葛佳人的命门，就是齐硕。 可当路子瑜看清葛佳人脸上的表情时，嘴角那抹笃定的笑渐渐变成了尴尬。 葛佳人看着她的时候，脸上分明写着……鄙夷。 “说完了？”葛佳人是练舞的，身材姣好，身高也出挑。此时踩着高跟鞋，看着路子瑜时竟然还要微微低头，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路子瑜在她的气场之下，愣愣地点了点头。 葛佳人轻笑一声，声音冷冷道：“齐硕跟我是朋友，他跟路然也是朋友。你所说的‘暧昧’……我是不知道你对这个是怎么定义的，但是很显然的，你，已经冒犯了我和我朋友两个人。” “我……”路子瑜想要开口，但葛佳人没给她这个机会。 “你说路然是你堂妹，就算关系不好，也有血缘亲戚的情分在吧。你这样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又是什么样的行径？”葛佳人说到这里，上上下下的把她打量了一番。 路子瑜在她的目光下，只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胸腔里渐渐生出了一种几近羞耻的感觉。 葛佳人最后看着她，丢下一句：“路子瑜，对吧？我记住你了。” 她说完，优雅的转身离去。 路子瑜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葛佳人的背影渐渐走远，刚刚那份紧张感才慢慢散去。 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她那点小伎俩能挑拨得动的。 …… 葛佳人回到坐席间，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几个人商量着下午的计划。 葛佳人听说齐硕要跟路然他们一起去买手机，便决定不再跟季河他们去打台球，找了个借口，说是约了朋友谈事情。 一行人在牛排店门口道了别。 路然知道齐硕要带她去买手机，又多了一个下午的相处时间，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葛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给路然留下了一个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等你有了手机，方便常联系。” 路然把葛佳人留下的便签纸放进包包里，点头应道：“我会的。” 葛佳人笑着转身，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一眼许延。 就算路子瑜说这话的动机不纯，但，路然是个已经有了婚约的人，这件事她总不会乱说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齐硕…… 葛佳人心思几转，最后又嘲笑自己多管闲事。 齐硕那个人，总不会委屈了他自己的。 …… 葛佳人走了，季河也拉着程于谦去了台球厅，只剩下齐硕、许延和路子瑜，带着路然去买手机。 虽然这一路上只比来的时候多了一个齐硕，路子瑜却总觉得，氛围变得比之前微妙得多。 来的时候，只有她、许延和路然三个人，总体来说沉默居多，不过她如果说话，许延也总会答两句，还算有来有往。 可现在，明明多了一个人，却比之前更沉默了。 齐硕，是向来沉默惯了的，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路然嘛，只要跟齐硕在一起，不说话也是开心的。至于许延，则跟在两人身边，他视线大多时候都落在路然脸上，看见她脸上的笑，自己的心情也就好起来了。 几个人当中，还真就只有路子瑜觉得哪里不对劲…… 很快，就到了齐硕所说的那家专卖店。 到了门口，路子瑜就惊呆了。这款手机品牌因为主打质量，所以对国内的代理商要求严格，为了防止商家相互竞争，一定的区域内便只能有一家正规授权的代理商。路子瑜是知道，齐硕家背景相当不凡，但是也万万没想到，这片区域唯一的代理商就会是齐硕的舅舅，而且眼前这家店在这寸土寸金的商城正中央，竟然能有这样大的规模…… 路子瑜想到之前，在路然的生日宴前夕，父亲特意把她叫到书房叮嘱她，平时任性胡闹也就算了，生日宴上一定要收敛着自己的脾气，请来的客人里头，数齐、程、季、许这几家要格外上心，在这几家里，齐家更是万万不能得罪…… 齐家到底家大业大到怎样的程度？路子瑜只觉得自己刚窥探到了冰山一角，便已经被震慑住了。 她心里头想着事情，脚步就渐渐地慢了下来。 等她再找到几人时，路然已经站在柜台前，拿着一部跟齐硕同款的手机，只不过齐硕那款颜色是银色的，而路然手里这款颜色是金色。 路子瑜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齐硕的话。 “上次你过生日，按理我是该送你生日礼物的，只不过当时准备不周。要不今天这手机就送你了，当做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齐硕看着路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 他才不会承认他早就想给路然买一部手机了…… 自从那次季河问她要电话号码，她回答说没有手机之后，他其实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路然有没有手机，他是完全不介意的，但他不想她以后再遇到同样的情形，会因为这个而感到尴尬。正好，这次就有了这么个机会，他就顺水推舟，踢了出来。 齐硕自以为把心思藏得好好的，不会让路然听出来。 可看着眼前这小姑娘望向自己时，眼睛里头那亮闪闪的光，他就莫名觉得心虚。 好在，小姑娘没看太久，就开了口。 “不用了，小硕哥哥，”路然轻轻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刚刚从后头跟上来的路子瑜，“叔叔说要给我买的，也是长辈的一番心意嘛，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路然一边说，一边还冲路子瑜眨了眨眼：“是吧，堂姐？” 路子瑜张了张嘴，当着许延的面，只能点头：“是啊，我爸特意交代我，要给你买最好的。” 路然于是笑嘻嘻的让柜台里的人帮她把手机包起来。 路子瑜跟着导购去旁边结账，刷完卡，心里还有些叹气。这手机虽然贵，但是她爸当然是不会在意这么点小钱的，可她自己就不一样了……如果路然这手机不用花钱，那她爸给她的这笔“公款”她就能给自己买点好东西了。路盛隆对她的零用钱限制的紧，一个月才只有两三万，在她那些小姐妹中间，她实在算不上是出手大方的那一个。 路子瑜想到这，又叹了口气。 …… 柜台旁边，齐硕看着路然那眼角眉梢里的笑，隐约也看出来了她是故意的，心里只觉得有趣。 再一低头，就看见路然那一双大眼睛正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齐硕问。 路然轻轻一笑：“小硕哥哥，你刚刚说要把生日礼物补给我，是真的吗？” “恩。有什么想要的？”齐硕竟然有些好奇。 路然嘴角的笑甜甜的，小声问：“这个礼物，可不可以是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呀？” 齐硕微微一愣。 “比如，从今天开始，每天帮我补课两小时？” 21.大哥 第二十二章 路然眨巴着眼睛, 期待着齐硕的答案。 如果他同意的话, 以后每天都可以有两个小时的单独相处时间，如果她到时候再“笨一点”, 每道题目都让他多讲两遍的话…… 路然看着齐硕，嘴角挂着狡黠的笑。 齐硕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许延听见了，对路然道：“要补习的话, 比起齐硕，我应该更合适。我记得齐少爷高中学的是理科吧？” 齐硕看了他一眼。 许延微微一笑, 继续道：“我高中学的文科，虽然高考时没拿到文科状元，不过也是我们市第二名。如果我来给你补课, 加上小然你本身的聪明才智, 一定能事半功倍，你说呢？” 路然扭头看向许延, 余光可劲儿往齐硕身上瞟。她是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可是这也得看对象呀！比起许延, 如果帮她补习的人是齐硕, 那才真的能事半功倍呢…… 路然抿了抿唇。 齐硕侧头看了眼许延, 看见他眼里自信的笑，心中冷哼了一声。 “这么听起来, 好像确实是许延比我更合适哦。”齐硕淡淡道。 路然一听, 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满脸的惊异。她的小硕哥哥, 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把机会让给别人了！路然小心脏颤了颤，甚至产生了怀疑，难道齐硕是从一开始就不想给她补课吗…… 她想到这里，原本明亮的大眼睛立刻黯淡了下来，小脑袋微微低下去，整张脸垂到了齐硕看不见的角度，只留给他一张后脑勺。 齐硕目光从许延身上收回来，把小姑娘这失落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嘴角扯了扯。 “不过……”齐硕慢慢开口，补充道，“你们许家在城南，跟路然家里的有些远啊。算上堵车的时间，这要是一天补课两小时，可不得花在路上四个小时？” 许延嘴角的微笑僵硬了一下。 路然把小脑袋抬起来，仰头看着齐硕。 齐硕继续道：“虽然你帮路然补课的心意是好的，不过这么麻烦你，路然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吧？” 齐硕说完，眸光淡淡扫向路然。 路然心领神会，赶紧点头道：“是呀是呀，怎么好意思给许延哥添麻烦呢。” 齐硕看着路然整个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小脸上刚刚的颓丧气息一扫而空，重新挂上了明亮的笑，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 真是个小姑娘，一句话阴天，一句话放晴，这么好哄吗？ 齐硕笑了一下，转过脸去。 路然脸上笑嘻嘻的，扭过去看着齐硕的侧脸，无比满足。 她就知道嘛，她的小硕哥哥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她跟别的男人出去独处，还每天两小时？ 要知道，上一世，齐硕可是他们几个好兄弟吐槽最多的醋王。 齐硕大学的时候，路然有时候会趁周末的时间去他们学校找她。那时候的齐硕除了忙着在外面参加各种比赛，空闲的时间都会跟季河他们一起去打篮球。 大夏天的，路然经常打着个太阳伞，坐在他们篮球场旁边的小看台上当他们的观众。 齐硕个子高身材好，长相还这么出众，在外面参加比赛拿的奖多了，到了大三那会儿，已然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平时在学校里经过的时候，都会有小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他，更别说打篮球这种荷尔蒙爆棚的体育运动了。 每次路然在看台上，都能看见不少女生等在旁边，买着冰棒矿泉水，就等着他们休息的时候递上去。 路然就偏偏跟他们都不一样。她每次就只空着手去，坐在一边。等他中场休息的时候，她也不过去，就坐在那等着，看着他拿着女生们买的冰棒和冷饮主动过来找她。然后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站在比他高两层台阶的地方，勾着他下巴，凑上去亲。 那时候的路然已经上了大学，是齐硕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齐硕就常常笑路然，占有欲这么强，让他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路然就笑嘻嘻的说，他身边只要有她就够了。 后来有一次，路然照旧坐在看台上等他，却有个男生突然靠过来，跟她说话。路然是不知道，齐硕远远的一抬头，就看见有人在跟他女朋友搭讪，好端端的一个三分球就这么投偏了。本来几个人就是打着玩，他于是跟好友们比了个手势，转身就往路然这边跑。 路然原本正在跟那男生说着话，就感觉有人在揉自己脑袋，回过头，人已经被齐硕紧紧地揽进怀里了，占有欲极强的姿势，盯着那男生：“有什么事？” 当时那男生都吓蒙了。 后来等人走了，路然才仰着头，一脸的调笑，跟他解释：“人就是个大一新生，来问教务处怎么走。” 果不其然，等她解释完，眼前的齐硕彻底脸红了。 多难得的一次机会啊，齐少爷也有情绪这么外放的时候！ 路然当然不能放过，于是抬手去，一左一右的捏他的脸：“吃醋了啊！我跟人家说句话而已，就这么吃醋啦？齐硕啊齐硕，你怎么这么可爱！” 路然说完，还故意揉了揉他两边脸颊，看他别扭着脸红的样子，得意洋洋。 齐硕却只是紧紧盯着她，眼神慢慢沉下来。 路然一看他这眼神，灵敏的第六感立马意识到不妙，转身想跑，却被他先一步扣住了腰。 纤细的腰，被他紧紧的扣住，狠狠地往怀里一带，接下来，也不顾旁边有多少双眼睛睁盯着，俯身下去，温柔又霸道的吻着她。 吃醋？ 他齐硕吃起醋来，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路然是他的女朋友，谁也别想碰。 …… 路然从回忆里把思绪收了回来，看着齐硕的时候，眼睛里涌动着温柔。 许延把两人这互动收在眼底，别过头，只当没看见。 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路然家另一边的那栋别墅买下来了。 …… 等路子瑜提着缴费单回来，几个人便出了门，决定回家。 照例是许延开车。 车上，路然突然想起来什么，便问齐硕：“小硕哥哥，你高中的课本还在吗？高一到高三的。” 齐硕犹豫了一下：“不一定，回去要找找看。” 路然想也不想，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齐硕想了想。路然回去以后也是跟路盛隆他们在一起，按照之前对他们家的判断，她这么早早地回去也不一定会开心，反正天色还早，倒不如先去他那里坐坐。 于是他点头：“好。” 路然立刻开心了，满脸的笑容。 路子瑜坐在副驾驶座上，听见了后排两个人的对话，侧头去观察许延的表情。 许延察觉到了，问她：“怎么了？” 路子瑜轻轻一笑，温婉道：“许延哥，今天辛苦你这么来来回回的送我们，等会儿就留在我家坐坐，吃了晚饭再走吧？” 许延没有多犹豫，微笑着点头：“好啊，只要不打扰你们就好。” 路子瑜赶紧摇头：“当然不会，我爸妈都很喜欢你的，一定欢迎。” 于是，等到了目的地，几个人一起下了车，兵分两路。许延跟着路子瑜回了路盛隆家，齐硕带着路然去了隔壁。 “想喝什么，我买了饮料放在冰箱，红茶，柠檬水，还是汽水？”齐硕进门换了鞋，一边问路然。 路然小声道：“柠檬水。” 她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双粉色的女士拖鞋，心里一甜。等换好鞋，她就跟在齐硕后头，小步小步的慢慢挪到了客厅。 谁想到，前一步踏进客厅，走在他前面的齐硕身形就突然顿住了。 路然疑惑了一下：“怎么了？” 齐硕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也没出声。。 路然于是往旁边挪了挪，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想要一探究竟，谁料小脑袋刚歪出去，正看见沙发上的人站起来，面对着他们俩，轻轻点头：“回来了？” 齐硕仿佛挑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路然呆了一瞬，但很快把自己惊愕的表情收起来，看着沙发旁边站着的人，抿了抿唇，乖巧的叫了一声：“齐……大哥。” 22.臭小子 第二十三章 能有齐硕家的门钥匙, 不请自来, 还这么大大方方的坐在他客厅里等着他的，除了齐硕他爸, 也就是那两个哥哥了。 此时站在两人眼前的，就是齐硕的大哥，齐宏。 齐宏今天办事路过这附近，正好过来看看。 家里给齐硕置办的这套别墅, 其实就是齐宏一手给他挑的。说来也巧，上回从路然家里参加完生日宴离开, 齐宏托了朋友打听，地里位置好、交通便利，又离齐硕即将去念书大学不远的地方, 恰巧这套别墅都符合。 只不过那时候的齐宏可没想到, 齐硕刚把这边收拾好，人就已经搬了过来。 等他在外地把工作的事情告一段落, 抬回到家, 听说他这个小弟弟已经快半个月没回家了, 这才惦记着要过来瞧一眼。 这么一瞧, 就正好碰上了两个孩子一起回家的这场面。 齐宏挑了挑眉, 看着刚进门，刚从愕然中回过神来的两个孩子。 “小然是吧, 生日宴上刚见过面的。”齐宏看着路然, 微微笑了一下。 路然乖巧的点了点头。 齐宏最后看向自家弟弟：“怎么才回来, 等你半天了。” 齐硕从冰箱里把冷饮拿了出来, 两瓶柠檬水，递了一瓶给路然，这才回答他：“刚去舅舅店里一趟，刚回来。找我有事？” 齐宏眼睁睁瞧着他把手里仅有的两瓶饮料跟路然两个人分了，自己在这等了半下午，连口水也没喝上，黑色的眸子里于是生出几分笑意来。 “怎么，拿了饮料也不知道给大哥一瓶？” 齐硕仰头喝了一口，把瓶盖拧上了，气定神闲：“就在冰箱，不知道你喝什么，就没给你拿。” 齐宏“呵”了一声。 路然原本抱着那瓶水站在原地，正想着要喝还是不要喝，听了这话，立马“得得得”的跑过去，把饮料递给了齐宏。 “我不渴的，齐大哥，你先喝。” 齐宏笑着接过来，一边看向齐硕：“还是小姑娘懂事啊，你看看你。” 齐硕啧了一声，转身又去开冰箱的门，打算再给路然拿一瓶。 路然赶紧喊他：“那个，小硕哥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课本我下次再来拿。” 路然说完，也不等齐硕回话，转身就往外跑。 齐硕刚把冰箱门拉开，里头的凉气扑面而来，回过头，连路然的背影都没瞧见。 小姑娘跑的倒挺快。 冰箱门被他“啪”的一下合起来，转身去沙发边上靠着，看着齐宏：“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还以为n市那个项目至少还得半个月才能搞定？” 齐宏喝了口水，嘴角含笑，看他：“怎么，嫌我打扰你了？” 齐硕侧头看了眼齐宏，皱眉：“别乱说。” 齐宏笑笑，看齐硕这表情，知道对路然那丫头是真的上心了，于是也不在多说，换到了正题。 “你录取通知书到了，今天刚刚寄到家里。”齐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把通知书从沙发上拿起来，递到齐硕手边。 齐硕接过去，没立刻拆开。 他抬头看着齐宏：“你们都不想知道，我选的什么专业？” 齐宏把冷饮随手放在桌上，笑：“你选的什么专业，我们还能干涉你不成？” 齐硕顿了顿，没说话。 确实，跟程于谦、季河他们不同，齐家不是只有他一根独苗，自然的，家里给他们的压力也不同。大哥作为长子，已经承担了不少，二哥又因为志向所在，去当了兵，到了他这里，几乎不用再担心什么家里的事情，只管做自己想做的。 齐硕抬头看着齐宏，低声道：“谢了，大哥。” 齐硕是齐宏看着长大的，一见他这表情，他怎么猜不出他的想法。 于是他站起来，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西装，抬步走过去拍了拍齐硕的肩：“行了，亲兄弟，别这么煽情。” 齐硕别过头。 他平时也不是这种煽情的人好吗？ “我晚上还有饭局，先走了。”齐宏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 到了玄关处，他又转过头来，看着齐硕。 “路家那个小姑娘，你不是说不认识？” 齐硕顿了一下，答道：“本来是不认识，现在认识了。” 他说完，看着齐宏。他大哥平时对这些是不太过问的，这会儿提了这么一句，应该是有原因的。 果然，齐宏虽然面色不变，下一秒说出来的话，依然跟路然有关。 “上回生日宴上，爸就注意到她了。这回听说我给你办的房子就在他们家隔壁，特意让我给你带句话……”齐宏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齐硕立刻抬头，有点紧张的看着他。 齐宏笑着看了眼自家弟弟，这才清了清喉咙，把自家老爸的话一字不变的复述道： “臭小子，路然他爸当初可是跟我有着过命的交情，你小子在外面怎么花我不管你，但是这丫头，你要是敢欺负她，传到我耳朵里来，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爸是这么说的，原话。”齐宏说完，轻轻笑着。 齐硕慢慢松下一口气来，看着齐宏，对上他脸上促狭的表情，清了清喉咙：“知道了。” 齐宏瞧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转头要走，又想起什么来，回头看着齐硕：“对了。” 齐硕抬起头。 齐宏微微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语句，这才继续道：“路家那丫头跟许家的小子定过亲，虽然是陈年旧事了，但是老一辈思想古板，还是在意的。你们俩要是真有那个意思，这婚约你不用管，家里自然能帮你摆平了。” 齐硕抬头，看着自家大哥认真的目光，慢慢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意思传达到了，齐宏也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推门走了。 齐硕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了会儿，脑海里想着自家大哥刚刚说的话。 路然跟许延的婚约啊…… 齐硕喝了口冷饮，把心里头那股焦躁的火勉强往下压了压。 门铃的声音突然响了。 齐硕略带疑惑，过去开了门，慢慢拉大的门缝里却没看到人的身影。 齐硕愣了片刻，准备把门关上，却又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感应似的，往门后看了一眼。 “……路然？”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小裙子，蹲在门后头，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小姑娘。 路然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齐硕：“小硕哥哥。” 齐硕应了一声。 路然抿了抿唇：“我刚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今天家里买了西瓜，想请你去吃，所以就又回来了……然后……” 路然没往下说，但齐硕已经明白了。一门之隔，她是把大哥跟他说的那些话都听见了。 路然小声道歉：“对不起，小硕哥哥……” 这一声对不起，是为她无意间听到了对话，还是为对话的内容里，她跟许延的婚约呢？ 齐硕低头看着路然。昏暗的光线下，小姑娘原本亮闪闪的那双大眼睛，此刻看起来都有些黯淡了。 齐硕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起来吧。”他略微弯下腰，把手递到她跟前。 路然抬起头来，看着他。 “走吧，去你家吃西瓜。”齐硕继续道。 路然犹豫了一下，慢慢把手放到他手心里，就着他的力道站起来。 “小硕哥哥，我……”路然小声开口，被齐硕打断了。 “路然，”齐硕慢慢道，“急什么？” 路然侧头看着他，跟着他往外走，手还被他牵着，没有松开。 “你才十五岁，我今年也才十八，”齐硕淡淡地解释，“不用这么着急，着急长大，着急去面对和处理这些事。” “你可以慢慢长大。”齐硕低头，认真地看着她。 还有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放在心底。 反正他会等她的。 23.端倪 第二十四章 路盛隆家里没买西瓜。 路然从头到尾根本就没离开齐硕家, 怎么会知道路盛隆他们有没有买西瓜呢？ 西瓜只是个借口, 掩饰她偷偷躲在门口听墙角的行为。 路然跟在齐硕身后的时候，悄悄地抬眼去瞅他。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小谎言。 两个人来了路盛隆家, 客厅里只坐着许延和路子瑜。 “爸妈出门了，留了张便签，让我们自己把晚饭解决了。”路子瑜看见路然跟齐硕，解释着。 许延坐在沙发上, 抬眼看见齐硕也跟着一起来了，倒没什么意外的。这家伙, 知道他在这里，不跟来才奇怪。 差不多也到了饭点，几个人都是家教良好, 作息规律惯了, 总要先把晚饭解决了。 路子瑜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许延，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我不会做饭。” 齐硕挑了挑眉, 若有所思地去看路然。 她这么多年寄住在别人家里, 应该也没什么要下厨房的机会？ 齐硕这么想着, 开始思考是不是要叫个外卖。 就在此时, 沙发上的许延开口了：“我来吧。家里有面吗？给你们做个鸡蛋面。” 路子瑜立马应声道：“有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兴奋地, 完全不遮掩。她是真没想到，许延这样的大少爷竟然还会做饭！ 许延看见路子瑜这追捧的样子, 下意识扭头去看路然。比起路子瑜, 他当然更在意的还是路然的反应。 只可惜, 路然目光完全没落在他身上。 此时的路然正仰着头, 在问齐硕：“小硕哥哥，想吃面还是饭？我都会做的。” 齐硕有些惊讶：“你会做？” 路然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说起来，她会做饭这件事还是因为齐硕。 上一世，路然跟齐硕在一起以后，偶尔也会去齐家老宅，陪齐如海一起住几天。到了过年的时候，老宅里的保姆阿姨也请假回家了，三个儿媳妇就成了他们家里年夜饭的主力。 路然原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本身性格就贪玩，哪是那种能耐得下性子去研究食谱做东西吃的人？但后来见了大嫂，那么个大美人，却偏偏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的一手好菜，路然便开始向她学习了。 做饭这种事，其实跟学习一样，也是讲究天赋的。 路然就是那种没天赋的。 上一世，她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以后正式成为了齐硕的妻子。一直到二十八岁，这么多年来，路然也没能像大嫂那样做的一手美味，唯一还算是能拿的出手的，就是齐硕最爱喝的西红柿鸡蛋汤了。 “西红柿鸡蛋面吧，好不好？小硕哥哥想吃吗？”路然想到这个，立刻就仰着头问他。 齐硕点头：“好。” 于是等许延和路子瑜重新跟上两人的节奏时，路然已经从冰箱里找出来几个西红柿，去了后厨。 齐硕不放心路然一个人，于是也跟去了。许延，当然是不放心这两个人独处的，于是也跟了去。大家都去了，路子瑜一个人待在客厅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叹息着离开了客厅的大空调，也去了后厨。 这么一来，原本宽敞的厨房里竟然被四个人挤得满满的。 好在路然技术熟练，西红柿鸡蛋面做起来也简单。 不到半小时，一锅热腾腾的面就已经好了。 调料放完，路然要出来一小勺尝了一下味道，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可以了。” 路然给大家做饭，于是盛饭的任务就落到了路子瑜身上。 路然却站在旁边，等路子瑜盛了两碗，就过去把汤勺接了过来。 “我来。”她解释了一声，盛出来一碗给齐硕。 齐硕接到她递过来的那碗面，当下愣了一愣。 满满当当的一大碗面，西红柿被煮的滚烂，融在面汤里，带着它特有的清香。面条周围是被搅拌的很均匀的碎鸡蛋，中间裹着葱花，带着清香。最让齐硕意外的是，这碗面里没有一块整块的西红柿。 “小硕哥哥，尝尝看，喜不喜欢？”路然把筷子递给他。 齐硕低头先喝了口汤。是他最喜欢的，熟悉的味道。 “恩，很好喝。”他说。 路然轻轻一笑：“那就好。” 她转过头去，继续盛自己的那碗。 路子瑜在旁边看了一眼，正好瞧见齐硕碗里没有一块西红柿，于是问路然：“你怎么一块西红柿都不给齐少盛？这也太怠慢客人了。” 路然正在盛汤的手微微顿了顿，扭过头，对上齐硕也正看着自己眼睛。 她不给他盛西红柿，当然是有原因的。 从小到大，这位齐少爷就不爱吃煮熟的西红柿。生的西红柿，当作水果吃，可以；做汤，里面放上西红柿调味，可以；但汤里面的西红柿块、西红柿炒鸡蛋里面的西红柿，这位齐少爷是一口都不会动的。 他不喜欢那个味道。 不过…… 路然轻轻咬了一下舌头。眼下她可不能表现出早就知道他喜好的样子。 于是在几个人的注视下，路然轻轻一笑，故意做出一副任性的样子，道：“西红柿不多嘛，我爱吃，当然小硕哥哥就要少吃点啦。小硕哥哥，你不介意吧？” 路然说完，故意扭头，眨巴着眼睛望着齐硕。 齐硕对她刚刚那番话感到隐隐有些不对劲，却来不及多想，应下一声：“不介意，刚好，我不爱吃的你爱吃。” 路然听了他的话，嘴角的笑更甜了。 坐在另一边端着碗吃面的许延听了，慢慢放下筷子，抬起头，一本正经道：“小然，那你多吃点，西红柿我也不爱吃。” 路然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恩”了一声。 态度之冷淡……跟刚刚对齐硕的回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延轻轻一笑。眼下这几个人的关系里，路然就跟齐硕最亲近，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许延有心动的感觉，就有追女生的觉悟，如果这么点小挫折都放在心里，那他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不过许延不在乎，可不代表一旁的路子瑜不在乎。 路子瑜把路然这一番差别对待全都看在眼里，也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她心心念念的许延哥，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她，这样明显的关心着路然，可路然呢？却根本不在乎。 路子瑜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面，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一种名为嫉妒的花，正在她心底深深地扎下了根，肆意疯长。 …… 一顿饭吃完，四个人到了路盛隆家门口。 齐硕往前走两步就是自己家了，倒也不用人送。倒是许延，之前停车停的远，这会儿就要多走两步。 路然跟齐硕告了别，看着他人到了自己家别墅的大门，这才转过身，看着许延。 “许延哥，”路然仰头望着他，“我送送你吧。” 她一句话说完，恰好路灯亮起，昏暗的天空下，只有路灯的光落在她眼眸里，熠熠生辉。 许延知道她是有话要跟他说，于是轻轻点头：“好，那就麻烦小然妹妹了。” …… 路子瑜原本想要跟着路然一起送他，被许延三言两语的打发走了。于是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在别墅区的小道上，晚风习习，似曾相识的场景。 “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也是你跟我一起，走在这条路上。”许延开口，低头看着路然，声音里载着温柔。 他说的是生日宴那天，他带着路然出来，说是去找齐硕，其实不过是他想找个机会跟她独处而已。 路然仰头看着许延，看见他眼睛里的温柔，突如其来的，就想起了上一世。 许延其实一直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不论是跟路然的相处，还是面对任何一个陌生人，许延都是那样的谦谦君子，礼貌有度。哪怕是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路然这个未婚妻排斥到不行，面对她的时候，他也能尽量不失了风度，上车的时候帮她挡着头，吃饭的时候给她拉椅子，每次约会回家都一定把她送到家门口…… 如果不是后来路子瑜的突然警告，让路然知道了，原来她的堂姐一直喜欢许延；如果不是路盛隆夫妻跟许延的父亲徐家明达成了协议，让许延的婚约对象从路然换成路子瑜……或许，路然上一世也可以跟许延在一起。只是也许，没有后来跟齐硕在一起的那样幸福。 婚约解除的时候，路然并没有多想。那时候的许延虽然对她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了，但也始终守着君子之礼，没对她表过白，连手都没怎么牵过。 得知婚约解除的时候，路然刚从路子瑜那里知道，她其实一直暗恋许延，已经很多年了……巨大的冲击，连着被退婚的羞怒，路然根本没有多想，只以为这一切都是许延也默认的。 再后来，被齐硕求婚，然后甜蜜的订婚，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哪怕是后来，在订婚仪式上看见许延出席时形容憔悴，路然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他在家里的公司忙的累了，没能休息好。 只有现在回想起来，路然才能察觉那一丝丝端倪。 他送给她的玫瑰花，每一次都是999朵；哪怕是跟齐硕订婚以后，每到她生日，依旧能收到他提前三个月预定好的生日蛋糕；还有一次她发烧，他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在露天商业街排了一整夜的队，只为了给她买一杯网红奶茶…… 上一世的路然太蠢了。 她对什么都不上心，就这么随性又任性的活着，感情世界里，先开始认定了许延是未婚夫，便不做他想，后来跟齐硕有了婚约，便迅速坠入了爱河。 那时候的她，感情的世界里便只看得到她的小硕哥哥，从没想过那个对她好的许延竟然也还是喜欢，甚至喜欢到……为了她要去伤害她的爱人。 所以这一世，她不会再给他任何希望。 从一开始，连话也不愿意跟他说，到现在，她要亲手斩断，跟他最后的联系…… “许延哥，”路然突然停下来脚步。 许延微微跟她错过半个身子，也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路灯莹莹的灯光下，他看着少女认真的表情，轻抿的嘴唇，隐约预感到，她接下来的话必定不会叫他开心。 果然…… 下一秒，路然就轻轻开口道：“我们的婚约，解除吧。” 24.独立 第二十五章 把许延送走以后, 路然一个人回到家, 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往齐硕房间的方向看。 路然房间的书桌边有一个窗口, 打开以后正对着的是隔壁别墅里，齐硕房间的那扇窗。 路然靠在窗边看过去，那边的窗户里漆黑一片，估计是人不在。 路然闭着眼, 开始默默地猜测，小硕哥哥现在是在做什么呢？运动？还是玩电脑呢？ 可等她真的把眼睛闭上了, 想到的除了齐硕，还有刚刚在停车场分别的许延。 “我们的婚约，解除吧。”路然这句话说出口以后, 四周围一片安静。 许延半天没给她回应, 等路然疑惑地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才发现, 他竟然一直都看着她, 微微笑着,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路然总有种感觉, 这一世的许延仿佛跟上一世不一样了。明明还是那个人, 还是那样的温柔，对谁都彬彬有礼, 可每次许延看着她的时候, 她都能感觉到, 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跟上一世的含蓄和模棱两可不同, 甚至连上一世刚开始时他对她的反感，这一世也都完全略过了。好像从第一次见面，路然便能清晰的感觉到许延对她的好感。这种好感就像是上一世，她刚开始的时候对他的那样，那种作为自己的订婚对象，认定了彼此将来一定会走到最后，不会惧怕途中的任何插曲的感觉。 只可惜，这一世的路然已经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她了。 “路然，不用这么快下定论，”许延看着她，轻声说，“婚约虽然是父母早年定下的，但是对于你，我是认真的。” 许延顿了顿，继续道：“或许你现在觉得有人比我更适合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不过你还小，我还年轻，往后的日子很长，我不介意多给你一些时间，去感受，甚至去比较。” 路然眉头微蹙：“我……” 许延打断她。 “小然，我只是告诉你，世界上不只有一种选择，只要我还在，我会是你永远的第二种选择，”许延说到这里，似乎感觉到语气过于认真了，于是轻轻笑了一下，缓和道，“送你一个备胎还不好吗？至少，如果有一天你被人欺负了，还能多一个人帮忙？” 路然看着眼前的许延。 从前世对他的了解，路然深知许延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能让他说出这些话来，甚至主动提出来要做她的备胎……路然真的想不明白，重生后的自己有什么优秀的地方，能够得到他这样的心意。 她看着许延，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提婚约的事情，对于他而言，就实在有些过分了。 许延也明白路然的想法，最后冲她道了别，却在离开前认真的告诉她：“等你考上大学吧。到那时候，如果你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我不会再纠缠。” 路然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许延已经转身走了，抬手冲她摆了摆手，留给她一个背影。 …… 等她考上大学。 路然低头看了眼铺满了整张书桌的复习题…… 哎，头疼。 …… 上次路然提到的那张银-行-卡，路盛隆没过几天就拿来了，交到路然跟前。 “你不提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你爸妈还特意用你的身份注册了这么一张卡。你看看，这卡里面的钱我和你婶婶都没动，原封不动的交到你手上的。” 路盛隆说完，看着路然稚嫩的小脸，又补了一句：“不过不管这卡上多少钱，你什么时候没钱花了，只管问我和你婶婶要。我们要是不在，就问子瑜要，都是一家人，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李淑梅在旁边点头，看着路然一脸慈爱。 路然结果那张卡，捏在手里，好半天才把自己心头的情绪压下去，抬头冲路盛隆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笑来：“谢谢叔叔婶婶，路然以后就只有你们这些亲人了……” 路然一边说，一边慢慢低下头去，却把角度控制得刚刚好，让他们可以看见自己眼睛里慢慢蓄出来的眼泪，泛红的鼻尖，还有晶莹的从脸颊上滑落的泪水…… “哎，小然乖啊，以后我们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恩？”李淑梅一边说，一边把路然揽进自己怀里。 路然浑身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咬着牙，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她要忍，要忍。 你来我往的一番虚情假意以后，路盛隆和李淑梅终于起身，准备离开路然的房间里。 路然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 李淑梅却在起身后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着她，一脸慈爱的问：“对了，小然，你说知道你父母给你留了一张银-行-卡，是谁告诉你的？” 路然仰头看着李淑梅，目光从她嘴角温柔的笑，滑到她眼神中闪烁着的那一抹精光当中，心下了然，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确实，路然父母出车祸的时候，路然还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别说根本理解不了“死亡”这么个概念，就算是那时候就知道了，隔了这么多年，她又怎么可能还记得这么一张银-行-卡？ 可路然知道这张卡，当然不是谁告诉她的。 上一世，公司突然出事，路然作为老板，承担了一切相关责任，包括经济上的全部损失。但那时候的路然哪里有这么多财力？她一辈子画画，多少算是个漫画圈小有名气的老画手，但真要有多富裕，她又不会理财、又不搞投资，还真没有多少财产。 等她去了银行，仔细查了自己名下的所有资产才发现，她的父母竟然早在她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给她办了这么一张卡。卡上的钱其实没多少，那是她父母每年在她生日那天都会给她存进去的一笔钱，积攒了四年，本金刚刚过百。到路然发现这张卡的时候，本金加利息一次性取出来，刚刚好，把公司的债全都填补上了。 雪中送炭的一张卡，按理说，路然应该感到开心。 可事实上，当路然把卡里的钱全都交出去以后，她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就好像……她把父母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也弄丢了。 路然想到这里，目光闪烁着，流动着悲伤的情绪。 李淑梅的一句问话，让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路盛隆也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路然。 路然抬起头来，还没开口，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李淑梅赶忙道：“没事啊，小然，不想说就不说了。你看我这张嘴，一开口就又提了你的伤心事……” 李淑梅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拿纸巾过去给路然擦眼泪。可路然越是不说，她心里却越是计较着。能跟路然有接触，还知道连她跟路盛隆都忘到脑后去的这么一张银-行-卡，必定是当初跟路然她父母关系亲近的人。如果真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她跟路盛隆一定要知道对方的身份，然后严加提防…… 李淑梅这么想着，目光就不自觉的沉了沉。 路然把她这眼神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叹息着，终于还是仰起头，带着哭腔道：“我……前两天找到爸爸妈妈留给我的一封信，信上面提到的……” 路然说到这，又是一阵哭。 她不能不说这个消息的由来，否则以李淑梅的警惕心，一定会时时刻刻盯着她，这样时间久了，难免会发觉她跟齐硕的亲近，路然不能冒这样的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说一个死物。 信？这样的一封信，妙处可大了。谁也不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可以是留给路然的一张银-行-卡，就可以是一些别的信息，比如公司里谁是路然父母的亲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还有可能是教她将来如何重新夺回大权的方法…… 有了这样一封虚无缥缈的信，路然以后在路盛隆夫妻面前便有了筹码。哪怕将来他们想要对她使什么手段，她也可以利用这封信拒绝，只需要说一句：“我爸妈在信里交代过我，不能这样做……”路盛隆夫妻再有通天的嘴上功夫，总不能让路然违背她已经去世的父母的遗愿吧？ 路然低垂着头，脑海中把这一切都算计在内，眼睛里却还蕴着泪，轻轻啜泣着。 李淑梅和路盛隆对视一眼，问路然：“什么信啊？要不让叔叔婶婶也看看？” 路然犹豫了一下，抬着头，似乎相当为难的样子，小声说：“可是，爸爸妈妈交代我，这封信只能我自己看……” 李淑梅一听，还要再说什么，被路盛隆打断了。 “没关系，叔叔婶婶就是关心你。小然，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出去了？别哭了，回头眼睛肿成个鱼眼睛，恩？”路盛隆语气里满是对路然的关切。 路然轻轻点了点头。 目送两人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路然轻轻把房门关上，又做出压抑的哭声，等了一会儿，才拿纸巾把眼泪擦干净。 路盛隆和李淑梅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打压她一个便做出为她考虑的样子。上一世，整整二十多年，路然都是在两人这样唱戏一样的对白中长大的。年轻，又头脑简单，她就这么整整信了他们二十多年…… 好在，这一次，她事先拿到了剧本。过去她犯过的蠢，她这次一定不会再犯。 路然做了个深呼吸，重新回到书桌前。 她现在最能仰仗的，就是明年的高考。 她要考到s大，然后从路盛隆家里搬出去，自立门户。 先独立，这是往后要跟路盛隆夫妻对抗的一切基础。 25.喝醉了 第二十六章 齐硕收到s大的录取通知书以后, 几个朋友出来聚会, 地点就在齐硕家。 路然当然是受到邀请的人之一。 齐硕亲自去了路盛隆家里，礼貌又守规矩的邀请两位路家小姐一起过去参加聚会。毕竟如果只邀请路然而忽略了路子瑜, 于理不合。 说起来，路家其实也要摆宴，为庆祝路子瑜顺利考上s大。是的，跟齐硕同一所大学, 不过齐硕学的是计算机，而路子瑜在管院。 齐硕这次小规模的聚会, 其实也是二胖他们要求的，连地点定在他家也是这帮好兄弟们选的。这几个人，自从知道齐硕有了这么套完全独立的小别墅, 早惦记着过来放肆一把了, 说什么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那都是借口借口。 路然跟路子瑜一起过来, 两个人一人手里抱着几瓶酒, 一个人捧着个果篮, 路然是捧着果篮的那个。 虽然大家年龄相仿, 也不在意这些, 但空手来毕竟不好。可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带来的东西却是天壤之别…… 如果不是路然跟齐硕等人已经熟悉过了, 眼下这场面, 路然一定是要尴尬的。 齐硕原本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他熟悉这些, 打起游戏来跟其他人不一样, 神情淡淡的，不因为一场胜负而情绪激动得跳起来爆粗口……不过也是因为他几乎零失误，压根没有输的时候。 路然两人进门的时候是季河过去开的门。 客厅里除了齐硕，还有程于谦和葛佳人。 看见路然和路子瑜带来的东西，葛佳人自然领略了其中的深意，但很快，齐硕就站起来走过去，把路然手里的果篮接过来。 “你来还用带这些？”齐硕说这话的时候轻笑了一下，丝毫不掩饰两人关系的亲密。 旁边的路子瑜顿了顿，提着酒的手还被勒的生疼，原本心里只是想赌这么一口气，这回彻底泄气了。 带什么过来有什么关系呢？齐硕是齐家的小少爷，真正在乎的能是这些吗？他只在乎来的人是谁。 …… 烧烤架支在后院。 路然跟在齐硕后面过去，一眼就看见忙前忙后的二胖。 “烧烤是二胖特意从他们家店里带过来的，男生多，拿的肉菜多，你要是怕油带回少吃点。”齐硕小声跟她说。 路然笑了一下，点头：“没事。” 烧烤从架上到烤好，天也渐渐黑了。 院子里的光线暗下来，几个人开始耐不住性子，要玩游戏。 烧烤配啤酒，真心话大冒险，最合适不过了。 最先被问的是葛佳人，二胖提问。 “在场的这些人当中，最喜欢谁。” 葛佳人想了一下，最后抬着酒杯一口喝干了：“喏，守规矩，这问题我答不出来，只能喝了。” 二胖笑嘻嘻点头：“哎，行行行，知道你跟齐硕、程于谦都是一起长大的，分不清更喜欢谁。得嘞，问题问完了，下一个！” 第二个，也是凑巧了，摇到了路然，路子瑜提问。 路子瑜一见提问对象是路然，瞬间打起了精神。 认真想了半天，路子瑜看了眼路然身后坐着的齐硕，问：“那天你特意把我们都支开，单独送许延哥到停车场，后来跟他做了什么？” 路子瑜说的是买了手机那天，齐硕回了自己家以后，路然单独把许延送去停车场。 也就是那天……路然跟许延提了接触婚约的事。 可眼下，路子瑜借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问出来，明显就是在暗示齐硕，路然背着他跟许延黏糊不清…… 路然看了眼路子瑜，最后抿着唇，甜甜一笑，道：“做了什么啊……许延哥说不能告诉别人的。” 路子瑜一愣，没反应过来。她以为，路然一定会匆忙解释，说什么都没做、清清白白的，但有句话叫越是掩饰越是有鬼，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路子瑜只要从中挑拨一二，就不信路然跟齐硕之间的关系没有裂缝。 但偏偏，路然不按常理出牌。 路子瑜惊愕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座位上齐硕突然动了。 他拿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举着空杯冲路子瑜比了比：“我替她干了，是不是就不用回答了？” 程于谦在旁边看见这场面，生怕闹僵了，赶紧笑道：“你齐少爷都开口了，谁还敢不给面子。” 这么一句话，就算路子瑜再想说什么，也难开这个口了。 然而路然却不领情。 她转过头来看着齐硕，把他手里的杯子拿走了，小声道：“你胃不好的，还喝酒？” 齐硕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听说他胃不好，只是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低声道：“没事。” 路然眨了眨眼，当着众人的面，轻轻一笑道：“小硕哥哥，那天晚上的事，许延哥说不能告诉别人，不过我可以偷偷告诉你。” 齐硕眉头动了一下，看见小姑娘眼睛里狡黠的光。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小姑娘脑袋凑过来，靠在他耳边，小声说：“我问他……能不能解除婚约。” 她声音很小，几乎是气音，温热的，落在他耳边，痒痒的。 路然说完这句话，立刻离开了，同时离开他周身的，还有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齐硕顿了顿，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捏着她手腕，把人拉了回来。 看着小姑娘瞪大眼睛呆愣的样子，齐硕轻轻一笑，凑到她耳边：“那他怎么说？” 路然耸了耸鼻子：“这个请求，延期一年……” 路然说完，慢慢把头低下去，小声道：“所以本来我都不打算告诉你的……” 齐硕嘴角微微勾起来，低头去看小姑娘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浓。 “行了，知道了。”他扶着她胳膊，把人往旁边的椅子上带过去，看着她坐好了，才把手收回来。 路然坐稳了，抬头去看路子瑜，微微一笑：“这酒是小硕哥哥替我喝的，当然，问题的答案也只能小硕哥哥一个人听了。堂姐，你不会介意吧？” 路子瑜皱着眉，一侧脸，正对上齐硕看向她的目光，凉凉地，不怒自威。 路子瑜没敢再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别开眼。齐家这样的人家里长大的少爷，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另一边，葛佳人坐在程于谦旁边，目光落在齐硕两人身上，把刚刚两个人的互动看得真真切切。她脸上还勉强挂着笑，尽量大方、得体，眼睛里的疲惫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她跟齐硕、程于谦、季河几个人，是从幼儿园开始就玩闹在一起的情谊。齐硕的性子没人比他们更了解，随性，淡然，甚至有些冷漠。他跟路然眼下的相处模式，看似是他成熟着在照顾路然，可实际上，却也是路然的温暖在打动着他。 她葛佳人十多年来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路然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彻底完成了。 葛佳人从未有过这样挫败的感觉。 她从小练舞，知道凡事须得努力，更努力，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但是感情上的事，她再怎么努力，达不到就还是达不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是她最讨厌的。 葛佳人心里郁闷，忍不住就多喝了两杯。 程于谦在旁边盯着她，等她差不多快要喝到醉酒的限度了，抬手按住她又要去拿杯子的手，低声道：“别喝了。” 烧烤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二胖几个男生都在那边帮忙收拾。 程于谦把葛佳人扶到客厅的沙发上，看见旁边的路然，让她帮忙照看着，自己又回去了后院帮忙。 路然坐在沙发上，给葛佳人倒了杯水。 葛佳人看清了眼前的路然，把那杯水推开了，四处寻找着：“我不要喝水，想喝酒。” 路然看着葛佳人眼前的样子，想到她内心的骄傲和此时的郁闷，倒真的不忍心让她这么压抑自己。 于是路然走到一边，把路子瑜今天带来的酒提过来，拆了封。 “喝吧，”路然看着葛佳人，把酒倒进两个玻璃杯里，“我陪你。” …… 等路子瑜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就只闻到客厅里浓郁的酒香，像是她爹让她提过来的那瓶陈年佳酿。 等她看清楚沙发上两个醉鬼以后，彻底头疼了。 这瓶酒可是路盛隆的珍藏，度数高后劲还大，这两个人一会儿工夫已经喝下去大半瓶了他，今晚还能自己回家吗？ 路子瑜赶紧去后厨，把两个男生找来。 程于谦拍了拍葛佳人的背，小声问：“葛佳人，醒醒？” 葛佳人哼唧了一声，抬手勾住程于谦颈脖，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程于谦浑身僵硬的任她抱着，眉心微微蹙起来，最后叹了口气。 另一边，路然还捧着酒杯，小猫喝水似的一点点舔着酒。 齐硕伸手过去，想把酒杯从她手里拿走，被她死命的护着。 齐硕低头，对上路然亮晶晶的眸子。除了比平时看起来更亮一些，他几乎要怀疑她根本就没喝醉。 但是下一秒，路然娇嗔的声音，任性的话语，就让他明白了。 是喝醉了，没错了。 路然随手把酒杯丢到一边，扑过去抱住齐硕，两只腿翘起来环在他腰上，然后笑嘻嘻道：“小硕哥哥，路然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26.听话 第二十七章 路然整个人像个大号玩偶, 挂在齐硕身上, 双手勾的紧紧地，还有环在他腰上的腿。 齐硕抬手颠了颠, 怕一个不稳，让她直接摔地上。 路然却还不老实。 她一只手勾在齐硕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放到他脸上，顺着他的眉毛, 眼睛，鼻子……慢慢滑下去。 “小硕哥哥……”路然唇瓣轻启, 声音很小，软绵绵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甚至带着几分鼻音, “小硕哥哥……” “我在。”齐硕仰着头，任她拿指尖触碰着, 感受着那微微瘙痒的感觉, 也没躲。 路然就着灯光看着他, 好半天, 最后低下头, 慢慢凑到他唇瓣边：“路然喜欢你，是真的……” 她一边说, 一边靠近他。 温热的呼吸, 和他的纠缠在一起, 带着刚刚那瓶酒里香醇的味道。 齐硕看着她一点点凑过来, 粉嫩的唇瓣近在眼前，大眼睛扑闪着，亮亮的，里头却复杂着，像是有着跟他在一起的欢喜，还有更多的悲伤，他看不懂。 紧接着，她靠得更近了，鼻尖跟他的碰到一起，唇瓣几乎就要贴上了，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唇瓣上有些微的痒…… “路然。”他关键时刻侧了一下头，躲开了这一吻。 柔软的唇瓣就这么一偏，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微不可闻的脸一红。 挂在他身上的人却还不死心，继续凑过来，还想再亲。 齐硕看着她因为那瓶酒而红扑扑的小脸蛋，半是哄半是要挟道：“听话，不然下次不让你来找我，也不帮你补课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威胁，路然轻轻啊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抱紧了他的颈脖，把脑袋往下埋了埋，不敢看他，一边小声说：“路然很乖的，很听话……要补课啊，还想见到小硕哥哥，小硕哥哥不能不理我……” 她一边说，一边仿佛又难过了起来。 真是喝醉了，一句话而已，也这么当真。 齐硕拍了拍怀里小姑娘的背，抬步往门口走。 两个人刚刚那一连串交互发生的快，声音又都是咬耳朵似的小，站在一旁的路子瑜只能看看见两人亲密的动作，倒是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齐硕走到路子瑜跟前，小声说：“我把路然送回她房间。” 路子瑜了然，立刻在前头带路。在这位少爷面前，她是一点儿想要使坏的心思都不敢有，生怕偷鸡不成反倒自己还落不到好。 明明是同龄人，路子瑜在齐硕面前却总感到紧张和局促，这种只有面对她父亲时才会有的感觉。 “路子瑜。”齐硕在后面突然开口。 “啊？”路子瑜本就紧张着，此时更加慌乱了，回头看着他。 齐硕轻轻一笑：“知道你是路然的堂姐，这么多年，多谢你对她的照顾了。” 路子瑜放松了几分：“哪里的话，路然是我的亲妹妹，我们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齐硕看着她，轻笑了一声。 路子瑜脸快要笑僵了。 齐硕这才慢慢道：“上次生日宴就看出来了，是挺照顾的。” 路子瑜琢磨不清楚他的意思，也没敢再接话。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路盛隆和李淑梅应该还在外面的饭局。 路子瑜一个人扶不动路然，直接领着齐硕进了路然的房间。 干干净净的一间房，除了必备的家具，几乎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唯一让人感觉到有些人气的，就是书桌上，那一摞摞堆起来的、摊开的习题册。齐硕随手翻开一本，是上次他亲自帮她选的那一本，已经做了一小半了，看了是真的挺用功。 齐硕慢慢把那本书放下，刚要走，却看见书页里夹着的一张纸露出来了一个角。 齐硕下意识的把那本书打开，想要重新把那页纸夹好，却在看见那张纸上的图案后愣住了。 那是从练习簿上撕下来的一张纸，方格子的背景上，被人用铅笔细细描绘出了一幅画。 画面中央，俊朗的少年趴在桌上，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抬头看向画面之外的自己。桌上堆了各种书籍，少年一只手随意的搭在书上，抬手腕内侧的那颗痣被清晰地标了出来。 反正你会喜欢我。 这行字被一笔一划的写在那张画的角落，清晰又认真。 路子瑜注意到齐硕的动作，凑过来看了一眼，故意道：“哦，那张画呀，是路然前两天刚画好的，也不知道画的是谁，宝贝的不行，碰都不让人碰……” 路子瑜声音渐小。 因为她感觉到，齐硕看向她的目光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仿佛又弄巧成拙了。她本意是想借这张画，暗示路然心有所属，那个人谁也不认识，藏在她自己心里。如果齐硕信了，路子瑜就算是大功一件，让路然能够彻底跟齐家断了联系，少了这个靠山，路盛隆一定会大大的嘉奖路子瑜的。 只可惜，路子瑜感觉自己的如意算盘又打错了。 齐硕看着手里的画，良久，才慢慢把东西放回了原处。冷峻的脸上表情依旧还是淡淡的，眸光却跟之前不大一样了。像是带着什么疑惑，却又矛盾着，觉得那疑惑来的毫无道理。 最后齐硕把书桌整理好，走回到路然床边。 她刚刚那么激动的对他又是扑又是亲的，最后还没亲成呢，先把自己给折腾累了，在他怀里就睡着了，这会儿抱着被子，更是睡得沉沉的。 正是夏天，齐硕怕她受热又怕她着凉，扯过被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搭着肚子，然后转身迈出了房间。 路子瑜就跟在齐硕身后，把他送到了门口。 临走前，齐硕转过身问路子瑜：“从小到大，路然还有认识其他名字里有‘硕’的男生嘛？” 路子瑜愣了一下，不敢再使什么心眼，如实道：“来了我家以后是没有的，她也根本不出门，也不认识什么朋友。不过来我家之前我就不知道了……” 齐硕点了点头，礼貌的道了别，转身就走。 路子瑜看着齐硕渐渐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刚刚的问话，是在怀疑什么？在怀疑路然什么？ …… 齐硕回到家，客厅里程于谦和葛佳人已经都不见了。季河跟二胖一人抱着一瓶酒，正在划拳，看见齐硕来了，赶紧招呼他。 齐硕也不拒绝，过去也拿了瓶酒，跟两个人坐在一起。 有了齐硕，划拳也没什么意思了。 二胖拿酒瓶子跟他碰了一下：“小姑娘送到家了？” 齐硕点了点头。 二胖嘿嘿一笑：“可以啊，几天不见，看起来关系突飞猛进啊。” 齐硕想了想。确实，离上次在烧烤店见面也没多久，可能是住得近又多见了几次面，他跟路然的关系仿佛又进了一步。最大的突破点，大概是上一次，被她听见大哥提醒自己她跟许延的婚约…… 自从那次开始，两个人的关系仿佛被定了性。如果只是单纯的朋友、兄妹，婚约什么的，不可能成为这段感情的阻碍。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唯有……两个人都没有挑破，但很明显，都已经互相知晓了彼此的心意。 齐硕想到这，仰头灌下去一大口酒，爽了一下。 季河是个迟钝的，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吧，你居然对小然妹妹，你……我一直以为你拿她当妹妹的！” 二胖撞了一下他肩膀：“妹什么妹！就你这样的，你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妹子！” 季河还要反驳，却看出来齐硕的表情不对劲，像是有心事。 “老齐，你在想什么？有什么烦恼，跟兄弟们说说看？”季河关心地问。 齐硕看了两人一眼，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开口。 “你们说，五岁以前的记忆，能记得多少？”他慢慢开口，声音显得有些悠远。 “五岁以前？什么也不记得吧，”季河认真思索了一下，“我最早的记忆也就是上幼儿园那会儿了，但那都已经很模糊了，再往前，就真的没什么印象了……你突然问这么做什么？” 齐硕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淡淡道：“没什么。” 其实季河说的没错。能勉强算是清楚地记忆，也就是在五岁左右了。再往前，大概只是一些模糊的片段了吧。如果路然真的在来路盛隆家之前就认识他，那他应该是在八岁以前，怎么可能她记得他，他却没有半点印象呢？ 齐硕眼前回想着路然草稿本上的那副画。 那个场景，那个神态，画上的人分明就是他吧？可路然什么时候见过他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吗？ 齐硕越是思索，越是疑惑。 生日宴上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到底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那样信任他，甚至依恋他？ 齐硕百思不得其解。 冥冥之中，到底有什么是路然知道，而他不知道的？ 27.别哭啊 第二十八章 时光转瞬即逝, 再去翻日历, 已经到了大学开学的日子。 路然这天起了个大早，到隔壁的门口去跟齐硕告别。却没想到, 到了门口，齐硕却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路然走过去，满心的不舍全写在脸上。 她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之前只是轻轻垂在肩头, 现在已经快要齐胸了。今天穿的是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长度刚到膝盖上面一点点, 一字领上面露出两边小巧的锁骨，让人挪不开眼。 学校离得近，齐硕东西也没多少, 一个行李箱放在了车后座, 整个人就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小姑娘慢吞吞的走近了。 “小硕哥哥……”路然开口, 看着他的时候可怜兮兮的, 像是一直被被主人丢下的小猫咪。 齐硕一见她这模样, 心尖都软了。 “别哭啊, 都在一个城市, 我周末回来看你。”齐硕这么说着，抬手揉了揉路然的脑袋。 路然眨了眨眼, 眼珠子努力的转呀转, 把眼泪给憋回去, 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 她是真的舍不得齐硕啊…… 她好不容易才跟他重逢, 可是朝夕相处的时间这么短，他还说好的给她补课呢……最重要的是，她至少要等一年后才能去大学里找他了。一年啊，路然想想都难过。万一这段时间他在大学里喜欢上其他小妹妹了…… 路然仰起头看着齐硕，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又怎么了？”齐硕看着她，耐心地问。 路然声音小到不行，窃窃道：“我就算再努力，也要一年以后才能去s大找你……大学里漂亮女生那么多……” 路然抿了抿唇，还有半句没说完——大学里漂亮女生那么多，像他这样优秀的男生可不多。他这张脸，长得多不安全啊！路然想着，抬起头来，又狠狠地看了一眼他这副招桃花的脸。 齐硕哑然，低头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小姑娘，你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路然扁了扁嘴，小声嘟囔：“想着怎么跟情敌抢男人……” “你说什么？”齐硕故意挑眉看她。 路然哼唧了一声，没说话。 齐硕轻笑道：“我倒不知道，你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还是对我这么不放心？我可是记得，现在我在你这，才是名不正言不顺哦。” 路然知道他指的是许延，张嘴想要反驳，却一时无言。好的吧，他说的都对。 齐硕看她这副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笑。 “该走了。”齐宏从别墅里走出来，正看见两个小朋友腻歪着，一边别过头不去看，一边出声提醒了一句。 路然赶忙转过头去，羞红了脸。 其实上一世，她对齐宏总有几分惧怕的感觉。那时候她性格比现在骄纵许多，有时候难免对齐硕使小性子。高中的时候，她又不认真学习，就经常逃了课，去s大找齐硕。 可那时候齐硕正在忙着比赛的事，根本没有精力再分给她。于是她就发短信、打电话，各种骚扰他，拼命问他，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后来那次比赛，齐硕拿了第一回来，连家里的庆功宴都没吃，出了学校就过去找她。她呢，还跟他赌气，不愿意见他，躲在房间里，任他满世界找她。 那天晚上下了大雨，路然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电影，等后来掀开窗帘往外看，才发觉他不知道从哪去找了她一圈，淋着大雨又来路盛隆家里问她回来了没有，整个人被浇成了个落汤鸡，却一脸的焦急，只是怕她出了什么事。 那天路然把他拉回了他家里，赶紧让他洗了个热水澡，嘴上忍不住骂他是不是傻，这么缺心眼，一边心里又愧疚着，给他煮姜汤。 后来，齐硕还是感冒了，整整半个月，说话都带着鼻音。再后来，路然就正式见到了齐宏，齐硕的大哥。 那时候不是路然第一次见齐宏，但却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谈话。 齐宏年纪比齐硕大六岁，比路然就大了近九岁。路然见到他的时候他刚跟人谈完正经事，一身正装，表情还带着几分严肃。路然一眼望过去，就被他的气质给镇住了。紧接着，就看见他一边松自己衬衣最上面的纽扣，一边低头淡淡道。 “你是路家的姑娘，路然是吧，”齐宏说着，看她点了头，轻轻颔首，“我们家向来开明，齐硕自己的事情我们都不会插手的。只不过……” 路然被他这转折的语调勾起了心里的大石头。 齐宏认真地看着她，慢慢道：“齐硕也是我们老幺，男孩子没那么娇弱，虽然从小一直是放养在外面，不过也是长辈们疼爱着长大的。你们在一起没人反对，但如果总是这样今天一感冒明天一发烧的，指不定哪天混了个缺胳膊断腿的回来，家里人倒不至于去找谁的麻烦，不过心里头这个疙瘩怕也是解不开了。我说这些，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路然在齐宏的目光下，心虚着，小小的点了点头。 齐宏话也说完了，冲秘书招了招手，临走前留给她一个还算温和的笑：“话虽然这么说，只要你们两好好的，齐家就永远是你们的家。他感冒了爱吃酸的，尤其爱柠檬，你有空了可以给他准备一些。” 那时候的路然低着头应下了，等再抬头，只看见齐宏带着秘书上了商务车的背影，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那是路然对齐宏的第一印象。高冷，严肃，不苟言笑……可就是这样冷到不行的人，却对他的亲弟弟这么上心，心疼他感冒，就过来敲打他这个未来的小媳妇儿，连他爱吃柠檬这种小细节也记得清楚。 从上一世到现在，路然对齐家人的好感都从未变过。对齐硕，也对他的家人。 只不过…… 再有好感，自己跟齐硕这么亲密的样子被他们看到，路然还是会害羞的。 倒是齐硕，轻笑一声：“脸红什么？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路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齐硕，眼见他就要转身走了，赶紧抬步上前，拉着他的手把人拽回来。 齐硕一愣，只感觉到手腕上温热的触感，紧接着，温热的唇瓣贴上他下巴。 “嘶……”下巴上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 齐硕呆愣了一瞬，继而手腕被她放开。 只见眼前的小姑娘红着脸看着他，娇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任性，小声说：“给你留个印记，这样你就记得了，不要去勾搭其他小妹妹……” 你还有个小妹妹在家里等你呢。 路然在心里悄悄说。 齐硕摸着下巴上被她咬过的地方，疼痛的感觉慢慢消退着，心里的柔软不可思议的蔓延开。 莫名的，就想到那次她喝醉了酒，抱着他就要亲，躲过去好几次，她都百折不挠的继续努力着…… 他的小妹妹啊，看来还有很多面等待他去发掘呢。 齐硕轻轻一笑，转身走了。 “别哭啊，有空就回来看你。” 在他身后，路然咬着牙，低头去擦红了的眼睛，一边小声道：“谁要哭了……” 28.你怎么耍我呀 第二十九章 齐硕离开后没几天, 路然也去学校办了入学手续。 这一世的路然从来没在正规学校念过书, 直接去念高中，按理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这所高中是私立学校, 校长跟路家关系又向来不错，有路盛隆的面子在，路然直接入学念高三，倒也没遇到太大困难。 去了学校, 路然直接坐在了教室的第一排，离讲台最近的地方。 说实话, 如果不是在学校里复习效率更高，路然是真的不想来。 因为是跳级，这里的同学跟上一世路然的同学都不同, 要重新认识这些人, 路然打心底里觉得麻烦。而因为路然是班上新转来的同学，不少人都抱着好奇的态度过来跟她问好, 这一来二去的, 更是耽误了路然不少时间。 好在, 路然一开始采取了重生回来刚开始时候的方法, 装作嗓子生了病说不了话的样子, 以此拒绝了不少人的搭话，省去了不少麻烦。 学习上, 路然也没有拖班级里的后腿。之前齐硕帮她挑选的那些复习资料是真的有用, 她自己又下了不少苦功夫, 路然上了课以后发现每堂课都能跟上。按照开学第一场测试成绩来看, 她现在的成绩已经比上一世高出不少，只要再努力一下，要去s大应该不成问题。 路然每次想到这里，心里都会忍不住雀跃几分，但紧接着，想到齐硕现在在学校里，短期内可能都见不到面了……路然就又难过起来。 “哎……”她小小的叹了口气，眉头也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有哪里不会的吗？” 路然抬头，看见同桌李国强正看着她，微微笑着。 路然微微愣了一下，低下头，手边是自己刚刚演算到一半的题。这是这次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思路她明明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演算出来的答案却跟标准答案不一样。 李国强是班长，也是上一次测试的年级第一。班主任特意安排路然跟他做同桌，也是有让他帮扶一下路然的意思。这一点上，李国强相当尽职尽责。 路然看着李国强笑了一下，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指了指试卷上那道让她迷惑的题，认真的听他接下来的讲解。 不得不说，年级第一的水准还是高的。路然毕竟也有重生一次的底子在，听了他的讲解，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误区在哪里，等草稿纸换到自己手上，她重新做了一遍，答案已经正确了。 谢谢你。路然在草稿纸上写道。 李国强看完了，莫名的脸上有点红，然后小声道：“不用谢，应该的。不过你真聪明，一遍说完立刻就会了。他们都说你是跳级直接念的高三，果然是天才少女，名不虚传啊。” 路然看着他，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感叹，抿着唇没有再作回应。 其实她入学以后，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跳级的事情，就是不想太过受关注。但是她的身高样貌，年龄是瞒不住的，于是众人便都猜测她是跳了级，“天才少女”的名号就这么在学校里传遍了。 路然可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受人瞩目。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把高三一年读完，然后去大学里找她的小硕哥哥。 路然想到这，对李国强轻轻笑了一下，不再回话，埋头继续整理自己的错题了。 旁边的李国强看她如此，也转过头去埋头看书——看看，人家天才少女都这么努力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懈怠呢！ ……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路然躲在房间里，拿着手机一遍遍看齐硕给她发的消息，嘴角勾着笑。 齐硕他们新生报到，无非就是分班、认识新同学然后参加军训那些事儿，可路然就是想知道他的日常，每天的消息就算只是重复早安、午安和晚安，路然也是开心的。 今年又是本市的一个炎夏，烈日当空的照了这么些天，新闻都报道了好几次。齐硕给路然发的短信里没太提这几天的高温，只是反过来关心她在学校里还适应吗，这几天太热不要晒到。 路然问他这几天有没有晒伤，齐硕说当然没有。 齐硕：男生怕晒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那种整天在家里坐着数钱的大少爷。 路然看着齐硕发过来的消息，便忍不住想笑。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想象得出他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一张冷漠脸，配上嘴角那抹淡淡的笑。 她当然是相信他的，虽然也有坐在家里数钱的资本，但齐硕从来不是这样一个人。他个人的努力，足以让人忽略他的身家和背景。 上一世在大学以后，他自己做研究，等毕业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了。人们再介绍他的时候，不再提他的父亲齐如海，也与他那两个成就斐然的哥哥无关，只是介绍他，齐硕，那个新兴行业的先锋人物，未来可期。 路然想到这，忍不住在心里小小的骄傲了一把。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齐硕问到路然的学习。 路然想了想，嘴角翘起来，打字道：学习还有点紧张呀，不过好在老师给我安排的同桌成绩非常好，是我们班班长，人也很好，经常给我讲题。 那边齐硕敏锐的察觉到关键信息，问：同桌？男的女的？ 路然轻轻一笑：男生呀，长得还挺好看。 手机安静了下来，路然等了很久，都没再有消息回过来。 去忙了？路然抿了抿唇，把手机放在一边，转头去抄今天该复习的英语单词，却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不自觉的往手机上瞟。 没一会儿，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响着，路然立刻放下笔，抬手把手机拿过来。 看着屏幕上“齐硕”两个字，路然接听的动作又缓了缓。他刚打过来她就接起来，这不明显是在等着他的电话吗？路然这么一想，克制着自己的手，决定等一等，再等一等……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屏幕上的接听画面突然静止了，紧接着，“对方已挂断”的字样在屏幕中央一闪而过。 路然一呆，还没反应过来，手机画面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页面。 这才多长时间呀，就这么没耐心吗？路然气结，鼻子里出气，小声哼了一下。 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 路然想也没想的立刻接了起来，动作之快，生怕对方再挂断似的。 紧接着，就听见听筒里传来的那边的笑声。 “接的这么快，是不是专门等着我的电话呢？”齐硕声音轻柔，字里行间都带着笑。 路然一听就明白了，刚刚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路然张了张嘴，思绪转了几转，最后把那些小抱怨、小赌气全都收拾好，换上了娇软的语调，故意小声嗔怪道：“小硕哥哥，你怎么耍我呀！” 一句话，成功让电话那端禁了声。 路然抱着手机，抿唇一笑。 她的小硕哥哥呀，她一撒娇，他就缴械投降了。 29.甜一下 第三十章 路然没有告诉齐硕的是, 第二天周末, 她要去s大看他。 路然守着这个小秘密，那一晚睡得十分香甜, 连梦里梦到的都是上一世，齐硕刚跟她订婚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他们俩都还是孩子，路然习惯了拿他当好朋友一般的相处，突然转换了身份, 格外不适应。于是两个人明明还是跟从前一样的出去吃饭，路然却突然变得斯文了起来, 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子僵硬，眼前的还是从前最熟悉的那个人，却别扭的像是跟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在一起。 那天吃的是牛排。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故意耍她, 手里的刀叉明明是用惯了的餐具, 那天却切得格外费力。最后齐硕一整块牛排都切完了，她还在努力挣扎着眼前那第一口。 于是他一只手伸过来, 把她面前的那份跟他的换了过来, 什么话也不说, 自顾自的继续切自己面前的牛排。 倒是路然, 看着他的举动, 愣愣地，像是还反应不过来似的。 最后齐硕侧头看着她, 好笑的问：“怎么, 未婚夫亲手给切的牛排, 舍不得吃了？” 也是这句话, 让路然条件反射似的回了一句：“自恋什么！” 从这一句拌嘴开始，一瞬间，两人的相处又回到了之前，不再有半分别扭的，自然而然的相处。再之后，吃过饭以后齐硕带着她压马路，悄悄探过来牵住她的手，仿佛也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那时候的路然是真傲娇啊。他的手第一下伸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让他牵了，等反应过来，她努力挣开他的手，叫嚣着不公平，问他：“突然牵手之前，是不是该表个白什么的？” 当时她想的是，从开始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说过喜欢她。 谁想到，车水马龙的马路边，齐硕认真的看着她，贴近了，在她耳边说出的话却格外的不怀好意：“表了白，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比如……种颗草莓什么的？” 路然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以后，整张脸瞬间羞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他，最后只能默默地把手塞回到他掌心里，小声说：“那还是先牵手吧。” …… 回忆太甜了，路然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嘴角仿佛都还带着梦境里延续出来的笑。 s大离路然的住处其实不太远，虽然也实在算不上近。路然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叫的出租车，却没想到周末的交通之拥堵，叫出租车才是浪费时间。于是这么走走停停的，等到了齐硕的学校门口，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路然下了出租车，也没给齐硕打电话，想凭记忆去找他所在的班级。毕竟上一世的她对s大熟悉的像自己第二个家一样，这回只用找到计算机系的位置就好了。 可路然想法是好的，却没算到，这会儿正是午饭高峰期，人山人海的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女生们排着队往食堂挤，她就算是有火眼金睛，又怎么在这成海的人堆里找到齐硕？ 路然顺着人群的方向往食堂走。四周都是绿色的军训服，突然出现这么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妹妹，显得格外亮眼。一会儿的功夫，路然已经看见好几拨男生从她身边路过，一边回头瞅她一边热切讨论着，猜测是不是哪个年级的学姐。 路然被这些热切的目光看得不自然了，正想着要不还是给齐硕打个电话吧，却听到一个声音叫她的名字。 “路然？” 路然抬头，看见一身军训服的许延从人群中走过来。 许延热的满头是汗，头发都被汗水沾湿了，可到了她眼前，看见她的目光还温柔着，带着笑：“你怎么来了？” 路然刚要说话，就见许延身后的人站了出来，竟然是路子瑜。 “你怎么来了？”路子瑜跟许延问了同样的话，可说话的语气却跟许延完全不同，带着厌烦和不悦，不欢迎的态度表达的淋漓尽致。 路然轻轻笑了一下，本想告诉许延自己是来找齐硕的，此时当着路子瑜的面，立刻就改了口：“我周末正好有空，过来看看你们呀。”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弯起来，笑起来好看得很，声音也悦耳。 许延听了这话，嘴角的笑也更温柔了，招呼道：“那正好，也到饭点了，跟我们一起吃吧？就是食堂的饭菜，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路然看着路子瑜那张几乎快要拉长到拖地的脸，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了，也不再跟许延寒暄，开口道：“不了，我……” 她刚开了口，就看见食堂侧门的帘子被掀开，齐硕一手拿着帽子随意的给自己扇风，一边迈着步子走进了食堂。最重要的是，他身边还跟了个女生。 路然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女生不知道正跟齐硕说到什么，整个人神采飞扬着，笑到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好吧，路然承认，那女生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路然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抿了抿嘴，一双眼愣愣地看着齐硕的方向。 许延抬头看了一眼，略一思索，介绍道：“那个女生好像也是今年的新生，听说是美院的，还是他们班的班花。” 路然本就抿着的嘴唇绷得更紧了。 许延轻轻提了提嘴角。齐硕啊齐硕，说好的等路然长大，你先不遵守约定的，也不介意我趁虚而入一下吧？ 许延这么想着，刚要再说什么，身边的人却突然动了。 路然目光紧紧地定在那边正在说话的两个人身上，心里头醋坛子早就打翻了，估计还打翻了整整一打。 什么班花、系花的，就知道他这张脸，放到哪里都不安全！上一世她倒是不知道，他身边还曾经出现过这么个美院的班花？都怪她以前念书太晚了！ 路然可不是放任不管的人。她提着小裙摆，一路小跑过去，也不管周围人那么多，直接扑进了齐硕的怀里，彻底把还在喋喋不休的那位“系花”给吓愣了。 “小硕哥哥！”路然双手环住齐硕的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眨了眨眼。 齐硕愣了片刻，听见声音加上看见眼前这娇软的小人儿，嘴角的笑先勾了起来，下一秒，他伸手把她往外推了推：“别抱，我这一身汗呢。” 路然当然不介意。 她轻轻笑了一下，手臂环得更紧了，仰着头笑嘻嘻看他：“然儿想你了！小硕哥哥，你想我吗？” 这下不仅是班花了，连跟在齐硕身后的两个男生也惊得下巴都掉了，看向齐硕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平时倒是看不出来，他们宿舍这位洁癖小哥竟然还是个高手，还没上大学，就有了这么个可爱的“妹妹”？ 正在几个人各种想法乱飞的时候，齐硕抬手按了一下路然的脑袋，把人直接推出了自己怀里，声音还含着笑，说出的话却明显的口不对心：“小姑娘家家的，整天往男生怀里钻，像什么样子？” 齐硕说完，低头看着路然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笑。 路然身后，许延和路子瑜也跟了过来。 齐硕看了眼许延，挑了挑眉。我们家路然，还是跟我亲近来着。 许延嘴角勾了勾，视线故意往旁边的班花身上瞄了一眼，也回了他一个挑眉。哦，是吗？也不知道这班花怎么说？ 两个人目光你来我往的，倒是都没有开口。 路子瑜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落大方道：“既然都碰上了，就一起吃午饭吧，吃完了下午还得训练。” 齐硕和许延这才收回目光。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看路然。 “有什么想吃的？” “小然，中午想吃什么？” 路然仰头分别看了两人一眼，最后望着齐硕笑嘻嘻道：“小硕哥哥选吧，我都可以。” 许延：…… 似曾相识的场景，差一点就重复了上次在商场，那场关于牛排的对话。 为了不让历史重演，许延当机立断，补了一句：“我也没什么挑的，齐硕，看你了。” 齐硕笑看他一眼，不错啊，吃一堑长一智。 …… 几个人最后吃的是普通的家常菜，食堂里一碟碟把菜盛好了摆在窗口里头，同学们付费自取的。 几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许延先过去取菜，紧跟着的，路子瑜也过去了。 班花一见这情形，也站起来，问齐硕道：“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帮你拿。” 路然一听，立刻站起来：“我去。” 齐硕笑着看了眼路然，拉着她的手腕让人在椅子上坐下，自己站起来：“你在这歇着，我去拿就好。想吃什么？” 路然看了眼旁边站着的班花，看着齐硕认真道：“糖醋里脊，酸辣土豆丝，醋溜黄瓜……只要是带醋的，都给我来一份。” 如果说这暗示还不够明显的话，只能说是齐硕愚钝了。 于是他站在路然旁边没急着走，当着班花的面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行，知道了，某人要醋死了。” 路然耸了耸鼻子。 齐硕又补了一句：“别醋了，等会给你买糖吃。” 甜一下。 第三十一章 军训的时候，午休时间很紧张。 路然过来只是太想齐硕了，来看看他，可不想打扰他休息。于是吃完饭，路然就强制性的把齐硕推到他室友身边，让他们中午务必要好好休息。 齐硕看着路然那张认真的小脸，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说：“你可能不了解男生宿舍。” 路然：……？ 齐硕：“中午的时间根本不是用来睡觉的，大家都醒着，躺在床上胡吹乱侃，新学期开学，聊的最多的就是……” 路然头顶冒出来两个问好，眨巴着眼睛看齐硕。 “……女生。”齐硕淡淡吐出两个字来。 路然立刻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真的？！” 齐硕挑了挑眉，看着她。 路然那张小脸果然皱了起来，眉头蹙着，一双大眼睛里分明是纠结。 好气啊，他们男生怎么天天就知道聊这些！ 路然是不想因为自己耽误齐硕午休，可是一想到他们回去又要聊这些有的没的……心里就怎么都不痛快。 齐硕看着她这样子，嘴角的笑忍不住勾了勾：“所以……” 路然仰头看他。 “中午我去教室趴一会儿，你要不要一起？” 路然愣了片刻，继而果断点头：“要！” 齐硕一笑。 还行，笨的刚刚好。 众人：……齐·套路王·硕，领教了。 …… 午休的时候整个校园都是安静的。 路然跟着齐硕来了教学楼，随便找了个空教室进去了。 原本许延也想跟着两人一起，毕竟许延还没有完全放弃路然。但是一听说许延要来，路子瑜也表示中午不回宿舍了，要好好陪陪路然……这样一来，许延不得不退步，跟两人道了别。 摆脱了那两人，路然是一身轻松。 齐硕进了教室，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倒真像是要午睡的样子。 路然很久没来s大了。进了教室，先去了黑板旁边，拿着粉笔写写画画，一副卡通画就在她手底下成了形。黑板的角落上，一男一女趴在桌上，脸对着脸，很近，却又处在暧昧的边界。 路然笑嘻嘻的画完，看着黑板那一角，脸微微红，转过头偷偷去瞄齐硕，才发现他竟然已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路然于是走过去，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拖开他旁边的椅子，自己也趴在桌上，侧着头去看他的脸。 齐硕是内双，眼睛轻轻闭上，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平时慵懒又无所谓的那张脸，此时看起来温柔又安静。 军训是真的累，尤其是s大，因为每年合作军训的教官们都来自著名部队，所以比起其他学校里的军训来，他们手底下的操练要严厉得多。 路然想着这两天的高温，不自觉的心疼起他来。 渐渐地，眼皮子耷拉下来，路然自己也觉得困了。 等再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路然一惊，赶紧睁开眼坐起来，却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齐硕的身影。 她略微慌乱了一下，最后在黑板上找到他留下来的字： 先去集合了，军训的方阵在操场，一进门就是。 画的挺好看的。 ——齐硕。 路然看到后一句，视线一转，这才发现旁边她画的两个人趴在桌上的那副画还留在黑板上，她居然忘记擦了！ 路然脸慢慢红了，捂着脸看了一会儿。 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是下午来上课的同学进来了，跟路然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小小的惊了一下。 路然反应过来，飞快的拿起黑板擦，把黑板上的画和齐硕写的字都擦了个干净，然后低着头冲出了教室。 啊啊啊，好害羞！ 路然一路娇羞的，跑到小卖部买了两瓶水，打算带去给齐硕。 还没出门，外面天突然暗了下来，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路然愣了一下，回过身，又买了一把伞。 事实证明，路然这个举动是明智的。 大概十分钟以后，天空就被乌云笼罩了，雨点淅淅沥沥的从云层中降下来，慢慢把地面打湿了。 路然仰头看了一眼，撑着伞去操场上找齐硕。 一排排方阵里，全是绿色的军训服，看起来都差不多。路然去了操场，一眼看见离门最近的那个整体身高比旁边高一个头的方阵，视线在最高的那一排里头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齐硕。 个子高嘛，当然站的是派排头啊。路然冲齐硕笑了一下，看他被晒黑的脸露在帽檐下，整个人比刚离开家的时候瘦了一圈，不过看起来却更有男子气概了——是那种属于男人的气质。 路然抿了抿唇，跑到旁边树下站着。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教官却没有要让他们休息的意思。倒是路然，被周围巡视的长官看见，问了一句是哪个年级的。 路然恭敬地问了声好，解释说：“我是学生报社的实习生，提前来军训场地采景的，回头出报道要用。” 路然手里没拿相机，就一个手机，看起来要多不正规就有多不正规。好在她动了个机灵，只说自己是实习的，虽然牵强了点，也不那么明显。 等巡视的人走了，路然这才松了口气。 军训还在继续。 夏天的雨来势汹汹，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从最开始滴滴答答的模样变成了豆子大的雨点了。路然看了眼教官，都这样了，还不解散吗？紧接着，一声口哨，旁边的女生阵营已经下令休息了。齐硕这边…… 路然抬眼瞪了那个教官好几眼，教官直接把她忽视了，继续检查这些男生们站军姿。 路然：…… 操场门口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教官们相互传递着信息，一起往操场门外走去，齐硕他们教官也在其中，临走前居然还特意叮嘱这帮男生们不许偷懒。 路然眼睁睁看见他们走远了，打着伞快速凑过去，把自己手里的伞架在齐硕头顶。 于是，一个军绿色的站得整整齐齐的方针旁边，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踮着脚给男生打着伞，脸上笑得甜丝丝的。这画面，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路过的真正的报社同学把这一幕拍了下来，一边感叹，现在的学弟学妹们真懂浪漫。 不过当事人可没这么坦然。 众人的视线瞩目下，齐硕好笑的看了眼路然：“干什么呢？” 路然踮了踮脚，努力给他打好伞：“雨下大了，给你遮着点。” 齐硕还要再说什么，被路然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 “嘘，你别老说话，等会被人发现了！” 齐硕隐约听见前排憋笑的声音，最后无奈地把路然支走：“马上教官要回来了，你去旁边等我。听话。” 路然也怕给他惹麻烦，最后还是乖乖的站到一边了。 等到了晚上，路然陪齐硕吃完了饭，就要准备回家了。 两个人心里头都是恋恋不舍，只是路然这情绪毫不遮掩的，写满了整张脸。 齐宏过来给齐硕送东西，正好可以让路然坐他的车回去。 几个人站在校门口告别，正好许延这时候也摆脱了路子瑜，过来跟路然道别。 路然趁齐硕不在的时候，认真的跟许延说：“许延哥，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不过我心里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你是不是也……” 路然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许延已经笑着开口道。 “知道你去了高中，一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这个给你，”许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护身符，“是我让日本的一个朋友特意寄给我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贴身带着吧，听说很灵验的。” 路然想要拒绝。 许延补充道：“我特意让那个朋友祈求的是，考试顺利。只当是我提前祝你明年顺利考来s大吧，不妨先收下？” 许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依然温柔的，有着暖心的温度。 路然不好意思再拒绝，只是接过来的时候，看着许延的目光中依旧复杂着，带着歉意和悲伤。 “对不起……”路然小声道歉。 许延轻笑着，反问她：“为什么总是道歉？你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路然仰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为什么总是道歉呢？ 因为路然随着上一世的记忆，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所以才更加对他感到抱歉。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不论是因为他的家庭还是她的选择，总归到了最后，她都无法回馈他的这份感情。 她很抱歉，明明提前得知了结局，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在无形当中让他陷入了这份注定没有结果的情感当中。想到上一世，他后来夹在路然和他父亲中间，左右为难的处境，路然就感到无比的歉疚。 路然还没开口，许延又问。 “其实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好像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认定了未来会发生的什么呢？那样躲着我，亲近齐硕。就好像……” 路然紧张的看着他，听他慢慢把后半句说完。 “……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 30.渴望 第三十二章 路然听完许延的话, 整个人惊愕地呆在了原地, 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她从来没有想过，许延竟然会这么敏锐的察觉出什么来。她一直纠结于重生前跟许延的感情纠葛, 倒忘记了，许延也是他们圈子里著名的才子，小小年纪就有超脱同龄人的成熟思维，大学时就已经开始帮父亲打理公司。 这样的许延, 为人处世的老练与熟稔，要从路然对旁人的态度中觉察到些许不同寻常, 并非难事。 路然愣愣地看着许延，半天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许延轻笑了一声，轻声道：“开个玩笑而已, 不用真的去想怎么回答我的。不过现在看来, 这是个冷笑话。” 许延说完，抬手想去揉路然脑袋。 胳膊刚伸出去, 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截住了。 许延抬头, 看见齐硕那张看起来不怎么愉悦的脸。 “说话就说话, 别动手动脚的。”齐硕说着, 把许延的手提到一边, 松开了。 许延失笑：“喂，至于吗？论名分, 我才应该是那个警告你的人吧？” 齐硕哼了一声：“名分？什么名分。你叫一声未婚妻有人答应吗？” 路然抬手扯了一下齐硕衣摆, 小声道：“小硕哥哥。” 齐硕收了声, 低头看着路然, 自己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还故意看了许延一眼。 许延无奈。 齐宏走过来，看了眼几人，最后对许延道：“我们家齐硕就是少爷脾气，你多担待。” 许延笑了一下：“哪里，这样的真性情，很难得。” 跟齐宏交流起来，许延就少了面对路然和齐硕时那种随心所欲。两个人都是已经接触家里生意的人，齐宏是自己有了自己的一片商业版图，许延则是继承家业，商场上的接触交流多了去了，私下里交往的密切些，也是多给未来的合作留条路。 齐宏跟许延说着话，那边齐硕就低头看着路然，认真教育她。 “刚刚他想摸你头，你怎么不躲？”齐硕低声问。 路然小声道：“我……我没反应过来……” 齐硕哼了一声：“这是我在呢，要是我不在，就这么让他碰了？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 路然听出来齐硕的画外音，心里头冒出来一丝丝小愧疚。刚刚确实是，她走了个神，没注意许延的动作。不过…… 路然仰头看着齐硕眼前的表情，不爽、别扭、气愤，这几样融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是在吃醋呀。 路然嘻嘻一笑，紧紧盯着他，小声问：“小硕哥哥，你这难道是……吃醋了？” 一句话出口，齐硕脸上的不自然立刻连遮都遮不住了，目光立刻侧过去，不跟她对视，低声反驳：“怎么可能！” 路然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盯着他那张脸。 人眼可见的，齐硕那张俊俏的脸立刻泛起一层粉红。 路然嘴角的笑更甜了。 可下一秒，路然眼前盖下来一张大手来，把她一双眼睛蒙住了，只剩一片漆黑。 耳边传来齐硕别扭的声音：“看什么看，不许看了。” 路然眨了眨眼，感觉到睫毛正好能碰到他掌心，于是笑弯了眼，轻轻开口：“看你好看呀。” 说出口的话甜甜的，却不及路然心中甜度的十分之一。 她呀，上一世太骄傲，又太害羞，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哪怕是那么喜欢齐硕，真正说出口的表白也寥寥可数，多数时候都跟他一样，别扭着，口不对心的互怼着，一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了表白彼此的机会…… 这一世，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要把之前藏在心里的情话统统告诉他，不嫌甜，也不嫌腻。 她不想再留遗憾。 …… 短暂的相聚之后，又是漫长的分别。 高三的学业确实很紧张。 路然一回学校就被成堆的试卷埋起来了。除了日常作业，每天晚自习都会有考试，周末的晚自习用来订正一周试卷。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偶尔空闲的时候，路然会看她跟齐硕发的消息，看完以后继续动力满满的背书。 天气由热转寒，上半学期很快到了尾声。市区的一模时间安排在原本期末考试的时候，于是紧锣密鼓的复习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全市性的大检验。路然紧张之余，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心无杂念的参加了考试。 放假前，一模成绩出来了。路然考了全校第六十七名，挂在学校百名榜上。按照这个成绩，进s大是没什么问题的。 路然拿到成绩单，心里松了口气，打开手机，最新的一条是齐硕发来的消息。 齐硕：晚上回家，有什么想吃的？给你带外卖。 绝口不提成绩的事，是怕她考砸了，不给她添堵吗？ 路然轻轻笑了一下，告诉他自己想喝小吃街的粥了。 那边回了个ok的表情。 路然刚要把手机放回去，就看见收到一条新消息的提示，打开来，是许延。 许延：恭喜，路然小学霸。 看来他是已经知道她的成绩了。 路然想了想，回了个“谢谢”，这才把手机重新放回去。 一想到许延，她心情就很复杂。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距离路盛隆夫妻正式对公司出手的日子也就渐渐近了。如果路然没有记错的话，很快，路盛隆就要跟许家明达成协作，更改许延的婚约对象。再然后，就是双方公司合作的第一笔订单。 许家提供的强大资金和路家原有的资源相结合，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双方互利互惠的合作，而从内部看，正是这一次合作，将路盛隆在公司里的位置稳固了下来。 上一世的路然懵懵懂懂，既没有第一时间看明白许延对自己的心意，也没有发现叔叔婶婶一举一动背后的真正目的。这一世，她已经提前看穿了一切，可是她真的有能力改变结局吗？而许延，他知道了一切以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还是跟上一世一样，被夹在她和家族中间吗？还是会有跟上一世不同的结局？ 路然重生以来，一直在逃避这一切，不想面对，害怕面对。她害怕上一世的悲剧重来一回，更害怕，她的某一个错误的改变，会让所有的一切变得更加万劫不复…… 她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了。 她内心唯一坚定的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一定要保护好齐硕。 她的小硕哥哥。 …… 齐硕带着粥回来的时候，路然就站在两家的别墅中间，低着头，踩着地上若隐若现的小孩子画出来的方格子，一步一跳的打发着时间。 齐硕提着粥走过去，本来准备吓唬她一下，却没想到人刚在她旁边站定，小姑娘身形一歪，竟然是重心不稳要摔倒的样子。 齐硕也顾不得别的，赶紧伸手去把她揽进怀里。谁知道，刚有动作，小姑娘双手已经紧紧地换上他的腰，小脸埋在他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 齐硕提了提唇角，故意道：“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还能这么投怀送抱的？” 路然脑袋埋在他胸前，半天没动。 齐硕等了等，听不见她回音，低头去抬她下巴，被她避开了。 好半天，小姑娘微弱的声音才慢慢的传了出来：“小硕哥哥，好久不见了，然儿想死你了。” 齐硕心尖上一疼，双手张开，把她紧紧揽进怀里，低声说：“恩，我也想你了。” …… 进了家门，两个人把厚外套脱了，路然刚刚冻得发白的一张脸这才慢慢恢复了红润。 齐硕看着她，严肃道：“这么冷的天，谁让你站在外面等我的？下次不许了。” 路然刚端着两杯热水过来，原本打算递过去一杯到他手里，听了这话，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不就想早点见到你吗？没良心。” 没良心的那位听见了，长腿几步就到了她跟前，把想要逃跑的小人儿拉到自己跟前，低头凝视着问：“说什么？” 路然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说您教育的对，下次再也不敢了。” 两个人这么一折腾，脸都有些红。 路然从齐硕怀里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眼睛里，这么长时间积攒着的思念、依恋，还有眼下跟他在一起时候的欢喜，尽数展露出来。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更何况，路然眼下只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齐硕看，好让他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四周的空气好像安静了下来，随着温度渐渐升高，两人的脸也渐渐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然好像隐隐能听见齐硕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跳，咚咚咚咚……跳的很快。 路然抬手，勾住他颈脖，把人往下拉了几分，让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 好看的眼睛里，有几分羞赧，还有……渴望。 果然。 路然眼角弯了弯，他就知道，他也想跟她做那些亲密的事情，就像上一世一样。 只不过上一世两个人在一起的顺序与这一世正好相反，那时候是先个给了彼此名分，再慢慢恋爱。从牵手到拥抱，还有第一次亲吻，都是他主动地，却也都是自然而然的，仿佛就该如此…… 而这一世，路然一直扮演的是那个主动的角色。从第一次见面，直接扑进他怀里，到后来的慢慢相处，好像一直是她表白的更多。 那这一次，路然也不介意她再做那个主动的人。 这么想着，路然抿了抿唇，努力把心里头的不好意思和羞赧压下去，闭上眼，踮起脚，想要去亲他…… 嘴唇还没碰到人，就感觉到身前的人好像动了。 路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自己双手勾着的人飞快的挣脱开来，等她睁开眼，只看见男生已经背过身去，只留给她的一个背影。 “小硕哥哥？”路然疑惑地开口。 背对着她的齐硕后背僵硬了片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抬手按了按额头。 要命了…… 他刚刚，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她还没毕业，还不到十六岁啊…… 齐硕闭上眼，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等再转回头去看路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尽可能自然。 “路然，”齐硕低头看着她，认真道，“你还小，要知道跟男生保持安全距离，知道吗？像刚刚那样，如果对象不是我，可能就……” 齐硕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路然打断了。 “怎么可能……”路然声音很小。 齐硕抬眼，对上路然认真的眸子。 “对象，怎么可能不是你。” 31.大年三十 第三十三章 很快到了过年那几天, 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 路盛隆带着李淑梅在外面给一些关系密切的合作方们拜年, 有时候去见一些长辈，还会带上路子瑜。 路然留在家里看家, 倒是难得的清闲，幸而面对高考的复习是永远做不完的，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反复去看自己的错题集, 打发时间。 按照齐家的规矩，过年这几天, 齐硕他们几个兄弟也都要回老宅去吃年夜饭。齐如海是齐家这一辈里头最年长的，年初一，他们兄弟几个还要跟着齐如海守在家里, 等着招待家里那些上门拜年的亲戚们。 齐硕原本想在别墅这边多住几天再走, 却被齐如海一通电话打过来，勒令他赶紧回家去。路然心里当然是不舍的, 但也知道齐家的规矩向来严格, 齐如海的话更是谁都不能违背。于是克制着心里的不舍, 眼巴巴的把齐硕送走了。 到了年三十这天, 家里的阿姨把年夜饭做好也回了家, 整栋房子里就只剩下路盛隆一家和路然了。 李淑梅跟路盛隆在楼下把对联贴上，非常有节日氛围的用音响放了热闹的鞭炮声。 路子瑜上楼来喊路然下去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路然总觉得路子瑜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 等下了楼, 路然就知道这微妙绝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楼下大厅里, 等待着她的不仅有路盛隆和李淑梅，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许延一家。 路然视线在桌边看了一眼，发现不止许延和他父亲许家明来了，连他母亲陈丽君也来了。 路然跟着路子瑜过去，跟两位长辈问好：“许叔叔，陈阿姨。” 许家明夫妻看着路然笑了笑，夸了句：“小姑娘长大了，变漂亮了不少啊。” 路然低头小声应了句：“哪里。” 视线一转，正好对上许延看过来的目光。 路然跟许延自从上次军训时见过一面，这段时间都没什么机会再见。这次再见到，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感觉许延好像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想到这，路然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路盛隆心情很好的样子，招呼着路然：“小然、子瑜啊，过来落座了，就等着你们两个来齐了，我们一大家子一起吃顿团圆饭。” 路然愣了一下。 这个“一大家子”，自然是把许延一家也算在了其中。可路然跟许延的婚约已经定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这一起吃年夜饭的交情。难道说…… 路然侧头去看路子瑜，果然对上了她脸上那几分得意的表情。 路盛隆笑呵呵举杯，道：“许兄跟我们家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现在又定下来这样的大喜事，小弟我先敬你一杯。” 路盛隆笑的眼睛都快要眯起来了，一看就是非常满意的样子。 许家明刚要去抬酒杯，旁边的许延已经端着自己的酒杯站起身来，礼貌的放低了自己的杯子，弯着腰跟路盛隆碰了一杯，恭敬道：“谢谢路叔叔肯赏识我，您家里两位千金都是出类拔萃的姑娘，能跟您结成亲家，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许延这话说的巧妙，肯定了两家的姻亲关系，却故意模糊了对象。话里话外的，就算是路盛隆也挑不出来错处，如此也就不好一本正经去反驳什么。可今天这顿饭，路盛隆举办来原本就是想要正式把路子瑜和许延的婚约定下来，也是想给路然一个下马威…… 路盛隆举着杯子的手顿了顿，但也没有立刻驳许延的面子，还是仰头把酒喝下了。 他把酒杯放下，这才转头看向许家明，笑道：“老兄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个知书达理的好儿子，真叫人羡慕。” 许家明掩饰住心里的尴尬，斜了许延一眼，这才对路盛隆笑道：“哪里，正是叛逆期，难管教得很。老弟，可千万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长辈们客套着，又推杯换盏了起来。 路然埋头吃自己的饭，不开口，不应声，只当自己不存在。 路盛隆的做法，她多少也有了心里准备了，虽然比上一世的时间提早了一些，但到底也不算是让她太意外。反倒是许延……路然倒是不记得，上一世的许延有这样硬气的跟他父亲反抗过吗？ …… 一顿饭吃完，路盛隆跟许家明在家里头谈事情，打发路子瑜带许延出去踩雪。 路然原本是想直接回房间的，但许延却抢先一步问她。 “小然妹妹，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路然犹豫了一下，回头看见许延疲惫的脸上，目光还是那样的温柔，终于还是不忍心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出门了。 外面刚刚落过一场雪，人行道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扫，几个人踩在雪上，脚底传出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路然心不在焉的想着齐硕，也不知道他们家现在年夜饭吃完了没有，算算他大哥齐宏和二哥齐荣的年龄，现在都还没有娶妻，齐家就他们一帮糙汉子在家里，也不知道吃得好不好。 路然想到齐硕，嘴角就不自觉的温柔着。 许延站在路然身边，另一侧还跟着路子瑜。 跟路然的沉默不同，路子瑜从一开始就在不断的找话题，说的都是一些无聊的内容，总被许延三两个字打发回去，却还是锲而不舍的坚持着，只希望许延可以多跟她聊两句。 跟之前不一样了，现在的路子瑜已经是以许延的未婚妻自居，在路然面前，她带着自己这个身份所赋予的优越感，想尽一切办法刺激她。 然而路然不在乎，许延不配合，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演了个独角戏，没意思得很。 路子瑜心里头不痛快，最后干脆任行的撒了一通脾气：“这么冷的天，出来有什么好逛的！我先回去了！” 一通话说完，路然两个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她自己先憋不住气，一扭头，就先一步跑回了家。 许延和路然在后面慢悠悠走着。 最后还是许延先开了口。 “提前恭喜你一声，一模的成绩这样好，明年的高考一定能让你得偿所愿。”许延这么说着，看着路然笑了笑。 路然抿了抿唇，摇头认真道：“哪里，还差得远呢，要更努力才行。” 许延笑了一下。越是相处越是感觉得到，路然这姑娘跟其他女生不一样。刚开始只是被她的外表吸引了目光，后来，是因为她身处路家那样复杂环境下，却安然自若的态度，可到了眼下，他是彻底喜欢上她这个人了。 由外而内，他都喜欢。 事实证明，他眼光是真好。 许延轻轻一笑，脚步停下来，站在原地没再动。 路然见他停下来，自己也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着他。 许延细细的打量她的眉眼，像是要把她这张小脸刻在脑海中，半晌，才慢慢开口：“我父亲，想安排我跟路子瑜在一起。不出意外的话，消息应该最近就会在圈子里传出去了。” 许延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路然。 路然仰头望着他，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许延轻轻笑了一下，半开玩笑似的问：“怎么，是不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跟你的小硕哥哥在一起了？” 路然看着他的眼睛，张口，犹豫了半晌，最后才小声道：“许延，你是个好人。” 许延心里是苦涩的，可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笑了，模仿着网上常用的语气，开口道：“滴，收到一张好人卡。” 路然被他这语气逗得，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不得不说，许延是真的温柔啊。 这么长时间，他在家里顶着多大的压力跟许家明抗争，完全没有跟路然提。他应该是无奈的吧，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终究是无法彻底反抗许家明的意思，只能去跟路子瑜“培养感情”。 路然看着眼前的许延，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开口问他：“许延，你这么孝顺，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长辈们做了错误的决定，该怎么办？” 许延一顿：“错误的决定？” 路然点头，小声道：“长辈们啊，总觉得自己经历得多、知道的也多，自以为自己做的决定一定不会出错，所以偶尔的时候，也会有那么一点自我膨胀，做出一些投机取巧的事情，冒着巨大的风险……” 路然说到这顿了顿，仰头看着许延：“许延，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这样投机取巧的事情是不对的，可做这件事的人又是你最敬爱的长辈。到那时，你会怎么做呢？” 许延静静地听路然说完，低头看着她微蹙的眉头，疑惑道：“小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你好像意有所指……” 路然看着许延困惑的样子，眨了眨眼，最后叹了口气，低下脑袋，小声道：“没什么，可能最近政治题背多了，总会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许延哥，我们也回去吧。” 许延笑了一下，看着路然乖巧的模样，下意识就像抬手去揉她的脑袋。 刚刚想要有动作，小路的另一端，一道手电筒的光已经射了过来，伴着一声轻唤。 “路然。” 路然刚转过身，正要去抬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满脸惊喜地冲光源处喊了一声：“小硕哥哥？” 黑暗中，手电筒的光叫两个人几乎睁不开眼。 路然眯了眯眼，抬步小跑着冲了过去：“小硕哥哥！” 齐硕赶紧把手电筒关了，双手张开，迎了两步把人接到自己怀里，教育道：“跑什么？地上都是雪，也不怕滑摔倒。” 隔着厚厚的外套，路然小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皱了皱眉，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突然来了？大年三十，不是要在家吃年夜饭吗？” 齐硕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冒着这雪天地滑，大晚上的从家里开车过来的辛苦，全都值当了。 “就因为是大年三十，所以过来，想让你开心点。”齐硕低声道。 路然开心的脸一红。 只不过…… 齐硕视线抬了抬，看了眼路然身后的许延，眉头轻挑，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我这会儿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32.说实话 第三十四章 雪地上被踩出来一排细碎的小脚印, 脚印的一头, 穿了身红色羽绒服的少女站在那里，探着脑袋张望着, 眼睛里满是紧张。 真怕他们打起来……路然一边往齐硕和许延说话的方向瞅，一边在心里头担忧着。 第一次两个人见面就是剑拔弩张的样子，要不是她拦着，几乎就要打起来了。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路然每次看到这两个男人单独站在一起，还是心有余悸。 刚刚许延说要路然回避一下, 他想跟齐硕单独聊聊，路然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不行，总觉得他俩单独带着肯定要出事。最后还是齐硕开了口, 让她乖乖听话。 好嘛, 这一听话就成了她一个人站在旁边，远远的看着那两个人说着什么悄悄话, 半天没说完。 两个大男人, 有什么好聊的？ 路然扁了扁嘴。 …… 路那边, 两个男人侧着身站着, 目光都若有若无的落在那边的路然身上。 许延把路然离开时那不放心的小眼神看得真真切切的, 等人走远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调侃。 “堂堂齐家的小少爷, 没想到啊, 在小然眼里竟然这么放心不下, 看来是怕我们俩动起手来你会吃亏？” 齐硕挑了挑眉, 淡淡地看他一眼：“不至于吧？反倒是某人，嫉妒都快要从语气里面溢出来了，收敛点啊喂。” 许延微微一愣，刚想要再反驳，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齐硕当然没错过他这番动作，转头看着他，正色道：“怎么了？” 许延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下，笑容微苦：“对于你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 齐硕挑眉。 许延这才道：“我跟小然的婚约就要解除了。准确来说，是我的婚约对象要换了，从路然，改成路子瑜。” 一句话说完，饶是齐硕向来淡定，听了这话，神色也变了变。 圈子里婚约定了又改的，不是没有。婚约关系到两个家庭，乃至于两大家族之间的利益交互，家族势力有涨有弱，自然婚约也有定有解。只是同一户人家里，刚跟妹妹解除了婚约，就转而去跟姐姐订婚的……传到任何人耳朵里，都是个笑料。 更何况，路家的情况本就特殊。 论年龄，论势力，论在圈子里的影响力，路然都完全无法同路盛隆抗衡，这点不用说都知道。如果一旦要是解除了婚约，路盛隆必定会利用他的势力，引导圈子里的舆论，给路然身上泼脏水，表明婚约的变更只是因为路然德行不佳，他们只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如此一来，将路然的声誉毁了，可路家和许家两家的名誉却不会因婚约改变而受到任何损失，反而还会因此占据道德制高点，让路然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齐硕想到这一点，对路然的心疼更甚。 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受着叔叔婶婶不公正的待遇也就算了，家里的公司被叔婶一家霸占也就算了，竟然连她身为一个女孩子的清誉也要被这样拿来泼脏水吗？ 齐硕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许延看着齐硕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想到的，他已经全部领略了。 于是许延开口，对他说出自己的打算：“想要保护小然，我有一个办法。” 齐硕侧头凝视着他：“什么办法？” 许延轻笑了一下：“虽然办法是我想的，不过还得你配合才行。只要做得好，不仅路然的声誉不会受损，而且……还能帮你们顺利定下婚约。” 齐硕听到这里，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婚约的事情，他其实早就开始盘算了。 先前是有许延跟路然的婚约挡着，虽然大哥告诉过他，这些都不用放在心上，但齐硕还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麻烦家里人。更何况，路然还小，不急于一时。 但眼下，既然许延这边婚约就要解除，齐硕也自然可以把自己与路然的婚约提上日程了。唯一担心的是，以齐家目前的地位和势力，路盛隆他们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让路然找到自己做靠山。 齐硕原本想这件事还需要谋划一番，但既然许延主动提出来了，他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 等两个人把事情谋划完了，路然在旁边已经等累了。 她从一开始蹦蹦跳跳的，到后来站在旁边歪着脑袋等着，到现在，整个人彻底没精神了，又累又困的，就蹲在路边的电线杆旁边，脑袋一低一低的，打着瞌睡。 齐硕跟许延走过去，两个人对视一眼，许延轻轻笑了一下，往旁边退开小半步。 齐硕上前一步，走到路然跟前蹲下，跟她平视着。 “路……然儿。”他轻轻叫她的名字。 小姑娘没有半点反应，小脑袋越来越沉，整个身子的重心也往旁边歪过去…… 齐硕笑了一下，伸出手，把她就要磕到电线杆的小脑袋接住，手指灵活的翘起来，揉了揉她耳垂。 敏感的耳朵被人捏在手指间把玩，路然立刻从半梦半醒间恢复过来，大眼睛睁开，还带着几分朦胧，却瞪得大大的。 “小硕哥哥……是你啊。”她放松下来，一只手轻轻搭在他捏着自己耳朵的手上，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齐硕笑了一下，心里一暖。 每一次都是，明明她也有警惕性，受了惊的小鹿似的睁大了眼睛望过来，可每当发现身边的人是他，好像就立刻解除了警报，那些防备啊、警惕啊统统不见了，变成安心的、慵懒的模样。就好像，只要是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怕一样。 正是这份依恋，让齐硕从一开始就无法推开她。 推不开，也不想推开。 …… 等路然终于清醒过来，想要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腿麻了。 蹲了那么长时间，又是困顿的动都没动，她一动，两条腿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僵硬着让她差点一下子跪下去。 还好齐硕眼疾手快，一只胳膊伸过来，成功把她扶稳了。 “腿麻了？”齐硕问。 路然抬起脸来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点头。 齐硕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隐约感觉到，这小姑娘后面还有话等着他。 果然，没让他多等，路然已经眨巴着大眼睛，格外软萌的开了口：“小硕哥哥……我腿麻，走不了了，要不……你背我？” 齐硕笑了一下，回头看她：“说实话，是真的走不了了，还是就想让我背。” 路然下意识回道：“是真……” 齐硕挑眉看她，轻轻打断道：“好好考虑一下，说实话，不然的话……” 路然抬头，看着齐硕别有深意的眸子，轻轻咬了一下舌头，思索了一下，小声说：“腿麻了，是真的。想让你背……也是真的。” 一句话说完，路然小脑袋已经低下去，两只手绞着衣摆，半天没再敢抬头看。 齐硕弯下腰，故意去瞅她的眼睛，让她没地方躲。 “实话？” “恩……” “说实话，脸这么红干什么？” 路然绞着衣摆的手一僵，紧接着，抬手在他胸口推了他一下：“爱背不背！” 谁稀罕了！ 路然心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自己坚强的挪着步子往前走。 下一秒，手腕上搭上来一只温热的大手，把她往回一拉。 “谁说不背了？” 路然抬头，看见齐硕嘴角的笑，还有眼睛里的温柔。 下一秒，齐硕背过身去，在路然跟前蹲下来。 “给你三秒钟时间，决定是不是要上来。三秒钟，逾期不候啊。3，2，……” 根本没等他把话说完，后背一个重力压下来，紧接着，小姑娘娇嫩的双手已经环过他颈脖，搭在他胸前。 齐硕还没来得及提醒，就感觉到两条纤细的腿环上自己的腰，勾得紧紧的，生怕掉下去似的。 齐硕忍不住勾唇一笑：“姿势这么熟练，跟谁练的？” 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指望过她回答的。 可耳边却很快传来小姑娘温热的呼吸，伴着她轻盈的话语，银铃般好听的嗓音：“在梦里，跟你练习过好多好多次了。” 齐硕浑身一僵，只觉得有种柔软从心底里慢慢渗透着，沁入了五脏六腑。 下一刻，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轻轻的，软绵绵的，带着某种言语之外的轻松和满足。 “现在终于成真了。” …… 齐硕背着路然，后面跟着许延，三个人回到路然家的时候，路子瑜正站在院子门口等着，神情带着几分焦灼，看起来已经等了挺久。 路然从齐硕背上下来的时候，神情姿态都透着一股子念念不舍的意思。路子瑜把路然的表情看在眼里，视线就往旁边瞄着，想去看许延的表情，却没想到，正对上许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目光。 路子瑜一惊，立刻收回了视线，扭头去看齐硕：“齐硕，你怎么在这？” 齐硕正在逗路然，觉得她脸红的样子可爱，突然被路子瑜打断了，看向她的时候自然态度就没那么好了。 “怎么，我回自己家里路过，有问题？” 齐硕是向来任性自在惯了的，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有什么说什么。路子瑜对路然怎么样，他心里头明镜似的，对她就没有和颜悦色这么一说。 路子瑜被齐硕噎了一下，但当着几个人的面，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形象，轻笑道：“没有没有，当然没问题。只是看你背着小然回来，有点惊讶。想着是小然不懂事，怎么能麻烦你给背回来呢？” 路子瑜这话一说，倒真像是个好姐姐，在替妹妹的不周到道歉似的。 齐硕听了，低头去看路然，心里头只觉得好笑。 他跟路然怎么样相处，跟她路子瑜有什么关系？ 于是下一秒，齐硕说出口的话，就彻底让路子瑜脸上挂不住了。 齐硕轻轻抬了抬手，宠溺的揉着路然的脑袋，语带笑意道：“我乐意。” 他一边说，一边把路然的头发给揉乱了。 小姑娘果然皱了皱眉，一边去按住他四处作乱的手，一边嘴角勾起来一小抹得意的笑。 齐硕见她笑了，自己心里头就更高兴了。 手上揉弄的更起劲了。 第三十五章 那天许延跟齐硕到底单独说了些什么，后来他们谁也没有告诉路然，路然也没有特意去问。 不过从那天开始，路然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个人对她态度的转变。 首先，是许延。 许延对待路然，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是谦谦君子，有礼有度的模样。也会关切的询问她最近好不好，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但分寸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让她感到厌烦，也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冒犯。 但是从那天开始，许延这样的短信渐渐少了，反而是每周五晚上，路然总会在学校的门卫室收到一束鲜花，而且每次都是不多不少，九朵玫瑰。 上面通常附着卡片： 致美丽的女孩： 周末愉快。 ——许延 路然刚开始收到的时候着实震惊了一下。 许延呀，那可是许延呀。上一世从开始到最后，他在路然心目中最贴切的形象就是两个字：隐忍。不论是对待她的感情，还是对待他父亲的那些决策，他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把一切都藏在心里。 也正因如此，路然直到最后，家里的公司破产了、齐硕也出了事，整个人濒临绝望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许延其实是一直喜欢她的。也是那个时候，路然才知道，路盛隆跟许家明的合作，许延是知道的，包括那些打着擦边球，在违法的边缘试探的资金操作。 只是对于感情，许延选择克制，对于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他也选择了装聋作哑。 只是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想到，他所保守的秘密，最后竟然会给路然带来灭顶之灾。路、许两家的交易将路然父母留下的公司的资金链彻底毁掉，而那份交易当中的灰色地带最后也披露在人前，那背后的污点，尽数由路然来承担。 路然到最后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没有责怪许延。 她深知许延的性格，那是这么多年来，根深蒂固，种在他骨子里的。对父亲许家明的顺从，对家族企业的责任……以他的身份，他会在第一时间做出那样的选择，无可厚非。 只是路然一直想问问许延，问问上一世的许延，得知最后的结局以后，他……可曾后悔吗？ 可路然最后也没有问。 上一世的她带着释然和一颗想要追随齐硕而去的决心，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所有问题的答案，在真正放下以后，都变得不重要了。 只是路然没想到，自己会得到重生这样宝贵的机会，更没有想到，重生以后的许延竟然会做出这样跟上一世完全不同的举动。 …… 鲜花送的声势浩大，很快让路然在年级，乃至全校中间火了一把。 那些花束非常鲜艳，看得出来许延是上了心，嘱咐了店家一定要用最新鲜的花送过来。 路然每次拿到那些花都觉得非常可惜。花儿虽然好看，但花期有限，她一到周末就不得不回路盛隆家里，带着这样一束花反而麻烦。 只有第一周收到花的时候，路然是把花带回家里的。但那天路子瑜恰好也回了家，两个人面对面碰上，路子瑜很快就对她怀里的那束花进行了一番冷嘲热讽。 路然不会把路子瑜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后来收到的花就都随手送给了班上的女生们，好像还因此获得了不少女生对她的好感。 不过跟那些女生比起来，路然的同桌李国强则显得忧心忡忡起来。 课间的时候，李国强趁周围没人，偷偷往路然身边凑了凑，小声问她：“听说你每周都会收到花？” 路然看了他一眼，点头。 “男生送的？” 路然犹豫了一下，再点头。 李国强看她这副不上心的样子，明显有点急了，皱眉道：“他们都说那个人在追你？！” 路然这下表情动了动。 她想了想，找来了草稿纸，在上面慢条斯理的写：不是在追我。 李国强看着她一笔一划的写完，松了一口气。 然而路然还没放笔。 她嘴角微微勾着，在草稿纸上继续写：送花的人是我的未婚夫。 李国强嘴角刚要露出放松下来的笑，立刻又僵住了。 “什么？！”他震惊了一下。 这一声音量不小，座位四周的人都向这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李国强立刻把脑袋埋下去，放低了音量，问路然：“未婚夫？怎么可能啊，你才多大啊，这算早恋吧？” 路然想了想，在草稿纸上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喜欢的是别人。 李国强看了眼草稿纸，又看了看路然粉嫩嫩的小脸，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最后慢慢慢平静下来。 算了，这些富人的世界他不懂。 不过等路然把草稿纸收好，重新继续演算她的数学题的时候，李国强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然后在路然抬头的瞬间别过脸去，用试卷挡在中间，遮盖住自己微微泛红的脸。 好想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啊。 …… 到了高三下学期，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时间越来越紧迫，教室里仿佛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中。 教室后排的那几个成绩不好的男生被班主任挨个叫去谈了话，路然坐在座位上，等待着下课铃声。 她成绩稳定，或者说，是在稳步上升。 可能因为是重生一次的缘故，那些知识点路然这次认真背过一遍，多少比其他人要来的轻松。再加上，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路然的心理素质也绝对过硬。 这样一来，到了二模的时候，班上不少平时成绩名列前茅的同学，名次都往下掉了，反而是路然，依旧稳步上升，在全校的百名榜上，路然已经成功进入了前五十。 下午放学后到晚自习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里，班主任开始挨个找班上学习排名靠前的同学谈话。 路然也被叫了过去。 班主任看着路然，先是夸了她这段时间学习成绩稳定，心态非常好，又相当耐心的询问她，生活上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一定不要害怕，告诉老师。 “我知道你不爱说话，喜欢安静。哪个班级总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如果打扰到你，你一定来告诉老师，老师会帮你。”班主任慈眉善目道。 路然点了点头，抿唇笑了一下。 接下来，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看着路然，开始进入正题：“另外，高考志愿，有没有考虑过要报哪里的学校？实不相瞒，前段时间碰巧碰到了你叔叔路先生，他对你的高考志愿非常上心，让我一定多关照你，给你提提意见。听说平时你在家里跟他们沟通的少？你叔叔希望我成为你们之间沟通的桥梁……” 班主任后面的话，路然听的心不在焉。 当班主任提到路盛隆的那一瞬间，路然的脑袋里就“轰”的一声，炸了。 她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路盛隆那样神通广大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任她自己长得羽翼丰满，然后扑腾着翅膀逃离他的掌控。他当然会采取行动！如果他知道路然想要去学管理，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阻止吧…… 路然垂着脑袋，努力把眼睛里的情绪遮掩好。 “……路然？路然，老师说的话有在听吗？”班主任说了一长段，没有得到路然的回应，于是微微提高了音量。 路然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班主任微不可闻的蹙了一下眉，但很快，把这一瞬间的不悦遮掩过去，继续好言好语的跟她交代着：“老师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你有时间好好考虑一下。高考志愿毕竟是大事，你成绩好，可供选择的机会多，做的选择一定要慎重。” 路然又点了点头。 班主任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后，路然安安静静的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已经快到晚自习上课的时间了，路然却不想回教室。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每个人翻书的声音。 高考是真的近了，每个人都在压抑着自己，做最后的冲刺。 可路然已经够压抑了。 她转身下楼，什么也没带，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头。 学校里的小道上，路灯从头亮到尾。 路然身上穿的不多，t恤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白天刚刚好，这会儿晚风一吹，竟然让她觉得有点冷，最明显的，胃先开始不舒服。 路然两只胳膊抬起来抱住自己，努力用胳膊盖住胃的位置，想以此抵御一些寒风。 就算是胃疼，她也不想回去。 沿着路往前走，把教学楼甩在身后，渐渐到了学校的正门。 风吹在树叶上，发生了有沙沙的声响。 校门口的灯光昏暗，伴着这声音，竟然有几分令人害怕的恐怖电影的感觉。 路然四周看了一眼，最后把目光定在脚下自己的影子上，不断地心理暗示，不害怕，不害怕……脚步却还是不自觉的慌乱了起来。 最后“啪”的一声，门卫处的灯突然灭了。 路然脚步徒然顿住，只感觉四周仿佛都是漆黑一片，没有灯光，没有人声，什么都没有…… 很害怕。 心跳得砰砰的，敲击着胸膛。 路然只觉得这样的黑暗再持续下去一秒，她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带着疑惑。 “然儿？” 是齐硕的声音。 路然抬起头，朦胧看见不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立刻跑了过去，两手一张，扑进那人怀里。 “小硕哥哥！”路然狠狠地深呼吸了一下，任他的味道把自己包裹在中间，闭上眼，好好的享受了片刻。 大手揉了揉她脑袋，温暖的体温传递到她身上。 路然在他怀里蹭了蹭，感觉到心跳渐渐恢复到正常的频率，这才慢慢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两个问题接连丢过来。 齐硕在心里过了一遍。 为什么来？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齐硕笑了一下。 “刚刚去教室，同学说没看到你，打你手机也不接，就过来找你。”能找到她，只能说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路然也想到这一点，小脸明显明媚了几分，嘴角勾起了一个甜甜的笑。 下一刻，眼前的人表情就明显没刚才那么温柔了。 齐硕看着路然，抬手，温热的大掌按在她腹部。 “刚刚看你抱着胸，胃疼？冻的？” 路然抬头，对上齐硕明显凉下来的目光，心里打起了小鼓。 胃疼啊，冻的啊。 感觉又要挨骂了，怎么办…… 33.绯红的脸 第三十六章 门卫处的灯重新亮起来。 光影透过校门口清冷的小路, 落到两个人脸上。 路然仰头看着齐硕, 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让原本抽痛的胃好受多了，原本带着冷意吹过来的风, 仿佛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温柔了下来。 齐硕表情还是那么的严肃。 对于她的病痛，他好像总是格外在意。 上一世也是。 那时候路然比现在要能闹腾得多，跟女生们在一起又或多或少总有比美的心思在冒着泡，于是半冷不冷的秋冬天里, 一帮姑娘们还都穿着毛呢小裙子，下边的打底裤也不能穿带绒毛的——穿出来显腿粗。 天气冷得快, 这帮姑娘们的衣服却厚得慢，就这么一个二个的全都冻感冒了。路然也不例外。 那会儿路然还在念高中，齐硕找了个没课的下午去她学校里找她, 隔着窗户就看见她一边画东西一边卷着餐巾纸擦鼻子, 原本娇嫩的鼻头被她揉弄的通红，时不时打个喷嚏、咳嗽两下, 眼睛就立刻也红了, 整个人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本来是去给她送温暖的, 还带了听说女孩子们都喜欢的可爱款耳捂和围巾, 相当羞耻的, 围巾跟他的还是情侣款。结果人还没说上话，先瞧见她这病恹恹的样子了, 登时心里头一股气窜上来, 进去找她, 又咽不下这口气, 转身就走，那股气还憋在心里。 整个人隔着窗户咬牙切齿的看着，半天没动弹。 到后来，还是她画室的同学看见了，戳了戳她，让她往窗外看。 她倒好，一抬头瞧见齐硕那张脸，老鼠见了猫似的，手脚利落的把刚刚擦完鼻子的那一堆餐巾纸扫进垃圾桶里，动作之麻溜，扫完以后还冲他讨好的笑。 等她装作个没事儿人似的出来的时候，齐硕一张脸已经黑成包公了。 她于是清着喉咙，弱弱的问：“你怎么突然来了？不是说最近忙……” 一个“吗”字还没说出口，外面冷气钻进鼻子里，她先打了个喷嚏。 齐硕……脸更黑了。 于是那半个下午，原本甜甜蜜蜜的约会，最后就变成了齐硕带着她去看医生。挂了号，拿了一堆治感冒的药，看着她一点点吃了，又找了个暖和的咖啡厅让她在里面好好睡一觉。 “你生气了吗？”那时候的路然被他揽在怀里，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她那会儿那娇俏的性子，真要说撒娇，还真是难得又稀罕。 偏偏齐硕那会儿心里头气不顺，瞅着她，脸色不悦道：“前几天我是不是特意给你发短信，让你多穿点，防止感冒？” 路然小声嘟囔：“我多穿了啊，你看我这厚外套……” 她声音在他视线下慢慢变弱，最后看着他的目光一点点转向她明显很薄的打底裤，底气不足道：“他们都穿这种薄的……” 换来他一声轻哼。 路然作为从小被宠到大的，也是有脾气的人。 跟他这么伏低做小的说了这么多，人还不领情，她脾气也就上来了，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坐起来，嘴上愤愤道：“哼什么哼！我感冒又不是你感冒，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好端端的气什么！” 人刚挣扎到一半，手腕就被他紧紧扣住，重新拉回怀里，外套也给她重新披好，不等她再有动作，那个平时看起来似乎无欲无求的脸就这么俯下去，微凉的唇瓣在她唇上印了一下，轻柔，微痒。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就愣住了。 再然后，就看见齐硕低头看着她，正色道：“因为我想对你这样，还想跟你做更多。现在你还觉得，跟我没关系？” 路然想到这，脸就不自觉的红了。 那时候她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这些事情她听同学们都说过，自己也幻想过，但到底没亲身实践过。初吻，却没想到竟然是在她感冒的时候，在这么个小咖啡店里，在刚跟他吵过架，还没彻底平复下来的心情里…… “你……你怎么突然亲我啊……”她再骄横，这会儿也实在硬气不起来了，脑袋往他怀里钻，不想给他看自己羞红了的脸。 他嘴角也含着笑，语气是无所谓的样子：“就亲一下，还要挑日子？” 路然抬了头，才看见他耳根子都泛着红，绝没有他语气上说的那样随便。 明明也不好意思的，还要面子的不承认。 那时候的路然没多想，也不想再在这个羞人的话题上跟他继续争论下去了。于是乖乖的窝在他怀里，安心的在咖啡的香气里睡过去。 她却不知道，抱着她的人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很久都没有动。 沉沉的睫毛垂着，男生目光中带着温柔，还有几分无奈。 初吻？算吗。齐硕看着自己怀里这个小姑娘，嘴角是不自觉勾起来的笑，脑海中想的却是大学室友们偶尔拿他开的玩笑，说他空有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可连亲吻的滋味儿都没尝过。室友们不乏有跟一些开放的女生拍拖的，别说亲亲抱抱了，夜不归宿也是常事。只有他，过得像个僧人，学校里的女生们退避三舍，唯一的未婚妻呢……又还太小。 齐硕笑了一下，抬手碰了碰路然娇嫩的脸蛋，内心却是柔软。 他的小未婚妻啊，只要慢慢长大，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 …… 路然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脸上泛着绯红。 她当然不知道齐硕内心的想法，可有些东西，就算不说出口，彼此也能感觉得到。 只不过…… 路然看着眼前齐硕严肃的表情，认真想了想。 上一世，他最后没再生气，是因为他亲了她一下；那这一世…… 路然眨了眨眼，舔了舔唇，有些紧张和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小声道：“小硕哥哥，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小姑娘娇软的声音落在耳畔，齐硕整个人几乎呆住了。 “亲一下，胃就不疼了。”小姑娘补了一句。 齐硕低下头，看见小姑娘脸蛋上浮起的那两抹红晕，还有大眼睛里羞涩的光。 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人经过。灯光昏暗下，静静营造着某种名为暧昧的氛围，偶尔从草丛里传来一声猫咪的叫声，软绵绵的，跟她的声音一样。 心尖瘙痒着，胸口仿佛蔓延着异样的热。喉咙有点干。 没来得及动作，就感觉到覆在她肚子上的手被一只柔软给握住，娇小的手掌把他的手轻轻捏住，紧接着，清淡的香气慢慢靠近。 “然儿……”齐硕干咽了一下喉咙，抬手，按住身前人的肩膀。 “路然！”几棵树那边，一个男生的声音穿透了过来，几乎在他把路然推开的同时，那个男生的身影也从树影那边走了出来。 齐硕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越过路然，看向来人。 路然听见这声音，立刻慌乱的双脚落地的站好，却没敢立刻转过身。 她低下头揉了揉脸，闭着眼在心里大叫了几声“羞死了羞死了”！谁能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国强会过来找到她呀！ 路然内心哭唧唧，有点点庆幸，刚刚齐硕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去亲她，而是轻轻把她推开了……不然的话，直接被同桌目睹她跟齐硕接吻…… 路然赶紧叫停，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脸上的热度已经降不下去了，再想下去，只怕整张脸会红得烧起来。 齐硕低头看了路然一眼，自然看出来小姑娘心里头的娇羞，嘴角勾了勾，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开口问来人：“你是？” 李国强慢慢走近了，看见眼前这位把路然护在怀里的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是自己出来找路然的。晚上到了教室，他就发现他那个平时都待在座位上的同桌居然不在，当下心里就是一惊。紧接着，他听同学说路然被班主任叫去谈话了，于是借着上厕所的由头去办公室门口晃悠了一圈，却还是没看见人。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李国强内心脑补出一万种可能，越想越害怕，赶紧就放下手里的一切出来找她了，生怕她一个人出了校门，被什么坏人拐走了…… 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女生，又不会开口说话，出了事，连自救都做不到。 他心里头担心着，在学校里来回找了好几圈，这才终于在校门口这一片看见了她。谁知道，却看见她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而且行为举止还很亲密的样子…… 按理说，李国强看见她没事，就该回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两个人好像快要亲上了，下意识就把她的名字叫出了口。等再想逃走，已经晚了，只能大大方方的站出来。 可眼下，面对齐硕那审视的目光，李国强莫名的感到有些心虚。 “我是路然的同桌，李国强。”李国强自我介绍着，不知道为什么，又补了一句，“我还是我们班的班长。” 齐硕听他补了这么一句，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男人之间的对话，就这么一星半点的微妙，已经能分辨出对方是敌是友。而眼前这个毛头小子……齐硕笑了一下，没太放在心里。 路然这会儿也收拾好表情，从齐硕怀里转过身，面对着李国强，却没立刻走过去。 李国强看着路然这样子，心里莫名的就想叹气，可嘴上的话还是要说的：“我看你不在教室，怕出什么事，就出来找你……回去上晚自习。” 在齐硕的注视下，李国强下意识给自己加了个带她回去学习的理由。 路然抿了抿唇，冲他点了点头，还是没开口。 她在学校是没说过话的。 她转回身面对着齐硕，抬手勾着他脖子，把他拉下来一点，小声说：“小硕哥哥，你今天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声音小又轻，但隔着不远处，李国强还是听见了。 少年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微弱的感叹：原来她会说话啊。 这感叹路然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一心只牵挂在齐硕身上。 齐硕低头看着路然，顾忌着那边还站着个李国强，长话短说交代道：“这周五我家老爷子过寿，晚上我来接你过去。有时间吗？” 齐如海过寿？那一定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豪门宴。 不过特意嘱咐她，让她也一起去……路然心思转了转，总觉得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但眼下也不好多问。 于是路然冲他点了点头：“有时间的。那……我等你？” 齐硕点了点头，揉了揉她脑袋：“恩。去吧。” 路然仰着头，恋恋不舍的看着他，连被他揉乱了的头发都没想起来去拨弄好。 齐硕看着她这副不舍得的小模样，心里软下来。 那边，李国强正抬头望着这边，目光复杂着，像是在看路然，可在目光中掺杂着更多情绪。 齐硕心思一动。 他长手一伸，把正要走过去的路然又给拉了回来，看着小姑娘疑惑的目光，齐硕嘴角勾了一下，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乖乖等我。”他说。 路然小脸立刻红了，紧接着点了点头，转身小跑去到李国强身边了。 李国强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显然是没料到齐硕会有这举动。等路然走近了，他转身之前又多看了一眼齐硕，正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目光。 像是警告，又像是宣告所有权。 李国强情绪激荡着，片刻后，归于沉静。 他侧头看着小姑娘绯红的脸，还有亮晶晶的大眼睛，把心里的苦涩咽下。 现在的她看起来，很开心。 34.小别扭 第三十七章 那天回到教室, 路然立刻投入了紧锣密鼓的复习当中, 倒是旁边的李国强，看起来格外心不在焉。 一直等到课间, 当李国强第三次偷偷来瞥路然的时候，路然终于把手里的书放下，侧过头去，对上他还没来得及逃走的目光。 路然大眼睛眨了眨, 一本正经的，像是在等着他发问。 李国强紧张的捏了捏鼻子, 最后凑近了小声问她：“刚刚那个男的，是你……未婚夫？” 路然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 李国强皱了皱眉。 路然找来草稿纸：是我喜欢的人。 李国强点头，过了片刻, 又问：“他看起来不是高中生？” 路然在草稿纸上写：在念大学。 李国强惊讶了一下：“大几了？他看起来很成熟, 比你大很多吗？” 路然：大一。 她顿了顿，看了眼李国强微微蹙着的眉头, 继续写道：比我大三岁, 不算很多吧。而且, 马上我就也是大学生了。 路然写完这句话, 视线在“大学生”三个字上停留片刻,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 是啊，如果顺利的话, 她也就快要毕业了, 这样就算年龄还小, 她跟他之间的差距也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 隔出来整整三年，她上大学的时候他都快毕业了。 路然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多甜。 李国强把她脸上那明媚的笑收在眼底，其实心里还有很多想问的：他对她好不好，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她跟她未婚夫之间的婚约怎么办……可是看见路然此刻幸福的小模样，李国强就知道，那些问题都不必问了。 她此刻的样子，跟他见过的那个坠入爱河的小妹妹一模一样，是那种遇见了爱情的最美好的样子。 李国强学习成绩好，头脑也聪明。 她看着路然的那行字，看到“大学生”那三个字明显笔画都比其他字迹要重几分，脑袋里心思一转，就大概明白了。路然这样的年纪，突然跳级来念高三，应该也跟她这个心上人有关。 一旦想明白这一点，李国强就知道，他对她的那些心思就埋在心底，一直默默地就好。 于是他慢慢转过头，低头去整理自己的书桌，半晌他才想起来什么，转过头对路然温柔的笑了一下，小声说：“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声音很好听。” 他笑得简单又干净，正是这个年龄男生刚开始懵懂察觉到喜欢的时候，最好的模样。 路然反应迟钝，却也经历了上一世对许延感情的后知后觉，重来一次，她多少也有了点长进，微微察觉到几分李国强没有说出口的感情。 于是她嘴角的笑微微敛了起来，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在纸上写道：谢谢。 两个同桌就这么各自埋头去继续复习，谁也没再说话。 …… 周五放学后，路然又在门卫那里收到了许延派人送来的花。 班上的女生们已经习惯了路然周五会把花分给他们，这周就有两个女生是直接跟着路然过来的，路然刚拿到手，就给他们拿去分了。 等女生们接过花，路然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外头等着她的齐硕。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齐如海的大日子，他竟然换了一身正装来。剪裁得体的一身西装，连领带都打扮的十分妥帖，发型似乎还特意找人设计了。 他平时不怎么特意打扮，整个人就简单穿着休闲装，头发也是长了就剪，没什么发型可言，整个人就自然有一种清新少年的气质。当然，配上他那任性肆意的目光，给人的感觉自然就变得桀骜了几分。 可那时候，凭他的样貌和气质，就已经足以吸引女生们的目光了，更别提眼下，这精心装扮了一番的样子。 路然甚至隐约都能听见女生们路过时的讨论，还有不大不小的惊呼声：看哪，漫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路然抿了抿唇，小步小步的迈过去，书包还背在身后，仰头看着他：“呀，这是哪家的富少爷呀，在这里等哪位小姐呢？” 齐硕看着路然，挑了挑眉。 他已经在这站着等了一会儿了，眼看着路然从教学楼里出来，却首先去门卫室拿了那一束娇艳的玫瑰，然后才过来找她…… 要不是她先一步把玫瑰花分给了他们班同学，齐硕一定要把那些花丢进垃圾桶里。 此时见路然这么笑嘻嘻的过来跟他逗乐，齐硕暗暗磨牙，把心里那些小醋意都收了收，这才开口，故意学着她的语气：“是呢，等的一定是哪个名门闺秀，可不是你这样的小丫头呢。” 路然张了张口，却被他这么一噎，哑了。 这呆愣的模样让齐硕嘴角一提，终于笑了。 路然身后，有班上的同学出了校门准备回家的，正好撞见路然跟齐硕站在豪车旁边这一幕，纷纷惊呼起来。声音不小，路然听得真真切切的，是在猜测路然和眼前这位贵公子的关系。 路然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笑嘻嘻的人，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小别扭。 齐硕不想再耽误时间，转身给她开车门，侧头唤她：“上车了。” 路然扁了扁嘴，犹豫了一下，没动。 齐硕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小姑娘脸上这别扭劲儿，想了想，心下有了计较。 于是路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的人微微弯腰，做了个从头上摘帽子的手势，花哨的动作，最后将手抬起来，稳稳地停在她身前。 “美丽的路然小姐，”齐硕看着她，嘴角笑，目光温柔，“不知道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牵着您的手，扶您上车呢？” 耳边传来旁边那些女孩子们的惊呼，为他温柔的目光，更为他这绅士的举动…… 路然把那些声音里的羡慕听得真真切切的，嘴角慢慢扬起来，心里那丝小别扭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路然慢慢抬手，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他掌心里，很快就感觉到他温热的大掌把自己的手轻轻握住，稳稳的牵着。 荣幸？ 不，是她的荣幸呀。 …… 去齐家老宅之前，齐硕先带路然去了一个朋友的店里。 这个朋友路然之前也见过，是在二胖家吃烧烤的时候一起见过的那个瘦子。 路然被齐硕领着，进了门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影楼。 门内是一眼望到头的大厅，没太装修，大厅被梁柱切割成一个个方格子，中间有屏风遮挡着，每个格子中间靠着墙的地方，都挂着各种各样的背景布。 “一楼是影楼，拍写真的。他们家跟二胖家一样，跟一些影视公司关系不错。早几年瘦子家给一个摄影师投资，开了这么家影楼。刚开始生意挺惨淡的，也没什么名气，这几年那个摄影师拍的作品拿了奖，渐渐地在圈子里名气也打开了，就有不少公司带着艺人过来拍东西。”齐硕笑着给路然解释。 路然左右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个角落里，有个长相俊俏的小哥哥正在那里拍片。他此刻的造型相当有少年感，白衬衣配上休闲裤，再加上那男生原本看着年龄就不大，此时看上去乖巧得很，格外招人疼爱的模样。 路然想了想，那个男生好像是刚从某个偶像选拔类节目里出道的歌手，声音很暖，唱歌特好听，但是人却很羞涩。如果路然没记错的话，他很快就要跟电竞一姐传绯闻了，两个人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只是刚开始谁都没有想到，他俩最后竟然真的走到了一起。上一世，路然原本就是那个电竞一姐的小粉丝，后来他们俩在一起以后，路然每天在微博上刷他们的恩爱日常，吃狗粮吃到撑。 路然想到他们俩的那些甜蜜日常，嘴角的笑都忍不住又甜了几分。 齐硕很快察觉到路然的目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那边正在拍片的男生，眉头一挑。 “看什么呢？”齐硕低声开口道。 路然回过身，瞅着齐硕那面色不善的样子，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嗯？” 齐硕视线收回来，看着路然那懵懵懂懂的样子，哼了一声，也不多话，转身往楼上走，长腿迈起来，一步顶路然两步半。 路然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又怕把他跟丢了，又实在是抵不过他的大长腿。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抬手过来拉他的衣摆。 “喂，你等等我呀。”路然小声喊他。 “喂？喊谁？”齐硕脚步慢下来，回头看她。 路然张了张嘴，舌头卷了卷，还没发出声音来，对上前面人回头看过来的目光，这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慢慢勾起来，眨巴着眼睛，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小声开口：“小硕哥哥，你不会是又吃……” 齐硕眼见她就要问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语气不善道：“你说什么？” 路然马上把嘴一闭，摇了摇头，乖巧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晚上没吃饭吧，饿了吗？” 齐硕嘴角抬了抬：“没吃，不饿。就是某人，估计看帅哥也看饱了吧？” 路然半张着嘴，眼睛一弯，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 看着齐硕那张黑了一半的脸，路然想了想，干脆点头笑道：“确实是，看帅哥都看饱了呀……” 齐硕万万没想到，小丫头还真敢说？ 他于是低头看她一眼，轻轻把她拉着自己衣摆的手拨下去，转身又要走了。 路然赶紧眼疾手快的拉住他衣摆，等他回头，可怜兮兮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小帅哥，走慢一点让我多看一会儿啊，不然又饿了怎么办？” 路然仰着头，小手紧紧攥着他衣摆，不让他再溜了，一边挪了过来，在他身边蹭了蹭。 齐硕挑了挑眉，低头看她，瞧见小姑娘那盛满了笑意的眼底，心情慢慢舒畅起来。 于是下一秒，他抬起手来，把她的小手包在自己大掌里，握好。 “跟紧了，让你多看一会儿。” 路然抬起眼，瞅到他嘴角明明就要弯起来却又努力克制着的样子，心里头偷笑。 幼稚鬼，吃醋王。 第三十八章 瘦子家的手艺确实好。 在等路然做头发的时候，瘦子知道齐硕来了，就过来跟齐硕闲聊。 路然上次跟他们一起吃的烧烤，瘦子对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印象深刻，这会儿又见到，看着齐硕的目光自然就别有深意了起来。 “怎么，这会儿是终于大功告成，把人家小妹妹圈到自己的后花园了？”瘦子看着齐硕，眼睛里带着几分揶揄。 上次几个人见面的时候，不仅路然、齐硕在，还有许延和路子瑜。那会儿明眼人都看得出，路然跟齐硕之间，绝对有猫腻。可偏偏路子瑜在场，许延又对路然的态度那样暧昧。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事后相互之间闲聊着一打听，自然就把路然跟许延的婚约这档子事儿给弄明白了。 兄弟几个不是不为齐硕担忧啊。 他们这帮人里头，季河是被自家老爷子看着管着，不让在外面乱追小女生的，程于谦呢，听说是心里藏了个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吧，但好歹也是有个追求对象的。其他几个人就不用说了，连而二胖那么个横向生长的身材，身边的女朋友也都接连不断的换，没个定性。 就只有齐硕，身材好样貌佳，校里校外追着他给他递情书的小姑娘们不可胜数，却偏偏，这家伙是个美色不近的主，还因为这么个洁癖，就连葛佳人那样的都不能近他的身。 他们这帮好兄弟呀，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路然这么个另类，能靠近齐硕身边不被他一个眼神瞪走的，兄弟们可不都替齐硕高兴吗。 至于跟许延的婚约…… 说句不怕人笑话的，他们还真没担心过。 他齐少爷想做的事，从小到大，就还真没有办不成的。 这不，眼下人都带着小姑娘来他们影楼做造型了，四舍五入的，估计离拍婚纱照也不远了。 瘦子心里想到这一茬，立刻侧头看着齐硕，认真嘱咐道：“我把话放在这，你们将来要是拍婚纱照，一定先想着来我这，兄弟我帮你办，保证妥妥的。” 齐硕目光落在那边的路然身上，听见瘦子这话，把目光收回来，眼角眉梢都不自觉带着笑。虽然看起来是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他还没毕业，她更是年龄小，可莫名的，听见有人这么说，他就是觉得心情好。 “好，一定。”他抬手在瘦子胸口捶了一拳。 两个人相视一笑。 …… 等路然一切都搞定了之后，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齐硕坐在沙发上，明明是眼看着路然身上的装饰一点点加上去的，连礼服都是他亲自给她挑的——来自著名设计师乔伊亲自设计的，蔷薇之恋，可真正穿在她身上，从换衣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齐硕整个人还是被她此刻的美惊艳了一瞬。 太美了。 浅粉色的蔷薇之恋，裙尾像是蔷薇花瓣一样，层层叠叠的盛开着，上面用碎钻细细描摹了花瓣的边缘，让整条裙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而这一切，都将她的美衬托得更加完美迷人了。 她的长发被烫了小卷，轻轻垂在肩头，黑色的头发间，明亮的钻石的首饰点缀在上面，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路然平时也化妆，但妆容偏日常，就看不出来有太大差别。此时在化妆师的手笔下，她本就高俏的鼻梁此时更加挺立了，娇嫩的樱桃唇上抹了跟裙摆同样颜色的口红，温婉可人的样子。最重要的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小硕哥哥，”路然从里面走出来，提着裙摆，一步一步的走到齐硕跟前，微微弯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硕哥哥，你在发呆吗？” 路然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眼睛里像是在放电。 齐硕抿了抿唇，不自在的别开视线，清了清喉咙：“没有。” 路然疑惑地皱了皱眉。她的小硕哥哥没什么不看她？ 心中带着疑问，怀揣着小女生面对心上人的紧张和忐忑，下一秒，路然就抬手去碰到齐硕的下巴，轻轻把他的脑袋转了回来，让他正视着自己。 她低头看着他，大眼睛眨了眨，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开口：“是不是……不好看？” 路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一边期待着他的答案，一边却又害怕看见他点头。 齐硕倒是没想到，自己一个掩饰的举动，竟然会让小姑娘想到这些有的没的。 于是他慢慢放松了自己，大大方方的用视线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最后眸光定在她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上，故意沉吟了一下：“恩……” “恩？”路然盯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了。 齐硕关子卖够了，这才轻轻一笑，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在她小脑袋上揉一揉，却又考虑到她今天这近乎完美的发型，最后改成了轻柔的举动，将她把鬓角那一缕垂下来的碎发拨到旁边。 “很漂亮，然儿。”他低声说。 路然愣了片刻，然后喜悦慢慢从嘴角上扬，蔓延到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最后凑近了问他：“真的吗？” 齐硕轻笑：“恩，真的。” 路然低头想了想，一想到马上就要去正式的见到齐如海了，立马就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于是她再次去找他的眼睛，认真地追问：“真的吗？会不会太花哨了，显得不太正式？” 齐硕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她小声补充道。 “而且齐伯伯生日宴，那么多富家小姐都要来，我会不会被他们比下去？” 齐硕挑了挑眉，这回没急着开口，果然，又听见路然碎碎念。 “可是上一次我都见过齐伯伯了，穿着的还是睡衣……他会不会一开始对我印象就不好，那怎么办呀……” 路然越想越纠结，到最后，原本又大又亮的眼睛慢慢垂了下去，连带着小脑袋也低垂着，整个儿一乌云罩顶的模样。 齐硕看她这紧张兮兮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抬手，勾着眼前小姑娘的下巴，把小脑袋抬起来，眸光沉沉的，对上小姑娘一脸的忐忑。 “然儿。”他低声开口。 “啊？”路然看着他，愣愣地，显然思绪还沉浸在那一连串的自我担忧当中，完全会不过神来。 齐硕无奈的一笑，最后慢慢的，用他所能想到的最低沉，最有磁性的声音慢慢道：“你刚刚说的这些，我全都不担心。唯一让我担心的，只有一点……” 他这故意拖长了的语调，果然成功勾起了路然心里的那块大石头。 “是什么？”她紧张地问。 齐硕嘴角一勾，搂着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然后唇瓣低下去，覆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的小然儿真的长大了，长成了这么漂亮的样子，万一被别家小公子看上了，拐跑了可怎么办？” 路然别以为他是要说什么正经事，万万没想到，最后说的竟然是这种话。 等她被齐硕放开了，她整张脸已经羞红了，就算刚刚抹了那么一层化妆品，也完全遮盖不住。 她从齐硕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噙着笑的嘴角，忍不住小声嘟囔：“不正经。” 齐硕离得近，把她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低头看着小姑娘双颊的红晕，嘴角的笑又往上提了提。 注意力这么一分散，她等会儿应该就没这么紧张了吧。 …… 等两个人全部收拾妥当，从影楼里离开，时间已经不早了。 好在虽然是齐如海的寿宴，但齐家不止齐硕这么一个儿子，有齐宏和齐荣在前面主持大局，齐硕就是迟一些到，也没什么要紧，只不过在长辈们眼里看着不那么守规矩而已。 路然这一世就没穿过高跟鞋，但为了配这么一身华丽的装扮，今天还是勉强穿上了。鞋跟不高，但她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的，时刻担心着会摔。 齐硕为了照顾她，走路的时候步子就迈得小了，一只胳膊给她挽着，暗暗使着力道，时刻警惕着她什么时候摔了，他能立刻扶上。 两个人就这么小步小步的从齐家大门走进去，在场的众人目光都一齐聚了过来，看着他俩慢吞吞的从红毯上走过，最后停在齐如海跟前。 “来了？”齐如海看了眼齐硕，目光里的威压立刻压了过去。 齐硕感受到这压力，嘴角提了提，没说话。 齐宏在一旁打圆场：“爸，齐硕特意去接的路然，估计是来的路上堵了车，或者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今天您过寿，别动气。” 齐宏这么说着，给齐硕递过去一个“好好认错”的眼神。 齐硕会意，轻轻一笑，附和了一句：“大哥说得对。” 齐如海看了眼这兄弟俩，最后冷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继而视线转到一旁的路然身上。 路然有些紧张，挽着齐硕胳膊的手就不自觉地紧了紧。 “齐伯伯您好，我是路然。”她眨了眨眼，乖巧地问好，却低着头，不敢去看齐如海。 齐如海看着路然，视线落在她紧紧挽着自家小儿子的手上，眼底划过一抹笑来，紧接着，开口轻声道：“小然啊，这么多年可算见到你了。上回见你，还是个睡在摇篮里头的小婴儿呢……” 齐如海这话说到一半，没再往下继续。 路然抬头，看见这位向来威严的长者眼中隐隐发红，像是有几分湿润在眼底，自己心里也是一酸。 是啊，齐如海跟她父亲是曾经一起当过兵的交情，那会儿在部队里，两人关系铁到不行。只是后来齐如海把一生都献给了军队，而路然的父亲则退了伍，回来搞起了实业，创办了路氏。 这么多年，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路然都清晰地感觉到，齐如海对她的疼爱，就像是对待他的半个女儿一样。 眼下，齐如海是看见了她，又想起了她去世的父亲。 “齐伯伯，不要难过啊，都过去了。”路然下意识的宽慰着，抬起眼，努力微笑着对齐如海道。 齐如海低头看着路然，看见小姑娘眼睛明显也红了，泪水晶晶亮的在里头晃悠着，却还努力冲他安慰的笑。 齐如海于是也笑了，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恩，都过去了。” 一旁，齐硕看着一老一小这瞬间红了的眼睛，微微蹙着眉，别过眼去。 真是的，一见面就让小姑娘红了眼。 啧。 35.什么是缘分 第三十九章 齐如海对路然的疼爱, 在场众人都看在眼里。 当然, 也包括了站在大厅一角的路盛隆一家。 看见路然出现在这里，路盛隆一家不是不意外。 齐如海每年过寿都会办宴, 但老爷子向来低调，这么多年了，地点都是直接定在齐家老宅，能来参加宴会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 只有跟齐家交好的少数人才能被邀请过来，多少人羡慕到眼红。 今年路盛隆一家受到了邀请, 路盛隆还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心里头猜测着是不是因为齐硕眼下就住在自己家旁边，这才有了这份殊荣。 但路盛隆还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路然眼下的情况, 已经明显跟她之前表现出来的“不会说话的傻姑娘”完全不同了, 但路盛隆依旧没有要带着她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打算。路然这么多年没在人前露过面，可她毕竟身份摆在那, 她父母去世前立下的那份遗嘱还摆在那。 路盛隆心知现在自己在公司的地位虽然看似稳固, 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一旦开了这个头, 让路然渐渐接触到一些商场上、家族里有权利威望的人, 难保路盛隆在公司里的位置还能坐多久。 因此，像齐如海过寿这样的大场面, 路盛隆一定是要把路然瞒得紧紧的, 只带了自己的女儿路子瑜来了。他甚至都打算好了, 如果齐如海要是问起来, 就说路然病了，在家里出不来门。 可谁能想到，她竟然自己来了。不仅来了，还打扮的这样精致，挽着齐如海的小儿子齐硕的胳膊，一同进来的。 路盛隆原本就僵硬的脸色此刻更难看起来。 “子瑜，路然什么时候跟齐硕关系这么好了？”路盛隆压低了声音问路子瑜。 路子瑜撇了撇嘴：“我怎么知道。” 路盛隆一听，立马狠瞪了路子瑜一眼：“你们几个年龄相仿的，怎么她能跟齐硕玩到一起去，你就不行？我问你一句，你还有脾气了？” 路子瑜被路盛隆这么一骂，自己眉头也拧起来了，当下就要顶嘴。 李淑梅赶紧拉了拉路子瑜的胳膊，挡在两人中间，小声提醒路盛隆：“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别在这里骂孩子。” 路盛隆看了眼四周，冷哼一声，也知道现在不是教育孩子的时候。 路子瑜站在李淑梅身后，抬眼看向被齐硕带在身边，正跟齐如海说着话的路然，眼睛里的嫉恨几乎要冒出火来。 路然跟齐硕关系好，路盛隆不知道，可她当然是知道的。至于为什么她不告诉路盛隆……想到这个，路子瑜就只想冷笑。她父亲平时是怎样的做派，别人不知道，她这个亲女儿怎么会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一定又会拿路然来教育路子瑜，说她不争气，事事都不如路然——就像上次那首钢琴曲一样。 路子瑜心下冷笑，看着不远处的路然，心里头愤懑。 许延也好，齐硕也好，怎么这些男生一个二个的就都被路然迷得神魂颠倒的，而对她路子瑜，就连正眼也不瞧一眼？ 那天雪地里，当着许延的面，齐硕那样毫不留情的把她的话怼回来，路子瑜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没面子。 可就是这么个从不看人脸色的少爷，那天跟路然分别的时候，却偏偏还再三叮嘱她，天冷了要夺穿衣服，别感冒了。呵，对待她和对待路然，一个如凛冬的寒风，一个如春日里的暖阳…… 路子瑜有时候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少爷。可她翻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没找出来是哪里得罪过他。于是她就不可自制的想，或许是路然，跟这位少爷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说了她什么坏话…… 每每想到这，路子瑜就忍不住对路然感到气愤。她这个堂妹，真真是个白眼狼，路盛隆在她五岁时就把她接回家里来，一直养到现在十五岁，好吃好喝伺候着。可路然呢？她可倒好，在他们跟前装了十年的傻子，现在有了新靠山，还要反咬他们一口？ 路子瑜心里愤愤，难免不平。 恰在此时，路盛隆突然把她叫到跟前，小声说：“你以后要是有机会，不妨多跟这位齐小少爷多接触接触，虽然他在齐家地位不及他两位哥哥，但好歹也是齐如海的儿子，以后……” 路盛隆还没说完，路子瑜已经倒吸一口凉气，从自家父亲跟前退开了小半步，满脸震惊的仰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爸，你在说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路子瑜一句话没说完，被李淑梅一拉胳膊，打断了。 “小声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李淑梅皱着眉教育她。 路子瑜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倒是路盛隆，冷笑一声，无所谓道：“你们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喜欢？许家再怎么说，也只是近两年里起来的，说到底，根基还是不深，跟齐家更是不能比。你要是能跟齐硕在一起，不顶三五个许延？” 路子瑜听了，立刻就要张嘴反驳。 李淑梅眼疾手快把她拉住，也叫她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路盛隆看了一眼路子瑜，冷哼一声：“真不懂事，我说的这些，你以后就知道了。” 三言两语，不仅给把路子瑜对许延的真情切意贬的一文不值，还给她扣了个“不懂事”的帽子。路子瑜被李淑梅揽在怀里，愤愤地垂着眼，眼里尽是委屈和不甘，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眼泪在里面打转。 她爸到底把她当做什么了？ 这一刻，她竟然有些羡慕那个被齐硕小心呵护着的路然了。 …… 齐如海毕竟是个人物，没有跟路然说太多，很快又有来贺寿的过去跟他攀谈。路然于是被齐硕带着，走到一旁。 那边，季河和程于谦早就等着了。 两人今天也都穿了一身正装，不远处，两家的长辈也站在一起，不知道聊着什么，看起来相谈甚欢。 看见齐硕带着路然过去，季河和程于谦都笑了。 程于谦从旁边取了两杯酒，递了一杯到路然手上，用自己的那杯跟她碰了碰，笑着说：“今天我们的路然小妹妹真是美艳动人啊，某人也真舍得，让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出来露面，不怕被哪家的少爷瞧见，拐跑了？” 不愧是好兄弟，这话说的跟先前齐硕对路然说的如出一辙。 路然仰头看了一眼，正好望见齐硕嘴角那抹似乎有些无奈的笑。 “正是因为美，才要带出来给大家瞧一瞧，让你们羡慕羡慕。怎么，嫉妒了？”齐硕嘴角挑出来一抹得意的笑，故意冲程于谦挑了挑眉。 程于谦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拿齐硕没办法的样子。 路然仰头看了这两人一眼，最后开口，用她娇软的声音坚定道：“而且就算被谁瞧上了也没用，我又不是谁都能拐的跑的。” 路然这话让几个男生都低下头去看她。 程于谦笑着问：“哦，不是谁都能拐跑的，那能被谁拐跑？” 路然仰着头，看见程于谦明显意味深长的在她跟齐硕中间打转的视线，里头的调侃明显得很，自己脸先红了。 一旁的季河反应迟钝地追问着：“啊？能被谁拐跑？不管是谁，我们齐少爷还不得去把对方揍一顿，再把我们小然妹妹给追回来啊。” 听了这话，路然原本就飘着红晕的脸，立刻更娇艳了几分。 在季河明显还茫然着的视线中，齐硕一抬手，把路然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让她红扑扑的小脸蛋能藏在自己怀里，自己看着季河，好笑道：“揍是揍不了了，自己揍自己，技术难度太大。” 季河反应迟钝的呆愣着，旁边的程于谦已经笑开了。 最后程于谦拍了拍季河的肩头，安慰道：“行了，别瞎想了，反正你也想不出来。” 季河状况外的点了点头，还疑惑着。 程于谦最后总结道：“你只要知道，我们小然妹妹是不会被人拐跑的，就行了。” 季河一乐，点头道：“那当然，齐少爷的魅力，我们还是有信心的。” 这话一说完，他又低头看着齐硕怀里刚露了个脑袋出来的路然，故意问了一句：“是吧，小然妹妹？” 一句话，成功让刚探出脑袋来的路然重新又缩了回去。 哎呀，羞死了。 平时跟齐硕在一起再怎么肉麻都无所谓，可是当着程于谦和季河两个人的面…… 路然脸红的像火烧云，只想一辈子把脸埋在齐硕胸口，再也不抬头了。 玩笑话说完了，齐硕四处看了一眼，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葛佳人？” 按理说，葛家也是跟齐家交情相当好的几户人家之一了，齐硕刚刚看见葛佳人父母都来了，却没见到她本人。 季河叹了口气，回答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生病了，今天本来我还想跟程于谦去接她的，但她说不过来，我们也没多问。” 齐硕听了，挑了挑眉，侧目看向程于谦。 程于谦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微微叹了口气，这才慢慢道：“晚上我会去看看她。” 齐硕跟他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自然看得出来，他一定是跟葛佳人之间出了什么事。但眼下这场合，也不方便仔细问。最后他拍了拍程于谦肩膀，聊作安慰。 他了解程于谦的人品，也清楚葛佳人对自己的心思。不论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只希望最后能有个好结局，也不至于让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交情因为这么点小事而闹翻了。 路然听见他们说的话，此时也从齐硕怀里钻了出来。 路然向来对葛佳人有好感，只是上一世，葛佳人后来的结局，却十分叫人唏嘘。 葛佳人对齐硕的喜欢，众人多少都已经察觉了，可后来，齐硕却跟路然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葛佳人因此伤心了好一段时间。也是那段时间，程于谦迫于长辈的压力，不得不开始跟各家的闺秀相亲。 程于谦喜欢了葛佳人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希望可以跟葛佳人在一起，可到了最后，葛佳人也没有答应他。最后程于谦服从了家里人安排的商业联姻，跟一个看起来十分贤良的女生结了婚，而葛佳人，一辈子都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事业中，直到路然死了的时候，葛佳人都还是单身。 路然对葛佳人的好感，多半也是来源于此。 葛佳人太骄傲，也太热烈。她喜欢齐硕，这么多年就没有多看其他人一眼，连优秀如程于谦，也不能让她将就。而她的骄傲，同样也让她不允许自己再对齐硕藕断丝连。 所以后来路然跟齐硕正式在一起的那些年，葛佳人便很少出现在他们周围。偶尔有一些家族的聚会，路然也几乎没再见葛佳人参加过。 这样清清白白的避嫌，路然说不佩服，是假的。 更何况，葛佳人又不只是冷漠的把自己跟齐硕分割的清清楚楚。 在最后那段时间里，路然因为家里的公司日夜操劳，齐硕也因为受了牵连，有段时间在公司劳累的心力交瘁时，葛佳人还单独来找过路然。不是想要趁人之危的来教训路然，而是告诉路然，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葛佳人义不容辞。 也是那时候，路然彻底喜欢上了葛佳人这个三分傲气七分风骨的美女子。 眼下，路然看着程于谦微蹙着的眉头，犹豫了一下，小声开了口。 “于谦哥，”路然小声说，“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一定要尽早争取啊，不然万一到最后失去了最佳时机，后悔了可怎么办？” 路然仰着头，背在身后的小指轻轻勾着齐硕的手指，看着身前的程于谦，依旧是那娇软的声音，说话的语气却万分认真，甚至认真到……听起来有些沧桑的意味。 程于谦被她这目光看得一愣，只隐约觉得眼前这小姑娘给人的感觉好像跟之前不同了，可认真回想，却又察觉不出是哪里有了不同。 最后，在路然的注视下，程于谦慢慢点头，认真道：“我会的。” 路然看见他点头，这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重生这一回，她真的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不仅是要改变她和齐硕的命运，也希望优秀又骄傲的佳人姐姐可以得到她的幸福。 路然想到这里，垂下头去，轻轻抿了抿唇。 如果一切都能变好，那她就真的满足了。 正想着，路然突然感觉到耳边有温热的触感凑近。 来不及反应，被自己小手勾着的那只手已经快速扣上她手腕，把她拉到了旁边人的怀里。 路然惊讶的抬头，却听到耳边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温热的瘙痒响起来：“所以之前对待我，就是在尽力争取？” 齐硕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平时没有的磁性，格外魅惑。 路然红了脸，侧头去看他。 他为了跟她说话，已经弯着腰，此时跟她平视着，眼含笑意。 路然眨了眨眼，嘴角慢慢扬起来，轻轻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恩，不想以后再后悔。”她声音软软的，却很认真。 齐硕看着小姑娘嘴角的笑，忍住此刻就想要亲上去的冲动，嘴角抬了抬，最后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低声道：“怎么可能后悔。” 就算她不主动，他也会想办法把小姑娘圈到自己院子里。 或早或晚。 你相信缘分吗？ 遇到路然之前，齐硕不信。 可见到她以后，他就信了。 什么是缘分？ 路然就是他的缘分。 36.哒哒哒 第四十章 齐如海过寿, 流程自然也比寻常人讲究。 到了后半场, 大厅里的音乐就换上了舞曲。 路然从进门起，就一直跟在齐硕身边。偶尔有同龄人过来跟齐硕攀谈, 他也不避着路然，从旁边拿了蛋糕之类的小点心给她，好让她不觉得无聊。 这会儿大厅里的音乐变了，气氛也变了, 齐硕原本跟路然站在阳台上吹风，此时也就带着她回到了厅内。 大厅另一边, 许延跟在父亲许家明身后，正在跟某位集团的老总客套着，一抬头, 对上齐硕的目光。两人不着痕迹的相□□了点头, 心里都有数。 路然隔着大厅，也看见对面的许延。 许延冲她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路然轻轻笑了一下, 点了点头, 继而扭过头去看齐硕。 “怎么了？”齐硕低下头, 好笑地看着小姑娘这一双亮晶晶的、带着探究的眼睛。 路然歪了歪脑袋, 盯着齐硕，小声问：“你们俩, 你跟许延, 密谋了什么？” 齐硕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路然撇了撇嘴。这两个人, 一个是她上一世曾经一心一意以为要嫁过去的未婚夫, 一个是她真真切切从恋爱到结婚，同床共枕了近十年的老公。刚刚这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眼，那神情，那动作……说没有猫腻，路然才不信呢。 仔细说起来，自从上次在雪地里，两个人就好像背着她达成了什么协议？ 想到这，路然仰头看着齐硕，表情更探究了。 齐硕把小姑娘这眼神接收到，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最后在路然耳边小声说：“等会儿，随着你的心意做决定。” 随着她的心意？做什么决定？ 路然心里还疑惑着，没来得及再问个清楚，一道身影走了过来，在两人跟前站定。 “小然。”许延走到路然跟前，停下脚步。 路然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刚刚，他分明跟齐硕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总不至于这会儿要从齐硕手里抢人吧？ 路然这个念头刚提起来，就忍不住想笑。 怎么可能呢，许延可不是那种做事不顾场合的人。 可下一秒，许延的动作就让路然彻底惊住了。 大厅里明亮的灯光下，许延轻轻弯腰，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轻抬起，放在路然跟前：“今晚最美丽的女士，不知道在下可否有这个荣幸，请您跳一支舞呢？” 路然呆住了。 前后左右，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视线纷纷看过来，探究的、八卦的，还有不少看好戏的。 路然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某个线索，想到了前段时间，许延突然大张旗鼓的送她花，像是在特意告诉所有人，他许延如今正在火热的追求路然。而眼下，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下，他又如此郑重的邀请她跳舞。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路然还没来得及动作，身旁那个刚刚还一副高深莫测的微笑着的男人，此刻也向前迈出了一步，回过身，正对着他。 “小硕哥哥……”路然呆呆的看着他，喊他的名字。 齐硕轻轻一笑，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风流的意味，微微弯腰，跟之前在校门口请她上车的时候一样，做了个花哨的摘帽子的举动，最后绅士的把手递到路然跟前。 “美丽的小姐，今晚的第一支舞，不知道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 路然惊讶地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两位同样绅士也同样有魅力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两个人同时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在向所有人宣告，眼前这位美丽的小姑娘，是他们二人心仪的对象。而最终的决定权，在路然手上。 就在这一瞬间，路然终于明白了。 从那天雪地里这两个男人见面的谋划，或者更之前，当许延第一次知道自己父亲跟路盛隆之间的协定，想要把婚约对象从路然换成路子瑜的时候，这一场大戏，许延就已经想好了。 这一切都是故意的，这段时间许延对她明显的追求，还有齐硕今天这样隆重的让她挽着他的胳膊进场……他们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她路然高贵又有魅力的，不仅吸引了许家的独子的青睐，还有齐家的小少爷的情有独钟。 如此一来，不论之后路然是跟许延解除婚约，还是跟齐硕在一起，都不会再有任何舆论的压力。 这是许延为她做的最好的打算，也是齐硕想要给她的最好的未来。 路然眨了眨眼。平时晶亮的眼睛里，此刻已经又泛起了泪花。 “许延哥……”她小声开口，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不忍心。 许延抬起头来，看见路然这几乎快要哭了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哭什么，哭了就不好看了。难得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恩？” 路然吸了吸鼻子，努力眨了眨眼，想要把眼睛里的泪水挤回去。 最后她清亮的“嗯”了一声，小声道了一声：“许延哥，谢谢你。” 然后转过身，她看着旁边的齐硕，一眼望进他好看的眼眸深处，竟然在那里找到一丝紧张。 “小硕哥哥，”路然轻轻开口，看着他明显努力克制着想要装作淡定的样子，轻笑着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心，“这是我的荣幸啊。”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感觉到那只大手紧紧地把她的小手握紧，手腕微一用力，就把她拉进了他的怀里。 路然眨了眨眼，脸被他压进胸口，耳边好像听到他的心跳，比平常快。 她的小硕哥哥，刚刚竟然这么紧张吗？是怕她临时反悔？ 路然想到这，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紧接着，就听到耳边传来他略有些霸道的声音。 “然儿，把手交给我，就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齐硕声音压得很低，轻轻地，落在她耳畔。 路然轻轻吸了口气，从他怀里钻出来，仰着脑袋看着他。 “小硕哥哥，你会反悔吗？”她轻声问，声音银铃般悦耳，带着几分俏皮和笃定。 齐硕看着她，认真的摇头：“不会。” 小姑娘于是眼睛更亮了，在他怀里慢慢笑起来，眉眼弯弯，都是喜悦：“那我也不会。” 永远不会。 四目相对，在场的其他任何人似乎都不存在一般，他们的眼睛里就只能看见彼此。 路然的手被齐硕牵着，一步步走到了大厅中央，随着悠扬的音乐开始慢慢旋转，踩着最简单的舞步。 他的手搭在她腰上，她的手抬起来，放在他胸口。他感受到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像是柔软到一掐就要断了。她感觉到掌心之下他的心跳，稳健，有力，让人感到格外安心。 路然心里甜甜的，享受着这一刻。 她做到了吧？这一世，她重生回来，想要好好守护齐硕的目标。 她会好好守护他的，用尽一生。 大厅一角，许延眼睁睁看着路然把手搭在齐硕手心里，一步步越过他，迈进了舞池。 说不心痛，是假的。 可如果齐硕可以给路然幸福，那这一切就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至于他自己…… 许延慢慢把腰直起来，想要收回手。 “许延哥！”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伴着一个人影冲到他跟前。 许延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看见的是提着裙摆，大步跑过来，还微微有些喘的路子瑜。 路子瑜是好不容易才挣脱了路盛隆的阻拦，这才终于得以在此时此刻跑到许延跟前来的。 许延跟齐硕的这么一出戏，非常成功。 成功到，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明白了，两男追一女的戏码，许延是被路然抛弃的那一个。 这样的场面，看在所有人眼里，说不尴尬，那是假的。 圈子里谁不知道，许延才是路然的婚约对象，虽然这定下来的婚约本就是娃娃约，孩子长大了自然是要改的，可在这么盛大的宴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被拒绝，还是这么明显的在齐硕跟前被比下去的……这事瞧在谁眼里，都少不得要笑话许延几分的。 更何况，路盛隆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人。 他此前一直撮合路子瑜跟许延在一起，一是看中了许家的势力，另一个，便是觉得许延这样优秀的人，将来路子瑜跟他在一起，他们路家以后也有面子。 可谁知道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被拒绝的戏码，这时候路子瑜再上去，就像是捡了路然不要的未婚夫似的，传出去，还不成了别人的笑料？ 路盛隆知道自己家女儿一心只系在许延身上，这会儿肯定不会乖乖看着他被拒绝，于是早早地，路盛隆就暗暗拉住了路子瑜胳膊，勒令她不许过去。 就算日后路子瑜依然要嫁给许延，但因为今天晚上的事，路盛隆也一定会找许家明要来更多好处，以弥补路子瑜在这场关系当中所受到的委屈。 可谁知道，路子瑜对许延竟然喜欢成这样？ 她趁着路盛隆不注意，抬手一口咬在他手背上，这才当着众人的面，飞快的跑到了许延跟前—— “许延哥！”路子瑜一路跑过来，气还没喘匀，脸上的表情却紧张着，深怕来晚了一步，他就把手收回去了。 许延一抬眼，就看见路子瑜这不顾一切飞奔向他的景象，整个人愣了一下，正要收回来的手也就顿在了半空中。 路子瑜笑了一下，右手抬起来，稳稳当当的放进许延手心里：“许延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支舞，我陪你跳可好？” 路子瑜一边说着，一边平复着呼吸，心脏“砰砰”跳着，却不再是因为刚刚那一段小跑，而是因为此刻的紧张。 她抬眼看着许延。 她知道，许延喜欢的人是路然。不论是开始，还是现在，他甚至都从来没有多看她一眼。可即使是这样，他待她也依旧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这就是她喜欢他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温柔的，让人舒服。 路子瑜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想，如果是许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邀请，再让自己难堪吧？哪怕是利用他的温柔，她也一定不要错过这次机会——这次难得的，可以跟许延一起跳舞的机会。 路子瑜紧张着，放在许延手心里的手指不安的动了动。 许延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这一刻的紧张。 他本就是温柔的人，作为独子和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业务的人，他也比同龄人更懂得察言观色一些。 路子瑜的紧张、大胆，孤注一掷，他比谁看得都更清楚。 虽然他不喜欢她，但眼下，这一刻，他是欣赏她的。 “好啊，能跟你跳舞，也是我的荣幸，”许延轻轻笑了一下，五指合拢，把她的小手轻轻握好。 路子瑜在许延的牵引下，步入大厅中央，跟着节奏旋转着，跳跃着。 她从没有感觉到有这一刻这样的幸福。 一曲结束，许延慢慢松开路子瑜的手，转身要走，却被她叫住。 “许延哥。”路子瑜小跑两步追上他，站在他跟前，仰起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延于是张开双手，轻轻抱了抱她。 “子瑜，你是个好姑娘，”许延轻轻开口，声音很慢，也很温柔，“只不过，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许延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女生在他一句话说完后，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松开手，刚要转身离开，却感觉到身后的人快速靠近，紧接着，肩膀被人按住，唇瓣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上。 许延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路子瑜，错愕，震惊。 唇瓣只是轻轻碰在了一起，一触即分。 路子瑜放开他，红着脸，仰头盯着他，认真道：“许延哥，不要着急拒绝我。我会等你的，等你接受我的那一天，多久都等！这个……” 路子瑜脸上浮起两道可疑的红晕，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瓣，小声说：“这个，就当是你先给我的利息了。” 第四十一章 近期圈子里流传着几件大事。 一件，是路家的小公主路然，跟许家独子许延的婚约解除了。 另一件，还是那个路家的路然，竟然被圈子里赫赫有名的齐家看上了。听说齐家的长子齐宏带着齐家的小少爷齐硕亲自去路然家里提了亲，订婚宴就定在一个月后，高考结束以后…… 圈子里头的新鲜事本来就没几件，这回齐如海过寿，一下子出了这么两件大事，主角还都是同一个人，自然就成了圈子里的人津津乐道的大八卦。 至于事件中的另一位当事人许延？ 呵呵，生日宴当天出席的人一提到这位许家的接班人，皆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虽然不愿意仔细说道，但看情况，倒不像是这位许少爷“被退婚”，反而像是其中另有隐情的样子…… 可要是有人再想问，当天出席了宴会的人便会笑呵呵的岔开话题。有被逼得急了，实在没办法的，也只是模棱两可的笑着说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跟咱们当年不一样”。如此一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在生日宴现场的人也就只能干好奇了。 不过这一切，路然都完全没放在心上。 因为她马上就要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高考了。 时间过得飞快，齐如海寿辰刚过没多久，就是第三次模拟测试，测试成绩比路然预期还要好那么几分，可路然完全不敢大意。 高考前一周，路然又仔仔细细的把所有课本又复习了一边，错题集又背了一遍，每天保证充足的睡眠和稳定的作息。为了不紧张，她还特意在早自习的时候配合着在操场慢走这种运动，好让自己的精神没那么紧绷。 就这样紧锣密鼓的，终于迎来了高考。 高考前夜，路然手机上收到了几条祝福短信。 李国强：天才少女，加油，明天的考试你一定行的，一定要顺利去大学里，找那个你喜欢的小哥哥啊。 许延：考试加油，不要紧张，考完了带你去吃牛排。 连葛佳人都发了短信过来：小然妹妹，明天的考试加油，相信你可以的。 路然笑着把这些短信看完，然后重新拉过来自己的复习提纲，按照要点一条条默背着。这些问题的答案她早就烂熟于心了，可眼下，她却相当心不在焉…… 都十点了，齐硕的短信怎么还没发过来呢？ 路然放下提纲，再次去摸手机。页面打开来，还是没看到他发过来的消息。 不会是……给忘了吧？ 路然扁了扁嘴，最后干脆一抬手，让手机沿着抛物线飞出去，最后落在软绵绵的床上。 手机刚落稳，熟悉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路然听见铃声是她给齐硕设的专用铃声，立刻从板凳上弹了起来，小身子往床上一扑，飞快的把电话接起来：“小硕哥哥？” 她急不可耐的语气，伴着声音，一丝不落的传入了电话那端齐硕的耳朵里。 于是没着急开口，那边的人先轻声笑了一下，三分宠溺，七分有趣。 路然一听他这笑声，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顿时脸颊飞起两片红晕来。 “你烦死了！”路然小声道，语气里的娇嗔连她自己听了都要羞涩几分。 那边齐硕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不敢再多耽误她的休息时间，他慢慢开口：“明天就要考试了，考试前一晚，送你一份礼物，要不要？” 路然双颊绯红，连声音都透出来几分娇羞的感觉，小声问：“什么礼物呀？除非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其他礼物我还真不稀罕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撒娇的成分比许愿的成分重得多。 她知道，这几天正是大学期末，齐硕他们正在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都这么晚了，齐硕怎么可能从学校里跑过来找她呢？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耳边就传来齐硕习惯性压低的声音，含着笑：“这都被你猜到了？准备个惊喜不容易啊。” 什么？！路然一惊，赶紧推开窗子往下看。 就着门口路灯的光，竟然真的看见路边站着的那个人影，手里提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举着电话，正在仰头往她的方向看。 “下来吧，给你准备了好东西。”齐硕轻声说。 路然娇声“嗷”了一下，立刻“哒哒哒”的跑下楼。 耳边话筒里传来他的叮嘱：“慢点跑，别摔了。” 路然唇边荡漾着笑，连应一声也没有。 都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怎么能慢点跑呢。 她只想快点，再快一点！ 要立刻扑进他怀里，一秒钟都不能再等了！ 37.哄我啊！ 第四十二章 齐硕给路然带来的礼物, 是小吃街那家招牌特色的粥。 小姑娘下了楼直接扑进了齐硕怀里, 差点把他手里的粥打翻了。等小姑娘从他怀里抬起头，他才瞧见她亮晶晶的眸子, 直勾勾地瞅着自己。 “怎么，见到我就兴奋成这样？”齐硕一边领着小姑娘去自己家，一边笑话她。 路然跟在他后头换好鞋，熟门熟路的在餐桌边坐下, 等着他把手里的粥摆到她面前，大眼睛眨巴着, 里头都是笑。 齐硕揉了一下她脑袋，这才在她旁边坐下。 外卖盒一打开，粥的香气立刻把两个人包裹在其中。 路然一口口喝着, 脸上露出满足和享受的样子, 看得齐硕忍不住微笑。 他是没好意思说，今天这粥原本他是想亲手给她做的。 下午考完了试, 他就马不停蹄的去了粥店, 让老板手把手教了自己一遍, 可等揭了锅盖, 老板那一锅是香气扑鼻的美食, 齐硕这一锅就…… 齐硕回想了一下当时空气里的糊味儿，现在还有点想皱眉。搞不懂, 同样一份食谱, 怎么做出来差别这么大。 “小硕哥哥, 你要尝一下吗？”路然侧头看见齐硕微微蹙着的眉头, 想着他是不是也饿了，于从自己碗里舀了一勺，放到他嘴边。 递过去才想起来，这家伙可是有洁癖的人，这一世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接受程度到哪一步了…… 正犹豫着，齐硕已经低下头，一口把她勺子里的粥喝干净了。 “味道怎么样？”路然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笑嘻嘻的。 齐硕舔了下嘴唇，点了点头。 路然轻轻笑了一下，继续低着头乖乖喝粥。 另一边，齐硕看着她的眸子慢慢沉下去，一只手抬起来，撑着自己的脑袋，侧头看着小姑娘的脸。 同一碗粥，同一把勺子，四舍五入，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吧？ 齐硕看着她单纯又懵懂的眼睛，舌尖回味着，只觉得嘴里的粥都比平常喝的更加美味。 “喝完啦。”路然仰头把碗里最后一点粥喝干净，最后抬起头来，正对上齐硕这深沉的目光，于是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 齐硕清了清喉咙，站起来，把餐盒丢进垃圾桶里，转过身来问小姑娘：“复习的怎么样了？” 路然心里有谱，但当着齐硕的面，还是不敢把话说太满，于是折中了一下，小声说：“还可以吧。” 齐硕扬了扬眉，隐约从小姑娘眼里看出来几分紧张，于是笑着走过去，揉了揉她脑袋：“恩，考试的时候放轻松，万一今年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跟前的小姑娘已经从他手里挣扎着扭开了，仰着脑袋，有些埋怨地看着他：“小硕哥哥，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齐硕听了失笑了一瞬，这才摇头：“当然不是，只是不想让你压力太大。毕竟，你还小……” 齐硕说到这里，嘴角的笑容微微停顿了片刻。 路然实在是太小了，等高考结束，她才刚过十六岁生日而已。她之前一年这么努力的复习，把这么多年落下的功课全都补上，赶在今年高考……是真的按她之前说的，在努力长大。 齐硕想到这，低头看着小姑娘，神情不自觉的流露出来几分心疼。 如果是在其他家庭，哪怕是不那么有钱的普通人家，路然这个年龄应该也不该背负着她家里那么多事情，正是恣意快活的时候吧。 “小硕哥哥？”路然把齐硕这表情变幻看得分明，带着几分疑惑，把小脑袋凑过来，仰着头看他。 齐硕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路然这回没挣扎，任他揉弄了半天，最后抬起手，两只小手把他的大掌握在中间，仰着头，认真道：“小硕哥哥，等到高考结束，我是不是就算是长大了？” 齐硕低下头，对上小姑娘认真的眸子，慢慢点头：“恩。” 路然于是笑了，声音软软的，甜甜地道：“长大了，就真的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齐硕一愣，低头看着小姑娘笑嘻嘻的，还有些羞涩的脸，心里头思绪乱了一瞬间。 看她这样子，应该不会是他想多了？ 齐硕把小姑娘羞得通红的双颊看在眼里，强制自己把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了收，清了清喉咙，故意别过脸去，一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整天瞎想什么呢？”他声音别扭着，另一只手还被她紧紧握着，没舍得挣脱出来。 路然仰起头，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耳垂，嘴角的笑更甜了。 下一秒，齐硕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不用着急，什么时候长大，多久以后长大，反正都会跟我在一起的，不是吗？” 路然抬眼，对上齐硕认真的眼眸，慢慢点了点头，郑重的“恩！”了一声。 反正那个人是他，也只有他。 他也一样。 …… 高考当天下了一场大雨。 路然打了车去的考场，路上堵得要死，还好她算准了时间，特意把堵车的时间也算上了，有惊无险。 考试完，路然刷着手机，看到新闻上又是哪个考场的人迟到了被拦在门外，无缘这场一年一度的重大考试，痛哭不已。心里头说不同情，是假的，可真要说有多同情…… 路然抿了抿唇。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如果真的错过了，便只能着眼将来，不再做让自己悔恨错过的事。 路然万分庆幸自己能有这一次重生的机会，就像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给了她一次弥补过去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路然拼尽了全力，决不做会让自己再后悔的事。 等最后一场试考完，路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按她自己的估算，考试的结果不会太差。最起码，要去s大跟齐硕做校友了，这样的把握路然还是有的。 从考场出来，顺着人流往外走，路然一眼就看见了倚在车边等着她的齐硕。 刚下过一场雨，天气不至于那么闷热。一众等着自家小孩的家长中间，只有齐硕这么个年轻又帅气的男人站在那，旁边倚着豪车。 他没怎么特别打扮，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没有成熟男人那样的老练，可一眼看过去，又不像高中生那样的稚嫩，家长们于是都猜测着，这该是哪家考生的哥哥吧？ 高考结束了，像是解开了一道禁令，那些不允许谈恋爱的、男生女生多看一眼都要被拉去说教一顿的禁锢就这么悄然消失了。比路然提早出来的人当中，不乏有样貌较好的女生们，路过齐硕的时候都拿目光悄悄去瞅她，更有大胆的女生凑上去跟他攀谈的。 路然刚踏出校门时，就正好撞见这么一幕—— “小哥哥，你也是来接今年的考生吗？”女生穿着裙子，打扮洋气，人也有气质，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自信的气质，一眼看去倒也算得上是个小美女了。 可是路然对她的小硕哥哥有信心呀。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齐硕最让路然放心的，就是对待异性这一点。也是托了他有洁癖的福，除了路然以外，任何女生靠近他他都受不了。就算是当初的葛佳人，跟他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了，还不是不能近他的身？ 所以路然看着那女生凑上去，也不着急，甚至还特意放慢了脚步，混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往那边看，等着看她的小硕哥哥面无表情的拒绝那女生…… 可谁知道，下一秒，齐硕那张帅气的脸上不仅没有露不悦的表情，反而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平心而论，那笑容……还挺撩人。 路然肺都要气炸了！ 她远远地看着那边，扁着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里头全是愤愤。 好气啊！ 她刚考完试，还想过去给她的小硕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想等着他揉她脑袋夸奖她呢……结果刚一出来，就看见他跟个不认识的女生说话？还笑得那么妖娆？！ 路然扁了扁嘴，数石子一样，落到了人群的最后一排，慢吞吞地挪到了齐硕身边。 等她再抬头，刚刚跟齐硕说话的那个女生已经不见了。 齐硕一个人倚在车门上，身子没站直，微微有些痞气的侧站在那里，整个人就这么微微偏头看着她，目光含着笑，像是看着一个注定逃不出自己手掌心里的小姑娘。 要是在平常，路然看见他这张脸，早该甜甜的喊他“小硕哥哥”，然后冲过去扑到他怀里嘘寒问暖了。可眼下嘛…… 齐硕站好了身子，拉着路然胳膊，低头笑意吟吟地看着她：“考完了？” 路然闷闷的应了一声：“恩。” “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 齐硕听了这声音，挑了下眉，却没立刻发问。 他绅士的帮她开了门，看着小姑娘在座位上坐好，又探过身去，帮她把安全带系好。 全程小姑娘都僵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的，一张小脸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我在生气！ 齐硕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发动车子前又侧头看了她一眼。 如果那张脸上除了“我在生气”四个字以外，还有其他字的话，那写的一定是：你怎么还不来哄我啊！ 齐硕嘴角的弧度慢慢放大，最后强制性的把弧度压下去，刻意板着脸。 不行，要给她惊喜，不能这么快露馅。 忍一下，很快就好。 38.灼人 第四十三章 齐硕开着车, 却没带路然回家。 路然瞅着窗户外面的路, 不是回家的路。不过也正好，她这会儿还不想回家呢。 今天好不容易高考完, 比起那些刚刚从高考的压力中解放出来的学生们，路然心里头的兴奋可一点也不比他们少。 要知道，仔细算起来，路然盼这一天可是盼了十年了。 自从重生回来, 虽然每天沉睡在梦境中的时间更多，但对于路然而言, 更加期待的是要见到梦中的齐硕，要早跟他在一起，要把上一世那些没有来得及好好甜蜜的时光全都补回来…… 见到齐硕的每一天, 路然都心急如焚。 为什么她要比他小三岁呢？三岁的年龄差, 他都大学了，她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路然心里头铆足了劲儿, 终于用一年的时间把高考的知识全都补了上来, 日盼夜盼, 终于在今天, 可以正大光明的卸下“早恋”的标签, 可以堂堂正正的跟齐硕表白了！ 路然坐在副驾驶坐上，想到这里, 嘴角心头都是甜蜜的味道。 她转过头, 看着正在开车的人。 过去这一年, 路然在努力复习, 齐硕也没闲着。除了校里校外参加的那些活动和比赛，最明显的，就是齐硕特意花时间去把驾照考了下来。 路然现在一闭眼还能想起来，那天齐硕考了驾照，就去齐家把齐宏平常不开的那辆车开了过来，然后带着路然出去兜了一圈风。 当时路然就觉得不对劲儿。 齐硕哎，这么低调的小少爷齐硕！他可不是那种考了个驾照回来就要找她显摆的人，更不是那种会为了耍帅开着豪车带她出去兜风的人…… 那天晚上，路然就带着这样的疑问坐在他的车上，也是这样歪着脑袋，细细的看他的五官。车速慢悠悠的，在不怎么拥堵的小道上慢吞吞的转了几圈，最后齐硕把路然送回家，告别的时候才在她疑惑地目光下说出了真实理由。 “以后要去哪里，我开车载你，不用坐别人的车了。”齐硕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罕见的有几分不自然。 路然当然没错过他这一分别扭，把他那句话前后一琢磨，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这个“别人”，说的自然就是许延了。 路然这一世认识的人不多，能坐别人的车出去的，除了路盛隆给安排的司机，也就只有暑假那会儿，许延载着路然和齐硕一起去吃饭了。 等齐硕考完驾照来找路然，已经是快冬天的事了，算起来，这事过去了也有小半年了。路然站在自家楼下，看着堂堂齐家小少爷这么一本正经的吃着醋，还自以为吃得非常不容易让人察觉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不过到了最后，她也没戳穿他，只是笑嘻嘻的点头，许诺他：“以后我就只坐小硕哥哥的车，承包你的副驾驶位置，好不好？” 齐硕当时笑了一下，最后又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可路然看得出来，那笑容背后，明显是醋缸子终于扶正了的小心理。 也是从那以后，好像齐硕的副驾驶位置，就真的都被路然承包了…… 路然想到这，扭过头去，把视线转向窗外，不让他看见她眼睛里的笑。 心里头甜归甜，可这家伙刚刚对着人家小美女笑了，她气还没消呢！ 好气好气的！ …… 车最后停下来的时候，路然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是城中央的一座公园。 公园中央是一个喷水池，下面七彩的灯光闪烁着，喷泉在喷水，彩灯却是暗的，看来是还没到每晚表演的时间。 公园其实离路盛隆家不远，上一世，路然有的时候无聊了，也会自己带着电脑到这里来坐坐。因为这个公园远离商场，周围又没什么居民楼，所以到了晚上这个时候，来的人就很少了。 记得上一世齐硕原本是不喜欢她来这里的，觉得一个女生晚上到这里来不安全。到了后来，齐硕看路然不听劝，就只能屈尊降贵的，自己也带着电脑来这里陪她。 记忆中，不少甜蜜的往事都发生在这里。只不过，这一世回来以后，路然不怎么有时间玩耍消磨，自然也就没来过这边。 没想到第一次来这里，竟然还是齐硕主动带她来的。 路然隔着窗户看着外面，想到前世的事，一时间就有些发呆了。 齐硕已经走下车去，到了路然那一侧，帮她把门打开，弯着腰替她解了安全带，然后弯着腰把手递过去：“请吧，美丽的小姐。” 路然抬眼看了齐硕一眼，把手交到他手心里，一边小声嘟囔着：“我可还生着气呢，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齐硕轻笑着点头，故意加重了语气道：“好的，知道了，气着呢。” 路然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故意调笑，哼了一声，手指甲竖起来，轻轻掐了一下他手心。 齐硕也不恼，任她掐着，一边五指收紧了些，把她的小手严严实实的握紧了，小声说：“别闹。” 路然侧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手上也是真的没再掐了——怕真把他掐疼了。 于是下一刻，齐硕感觉到掌心里的小手动了动，柔软的指腹在刚刚被掐的地方轻轻蹭了蹭，温柔的、轻轻地，像是在安慰他，让他不再疼。 疼？倒是真不疼。只不过…… 齐硕五指收紧，让在他掌心里的那只小手彻底动弹不得了，垂下头，看着小姑娘那茫然的目光，嘴角提起一个笑，慢慢吐出一个字来：“痒。” 小姑娘惊讶地半张着嘴，看着他，似乎还有些不能理解。 齐硕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觉得有些事情小姑娘也该知道了。 于是他低头，轻轻覆在她耳边：“你再挠下去，我想要对你做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路然耳朵一痒，下意识想躲，手却被他紧紧捏在掌心里，让她无处可逃。 路然抬头看着他，一张脸红扑扑的，红唇紧紧抿着，只有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里面亮亮的，像是有光。 齐硕低头看着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因为不好意思而想要别开脸的动作。可下一秒，手里紧紧握着的小人儿就开了口。 “想做什么？”她声音娇软着，尾音有些细碎的颤抖。 齐硕愣住了。 却见身前的小人儿仰起头来，看着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想做什么？要不要试试……做做看？” 路然说这话的时候，双颊已经彻底红透了。 齐硕低头看着她，看着小姑娘红着脸，似乎是因为紧张，微微咬了一下下嘴唇，但又很快放开了。小脸慢慢靠近过来，眼睛轻轻闭上了，眼睫毛颤抖着，却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 齐硕看着小姑娘这样子，一股燥热从心口蔓延上来，后背几乎因为紧张而冒出来了一层薄汗，可相比较而言，心里的火更叫人难耐…… “然儿……”齐硕小声喊她的名字。 路然睫毛颤抖了一下，慢慢睁开眼，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反过来拉住他的：“小硕哥哥，我……” 正在此时，喷泉那边，突然传来一个男生声音。 “喂，你们俩这一小段路到底要走多久，我们等得腰都酸了！” 路然一惊，赶紧转过头去看。 昏暗的路灯下，喷泉那边已然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几乎看不清人和物。 随着那个声音的出现，喷泉后面走出来几个身影。 季河、程于谦、二胖、瘦子…… 路然惊讶地看着他们。人群的最后，许延也站在那里。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盏孔明灯，昏黄的灯光映在灯罩上，上面是张扬的毛笔字。 路然按照顺序看过来，连在一起，写的是：路然，我喜欢你。 路然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转过身，看见齐硕的眼睛，在烛火的映衬下蕴藏着温柔的笑意。 “恭喜你，高考结束。”齐硕低头看着路然的眼睛，轻声说。 路然心下有些感动，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就看见身后的人把她的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束花来，摆在身前，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下。 “现在，我的路然小妹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齐硕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勾起来，轻声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路然眨了眨眼，眼眶里有点湿，是被他这句话感动的。 齐硕嘴角的笑温柔着，轻声道：“然儿，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烛火摇曳下，路然看着眼前的齐硕，眼眶不自觉的有些模糊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小硕哥哥有一天竟然也会做这样浪漫的事情。 在她眼中，他一直是那个别扭的，明明害羞却不愿意承认的男人。在人前，他总是那样淡淡的样子，只是偶尔，在只有她在的时候，他会笑，会吃醋，还会非常别扭的给她切牛排，因为她不吃感冒药而生气……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毫不顾忌的表白，还单膝下跪什么的……路然抬手，遮住双颊上的红晕。 别说他了，她都有点害羞啊…… 齐硕是什么性子，路然了解，季河、程于谦等人当然清楚得很。 开玩笑，这位小少爷是多我行我素的人啊，当初隔壁校花过来找他要手机号，他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两个字“不给”，拒绝的干脆利落，连顾着场面说一句“没有手机”都不愿意。 记得后来程于谦去问过他，为什么不给对方留点情面。他是怎么说的？ “又不是我喜欢的女生，顾忌那么多做什么？” 那时候程于谦只觉得，这家伙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那校花再怎么说，也算是两所学校里的名人了，结果就被他这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当时的程于谦还真的担心过，像齐硕这样和尚一样的性格，以后会不会打一辈子光棍？ 直到后来，路然的出现。 就是这么个看起来又软又萌，还有几分甜的小姑娘，竟然就这么把他们的小少爷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给她切牛排，带她买衣服，还有，前段时间在齐如海的生日宴上跟许延那样争风吃醋…… 要是放在往常，说这是他齐硕做的事，他们几个是没一个人会信的。 可把对象换成路然这丫头，再想想齐硕做的那些事，竟然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眼瞅着齐硕终于单膝跪下了，戒指在他手指间捏着，在烛火下，微微闪动着，几个好兄弟们纷纷吹起了口哨。 路然红着脸，视线往旁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齐硕。 齐硕轻轻笑着，捏着戒指的手指紧紧地，看着路然低声道：“看他们做什么？看着我，回答我。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路然低头看着他，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认真又温柔，里面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 愿意吗？ 怎么会不愿意。 路然轻轻笑了一声，上前小半步，把花接过来，左手伸到他面前，小声娇羞着说：“帮我戴上。” 齐硕轻轻牵着她的手，把戒指戴上去，大小刚刚好。 路然抬起手来看了两眼，又侧头去看他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粗细？” 齐硕笑了一下。 她是没注意，每次他去牵她的手，手指都有意无意的收紧着，就是要趁机去丈量她手指的粗细。还好，他这么量出来的大小刚刚好。 路然见他这么高深莫测的笑着，就知道他是不打算告诉她了。没打算再追问，路然凑近了些，小手灵活的在他口袋里找出来另一枚戒指，拉过他的大手，仔细的给他戴上。 “小硕哥哥，戒指要戴好了，可不许拿下来了？”路然仰头看着齐硕，认真交代着。 齐硕轻笑着点了点头：“恩。” 两个人这么交换完毕，算是整个流程走完了。于是那边一群人又不淡定了。 “亲一个！亲一个！”男生们声音本来就响亮，起哄的时候声势浩大的，成功让脸颊刚刚开始退温的路然又烧了起来。 齐硕低下头，看着路然：“这么害羞吗？那以后要跟着我一起去见我爸爸和几个哥哥，可怎么办？” 路然仰头看了齐硕一眼，看见清楚他眼睛里明显的揶揄，索性心一横，眼一闭，轻轻踮脚，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柔软的，带着几分瘙痒的吻。连浅尝辄止都算不上，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唇瓣，纯情到不行。 齐硕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的小姑娘已经快速垂下头去，叫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勉强看到一个俏生生挺立着的鼻尖。 一旁，男生们欢呼起来，手里的孔明灯就这么放飞了，吹着口哨，起着哄，热闹的让两人再来一个！ 齐硕退开一点点，弯着腰，去瞅小姑娘羞红的眉眼，打趣道：“害羞到不敢见人了？” 路然眨巴眨巴眼，抬头看着他。 齐硕呆了一瞬。 小姑娘双颊绯红，娇俏可人的模样，许是因为刚刚那一个短暂的亲吻，真正让她明白了几分男女之别，此时看着他，眉眼中竟然带着几分娇媚，看得他怦然心动。 “然儿……”齐硕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身前一个柔软的娇躯扑进了自己怀里。 “小硕哥哥，”路然把脸埋进齐硕胸口，声音又小又闷，传出来，里头的羞赧还清晰可闻，“然儿要羞死了。” 齐硕下意识张手把人儿放在怀里揽紧了，听了她的话，这才抬头对好兄弟们略一点头，交代道：“谢谢各位了，我带她先走一步。” 他说完，也不管身后众人如何嘲笑他骂他重色轻友，弯下腰，把怀里的小人儿拦腰抱起来，直接塞进了自己车里，绝尘而去。 …… 喷水池边上，季河、程于谦等人看着齐硕抱着小姑娘快步离开的背影，皆是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把他们这群人叫过来，说是要准备个大惊喜。 这些好了，惊喜完了，两个主角跑了，留他们这群人在这里干什么？ 二胖几人也是笑骂道：“万万没想到啊，齐硕还有这么火急火燎的时候！回去一定四处宣扬宣扬，破破他在老师同学们之间的圣人形象。” 二胖这一提议受到广大同学的附和，众人插科打诨笑闹了几句，最后决定一起去二胖家撸串喝啤酒。 快要离开的时候，喷泉表演突然开始了。 几道水瀑配合着水池下面七彩的光，明明暗暗，形成了一场视觉盛宴。 程于谦算好人头叫了车，看着二胖几个人勾肩搭背的在前头先走了，自己落后半步，走到许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许延正在看喷泉，侧过头来对上程于谦的眼睛，笑了一下。 程于谦轻轻一笑：“一起去喝一杯？” 许延犹豫了一下，正想拒绝，却听程于谦又补了一句。 “都是情场失意人，赏个脸？” 许延看着程于谦。 他跟葛佳人之间的纠纷，虽然许延跟他们的交友圈没那么密，但多少也有所耳闻。其实他晚上回去也是要喝点小酒调剂一下的，既然程于谦都这么说了…… “好。”许延轻笑了一下，跟程于谦一起往前走。 程于谦侧头看了眼许延，嘴角的笑提了提。 齐硕啊齐硕，兄弟我可是仁至义尽了。你美人在怀，就这么潇洒的走了，情敌这边还得我替你安抚，够意思了吧。 程于谦一边想，一边叹息着摇了摇头，脑海里出现那个在心底反复摩挲了千百次的名字。 葛佳人啊…… 第四十四章 坐在车上好一会儿了，路然整张脸还是热的。 车里的空调开的很低，脸颊上的温度却依旧烫得吓人，半天降不下来。 真的……太羞涩了…… 万万没想到，这一世的初吻，竟然还真的是她主动的。 路然娇羞着，人还坐在椅子上，屁股却不自觉地顺着椅子往下滑了滑，这么看起来，就比原本坐着的要矮了小半个头。 等红绿灯的时候，齐硕侧头过来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了句：“本来就不高，这么看起来就更低了……” 路然一听，立刻炸毛了，屁股往上挪了挪，背也挺得笔直，最后侧头看了他一眼，哼唧道：“我也不低了，这么坐着，跟你一样高。” 齐硕挑眉：“哦，是吗？” 路然看了眼他的肩高，视线又慢慢滑向自己…… 好吧，确实还是有点距离的。 不过这怪她吗？ 她上一世本来也不高，那会儿他还挺乐意，说两人最萌身高差呢！ 路然小声哼了一下，最后歪着脑袋去看窗外。 等反应过来，车已经在齐硕家车库里停好。她扎巴扎巴着眼睛，看着男生帅气的绕过来，给她开车门，这才意识到…… 自己原本那么紧张的情绪，好像被他刚刚这么一闹，好多了。 “下来吧。”齐硕把车门打开，轻轻把手递到她面前。 路然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思绪还停留在上一秒，想的是他还是跟上一世一样，连让她放松下来的技巧都还是只有“转移话题”这么一招……虽然就这么一招，对她而言一直很有用。 许是路然发愣的事件太长了，某个站在车前的人就这么没了等待的耐心，于是在路然慌乱的惊呼声中，他轻轻弯下腰，直接把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路然只觉得他胳膊有力的放在自己腰上，自己滚烫的脸颊贴上他颈脖。 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性感的喉结就在她眼睛上方。 齐硕抱着她从地库走出来，站在门口，费力的按了密码，进门…… 然后突然僵住了。 一只纤细柔软的小手，轻轻碰在他喉结上，似乎是觉得好玩，手指在上面轻轻转了转，绕了个圈，又用指腹蹭了蹭…… 齐硕咽了咽喉咙。 喉结微微一动，更让那根手指的主人感觉到有趣一般，手指上把玩的更起劲了。 随着电子锁“滴滴”两声，大门重新关上了，把外面走廊的灯也隔了出去。 屋子里黑暗的，只有落地窗透进来的几缕萧条的路灯的光，让两个人勉强能看见彼此的轮廓。 黑暗中，路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近在眼前的危险。 她手指还在肆无忌惮的玩弄着，看见他的反应，更是觉得有意思。于是，当她整个人被齐硕放下来，手腕被紧紧扣住，腿还软着，整个身子被他狠狠地抵到墙上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 小硕哥哥的狼性，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绝对不容小觑啊。 路然感受着身后墙壁的冰凉，还有身前，他滚烫的胸膛，和压下来的灼热的视线，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慢慢急促了起来。 “小硕哥……”一句话没说完，身前的人已经压了下来。 冰凉的唇覆上来，火热的一吻，像是贪恋了许久的香甜终于到了嘴边一般，贪婪的吮吸着，纠缠着，掠夺着…… 路然双手没有地方放，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扣着，另一只手无力的从他腰侧慢慢滑动着，最后停在他胸前，把他上衣绞在手指间。 呼吸被掠夺着，肆无忌惮的，很快她就感觉到站不住了。 好在身前的人也很快察觉到了。 于是那如同暴风雨一般的吻终于告一段落，温柔的、如和风细雨一般的亲吻，从唇舌，到嘴角，一点点慢慢亲吻着，像是在对待一个珍贵的物什，体贴又小心翼翼。 路然靠着墙，手被他放开，于是从被他单方面扣住小手凑上去，变成了跟他十指相扣。 手指相交的时候，她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听见他小声地问：“喜欢吗？” 路然脸一红，抬手戳了一下他胸口。 这种问题，有这样问的吗？ 他像是看出来她的娇羞，轻笑了一下，没有再追问。 细密的吻，从额头到唇角，最后轻轻落在她耳畔，柔软的唇瓣贴着她耳垂，轻轻吮吸了一下。 “嘤……”路然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嘤咛，腿还软着，只能靠在他身上。 于是男人的眸光再次沉下来。 大手提着她下巴，抬起来，火热的唇瓣再次覆上去…… 不知道亲了多久，一直从门口亲到了沙发上。 路然被齐硕压在身下，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见他眸子里深沉的光，似乎闪着某种渴望。 那目光太灼人。 路然别开眼，刚要动一动腿，就察觉到大腿处好像碰到了某个硬物。 路然倏然抬起眼，看着自己身上这个男人。 四目相对。 齐硕：…… 39.别乱动 第四十五章 “咳……”短暂的四目相对以后, 齐硕先反应过来, 单手撑在她脑袋一侧，别扭的侧过头去。 路然明显看见他抬面上的不自然, 耳根好像还有点红。 “小硕哥哥……”她喊他。 齐硕背对着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路然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通红的耳朵，忍不住笑嘻嘻的，把小脑袋凑过去：“小硕哥哥, 你害羞了吗？” 齐硕身子已经沿着沙发滑了下去，随意的坐在地上, 背靠着沙发。 听见她这明显调皮的问话，他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 轻轻勾了勾唇, 意有所指道：“我是怕等会儿让你做些什么，你会更害羞。” 不那么清晰的光线下, 路然却把齐硕眼睛里那意味深长的笑看的一清二楚。 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路然小脑袋一转, 一想到那些他有可能想让她做的, 小脸倏地一下就变得通红了。 于是另一边, 刚刚被她调笑过的某人心满意足了。 他张开手, 让小姑娘到自己怀里来趴着，自己坐在地毯上, 鼻尖萦绕着小姑娘身上那淡淡的香气, 闭了闭眼。 就这么抱一会儿, 也好。 自然的生理反应么, 等下就好了。 等下就…… 齐硕正在自我调节着，闭着眼，企图把下面那着了火一样的感觉渐渐驱散开。 怀里的小人儿却没那么安分。 路然窝在齐硕怀里，仰头看着他还有几分害羞似的表情，抿了抿唇。 她虽然眼下是不到十六岁的年纪，可实际上，她上一世可是活了整整二十八岁，跟齐硕同床共枕那么多年，虽然一直没有要小孩，但是床上床下，该做的不该做的，两个人早就做过了。 路然往齐硕怀里蹭了蹭，想稍稍缓解一下自己此时害羞的感觉。 她重生回来，看见齐硕，跟他拥抱、接吻，依然脸红心跳，不是因为她不经人事，而是因为，对象是他。 跟她的小硕哥哥在一起，哪怕只是简单的牵牵手，什么话都不说的只是看着彼此，她也会有害羞的想要立刻把脸埋起来的冲动，更别说，此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齐硕对她的……欲望。 上一世，齐硕也是一直这样克制着自己，珍惜她，爱怜她。他一直想要给她最好的，所以结婚前都没有碰她。那时候路然是真的小，也不太懂这些，就真的以为是他不想要。直到结婚后，从蜜月开始，每天晚上筋疲力尽的路然才明白，所谓的不想，只是照顾着她的感受，不想让她觉得太草率而已。 也是那时候，路然才想起来，其实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齐硕偶尔也是会动情的，只是每每不等她发现，他就会先找借口离开，去洗手间里不知道干些什么，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常…… 想到这，路然小脸忍不住又是一阵羞红，赶紧把脸往他怀里又埋了埋。 “别乱动。”齐硕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 路然从他怀里把头抬起来，视线顺着他下巴往上移，看见他隐忍的目光。 想了想，路然动了动身子，往他身上挪了挪，覆在他耳边，小声问：“小硕哥哥，要不要我用手……” 因为羞涩，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格外轻。 齐硕低下头，目光对上路然亮晶晶睁大的眼睛，里头闪烁着认真。 不仅如此，她一边还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齐硕明显感觉到，她柔软的小手从他身上慢慢往下挪，几乎就要贴到那块硬物上…… “然儿，”齐硕抬手，抓住那纤细柔软的小手，声音沙哑到不行，“不用。” 路然愣了一下，继而抬头看着他：“可是……” 齐硕清了清喉咙，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猛地一下站起身：“我……我去洗个澡。” 说完也不等她再回应，逃也似的匆匆上了楼，留给她一个慌乱的背影。 洗手间里，齐硕站在花洒下，任水流从上到下，把自己淋了个透彻。 闭上眼，脑海里是她刚刚在耳边柔软用认真的声音，眼前浮现的，是她那张带着几分娇羞却又强行壮着胆子的样子…… 真是……要命了。 齐硕一个澡洗了半个多小时。 等他再下楼的时候，看见小姑娘已经趴在沙发上困得睁不开眼了，小脑袋一下一下的往下垂，好在碰到的是沙发的软垫，也不至于疼。 齐硕走过去，看着小姑娘的睡颜，有些心疼。 长时间的用功学习，她应该累坏了吧。这几天高考的压力终于释放出来了，这才让她能这么安心的睡上一觉。 齐硕抬手碰了碰小姑娘的脸，白里透红，软软的，还有弹性。 齐硕轻轻笑了一下，把小姑娘抱在自己怀里，自己坐在沙发上。 等把小姑娘抱起来，他才注意到她手里攥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看起来竟然十分宝贝的样子，被他这么抱起来也没松开。 齐硕动了动手，把她手心打开。 小姑娘挣扎着，嘴角甜甜的笑顿了顿，还微微蹙了蹙眉。 齐硕赶紧停下手。 路然疑惑着，睁开了眼，看见尽在眼前的齐硕的脸，放心了。手指轻轻松松的放开了，任由他把手心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自己闭上眼，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这才又安心的在他怀里找了个地方窝着睡去了。 齐硕看着小姑娘这一系列反应，有些失笑。 这丫头，是真的一看见是他就一副彻底安心了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信任感是从哪来的。 他无奈的一笑，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 等看清楚了，他嘴角的笑这才慢慢收了起来，看着路然的目光里，复杂又疼惜。 手心里，那枚银色的戒指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微微闪动着，是刚刚他亲手戴在她手指上的那一枚。 原来，这就是她的宝贝啊。 齐硕笑了，低头在小姑娘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是他的宝贝。 …… 高考结束后，路然再次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问候。 只不过这一回，众人非常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问候她高考成绩，其实更多的是好奇她跟齐硕进行到哪一步了。 路然把那些消息一一回了，回答的官方又客套。她跟齐硕如何，她还真不爱跟这些人分享。她就爱自己一个人甜着，心满意足得很。 只不过路然没想到的是，到了高考填志愿那几天，大晚上的，她竟然还会在她房间里发现一个不速之客。 “你在我房间做什么？”路然推门进屋，看着正在自己房间里鬼鬼祟祟，没来得及逃走的路子瑜，眉头微蹙。 安静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光，暗暗地，照着屋子里对峙着的两个女生。 路然是刚从齐硕家里回来的。 虽然正式的订婚宴还没办，但齐硕已经给了路然最美好的告白，两个人现在经常待在一起，虽然是他打他的游戏，她看她的小说，但总归同处一个空间里，就连空气都觉得是甜的。 只是路然没想到，今天提前一点回了路盛隆家，竟然会看见路子瑜在这里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干些什么。 路子瑜似乎没料到路然会在这时候回来。 她原本正捣鼓着路然那台电脑，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她自己先是吓了一跳。 等看见来的人是路然，路子瑜脸上表情变了变，最后整个人竟然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路子瑜说完，转身就要走。 路然皱着眉，扬声叫住她：“随随便便闯进我房间里，连个解释都没有，打算就这么走了吗？” 路然声音娇软，此刻却因为生着气，变得有了几分气势，看着路子瑜的目光中也充满了压力。 路子瑜显然没想到那个平时看起来软绵绵的路然竟然会这么跟她说话。 她正要迈出门的脚步停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路然，轻声笑了一下：“怎么，有了齐家给你撑腰，说话都比以往硬气了？” 路然最讨厌路家的人在她面前提齐硕！ 这些人，有什么资格？！ “你别岔开话题！”路然紧紧盯着她，语气也比先前更凶了——奶凶奶凶的。 这一回，路子瑜却没立刻回话。 她看着路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竟然慢慢的不带任何嘲讽意味的笑了一下，语气无奈中，带着几分释然。 “我来你房间，是想改你的高考志愿。” 路然惊呆了。 路子瑜：“我爸不知道从哪听说你想学管理，就让我偷偷过来改了你的高考志愿。毕竟你志愿报名系统的密码，设的也不怎么复杂吧？” 路然咬了一下舌头，几乎有要立刻转回身去重新检查自己高考志愿有没有被改动的冲动。 路子瑜显然是看出来她的想法了，嘴角的笑更苦涩了，轻轻说：“放心吧，我还没来得及改你就回来了。等下你可以自己检查一下。”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小声说：“其实被你撞见了也好，我也不用再成天想着怎么去跟我爸交差了。” 路然愣了一下。 眼见路子瑜转身就要走，路然赶紧喊住她。 “等等，”路然皱着眉，小声问，“你……为什么帮我？” 路子瑜转过头来看着路然，想了想，慢慢道：“就当是感谢你，这么干净利落的让许延断了对你的心思吧。” 路然倒没料到她会说这个，愕然了一下。 原来路子瑜一直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看她，明明不喜欢许延，却又不干净利落的拒绝他，像是要脚踩两条船的同时吊着齐硕和许延两个人…… 路然思绪豁然开朗。路子瑜又不知道她内心是怎么想的，从外人的角度上来看，确实容易误会她跟许延的关系。 这么说来，上一世，路子瑜那样讨厌她，多半也是因为许延的关系？ 路然抬看着路子瑜，心里竟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之前对她的讨厌好像淡了几分，变得复杂起来。 最后赶在路子瑜抬步离开之前，路然低声对她说：“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就大方的去追呀。用你自己的真心，不要假装优雅大方的样子……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也该喜欢真正的你，不是吗？” 路然说完这一切，轻轻抿了抿唇。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路子瑜最大的习惯就是隐藏自己。不论是喜好还是习惯，她已经习惯了在路盛隆的引导下，装作一副优雅大方的大家闺秀的样子，本质上来说，是想博得众人的好感吧。 可这样活着太累了。 戴着面具的演一场永不落幕的戏，这样的路子瑜是永远不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的。 爱情也好，友情也好，首先需要的就是坦然。 路然想明白了这一点，只希望路子瑜也能勇敢的迈出路盛隆给她画的那个圈，获得她自己的幸福。 路子瑜听了路然的话，转过头来，眼睛里似乎闪动着几分明亮的光。 “我会的。” 最后离开前，路子瑜留给路然这样一句话，很坚定。 等门被路子瑜轻轻关上，路然坐在自己床边，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真好啊。 她重活一次，如果能让周围的人变得比之前好，这大概就是对上天给她这第二次机会的最好的回馈吧。 40.陪陪你 第四十六章 暑假的时候路然也没闲着。 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前, 齐宏过来找齐硕的时候, 顺便跟路然提了一句，她已经被s大录取了, 专业就是她之前填报的，工商管理。 之前各大名校的录取分数线就已经下来了，路然高出s大的分数线不少，只要志愿没出问题, 被录取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不过话虽这么说，看见齐硕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笑吟吟看着她的样子, 路然心里也顿时觉得甜丝丝的。 以后她就是他的小学妹了！这可是上一世没有经历过的，路然心底跳跃着星星点点的期待。 路然欢喜着小跑着过去，扑倒齐硕怀里, 小声说：“以后就是学长了, 学妹还请你多多照顾呀。” 齐硕捏了捏她鼻子，小声说：“你不知道吗？学长学妹, 传说中大学里最暧昧的称呼……” 齐硕这么说, 完全是打趣。 可路然听了, 小脸却皱起来, 目光审视地看着他：“小硕哥哥, 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多少小学妹呀？” 齐硕看着路然, 知道小姑娘又故意给他下套。 于是他迎着小姑娘眼睛里狡黠的光, 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故意用他低哑撩人的语调说：“学妹有多少我不知道, 不过我的未婚妻可只有然儿一个。” 路然脸一红，搂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小脸红着，小声嘟囔了一句：“还没正式订婚呢，谁是你未婚妻了！” 嘴上一边这么说着，唇边的笑却怎么都掩不住。 这家伙，现在哄她是越来越上手了，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上一世两个人结婚以后的状态，炉火纯青，把她哄得心猿意马的。 对这样的进展，路然是乐见其成的。 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守着齐硕，把上辈子那些错失的甜蜜全都找回来，然后守着他，保护他，不让悲剧重演。 现在看来，好像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只要……路盛隆那边，不再出现什么变数。 …… 录取通知书收到后不久，齐家正式举办了订婚宴，让圈子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给齐硕跟路然的婚约做个见证，也算是正式向外界宣布了，从今往后，“路然”这个名字的背后，有整个齐家做后盾。 齐、路两家都是圈子里相当有地位的名人了，这场订婚宴声势浩大，从准备到举行，整整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还是因为齐硕等不及了。如果按照齐宏的说法，至少是应该提前三个月准备的，这样订婚仪式上的一切才能算得上是尽善尽美。 不过齐硕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他现在一心只想早日把小姑娘圈到自己名下，让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后头有个长长的后缀：齐硕的未婚妻。 至于路然…… 说起心急来，齐硕可是还不如她呢。订婚仪式什么的，她根本就不在意，比起那些排场，最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跟齐硕腻在一起了！ 于是怀着这样欢愉的心情，当天订婚宴上，路然抱着酒杯跟各位长辈们敬酒的时候，眼角眉梢，欣喜与幸福展露无遗。 热热闹闹的酒席散了，齐硕抱着路然回到家的时候，她那双大眼睛已经眯的只剩一条笑缝了，显然是已经喝醉了。 齐硕把路然抱着放在沙发上躺好，刚想转身过去想给她倒杯水，回头一看，小姑娘人已经从沙发上翻了下来，仰着面躺在地上了。 好在沙发旁边都铺了毯子，软软的，她这么一摔也没疼醒。 齐硕取了水回来放在茶几上，一低头，看见的就是她那双雪白的大长腿。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珍珠白的小裙子，斯斯文文的款式，蕾丝的边把她整个人衬托得更加娇俏了。只是此时，那原本刚刚好垂在她膝盖上方的小裙子已经被她蹭到了大腿根，此时细长的两条腿露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白得像玉。 齐硕眸子里的情绪沉了沉，矮下身去，想要把小姑娘抱起来，送回路盛隆家里。 可小姑娘身上的酒气很快就把他也熏醉了。 双眸沉下去，入目处，只能看见她一双樱桃似的唇瓣，晶莹的，闪着诱人的光。 不等他动弹，小姑娘胳膊已经抬起来，轻轻绕在他颈脖上，软软的唇瓣覆上他的，带着酒香的一吻，细细描摹着他的唇，动作……有些笨拙。 齐硕也不动，任小姑娘自己摸索着，很是有几分探究精神的样子，疑惑着被她侵犯嘴唇的人怎么没点反应。 齐硕有些想笑。 他早就发现了，小姑娘总是语出惊人，着急的想要跟他亲密一些，牵牵手，扑进他怀里要亲亲，还有上次，竟然那么认真的问她，要不要帮他用手…… 齐硕闭了闭眼，赶紧让思绪打住，不敢再仔细回想。 他是兄弟几个里常常被笑话是当代唐僧的，可在她面前，他可完全就是个经不住诱惑的猪八戒。 不过…… 他早就发现了，小姑娘也就是说话大胆，可真正落到实践上，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 齐硕感觉到正咬着他嘴唇的主人似乎已经不满足于此，想要更深一步的探索了，赶紧先一步把人推开几分，抱着她娇软的身子，慢慢站起来。 “别闹了，该送你回家了，恩？”齐硕轻声道。 对着一个小醉鬼说话，也没指望她能有什么回应。 但路然偏偏却像是听到了他的话，身子不安的扭动了一下，唇齿间溢出模糊的呓语。 “不要，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齐硕身子一僵，低头仔细去看小姑娘的脸。 白净的一张脸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原本双颊都还泛着粉嫩的红，看起来相当安然的样子，此刻眉头却紧紧蹙着，整张脸透露着惶恐和难过，泪水从眼角滑落出来，没入她鬓角。 竟然哭了。 齐硕惊了一下，赶紧把小姑娘安安稳稳的放在沙发上，想要抽身回来的时候，却感觉到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唇瓣轻启，含着他的名字。 “小硕哥哥……小硕哥哥……不要走，不要留然儿一个人，然儿害怕……” 柔软又无力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喊着。 声音里悲痛着，像是被主人抛在了雨地里的猫咪，一声又一声悲痛的呼唤着，却没有人回应。 齐硕低头看着路然那张明显不安的脸，任她拉着自己的手，没敢动。 自己轻手轻脚的跨上了沙发，横过来，把她整个人揽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把她紧紧的包裹住，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放心，不走，永远都不走。” 昏暗的客厅里，他声音轻轻的在她耳边落下。 怀里的人好像这才慢慢平复下来，眉心的褶皱慢慢抚平了，睫毛却还颤抖着，在睡梦中都那么的不安。 齐硕低头在她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垂着眸，表情微微有些严肃。 她为什么总是哭，总在喝醉了以后哭。 是因为当年她父母的离开让她印象太深了吗？可她总会喊他的名字，毫不隐瞒对他的依恋…… 这到底是为什么？ …… 第二天，路然一睁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齐硕的脸，于是意识还模糊着，嘴角甜甜的笑便已经先勾了起来，明媚，满足。 她仰起头，在齐硕下巴上小小的啃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悄悄退回来，跟前的人突然睁开了眼，长长的睫毛掀起来，一双好看的眼睛瞅着她。 被抓了个正着！ 路然心里一跳，心虚的眨了眨眼。 好在齐硕还算面色如常，低头看着她，轻轻问了一声：“醒了？” 路然抿了抿唇：“恩恩！” 然后想了想，赶在他开口之前，路然先下手为强，抢先开口道：“我怎么会在你家睡着了？” 齐硕看着路然，慢慢直起身子，好笑道：“这个问题，应该问问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拉着我的手不放？还有……” 路然思绪一顿，想起来的倒不是抓着他的手不放这一段，而是再之前，她勾着他的脖子去咬他嘴唇，想学着怎么勾引他的那一幕…… 其实一想到这，路然心里头还挺纳闷的。上一世，多数时候都是齐硕主动撩的她，她虽然也懂得怎么配合，但真要转换角色，变成主动的那个人，好像她的小硕哥哥并不怎么买账呀？ 昨天晚上她都那样主动了，他也没什么反应，到最后她都困得直接睡着了……难道他对自己没感觉？ 路然想到这，一边纠结自己下次要在哪里改进，一边抬起眼，正对上齐硕望过来的目光——两片脸颊好像又迅速的红了。 路然抬手捂住脸，蹭的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跑：“我我我……我先去洗漱！” 齐硕看着小姑娘落荒而逃似的，很快连背影也不见了，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 他刚刚想问，昨天晚上她梦到什么了，为什么会哭。 可看小姑娘跑的那么快，他也只有摇头叹息了。 连名分都定了，怎么一见到他还这么害羞？ …… 吃完早饭，齐硕带路然去了中介公司。 路然想要搬出路盛隆家里，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眼下s大的录取通知书也寄到了，路然也就可以正式着手在外面租房子的事情了。 路然先前在网上已经看好了几个地方，都离s大不远，几个小区都是老小区，还有一栋是原来的教职工宿舍，现在有的没住人，就往外租了出来。 齐硕跟路然一起，陪中介跑了几处，最后选中了一个一居室的，空间不算大，好在装修还算讲究，路然一个人住，也不用跟其他人合租。 路然手里的卡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那张，上面的钱不算很多，用来做什么大事是远远不够的，但是让路然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还是够用一段时间。 等房子的事情定了，送走了中介公司的人，齐硕微微沉默了一下，看着路然。 以路然对他的了解，知道这是他有什么事想说，却又希望她能主动提出来的样子。 于是仔细思索了一下，路然猜测着开口：“小硕哥哥，这个房子，你有什么想法吗？” 齐硕把路然搂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我只是在想，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路然眨了眨眼，然后慢慢扭头，瞅了眼四周。 客厅狭小的只能放下一张沙发，整个房间除了厨房和卫生间，只有卧室看起来空间稍微宽敞一些，但也有一面墙被橱柜占领了，剩余的空间几乎不足以多放一张桌子…… 这……这么大的房子？ 路然仰头看着齐硕，歪了歪脑袋。 一直都是这样，她如果猜不到他的心思，那不如就这么乖乖的看着她，等着他主动给她解答。 于是下一秒，男生无奈又有些别扭的声音响在她耳畔。 “这房子离学校这么近，我如果有时间，可以勉强过来陪陪你，免得你害怕。” 41.只可惜 第四十七章 房子租好以后, 路然在吃饭的时候跟路盛隆和李淑梅提了一句。 路盛隆夫妻倒是没太大的反应, 反倒是路子瑜，小心翼翼地问路然：“你……以后是不打算回这里了吗？” 一句话问出来, 几个人吃饭的动作皆是一僵。 路然抬眼，看见路子瑜的表情，似乎是真的有几分关心她的意思，于是轻轻抿唇笑了一下, 目光转向旁边紧张兮兮的路盛隆夫妻，轻声道：“当然不会, 叔叔婶婶还在这里呢。” 路盛隆目光微微顿了一下，李淑梅已经反应迅速的给路然碗里添了一筷子菜，一脸和善地说：“租这么个房子也好, 毕竟离学校近, 你在那边上学也方便。不过有空可要多回来看看你叔叔和我，毕竟也是我们眼睁睁看着长大的, 这么多年, 我们早把你当做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了。” 路然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轻轻应了一声, 乖乖低头继续吃饭了。 其实平心而论, 叔叔婶婶对她不算差。 上一世，路然五岁起就来了路盛隆家里, 跟路子瑜同吃同住, 就连学的钢琴、绘画, 也都跟路子瑜请的是同一位老师。在这些方面, 路盛隆夫妻从来没有亏待过她，甚至可以说，是真的如他们所言，拿她当做了亲生女儿。 可人在利益面前，终究还是会暴露出自己本性中的贪婪和黑暗面。 路然一直想，如果不是后来路盛隆跟许延的父亲许家明的那笔交易出了问题，他们急需找个人出来背锅，是不是久坐高位的路盛隆已经不再想把手上这份权柄交回到路然手上，或许直到最后一刻他们都还会是路然心中那个完美的叔叔婶婶，疼爱她、照顾她，像她的第二对父母一样。 只可惜，有些事情，没有如果。 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啊……路然直到现在看到路盛隆夫妻面对她时这关怀备至的样子，心头还是会克制不住的涌起一阵钝痛。 “对了，下学期堂姐是不是要去公司实习了？”快吃完饭的时候，路然突然问。 路子瑜下意识点头：“是啊。” 路盛隆没来得及阻拦，最后只能转过脸去，狠狠瞪了路子瑜一眼。 这样敏感的问题，路然既然问出来，一定是还有后话接着。如果路子瑜说慢点，路盛隆一定会找个借口避开这个问题，或者干脆否认这件事，免得路然再往下继续提什么要求。可偏偏，路子瑜这话接的太快，又回答的太直白，连圆都没法圆。 路盛隆在心里叹气。他这个女儿，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路然轻轻笑了一下，看着路盛隆道：“不如我跟堂姐一起去吧。虽然我才大一，不过也想早一点去公司，跟在叔叔身边学习学习。叔叔，从小我就特别崇拜您，可以把我爸爸留下来的公司管理的这么好，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您可一定要给我一个好好跟您学习的机会呀。” 路然说这话的时候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真的崇拜了他很久似的。 路盛隆表情僵了一瞬，再多的想要拒绝的话，都无法再说出口了。 他自己的女儿都进公司实习了，他又拿什么理由来拒绝路然呢？更何况她字里行间暗示着，这是“她父亲留下来的公司”。 “好好好，你想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路盛隆故作轻松的笑了几声，指了指路子瑜，“到时候你就跟着你堂姐，有不会的就问问她，你们俩一起，也好有个伴。” “好。”路然应了一声，不再开口了。 路盛隆的意思她明白，让她跟路子瑜一起，不过是想让路子瑜看着她，什么东西不该她碰的，路盛隆自然会交代给路子瑜，让她盯紧了。 不过路然无所谓。只要能进公司，有这么个正正经经的实习的名头，她就可以做更多。从联络当初跟她父亲一起创业的老人们，到建立自己的心腹团队，哪怕会举步维艰，只要她有了在公司实习的这么个名头，等她十八岁成年的时候，按照父亲的遗嘱把公司的大权收回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十八岁，遗嘱上交代的，路然可以自行处理父母留给她的全部遗产的年纪。当然，也包括公司。 而眼下，她已经十六岁了。 还有两年，快了。 …… 开学以后的日子，路然变得更忙了。 上一世，她除了画画，其他的时间全都用来玩乐和跟在齐硕后头腻歪了。那时候的路然可开心了，每天优哉游哉的，画画的天赋让她总可以用比别人短一倍的时间完成任务，剩下的时间里，她就是闹翻了天也自然有齐硕帮她收拾烂摊子，于是她便肆意挥霍着这种小幸福，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公司里做些什么。 天道好轮回啊…… 开学后，路然看着学校发下来的各种管理学的书，努力把各位管理学大师的理念装进脑袋里的时候，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如果她早知道有一天她需要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把这些全都研究透彻并做到学以致用，她上辈子一定好好念书，在学美术之后的时间里多去其他专业听听课，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惨兮兮。 路然这边忙碌着，齐硕那边也没闲着。 路然才刚大一，课业还算是比较轻松的。齐硕正是大二，专业课也都进阶到稍微高深一些的部分了，同时，他跟着老师在学校里的实验室也忙碌着，准备去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大赛。比赛持续了有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从市区赛比到最后的全国赛，最后齐硕他们拿了第一名。 路然早就在心里默默算好了时间，等冠军赛那天，她就算请假也一定要去现场，给小硕哥哥加油。 只可惜，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顺利。 全国十进八的比赛前夜，齐硕突发急性阑尾炎，被送进了医院。虽然比赛是团队赛，但没有了齐硕这么个领头羊，最后他们没能成功晋级，止步全国十强。 路然是当天夜里知道这个消息的。好在比赛场地就在s市，路然当下就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快马加鞭奔去了医院。 等齐硕做完手术出来，路然守在齐硕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心慌到不行。 上一世，齐硕可没有得阑尾炎啊。 那时候的齐硕身强体健的，反倒是路然，天冷了也不愿意添衣服，总是三不五时的感冒发烧，都是齐硕在她身边悉心照顾。 记得有一次，齐硕还把她抱在怀里，一边给她暖着身子，一边在她耳边心疼地说：“这辈子我一直身体健康，你却总是病魔缠身，你说会不会是病魔看我太顽强了，就把我身上的病痛全都放在你身上，好让我心疼？” 当时路然正发着烧，一边头疼，一边骂他瞎说。她自己贪凉的，怎么能怪他呢？ 可那天的最后，在她终于在药物作用下要睡过去之前，她清晰地听到他在她耳边小声说：“如果有下辈子，有什么病痛一定让我来扛，你的病也让我来受。” 那时候的路然才没有把这些话当真呢，只当是他齐硕的又一句甜言蜜语，让她心里甜一下，也就没当回事。 可眼下…… 路然紧紧握着齐硕的手，心里头复杂着，愧疚着，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 他的小硕哥哥，那句话不会真的应验了吧？ 她突然后悔了。 她重生以来一直想要改变，改变自己，改变路盛隆，改变和齐硕之间三年的鸿沟……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的改变，最后扰乱了什么秩序，才会让齐硕突然阑尾炎发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除了这次的阑尾炎，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变数吗？还会……影响到他的未来吗？ 路然一想到这，心脏就剧烈的跳动起来。 害怕，慌乱，不知所措。 “然儿？”黑暗中，齐硕醒过来，手指动了动，就感觉到了握在他手上的那份柔软。 “恩，小硕哥哥……”路然小声应着，却没敢动，怕把脸挪到光亮的地方，他会看见她脸上的眼泪。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听出来了，她声音里压抑的哭腔。 “怎么了，怎么哭了？”齐硕的声音刻意放的很温柔，在这昏暗的环境中，竭尽全力想要给她安抚，“是因为我突然生病，吓到了？” 路然摇了摇头，想到他看不到，于是又轻轻应了一声。 齐硕察觉到她情绪不高，于是手指头动了动，在她掌心里轻轻的挠。 路然怕痒，在他这动作下，下意识就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先一步拉住了。 “别动，让我握一会儿，好不容易病一次，是不是也该享受一下病人的特权？”齐硕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故意调侃她。 路然这会儿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害羞的躲，想了想，干脆把他被子掀开一个角，主动脱了外套，慢慢躺进去。 “小硕哥哥，我陪你睡一会儿，”她窝在他怀里，不太放心的又问了一句，“会碰到你伤口吗？” 齐硕低头闻了闻她发间的香气，轻笑道：“你不乱动，就不会有问题。” 路然点了点头，乖乖的，连手都没敢动一下。 于是齐硕嘴角的笑勾了勾，抬手把人轻轻环住，享受着她那把自己包裹住的浅淡的香气，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小姑娘还听着他的话，不敢乱动。 他心里头觉得好笑，手也不怀好意的动了动，在她柔软的他垂涎许久却还没有碰过的地方，状似无意的碰了碰。 “小硕哥哥……”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低声去喊他的名字。 齐硕终于笑出了声，小声在她耳边说：“逗你的。别紧张了，阑尾炎而已，不是什么大病，恩？” 路然这才回过神来。他又这样，故意调戏她，只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而已。明明，他才是此刻更难受的那一个。 路然想到这，眼眶又有些湿了。 身边的人经历了一天的折腾，眼皮终于疲倦地慢慢闭上了，却在睡过去的前一刻，轻轻覆在她耳边说：“还好，病的不是你。这么疼，估计你要哭鼻子的……” 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了，夺眶而出的一瞬间，路然把脸埋进枕头里。 小硕哥哥…… 42.呓语 第四十八章 从医院出来, 路然除了继续学习对公司的经营和管理, 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关心齐硕的身体了。 从一日三餐, 到一周一次的十全大补汤，路然开始十二分用心的给齐硕食补，甚至还为此单独列了个计划，尽量科学的给他补充各方面营养。 于是从出院那天起, 齐硕开始感受到自己这位未婚妻汹涌澎湃的爱，虽然…… 齐硕垂眸看着自己眼前这碗老鸡汤, 表情僵硬。 平心而论，这天汤炖的时间是够久了，肉已经松软到了入口即化的程度, 汤也源源不断的飘着香气。只不过这味道……像是把盐罐子整个儿扔进了汤锅, 咸到齁。 齐硕闭着眼尝了一口，有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悲壮。 可一抬眼, 偏偏又能对上小姑娘看向他时那热切又期待的眼神…… “小硕哥哥, 要喝完啊, 一滴都不许剩！”路然叉着腰, 警告似的瞪圆了眼, “我买的锅太小了，就只够这一碗的量, 所以你一定要把它们全部都喝完, 不许浪费哦！” 齐硕心里松了口气, 冲路然笑了笑, 低下头，乖乖的把汤喝的一滴不剩。 幸好，当初买锅的时候想着太大号的小姑娘提不动，于是选了最小的尺寸，这才让她每次都没有机会品尝这份她亲手熬出来的汤。 从阑尾炎出院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小姑娘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做的汤，要么太甜，要么太咸，虽说她用的那些东西全都大补，营养价值是不会浪费了，可这口感却实在是……一言难尽。 齐硕放下碗，干咽了一下喉咙，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小姑娘喜滋滋的收了他的碗去厨房洗了，一边洗碗，一边还哼起了歌。 齐硕看着她哼着歌的背影，嘴角微微抬了抬。 他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了，小姑娘喜悦的来源，好像就是为了他做一些事。帮他熬汤也好，洗碗也好，还有之前，给他做的那碗西红柿鸡蛋面，看见他干干净净的吃完了，她好像也打心底里的觉得高兴。 一边往嘴里灌水，一边听着小姑娘哼出来的歌，齐硕觉得自己心情都变好了。不就是汤吗，他再多喝几碗也没什么，只要小姑娘还能这么开心的哼歌…… 可下一秒，厨房里传出来的歌声就突然停了。 紧接着，是小姑娘惊恐的倒吸气的声音…… “怎么了？”齐硕放下水杯，立刻大跨两步冲进了厨房。 却见小姑娘手里拿着汤勺，正面对着那口刚烧过鸡汤的锅，看着齐硕的时候一脸呆滞。 齐硕看了眼小姑娘嘴角的油，又看了眼她汤勺里刚喝过一口还剩一小半的老鸡汤，心里头咯噔一声。 “然儿，其实……”齐硕走过去，特意放缓了语调，迅速组织语言如何宽慰她。 被小姑娘抢先一步打断。 “小硕哥哥，这汤一直是这个味道？” “是，但是……” “那上一次的排骨汤？” “也很好喝……”在小姑娘灼热的目光下，齐硕舔了舔唇，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只不过盐的量可能掌握的不太好……” “那再上一次，银耳莲子汤？” “很好喝，甜度也适中，”他干咳一声，“只不过莲子心没去，那是苦的……” “小硕哥哥……”路然一张小脸越来越丧，到最后懊恼到简直分分钟要哭出来，“原来一直以来你说好喝都是在哄我！” 她本来是想好好照顾齐硕，给他熬汤，让他养好身体，可现在看来，她给他做这些反而才是害了他好不好！想想每次他都要一边忍受着这种味道，一边若无其事的对她笑……路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罪人。 齐硕已经抬步走过去，大掌抬起来，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不是哄你的。” 路然仰着头，只觉得现在嘴里还都是咸的。 真的，难喝死了。 “……才怪。”她小声说。 “因为是你做的，所以味道再怎么样，也不会觉得难喝，”齐硕轻笑着，把她揽进怀里，“说起来，你刚刚尝了那一口，到现在也不去喝水，是想跟我同甘共咸？” 路然哼了一声，抬手就要把他推开，嘴上嘟囔道：“谁要跟你共咸了……” 说起来都怪他。要不是他一直说好喝，她刚刚也不会一下子喝那么大一口，现在整张嘴有种被盐腌了的感觉…… 齐硕笑了一下。 “张嘴。” 路然疑惑的仰起头，紧接着，唇瓣就被他轻轻抵开，微凉的手指中间，一个冰块一样的小东西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路然呆了一下，用舌头舔了舔，是甜的。 “冰糖，”齐硕笑着说，“以前你每次让我喝完汤，我都会来一次厨房，就是为了吃这个。” 路然瞪大了眼睛。难怪！她就说他怎么每次都会在喝完汤以后来厨房，还会固定的在调料罐那边逗留一会儿。 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瞒了这么久，路然垂下脑袋，突然有点失落。 齐硕一直盯着她，又怎么会错过她此刻的情绪变化。 于是他站到那个失落着开始洗碗的人身后，抬手慢慢环在她腰上，低头覆在她耳边：“生气了？” 路然抿着唇，摇了摇头。 她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失落吧。竟然还一直以为自己重生以后厨艺大涨，而且她竟然还真的一本正经的相信了齐硕的话，开始对给他做汤这件事充满了热情……好吧，说实话，她现在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丢人。 路然嘴巴扁下去，手上勤劳的洗着碗，任身后人抱着，只当他不存在。 直到……某人垂在他耳边的动作，开始从轻轻的咬，变成了肆无忌惮的舔弄。 “喂，你别在这里影响我洗碗，”路然小声抱怨，用胳膊肘往后戳，想把人赶走。 齐硕轻笑了一声，故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小声道：“不影响你，就在这里陪陪你。” 路然耸了耸鼻子。 齐硕知道她这是已经被哄好了，于是也不再故意撩拨她，只是单纯的抱着。 等了一会儿，等小姑娘把最后一个碗也洗好擦干净了，他才又轻笑着开口。 “其实你做的东西也有好吃的时候，”他慢慢说，似乎带着回忆，“比如，那碗西红柿鸡蛋面。第一次做给我吃的时候，非常惊艳。” 路然眨了眨眼。 那碗面，她可是从上一世一直做到这一世，练了整整两辈子。虽然到最后依然只有这碗面拿得出手，但……也算是聊作安慰吧。 路然歪了歪脑袋，决定彻底放弃做饭这门技巧。 不如以后多赚钱，在家里请个做饭好吃的阿姨好了。就像上一世那样。 念头刚起，路然就听见跟前的男人轻轻开口了。 “其实你不会做饭也无所谓，反正以后住在一起，我学着做也是一样的。” 路然抬头，看着齐硕略有些不自在的表情，笑容慢慢爬上了嘴角。 “不过我先说好，从小到大我可是从来没下过厨的，能做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入口，我都不保证……”齐硕别过头去，努力掩饰着内心的别扭的样子。 路然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好啊，”她轻轻开口，“反正礼尚往来，你做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 齐硕哼了一声：“堂堂齐家小少爷，亲自给你做饭，你还想嫌弃啊……” 最后那个“啊”字还没说完，他身前的小姑娘已经飞快的跳起来，在他唇瓣上啄了一下。 轻轻地，甜甜的。 趁着小姑娘逃走之前，他飞快的把人抓回来，按在怀里好好亲了一顿。 想撩了他就跑？哪这么容易的。 ……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回宿舍。 刚刚到了秋冬时节，宿舍里的暖气片已经打开了，供暖却还慢吞吞的，完全不足以让宿舍里的温度彻底升起来。 路然身体一直惧寒，天气刚变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冒过一次。齐硕不敢再让她回宿舍受冻，干脆就把常用的东西从宿舍搬来了出租屋，晚上也在这里留宿。 路然是睡在房间里的。吹风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直到最后停了，路然房间里的灯才终于灭了。 齐硕在客厅里，沙发是折叠式的，打开以后就是一张小床。他把被子全都收拾好，习惯性的再看一会儿书。 等了会儿，路然的房间里突然传出来几声响动。 “然儿？”齐硕疑惑地站起来，抬步走到房门口。 房间里一片安静。 他不放心的又等了等，轻轻敲了一下门：“然儿，睡了吗？” 房间里没有什么更大的动静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涌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没有再犹豫，他猛的一下把门推开，不大的声响出现在昏暗的房间里，让他心跳加剧了几分。 视线在房间中环视了一圈，视线最后定在床中央，那一团整个儿被蒙在被子里的小人儿身上。 “然儿？”他轻声喊了一下，慢慢抬步走过去。 被子里有微弱的声音，听不清，却明显气闷。 齐硕走过去，一把把被子掀开。 被子下面的小人儿终于暴露在他眼前。 穿着睡衣的路然把身子整个儿蜷了起来，像是极没有安全感的样子，整个人努力缩成团，黑色的发丝凌乱的铺展在她身后，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 齐硕俯下身去，看清楚了她此刻脸上连绵不断的泪。 “小硕哥哥……” 昏暗的房间里，她的呓语微弱又不安，牵动着他的心。 43.他想…… 第四十九章 齐硕跟心理医生见面的时候, 是瞒着路然的。 齐硕记得那天早上, 当路然一睁眼，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客厅挪到了房间, 还躺上了床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和愕然，而是仿佛早该如此一般，自然又依恋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早啊。”她软软的声音, 懒洋洋的冲他问好。 那一瞬间，齐硕心里的柔软几乎翻江倒海, 把他整个人淹没了。 也就是那时候起，他决定暂时隐瞒她说梦话的事，自己悄悄去找心理医生询问。 齐硕咨询的是s市的最著名心理医生之一, 罗生。 见面的时候罗生正在办公桌后面跟人打电话。 电话那端的人不像是病人, 倒更像是罗生的朋友，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控制音量, 从他短暂的几句谈话内容来看, 这人完全就是个私生活随意的情场浪子。 而当电话挂断, 抬起头面对齐硕的时候, 他则展现出了他的专业素养。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是替别人来考察我的吗？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病人。” 齐硕当下愣住了。 罗生继而轻笑着, 解释道：“可没有哪个病人主动前来向我寻求心理治疗时，会带着像你这样明显的审视目光……尤其是, 看起来非常的居高临下。” 齐硕哑然, 终于无奈的笑了。 “我道歉, ”他轻声说, “因为需要咨询的是一位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所以……” 罗生没有再让他说下去。 他理解齐硕的心情，也没有真正责怪他的意思。 两个人后面的谈话简短又直奔主题。 在听完齐硕的描述后，罗生简单给出了判断。 “简单来说，应该是压力过大，内心长期处在不安和焦虑中，如果是从小就失去父母的话，可能跟成长环境也有关系……” 齐硕皱了皱眉。跟他猜的没错，可能跟她从小就有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有关。五岁起，到十五岁生日宴，这十年的时间，她被关在路家从来没见过外人，谁也不知道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每次一想到这，齐硕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 罗生最后告诉他：“如果从一开始她就对你抱有某种特殊的好感，那就说明问题还不严重，最起码，她心里就算有再多的创伤，只要你还在她身边，就还有一个突破口。只要你以后好好照顾她，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导她，问题不大。” “如果以后情况变严重了，记得带她本人来我这里，我需要对她做一些相关的测试，才能做出更深入的判断。” 罗生交代完这些，把齐硕送出门。 …… 罗生说的话，齐硕记在了心里。 要给予路然无微不至的关怀，要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 于是乎，路然这几天明显感觉到，齐硕有点不太对劲。 具体到哪里不对劲…… 课堂上老师昏昏欲睡的讲课声中，路然歪过脑袋，看了一眼低头正认真写着什么代码的齐硕，轻轻抿了抿唇。 自从那天早上他突然出现在她床上以后，他整个人好像就打开了什么封印似的，突然开始变得特别黏她。 以前两个人也经常在一起，但那都是吃饭的时候，他来找她，或者她去找他，然后周末也会一起去图书馆呆一下午，悠闲又惬意。 可眼下，齐硕的举动就变得有些反常了。 现在周一到周五他也不怎么回宿舍了，大多时候都是跟路然一起在出租屋里过夜，而且跟以往的刻意避嫌不一样，现在每天都会主动过去抱着她睡；早上起的早，他会早起去食堂给路然买回来早点；没课的时候他还会像现在这样陪她来上课，虽然他很明显的，对这些管理学概念完全不感冒…… 路然想来想去，这一切转变还是从那天早上开始的。 她却想不起来那时候，前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她的印象当中，她就是早早地上床睡下了，安安稳稳的，也没有做梦。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自从上一世的那些回忆在梦境中全部展现完以后，她做的梦就渐渐少了，等上了大学，好像每天晚上就没再做过梦，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天明了。 路然一直觉得，可能是上一世的记忆已经让她回忆完毕，没有再做梦的必要了。而这一世，她忙于学习企业管理，大脑也根本没有空闲再让她沉浸在梦中。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硕哥哥为什么突然这么黏着她了？ 路然侧着脑袋去看齐硕，半天没收回视线来。 “怎么了？”这灼热的视线下，齐硕终于从那一串复杂的代码中抬起头来，对上路然扎巴扎巴的亮晶晶的眼睛。 路然轻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凑过去问他：“小硕哥哥，你最近这几天，怎么都不去打篮球了？” 齐硕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有些莫名。这段时间他为了好好陪陪她，他确实都把那些约他打篮球的都拒绝了。不过小姑娘怎么突然提这个？ “而且每天晚上都把我抱得紧紧地，好像生怕我会跑掉一样……” 齐硕：……？ “还有最近，连上课的时候都过来陪我，还一定要拉着我的手……” 齐硕顺着路然的目光低头看过去，他左手确实不自觉地把她的小手包在掌心里，还下意识的揉了一下。 可是……这不是他以前也经常做的吗？ 对上齐硕疑惑的目光，路然一张小脸越来越红，声音也更小了，轻声问：“小硕哥哥，你这样天天跟我腻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想……” 齐硕脸上还茫然着，路然一张小脸却已经红的像火烧云，用手戳一下只怕都烫人。 在路然越来越娇羞的表情下，齐硕脑筋动了动，心思转到了某个奇怪的角落里。 不会吧…… 小姑娘是以为，他想…… 齐硕喉咙干了片刻。 小姑娘却依旧认真地望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害羞和不好意思都写在了脸上，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的大胆。 “其实你如果想的话，我也不是不愿意啊……”小姑娘说完，自己先别过眼去了，一副不敢再看他的样子。 齐硕抬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把头低下去。他好像感觉……自己脸也红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样关心她的举动竟然会让小姑娘想歪，而且还直接歪到了……两性的深入交往上。 齐硕没有勇气在上课的时候继续跟小姑娘讨论这个话题，于是只能低头继续去写自己的代码，偶尔在小姑娘歪着脑袋看过来的时候，凶巴巴地说一句：“看什么看，上课的时候开什么小差！” 等小姑娘乖乖把头转过去了，他又忍不住歪过头去，看着她粉红一片的侧脸，心底的温柔便荡漾开来，想要把她立刻揉进怀里，好好心疼一番才好。 是啊，她是愿意的，从一开始她就把她的意愿表现的很明显，生怕他看不出来似的，邀请他周末去出租屋里陪她，晚上也让他留宿，还……不止一次的表示，喜欢他抱着她睡觉。 天知道，在她这三不五时的明示暗示下，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终于让自己的理智不被欲望踢出脑袋。之前有段时间，他甚至都明显感觉到，小姑娘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像是开始怀疑他对她的喜欢有多深，还有……担心他的身体…… 齐硕想到这，嘴角就忍不住勾了勾。 在一起这么久了，小姑娘还跟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心急的想要跟他在一起，心急的想要快点进入到下一步。 可是她还小呢。 齐硕压着自己内心深处真切的渴望，算着时间。 再怎么说，也要等她成年了。 “路然。”讲台上，老师突然点到她的名字。 小姑娘脸还是红的，站起来只听到问题的后半段，看着黑板上的板书，也开始把问题分析的井井有条—— 这还是那个刚刚跟他说过小话的小姑娘吗？ 齐硕抬头看着路然的侧脸，明显感觉到她因为自己的注视而说错了两个字，于是嘴角的笑容更微妙了。 下一秒，等路然的发言完毕坐下来的时候，老师又非常不合时宜的开口道：“刚刚那位女生旁边的男同学，你站起来给我们分析一下。” 齐硕愣了一下，继而嘴角含笑的站起来，淡淡道：“我认为，刚刚我身边这位女同学回答的非常完美，我赞同，而且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老师此时已经从讲台上下来了，站在齐硕身边，低头看见他刚刚写到一半的长长一篇代码，皱眉道：“同学，你上课的时候都在写这些，还知道你身边这位女同学的想法是对是错，你都赞同？” 这回齐硕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路然已经站起来了，声音软软的，不大不小，慢慢的跟老师解释：“老师，他不是我们专业的。” 老师还没回神之际，旁边有同学起哄道：“老师，人家是来陪女朋友上课的！” 路然听了，微微红着脸，看了眼齐硕。 齐硕笑了笑，没说话。 老师看着两人的样子，笑了一下，小声道：“哦，那就难怪了，女朋友的话确实是要无条件赞同的。” 这位老师本来就是以幽默著称，此话一出，班上又是笑成一片。 等老师走远了，路然跟齐硕坐下来。 齐硕这才看着路然，小声道：“有些话是要听的，不过有些话，还是要听男朋友的。” 路然疑惑地抬眼看他。 齐硕继续之前的话题，提醒她：“比如有些事情，男朋友总是想的，不过女朋友也不能太心急了……这种事，总还是要交给男朋友主动的，是不是？” 路然在看见他那不怀好意似的目光中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等他一句话说完，她已经恨不得把脸埋到桌子下面了。 “谁……谁心急了！” 她明明是看他最近这么反常，以为他想好不好！ 这个没良心的！ 44.小裙摆 第五十章 是不是有人说过, 如果每天都过得像情人节的话, 反而会对那些节日不太在意？ 上一世，路然骄纵的性格可从来不管当天是什么日子, 也不管齐硕在忙什么，总归是要缠着他带自己出去玩的。国内国外的，从内陆到海岛，只要是她想去的, 齐硕都要带她去。 如果哪一天齐硕是在是忙得抽不开身了，路然就会哭唧唧的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后头, 走到哪跟到哪。每当这时候，路然看着他那幽怨的眼神呀，简直登峰造极, 到最后, 准能让他身边的人都看不过去了，被迫成为路然的说客, 让他不得不妥协。 其实路然心里头清楚, 就算没有那些人帮忙, 齐硕也总会宠着她, 把想要的都给她。 只不过, 齐硕不知道的是，有时候路然也并不是完全由着性子胡来, 只是看他忙碌的时间太长, 也担心他身体会吃不消, 才会找着借口, 让他不得不给自己放假。 每次路然一想起齐硕对着自己那宠溺又无奈的笑，嘴角就会不自觉地勾起来。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好，他总是拿她没办法。 但话虽如此，圣诞节和元旦放在一起，路然还是想跟齐硕过一个浪漫的夜晚的，跨年夜当天两个人窝在出租屋里看爱情电影什么的……想想都很甜蜜。 可就在节日即将到来的时候，这个计划却突然泡汤了。 说起来也是赶巧，今年路然专业的班长心血来潮，跟上一级同专业的班长商量好了，两个班级的元旦联欢会合在一起举行，想着两个专业的节目放在一起，应该会比往常好看不少。为了调动同学们的积极性，他们甚至还专门借用的是艺术楼的教室，带钢琴的那种。 可路然这个专业的上一级，正是路子瑜所在的班级。 原本路然是不在意的，想着到了晚会露个脸，自己就偷偷溜出去找齐硕了。谁知道商量节目的时候，路然同宿舍的一个室友直接把路然给卖了，直说她钢琴弹得好，一定要趁这个机会给大家露一手。 商量节目的时候路然是不在的，等后来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差不多确定下来的表演名单了。室友是班干部，百般央求路然一定不要推脱，不然班上节目数量凑不齐…… 路然看室友楚楚可怜的样子，最后终于无奈的点头，答应了。 不过那时候路然心里的小九九是，到时候可以让齐硕也来现场，虽然是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但表演一结束，他们俩也可以立刻遁走，去过二人世界了。 事情决定的顺利，只是路然万万没想到，元旦晚会当天许延竟然也来了。 许延来的时候，路然刚在后台换好衣服。 衣服是之前就试过的，齐硕从家里带来的，崭新的一件小礼服。身材尺寸，各方面都跟路然正合适，以至于她换好了以后都开始有点怀疑，齐硕平时抱她的时候到底都悄悄掌握了多少信息，难道连腰围胸围也…… 想到这，路然就忍不住脸红了。 等路然从洗手间里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坐在教室第一排的齐硕身边竟然还坐了一个人。 “许延哥。”路然走过去，小裙摆蓬蓬的，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两下。 许延轻笑着挪开一个座位，想让路然坐在两人中间。 却没想到啊，他刚一动，身边的男人也紧跟着挪了一个位置。 “然儿，坐这边，”齐硕指了指自己身侧的空位，继而扭头对许延道，“她等会儿还要上台，还是坐在靠边的位置方便。” 路然看了眼许延，又瞄了眼齐硕一本正经的样子，轻轻扯了扯他衣袖，用眼神瞪了他一眼。 齐硕最后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慢吞吞从许延身边挪开，把中间的位置给路然让了出来。等路然刚一落座，他就立刻把她的手拉过去，放在掌心里狠狠揉了揉。 路然看着他这副受了气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这人的醋劲怎么还这么大？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一点没变。 “你今天很漂亮。”许延还跟以前一样，目光温柔。 路然抿唇笑了一下：“许延哥也还跟以前一样，很……吸引人。” 路然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故意往许延身后转了一圈，对上班上那些偷偷往这边瞄的女生们的视线，真心实意的感叹。 她敢肯定，明天上课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过来找她要许延的电话号码。 许延也笑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另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这礼服还合身吗？”齐硕声音淡淡的，说话的时候相当敌意地看了眼许延。 路然笑了一下：“正合身，穿着很舒服。” 齐硕挑了挑眉：“那当然，你的尺寸我最清楚了。” 应该是怕她害羞，他特意覆到她耳边轻声说的这话。知道她耳朵痒，他还故意轻轻咬了一下她耳垂，是要惩罚她刚刚跟许延多说了两句话。 路然浑身一颤，抬手去推他。 反正目的也达到了，齐硕心满意足的任她推了回去，好好坐正。 这一幕自然又甜蜜，落在许延眼里，化作了眼底几抹轻描淡写的伤。 不过好在，他也是习惯性隐藏自己的人了，更何况，看到路然现在过得幸福，他也是开心的。 舞台上的节目一一演过，路然看见后台的人给她打手势。 于是她猫着身子去了后台。 钢琴曲是早就选好的，《天空之城》。加上左手的和弦，弹奏起来也不算难。一整段结束，到了重复的部分，路然却突然感觉到舞台上有另外一台钢琴的声音响起。 手指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才看到另外一架钢琴旁边坐着的人。 是路子瑜。 应该是为了节目效果，路然全程被蒙在鼓里，直到现在才知道，后半段曲子，竟然由两个人共同演奏。 路然进来的时候，教室里就有两架钢琴。她原本以为这是艺术楼的标配，现在看来，应该是学长们另外又搬来的一架……而她竟然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曲子一旦开始，除了弹完的那一刻，就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两架钢琴，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拼合在一起，终于把天空之城的音乐弹奏完毕。 路然收了手，正要站起来谢幕，短暂的停顿后，钢琴的声音却又响起来了。 路子瑜还在弹，是一首明显难度和欣赏价值都更高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看得出来，路子瑜这么多年真的有勤奋练习。这首曲子和之前的《天空之城》感觉完全不同，而她却演绎的非常完美，手速达标，精准性也尚可，只除了…… 高潮部分的两段，因为对手速的要求过高，手指往往会误碰到其他键。 路然听了两次，她每次重复的时候在这里都会有杂音……可能是练习还不够，也可能是，所谓的天赋不足吧。 路然抬头过去，越过两架钢琴，只能勉强看见路子瑜半个额头。看不清她认真的表情，路然却也能想象得出。她那样好胜心强的人，此刻一定是全力以赴、严阵以待的样子，严肃到不行。 路然轻轻抬手，放在琴键上，算准了拍子，随时可以插进去，跟她一起把剩下来的曲子弹完。 可路然一抬头，视线看见教室的第一排坐着的齐硕。他轻松又自在地坐在那里，视线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嘴角勾着他习惯性的微笑。 那一眼，直看到她心底。 路然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她轻轻扬起头，回给齐硕一个甜甜的笑，然后轻轻收回了手，安静的等待路子瑜把这首曲子弹完，向台下鞠躬谢幕。 “谢谢。”相互拥抱的时候，路子瑜在她耳边说。 路然没有回话。 她没有出手，是给路子瑜留了颜面，承她这一声谢谢，不过分。 然而刚要下台，台下却突然有人从前面直接跨上了舞台，捧着一束鲜花，直直地走到路然跟路子瑜面前。 路然错愕了一下，路子瑜则抬手惊讶的遮住了嘴，因为上台的是他们班上公认的班草，学霸大帅哥。 路然以为这人一定是上来找路子瑜的，于是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也正是这动作，让路子瑜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于是做好了要接花的准备，甚至连手都往上抬了抬…… 然而，男生却跟着路然往后退的动作，继续上前了一步，稳稳地抬手，把花递到路然面前。 “学妹，送给你，钢琴的演奏非常棒。”男生微笑着说。 路然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着捧花。 按理说，演出结束收到鲜花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是，此刻台下正坐着的某位男士，眼里已经开始蹭蹭的冒火了…… “谢谢……”路然刚开口，想要说花就不用了，就被一个力道直接拉入了怀里。 齐硕把路然搂在怀里，看着男生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温柔”地说：“谢谢你送我女朋友的花，她很喜欢。” 他说完，把男生手里的花接过来，塞到路然怀里，直接搂着她的腰把人带走了，留下全班几乎爆炸式的欢呼声。 男生也是今天晚会的主持人之一。 眼看着路然被人带走了，路子瑜也慢慢下了台。 男生站在台上摸了摸鼻子，转头拿着话筒，继续给大家报幕：“好吧，那我们下一个节目……” 这坦然的态度，迎来了台下无数掌声……安慰单身狗的掌声。 …… 校门外，路然被齐硕裹在怀里，手脚冰凉，却还沉浸在他刚刚那醋意纵横的举动上，忍不住咯咯地笑。 “笑什么，这么开心？”齐硕语气里的别扭几乎掩饰不住。 路然故意抱着花说：“收到这么大一捧花，当然开心啊！恩，好香！我要放在家里插起来！” 齐硕果然黑了脸：“不许。” “我偏要！” 齐硕哼了一声。 路然继续大声道：“我偏要我偏要！你咬我呀……” 话音未落，放在她腰上的手狠狠一带，她整个人就被他扣在怀里，唇上被他狠狠堵上，牙齿惩罚似的咬下去。 等她被吻得意乱情迷了，他还在耳边淡淡地说：“你让我咬的，我咬了。” 45.邀请 第五十一章 期末考试复习的那段时间, 路然跟室友一起把期末考试的重点标完了, 就回了出租屋里跟齐硕待在一起复习。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两个人都是当之无愧的学霸。 路然是因为想要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这一世励志要好好学管理，为以后接手公司做准备。至于齐硕……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是存在那种老天爷赏饭吃的人的。 齐硕就坐在路然旁边，时而蹙着眉思考, 时而提着笔，行云流水的把那一串又一串她看不懂的代码写在纸上, 那认真又自信的模样……路然每看一次，心脏都会怦怦直跳。 认真的男人最帅了，而她的小硕哥哥简直帅爆了！ 路然在那边心神荡漾着, 等齐硕一抬头, 就对上路然望着他的那亮晶晶的大眼睛。 于是齐硕抬手招了招，让小姑娘凑近些。 路然乖乖照做。 齐硕于是抬手, 手掌贴上去, 盖住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别总这么看我, ”他低声说, “会很耽误时间的。” 被遮住眼睛的小人儿疑惑的眨巴了一下睫毛, 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一些：“恩？” 于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某人的目光沉下来, 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 这个小姑娘啊, 总是诱惑着他, 却还不自知。 齐硕慢慢凑近, 视线中那粉嫩的唇瓣就是某种邀请的代名词，而他只是顺应这份邀请，放弃抵抗…… 鼻息贴近的时候，路然隐约感觉到什么，小手抬起来，摸到他衣摆，揪紧。 齐硕嘴角勾了勾，慢慢贴上去。 就在下一秒就要碰到那两片柔软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手掌后面的人反应神速，拉着他衣摆的手快速收回去，一抬手，把他盖着她眼睛的手挥到一边，匆忙站起来就要去开门。 齐硕抬手拉住她手腕。 “有……有人来了。”路然带着水波的眼睛看过来，里头带了几分嗔怪，以为他想把外面的人晾着，继续跟她进行刚刚没做完的事。 齐硕忍不住一笑：“我去开门，你先去照照镜子。” 路然一呆。 齐硕已经勾着嘴角那抹别有深意的笑过去开门了，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还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 路然后知后觉的捂着脸跑去洗手间照镜子。 镜子里穿着家居服的小人儿面犯桃花，一双眼睛里泛着水波，双颊通红的，那神情，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多想…… 路然把脸埋进手掌中间，呜咽一声。 她刚刚只是以为齐硕要亲她，所以心里忍不住害羞了一下而已啊……真的，没有自己脑补什么不健康的东西，为什么脸会这么红啊！ 路然回想刚刚齐硕的表情，带着明显的戏谑，心里头顿时更气了。 明明他才是那个主动的人，结果怎么每次他都显得那么淡定，就只有她在这里脸红心跳小鹿乱撞啊！真是不公平…… 路然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低头把水龙头打开，捧了一捧水到脸上，降降温。 等路然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出门，客厅里依然空荡荡的。 门半掩着，外面隐隐约约有对话声传进来。 路然踩着拖鞋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把门打开，就看见外面齐硕和齐宏站在楼梯的一角，正面对面说着什么。 大门打开的声音让两个男人同时望过来，路然第一眼看到的是齐宏，一双眼睛明明也不怎么凶，却就是让她心里头害怕。 “齐宏哥……”路然小声跟他问好。 齐硕笑了一下，目光温柔的安抚了她一眼，慢慢说：“哥，你平时就不要这么严肃了，吓着她。” 齐宏看了眼自家弟弟，目光无奈，好像在说：我什么时候严肃了…… 齐硕挑了挑眉，有点任性的样子：反正吓到我媳妇了，就怪你。 这一幕，配合着齐宏对齐宏露出的无奈的笑，倒是成功让路然放松了下来。 路然眼睛弯弯的，问齐宏：“齐宏哥着急走吗？要不进来坐着聊吧，外面冷。” 齐宏轻轻摇头：“不了，等下还有事。” 路然“哦”了一声，想着他跟齐硕说的事情自己可能不方便听，正要乖乖的把身子缩回去，却被齐宏叫住了。 “小然，”齐宏一眼看到路然脑袋上方绑着的毛茸茸的头绳，视线停顿了片刻，慢慢别开眼，“以后可以跟着齐硕一起，叫我大哥。” 路然愣了一下，继而看到齐硕对她轻笑着的目光，心里一暖，慢慢叫了一声：“大哥。” 齐宏满意的点点头。 他跟齐硕要说的话也大概说完了，没多留，转身就走了。 齐硕趁他临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多交代了一句：“开车小心点。” 齐宏嗤笑：“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还知道关心人了。” 齐硕哼了一声，对他这倚老卖老似的语气非常不爽。 等回了家，一眼看见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小姑娘，心里却不由得开始赞同他大哥的那句话。 可能真的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才让他现在变得这么容易心软，连说话作风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开车小心”这种肉麻的话，他才不会说出口。 齐硕笑了一下，走到沙发上，把佯装正在看书、其实一直偷偷拿眼角瞄他的小姑娘搂进怀里。 “喂，干什么，别打扰我复习！”小姑娘在他怀里张牙舞爪。 齐硕笑着把她圈的紧了些，书放到旁边茶几上，低头在她从刚刚一直扬到现在的嘴角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声问：“怎么，就这么高兴？” “高兴什么？”小姑娘装傻。 齐硕也不点破，勾着小姑娘下巴，印下去一个深吻。把刚刚被打扰的事情做完了，又不知餍足的多讨了几倍回来，这才舔着唇，把人放开了。 小姑娘立刻又变成了先前那副满面桃花的样子，娇滴滴的在他怀里轻喘。 齐硕满意的轻笑了一声，覆在她耳边低声调戏：“让你叫一声大哥，就这么开心？” 路然心里一颤。这个人真是的，她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他，以后还能不能让她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了…… 心里头这么想着，脸还是非常不给面子的慢慢红了，小手握成拳头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就你知道的多！” 齐宏是什么人呀？齐家的老大，齐硕的大哥！除了齐如海，就数齐宏在齐家的地位最高。这一声“大哥”让路然叫了，就意味着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他齐宏是认路然的，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他齐宏是路然的大哥，整个齐家加上他齐宏，就都是路然的后盾。 原本这一点，以路然的年纪根本参不透，但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路家出事以后路然的切身感受，则让她真切的明白了这一句称呼的分量。 那时候，哪怕是家里的公司出了问题，路然的整个生活也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除了有齐硕在她背后的支持，更多的，就是有齐家和齐宏的面子在，不管路家是出了什么事，她路然作为齐家认可的儿媳妇儿，便不会有谁敢轻易怠慢她。 上一世，对齐宏的称呼变化，是在路然跟齐硕结婚以后。但那时候哪怕是那时候改了称呼，路然也能明显感觉到，齐宏对她那骄纵的性格是不喜欢的，只不过是因为齐硕的喜爱，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到了这一世，路然自己收敛了性子，竟然让齐宏准许她改变称呼也提前了这么多。 路然很开心。 不是因为往后有了齐家这样的靠山，而是因为得到了他家人的认可。 她小硕哥哥的家人呀，以后也会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路然抿了抿唇，把脸往齐硕颈窝里贴了贴。 于是抱着她的人把手臂收了收，嘴角噙着笑，轻轻开口道：“那还有个更开心的，想不想听？” 路然抬头，眨了眨眼。 齐硕这次终于没再卖关子，轻笑着告诉她：“大哥这次来是问我，过年那几天你不回路叔叔家行不行？我爸说了，今年要是方便，你就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吃完饭我再开车把你送回路家去。” 路然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齐硕，脑袋还有些懵。 “去你家……吃年夜饭？” “这么惊讶？”看着路然这愣怔的模样，齐硕反倒别扭了起来，只觉得是自家老爸和大哥太着急了，于是小声宽慰她道，“我们家吃年夜饭也没那么多讲究，也没什么人来，就我们兄弟三个再加上我爸。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不……” “我去！”路然生怕他要说什么不去了之类的话，赶紧打断了。 齐硕低头，好笑的看着她。 路然脸更红了，小声支吾着：“大哥第一次邀请我去，当然要去，不去的话也太不礼貌了……” 齐硕轻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红得像苹果似的小脸，揶揄道：“嗯，知道了，我们然儿最乖了，是不是？” 路然抬手去打他，被他轻易制住，小手被他抬起来递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别紧张，这几天专心复习，考完试再想，嗯？” “嗯……” 路然应了一声，心思却已经开始不自觉地乱飞了。 从过年那天要穿什么衣服，到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去重新做个可爱一点的发型，最近的打扮都太不讲究了……到最后，甚至连当天的口红色号都考虑上了。 于是后面的几天复习里，摊在路然面前的课本一页没翻，路然就这么进了考场。 两个星期后，等考完最后一门课，路然在校门口扑进等了她半天的齐硕的怀里，小脸红通通的，带着紧张和兴奋。 “考得怎么样？”齐硕问。 路然相当没有底气地回答：“还……还行吧……” 考试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年夜饭那天要怎么怎么大方得体，礼数周到，给齐如海、齐宏，还有一只没见过面的齐荣留下个好印象…… 考得怎么样？ 路然内心小小的叹了口气。 她可能连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46.十指相扣 第五十二章 齐硕开车载着路然去了齐家老宅。 当那个熟悉的宅院出现在视野中, 随着汽车的驶近而慢慢放大的时候, 路然还是忍不住有些鼻酸。 就是这个地方，在她上一世跟齐硕结婚以后, 每年伴着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声，享受着一家团圆的幸福的地方。 跟上次来给齐如海祝寿不同，这次也是大年三十，一家团圆的时候。 路然知道, 这里以后也会是她的家。 “还紧张吗？”把车停好，齐硕从后座把两人特意去超市买的奶粉提着, 侧头问路然。 路然一张脸被围巾包裹着，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来，对着齐硕眨巴眨巴地, 最后干脆抬手去推他：“快走快走, 冷死了。” 齐硕忍不住笑。 小姑娘最近真是胆子肥了，以前遇到什么事, 就只知道红着脸往他怀里躲, 现在有时候也会跟他顶嘴, 还会像现在这样, 害羞了就干脆生硬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齐硕摇了摇头, 笑着任小姑娘躲在自己身后，自己推门进了屋。 “回来啦？”家里的阿姨一直就在客厅等着, 听见门口有动静, 赶紧就迎了上来。 等看清楚齐硕身后还跟这个粉嫩嫩的洋娃娃似的路然, 阿姨眼里脸上都露出惊喜又热情的笑来：“哎呀, 这小姑娘模样可真俊！是小硕的未婚妻？” 上回订婚宴，阿姨正好请假没在，这回才是第一次见路然。 齐硕笑着点了点头。 路然也弯了弯眼，甜甜的喊了一声：“阿姨好。” 路然很喜欢这位王阿姨。 上一世，路然跟齐硕结婚的时候就知道，王阿姨已经在齐家工作了有近二十年了。齐硕母亲去世的早，齐如海又一直没有再婚，齐硕他们兄弟三个几乎可以说是王阿姨一手带大的，因此他们跟她也就格外亲。平时要是没有外人在，王阿姨就直接喊他们的小名，相处起来就像是一家人。 不过路然对王阿姨的喜欢，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些。 路然跟王阿姨可是有“共患难”的情谊在的。上一世，路然做的那一手西红柿鸡蛋汤，就是王阿姨手把手教的。 那时候路然在跟齐硕冷战着，王阿姨知道了，就教路然做份汤，哄哄齐硕。 路然到现在都还记得，刚开始做出来的鸡蛋汤的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可全倒了两个人又都觉得有点可惜，于是大夏天的，两个女人就躲在厨房里，一边皱眉，一边龇牙咧嘴把那些味道怪异的汤往肚子里灌…… 那场景，连还在跟路然冷战的齐硕看了，都没能忍住笑。 后来这么一闹，路然跟齐硕的冷战当然就不了了之了，还让她收获了西红柿鸡蛋汤这么一项技能。 路然看着眼前的王阿姨，熟悉的感觉立刻就又回来了，心里头亲切着，先前的紧张倒是完全忘记了。 而事实上，整个年夜饭的过程中，路然那在心里准备了整整半个多月的紧张情绪，根本就没有舒展的时候。 从齐如海到王阿姨，每个人对路然的到来都是一副自然而然的态度。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问了齐硕路然爱吃的菜，红烧鸡翅这盘菜刚上桌就摆在了路然跟前，一伸筷子就能夹到的地方。 短短的一顿饭功夫，路然已经感觉好像回到了上一世，跟齐硕已经结婚几年后的样子。 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欢闹着，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话都少，路然也就乖乖吃着齐硕给她夹的菜，两颊吃得鼓鼓的，眼睛亮亮的。 一顿饭吃完，最后打破这一片沉默的人竟然是齐荣。 这个常年待在部队、这次难得有机会回家的年轻军人看了眼路然，似乎对自家弟弟找的这么个小媳妇儿还算满意。 于是等路然吃完了放下筷子，齐荣用他那波澜不惊的语气，问出了一个让路然害羞到几乎要原地爆炸的问题。 “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齐荣问这话的时候语气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路然抿了抿唇，心里不断的暗示自己，不要脸红、不要脸红，一边小声回道：“现在说结婚还有点早，我……” 路然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的齐硕开口道。 “确实有想结婚的打算，我之前还特意问过，大学没毕业也是可以领证的，只不过她年龄太小了，还没到法定的结婚年纪。”齐硕说到这的时候，视线慢慢转过来看向路然，声音里竟然很是有几分遗憾的意思。 路然彻底懵了。 他居然……真的有考虑到结婚的事情？而且连大学的时候能不能领证的问题都了解了！这家伙，到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盘算了多少事！ 路然心里头打着小鼓，一边觉得她的小硕哥哥真是不简单，一边又有点小甜蜜。他们的未来，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期待着。 桌对面的齐荣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齐宏听了这话也皱了皱眉，不过很快释然了，安慰齐硕道：“反正婚约也定下了，不急在这一时。” 路然眨巴了一下眼，默默地把头低下去…… 上一世她结婚之前都没有来过齐家，更是不知道，原来在她跟齐硕结婚以前，齐家对他们之间的态度会是这样的……几个大男人催着最小的弟弟早点结婚，却偏偏每个人都正经又认真，毫无违和感。 好像在他们的观念里，有了女朋友，下一步就是结婚，结不了婚就先订婚……总而言之，在他们的词典里就没有“分手”这个词的存在。 路然恍惚了一下。 仔细回忆的话，好像确实，齐如海一生也就只有齐硕的母亲一个妻子，而齐宏和齐荣，后来有了女朋友以后，中间虽然有曲折，但也都没有再找过其他女人。说起来，这一家子人也是真的都很专情…… 路然想到这，悄悄的抬眼去瞅齐硕，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似乎是还在仔细琢磨结婚那件事。 路然放在桌下的手悄悄凑过去，捏了一下他大腿，趁着其他几个人没注意，小声问他：“我都不急着结婚，你急什么呀？” 齐硕挑了挑眉：“急什么？你说呢？” 路然眨巴眨巴眼，一脸懵懂地抬看着他。 “不早点结婚，我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被人拐跑了。” “我哪有……” “没有？呵，”齐硕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许家那小子，你高中时候那个同桌，还有上次元旦的时候上台给你送花那个……” 齐硕把这些年来追路然或者想追路然的男生们一一细数着，还隐瞒了一部分。之前大学迎新的时候，男生宿舍里就有人拍下了路然的照片，到处打听是哪个专业的小学妹…… 呵，小姑娘是真招人喜欢啊，这才多大，就给他招了这么多情敌来，要是不早点结婚，以后还得了？ 齐硕瞅着小姑娘慢慢红起来的脸，嘴角勾起来。 他每念一个名字，小姑娘的不好意思就更添一分，他全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他每回一吃醋，小姑娘就总要想着法儿来哄他……他可等着呢。 果然，下一秒，原本蹭在他大腿旁边的小手就动了动，往边上挪了挪，去拉他的手。 齐硕故意不动作，等着小姑娘把小手塞到他指缝里，十指相扣了，听见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趴在他耳边。 “你说的那些人是谁呀？反正我都不认识。我就只知道我的小硕哥哥，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以后还会成为我老公。你说这个人是谁呀？” 两个人对视一眼。 齐硕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餐桌另一头，齐如海洪亮的声音。 “你们俩也好意思提小硕？小硕才多大，都已经把未婚妻领回家了。你们两个呢？一个比一个年纪大，女朋友都找不到，丢人！我看明年你们要是还光棍一条的，就别回来过年了，哼！”齐如海相当刻意的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气着。 催着他们俩找女朋友是真的，可让他们不回来过年？这话也就听听就过了。齐家每年大年三十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也算得上是传统了。 齐宏非常配合的点头：“是，爸教训的是。您喝口水，消消气。” 齐荣在旁边低着头听训，也不知道是不是憋着笑呢。 路然冲齐硕吐了吐舌头，被他猝不及防的低下头来，在脸颊旁边啄了一下，一张小脸瞬间又披上了一层红霞。 …… 王阿姨今年过年也没回老家，应该是年初一再回去，等众人吃完了，就过来收拾碗筷。 路然被齐硕带着去了楼上，他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男生气息非常浓，从篮球到他自己摆弄的一些机械模型，路然一一看去，也没觉得无聊。 没待一会儿，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齐宏从外面走进来，拿过来几本老旧的相册，放到路然手里：“老爷子让我送过来的，齐硕小时候的照片，都在里面。” 齐硕这会儿正好去了洗手间，齐宏于是压低了声音，故意使坏似的跟路然说：“里面还有他穿开裆裤的照片，你可以找找看。” 齐硕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齐宏对路然不怀好意的笑。 于是的齐宏走了，齐硕非常警觉地打量了一下路然手里的东西，等发现那是相册以后，一本正经的提议道：“这相册都好久没看过了，我先帮你擦擦灰……” 他说着伸手就要把相册接过去。 路然狡黠一笑，摇头往后退着：“不用不用，我看这相册挺干净的。” 两个人眼睛里都含着笑，把对方那点小心思了解的清清楚楚的。 一个追，一个躲。 路然小腿窝撞到墙边，整个人仰面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相册脱手而出，哗啦一下，直接在她旁边摊开了。 一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平躺在一边。 路然笑着凑上去，嘴上还念叨着：“我看看这是你多大的时候了……” 然而等把照片上的人看清了，路然嘴角的笑就这么慢慢的淡去，酸意涌上鼻头，泪水也快速沾湿了眼眶。 照片上的人不多，站了两排，像是两个家庭的合照。 第一排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还是穿开裆裤的年纪，后面一排是三个大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能看得出来，是年轻了许多的齐如海，另外两个…… “爸爸，妈妈……” 路然声音弱弱的，带着哭腔，在齐硕的房间中慢慢回荡开。 47.大年夜 第五十三章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路然面前提她的父母了。 上一世, 路然父母去世的时候她还很小, 被路盛隆夫妻领回家里以后，他们给路然营造了一个和睦又温暖的家庭氛围, 除了每年忌日会带路然去父母的墓地祭拜，其他时间绝口不提路然的父母。 他们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淡化路然对父母亲的回忆。 而事实上，他们做的很成功。 上一世的路然在路盛隆夫妻的合力培养下, 也真的将自己的父母渐渐忘却了。幼时本就模糊的记忆渐渐被成长的经历挤压到角落里，直到几乎在脑海中淡化透明。 对父母的爱还在, 只是那份爱好像渐渐变成了一个信仰一样遥远而不可及的东西，生活中更加依恋和熟悉的人变成了叔叔婶婶。 可也就是她心中认可的所谓“家人”，在最后狠狠地给了她一刀。 这是路然上一世的痛, 血淋淋的, 化作了心底难以愈合的伤口。 这一世，重生回来的路然尽心尽力的扮演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傻姑娘”, 整整十年, 没能去父母坟前看一看。后来渐渐撕下她“傻姑娘”的面具, 她却更加不敢在路盛隆夫妻面前提自己已故的父母, 怕他们会起疑心, 更怕他们会因此而更加提防她，在她羽翼丰满之前就将她所有的可能性彻底封死。 这么多年来, 这还是路然第一次敢这么认真仔细的去看自己父母的照片。 终于是近在咫尺的, 彩色的照片, 仿佛还带着他们生前的温度。 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了, 眼泪一滴滴从眼眶坠落，落在床单上，想暴雨后地面上落下的小雨点，一点点连成了片。 “然儿……”齐硕看了眼床上的照片，走过去，把路然揽进自己怀里。 小姑娘已经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张小脸上全是泪，湿漉漉的，写满了伤心。 齐硕低下头，一边安抚的揉着小姑娘脑袋，一边一下又一下，温柔的亲吻她额角。 “不伤心，好不好？” 他声音很轻，尽可能的温柔。不是让她不要哭，而是祈求似的希望她不要伤心，哭是纾解，伤心却会伤身。 路然抬手紧紧地抱住齐硕，脸埋进他胸口，一边还哭着，一边呜咽着小声说：“我是不是很不孝啊，这么多年都不去看他们……我小的时候，他们宠我宠得像公主一样，我却这样不懂事……” 路然一边说一边哭，到最后一口气没缓过来，彻底呛着了。 猛烈咳嗽的时候，齐硕把她抱在怀里，满脸紧张的给她顺气，眉头蹙着，心疼着，恨不得替她承担这份痛苦。 路然在他的安抚下慢慢缓过劲儿来，终于不哭了，鼻子还堵着。 她歪着身子坐在他怀里，把耳朵贴在他胸口上，抽抽搭搭的，看起来格外可怜。目光偷偷抬起来去瞄齐硕，明显看出来他此时心情不佳，嘴唇都民称一条横线了…… 路然又把小脑袋埋进他胸口，半天没敢抬起来。 最后还是齐硕提着她颈脖，把人给拉出来的。 “再闷着也不怕憋坏了。”他声音淡淡的。 路然这才抬起头来，干脆换了个姿势，两腿岔开跪坐在他腿上，这样看着他方便。 “你……生气了吗？”路然小声问他，眼神闪躲着，有些不敢看他。 齐硕轻笑一声，抬手，捏着她下巴把人定在自己跟前，强迫她视线跟自己对视着：“你说呢？” 路然抿了抿唇。她是觉得刚刚自己哭得太狠了，他怎么劝都劝不住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非常紧张，甚至有种隐隐约约的暴躁情绪，在他体内压抑着——而这种情绪，在她哭到岔气的时候，彻底到达了巅峰。 路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就好像……如果她再不停下来哭泣，他就快要爆发了。 虽然她也不清楚，如果任他爆发出来，会怎么样。 路然不清楚，但齐硕清楚得很。 刚刚有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立刻借用齐如海的力量，把路然她叔叔婶婶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摧毁。 很想，非常。 那一瞬间的冲动，几乎是不带任何理智的，淹没了他以往的任何情绪，只想要报复。 路然这些年来所忍受的痛苦，这么多年来在路家所遭受的不公正的待遇，还有，她之所以不能去看她的父母，齐硕也一清二楚，全是因为路盛隆。 太可恨了。 齐硕一边给小姑娘抹眼泪，克制着心里的澎湃的怒火，一边想的就是这些。 他至今记得的都是跟小姑娘初次见面时，小姑娘眼睛里亮晶晶的光，看着他，只看着他，信任他，依恋他…… 像是他失落已久的宝贝，单纯的，傻一点也没关系，以后好好的躲在他的庇佑下就好了。 可眼下看来，或许只有以后还不够。 这些过去的，曾在她心里留下深刻伤痕的人，还是要给予惩罚才可以，否则的话，她心中的伤痕要怎样才能愈合呢？ 可是这些，他是不会让小姑娘知道的。 看着小姑娘有些无措的样子，齐硕轻轻笑了一下，低头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啄了一下，小声说：“是生气。不过不是气你，是气自己……” 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路然听出来他的意思，吸着鼻子，勾着他颈脖，回吻上去。 她的小硕哥哥啊，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了。 …… 床上的照片被妥善的收好。 两个人看着照片上的两个家庭，大概拼凑出来当时的情形。 看年纪，那时候的路然应该才三四岁的样子，齐硕也就只有六七岁。齐如海正当壮年，路然父母亲也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算算时间，那时候的路然一家正是最幸福的时候，有路然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公司也终于步入正轨，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 只是谁都没想到，从那张照片以后，意外从天而降，再然后，那个原本该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小公主，此后的人生翻天地覆。 路然其实大概能猜到，后来出了事，为什么齐如海会渐渐也没有再去路家看她。 她隐约是有印象的，上一世，大概十岁不到的时候，路然正在念小学，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一次放学回家的时候，有位齐叔叔上门拜访，给她带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看着她的眼神里也都充满了疼爱。 她很喜欢那位叔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路盛隆回家以后看见路然跟那位客人玩的开心，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太好看了。再后来，那位齐叔叔就再也没有上门来看过她。 现在想来，路盛隆应该是顾忌到齐如海跟路然父亲之间的交情，担心他跟路然走的近了，以后就不会再跟他们夫妻俩这么亲近了。而齐如海，是避嫌，怕自己的主动关爱反而给路然带来麻烦。 只是谁也没想到，哪怕是齐如海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最后的悲剧依然没能改变。 …… 晚上原本是打算让齐硕把路然送回路家的。 虽然她跟齐硕已经订了婚的关系，但毕竟还没有正式成婚，年夜饭一起吃了也就算了，要是此一次上门就留宿，看起来多少有些不守规矩。 可齐硕看见路然刚哭过的红红的眼睛，心里就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回路家。回去了，又要面对路盛隆那对夫妻，难保她会不会因此再哭一回……他会心疼。 等出门的时候，看着外面飘起的雪花，两个人都呆住了。 鹅毛般的大雪，静静地从天空中飘下来，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覆上了一层雪白。 这回不用齐硕提，齐如海发话了。 “大雪天开车不安全，时间又不早了，晚上路然就在家里一起守岁吧。” 路然看见齐如海从楼上下来，乖乖的叫了声“伯伯好”，这才又点头应道：“不打扰伯伯就好。” 齐如海点了点头，没多话，转身上楼去了，临走前把齐硕叫了上去：“我有话跟你说。” 于是在路然的目送下，齐硕跟着齐如海一起上楼，进了书房。 路然留在客厅里，坐在又大又软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热闹的春晚。 演的正是小品，主题是父女情。 路然看着看着就有些发呆，不知道齐如海会跟齐硕交代些什么，会不会是跟她有关的…… 思绪乱飘着，倒是没注意电视里放的是什么。 齐宏下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女生乖巧的坐在沙发上，连两只手都非常规矩的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直直地，两只眼睛瞪着眼前的电视，眼眶是红的，鼻头也是红的，时不时还吸一下鼻子，看样子是有点堵…… 这是……看个小品，看哭了？ 齐宏蹙了蹙眉。 这一会儿功夫，他心思转了几转。从路然的身世，转到天空里突然飘起来的、把她困在齐家这场雪。 想到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估计是不知道要怎么哄小姑娘的，于是他走过去，把放在茶几上的糕点盘子托在手里，递到小姑娘面前。 “大年夜，吃点糕点，步步高升。”他语气淡淡的。 好吧，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哄小姑娘。 路然回过神来，就看见近在眼前的齐宏，托着糕点让她吃，心里头顿时一阵紧张…… 虽然这一世齐宏没再像上一世那样对她严肃过，但之前的印象太深，余威还在，这么单独相处……不行，她紧张。 路然抬眼看了一眼齐宏认真的样子，当然是没猜出来，齐宏此时是在认真思考，小姑娘是不是不爱吃糕点。 路然低着头，乖乖的在盘子里挑了一块酥出来，在齐宏的注视下放进嘴里…… 出奇的，味道相当不错。 路然眼睛亮了亮。 齐家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本以为这些大男人不太会讲究吃的东西，现在看来，还是她想错了。 路然一口口把手里的酥吃完了，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齐宏在旁边看着小姑娘，嘴角勾了勾。 这个弟媳妇儿不错，好哄，有吃的就成。 路然还不知道自己在齐宏心里已经被贴上了吃货的标签，只知道在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嗦手指的时候，齐宏把桌上的糕点盘子又往她跟前推了推。 “多吃点，别客气。” 路然看了眼齐宏，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终于大大方方的低头，继续挑糕点去了。 正吃着，一旁的齐宏突然开了口：“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不用拘束，自在些。” 路然那刚刚开始往外飘散的小情绪，听了这话就立刻又回来了。 她心里头感动着，还没来得及点头，又听齐宏补了一句。 “齐硕这小子混蛋惯了，有什么地方欺负你了，来跟大哥说，大哥给你撑腰。” 他说这话，是怕路然在齐硕那受委屈，也是怕他们俩像外面那些小情侣似的拌嘴吵架，感情就是这样，吵着吵着就淡了。 路然咽下嘴里的酥，刚要谢谢大哥，顺便给齐硕解释一下，没欺负她呢，还对她挺好的…… 旋转楼梯上，一个含着笑的男声就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熟悉的，带着几分揶揄的。 “我说大哥，我是你们捡回来的吧？你这么给她撑腰，万一她以后欺负我呢？” 齐硕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柔地看过来，落在路然眼睛里，似乎还带了几分无奈。 你看，我的家人啊，从父亲到兄长，全都站在你那边。 你说吧，要怎么好好补偿我？ 48.老路 第五十四章 齐家人感情向来好。 晚上阿姨又单独煮了饺子,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钟一敲响, 众人坐在一起举着碗干了碗里的饺子，团团圆圆, 其乐融融。 晚上路然被安排在客房。 刚爬上床，差不多过了十分钟，房门就被从外面悄悄推开了。 黑暗中，一个人影小心翼翼的摸上床, 凑进杯子里，把路然抱在怀里。 路然也不挣扎, 还非常自然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果然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男人压低的声音。 “这么乖的往我怀里钻，也不怕认错了人？” 齐硕这话里话外, 略带了几分考验她的意思。 路然当然听出来了。 于是她又往上蹭了蹭, 在黑暗中找到他唇瓣，凑上去亲了一口, 软声道：“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她说完就要撤离, 娇软的唇瓣敷一离开他的唇, 齐硕就伸手, 把她那正要默默往回缩的小脑袋扣住了, 低下头去，深深地吻了一遍。 路然红着脸, 气喘吁吁的把他往旁边推：“不行不行, 这是在你家, 你你……你克制一点……” 齐硕笑了一下。 身体确实是已经有了感觉, 可他也不是不分场合的人。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想要跟她说…… 齐硕于是抓着小姑娘的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用下巴蹭了蹭她额头：“恩，别管它，我就抱抱你。” 路然眨巴眨巴眼，在认真思考，眼前这个男人的自制力是不是真的能让她解除危险警报。 下一秒，男人的声音轻轻传到她耳边，彻底打断了她的思绪。 “然儿，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路然整个身子瞬间僵住，整个人窝在齐硕的怀里，不敢动，大脑飞快运转着。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等了他很久…… 路然闭上眼，回忆扑面而来。 她重生，到十五岁的生日宴，十年时间，她一直在等待，等待重逢的那一天。 可是她不觉得久。 等待中，每一天她都在回忆上一世的过往，甜蜜的，忧伤的，与他有关的…… 她愿意等，等待的每一天都载满了期待。 可眼下，齐硕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难道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察觉到她哪里不对劲了吗？以他的敏锐，难道猜到她是……重生的？ 路然的心里头各种想法杂乱的纠缠在一起，不敢应声，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直到男生有些过于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对不起……” 路然呆了一下，慢慢抬头，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感觉到他的大手很快把她重新压下去，抱在他怀里。 不想让小姑娘看啊，他现在的表情…… 齐硕勾了勾嘴角，露出的却是苦笑。 刚刚齐如海把他单独叫过去，是告诉了他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说起来，也就是刚刚路然看到的那张照片里，路然的父母出事之前的事。 那时候齐、路两家的关系其实非常好，齐如海跟路然的父亲路昌隆是一起滚过泥、流过汗的交情，逢年过节，两家也会有不少走动。 路然四岁半的时候，路昌隆夫妻带着小路然来过齐家，两家长辈在屋子里闲聊，两个孩子就这么被放在院子里玩耍着。 正是刚下过雨的秋冬季节，院子外面都是泥巴，又冷又脏。 路然跟齐硕年龄相仿，便被大人们托付给了这位小哥哥照看。小路然心里头是开心的，能跟小哥哥儿一起玩耍了，还是个这么帅气的小哥哥。可齐硕那时候可嫌烦了，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妹妹，年龄又小，什么都不懂，说是让他带着一起玩，其实就是个累赘。 按照齐如海的话说就是：“也不知道你当时是使了什么心眼儿，等我们出去看的时候，你一个人在旁边荡秋千，小路然就在树根枯草下面扒拉那些烂泥巴。我们过去要把她拉走，她还哭唧唧的不愿意，说是要拿那些泥巴做成个小杯子，不然你就不跟她一起玩。” 多年后，齐硕听着这一席话，那些久远的记忆终于慢慢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印象中，是曾经有过这么个傻小孩，跟在他屁股后面小硕哥哥、小硕哥哥的喊，想要跟他一起玩。后来被他随口撒了个小谎，骗到旁边去玩泥巴了。 只不过，齐如海他们这帮大人不知道的是，他当时为了让傻小孩相信他的话，脱口而出的可不仅仅是以后要陪她玩，还说的是……以后会陪她玩一辈子。 久远的、幼时的记忆渐渐复苏的同时，齐硕脑海中渐渐连成线的，是跟路然重逢后的种种。 生日宴上她突然跑过来扑进他怀里，眼泪汪汪喊他“小硕哥哥”的时候，还有后来，她睡梦中都不安稳的喊着他的名字，让他不要走，惊慌的，可怜巴巴的样子…… 齐硕突然觉得自己太不是个东西了。 打小就这么混蛋，欺负她，还让她惦记了这么多年。 所以齐硕抱着自己怀里的小姑娘，紧紧地，决定再也不要让她伤心了，不要再听见她在梦里哭泣，哭着喊他的名字，让他不要走、不要抛下她…… 齐硕最后把小时候的那一小段荒唐事告诉了路然，然后轻轻在她耳边印下一吻，向她保证道：“放心，我不会再走了。” 路然听着齐硕在她耳边的华，心里甜丝丝的。 思绪中，她想起来的却是上一世，她对齐硕任性胡闹的时候。 那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齐硕竟然也被她的任性给惹恼了，整个人明显是生气的。可就在路然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却只是转过头去做了几下深呼吸，再回过头来面对她的时候，已经又恢复了平时那无奈又宠溺的笑。 “然儿，你总是这样，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他总是拿她没办法的，路然心里明白。 可听他把这话说出口以后，路然便不仅仅是开心了，同时还有了几分愧疚。她想，齐硕是真的喜欢她，才会对她这样好，这样的宠着她，一点委屈都不让她受。 于是后来，两个人的相处中，路然也学着慢慢收敛着自己的脾气，不再那样任性，也学着去体贴他，照顾他。 她本以为，上一世的她已经很爱齐硕了他，很爱很爱，才会愿意为了他去改变。 可直到现在她才深刻的明白，两个人当中，真正对对方薄情的那个，一直都是她。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小时候的那件事，她早都忘到脑后了。他对她的欺负也好，欺骗也好，她根本就不记得。上一世的她，压根就忘记了年纪那么小的时候的的这份短暂相处了，印象中与齐硕的初次见面，就是在生日宴上。 可对于齐硕而言，那却是一次久别重逢。 路然甚至在想，上一世重逢之初，齐硕看着她那时候跟许延之间的关系，该是有怎样的心痛，又会是怎样的无奈…… 她的小硕哥哥啊，到底有多爱她。 路然在齐硕怀里安然睡去的时候，心里暖暖胀胀的，只觉得以后一定要喜欢他多一点，再多一点。这一世，她一定要守护好他，要让他好好的，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 新年第一天，路然的手机上除了收到来自朋友们的祝福短信之外，中间还夹杂了一条让她瞬间脊背发凉的短信。 许延：小然，你听说过xy基金项目吗？ 路然看到这条短信后，手脚渐渐冰凉，整张脸也变得毫无血色。 xy基金项目。 这就是上一世，路盛隆要偷偷转走公司资金、慢慢把公司掏空的手段。等路然开始调查，并发现这个项目的问题时，路盛隆的所有动作都已经结束了，干净又漂亮，就等着路然回归后帮他们顶那些公司内部的黑账了。 只是路然万万没想到，原来路盛隆他们竟然早在她还在念大一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行动了。 又或者是，因为她的重生，把所有事件都提前了？ 路然拿着手机，表情太过难看，让过来喊她吃早餐的齐硕担心起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路然抬头看着齐硕关心的脸，抿了抿唇，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胃有点疼。” 齐硕听了果然信了，抬手拉着她手腕，把人牵到楼下。 “来吃饭吧，阿姨做了皮蛋瘦肉粥，你喝一点，暖暖胃。” 路然乖乖坐下。 滚烫的热粥慢慢滑进胃里，让她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抬头对齐硕做了个安心的微笑，这才低头，继续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路盛隆的事情，不能让齐硕知道。 上一世，他就是为了她才放弃了他自己最爱的事业，去企业里学那些管理之道，跟人喝酒建立人脉，想要帮她挽回公司。 齐硕为她所做的一切，路然很感动。 可是这一世，她一定不能再让他重走上一世的老路了。 她不能再让他替自己牺牲，她想让他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她不能再成为他美好生活的绊脚石了，如果再像上一次那样，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她自己的。 她已经重生过一次了。 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每一步，都在为处理好路盛隆的事情而做准备。 这一次，她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改变上一世的悲剧，一定可以改变她和齐硕的未来。 路然安安静静的把粥喝完，被齐硕送回了路家，却在目送齐硕离开以后，转而打车去了咖啡厅。 她跟许延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49.撒谎 第五十五章 说是咖啡厅, 其实只是一间非常简单的咖啡屋。 老板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先生, 戴着个金边眼镜，看起来非常斯文的样子。 之所以约在这里, 也是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除了这家店，别的店应该都没有开门。这家店的老板好像没什么亲人，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家店朝九晚五，从不打烊。 许延是这里的常客。 路然到的时候许延也已经来了, 因为担心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他特意在在走完亲戚以后找了个借口溜出来，等会儿还要再赶回去。 许延进门的时候看见路然已经等着了, 给路然点了一杯咖啡, 他便立刻坐下来直奔正题。 “你看这个。”许延把手机拿出来。手机照片里是一份财务报表，上面复杂的数据中, 一眼看去, 资金流向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仔细深究起来, 就能发现其中的一些端倪。 这份报表中, 好像显示着某种无本万利的买卖，只有进账, 那些出账最后都通过一些其他名目渐渐回笼。 路然慢慢蹙起了眉。 许延压低了声音：“这份报表是我偷偷拍下来的, 另外还有几份, 我只看了一眼, 没找到机会带出来。但是这几份东西性质都是一样的，而且几张合在一起，账目上的数字非常夸张。” 许延说着，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路然抬眼看向许延，眼睛里的光闪烁着，还有几分犹豫。 她之前跟许延暗示过，许家明在公司里会有一些动作，但她没有细说，一方面是觉得现在为时过早，还不至于让许延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另一方面，是因为还对许延有所保留。 上一世，许延最后选择了沉默，当然从他的身份上来看，无可厚非，可路然却不敢冒险。她不敢轻易地那自己对他的信任，去赌这一世的他一定会做跟上一世不一样的选择。 许延跟路然对视一眼，看出来她眼里的惊讶，还有一些其他什么情绪，但是他也不在意。 “原本这些东西是公司机密，我是不该告诉你的。但是不瞒你说，上次我无意间听到了我父亲跟路叔叔的电话，隐约间，好像提到了你……家里的公司。这次的资金走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源头应该也是路氏。”许延慢慢把这番话说完。 路然抬头看着许延，看清楚他眼底的温柔。 路然心里头突然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他对她好像一直这样坦然，不论是刚开始对她的追求，还是后来因为齐硕的出现而放手，从开始到现在，这一世的许延对她一直都温柔又绅士。反倒是她…… “许延哥，我……” “小然，”许延打断她，轻轻一笑，“还记得你之前问过我的，如果长辈们做错了事，该怎么办？” 路然抬头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她之前暗示过他的话，也是想让他对后面许家明和路盛隆要做的事情有个心理准备。 “我心里面已经有答案了，”许延看着低头看着路然，认真道，“如果事情是错的，那么不管做的人是谁，都应该及时阻止，避免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许延看着路然，心里头还藏了后半句。 如果这个会受到伤害的人是一个他这样在乎的人，那他更要拼尽全力，及早阻止…… 路然看着许延黑色的眸子，里面似乎有无限的勇气，正熠熠生光。 她突然对未来有了信心。 “嗯，我相信你。”路然轻轻地，坚定地说。 她嘴角慢慢上扬，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重生一次，一定能改变上一世的结局，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变得更幸福的。 一定。 …… 两个人谈完了话，许延担心路然打不着车，还是开车把她送回了路家。 车停在路然别墅区外面两条街的地方，免得被其他认识的人撞见。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的，不论是因为他们之前的婚约，还是为了他们以后相互交流公司里的财务问题，都要尽可能偷偷地，不让任何人知道。 分别前，许延还特意问了路然一句。 “这件事情，要不要让齐硕知道？” 路然摇头：“不用。” 许延点了点头，眉头虽然微微有了要蹙起来的意思，却依旧没有多问。 路然很感激。 许延的恰到好处，总能让她感到轻松。 只是路然没想到，两个人停车的时候，路子瑜会正好经过，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路然回到家，刚进到自己的房间，房门就被敲开了。 路然看着面色不善的路子瑜，有些奇怪：“有事吗？” 路子瑜皱着眉，向前迈进一步，进了她的房间，轻轻把门关上。 路然被她这严肃的样子弄得有些紧张。 路子瑜皱着眉，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路然，这才慢慢开口，语气生硬：“我刚刚在路口看见你了。” 路然一愣。 路子瑜补充：“从许延的车上下来。” 这句话说完，路然心里终于有点慌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怎么就这么巧，会被路子瑜看见。 她和路子瑜之间的关系刚刚有所缓和，还是因为她跟许延之间的订婚关系终于解除，而路子瑜也成功跟许延定下了婚约。如果今天的事再让她误会…… 路然心里头一紧，抬头看着路子瑜：“我跟他只是碰巧遇上，我打不到车，所以他才送我回来的。” 路子瑜及盯着路然：“你昨天不是在齐硕那过的夜？他没开车送你回来？” 路然心里一咯噔。这个问题如果一旦答不好，路子瑜是不是还会猜测，昨天晚上跟她在一起的人是许延？ 路然理了理思绪，最后看着路子瑜，认真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当然是跟小硕哥哥在一起。路子瑜，你跟许延现在已经是未婚夫妻了，难道你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路然一句话，戳中了路子瑜的命脉。 路子瑜好面子，自尊心强，又处处想跟路然分出个胜负来。就算许延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路然，就算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可让路子瑜在路然面前亲口承认，她当然是不愿意的。 于是在路然单纯又无辜的微笑下，路子瑜最后丢下一句：“我当然相信他。”然后转身走了。 房门被“啪”的一声关上，路然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过去把门反锁。 把整个身子丢进柔软的大床里，路然揉了揉脸。 她是天生不能撒谎的人，一撒谎，就会浑身不自在，很容易被人看穿。 慢慢做了个深呼吸，路然刚要起身，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 路然走过去，看见上面闪动着的是齐硕的名字，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在做什么？” 电话里，齐硕的声音很轻，周围很安静，但却好像还有风声。 路然小声说：“在家里呀，躺在床上呢。你呢？还在外面吗？” 齐硕在电话里轻轻一笑：“刚刚把你送走，突然就有点舍不得你，立刻就想开车回去找你……” 路然心里一紧。 他如果开车回来，一定看到她又打了出租车去找许延了。 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路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紧张的，不敢出声。 就听电话那端的齐硕继续道：“不过老头子给我打电话，让我立刻回家去。所以就没能再去找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无奈。 路然于是轻轻笑了，语气也轻快起来：“这么想我呀，才一会儿工夫不见，就已经受不了了？” 路然一边说着，一边先脸红了。 没想到，电话那端的人竟然很快察觉到了，接过话头丝毫不知羞的继续道：“是啊，受不了，一分一秒都受不了。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故意压低了的声音，带着平常那清冷语调中没有的性感和撩人。 路然觉得自己脸更红了。 “你讨厌！”她软着声音说。 耳边立刻传来了他的轻笑：“脸红了？” 路然呼吸一滞，紧接着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耳边还贴着电话，暖暖的，还没有她此刻的脸颊热。 齐硕简直像是能看到她一样，提醒她：“别再把头埋起来了，小心闷坏了。” 路然嘤咛一声，彻底没脸见人了。 这个人简直了，对她了如指掌，连她的反应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明明每次故意使坏的人都是他！ 过分。 太过分了！ 路然气鼓鼓的坐起来，大大的深呼吸了两口，最后对着电话大声说：“不跟你说了，挂了！” 然后不等他回应，飞快的摁下挂断键。 等手机慢慢黑下去，路然双手捂着脸，眼里的小星星还没有完全散去，水润明亮的一双眼，流淌着喜悦。 跟她的小硕哥哥在一起，哪怕只是一通电话，她都能感觉到心底里有幸福的泡泡正在不断往外冒。咕噜咕噜，像烧开的沸水一样，让她整个人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度。 …… 那家大年初一也不打烊的咖啡屋里，就在刚刚路然坐过的位置，此刻重新坐上了两个男人。 其中之一，正是刚刚跟路然匆忙喝过一杯咖啡的许延。 而另一个人，是齐硕。 齐硕慢慢把电话放下来，看着通话记录上一连串的“然儿”，脸上的表情温柔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许延轻笑一声：“至于吗？当着我的面，故意这么腻味？” 齐硕抬了抬嘴角：“呵，不好意思，这就是我跟我女朋友相处的日常。别给自己加戏了，前未婚夫。” 许延抿了抿唇，低头喝了口咖啡，这才慢悠悠道：“我看某人也是不想知道，大年初一，自己的女朋友会单独跟一个前未婚夫出来喝咖啡的理由了？” 齐硕挑了挑眉：“说实话，我还真不怎么感兴趣。我对我女朋友有信心。” 许延差点被咖啡呛到。 得，这话说的，敢情他就是多此一举咯？ 原本他是来咖啡屋找路然的时候一眼看见齐硕的车就停在外面，听路然的意思是齐硕压根不知道自己跟她见面的事儿，估摸着他是悄悄跟在路然后头来的，还担心自己会给两人之间造成什么误会呢。现在看来…… 单独把齐硕约出来，除了吃狗粮，就是看着他撒狗粮了。 许延无奈的笑了一下，最后还是压下心底那些“想看齐硕吃瘪”的小心思，进入正题。 “你还记得路然父母留给她的公司吗？”许延低声说，“路然他叔叔，可能对这间公司，还有些别的想法……”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又是在各方利益交互中耳濡目染长大的，此话一出，齐硕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他也早有准备了。 50.想要吗 第五十六章 下学期开学以后, 齐硕明显比之前更忙了。 路然猜测他是在忙他们团队比赛的事, 就一直没有过多的去打扰他。同时，下学期开始, 路然也开始正式进入家里的公司实习了。 路然父母留下来的公司叫辉腾，后来公司规模大了，下面成立了不少子公司，名称就改成了辉腾集团。 路然跟路子瑜一起, 进的是集团总部的行政部。 说是去实习，其实两个人都还是在校生, 在公司能帮上忙的也就是普通文员的工作，帮忙打印打印材料，做一些日常的行政工作。 以为路盛隆对路子瑜的叮嘱, 路然更是明显感觉到, 自己跟什么人接触、拿过什么资料，路子瑜都留了个心眼, 有意无意地盯着她。 这样一来, 路然想要去公司财务部找之前许延提到的xy基金项目的相关资料, 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晚上路然回到家, 脚趾被鞋挤得很不舒服, 脱鞋的时候两边被磨破的地方疼得很，叫她整个五官都皱了起来。 房间里面, 空调的凉气漏了一丝出来。路然察觉到这一点, 心里闪过一个想法, 小脸上立刻显出了几分惊喜, 也顾不得穿鞋了，赤着脚跑到房间里。 房门推开的一瞬间，里面的冷气扑面而来。 床边的地上，凉席上正坐着一个男人，靠着床，手边放了一杯咖啡，膝盖上放着电脑，一脸严肃的不知道在查看什么资料。 “小硕哥哥！”路然甜甜的喊了他一声，嘴角勾起来，眼睛里都亮闪闪的。 像是感觉到房间门被推开了，他抬头看过来，漆黑的眼眸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温柔下来。 “回来了？”他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嘴角微微扬起来一个好看的弧度。 视线下移，正瞧见小姑娘光溜溜的小脚丫踩在地板上，目光顿时一沉。 没来得及教育她，小姑娘已经快速靠过来，在他旁边横躺下来。 齐硕眼疾手快的把电脑合上放到了一边，让小姑娘把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 “小硕哥哥，我好累呀……”小姑娘软着身子在他身边蜷好，小脑袋在他腿上蹭了蹭，娇软的声音哼唧着，“小硕哥哥，你让我靠一会儿哦，就一小会儿，半个小时以后叫醒我，好不好？” 齐硕点头，轻轻“恩”了一声。 看见小姑娘眉头慢慢舒展开，窝在他身边，好像非常心满意足的睡着了，齐硕嘴角原本紧绷着的弧度也慢慢放松下来。 他的小姑娘啊，最近真的是累坏了…… 他一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让她睡得安心些，另一只手越过去，把刚刚被他快速合上的电脑打开。 荧光屏上，s大的官网界面显示在浏览器最前页。 屏幕正中央的标题大写加粗：我校经济与管理学院双学位申请要求及申请表格。 鼠标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最后落在“下载”两个字上。 …… 路然在公司其实一点都不顺利。 她的身份听起来相当有底气，可实际上，这反而让她在公司里的位置变得十分尴尬。 谁都知道她是公司创始人的亲女儿，这间公司的真正老板，可眼下路盛隆才是公司的一把手，谁跟路然关系近了，就好像在公司里路盛隆和路然的博弈中间站在了路然这边。 一个公司里，最忌讳的就是这样的站队了。 于是路然在公司里，便成了众人吉祥物一样供着的存在。不使唤，也不亲近，整个人就像是与其他人隔绝了一样，连正常的接触和交流都没有。 最要命的是，今天路然趁着中午大家去食堂吃饭的时间偷偷去了一趟财务室，却偏偏被路子瑜撞见了。 路子瑜把路然拉到露台上，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路然，你来公司到底是想做什么？” 路然眨着眼，笑着看路子瑜，轻声说：“堂姐，我能来做什么呀？” 她的声音跟往常一样的甜，软软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路子瑜却已经不会再被她骗了。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如果路子瑜还看不透路然是扮猪吃老虎的那只老虎，那她就真是个傻子了。 抓到路然偷偷溜进财务部的那一刻，路子瑜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路盛隆对她的交代。 “你跟小然虽然是亲戚，可在公司里，还是要注意保持点距离的，明白吗？”路盛隆跟他自己的亲女儿说话也不绕圈子，轻笑道，“虽然眼下公司里当家做主的是你爸爸我，可实际上，你这个堂妹可是一天天长大了。” 路盛隆叮嘱路子瑜，一定要看着路然，有些事情不该她知道、碰到的，她这个做堂姐的一定要拦着。 路子瑜谨记着。 虽然，她有的时候也会想，爸爸这样做真的对吗？ 从小耳濡目染下，她大概也清楚家里公司的问题。 说到底，辉腾集团其实是路然她父母留给她的遗产，这么多年来，她父亲路盛隆不过是代为管理而已，等她这个堂妹长大了，按理说是该把这一切还给她的。 可自己父亲的想法，路子瑜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虽说辉腾集团的创始人是路昌隆，可自从路昌隆十几年前去世起，这么多年来，真正管理公司、为公司操劳的可都是路盛隆。这么长时间以来，路盛隆把公司管理的井井有条，不说扩大版图，至少每年的利润是稳步增长的。他对公司的这份心血和付出，是任何人都无法抹去的。 按照李淑梅的话说，公司已经是路盛隆的第二条命了。 要他拱手再交还给别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路子瑜在这件事情上，只能无条件站在自己父亲这一边。 “路然，不管你想做什么，还是放弃吧。我爸这么多年来为公司呕心沥血，我都看在眼里，”路子瑜看着路然，认真道，“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可是我劝你，还是就此停手吧。” 路然看着路子瑜轻轻笑了一下，直到路子瑜转身离开，她也没有再开口。 路子瑜肯帮她把这件事瞒下去，已经是帮了她大忙了。 只是……就此停手？ 路然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上一世，当路盛隆一切计划都完美达成，留她一个人面对那些难以负累的债务，还有一望无际的官司时，那几乎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绝望。 那时候，叔叔婶婶给她的是无情的脸，那些曾经跟她一起买包包口红的小姐妹们也全都避她如洪水猛兽……至于路子瑜？这个一直在她父亲耳提面命下一生没有受过什么大灾大难的千金小姐，只用站在叔叔婶婶背后，表现出自己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就可以了。 路然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时候，她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只除了身边的齐硕，对她不离不弃。可到最后呢？却落得了那样一个下场…… 路子瑜说的轻巧。 如果她路然就此停手，路盛隆会放过她吗？会放过他们吗？ …… 睡梦中，路然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齐硕抬手在她眉心慢慢抹平，想让她在睡梦中开心无忧。 下一秒，蜷在他腿上的小人儿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 “醒了？”齐硕低头看着她。 路然揉了揉眼睛，往上蹭了蹭，改成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恩。” 她其实睡得不沉，心里头想的事情太多太乱，是没有办法安心睡觉的。 齐硕揉了揉路然的小脑袋，心疼掩在眼底。 路然却很安然。 在他身边，她心里的那些不安和慌乱，就全都消散了。耳边就是他的心脏，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安稳，有力。 路然乖乖窝在他怀里听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小手开始不自觉的乱动着。 夏天他本就穿的薄，一件简单的t恤上衣，因为坐姿慵懒，此时很轻松的便让她把手探进去了，这里揉揉，那里捏捏的。最后停在他胸前的两个点上，发现新大陆似的，把玩的越发起劲了。 “然儿……”他喊她，一只手想去抓她的，却被她灵巧的避开了。 路然仰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手上却从他胸前换到了后背，顺着他脊椎的先一点点往下划过去，最后停在他后腰窝，指腹轻轻挠了一下。 他果然起反应了。 路然轻轻笑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只作乱的手已经被他按住，整个人也被他扣在怀里，两腿被迫张开跨坐在他大腿上，脑袋被压下来，被他狠狠地吻。 “不给你点教训，以为我好欺负的？恩？” 唇舌纠缠间，齐硕喘着粗气，肆意着惩罚她。 等感觉到小姑娘身子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里，他才慢慢把小人放开。 齐硕动了动身子，刚要起身去洗澡，却感觉到小姑娘两腿飞快的夹紧他的腰。 浅淡的只属于她的芳香快速飘过来，下一秒，他人已经被她扑倒在地。 脑袋压在榻榻米上，身前是小姑娘娇软的身子，跟他身上的肌肉紧密贴合着。 “小硕哥哥，你想要我吗？” 小姑娘红着脸，娇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羞赧，大眼睛却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期待。 齐硕现在的位置，刚好可以从她宽敞的衣领看进去，看见她粉色的内衣，再里面…… 齐硕咬了咬牙。 这丫头……是真的要玩死他。 51.慌乱 第五十七章 “然儿, 你还小……”齐硕说这话的时候努力克制着, 提醒自己，她还没成年, 他不应该这么心急。 可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就变得不受控制了。 在……路然抬手，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以后。 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看起来是那么的嫩滑, 细腻又滋润的触感，轻轻蹭着他的小腹。 她柔软的唇瓣顺着他的颈脖一点点往下咬下去, 落到胸前的时候，还明显使坏的加重了几分力道。 齐硕是想忍耐的，可再怎么说, 他也是个男人啊！ “然儿……”他最后按住她不断往下的手, 发出的声音沙哑又色情。 路然咬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双颊的红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魅力, 低下头, 双眼中满是情迷。 “小硕哥哥, 然儿已经长大了……” 后来, 路然一整晚脸都是红的。 晚上齐硕把小姑娘搂在怀里，感受着她温软的身体窝在自己怀里, 连呼吸都变成了安心的模样, 自己也放松了几分。 他侧头在小姑娘额头上亲了一下, 慢慢闭上眼。 如果在他身边她就可以这样安心的睡去, 不会梦魇，也不会哭着喊他的名字，他愿意每天晚上都这样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夜夜好眠。 …… 暑假的时候，路然跟路子瑜也每天去公司报道。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事让路子瑜提醒了财务部的人，这回路然再也没找到机会单独去财务部，午休的时候如果办公室没人，财务部的办公室甚至还会被锁上。 这么长时间以来，路然对之前想要调查的项目没有半分进展。 直到路盛隆宣布，与许氏的合作第一阶段圆满成功，给项目相关部门举办了一场庆功宴，才给了路然新的机会。 双方公司的合作的项目，就是xy基金项目。路然只要能出席庆功宴，自然就能得到项目核心人员的名单，往后再接触调查下去，便容易的多。 路然正在愁，要以什么名分去参加这次酒会。 许延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打过来的。 “xy项目的庆功宴，有时间去吗？”许延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非常轻松。 路然轻笑道：“我还正在向，要怎么才能弄到这张入场券呢。既然电话都打来了，那么这位合作方的小老板，能不能……通融通融？” 许延于是也笑了：“庆功宴呢，毕竟也是大场面，我一个人去怎么说都有点单薄了，不知道路小姐能不能赏脸，做我的女伴？” 路然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轻声应下以后小声道：“许延，谢谢你。” 电话那端的人轻笑一声：“得了，每见我一次都要道一次谢。小然，我承你叫一声‘哥’，可不是白叫的？” 路然笑着“恩”了一声。 …… 路然去参加庆功宴的事，是完全瞒着齐硕的。 庆功宴不像之前几次晚宴那样讲究，路然自己就有可以出席的衣服，至于发型，就简单打理了一下。好在她天生丽质，只是这样简单的打扮，看上去也足够魅力四射了。 许延开车来接上路然，两个人携手走进庆功宴时，还是引来了不少惊呼。 “早就听闻许家有位美貌与才华兼备的未婚妻，想必就是这位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有人上来打招呼，恭维着，笑着祝路然和许延早日成婚。 路然略微有些尴尬，刚想解释，许延已经抢先开了口。 “你们可不要开玩笑了，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路然，今天被我临时挖来当女伴，是给了我面子呢，”许延玩笑道，“你们这么乱说，下次我这位朋友可要不给我帮忙了？” 众人明白是误会一场，都笑呵呵的把这话题跳过去了。 路然微微松了口气，扭头，就对上许延含着笑的眸子。 “你笑什么……” 许延耸了耸肩，从桌上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路然：“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跟那家伙感情挺好的。” 是真的好，在他不在的时候，被人误会一下都觉得不开心。 她的这点小心思啊，全都写在脸上了，许延看的一清二楚。 没给路然时间羞涩，红酒在手，许延很快领着她去了别桌。 这一桌，全是xy基金项目的直接负责人。 在许延的介绍下，路然跟这些人分别混了个脸熟，与此同时的，手里的红酒杯也满了好几次。 路然是个不能碰酒的身子。 这样的红酒多少也有些度数，刚几杯下肚，路然双颊已经全红了。粉嫩的唇瓣轻轻抿着，眼神没有了刚开始时候的清明，还在勉强跟那些负责人们寒暄着，却已经明显有了几分醉意。 那些人是知道她不是许延的未婚妻，灌起酒来也就不再手下留情。 眼看路然喝多了，许延找了个由头就想带她先走，可那些负责人却还没尽兴，拦着人，三两句话又多灌了她几杯。 这下连向来好脾气的许延目光也沉了下去。 “她……” 许延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已经伸过来，把路然手里的酒杯夺过去，仰头一口饮尽了。 “我未婚妻她酒量不佳，我就替她喝了，”齐硕说话的时候，拉着路然手腕，让她微微倚在自己身上，朝众人点头道，“我先带她走了，你们喝好。” 齐硕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 只是拉着路然离开之前，他侧头淡淡扫了一眼许延，叫后者顿时感到后背一凉。 得，没把人未婚妻护好了，这是有意见了。 许延摸了摸鼻子，抬着酒杯，帮他善后：“对不住，刚刚那位是齐家的齐硕，你们应该知道的，从小都是这性子，听说齐叔叔都骂了他好多回了，总也改不了。来，这杯酒，我替他跟你们道歉了……” 许延说着，举杯一口饮尽了。 在座众人有不知道齐家是哪个齐家的，等问清楚了，额头纷纷开始冒汗。 s市的齐家，在座的谁人不知。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许延带来的女伴竟然会是齐家这位小公子的未婚妻。在座众人想到齐家的能量，纷纷开始不安起来，尤其是刚刚多灌了路然酒的那几位，甚至有了几分坐立难安的意思。 许延看在眼里，心里冷笑。 该，实在是该。 …… 酒店外面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有些湿滑。 路然刚喝过酒，酒劲儿这会儿彻底上来了，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像是抹了腮红。 她跟在齐硕身后，仰头去看他的脸，眼睛里笑嘻嘻的，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齐硕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微微蹙着眉把脸别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于是慌了，小腿蹬蹬蹬往前跑，不想被他甩在后头。一只手举起来，去挎他的臂弯——却被他抢先一步发现了，避了过去。 “小硕哥哥，”她娇软的声音慢慢道，“生气了……因为然儿不听话吗？” 齐硕侧过头，看见小姑娘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立刻就要软下去。 可下一秒，强迫自己别过头去，不再去看小姑娘的脸。 刚刚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气。 小姑娘现在是真的长大了，做什么事都知道要瞒着他了？ 之前去找许延，他理解，是家里的事情不想让他担心。可是今天，她居然还跟着许延出来喝酒？ 小姑娘的酒量他最清楚了，明显是一杯倒的人，真要是喝醉了怎么办？全指望许延把她完完整整的送回家吗？ 更别提，他刚刚可是一眼就看见了，小姑娘的手挽在许延胳膊弯里，看起来还挺协调。 呵。 齐硕都不知道自己心里这是第几个冷哼了，只知道他此时气得要命。 一定不能再心软，要借这个机会给小姑娘一个教训，齐硕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要让她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她撒个娇就可以过去的，尤其是像今天这种，在外面喝酒的事情——这是原则上的问题。 齐硕心思定了定，往前走的步子就迈得更大了。 车就停在路边，他长腿两步就迈了过去。车钥匙一按，车灯闪了两下。 “小硕哥哥！”身后传来小姑娘的声音，有几分慌乱。 齐硕脚步顿了顿，还是没停，抬步走过去，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身后小姑娘小跑过来的声音更近了，喊着他的名字，语气中的带着紧张：“小硕哥哥，刚刚喝了酒，不能开车……” 鞋跟落在地面上，“哒哒哒”的声音几乎就要到他身后。 齐硕几乎能想象得到，小姑娘说这话时候的神情，七分紧张，三分娇嗔…… 齐硕感觉到自己也到极限了。 对路然，他能够忍耐到现在，强装着生气的样子，让她心里头记下这次的教训……也是到了极限了。 于是他心中慢慢叹了口气，嘴角无可奈何的勾起来，慢慢转回身，在视线中寻找那个穿着小裙子、满脸通红的姑娘。 可是下一秒，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视线中小姑娘那张带着红晕的脸，耳边刺耳的刹车声先一步传来，下一秒，是小姑娘白色的裙摆在眼前倒下去的弧度。 “然儿！” 齐硕冲过去，把倒在路边的路然抱在怀里。 路然裙摆上脏兮兮的，小腿在马路上蹭过去，破了一层皮，脑袋还有点晕。 她抬头看着齐硕，目光还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显得懒懒的，语气却认真：“小硕哥哥，喝了酒不能开车，记得了。” 齐硕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根本说不话来。 下一秒，怀里的人好像放心了似的，直接倒在了他怀里。 “然儿？然儿！” 52.不安 第五十八章 齐硕一路抱着路然, 在出租车上, 外面路灯的光影交替着落在路然脸上，衬得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他的心简直被绞起来一般的作着痛。 心里在低声祈祷着, 希望她平安无事，只要她没事，他以后绝对不再凶她了。 喝酒？喝点酒又怎么了！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而且旁边不是还有许延跟着？ 后悔这种情绪，在胸腔中恣意造作着, 让齐硕几乎想要穿回过去，回到在酒店里看见路然的那一刻, 要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把她护在自己怀里，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样。 他的小姑娘啊，就这么一次没被他好好护着, 就受伤了……都是他的错。 …… 几乎是前脚刚到医院, 后脚许延也已经迅速赶了过来。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对对方很不满。 一个, 就是刚刚带着路然去喝酒的罪魁祸首；而另一个, 刚从他手里把人接走, 后脚就出了这事…… 呵, 一个比一个该骂。 两个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 互不相让的瞪了彼此一眼，最后转过头, 同时看向躺在床上的小人儿。 路然还没醒。 她此刻平躺在病床上, 长发拢在耳后, 灯光下, 精致的五官像是那些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好看，却带着易碎的娇弱感。 夏天还是热的，医院的薄被只给她盖了个肚子，参加庆功宴穿着的小裙子被收拾的很整齐，只有裙摆被摞到了膝盖以上的地方，露出她小腿上刚刚蹭过去的伤。 雪白的小腿上，红色的伤口格外明显，抹上了消毒和消炎的药水，现在伤口上覆了一层白色的泡沫，看起来惨兮兮的。 齐硕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最后抬手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期待着她能立刻醒来，回握住他的手。 “医生。”一旁的许延站起来，看着刚走过来的白大褂医生，非常尊敬的样子。 齐硕也站起来，紧张的看着医生。 医生视线在这两个帅气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略带疑惑地问：“你们两个，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大半夜的，三个人身上都带着酒气，穿着倒是挺正派的，可两个男生带着一个女生到医院来，女生还处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这情形，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吧。 “我是她未婚夫。”齐硕先解释道。他抬了抬手，露出跟路然手上的成对的戒指。 医生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许延。 许延一脸坦然：“我是她哥。” 医生“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病人没什么问题，腿上的是外伤，养几天就好了，”想了想，医生又忍不住多嘱咐了两句，“好的心情对病人的健康影响是很大的，所以一定不要让病人感到忧伤或者思虑过甚，这些是你们做病人家属的责任。” 喝成这样又伤成这样，医生挺怀疑这是几个人起了争执，最后出手误伤了女生。 齐硕认真点了点头：“我明白。” 医生对他这态度还算满意，交代完这些，转身就要走。 许延慌忙问了一句：“医生，她为什么一直都不醒，不会是脑袋……” 许延这一问，齐硕也紧张了起来。 医生分别看了两个男人一眼，最后嘴角扯了扯，像是在忍住笑：“喝醉酒的人，要醒估计得明天早上吧。你想问什么，脑袋怎么了？” 许延脸一红。 他当然是以为路然刚刚撞到脑袋，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只是喝醉了。 齐硕在旁边凉凉地看了一眼许延，目光相当具有优越感。呵，就说这人傻吧，差点把他也带到沟里。 送走了医生，两个男人终于在沉默中默契的放下了对彼此的不满，开始谈正事。 “今天晚上，也是为了之前你说的那件事？”齐硕问。 许延点了点头：“小然她一直很努力。” 齐硕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我当然知道。” 他当然知道，她为了这件事有多努力。 而且，他以后也会跟她一样努力，努力帮她。 …… 路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齐硕正在旁边削苹果。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长得帅的男人都格外心灵手巧。苹果皮在齐硕手里，一圈又一圈的，一直没断掉。 直到最后，齐硕分神去看了一眼路然，手里的刀口往旁边一歪，这才让苹果皮断裂开来。 “醒了？”齐硕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路然却没接。 她看了一眼周围。 独立病房，从旁边的窗帘和墙上挂着的电视看得出，这是私立医院的最高规格。 她其实只是摔了一跤而已，其实不用这么声势浩大吧。 齐硕看出来她的想法，把苹果又往她手边递了递：“昨天，你吓到我了。” 他声音沉沉的，没有过多的表述，但是已经让路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一定吓坏了。 路然往床边蹭了蹭，小胳膊抬起来，在他手背上按了按。 “对不起……”她声音软软的，说这话的时候格外可怜，怕说多了他会生气，又怕什么都不说他会更生气。 齐硕看着小姑娘这副模样，又实在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喝酒是她不对，瞒着他也是她不对，可最后害她受伤的人却是他。 “不说这个了，”齐硕反手握了握她的手，把苹果递过去，“吃苹果？” 路然却摇了摇头。 齐硕视线落在小姑娘脸上，眉头立刻紧张地蹙起来：“怎么，胃不舒服？” 小姑娘胃一直不好，他是知道的。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难道是胃又疼了？ 看见齐硕这一脸紧张的样子，路然低下头，脸微微一红。 最后犹豫了半天，她才终于蹭坐到床边，趴在他耳朵上小声说：“我先去洗漱。”还有……上厕所啊。 她红着脸说完，也不等齐硕反应，飞快的穿上鞋，溜了。 齐硕看着小姑娘飞快的跑远的背影，抿唇笑了一下：“慢点，别再摔着。” 小姑娘白色的裙摆晃了晃，洗手间的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啧，这是又害羞了？ 齐硕勾了勾嘴角。 …… 再开学的时候，路然已经是大二的学姐了。 跟舍友们一起路过操场的时候，看见大一在军训的学弟学妹们，众人都忍不住回忆起自己被操练的时候。 “那时候还是路然好啊，男朋友就在本校，一到休息的时候就有冰棍吃。”舍友感叹。 另一个舍友立马道：“行了啊，还不是托路然的福，我们全班女生休息的时候人手一根冰棍，隔壁专业不知道有多羡慕呢。路然，齐大神这光辉事迹，至今我都还在给我男朋友当教科书教育呢。” 路然轻轻一笑：“怎么都管他叫齐大神了？” 舍友解释说：“上回他带队去外面参加比赛，不是赢了个冠军回来吗？学校微博都炸了，他领奖杯的照片不知道被多少女生存在手机里当做男神了呢……” 另一个室友补充：“不过你放心，你跟齐大神的恋爱这么高调，大家都知道自己没戏，也就看看照片过过眼瘾的份儿。” 路然噗嗤一笑。 元旦晚会的时候，齐硕直接上台把她拉走的事儿，到现在还流传在学院当中，几乎已经成了一段传说了。 上学期，齐硕重新带队参加全国比赛，这一次没有丝毫意外的拿下了冠军，彻底成了同学么心目中的男神。也让路然跟着沾了光，成了学校里的名人。 “不过听说这学期齐大神不再继续搞比赛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舍友疑惑地看向路然，“路然，你知道吗？” 路然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比赛的事，齐硕一直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她也没有主动去问。可是…… 上一世，齐硕直到大学毕业，都一直在学校的团队里担任重要位置，除了参加比赛，他们团队研究的新程序还被校外的许多投资人看好，学校里的研究团队也就成了他大三、大四阶段创业的团队雏形。 为什么这一世，他会突然退出团队？是出了什么事吗？ 路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咯噔一声。 按理说，这样的大事，齐硕没道理不告诉她一声啊……除非，这件事情的原因，与她有关。 路然心揪起来，一阵阵的泛着疼。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被最亲密的人隐瞒，心会这样酸涩与无奈。可是她真的好怕，怕齐硕这一世会因为她而做出什么牺牲，再像上一次那样，悲剧重演…… 路然真的不敢想，如果真的再有什么变故，她该怎么办。 路然心里惴惴不安，当下告别了室友，打电话给齐硕。 电话刚接起来的一瞬间闹哄哄的，紧接着，迅速安静了下来。 “然儿？”齐硕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几分疑惑。平时担心会打扰到他做事情，路然一般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路然“嗯”了一声，小声问：“你在忙吗？” 齐硕轻笑：“没有。刚好，我也要给你打电话。晚上有时间吗？有几个老朋友过来看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好。” 53.累赘 第五十九章 晚上来的人是程于谦和季河。 这两个人大学虽然都在本市, 但跟s大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 平时见面的次数还是不如以往多了。 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一起请了假过来找齐硕吃饭。 路然放学早, 先跟齐硕碰了头，两个人一起去校门口接他们俩。 等见了面，程于谦一眼瞧见齐硕跟路然手挽着手过来的，张口便是打趣。 “瞧你们俩这甜蜜恩爱的样子, 我可是听说上回某人还想早点领证，结果被法定结婚年龄给限制了？”程于谦一边笑着揶揄, 一边转头对路然道，“正好，这几年你再考察考察, 要是齐硕对你不好, 还能有反悔的余地？” 路然笑着抬眼去看齐硕，正对上他嘴角的笑。 “怎么样, 怕不怕？”路然仰头小声问他。 齐硕抬手点了点她鼻尖：“你说呢？” 路然“哼”了一声：“小硕哥哥要是一直对然儿好, 然儿当然也不会反悔了。要是对然儿不好的话呢……” 齐硕应声：“不好的话, 怎么办呢？” 路然耸了耸鼻子, 可怜巴巴道：“不好的话, 然儿也认了。怎么办呢，毕竟是小硕哥哥呀, 然儿认定的人呀。” 齐硕笑着低头, 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路然当着旁边两位朋友的面, 脸颊自然红了, 转头就要把脸埋进齐硕胸口。 旁边两个电灯泡努力看天看地看星星看月亮，降低存在感。 …… 学校旁边就是吃的多。 几人最后进了一家烤鱼店。 一整条鱼最上面一层鱼皮烤成了金黄色，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旁边葱蒜等调料点缀着，再加上红色的小尖椒，看起来好看又美味。 路然刚要动筷子，旁边的人就先一步把她的碗收过去了，紧接着，从鱼肚子那里挑了一块口感最好的肉，剃了刺放进她碗里，又摆回她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路然抿了抿唇，侧头看向齐硕。 “吃吧。”齐硕一脸坦然。 路然又瞄了一眼同桌的另外两人。程于谦倒还算平静，季河已经开始忍不住咂舌。 “我说齐少爷，重色轻友，不是你这样的吧……” 齐硕挑眉：“你也想要我帮忙？” 季河想到上次吃牛排的事，知道最后说下去自己也是讨不到好，于是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力更生。” 齐硕这次却非常有诚意的直接把他的碗也拿了过来，直接把烤盘里的鱼尾巴整个儿夹到了他碗里：“季叔叔一直教导我们粒粒皆辛苦的道理，这么一大块鱼，你可吃干净了，别浪费。” 季河看着自己万里那么一长条鱼尾，脸色发苦。他到底为什么要多嘴啊，多跟程于谦学学不好么？沉默是金啊！ 程于谦看了两人一眼，笑了笑。 “鱼尾刺多，别太勉强了。”他说着，安慰性的拍了拍季河的肩。 路然乖乖低头，吃自己碗里的鱼。 她小硕哥哥给她夹的，再不吃就凉了，不能浪费……是吧。 几个人也是久不在一起聚了，几个人一起聊着，倒是回到了高中时候的感觉。 “不过你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就要放弃项目走人了？这可是你高中时候就定下的目标，我跟老程眼看着你一步步做到现在这样，为什么突然要退出？”季河说到这里，语气里满是遗憾。 齐硕顿了顿，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提到这件事，目光微微一动，看了眼路然的方向。 程于谦把他这一眼看得清清楚楚，把原本想要继续说的话咽了下去，拍了拍季河的肩：“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些，嗯？” 三言两语，这个话题又被后面的怀旧给彻底淹没了。 可齐硕还是看出来，后面不管再提什么，路然都再没有了之前的兴致。 很明显，她听出来季河指的是什么了，而且甚至也猜到了，他退出的原因。 把两位朋友送走，齐硕跟路然在学校里压马路。 齐硕牵着路然的手，食指扣在一起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想要抽走的趋势。于是飞快的，齐硕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想什么呢？”他问。 路然停下脚，侧过身，仰着头看他：“在想，我是不是无形中又成了小硕哥哥的累赘呢？” 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昏黄的光一明一灭，照在两个人脸上。 齐硕低下头，把小姑娘脸上的落寞看的一清二楚。 齐硕轻轻叹了口气：“不是累赘。” 路然抬起头。 齐硕勾着她下巴，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嘴角微勾：“是礼物，最好的礼物。” 他低声说。 曾经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在身边每个人都找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时候，哪怕二胖他们说那些女生“只是暂时做个伴”，可在他这，连“暂时”都不能有。 他接受不了她们的触碰。 那些人，哪怕只是稍稍靠近，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香水味就够他恶心一阵了。就算是葛佳人，也仅限于在朋友界限以内的安全距离，再靠近，早于心理上的反感，身体的自然反应也迫使他必须将对方驱离。 路然的出现，是他人生中的一道光，在他根本已经放弃希望，决定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孤独终老也好的时候。 他很感激。 “不要觉得有亏欠，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意义非凡。”齐硕低头，轻轻去吻小姑娘的唇，温柔的，勾着她的舌尖，慢慢安抚。 路然闭上眼，双手环上他的腰。 眼泪没有流在眼眶，却流在心里。 她实在是太自私了。竟然就这样贪恋齐硕的喜欢，贪恋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才会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不是努力跟他保持距离，而是莽撞的闯入他的世界。 如果最一开始，她就不去打扰他，他后来也许会跟葛佳人在一起吧？就算一天两天无法接受，可日久生情，也是可以的。 不会像现在这样，为了她，放弃他一直奋斗的事业。 路然紧紧抱着身前的人，柔软的舌尖慢慢探出去，热情地回应他的吻。 唇舌纠缠间，彼此都毫无保留的，像是可以一直吻到……地老天荒。 …… 后来的日子，两个人似乎依然跟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可齐硕还是察觉到，路然不对劲。 先是每次吻他的时候都有些急于掩饰的心不在焉，然后，是每天晚上她在他怀里睡着，也会不安的做噩梦。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湿漉漉的藏进头发里，齐硕轻轻在她眼睛上吻着，温柔的，想要好好安抚她，却也阻止不了她梦魇时哀伤至极的呓语。 “小硕哥哥……对不起……” 她每喊一次，他的心痛就更加深一分。 想要在醒来后跟她长谈一番，却发现在出租屋留宿的时间也开始明显减少了。 齐硕坐在客厅中央，看着那些书已经被全部搬走的空荡荡的书柜，还有沙发上那只被留下来的小企鹅抱枕，意识到自己再不想想办法，小姑娘可能要跑了。 可在他想出来办法之前，小姑娘已经开始彻底躲着他了。 电话不接，短信也是偶尔回一次，像是安抚性的告诉他，她很好，不用挂念。 如果这些在齐硕的概念中，只算是小打小闹，那真正让他爆发的，是路子瑜的一通电话。 那天齐硕正在上课。 学校里双学位是大二开始学的，他大三才开始，一直在补课赶进度。晚上刚在教室里坐下，齐硕就接到了路子瑜的电话。 “齐硕哥，你最近……跟路然还好吗？” 齐硕对路然这个堂姐没什么好印象，没理由回答她的问题，于是蹙着眉：“你从哪里知道我的电话？” 路子瑜是从一个班上同学那里拿到的，那人是齐硕之前计算机团队里的人，当然有他的手机号。 不过眼下这些不重要。 路子瑜在齐硕挂断电话之前，飞快的说出重点：“我看见路然在外面吃饭，他们宿舍的几个女生都在，对象好像是我们年级的一个男生宿舍。看起来，像是在联姻……” 联姻两个字，几乎连尾音都还没彻底在耳边消失，电话那端的人就已经有了动静。 “地址？” 路子瑜飞快报上了饭店名。 路子瑜站在街角，看着酒店里路然所坐的那一桌，微微蹙眉。 她其实也只是路过，碰巧看见了。原本以为以路然跟齐硕的感情，会被齐硕骂一句多管闲事，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有些复杂…… 她对路然是没什么愧疚之情的。 之前许延带着她一起去了项目庆功宴，被路盛隆知道了，又是狠狠地教训了她几顿。而这回，连她妈妈也不帮她了。 李淑梅对路子瑜的教育，向来是让她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的，而在她看来，家里连婚约都给她安排好了，这样还抓不住许延的心，只能怪她自己没用。 路子瑜觉得自己是没用。 如果但凡还有点自尊心，也不该靠婚约去捆住一个男人的心。 可是，让她放手，她却更加做不到。 …… 齐硕来到酒店的时候，大厅里正是热闹欢实的气氛。 八九点钟的时候，不少校友都在这里聚餐，看见来的人是齐硕，还都往这边多看了几眼。 路然坐在席间，是没想到齐硕居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在室友们的惊呼中，路然看着那个高大的，干净的不该出现在这种喧闹杂乱场合里的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路然站起来，小声问。 齐硕低头看了眼路然，视线又转过去看了眼桌子旁边，她的几位室友，还有对面坐着的那些男生，轻轻笑了一声。 一看见这笑，路然心里就是一咯噔。 齐硕不是没有火气的。他是齐家的小少爷，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那一位，只是一直没人敢惹，才让他一直没有发火的机会。 但是不发火，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路然抿着唇，看着齐硕嘴角勾起的那抹近乎于嘲讽的弧度，心乱如麻。 他生气了，很气很气。 路然眨了眨眼，把眼睛里就要升起来的雾气驱散了，慢慢去抓他的手。 “小硕哥哥……” 齐硕低头看着路然，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像是失望至极的哑：“然儿，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小硕哥哥？” 54.酸涩 第六十章 紧张, 愧疚, 还有……几乎淹没整个心脏的难过。 路然知道，眼下这场景, 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能尽量哄着，小声劝他：“小硕哥哥，我们有什么话出去说，好不好？” 声音轻到几乎要听不见的程度, 慢慢飘进他耳边。 齐硕勾了勾嘴角，从旁边拉过椅子来, 在路然旁边坐下了：“没关系，来都来了，就一起吃吧。” 跟齐大神一起吃饭？还是这种联谊性质的饭局…… 路然几个室友表情不约而同的呆滞了。 路然皱了皱眉, 站在齐硕身边, 还要再说什么。 齐硕一抬手，已经把她拉下来坐在椅子上。 “先吃饭。” 他说这话的时候压根没看路然。 放在桌边的手往旁边抬了抬, 把原本摆在路然面前的那瓶啤酒拿了过来, 直接仰头灌了一口。 明明是这么豪放的举动, 偏偏在他手上做起来, 却依然有种贵公子的矜持在, 只是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他再看向各位的眼神依旧淡淡的, 却已经让众人读出了不同的讯息。 这位齐大神不是来吃饭的, 是来砸场子的。 路然被齐硕拉着刚在椅子上坐下, 眼睁睁看他就这么灌了一整瓶酒下去, 眉头立刻蹙起来，眼睛眨巴眨巴的，里头立刻染了红。 “小硕哥哥……”她又喊了他一声。 齐硕却还是不看她。 他抬手让人又抬了一箱啤酒来，就放在他脚边，啤酒瓶盖一开，他挨个儿跟在座的人喝过去。 “本来早该请大家吃饭的，只是一直没这个机会。今天我做东，希望大家尽兴。” 齐硕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酒瓶。 一桌人轮一圈，眼见着脚边的一箱啤酒就见了底。 这要是还看不出来两人闹别扭了，那旁边的人也太没眼力劲儿了。 偏偏今天出来联谊的男生里头就有看上路然的，又不服气齐硕这么个摆着学长架子别人整天“齐神齐神”捧着的，于是抬起酒瓶子就跟他喝了起来。 男生们有劝的，但谁也都知道，关乎自己女人和面子的问题，再怎么劝也都是没什么用的。 齐硕跟那个男生就这么一人一瓶，仰头灌下去，跟喝水似的。谁也没有要先停的意思，好像连皱一皱眉头都是相当美面子的事。 路然在旁边看着，小声说了一句：“够了。” 没有人理会。 “够了！”这一句她抬高了音量，几乎是用吼的。 可饭桌上，不仅是两个在拼酒的人，其他人也几乎都喝了个半醉，视线担忧地落在两个主角身上，无暇顾及她。 路然看了眼正在跟对方品酒的齐硕，干脆低头，把脚边他那一箱里还剩下来的三瓶全拆了，仰头就不要命的往嘴里灌。 等室友们发现的时候，路然已经喝到第三瓶了。 “路然！” “你疯了？！” 室友们手忙脚乱的把路然手里的酒瓶抢下来，她却死死抓住不放。 啤酒就这么顺着她脸颊留下来，沾在了衣服上。 酒瓶最后还是被夺走了，路然垂了垂脑袋，看了眼空落落的手，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了。 泪水释放出来的时候根本不打招呼，像瀑布似的，淹没了她整个视线，就这么落下来，却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哭腔，连呜咽都没有。 视线偶尔清明的时候看见隔壁桌一瓶刚拆开的白酒，她想也不想，冲过去抱着酒瓶就往嘴里灌。 这不要命的架势真是吓坏了很多人。 齐硕也早已扔下酒瓶，过来看见小姑娘脸色煞白的被两个室友扶着，手里的酒瓶子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 “然儿？”齐硕冲过去把路然抱在怀里。 娇软的小人儿带着她特有的温度，酒精的气味淹没了她身上原有的芳香，而比酒精的气味更重的，是悲伤。 眼泪不住地从她眼眶里流出来，落在她脸颊、鼻尖，打在他手背，竟然像是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无力，最后在做着什么不得不做的决定，明明是违背意愿的，却屈服着，只能如此。 “然儿，还好吗？” 她现在一定胃疼的不行，齐硕心疼的想。 然而下一秒，小姑娘就抬起手来碰了碰他的脸，柔软的触感，动作里带着珍惜。 齐硕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 他感觉到了，她动作中带着的告别的意味。 紧接着，她娇软的声音就这么传入了耳朵里。 “小硕哥哥，我们……分手吧。” 一句话说完，她好像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紧接着，身子终于放心的瘫下去，任黑暗覆盖了周围的一切。 恍惚间，耳边好像传来小硕哥哥平时那好听的嗓音大喊了一句“救护车”，但那声音也很快变得遥远了。 …… 梦境，很沉。 把思绪拉入了近乎于沉渊的地方。 路然一个人坐在马路边上，脚下踩着的是高跟鞋，身上的套装简单大方，透着几分成熟的气质。 虽然看她的脸依然像是二十五六的样子，可那其实已经是路然二十八岁的时候了。 二十八岁，公司刚刚开始出问题，路盛隆还在假惺惺的扮演他那个“好叔叔”的形象，而路然，已经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的漫画连载，到处跑应酬，跟各个合作方拉关系的时候。 那时候的齐硕也不轻松。 他有他自己公司的事情要忙，虽然有齐家做支撑，但毕竟他是公司的主要负责人，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多不胜数。为了给路然帮忙，他从原本以技术为主、管理为辅的位置上，开始学习如何作为一名商人，去跟更多的商人打交道。 齐家给了他最大的支持，不论是资金还是人脉，都毫无保留的给他用。但毕竟，他不是齐宏。这么多年从未作为齐家的人跟这些人联络过，这些关系对于他而言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很近。于是他也开始没日没夜的跑关系，帮路然解决问题。 本以为公司不过是资金问题，齐硕甚至找齐宏帮忙，跟路家的公司达成了协议，做了一笔几乎是送钱的买卖。结果呢？ 资金的窟窿是越堵越大的，更可怕的是，这次交易还给了路盛隆机会，在路家的某些黑暗交易里牵扯上了齐硕。 等路盛隆完整的抽身离开的时候，整件事就变成了路然和齐硕夫妻二人以公司的名义，打了法律的擦边球。 一纸举报信，足以让两人彻底万劫不复。 于是路然一个人坐在路边，看着被高跟鞋磨破的后脚跟的皮，嘴角默默勾起的苦笑，是对自己当下的境遇。 只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 画面一转，就到了看起来高档无比的酒席上。 齐硕跟众人喝了一圈酒，然后出了门，坐上了自己的车。 头晕脑胀的他，没有发现驾驶座上的人并不是那个自己带来的司机。 只是当最后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小硕哥哥，小硕哥哥……” 路然哭着吼着，在后面追着那辆从酒店驶离的车 一路上，周围人传来的异样的目光，还有她高跟鞋折磨着脚后跟的疼痛，都被她彻底忽略了。 她喊着，追着，那辆车却很快驶入了车流当中，失去了踪影。 车水马龙的路上，路然站在路边，看着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升起了一道蘑菇云，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混乱起来。 她心里清楚，那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别人，是她最爱的小硕哥哥…… “对不起，都是然儿害了你……是然儿害了你……”梦境中的路然跪在马路边，嚎啕大哭着。 膝盖磨在路边的碎石子上，让她疼到几乎直不起腰来。可更让她痛心的，是刚刚那随着蘑菇云一起消失的她的爱人。 她的小硕哥哥。 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啊…… 她痛哭着，眼里滚着脾鼻涕，整个人狼狈不堪。 直到心底某个声音微弱又轻柔的告诉她：还没到最后，还有机会…… 心中那一个念头慢慢升起来，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仿佛天空中突然破开，光亮照了进来。 …… 路然抬了抬手，轻轻动了动手，睁开眼，看见的是雪白的墙壁，还有窗户边透进来的明亮的日光。 是在医院。 是了，刚刚那是她的梦，梦见的是上一世，她跟齐硕的结局。 梦境的场景都是虚幻的，可事实上，梦境中的一切又都是真实的。 他的意外去世，她的无能为力，所有的一切，让她的心脏还狠狠的绞痛着，折磨着她的每一个细胞，叫嚣着，后悔着。 现在，是她的第二次机会。 她努力过了，想要改变一切，改变她跟齐硕的结局。 可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的。比如，路盛隆的贪心，还有，他对她的爱，愿意为她牺牲一切的爱。 路然啊路然，你不能再自私了。 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能再冒险了。 事情进行到现在这一步，如果不把他推开到安全的地方，难道真的要等到悲剧重演的那一刻吗？ 不行，不可以。 路然抿了抿唇，撑着胳膊想要努力坐起来。 刚直起身，就感觉到床边趴着的人动了。 清晨的阳光中，趴在床边浅眠的人慢慢抬起头来，那张好看的、英俊到不行的脸，此刻因为彻夜的照看而显得疲倦又邋遢。 好看的眼睛看过来，里面像是带着几分光影，紧张又关切。像是把昨天的一切都忘了，或者说，是把她所做的一切都原谅了，不追究，不计较，只要她好好的。 路然咽下心里的酸涩，别开眼，努力不去看他那双黑色的眸子。 开口的时候，干涩的喉咙传来一丝钝痛，但她还是坚定地，把话说完。 “昨天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我们分手吧。” 55.无约 第六十一章 “呕……” 凌晨两点, 女生宿舍洗手间里不断地传来呕吐的声音。 路然一只手抠在自己的喉咙口, 感觉自己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这才去水池洗了把脸。 水池旁边的镜子里, 照出来她此刻的样子，满脸都是汗，头发有两缕沾在脸上，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路然？你没事吧？”室友从门口走进来, 担忧地看着她。 路然有些抱歉：“把你吵醒了？” 室友摇了摇头，看着她的时候眉头都蹙起来, 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路然这段时间很忙，不仅是学校里她给自己硬塞的那些课程，还有她在公司的实习, 以及, 外面的应酬。 已经好几次了，下午的课一结束, 她就换上正装, 说是出去吃饭, 其实就是应酬。 公司的项目部门的人路然是确定了, 但是想要套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多亏了有许延在，几次帮忙约了人出来, 聊的都还算愉快。那个xy基金项目的资料掌握了不少, 最关键的东西, 想要握在手里, 还得一点点去挖。 路然知道，这事不能心急。 更何况，她眼下非常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至少可以让她暂时不去想那个男人失望的眼睛。 那天在医院。 清晨明亮的光线下，她眼睁睁看着男人望过来的眼睛里，温柔，关切，到忧伤，失落，最后黑色的眸子彻底沉下去，归于一片失望的海。 她听到他说。 “路然，你就这么急于跟我划清界限吗？还是你觉得，我会想跟你划清界限？” 一句话，几乎像利刃，剖开路然的心。 是她对不起他。 他们是约定好要在一起的，从之前的无名无分，到现在，终于可以手挽着手出现在任何场合，大方的告诉所有人，这是自己的喜欢的对象。 可眼下，她却要推开他。 他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可还是失望。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坚不可摧的，不会被路盛隆所打倒，更不至于因为他所放弃的东西而受到影响。 可路然给他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路然无法解释。 她愿意跟他同甘共苦，却不愿意让自己再度把他拖入泥潭。 她可以去赌，赌一个不一样的未来，但如果赌注是他的命，她宁愿放弃一切。 她想试一试。 靠她自己的力量，改变路盛隆的做法。如果做不到，那她会放弃公司，放弃她父母留给她的一切，如果到时候齐硕还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毫不犹豫的投向他的怀抱。 但不论如何，眼下，她要跟他划清界限。 他有他的梦要去追，她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只要她坚定一些，他会在他的领域成为非常著名的人，有自己优秀的团队，创造出改善未来生活的好作品。 那是本该属于他的未来，她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她终于对自己狠下心来了。 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啊…… 可为什么，一想到他的名字，她还是难过到想要流泪呢。 …… 葛佳人的联系来的非常突然，让路然毫无准备。 这时候已经接近冬天了。 路然是惧寒的体质，早早的把自己裹成了熊。 葛佳人突然打电话告诉她，她所在的舞蹈团来北京演出了，她手里有几张票，特意给路然也留了一份。 路然原本是想拒绝的，可葛佳人却是个习惯性强势的人，三言两语的，就让路然无法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最后还是只能去了。 等葛佳人见到路然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在电话里百般推脱。 只是短短半年没见，路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精神，原本小巧的团子似的人，现在看起来却瘦到不成样子，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看向她的时候嘴是笑着的，可脸上却了无生气。 憔悴，又彷徨。 “舞很好看。”抱着热奶茶，路然看着葛佳人，衷心的夸赞。 葛佳人还跟以前一样的有气质，这几年来跟着舞蹈团在外面表演，不仅在舞台上积累了许多粉丝，舞台下的人脉名气也渐渐起来了。圈里圈外，很多人把她奉为女神，才貌双全的女神。 路然很喜欢葛佳人，从前更多的是对她一身傲骨的钦佩，而现在，则是从更多方面的欣赏了。 “谢谢，”葛佳人优雅地笑了一下，“原本今天是想找你和齐硕一起出来吃顿饭的，但是时间来不及了，等会我还要赶车。” 路然点了点头，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没关系。” 葛佳人挑眉。从路然的反应里，敏感的察觉出来，她跟齐硕之间好像有些不对劲。 原本她是不会再多问的，可下一秒，路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主动说了。 “我跟小硕哥哥，分手了。”她声音很小，也很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背着什么沉重的负担，明明不想承认，却不得不坦白似的。 “哦。”葛佳人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跟路然的关系没到这个份儿上，更何况她此时对齐硕的感情也还复杂着，她再多说，只是两个人的尴尬。 只是告别了路然以后，在乘车离开s城的时候，葛佳人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那个八百年不联系的号码发过去一条短信。 葛佳人：你女朋友精神状态不太好，望知悉。 公事公办似的一条简讯，发到齐硕手机上。 他打开来看了一眼，捏着手机的手慢慢攥紧了。 他知道。 他也不好过，更何况是路然呢。 她跟许延出去应酬的时候，他多少也知晓。 可是既无力阻止，也无法改变，就只能默默地做好他可以做的事。 难道要他去女生宿舍楼下，淋着雨让路然出来，不要跟他分手吗？ 他们不是普通的情侣，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不只是单纯的闹别扭而已。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上，倒不如节省精力，处理问题。 比如他，他已经找齐宏借了一间小公司，用公司的名义，去跟路盛隆的人谈合作。没有人知道这间公司的背后是他，他却可以利用这次合作得到他想要的信息——可以帮得上路然的信息。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个世界比他们想象的要小，小很多。 有时候，哪怕无约，也会相见。 …… 饭局是路盛隆组的。 路子瑜和许延都在，路然当然也找了个由头跟来了。 桌上坐着的都是大老板，跟公司往来密切的合作方，人不多，却个个都不能得罪。 有路盛隆在，谈话间，自然捧着路子瑜，顺带旁敲侧击的打压路然几分的。 酒在席转过几巡，路然跟前的杯子也不知道空了几回，她最近被迫练出来的那几分酒量也有些扛不住了，一张小脸上浮起了两抹红晕。 几个人看路盛隆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手上的酒也就没停过。 路然感觉到许延有要替她挡的意思，笑着喊了一声“堂姐”，轻声道：“我这最后一杯酒，跟堂姐好好喝一杯。” 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路子瑜的手，把杯子塞到她手里，自己仰头一口喝干了。 等路子瑜也喝完，她又轻笑了一下说：“虽然不是同父同母的，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情分，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路然一边说，一边轻轻笑着。 路子瑜当然明白路然的意思。 刚刚要不是她拦着，许延过去替她挡下这么一杯酒，回头她路子瑜的脸面又要往哪放？ 路子瑜在路盛隆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转而拉着路然的手：“走，我们去洗手间。” 路然抬头笑着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力道出了门。 刚走出门，腿立刻就软了。 她知道自己的线在哪，刚刚那些人没一个留面子的，根本是把她往死里灌。 眼下好像视线都不怎么清明了，看见周围的灯光，都带着温和的晕。 下一秒，眼前出现的人就让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是喝多了，连小硕哥哥都会出现在这里。 “齐……”路子瑜的声音，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男人已经拉着路然的手腕，把她直接带到了旁边一个空包厢里。 昏暗席卷过来，把两个人包裹在里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彼此杂乱的呼吸，万般的思念，还有敢念不敢见。 喝醉了的人惊慌着，手腕挣扎了一下，软软的声音撒娇似的喊：“你……你干什么呀？” “我干什么？”他声音压低在她耳边。 她缩了缩脖子，暗道不好。 这个人，真的很像她的小硕哥哥，连声音都跟他的很像很像。 就像此刻说出来的话，明明应该是气到不行了，尾音都颤抖着，却总让她感觉到一丝无奈，因为喜欢，所以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无奈的纵容。 “小硕哥哥呀……” 她最后软着声音靠在他怀里，小手稳稳地勾在他身上，连位置都那么契合。 一抬头，就亲上他柔软的唇瓣。 等他反攻回来，那一抹轻柔的吻就立刻变了质，热烈的、带着惩罚似的啃咬，不让她有丝毫逃离和喘息。 唇舌间激烈的，像一场战争，更像是他单方面的掠夺。她毫无防备，把自己送上了门，下一秒，便无处可逃。 身子被他压在门上，漆黑一片中，只有他湿漉漉的吻，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 深深地吻，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要带走她身边的所有氧气。 到最后，她也不甘心的反击着，伸出指甲狠命的去挠身前的人，手指不知道抓在什么位置上，陷进去，很深很深。 他在掠夺，她在发泄。 野兽一般相互侵占似的吻，最后终结于黑暗中她的一抹哭腔。 泪水是意外，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流出来，舌头被放开，已经酸软到不行。 呜咽间，男人听见她嘶哑的声音小声说。 “小硕哥哥，我怎么能再害你死一次……” 56.樱桃 第六十二章 路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自己已经睡在学校外面的出租屋了。 昨天晚上的一切都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他压向她的滚烫的吻, 几乎要把她嵌进身体里的拥抱，狠狠地, 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对她的想法非常明白，所以用尽一切办法告诉她，任何事情都可以, 除了离开她。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说了。 在把她压在床上狠狠啃噬她锁骨的空隙里, 喘着气在她耳边留下的话语，压抑又清晰。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然儿, 这辈子都不可能。” 后来的事情, 迷离到她几乎想不起来。 只记得他坚硬的牙齿在她锁骨的地方狠狠咬下去，像是不见血不停似的。他难得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就算现在她低头, 都好像还能看见锁骨旁边他清晰的牙印。 幼稚的想要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似的。 可清晨半梦半醒的时候, 他在她额头上留下的那一吻, 却又轻柔的像是羽毛, 满腹的柔情不用多言，只一个吻就够了。 路然抬手碰了碰额头, 他亲过的地方, 唇边提起的笑容微甜。 身边的床早已经不再残留任何温度了, 于是不再有任何留恋的, 准备起来洗漱。 这栋小出租屋她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来过了，房间里的摆设却还跟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只除了被她把那些书和摆件搬走以后，整个房间都空了不少。 思绪突然有一秒恍惚了一下，想到一年多以前，她刚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 那时候她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不久，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美好期望，几乎把这里当做是重生以后的新的转折点。 却没想到，现实总会弯弯绕绕的，把一切拐向原点。 只是这个原点，好像跟路然自己所想的有些不一样。 ……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圈子里开始流传着路然跟许延之间旧情复燃的传闻。 这段时间为了拉人脉拓关系，路然跟着许延出席各种酒席，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这样想来，会有这样的传闻也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里碰见齐硕。 大厅里觥筹交错的声音中，路然跟在许延后头，随着桌子一个个敬酒过来，一抬眼，就看见桌子边上坐着的齐硕，再往边上，就是那张熟悉的脸，正低着头，似乎对这样的场合感到百无聊赖。 因为是正式场合，他穿着也比平常讲究些，立领的衬衣，连扣子都整整齐齐全扣上了，袖口卷起来一些，修长的手指捏着高脚杯。 路然别过眼，看见他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好像还是上次过生日时她送他的那件。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齐宏，齐如海先生的接班人。这是他弟弟，齐硕，不常露面，说起来，你们还是同龄人。” 许延过来敬酒的对象介绍着。 这是近几年刚兴起来的某家娱乐公司的老板，人很实在，合作起来相当爽快，跟路然家的公司也略有些往来。只是因为公司刚做大，不算是真正踏入他们这个圈子，对路然的身份不了解，自然也不清楚路然跟齐硕的关系。 可在座其他人可是清楚地。 于是随着这一声介绍，众人的目光纷纷探过来，想看看外面传说中的正处在“三角恋”关系里的几个人，面对面碰上了，该有什么样的火花。 路然小心翼翼地去看齐硕，后者脸上没半点表情，反倒是齐宏笑着应了一声：“认识的，也是很久没见了，今天在这碰上也是巧。” 路然也抿唇冲他笑了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 要是在往常，看见齐宏，她是该叫一声大哥的，可是眼下，她跟齐硕现在正处在这么个尴尬的关系里，再去叫齐宏大哥，倒像是有意去攀关系似的。 路然正犹豫着，齐宏却已经把旁边的果汁端起来，递到路然手里。 “小然酒量不好吧？正好我也不能多喝，要不喝杯果汁，就当是陪大哥了？”齐宏说这话的时候笑呵呵的，就这么把她手里的酒换了下来。 桌上众人就这么看着，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于是后面再敬酒，有齐宏这么个先例在这，没人敢再让路然喝酒。 一圈敬下来，只剩下齐硕。 路然原本还在犹豫着，是不是干脆不去敬他，免得尴尬，没想到齐硕却先一步站起来，拿了旁边的酒杯放到她手里，嘴角勾着一抹笑。 “大哥胃不好，不能喝酒，不过我可以。能赏个脸吗，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一出，刚刚给路然介绍齐硕的小老板很是惊愕了一下。其他人虽然跟他想的不一样，却也都动了动神色。 就算是结了婚的夫妻，面和心不和的事情也常有，只是不在外人表现出来，让那些人看了笑话而已。但是齐硕和路然到底是年轻人，能让齐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不依不饶的，估计路家这位小公主跟齐家的婚约，十有八九是要生变了。 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路然仰头看着齐硕。 她抬手去接他手里的酒，看到酒杯里的酒在灯光下晃动着，才发现自己手指间竟然有些发颤。 心里是疑惑的。 不明白他那么讨厌做生意的人，怎么会跟齐宏在这里应付这种场合。更不明白，为什么几天不见，他对她的态度竟然截然不同。 那天她喝醉了，他把她抱回出租屋的时候，粗鲁的亲吻中还带着明显的不舍和缱绻，可眼下，他却丝毫不疼惜她似的，逼着她喝酒。 看不懂他的想法。 路然抿着唇轻声应着：“当然好。” 然而话音刚落，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已经把她手里的酒杯取走了。 “你也知道路然胃不好，不如这杯酒，就让我来陪你喝吧。”许延轻笑着，语气温柔，说的话却绵里藏针。 这一番英雄救美，更是被在座各位看得一清二楚。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路然看着两个男人视线简单的交汇后，仰头一口把酒饮尽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两个人，好像又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 晚上的时候，许延开车送路然回学校。 s市的交通一如既往的拥堵。 路然晚上喝得不算多，但也是微醺。靠在座椅上，眼皮沉沉的，突然抬想到什么，侧头问许延。 “你跟小硕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许延侧头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酒精的作用下，路然脑子转的好像比平常慢了几分。 舔了舔唇，小巧的樱桃似的唇瓣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娇软中还带着几分憨甜。 “因为不对劲啊，小硕哥哥居然会主动让我喝酒，还这么大方的让你替我挡……”她一边说着，一边困意上来，后面半句都是边打瞌睡边说的。 模糊不清的话，却清晰的落在许延心头。 路然跟齐硕现在的状态，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以路然现在的生活，除了学校里上课，就是出门跟他出去应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恋爱。 但哪怕是这样的情况下，谈到彼此，还是这样笃定的神情。 她是，他也是。 许延突然想到那天跟齐硕站在走廊里谈话时候的样子。 等一切商量完毕，许延挑着嘴角看齐硕：“这么长时间不见面，就不怕小然真的彻底抛弃你，被我抢过来？” 那家伙是怎么说的？ 总之一脸的“嫌弃”，说话的时候连语调都不带变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相当让人想揍。 “你怕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前未婚夫同学。” 许延扯了扯嘴角，这家伙嘴下不留情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 侧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瞌睡的正拿脑袋撞窗户的某人，路边停车，从后座递了个抱枕给她垫着。 小姑娘接过去，还冲他道了声谢，紧接着下一秒，人就彻底睡过去，嘴巴半张着，像是要流口水。 许延看了两秒，才慢慢启动车子，往学校的方向驶去。 她问他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她，可事实上，是她有事情瞒着他们吧？ …… 路然其实没有想睡的意思。 她只是闭着眼，在想事情。想自己跟齐硕分手到底对还是不对，想今天齐硕跟许延在酒桌上这一举动，会造成怎样的风波，还有，公司里，她要怎样才能站稳脚跟。 想的事情太多太杂了，连日来的疲惫最后把她脑海中的一切都掏空了，强迫她睡过去。 于是梦境里，终于有些好事情发生了。 是那天在酒店，他把她压在墙上，吻肆无忌惮的落下来，凶狠的，不留任何余地。 唇瓣好像都要被他亲肿了，还有他的手，从她衬衣下面撩进去，覆上她的柔软，手很重，却像是还不够，腿也压上来，抵在她大腿根，火热的东西抵着她，不让她动。 所有感官好像都丧失了，只有耳边他跟自己的呼吸声，像夏季海边的浪，一潮高过一潮，把两个人融化成一体。 最后那一刻，他覆在她耳边轻声说：“然儿，我爱你。” 最动情的话，她却落下了泪。 那一瞬间，她立刻就知道了那是一场梦。 一场她不愿意醒来的梦。 最后睁开眼，是马路边的车灯晃过眼帘，把她从梦里拉了出来。 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 路然侧身看了眼旁边坐着的许延，看见他正好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正要开门下去。 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突然醒过来，许延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疑，紧接着故作自然的继续推开了车门，下车去点了根烟。 秋冬的寒气裹挟着两个人，路然下车以后毫无防备的被冻得一哆嗦。 许延靠在树下把烟点上了，沉着眼，看着小姑娘抬步走过来，却被路牙小小的绊了一下。 “小心。”许延伸手去扶，用的是没拿烟的左手。 这动作不太顺手，他整个人也往前倾了一下，小姑娘几乎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在她抬头的同时，他略微后退，绅士的退开距离，嘴角的笑温柔着：“你说你这么迷糊，以后得多让人操心？” 路然抬头，撞进许延眼睛里深潭一样的颜色，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旁边一个声音靠近。 “许延。”路子瑜走过来，在视线落到路然身上的时候，微不可闻的蹙了一下眉。 许延抬眼看向她。 路子瑜轻笑了一下，自然的挽上他臂弯：“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整晚了。” 57.心口疼 第六十三章 路然看见路子瑜来了, 就先一步离开了。 她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没什么兴趣, 可还是在离开前听见路子瑜特意放大了的音量，说的是路盛隆邀请许延过年的时候去家里吃饭。 路然缩了缩脖子, 在秋风的驱赶下加快了回宿舍的脚步。 原来这么快，又要过年了。 路然在宿舍里翻了翻日历。 这个年一过，她就已经成年了，按虚岁算, 刚好十八岁。 成年了，意味着很多东西。她曾经期待了很久呢, 想跟齐硕出去玩，去做很多愉悦的事……只是现在都泡汤了。 路然发了会儿呆，最后决定去踩踩楼梯, 就当减肥了。 却没想到, 会在楼梯口的角落里看见路子瑜——还是在哭。 这个时间点，宿舍大门都已经关了, 这会儿也不怎么有人上下楼, 所以整个楼道里就只有路然一个人的脚步声。 而路子瑜, 很快就敏感的发现了, 并且相当不给面子的拿屁股对着路然。 更尴尬的不是偷哭被撞破的人, 反而是她这个无意中撞见的。 路然踌躇了一下，正在犹豫是不是现在就走比较好, 却听见路子瑜突然开口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路然脚步停下。 “他明明不喜欢我, 我还死抓着不放。” 路然不知道该怎么回。 “真羡慕你啊, 人见人爱。”路子瑜说完这句话, 好像也终于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了，于是站起来，转身就要回宿舍。 路然却突然有些恼了。 “说完了？”她冷声问。 路子瑜顿住脚。 “说完了也该我说了吧，”路然轻轻笑了一声，“首先，我不觉得你很可笑，其次，他不喜欢你你也有追求他的资格，更何况你们现在还有婚约在。” 路子瑜转过头来看着她。 灯光下，路然站的比她略高些，甚至可以看见她眼睛下面的泪痕。 可是她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最后一个问题，羡慕我？”路然扬起了嘴角，一字一顿道，“羡慕我什么，父母双亡，还是寄人篱下？” “人见人爱，更是个笑话。最起码，你就不喜欢我吧？” “不过我也用不着你喜欢。” 路然说完这些，最后瞪了路子瑜一眼，潇洒的转身走了。 等过了楼梯口那段路，路然回到自己宿舍关上门，轻轻舒出一口气。 这么多天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在刚刚一瞬间被激怒了。 也不知道许延跟路子瑜说了什么，竟然让她平时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躲在楼梯口哭。 不过路子瑜口里所说的羡慕，却真正让路然心里燃起了一把火。 从上一世到现在，她一直知道这个堂姐对她的那些小心思，与其说是羡慕，倒不如说是嫉妒吧。只是她那可笑的嫉妒心，如果无法转化成她努力进步的动力，那就是无聊的浪费时间和精力而已。 路然不介意她继续浪费下去，但她不喜欢被人当做嫉妒的对象。 很麻烦。 她已经很烦了，不想再多一个麻烦。 …… 话虽然这么说，路然不介意是一回事，可真等到过年那几天，许延到家里来的时候，路盛隆和李淑梅对路然明显的不欢迎，还是让她感觉到心情被影响。 于是路然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手里提的是之前买的几盒养生的粗粮，冲出门之前，找的借口是要去齐硕家找他。 ——简直了，生怕他们不知道她这是找了个借口遁走似的。 不过东西倒真的是准备送给齐如海的。 上一世，齐如海因为这么多年一直在部队，作息健康，身体素质过硬，可到了晚年，却患上了癌症。 胃癌，相当磨人的病症。 路然对齐如海向来敬重，不仅因为她和自己父亲的关系，还有对他这个人，他身上的风骨，还有他光明磊落的性格。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这样，他们齐家的三个儿子也都是这样的性子。 路然很喜欢齐如海，喜欢他过年的时候给她碗里添醋，让她沾着吃，喜欢他偶尔在院子里晒太阳，听着老式广播，说那些军事要闻，明明早就退下来了，还会拍着腿说这帮人太不是东西了，就知道耍心眼。 路然希望这一世他可以养好身体，好好的，等到她跟齐硕有了自己的孩子，长命百岁，三代同堂。 可眼下，其实也不是个适合上门拜访，顺便送礼物的好时机吧…… 路然心里头这么想着，好不容易坐上了出租车，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地址却还是齐家老宅。 路然在车上磨蹭了半天才下去，以至于司机再三问她是不是送错地址了。 最后还是把自己扔进了这冰天雪地里。 这腊月天里，路然被冻得直打哆嗦，却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敲齐家的门。 她出来的匆忙，手套记得带了，羽绒服的帽子被她死死扣在脑袋上，可忘了带口罩，稍微有点风吹过来，都带着这大冷天里的寒气，从她口鼻和脖子眼里往里钻。 冷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齐硕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自家院子前头，小道旁边有个冷得直打颤的红色小棉球，在院子门口晃了三圈了，正要继续第四圈，却就是不靠近他们家那扇门。 路然穿的是一身红，红色的长羽绒服，下面小裙摆似的张开，头绳和鞋子也都是配套的圣诞款，看起来红艳艳的，很有过年的感觉。 如果硬要说的话，她冻得通红的鼻子跟这一身衣服也很搭。 于是还没等人反应过来，路然就感觉到一只长围巾直接绕上了她的脖子，前前后后裹了两圈，把她半张脸也蒙住了。 “小……”她刚要开口喊他，冷风直接把她呛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目光更沉了。 “来干嘛的？” 路然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路过。” 呵。 齐硕心里头冷哼，大长胳膊一抬，轻而易举的把她藏在身后的东西拎了出来。 薏苡仁、红枣、莲子、小米…… 视线从手里的东西上挪开，重新去看眼前被冻到不行的小人儿。 “你们家公司开的新业务？”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 路然踮着脚，一把把东西抢回来：“不是！反正不是给你的。” 看着小姑娘不服气的样子，齐硕还是忍不住笑了。 多久没见了？小姑娘好像又瘦了。 上次葛佳人说她瘦了，他还嘱咐许延，多看着她点一日三餐，现在看来，也是没什么用。 眼看着小姑娘冻到不行的样子，齐硕没多说，提着她胳膊直接把人拉进了屋内。 进门前，小姑娘还挣扎着。 “我……我就是来送个东西，马上就走。” “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不太方便吧……” “方便。” 霸道的让人没脾气。 路然于是就这么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头进了屋。 本来没觉得，想到要见到齐宏、齐荣还有齐如海了，心情立马忐忑起来。 外面都把她跟许延之间传成什么样了，脚踏两条船，三心二意，各种说法都有，都是关于她欺负了他们齐家小少爷的传闻。 她这么个事件中心的人，居然还在大年三十的时候来他家里，还一起吃年夜饭？ 路然心里头一直打鼓，于是在几乎看见齐如海一个衣摆的时候，心里扭头就走的冲动达到了顶峰。 还没动作，就被旁边的人给摁住了。 “爸。”齐硕轻声道。 齐如海抬眼看过来，一眼就瞧见他旁边站着的路然，于是一边下楼一边冲她招手：“小然啊，可算是来了。让齐硕这小子带你回来吃饭，他硬是跟我说不方便。啧，有什么不方便的？迟早是我们家媳妇儿，一起吃年夜饭，多正常的事。” 路然乖乖走过去，手被齐如海拉着，直接拉到了餐桌边上。 路然刚坐下，就看见齐宏端着刚热好的鸡汤上了桌，紧随其后的是齐荣，手里端着的是红烧鸡，冒着热气。 路然立刻就像站起来跟着帮忙，被齐如海制止了。 “让他们忙着去，你王阿姨都做好了，热一下就成。几个大男人，这点小事还办不成，以后还能做什么大事？”齐如海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 路然看着齐如海，心里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尤其是他刚刚那句，她迟早是他们齐家的媳妇儿。 …… 第二次在齐家吃年夜饭，氛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路然把带来的那些东西留下来，交代一定要多吃这些，对身体好的。齐如海朗声应下，虽然明显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路然倒是不怕，回头跟王阿姨说一声就好。 回程是齐硕开车送她。 路上两个人都难得的沉默。 路然是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忍不住要絮絮叨叨的问他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为什么最近还跟着齐宏在外面应酬，有没有重新去忙他在学校团队里的事，还有……怎么一个学期不见，他好像瘦了。 可这些话不能说。 一说，就把之前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于是路然忍耐着，不开口。 视线悄悄地去看他，看他开车时候的侧脸，很好看，专注又认真的模样，因为瘦了，脸颊的骨骼好像更分明了，比之前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看了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 想用视线，把这个人嵌在心底，于是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你再这样看下去，我可不保证我还能安安稳稳的把你送回去。” 他突然开口，让路然愣了几秒钟。 下一刻，她立刻明白了，不送回去，就是要把她留下了，至于做什么…… 路然侧过头，不再去看他。 可紧接着，男人好听的声音就又响了：“算了，你还是看吧。” 路然疑惑地转回头。 男人已经把车停到路边，侧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她。 “趁现在多看几眼，下次见面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路然张了张嘴，快速别过头去，眨巴着眼睛，把突然涌上来的酸涩的感觉压下去。 “我好像记得，我说过分手的。” 齐硕笑：“我也记得，我没说同意。” 分手本来就是单方面的……路然腹诽。 “而且你忘了，我们有婚约。就算分手了，你也还是我未婚妻。”他声音里透着几分耍无赖的样子。 路然眨了眨眼，回过头看他。 “你说得对。” 路然看见他眼睛里的笑，继续道。 “所以我应该先提解除婚约的。” 路然下了车，把车门关上，隔着车窗对上齐硕的眼。 深邃，低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然张了张口，还想在说什么，他已经转过头去，慢慢把车窗升起来了。 这是不想再聊的意思了。 路然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看着车喷着尾气走远了，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鞋尖。 心口疼。 58.不随便啊 第六十四章 路然从来没想过, 自己有一天会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 而且骂她的人甚至还扯上了她已经去世的父母。 “我希望我们每位员工都能认真对待工作, 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果有些人想仗着自己父母亲的面子来公司混日子，那还不如直接领着薪水回家歇着的好, 也省得在这里添乱。” 说话的是路然所在部门的经理，来公司有十年时间了，是跟着路盛隆最久的那批人之一。 仔细说来，这次的事情其实根本怪不到路然头上。 同部门的人让发一份合同给合作方签字, 见路然就站在旁边，于是让她帮忙打印一下。 路然当然是开心的。在公司被当做透明人当久了, 除了她自己会安排自己去看一些文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找她帮忙的。 谁知道，这一帮忙竟然就出了问题。 发过去的那份合同原本是要寄给另一家公司的, 偏偏, 两家公司合作的东西是一样的，但上面的报价不同。 尽管已经及时联系了对方公司, 可出了事情, 总有人是要担责任的。于是路然这个连打印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就成了责任方。 她在公司本来就是实习生, 可碍于她的身份又不能真的把她开除走人, 最后扣了一个月的实习工资，再当着众人的面被经理训一顿, 这是就算是过去了。 路然在洗手间里,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丧到不行的一张脸, 了无生趣。 倒不是真的因为挨了这一顿训, 更重要的是，对xy基金项目的调查至今都没有太大进展。 拿不到最重要的财务报表，就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份合作是有问题的，路盛隆身边参与这次项目的人又都是些人精，路然由许延带着过去吃了几回饭了，可真正撬得动嘴巴的也就那么一两人，透露的却都还是些无关紧要的边缘信息。 路然真的有些失望了。 她觉得自己是真没用啊，都重生了一回了，算是开了这么大的金手指，连后面要发生的事情都全部预知了，可却一点长进也没有，想做的事情一件也没做成，只除了……好好跟小硕哥哥在一起。 可现在，好像这件事她做的也很糟糕。 路然低头看了眼手机，相册里有她之前趁齐硕看书的时候拍下来的照片。 窗外的阳光透过卷帘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间，他的侧脸认真又好看，睫毛长长的，影子落在书页上，一半被桌上的绿萝给遮住了，却更显完整。整个场景看起来是静止的，却又生动的，像是一幅画。 路然把手机收起来，重新整理好情绪。 还没到放任自己低迷的时候。 …… 路然没想到，齐硕的大哥齐宏居然会主动约她出来。 齐宏提前一天晚上跟她约好了时间，早上七点，竟然是要一起吃早餐。 路然出了校门，就看见齐宏的车在路边等着了。 黑色的宾利，很低调的停在路边。 去的地方就在离学校两条街的地方，很平价的一家早餐店，路然跟室友有时候也会来这里。 灌汤包上来的时候，路然明显感觉到自己肚子轻轻叫了一声。 “吃吧，边吃边聊。”齐宏率先动了筷子，尽量让路然不这么拘束。 等路然吃得差不多了，齐宏才开始进入正题。 “你最近跟小硕怎么样？” 路然愣了一下。 齐宏嘴角抬了抬：“不要误会，没有逼问你的意思。只是上次碰面，你们的进展好像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 齐宏说的是上次偶然在外面碰到，路然依然是跟着许延，齐硕跟在齐宏后面。双方碰了面，连打声招呼都没有，只有路然跟齐宏笑了笑，然后就各自分散了。 说起来，那时候路然还以为齐家已经知道她跟齐硕现在的状况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路然踌躇了一下，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反倒是齐宏先接下去说了。 “我这个弟弟的脾气我清楚，平时高冷一些，尤其对那些不相干的人，不想理的时候就会完全不吭声，有时候能把人气死，”齐宏笑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对他身边的人，他绝对不会有半点虚情假意。” 路然点了点头，垂下眼。 齐宏顿了顿，轻笑：“只不过最近突然看他转了性似的，陪着我出去应酬，还接了一个小公司过去管，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听说还在你们学校修了双学位？” 路然愕然抬眼。双学位？ 齐宏看着路然惊愕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助理恰到好处的进来提醒：“齐总，时间不早了。” 齐宏点了点头。 助理出去以后，齐宏低头问路然：“吃饱了吗？” 路然点头，跟在齐宏后面出去了。 “今天我来找你也是顺路，不用太放在心上，”路上，齐宏看路然面色有些忧虑，宽慰道，“不管怎么样，你跟齐硕都喊我大哥，有什么事，大哥总会罩着你们的。” 下车前，路然回过头，对上齐宏黑色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大哥。” 每次跟齐家人在一起，路然总能感受到来自家人的温暖。 可眼下，却让她心口发酸。 …… 因为见了齐宏的这一面，路然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室友见她这样，难免有些担心，晚上的时候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喝奶茶。 路然拒绝了。 她想到前两天公司里的一个客户纠纷的事情，想去图书馆查点资料，以备不时之需。 一看起书来，时间就好像静止了一样。 等路然再抬头，发现已经十点二十了。 图书馆是十点半关门。 路然赶紧站起来，匆匆忙忙的把书放回去，出了自习室，刚走到门口，走廊的灯就灭了。 第一次关灯，只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是用来提醒还没回宿舍的同学，要抓紧时间了。 路然站在走廊里，往墙边靠，努力做着深呼吸，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可越是自我暗示反而越害怕似的，连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晰。 路然抬手去摸墙壁，摸到的却是一个软软的东西，疑惑与惊吓并存着，她立刻就要把手缩回来，却感觉到带着热度的滚烫的手按在了她手腕上，紧接着，整个人被拉进了一堵肉墙里。 “喂，放开……” “我”字还没说完，耳边传来的声音就让她彻底失了声。 “是我。” 怀抱很熟悉，温暖的感觉，专属于他的味道，连抱着她的力度都跟以前一模一样，紧到像是要把她融进身体里。 路然抬起手，动作却难以分清到底是要把他推开，还是迎合着他的动作反抱回去。 不容她细想，他沉沉的吻已经压了上来。像是怀念许久的味道，深深地吮吸着，舌头在她唇腔里搅动着，只怕不够似的，带着几分凶狠。可到最后，粗重的喘息下，停下来的时候却又温柔且珍惜，在她唇瓣上轻轻抿了一下。 “想你。” 很温柔的话，轻轻落在她耳畔，流淌到心底。 我也想你。 她在心里回应着。 灯光早在他们接吻的时候就已经亮起来了，她却一直闭着眼，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人，怕眼泪会不自觉地掉下来，没出息又显得矫情。 这时候终于收拾好情绪，想要抬头去看他，却被他先一步遮住了眼。 “别看，我怕忍不住。”他说。 忍不住什么？ 路然愣了一下，睫毛在他掌心里挠痒痒。 紧接着，耳边传来他的一声轻笑，绕开话题：“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 路然下意识答道：“在找资料。” 反应过来以后，她问他：“你呢？” 他笑：“我也来找资料。” 没营养的对话，最后还是锁门的师傅上来，让两人赶紧下去，这才终于结束了。 他把手放下来的一瞬间，路然抬头看着他的脸，第一感觉是，他好像又瘦了。再低头，看见他怀里抱着的书，是她上学期刚上过的教材。 “第二学位学的是管理？”她问。 齐硕低头看了眼书：“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说的轻松，路然鼻子却立刻酸了。 他哪里闲了？他们团队的事情忙的要死。 如果不是因为她退出来了，他们现在应该正在自主研发一项app，而且很快就要有进展了。 结果现在的他却在这里看这些管理学的书，这些本该跟“齐硕”这个名字毫无关联的东西。 正想着，视线中的教材突然被人翻转着手腕，拿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路然抬眼，对上齐硕含笑的眸子。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它啊，它会难过的。”它指的是书。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他啊，他会难过的。他指的是人。 路然努力压下鼻头的酸涩，别过头：“胡说八道。” 软软的声音里，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气里带着十分的小姑娘家的嗔怪。 男人显然很受用，眉眼里的笑都更明显了。 “同学，我们该回宿舍了，等会该关灯了。”他提醒。 路然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来，侧头警惕地看着他。 齐硕好笑地问：“怎么了？” 小姑娘闷声说：“你刚刚为什么亲我？” “我们现在是分手状态吧。” “婚约我也会想办法解除的。” “你怎么能随便亲我？” 路然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努力疏远的距离，因为这一个吻，好像又被打回原形了。 虽然好像，有没有这个吻，他们都从没有真正疏远过。 距离是远的，心是近的。 可她还是懊恼。 再这样下去，她一直担心的事情会不会发生…… 路然纠结的时候，眼睛会下意识的往下看，脚步也慢下来，没注意到前面的男人已经转回身来，定定的站在她前面，等着她靠近。 直到，脚尖抵到男生的白球鞋。 路然抬起头，近在咫尺，是他明亮的眼睛。 “不随便啊。” 他嘴角是勾着的，说的话轻轻地，温柔的。 “亲你，我是认真的。” “比如现在，我又想亲你了。” 59.想我吗？ 第六十五章 路然最后几乎是逃回宿舍的。 宿舍里, 室友们正围在电脑旁边, 看见路然回来了，后面站着的几个人立刻散了, 只有坐在椅子上的小米没注意，扒着电脑继续道：“这次真可惜，拿的第二名。要是齐神在，咱们学校这次比赛肯定又是第一。可惜啊可惜……” 小米一转身, 正看见路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门，立马收声, 苦着脸冲其他室友使眼色：怎么回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室友们无奈：还以为你知道呢。 这种安静的状态没持续太久，路然拿着东西出去洗漱了，宿舍里几个人对视一眼, 彼此都是垂头丧气。 小米忍不住先开口：“路然跟齐神……是不是真分手了？” 大元：“八成是。上回喝酒, 两个人闹成那样，后来就再也没见他们一起出现过。” 欣欣小声问：“是因为上次喝酒那事？”那次跟男生联谊, 主要是为了给欣欣脱单, 要真是因为这个, 她心里过意不去。 欣欣：“要不下次我去找齐神, 跟她解释一下？” 大元：“别, 小情侣之间的事，最忌讳外人掺和了。我们就别再给她添乱了……也别再当着她的面提齐神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小米说的。 小米忙点头：“我一定谨言慎行。” 想了想, 小米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不过这次是真的可惜, 如果是齐神在, 一定能拿第一回来的。上次不就是齐神……” 话音未落, 宿舍的门被打开，路然拿着洗漱的东西从外面回来了，看着宿舍里几个人，各个表情都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路然无奈地开口：“你们干什么呢，我一回来你们就演哑剧？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吧。” 听见路然都这么说了，大元还在犹豫，小米已经脱口问出。 “你跟齐神分手了吗？” 另外两个人纷纷去瞪小米，紧接着，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路然。 路然心里小小的叹了口气，就知道她们纠结的跟齐硕有关。 问题的答案……想点头，可唇舌间，刚跟他纠缠过的感觉还在，提醒着她，别说什么太违心的话。 于是她最后只能模棱两可道：“算是吧。” 欣欣疑惑：“什么叫‘算是吧’？” 路然抿了抿唇，认真想了想，解释道：“应该说是，正在分手中……” 就当现在是一个过渡期，从恋爱，到分手，给他一点时间慢慢适应。好像只有这样，才好解释他们今天晚上的那个吻。 路然用这个解释把自己说服了。 可等关上灯，脑袋里却不由自主的考虑着小米无意间让她听见的那句话。 如果齐神没退，今年他们一定又是冠军。 何止是这一次比赛的冠军，后来，行业周刊上采访的人是他，微博上凭着颜值和才华连续三天登上热搜榜前十的人也是他——如果他没退出的话。 是她耽误了他。 …… 周末路然回了一趟路家。 她之前在学校外面租房子，回路家的次数就减减少了，周末用来在公司加班和图书馆查资料上，只觉得时间不够用。 不过这一次，是路子瑜特意提前一天知会路然的，听起来像是路盛隆的意思。 这么一来，这顿饭就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路然回到家，感受到的是李淑梅超乎寻常的热情。 五个菜一个汤，端上桌的时候李淑梅还显得有些局促。 “难得回来一趟，也不知道这些菜你爱不爱吃。”李淑梅笑着招呼路然坐下。 路然轻轻笑了一下：“婶婶厨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她这一世学会的最多的，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上一世那些任性的、看谁不顺眼就怼回去的性子被她完全收敛了，尤其是对待路盛隆夫妻，看不出来对方什么路数的时候，她喜欢这样以不变应万变的法子。说两句好话，又不会掉两块肉，最多是心里恶心一下。 李淑梅又夸了路然几句，到最后路子瑜都听不下去了，抬小声喊了一句：“妈，再不吃菜要凉了。” 这场虚伪的对话才终于有了终点。 吃饭的时候，路盛隆问路然：“公司里最近还适应吗？听说上次跟部门里的人闹了些误会？” 路然顿了顿，轻声道：“没有，是我做错了事，经理说的有道理。” 路然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李淑梅又是一番心疼，直说路然在公司里受了苦，都是路子瑜这个堂姐没有照顾到位。 路子瑜在旁边几乎要吃不下去了，路然倒是轻轻笑了，甜甜道：“没有啊，堂姐已经照顾我很多了。” 等这些边边角角的事情铺垫完，路盛隆终于在路然放下筷子的时候，进入了正题。 “小然毕竟还是年龄小了，在公司压不住人。你说现在还好，还能慢慢学，我就是担心啊，这几个月以后你一成年，公司的大权往你手上一放，下面那些人能不能压的住。”路盛隆感叹着说，一边眉头蹙起来老高，看起来倒真像是为晚辈操碎了心的样子。 路然低着头，没立刻接这话。 这时候，不仅是李淑梅，连旁边的路子瑜都静默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路然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来，上一世，路盛隆也是这样告诉她的。 只是上一世的路然蠢，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想也不想的，乖乖在路盛隆给她的文件上签了字，于是乎，到了十八岁那一年，除了名义上继承了父母的遗产以外，不仅公司，就连他们留下来的那些动产不动产，也全都不在路然的掌控之中。 那时候，外界只当齐家那个不受宠的小公子娶了齐家的掌上明珠，有整个公司做嫁妆，倒像是齐硕高攀了。可现在回想起来，路然才真正觉得心疼。 她的小硕哥哥，从来没跟她提过这些。 如果不是后来那些事，不是重生一年她终于理清了一切，或许她到现在都还不明白，齐硕究竟默默为她牺牲了多少。 金钱，名誉，在他眼里跟她相比，这些好像都完全不值一提。 路然默默把思绪收了回来，抬头面对路盛隆的时候，面上又摆开了人畜无害的笑：“是啊，以后还要辛苦叔叔，多多提点我了。” 路盛隆嘴角的笑容不变。 李淑梅恰到好处的开口道：“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一家人嘛。小然你要是愿意，让你叔叔再多帮你操劳几年，也是应该的。” 路然抬头面上惊喜的样子：“真的吗？” 路盛隆笑：“当然，这些年来公司我也熟悉，多替你管几年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等你十八岁成年了，有些手续一交接，以后流程上可能会有些麻烦……” 路盛隆说话故意只说一半。 李淑梅见状，笑着补充道：“不过流程上的事情，其实也是你签几份文件就可以搞定的。” 路然抬头，有些茫然的看过去。 李淑梅还想再接再厉，被路盛隆打断了。 “哎，说这个干什么。先想想路然的成年礼吧，一辈子只有这一次，一定要办的足够盛大才行……” 路然笑着看路盛隆给李淑梅使了个眼色，轻轻恩了一声，乖巧道：“叔叔婶婶替然儿安排就好。” 一顿饭吃的看似其乐融融。 等路然回到房间，路子瑜也跟了过来。 “有事吗？”路然不太有心情应付她。 路子瑜看出来了，却不急着走：“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路然轻松的坐在椅子上，侧过身。光影背在她身后，明明灭灭的，在昏暗的房间里，她像是唯一的光源。 路子瑜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只是透过黑暗，听见她清浅的声音传过来。 “没有啊，只是突然……有点想我爸爸妈妈了。” …… 清明节的时候，路然终于上了山，去了那个偏远的墓地，去看看她父母。 看着连在一起的两个墓碑上的名字，路然把花奉上，自己慢慢跪下去，深深扣了三个头。 她太不孝了，到现在才来看他们。 她太没用了，连他们给她留下来的最后的东西都守护不了。 路然没有哭，只是低头跪在那里。 等到太阳落山了，感觉到膝盖下面的凉意几乎要把整个身子都冻僵了，她才终于想到要站起来，可整条腿已经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又麻又疼。 旁边适时地递过来一只手。 “需要帮忙吗？” 熟悉的声音，让路然几乎以为是自己跪的时间太久了，产生的幻觉。 直到下一刻，那张熟悉的脸也出现在视线里。 “想我吗？”齐硕轻笑了一声。 路然下意识想要把手放进他掌心的动作一滞，突然意识到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要保持距离，保持距…… 腋下被塞进来两只胳膊，紧接着，胳膊的主人巧妙的出了力，她就稳稳地从跪着的姿势变成站着的了，只可惜腿上还没有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 他坏心的调整了一下位置，于是她就不受控制的靠在了他胸口上。 “你……”路然抬手去推他。 他却不给她任何回旋余地的，直接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低声在她耳边说：“你看，现在天已经黑了，旁边也没有别人。” 路然微微一愣。 他继续道：“所以，想哭就哭吧，我的傻姑娘。” 60.放弃 第六十六章 路然本来没打算哭的。 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 这么多年, 早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在父母面前撒娇哭诉了。可被齐硕抱在胸前，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还有轻轻拍着她脑袋的安抚的手，眼泪就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汇集在眼眶，然后丝毫不顾她的阻拦, 澎湃成海。 他胸口被她弄湿了一片。 最后路然从他怀里撑着身子站好，抬手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推开一些, 认真的看着齐硕。 “你怎么来了？” 齐硕被小姑娘这动作弄得有些不悦，可低头看着她这泛红的眼眶和鼻头，又只能没脾气的回答：“想到是清明节, 就过来看看。” 路然抬起头去看齐硕。哪有这么巧, 她一来，他就心有灵犀的知道了？ 她眼睛里的疑惑被对方看了个真切, 还没来得及问, 就被对方打断了。 “回去吧, 再晚天就要黑了。” 路然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 手却被他直接拽了过去, 半揽在怀里往山下走。 于是路然脑袋里的东西瞬间空了，手腕反抗着：“你放开我！” “不放。” “不放我喊非礼了？” “你喊。” 路然看了眼四周, 空荡荡的, 只有那一排排的墓碑, 看起来怪吓人的。 还是……算了。 一阵风吹过来, 路然突然有些慌，心跳加快，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原本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她自己就是重生的，严格来说，算是个死人……此时站在一片墓地里，竟然有些心慌。 周围的一切好像隔了一层雾似的，就连身边的人也朦胧的，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路然后背升起一层冷汗。 “怎么了？”温和的声音落在耳边，紧接着，是他带着热度的手，贴上她额头。 那种隔着雾气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路然紧闭着的呼吸终于重新恢复，大口大口的吸取着氧气，靠在他怀里的皮肤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很温暖，很安定。 路然抬头看着他，摇头小声道：“没事。” 齐硕眸光沉了沉，没说话。 …… 清明节过去，一个学期也就过了三分之一了。 路然跟齐硕又回到了各自的世界，一个忙着公司的事，另一个杳无音讯，几乎就像路然所说的那样，是分手了。 连路然的舍友们都渐渐接受了，这对郎才女貌的一对是真的不在一起了，甚至还帮同系的学长给路然送来了一朵玫瑰花。 小米把花递给路然的时候很认真的给路然分析着：“学长对你挺认真的，上回元旦晚会是不是还给你送花来着？在齐神的威压下也没怯场，这次还主动来找你。我觉得有戏！” 路然看着小米，眨巴眨巴眼，无奈地笑：“你在想什么呀？能有什么戏？” 小米惊呼：“恋爱呀，脱单呀！然然，真的，我觉得学长挺好的……” 小米话还没说完，被刚进门的大元打断了：“你可别添乱了，路然现在都快忙成陀螺了，哪有时间谈恋爱啊。下次别帮他们给路然送东西了，传出去不好。” 小米还没死心。 路然捏了捏她的手：“是啊，我现在忙着呢，没时间想这些的。帮我谢谢学长，其他的就算了吧。” 路然冲小米笑笑，看见她无奈的点头了，这才继续去忙自己的。 等路然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大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来一条短信。 大元：你还喜欢齐神呢吧？ 路然刚要回，往下翻，才发现还有第二条。 大元：放心，我给你保密。 路然弯了弯眼。 宿舍里几个女生感情都很好，小米呢，心好人也好，虽然有时候会傻傻拎不清；欣欣呢，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的性格，人如长相，乖巧又听话，很招人疼；至于大元，可能是从小认识的朋友就多，跟其他两个比，她倒是相对显得成熟些。 路然很开心，这一世能有他们这样的室友，朋友。 上一世，她的所有遗憾好像都渐渐弥补回来了，只除了最后也最重要的那一件。 慢慢来，不着急。 路然自我安慰着。 …… 可事实证明，有些事情是慢不了的。 路然晚上从教室出来的时候，正看见道路边上站着的齐硕和路子瑜，旁边还有一个最让路然震惊的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路盛隆。 路然犹豫片刻，迈开步子走过去，因为是从背后，正听见路盛隆的话。 “……你俩小时候我们还经常说呢，要是子瑜能跟你定下婚约也不错。” 齐硕的声音传了出来：“路叔叔说笑了，路子瑜跟许延郎才女貌，任谁看了都说般配。” 这委婉的语气，竟然像是真的对路子瑜有意思，只是介于许延跟路子瑜的婚约，才没有进一步表示。 路然脚步微微顿了顿，下一秒，回过头来的路子瑜已经发现了她，喊了她的名字：“路然？” 路然嘴角扬起来，上前跟路盛隆问好：“叔叔，今天怎么突然来学校了？” 路盛隆看见路然，余光特意去瞄了眼旁边的齐硕，看见后者已经别过头去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路然留。 路盛隆转回脸，看着路然笑道：“小然啊，我来给你堂姐送东西。你呢，刚下课？” 路然点了点头：“恩，正要回宿舍。” 路盛隆没再多说，让路子瑜带着路然一起先走了。 路然强忍着回头的冲动，跟在路子瑜身后回宿舍。 一路上，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路然脑袋微微垂着，没说话。 “你放心，”路子瑜突然开口了，“我不会放弃许延，跟你抢齐硕的。” 放心？抢齐硕？ 路然抬起头，微蹙的眉毛在看见路子瑜那张认真的脸上时终于放开了，化作一抹无奈的笑。 “哦，知道了。”她回了一句。 可实际上，其实她本来也没有在担心这个啊。 齐硕是什么人，她不可能会怀疑的。 只不过刚刚齐硕跟路盛隆的对话，确实是他在故意引导路盛隆猜忌他和路然之间的关系。联系上齐硕之前跟许延的动作，路然更加确定了，他们一定是暗中计划着什么，关于她，关于路盛隆。 可刚刚看路盛隆的表情…… 路然总觉得，她这位叔叔可没这么好骗。 …… 日子流水一样，稍不留神，就悄悄从指缝溜走了。 路然在公司的实习还在继续。 帮经理上来送资料的时候，路然隔着门听见路盛隆在跟人打电话。 “……齐家那小子，用这么个小公司来套我的东西，我之前还真被他骗过去了。” “……” “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你那边口风紧，他们拿不到什么证据的。” “……” “实在不行，你就用你的手段解决了，如果有什么后顾之忧，我替你摆平。齐家虽大，但齐老爷子眼下也已经退了，百密总有一疏。” 鞋尖在地板上摩擦着，直愣愣的停下。 路然手指几乎已经要扣在门上，却在听见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后，整个人呆住了。 四肢冰冷，脊背发凉。 路盛隆一定没想到，他自己楼层的办公室会有人上来，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路然。 可路然心里是多么的庆幸，庆幸她会揽下这份送文件的活，更庆幸，自己来的时机这样刚刚好，才能及时听见路盛隆的话，听见路盛隆即将要对她小硕哥哥做的事。 路盛隆的意思路然很清楚了，虽然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谁，但小硕哥哥有危险！齐家纵然家大业大，事后不会善罢甘休，可如果，如果真的让对方得手，事后再怎么解决处理，她的小硕哥哥还是回不来了啊！ 路然一想到上一世的结局，喉咙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一般，呼吸不到丝毫的空气，连心跳都快要停止。 绝对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哪怕所有的一切都不要了，她也不能再让小硕哥哥出事！ “砰砰砰”三下，指节轻轻敲在门上。 屋内的电话声也已经临近尾声。 “请进。”路盛隆的声音平稳而没有丝毫波澜，好像刚刚只是挂断了一个普通的电话而已。 路然走进去，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叔叔，这是经理让我送上来的。” 路盛隆把东西接过去，随手翻了两页，视线打量着路然的表情。 路然神色自然地站在那里，小声开口：“叔叔，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路盛隆：“哦？” 路然抿了抿唇，像是鼓起了勇气似的抬头看向他：“叔叔，我这段时间在公司实习，发现管理公司真的是太累了，我……我觉得我可能做不来。” 路盛隆听了这话，眉头挑起来。 路然面上羞赧，略微不好意思道：“上次婶婶说可以让叔叔帮忙继续管着公司，只需要走一下流程……是真的吗？” 路然看着路盛隆，把男人脸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从错愕，到狂喜，最后带着几分犹疑，装在慈爱的外表下，冲她温和的笑。 “是真的。叔叔当然乐意帮你的忙，不过你虽然年纪还小，也该学着长大了，”路盛隆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样，等到你生日那天，如果到时候你还希望叔叔来帮你的忙，叔叔就答应你，好不好？” 路然点了点头，抿唇小声说：“恩，谢谢叔叔。” 路盛隆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等出了办公室的门，路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脚下软软的，走两步几乎就要跪下去，好在她赶紧撑住旁边的栏杆，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 心脏是空的。 大脑里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得想要抓住的东西全都在一一失去，不论是她的小硕哥哥，还是父母留给她的最后的遗产。 可还有别的办法吗？ 路然抿着唇，靠在墙上，慢慢蹲下来，抱着膝。 路盛隆刚刚强掩着欣喜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路然嘴唇动了动，就尝到舌根苦涩的味道。 没关系，就让他开心好了。她抿着唇想。 公司可以给他，财产也可以给她，什么都可以给他。 只要小硕哥哥好好的，健健康康，平安无事。 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61.难受吗？ 第六十七章 夏天的夜里, 突然下了一场大暴雨。 已经是暑假, 齐硕没回齐家老宅住，而是回了自己在路然家隔壁的房子。 再有一个月左右, 就是路然的生日了。齐硕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认真思考着要给她准备一件什么礼物才好。 十八岁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次生日。 齐硕想到上回见到路然的时候，她好像又比之前更憔悴的脸, 心就一抽一抽的泛着疼。 还好，如果顺利的话, 在她生日之前，一直困扰她的最大的麻烦就会解决了。往后她不用再受她家人的掣肘，会度过她有史以来最开心快乐的生日, 拥有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未来, 还有，安稳的与他共度的余生。 齐硕低头看着手机里自己偷偷存下来的照片, 心满意足。 那是元旦联欢会上, 系里的男生偷偷拿手机拍下来的, 路然弹钢琴时候的样子。 舞台明亮的灯光下, 钢琴后面的她看起来温柔又恬静, 长发垂在肩头，细白的胳膊从袖口里钻出来, 凝脂般的肌肤, 在灯光下甚至有点反光。 齐硕至今都还能记得, 她手指间流淌出来的钢琴声, 流水一般的直流入人心底。 她的琴声就像她这个人，不争不抢，柔软中透着坚强。 外面的暴雨下大了，雨滴砸在窗户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像一场激烈的打斗。 齐硕刚要去关窗，就听见楼下的门铃响了。 路子瑜撑着伞站在门口，满脸焦急地看着过来开门的齐硕，连招呼也顾不得打了，张口就问：“路然在你这里吗？” 齐硕心里一跳：“不在。路然怎么了？” 路子瑜慌张道：“不知道啊，今天一天她都待在家，晚饭吃完了就上去了，我刚刚路过她房间发现里面没灯光，敲门进去才发现她早就不在房间了。这大雨天的，而已不知道去哪了……” 路子瑜话说到这，已经急到不行。 路然再怎么说也是她堂妹，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她是真怕出什么事。 “我再去家里看看她回来了没。”路子瑜说完，撑着伞踩在雨地里，很快走远了。 齐硕也是心急如焚，心里却生出了几分疑惑，如果不是突然出了什么事，路然不会这么突然离家出走的。当务之急，是要立刻找到她。 他转身就要去房间里拿伞，心里坚定着，不管去哪里，都要把路然给找回来。 “小硕哥哥……”门外一声微弱的呼喊，把他拉了回来。 门外面，瀑布一般的雨帘里，一个被雨浇透了的小人儿慢慢靠近过来。 齐硕看清楚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几乎要蹦出胸口的心脏这才归于原位，可紧接着而来的，是无休止的心疼。 他大步走过去，把小姑娘从雨帘里拉进了门，看着她浑身上下湿透了的衣服，湿哒哒的头发搭在她的小脑袋上，看起来又冷又颓丧。小姑娘视线低垂着，湿漉漉的眼睫毛都黏在了一起，配上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可怜巴巴的，任他拉进了屋，也不吭声。 “怎么了？”齐硕拉过她的手，等掌心碰到她小手的一瞬间才察觉到，她整个小手竟然冷得像冰块，也不知道在雨幕里站了多久。 “是不是傻？在外面站了多久，不知道敲门？”齐硕把门带上，也不顾小姑娘身上湿哒哒的衣服，直接把人揽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小姑娘还是没回话，只乖乖的任他抱着，一声不吭。双眼没有丝毫神采，呆呆的样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齐硕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心急如焚。 感觉到她因为冷，整个身子都在不断地发抖，于是他赶紧把人带上了楼，放了热水给她洗澡。 氤氲的热气里，他嘱咐她：“乖乖洗澡，洗完以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有什么事我们再说，好不好？” 小姑娘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乖乖点了点头。 齐硕这才走了，临走的时候把于是的门关上了，却没提醒她反锁。 她的状态不对劲，他怕她一个人在里面会出什么事。 于是她洗澡的时候他也不敢走远，就这么守在门口，听着浴室里面时而安静时而响起的水声。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玲珑的身材，在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带着诱人的弧度。 浴室的门“哗啦”一下打开了。 他睁眼，刚刚还出现在脑海中的小姑娘此刻就站在他眼前，穿着宽大的、像是分分钟就要从肩上滑下来的浴袍，慢慢走过来。 齐硕干咽了一下喉咙，坐在床边的姿势动了动。 “你先睡，我去……”他挪了挪腿，想站起来去收拾浴室。 小姑娘却突然抬手，按在了他肩上，把毫无防备的他按回床边，紧接着，不等他反应，柔软的身子快速撞了过来，把他整个人扑倒在床上，柔软的身子压在他身上，只隔了夏天薄薄的一层布。 温软的唇瓣覆上他的，嫩滑的舌头从他唇缝里钻进去，勾着他的舌头，狠命的搅着，放肆又不留余地的搅乱了他的心，却终于在体力不支的时候被他抢夺了主动权。 于是急促的呼吸间，她开始去扒他身上的衣服，手指碰到他小腹的肌肉，柔软的小手只是轻轻抚摸着那一片，就已经像是在逗弄着他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可以了，”齐硕气喘吁吁的放开她，按住她作乱的手，尽量挪开眼，不去看她大片滑下去的衣服里泄露出来的春光。 想要起身，去还残留着她芳香的浴室，不仅是替她收拾了，还要解决一下他自己的问题。 可刚要起身，小姑娘就飞快的挡在他前面，本就宽大的浴袍被她解开了腰带，随着浴袍被她缓缓拉下来垂在地上，洁白的肌肤在灯光下，在他眼前完美的展示着。 “小硕哥哥……” 视觉的刺激，加上她软绵的声音。 脑袋里几乎立刻充了血。 更别说，下一秒，小姑娘软弱无骨的小手拉过他的，按在她胸前的柔软上，娇嫩的唇瓣贴在他耳畔，小声的，几乎带着哭腔的祈求。 “小硕哥哥，我们做吧。” …… 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次。 路然记得上一世他们之间的每一次恩爱，像是在名为爱的海洋中荡漾，船倾船覆，浮浮沉沉。 他是温柔的，向来都是。 可这也抵不住男生第一次时的莽撞和粗鲁。 疼痛的感觉几乎碾压了一切。 是她率先祈求的，可真正等他上了阵，却又是她先忍不住流的泪。 从未被人深入探取过的地方狭窄又紧实，几乎让他举步维艰。最后亲吻着她脸颊上的泪，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却紧紧的把他拉了回来，指甲几乎要嵌入他肉里，却不愿意停下。 等他终于狠下心做到最后，眼泪似乎都要流干了，喉咙是哑的，身体的疼痛却抵不过内心的充实，直到意识被剥离身体的前一秒，她还在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 “小硕哥哥……小硕哥哥……” 温柔的吻是如何落在她脸上，脖子上，还有身上的每一处，她已经不记得了。 最后头疼到不行，醒了的时候，睁开眼就是他低头看着她的目光，沉沉的，载着不知道有多深的柔情。 “难受吗？”她听见他问。 她摇了摇头。 等后半夜，是他把她叫醒的。拿着杯子和退烧药，小心翼翼的喂进她嘴里。 “头疼吗？”他关了灯以后，把她抱在怀里，被子裹紧了两个人，要发汗，他陪着她一起热。 路然还是摇头。 身上不太舒服，但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心里的慌乱好像平复了一些。 可那也或许只是她的自我欺骗罢了。 更深的自我谴责正在心里不知名的地方悄然发芽，破土而出，吞噬着每一抹光，让她无处可逃。 …… 第二天齐硕起得很早，第一件事是伸手去探身边人的额头。 还好，已经不烧了。 凑过去在小姑娘脸上亲了两下，他这才翻身起来，去给她准备早餐。走之前还没忘记把她的被子掖好。 于是几个小时后，路然是被热醒的。 大脑昏昏沉沉的，从昨天晚上的大雨开始，到后面大胆的举动，一路想过来，脑袋清明了几分，可更让她明晰的，是下身的疼痛。 第一次，是真疼啊。 路然把自己从被子里挖出来，踩着拖鞋下了楼，这才看见餐桌边坐着的人。 看见她下来了，他立刻帮她把椅子拖出来，几乎是半扶着她坐下了，这才把桌上保着温的盖子一一揭开。 小笼包，烧麦，油条，还有一锅皮蛋瘦肉粥…… “这些都是你做的？”路然眨巴眨巴眼，看向齐硕。 齐硕挑眉应道：“怎么，不像？” 路然撅了噘嘴，没说话。 不是不像，而是根本不可能呀。 上一世，齐硕曾经有段时间也很努力的学做菜了，但最后还是失败了。除了那种把原材料一股脑儿放进锅里自然而然变成菜品的，其他的他完全学不会。 今天这几样…… 路然看着他给自己盛好了递到手边的粥，心里持怀疑态度。 齐硕看着她一勺勺喂进嘴里，小声问：“好喝吗？” 路然点了点头：“好喝。” 看见男人嘴角的笑慢慢放大，她这才察觉到什么。 “这真是你做的？” 齐硕点头：“这些里面，只有粥是我做的。” 他往小吃街跑了好几回，终于在老板的教导下学会了。之前有空的时候他给自己做过几次了，只是第一次给路然做，他心里还真有点紧张。 “味道还可以吗？” 路然又多喝了几口，抬眼笑眯眯地看他：“非常好。” 齐硕也笑了。 等早餐吃完了，路然要起身的时候动作突然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齐硕紧张地看过去，想了想，扶着她胳膊，贴在她耳边问：“还难受？” 小姑娘脸立刻红了，轻轻点头。 看着男人无措的样子，最后还是她先笑。 “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别老想着要换什么婚约对象，以后多宠着我，明白吗？”她半个身子窝在他怀里，语气格外的恃宠而骄。 “恩，一定，”他低头亲了亲她，又补了一句，“当然。” 62.梦游 第六十八章 接下来几天里, 路然就一直住在齐硕这边。 整栋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 齐硕又是第一次开荤，说不想拉着路然再来大战八百回, 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种冲动却被他理智的按捺住了。 他能感觉到，路然这次一声不吭的回到他身边，心里藏着事，而且是大事。 之前让路然下定决心说要分手的, 无非是因为路盛隆，而这次路然突然回来, 齐硕想不到是什么让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齐硕心里不踏实，找机会给许延发了短信，让他多注意一下, 看看路盛隆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新动作。 另一边, 许延收到短信以后，眉头紧锁。 路盛隆有没有什么新动作他不清楚, 可他父亲许家明最近是有动作的, 而且还恰恰就跟齐硕有关。 许延有些忧心。 他知道他们许家富裕起来是有了几分运气在的, 可更大一部分原因, 是许家明的铁血手腕。 早年许家明纵横商场, 是以手段狠辣出的名。那些跟他作对的公司，不说家破人亡, 但最起码往后三代以内都翻不了身——这是许家明作为商人的行事守则。后来甚至有人开玩笑的说, 跟许家明作对的人, 想见第二天的太阳都难。 许延从小就听话, 许家明没让他接触过这些，可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许家明在外面的名声他多少也知道些边角。 这几年许延长大了，许家也成了排的上号的高门大户，盯着的眼睛多了，许家明做事的手段就收敛了不少。可许延知道，当年帮许家明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人脉，许家明可从来没丢下过。 这几天，许延偶尔听见许家明电话里吩咐的事情，听起来，像是要对什么人下手，而且这个下手的对象…… “你在这里做什么？”许家明从楼下上来，正看见靠在墙边沉思的许延。 许延敛了敛心思，温和的一笑：“发呆呢。爸，最近是有什么事吗？” 许家明看了眼自己儿子，看着他那双干净的、跟他妈妈一模一样的眼睛，拍了拍他肩膀：“小事情，你不用管。你要是真关心你爸爸我啊，有时间就多去公司帮忙，早点把公司从我手上接过去，我就能清闲了，知道么？” 许延感受到父亲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重力，点了点头。 许家明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满意的笑了笑，转过身走了。 “爸。”许延在他走远之前，突然喊了一句。 许家明回头。 “您还记得奶奶以前经常说的吗？”许延顿了顿，认真说，“钱挣起来是没有头的，可再怎么赚钱，也不能越过底线去赚。” 许家明看着儿子，哈哈大笑起来：“臭小子，说谁没有底线呢？” 许延也轻轻笑了。 许家明已经背过身去要走，反手冲他摆了摆：“忙你的去吧，我走了。” 许延“恩”了一声，看着许家明慢慢走远的背影，视线缓缓垂下来。 希望是他想多了。 …… 暴雨天后，炎热终于降下去两天。 傍晚的时候，路然就脱了鞋，窝在齐硕家的沙发上打盹。 齐硕坐在旁边打游戏，一把结束，视线从游戏机上转过去，一眼看见路然困到不行的在沙发上点脑袋。 他于是站起来，把游戏手柄丢在一边，抱着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小人儿上了楼。 路然睡着了以后很乖，姿势蜷缩着，微蹙着的眉心表示着她心里头的不安。 齐硕伸手想要去把她眉头捋平，却听见她微微加重的呼吸。 最后还是没去碰，只是去关了房间里的灯。 昏暗的月光下，他张开手臂把人整个儿圈在自己怀里，就着月光的亮，认真去看小姑娘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小姑娘一张小脸看起来似乎比平常更白了些，巴掌大的一张脸，似乎是无意识的一直在往被子里钻，几乎就要把自己整个儿蒙起来，也不怕呼吸不畅憋着了？ 齐硕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到最后眼皮子渐渐要合起来了，正要躺下去安稳的睡，就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 醒了？ 齐硕慢慢睁开眼，有些奇怪。 路然没有起夜的习惯，虽然睡着了以后经常呓语，可都是一觉到天亮的。 他揉了揉眼，看着坐在床边的那个背影，小声喊了一句：“然儿？” 床边那个人影没理他。 “然……” 齐硕刚要过去拍拍她后背，却听见安静的房间里慢慢传来的哭声。 小姑娘的肩开始一抖一抖的，紧接着，啜泣的声音慢慢变大，戳进他心底。 他看着路然慢慢站起来，走到房间的一角，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齐硕跟过去，在她旁边蹲下。 昏暗的一角，连月光都投不进来的地方，他看见小姑娘脸上已经全是泪，湿漉漉的一片。 眼泪顺着脸颊鼻尖，一直坠下来，落到她衣服上。 齐硕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小姑娘声音呜咽着，饱含着愧疚，慢慢在房间里响了起来：“爸爸妈妈，然儿对不起你们……” 她声音很小，微弱的，像是不敢打扰到其他人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像是在不断地忏悔，一边哭，一边说着抱歉，连祈求原谅的话都说不出口。脸上的泪还没来得及干，立刻又被新的眼泪覆盖上了。 齐硕看着她近在眼前的泪，却不敢去给她擦干，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敢说，怕惊扰到她。 她竟然开始梦游了…… 齐硕紧抿着唇，蹲在她旁边，像个骑士一样安静地守着。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静静地陪着，等着她眼泪流干的那一刻。 窗外的月亮好像变了个位置。 路然跪在角落里哭了不知道多久，等嗓子都慢慢哑了，这才慢慢站起身，重新回到床上躺下。蚕一样的睡姿，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地。 齐硕也跟着站起来，身子立起来，才发现腿因为蹲的时间太久，已经全麻了。 他轻手轻脚的躺上床，横过身子，隔着被子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感觉到她已经睡安稳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去亲吻她的额头，眼睛，和脸颊。泪水沾在他嘴唇上，好像是带着咸味的，他不知道。 只知道心里的苦涩在蔓延，一点点的，侵蚀了整个儿心脏。 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 一眨眼，路然的十八岁生日，就成了明天。 虽然是这对路然而言应该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可其实这段时间她还是没怎么回路家。 她习惯性的窝在齐硕家的沙发上，歪过头，就对上隔着一个玻璃墙的外面，男人正站在院子里打电话。 需要避开她才能打的电话，路然不用猜，都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肯定是许延。 齐硕跟许延究竟在做些什么，路然不知道。但大概可以猜到的是，他们正在想办法查许家明和路盛隆之间的交易有什么问题。 路然不插手，也没阻止。 反正过了明天，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段时间路盛隆忙疯了，订蛋糕、下请帖，做足了声势，要在路然十八岁这天给她举办一场隆重又豪华的成人礼，甚至连路子瑜都说，她成年的时候都没这么声势浩大过。 可路然听了却只想笑。 声势浩大？路盛隆看起来是为了她，其实不过是为了他自己而已。 路然已经答应他，生日宴上会正式向所有人宣布，她已经发现自己不是经商这块料，因此虽然已经年满十八，继承了父母亲留下来的全部遗产，可今后路氏仍然由路盛隆代替她管理，行使职权。 因此，这场生日宴对于路盛隆的意义甚至比路然本人还要重要。 路然闭上眼，手指塞进口袋里，捏着那张纸。 那是她前两天刚发现的，她刚满一周岁时，母亲写给她的一封信。 信上的话不多，寥寥几笔，却足以让她热泪盈眶。 致爱女然然： 最近过得好吗？ 不知道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多大了？是上小学呢，还是高中呢，再或者是已经大学毕业成了家，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不论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多大了，妈妈都希望你正过着最幸福的生活。 妈妈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如果你身边有你所爱的人，也有人同样爱着你，那这一切便都不算什么。幸福都是自找的，我相信以我女儿的聪明才智，一定很快就会找到。 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到来让我和昌隆多么的欣喜。刚知道有了你的时候，他拉着我去医院的路上一直笑，等见到医生的时候他半边脸都笑僵了，差点让医生给他也开一副药——这事儿被我说道了好久，每回都拿来打趣他，他也不反驳。 你看，这就是你爹年轻时候的样子。也不知道等你长大以后，他还能不能有现在风趣的十分之一——好好好，不说这个了，他要来抢我笔了。 女儿，妈妈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要自己走的，妈妈是这样从你外婆身边慢慢长大的，将来妈妈最多也只能在你身边陪伴你二十多年，剩下来的人生还是要你自己去闯。所以，妈妈今天给你写下这封信，就是想告诉你，希望你不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要学会坚强。坚强、勇敢，有了这两样要素，你未来的人生不论遇到多少艰难挫折，到最后都一定会峰回路转，见到雨后彩虹。 妈妈想过很多对你的期望，要健康，勤劳，善良，有一颗助人为乐的心，同时也不畏困难的勇攀高峰……可期望太多了，妈妈不想用自己老固的思维去规划你的人生。因此妈妈决定放开手，让你自己去摸索，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未来。 想说的太多，可想了半天，再下笔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然然，其实写了这么多，妈妈最想告诉你的还是，不论未来怎样，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能够收获你自己的幸福。 只要你幸福，我和你爸爸就安心了。 ——永远爱你的妈妈徐丽留 …… 信是那天收拾房间的时候，路然无意间发现的。 妈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样一封信夹在一本硬壳的《红楼梦》里，连上一世的路然都没有见过这封信，可想而知这信藏得有多隐蔽。 手书总是能在漫长的时光中，保留最原汁原味的情绪，透过纸片和墨水，丝毫不落的传达到想传达的人心中。 路然感受到了，父母对她的爱。 可也正因为感受到了，她才更加自责，愧疚，甚至……有些自我厌弃。 母亲给她的爱温柔又伟大，几乎是一瞬间，她感觉到父母好像从未离开过她身边，这十多年来，他们其实一直在默默地爱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这种爱是力量，可却让她更加感到愧疚。 这么爱她的父母，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留给她，甚至在她才一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勾勒她后半生美好的未来。 可她呢？她却自私的为了保护她的小硕哥哥，连他们一辈子的心血都放弃了！ 路然突然发现，她根本无法原谅她自己。 所以她只能来找齐硕了。 冒着大雨，自我惩罚一般的逃开了所有人，悄悄地，只想来跟齐硕在一起。 她自私的，想用最原始的方法，感受到到他这个人，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从他身上汲取力量，这样才能让她有勇气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没有做错，那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她已经尽力了…… “然儿？”齐硕从大门走进来，看见路然闭着眼，脸色惨白的样子，担忧的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感觉到手掌下的温度正常，还好，没发烧。 路然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这个优秀又温柔的男人，张开手去勾他的脖子，软软的喊他：“小硕哥哥……” 齐硕“恩”了一声。 路然抬头看见他脸上的担忧，干脆从沙发上站起来，两腿勾住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齐硕轻轻笑了一下。 路然小声在他耳边问：“笑什么？我重吗，会不会抱不动？” 齐硕摇头：“轻的像只猫。增肥吧？” 路然忍不住咧了咧嘴，把脸埋进他颈窝里，软着声音撒娇：“小硕哥哥，我喜欢你……” 齐硕亲了亲她颈脖。 路然躲了一下，顿了顿，小声问：“明天是我生日了，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吗？” “有什么想要的？” 路然眼睛垂了垂，轻声说：“还记得城南那个手工做陶人的店铺吗？” 齐硕点头。 “明天是我的成人礼，按理说，应该有父母出席的。可是我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路然说到这里，轻轻顿了顿。 齐硕侧过头，想说什么，却见路然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知道的。我只是在想，如果明天的生日宴上，能有按照我父母的样貌做出来的陶人出席，也算是代替他们，看着我成人了……”路然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不过现在都这么晚了，应该来不及了吧。” 她轻轻歪了歪脑袋，把整个身子紧紧的贴上他的。 果然，没等到三秒钟，耳边就已经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地味道。 “谁知道呢，也许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有了。” 路然抿起唇，甜蜜又苦涩的一笑：“恩。” 63.暖 第六十九章 第二天路然早上醒来的时候, 身边的床早就已经空了。 路然伏在齐硕睡过的枕头上, 狠狠吸了一鼻子，闭着眼磨蹭了两下, 这才爬起来穿衣服。 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路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的是路盛隆特意准备的高档礼服，妆容化得很精致。 路然长了一张标准的娃娃脸, 平时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今天这妆化起来, 精致之余还添了几分成熟的感觉。 她准备妥当了，只身回到了路盛隆家。 还没到生日宴开始的时间，已经有宾客陆陆续续的来了, 正在客厅里跟路盛隆说着话。 看见路然来了, 路盛隆立刻站起来，主动把她拉过去介绍了一番：“这几位叔叔都是公司里的经理, 这么多年帮着我一起在公司打拼, 也是我的老战友了。” 路然看着路盛隆兴奋的样子, 轻轻点头, 给几位问了好。 几个人里头, 一位年纪稍长的走过来，一脸慈爱的看着路然：“小然啊, 还记得伯伯吗？” 路然抬头看着他, 有些茫然。 那位也不介意, 轻笑着说：“我上回见你啊, 你还不会走路呢，没印象也正常。我是当你跟你爸一起把咱们辉腾做起来的，我姓赵，你可以叫我赵伯伯。” 路然看着赵伯伯脸上的慈爱，顿时明白了。 公司里的老人们，尤其是当年跟着她父亲陆昌隆一起创业的那一批，直到现在都还守着公司，只等着有一天她能回去，继承她父亲的位置。这位赵伯伯，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了。 路然想到这里，心头一酸，小声叫了一声：“赵伯伯好。” 赵伯伯看路然微红的眼睛，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哎呀，都长这么大了。今天成年礼一过，以后也能多在公司见到你了，是不是？” 路然看着眼前人一脸期待的样子，声音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哎，今天是小然生日，提什么公司嘛，”路盛隆笑呵呵的走过来，看着路然，“你堂姐在楼上，说是有礼物要送给你，你先上去？” 路然深呼吸了一下，最后给赵伯伯递过去一个歉疚的目光，转身上了楼。 她已经想起来了，这位赵伯伯年纪也打了，早该退休、把公司交给他儿子了，可他却因为担心儿子会倒戈支持路盛隆，于是不放心的一直守在公司里，就等着亲眼看见路然把公司接过去，然后放心的退下来。 只是他一定没想到，最先放弃的人，就是路然自己。 …… 路然上了楼，还没进房间，就看见了路子瑜。 那天下大雨，路子瑜撑着伞四处找她的样子，路然全都看在眼里。她就躲在齐硕家院子的角落里，不想被他们找到。 看着路子瑜站在大雨里慌乱又担忧的样子，路然说不感动，是假的。可真要让她像平常姐妹一样跟路子瑜相处，路然却又做不到。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这个表姐都被夹在她和路盛隆中间，在亲情的炮弹当中，没有输赢，留下的全是裂缝。 “听路叔叔说你有礼物要送给我？”路然问她。 路子瑜听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我那天逛街碰巧遇到了，就买了一套送给你。”路子瑜把东西从背后拿出来，是一套首饰。 礼盒装着的，一打开来，珠光宝气。 路然拿起来看了一眼，红色的钻石，特意做成了樱桃的造型，很讨女孩子喜欢的。 “喜欢吗？”路子瑜紧盯着她，小声问。 “谢谢，我很喜欢。”路然把盖子合上，看着路子瑜，轻轻笑了笑。 路子瑜拍了拍胸口，松下一口气的样子，把路然看得心下一暖。 两个人刚要走，楼梯处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过来。 “小然，”许延一步步迈过来，在两人面前站定，“生日快乐。” 许延轻轻抬手，把带来的礼物递到路然面前。 路然道了谢接过来，把那个小礼盒打开，里面是一块精致的女士表。 看外表并不怎么华丽，简单大方，却在表盘内部有着精细的设计，非常有格调的一款手表。 许延看着她，问：“喜欢吗？” 不等路然回答，他又补充道：“已经送出手的礼物，不喜欢也不能退还哦。” 路然看着他狡黠的笑，无奈的把东西收下，轻声道：“谢谢许延哥。” 路子瑜站在旁边，难得的竟然没有因为这份礼物而醋意大开？ 路然侧过头去，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路子瑜先一步开了口。 “齐硕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路子瑜一边问，一边四处张望着。 其实路子瑜还一直觉得挺奇怪的，跟以前的生日宴不一样，这次路然的成人礼居然定在了中午，就因为这样，路子瑜邀请朋友来的时候还再三强调了好几回，生怕对方记错了时间。不过听路盛隆说这是路然自己的意思，她也就没多问了。 路子瑜以为，按照路然和齐硕的关系，他应该早早地就过来了。可眼下，这生日宴都快开始了，他却还不见人影。 许延疑惑地看向路然。 路然目光往旁边避了一下，解释道：“他临时想起来有东西要买，一大早就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 不等两人追问，路然抢先一步道：“你们俩先聊着，我昨天睡得晚，先进去补个觉。” 她说完，冲许延微微笑了一下，加快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路然脸上的表情终于卸下来，露出一直被她掩藏到底的忧伤。 昨天跟齐硕提到的城南那家陶人店，她是故意的。 今天是星期一，那家陶人店是不开门的。可听了她昨天说的话，齐硕今天一定会去帮她买陶人，一家没开门，他就一定会去找第二家。一来二去耽误了时间，再加上这座城市里拥堵的交通，下午之前他应该是赶不回来了。 而中午的生日宴上，她就会当众宣布，公司的未来依然由路盛隆做主。 等齐硕回来的时候，这一切应该已经全部结束了吧？ 路然倒在床上，把自己之前画的那张齐硕的画拿出来举在脑袋上面，看着看着，就好像连心都变得温暖起来。 只要过了今天，她就可以安心的跟他在一起了。她不会再是路盛隆的阻碍，他也不会因为她而成为路盛隆的眼中钉，如此一来，上一世的事情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她终于改变了他们的结局。 或许方法笨拙，或许代价深重，或许她会难过，她放弃了父母留下来的最宝贵的遗产，可她到底是好好守护住了他。 她的小硕哥哥…… 路然把画放在胸口，眼眶里的湿润顺着眼角滑落，没入发丝里，再没了踪影。 就像她心底那一丝忧伤。 …… 门外，许延跟路子瑜两个人单独呆着，气氛却超乎寻常的尴尬。 自从上次两个人闹了不愉快，路子瑜好像也已经放弃他这块难啃的骨头了，一直没再主动联系过他。 许延前段时间忙于跟齐硕的计划，也根本无暇去想这些，这会儿重新见了面才意识到，原来他们俩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说过话了。 “你……”许延刚开了口，就被路子瑜打断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回房间了。这里你也熟，自己随意吧。”路子瑜优雅的冲许延笑了笑，转身就要走。 许延下意识喊她：“等等。” 路子瑜停住脚，回头看他。 许延张了张嘴，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轻声问：“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陪我去花园里逛逛？” 路子瑜静静看了他两秒，这才慢慢点头：“好。” …… 两个人在花园里慢吞吞散着步，走走停停的，是真的纯粹打发时间。 “你最近在忙什么？上次说想考的证书，准备的怎么样了？”最后是许延先发问。 路子瑜：“在复习。” 三个字，好像终结了整段对话。 许延哑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问她：“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路子瑜也停下来，侧头看着他，挑衅似的一笑：“是啊，我喜欢谁你不是知道吗？” 许延顿了顿：“我的意思是……” “是什么？盼着让我尽早移情别恋，好跟你解除婚约，放你自由？”路子瑜挑着眉，凑近了看他。 她欺的太靠前，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下巴。呼吸间，他甚至能明确感受到属于她的芳香，介于少女与成熟之间的，蜜桃般诱人的香气。 许延定了定神，往后仰了仰身，想避开她身上的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眼睫毛动了动。漆黑的，长长的，像扇子一样。 路子瑜多看了一眼，目光坠入他漆黑的眼眸深处，呼吸变得紧张了起来。 于是下一秒，她快速撤回了身子，同时也把目光挪向别处，不敢再多看。 “知道了。”她闷着声音应道。 她讨厌他。 就是因为他长得又好看脾气又好，她才会这么多年都对他念念不忘。 可偏偏他又不喜欢她！ 路子瑜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重新拉开。 许延看着眼前的路子瑜，看见她脑袋微微低垂着，声音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名为失落的情绪笼罩在她头顶，这样的她跟平时他见到他的她都不一样。 那个自信的，永不服输的路子瑜，好像跟眼前这个人兵分两路，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许延突然感觉到，自己心里不知道何处好像生出了某种异样的感觉。 同样的感觉，他好像也有过。 那是上一次，在学校，她吃着醋质问他：“你知不知道谁是你未婚妻？许延哥，你哪怕不为了我，为了我们两家的脸面，也没办法避嫌吗？” 他当时看着她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违反了他向来说话留情的原则，明明白白地斩断她的念想：“我对你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从以前到将来，我都只会把你当妹妹看。路子瑜，你从一开始就清楚的，不是吗？” 许延说这话的时候是认真的。 可真等看见路子瑜失落的慢慢松开挽着他的手，眼睛里的光彩慢慢暗下去的时候，他心底的怜惜也是认真的。 应该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心疼吧？他自我解析着。 “齐硕不知道生日宴是中午吗？”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转移话题。 提到这个，路子瑜也有些疑惑：“不会吧，这几天路然都在他那里，应该跟他说过了。” 许延的眉头慢慢蹙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路然刚刚的状态不对劲，再联想起前两天齐硕给他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心里头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而且无论如何，今天这种场合，齐硕也一定不能迟到啊，毕竟路然可是要在生日宴上宣布，以后公司还是交给我父亲打理……”路子瑜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许延震惊地看着路子瑜。 路子瑜眨了眨眼：“你不知道吗？路然跟我爸商量好了，她年龄还小，公司的大权她打算继续交给我爸管理……” 路子瑜还没说完，许延已经转过身去，走到一旁去给齐硕打电话。 “喂？”电话那端的齐硕听起来有些气喘吁吁，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在哪？”许延省去了客套，直奔主题。 “在城南，怎么了？” “路然今天成年礼，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宴席摆在中午，而且她会在今天宣布，虽然成年但公司依然由路盛隆打理。齐硕，你别告诉我这你也早就知道！”许延咬着牙，声音里的急切丝毫不掺假。 电话那端安静了片刻，回复很简洁：“你拖一下，我马上回来。” 第七十章 对这场生日宴，路盛隆是打起了百分之一百的精神，邀请到场的人不仅有远近世交，还有公司的元老们，就连那些动用了人脉才能请得到的人，也都摆足了诚意请来了。 可以说，今天到场的这些人跺跺脚，整个s市都要抖三抖。 路盛隆想靠这一天扬眉吐气，已经盼了很久了。 李淑梅来敲路然房门的时候，路然故意顿了顿，才过去把房门打开。 视线中的李淑梅脸上原本带着几分焦虑，等看见房门开了，那焦虑立刻不见了，换上了一张喜气盈盈的脸，估计刚开始是怕路然临时改变主意吧。 路然看在眼里，懒得在意这些细节。 下了楼，路然就被路盛隆带着，在大厅里转了一圈。 这些人都是路盛隆这么多年的人脉资源，还有不少是一直支持路然回公司继承的，此刻全站在大厅里，倒显得有些挤。 路然一抬眼，看见不远处的齐宏，隔着三三两两的人冲他笑了笑，却没敢上去打招呼。 怕他会问齐硕去哪了，想到等会她要亲口宣布的消息，更是没脸去喊他那一声“大哥”。 “时间不早了，开始吧。”路然看着路盛隆，小声说。 路盛隆嘴上推脱着，动作却干净利落，敲了敲杯子让大厅安静下来，带着路然站在正中间，朗声宣布道： “首先，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侄女路然的十八岁成人礼。诸位肯赏脸来，是我路盛隆，是我们整个路家的荣幸。感谢大家！” 路盛隆说着，抬了抬酒杯，跟众人举杯。 一片掌声之后，路盛隆继续道：“今天邀请大家来，是想请诸位做个见证。小然，你来说？” 他这么说着，把路然让到身前，自己走到一旁，远远的看着路然，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吊灯光线的直射下，路然晃了一下眼，等适应了，这才抿着唇，轻轻开口：“大家好，我是路然。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非常感谢各位给我的生日祝福，谢谢大家。” 路然说着，冲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掌声稀稀落落的响起，伴着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位路家的小公主，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 “十八岁，意味着正式成年了。大家或许知道，我的父母通过不懈的努力，创办了如今的辉腾集团，并把它留给了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怀念我的父母，也一心想要努力继承他们的事业，但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我觉得以我目前的年龄和能力，可能无法担此重任。” 路然停顿了一下，视线在大厅里那些惊异的、窃喜的脸上一一滑过。 “因此，我决定……” “路然！” 人群中，一个人影突然站了出来。 路然一愣，看着许延一步步慢慢靠过来，走到她跟前。 “小然，”许延的笑容依然那么的温柔，声音轻轻地，像蒲公英一样，从耳边拂过，“恭喜成年。” 路然有些呆愣的看着他，下意识点头：“谢谢。” 他嘴角的笑容好像扩大了几分，继续道：“我能抱抱你吗？” 他说完，没给她拒绝的时间，已经抬手抱了上来。 温暖的，矜持的，让人很想要依靠的一个拥抱。 路然双手垂在身侧，任他把这个虚停在表面的拥抱时间拉长，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这么做的用意，他已经开口告诉了她答案。 “路然，不要放弃，还差最后一步了，我跟齐硕的所有努力，就差最后一点就能达成。你叔叔和我爸之间的交易，我们已经找到突破口了，顺利的话，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拥抱的时间太长，路然已经听到下面窃窃私语的声音。 手心里有汗，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拥抱，还是因为他落在她耳边的内容。 他最后不再停止于那一个发于情止于礼的拥抱，双臂收的紧紧地，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覆在她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 “小然，不要放弃，相信我，相信齐硕，好吗？” 许延说完，终于放开手，对路然露出一个温暖而有力的微笑，慢慢转身，回到人群当中。 他能做的都做了，已经到了现在这场面，事情究竟要怎么发展，只有看路然自己的选择。 许延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着路然，紧张着她的选择。 路然视线慢慢从许延身上收了回来，默默消化了一下他刚刚所说的话。 他说，他们有进展了。 他还说，再坚持一下。 他说，她要相信他们…… 路然抬头，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突然没来由得开始冒虚汗。 心脏“砰砰砰”跳得剧烈，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立刻发生……跟小硕哥哥有关。 路然做了个深呼吸。 想到齐硕，想到他温柔的笑，想到他面对她时候宠溺又无奈的语气，还有早上给她留在锅里的他亲手熬的粥…… 路然，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许延的一句话就能让你动摇吗？用小硕哥哥的危险做赌注？ 不可以。 你怎么可以？ 路然轻轻笑了。 嘲笑着自己内心的不坚定，还有……心底那一丝渺茫的，觉得一切都会好的希望。 “许延哥，谢谢你。”路然抬眸，冲许延轻轻笑了笑。 “刚满十八岁的我，很感谢各位前辈对我的包容和指导。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学习，但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要管理辉腾集团这样大的一个企业，我非常明白，自己的能力不足。” “因此，我决定在今天，在诸位前辈的见证下，正式宣布，未来辉腾集团的最高管理者依然是……” 路然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大厅里的贵宾们有些惊疑不定的往两边让开，给来访者让出一条通道来。 穿着制服的人畅通无阻的走到大厅中央，看了眼路然，又向四周扫视了一眼，掏出手里的文件公示，问：“哪位是路盛隆先生？” 路然愣住了。 路盛隆脸上刚刚的狂喜还没来得及收，此刻凝重的表情已经覆在了脸上，神色纠结着，犹豫着走上前：“我是……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目前在调查一起经济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请您立刻跟我们走一趟。”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路盛隆还想挣扎：“什么案件，你们能不能等一下，今天是我侄女的十八岁生日……” 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路盛隆不甘心啊！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几位办事人员已经快步上前，礼貌的把他请走了。 大厅里一片混乱。 路子瑜哭的满脸都是泪，跟在路盛隆身后，担忧又害怕的一声声喊着“爸”。想要追出门去的时候，却被李淑梅在她身后用力拉住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也是要颜面的。 在场的宾客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纷纷议论起来。 路盛隆一手掌管辉腾集团这么多年，今天却当着这么多贵客们的面被带走调查了……这件事几乎能成为圈子里未来小半年的热门话题，更是不知道要给圈子里其他公司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路然站在大厅中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许延抬步走上前，紧跟着齐宏也走了过去。 “不用怕，不是什么大事。”齐宏拍了拍路然的肩，安抚着。 路然有些懵。看齐宏的样子，好像对路盛隆被带走这件事一点也不意外？ 许延站在路然另一边，表情中也看不出来有多震惊。 他也早有准备。 路然低了低眸子，突然有些迷惑，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究竟忽略了多少。 下一秒，许延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这关键的时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车祸？”许延脱口而出。 路然心里一紧，抬头震惊地看着他，嗓子像是被人扼住了，说出来的声音都在抖。 “车祸，是……小硕哥哥吗？” …… 高速行驶的车上，齐宏坐在驾驶座上。 后面路然低着脑袋坐在那里，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许延坐在路然旁边，拿纸巾给她擦额头的汗，却发现纸巾根本不够用。 “小然，不要慌，没事的，好吗？”他小声安抚着，“齐硕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路然摇了摇头，咬着牙，却因为发着抖，牙齿之间发出剧烈的碰撞的声音。 害怕……太害怕了…… 路然瞪大了眼，不敢闭。 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就全是齐硕倒在血泊里的画面，血红的颜色，把他整个人淹没在里面。血肉模糊的躯体，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了，身上穿的西装还是她给他买的那一身，血泊里他的胳膊露出来，雪白的手指上套着一枚好看的戒指——跟她手上的那枚是一对。 她好恨她自己！ 是她害死了他。 是她又害死了他一次！ 不用问她都能猜出来，一定是许延告诉了齐硕这边的情况，齐硕急着赶回来，却在路上遭遇了车祸…… 路然咬着牙，眼睛里的泪水不住地往外冒，模糊了双眼。 她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听，只想陪着他一起去死！ 视觉不在了，连听觉都渐渐消失了。 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眼前的一片血色，慢慢放大蔓延，最后把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 再睁眼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病房里很安静，手边挂着不知道什么药水。 路然歪过头，看了眼窗户外面刺目的白光。 今天的天气很好。 可是，小硕哥哥已经看不到了。 路然眨了眨眼，很干，连眼泪都没有流。 她真是个坏女人，害死了他整整两次。 路然撑着身子坐起来，抬手把手上针头拔掉了，走到窗边。 六层楼的高度，足够了。 她撑在窗台边，想把身子挪上去，可几次都失败了。 窗台太高，她这具身体太虚弱了，连把自己撑上去都做不到。 路然最后又试了一次，终于成功的时候，仰头看了眼外面的蓝天白云，很美。 如果是上一世，这样的美景，她一定要画下来，拿给小硕哥哥看。 路然嘴角勾了勾，闭上眼。 来世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路然做好了要往下跳的动作，却突然感觉到身后的门开了。 她没回头，只觉得什么都无法阻止她想要做的事…… 可下一秒，她就听到身后传来的那个人慌乱的冲过来的动静，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从后面抱住她，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包裹在她周身的，是熟悉的，她日夜贪恋的味道。 “小硕……哥哥？”她不确定地轻声问。 身后传来他几乎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是我还能有谁？” 就像苦行的人潜行在沙漠中，烈日当头时，看见的一朵盛开的花。 路然干涸的心头，涌起了一汪泉水。 “你……你没死？”路然不确定的小声问。 齐硕咬牙切齿：“谁告诉你的，车祸就一定会死人？” 路然还是不确定，抬起手，碰了碰他抱在自己身前的手。 软软的，大大的，有温度的。 他是真的没死。 路然松了口气，刚想转过身来，就听见身后的人倒吸气的声音。 “你小心点。慢慢回来，别掉下去。” 他的声音很紧张。 看路然点了头，他才慢慢松开她，往后退了退。 路然转过身，从窗台跳下来。 视线落在那个她担惊受怕以为抛弃了自己的人身上，声音还没发出来，眼泪已经先一步夺眶而出了。 “小硕哥哥……我还以为我又把你害死了……”她放肆的哭着，冲过去，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他顺着她的力道倒在了病床上。 她伏在他胸口，泪水肆意的蔓延着，像是永不会枯竭的泉水。 他的大手轻轻拍在她脑袋上，很慢，很温柔。 直到她哭累了，他才慢慢把人放开，含着笑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无奈：“哭够了？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我骨折了的腿有点疼，可能需要叫医生。” 路然“啊”了一声，飞快的从他身上跳下去，冲过去按床头的铃。 手指还没按下去，医生已经从门口冲了进来，嘴里念叨着：“说了不要乱跑，就是不听！哪有腿骨折了的病人还到处乱跑的？” 许延跟在医生们后面进来，嘴角挂着他标志性的温柔的笑。 路然看着齐硕忍着疼的样子，心里头的愧疚慢慢覆上来，淹没了整个心脏。 齐硕却突然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不，还好我是个不听话的病人。” 刚刚的场景，千钧一发。 如果他晚来一步，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到现在，他的心跳都还没平静下来。 等被医生重新送回病房，齐硕躺在床上，看着趴在床边、拉着自己的手一刻不肯松开的路然，认真地问。 “然儿，你认真地告诉我，为什么会以为‘又’害死我一次？” “我……” 她刚开口，又被他打断。 “同样的话，我以前听过一次，”他认真地看着她，“在你睡觉的时候，梦呓里。” 路然愕然地看着他。 “所以别想随便编个故事来骗我。” 齐硕捏了捏她的小手，看着小姑娘纠结的样子，嘴角慢慢扬起来。 “不过也不用太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他轻轻说着，声音像早春时拂过柳树的清风，温柔又不失暖意。 “反正我有整个余生，慢慢听你讲。” （正文完） 64.番外--醋王 番外--醋王 路然和齐硕手挽着手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 晚自习上课的铃声刚好响起。 正是九月, 天黑的晚，两个人从校门口走到操场, 在树下站定的时候，路灯刚好亮了起来。 暗下来的天色中，操场上一个个绿色的方阵在路灯下看起来更整齐了，口号和踢正步的声音隔着夜色传了过来, 青春又有活力的样子。 “小硕哥哥，你还记得你军训的时候, 我来学校看你吗？”路然突然歪着脑袋，仰头问齐硕。 齐硕笑了一下，抬手刮了一下她鼻尖：“记得。下着大雨, 你趁教官不在, 过来给我撑伞。” 都是男人的方阵旁边，站了这么个萌哒哒的小女生, 给他打着伞, 她还得踮着脚……路然是不知道,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 她在他们专业里小小的火了一把。 齐硕还记得, 那天晚上回了宿舍，几个室友听了他的描述, 很是震惊了一把。一是这么漂亮一小姑娘, 居然冒着雨也要过来陪他军训；二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冒着雨给他撑着伞, 居然还不是他的女朋友！ 不过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现在还不是，不过很快就会是了。” 齐硕想到这，嘴角抬了抬。 路然仰头，看他笑的温柔，自己也跟着甜甜的笑了起来。 只要他开心，她也就开心呀。 …… 两人随便转了转，最后走到教学楼，两个人曾经上课的教室里。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是学弟学妹们正在上自习。 路然跟齐硕没进去，就站在后门往里头瞅。 路然抬手指了指教室中间一个位置，小声跟他咬耳朵：“那里，之前我们就是坐在那，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 齐硕低头看着路然弯弯的眼睛，应了一声：“还记得当时老师问的什么吗？” 路然侧着脑袋回忆了一下。 齐硕轻笑：“其实老师的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不过当时我的回答，还有印象。” 路然眨了眨眼，期待地看着他。 齐硕清了清喉咙，回忆着重复道：“我认为，刚刚我身边这位女同学回答的非常完美，我赞同，而且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路然点头：“好像是这样。” 齐硕笑：“后面还有半句呢——” “什么后半句？” “后半句是……女朋友说的话，的确是要无条件赞同的。”齐硕一字一顿地说出来，揶揄地看着她。 “那是老师说的！”路然红了红脸，小声反驳。 齐硕扬眉：“老师说出了我的心声。” 路然脸更红了。在齐硕打趣的目光下，她干脆把两只手都伸过来，缠着他一只胳膊，小声的撒娇似的埋怨：“甜言蜜语！” 齐硕从善如流的接了一句：“那也只对你说。” 路然红着脸，赶紧拉着他往教学楼外面走，嘴里小声念叨着：“听不见听不见，在教室里谈情说爱的，小硕哥哥，你都不知道害羞的吗？” 等到了外面，路然终于觉得心里的害羞稍稍降下去一点。 齐硕的大手揽了过来，把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低头覆在她耳朵上，轻声说：“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都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合法夫妻了，你怎么还这么容易脸红？” 名副其实……路然脑袋里不自觉的拐到了怎么个“名副其实”法儿，红晕几乎要从脸颊蔓延到耳朵根。 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扫在她耳畔，痒痒的。 路然自然反应似的缩了缩脖子，两只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口，降温似的蹭了蹭。 他们是在三个月前领的证。 六月份，路然生日那一天。 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路然跟齐硕第一次想见；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齐硕帮路然搞定了路盛隆的野心和计谋；二十岁生日的时候，路然大学毕业，齐硕跟路然正式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好像他们所有重要纪念意义的日子，全落在路然生日这天。 按照齐硕的话说，是感谢这一天，把他最爱的女孩，送到了这个世界上，送到了他身边。 路然突然想起了什么，仰头看着齐硕，眼睛亮亮的，眨巴眨巴眼。 齐硕低头在她鼻尖亲了一下，了然地问：“小馋猫，想到晚上要吃什么了？” 路然嘻嘻一笑：“想喝粥，喝你做的粥。” 齐硕宠溺的揉了揉她脑袋：“好，回家给你做。” 小姑娘开心的神采飞扬：“恩！” …… 结婚后，两个人住的地方还是跟路盛隆家挨着的那栋别墅。 成人礼那天，路盛隆因为经济案件被带去调查，再回来，整个人安分守己了不少。 路然后来才知道，那是齐硕跟许延努力了很久才得到的结果。 路盛隆这个人，太贪了。 不仅仅是这些年来一直在偷偷的把辉腾集团的钱挪到自己的口袋里，跟其他公司的合作里，也大多是缺斤短两，偷梁换柱，以此赚取自己更大的利润。 路然成人礼那次，是齐硕利用齐宏借他的公司的壳，再加上许延对路盛隆敛财手段的了解，两人做了个套，成功把路盛隆钓上了钩。 那次项目资金数量大，路盛隆又一直以为万无一失，留下了不少把柄。证据面前，几乎没有丝毫洗地的余地。直到最后，在路然的于心不忍下，几个人降低了涉案的金额，终于还是没让路盛隆坐牢，只是从轻追责，罚了款。可有了这次的教训，路盛隆也彻底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了。 原本这件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悄无声息的，也不会对路盛隆有太大影响。可偏偏，他是在路然的生日宴上当众被带走的。 生日宴上，能被路盛隆请来的，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原本他请过来，见证他正式接手辉腾集团这一光荣时刻的，可倒头来，却成了他人生黑点的观众。 路盛隆的臭名就这样在圈子里传开了。公司股东们也不敢再让他继续管理辉腾集团，于是原本支持他的那些人大半都倒戈了，一力把路然捧上了集团的最高位置。 路然坐在辉腾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透过玻璃窗看向楼下的时候想，她的父母终于可以安心了。 他们的女儿多成功啊，不仅保住了他们留给她的公司，而且还成功嫁给了她最想嫁的人。她现在过得很幸福，非常，非常的幸福。 他们一定也会替她开心的。 …… 唯一让路然纠结的是，她自己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齐硕把粥熬上了以后，路然在厨房左右看了看，发现也没什么自己能帮得上的忙，于是深思熟虑后，决定炒一盘花生米，就当是喝粥时候的小菜了。 于是等半小时后，齐硕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厨房已经彻底被熏人的油烟占领了。 齐硕捂着鼻子，抵挡着那浓重的烧焦味，冲过去把灶台上的火关了，又看了眼旁边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无奈地摇头。 “你……” “我错了！”路然冲他眨巴眨巴眼，抢先说道。 “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就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进厨房的，还一个人开火，一个人开火也就算了，居然还企图炒花生米——这种完全超出了我能力范围的高级烹饪技能，我连试都不应该试的，真是太危险了。”路然低着脑袋，一股脑儿把话全说完。 齐硕站在小姑娘面前，看她背课文似的把这一长串的自白说完，然后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瞄他一眼，看见他正望过来，又认错态度良好似的，快速恢复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 齐硕扯了扯嘴角。 小姑娘这是哪儿学来的？以前遇到这种事，她都只会乖乖低着头，等着他教训的差不多了，再投怀送抱的过来亲亲他，撒娇卖萌地求原谅……哪会像现在这样，还知道先声夺人了？ 齐硕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垂下去的脑袋，只给他看一个后脑勺，自顾自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归作了一声叹息。 “行了，跟个小学生似的，是不是还想写个检讨书呢？”齐硕泄了气，一边去搓抹布，给她收拾灶台，一边放缓了语气。 小姑娘果然跟得了特赦令似的，刚刚那低头听训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几乎是立刻凑上来，两手环住他的腰，身子贴在他后背，小脑袋乖巧地蹭了蹭。 “你不生气了呀？” 软软的声音传过来，齐硕不用看都知道，小姑娘此刻眼角眉梢甜甜的笑。 “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齐硕无奈地摇头。他的小姑娘啊，他宠着还来不及呢。 谁成想，身后的小姑娘却不赞同了。 抱着他腰的手松开了，小姑娘站在他身侧来，一一给他细数着。 “你生气的时候可多了呢！我给你算算啊，”小姑娘掰着手指，“高三的时候，看见我收了许延送的花，脸拉得老长；还有那年元旦晚会，那个学长上台送我花，你嘴上不说，后来整整三天心里都还跟我闹别扭；还有还有，拍毕业照那天，小学弟就是搭了一下我肩膀，你就……” “就什么？”齐硕侧过头来，挑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路然，“不就是走过去把他的手拿开，顺便告诉所有人，你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包括肩膀，都只有我能碰？我做的有问题？” 路然仰着头，看着眼前男人深沉的眸子，还有他把手里抹布丢进水池里，一步步压过来的身子，咽了咽喉咙。 “没有没有，没问题，你做得很对，很棒棒……” 齐硕挑了挑眉。 “就是告诉了所有人，你齐硕是真·醋王，名不虚传……”路然小声补了一句。 下一秒，男人的手啪的一下撑在她身体两侧，脑袋压下来，近在咫尺的距离，轻轻吹了口气。 路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男人就轻轻呵了一声，平静的语调中带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感，慢慢压了过来。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慢悠悠地，故意挑战着她的耐心，“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头可还一直藏着另一个男人呢，是不是？” 齐硕说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不亲她，眼神哀怨似的看着她，像极了偶像剧里被女主无情抛弃了的男二号。 路然仰头看着齐硕认真的脸，眨巴眨巴眼，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以后，努力抿着唇，强忍住笑。 难怪了。 自从上次她给他讲完她重生前的记忆以后，他这段时间就表现的怪怪的…… 原来是这样！ 路然一边无奈的摇头，一边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这个醋王！他真的连他自己的醋都要吃吗？ 65.番外--梦中的结局 番外--梦中的结局 国庆节的时候, 路然和齐硕举办婚礼。 婚礼前夜, 路然睁着大眼睛躺在家里的大床上，竟然兴奋到睡不着。 婚纱就摆在客厅里。 路然踩着拖鞋下去, 看着那洁白的婚纱，有点恍惚。 这婚纱跟上一世齐硕给她买的婚纱一模一样。 路然睡在沙发上，歪着脑袋，视线紧紧地锁在那纯白的颜色上, 思绪好像打了个盹，紧接着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意识好像渐渐脱离了身子，飘在了半空中。 周围的场景慢慢变幻着，黑暗的客厅好像慢慢消失了, 变成了上一世, 她在路盛隆家主的房间里。 她整个人就飘在半空中，床边坐着的另一个自己——那个二十二岁结婚的自己。 房门外面热闹的声音靠近了, 路盛隆一家, 还有她那一众小姐妹们堵在房门口, 要让齐硕给了红包才开门。 路然飘在一旁, 看着齐硕在他们的刁难下, 俯卧撑做到满脸汗，最后眼看着胜利在望了, 却又有人递来一把花生米。 “要吃了这个才给进！” 齐硕对花生米过敏…… 路然飘在旁边, 看着齐硕眼睛眨都不眨的把花生米丢进了嘴里, 一边嚼一边嘴角似乎还带着温柔的笑…… 心里暖暖的。 真可惜, 上一世的她坐在房间里，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房门推开的一瞬间，路然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周围场景继续变幻着。 等四周重新稳定下来，场景又变了，这次她来到的地方是齐家老宅。 电子表上的时间告诉她，那是她去世后的第三年，大年三十。 每年这个时候，齐家三兄弟都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 路然一眼看去，饭桌上只有齐如海和齐宏、齐荣，并没有齐硕的身影。 路然心里一紧。 是啊，这时候齐硕也去世三年了。 路然低着脑袋，正在忧虑，却听见齐如海开口问：“小硕还没回来？” 路然呆住了。 齐宏点头：“爸，他每年这个时间都要先去陪陪小然再回来的，走之前特意叮嘱了，您胃不好，先吃着，不用等他。” 齐如海静默片刻，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再等等。” 电视机里，春晚已经开始了，饭桌上却依然没有人说话。 路然看着齐如海一分钟三叹气的，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是她的错，她做的决定太决绝，完全没有替他们着想…… 正想着，大厅的门被打开了。 路然视线抬起来，等看清楚进门的人的样子后，泪水在眼眶中泛滥，视线已经整个儿模糊了。 ……齐硕？！ 齐硕从门口进来，走到桌边，皱眉道：“不是让你们先吃吗？怎么又等我。” 齐宏看着他：“爸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齐硕还要再说什么。 齐宏已经打断他：“好了，人都齐了，先吃饭。” 热腾腾的饭菜被端了上来，终于让安静的大厅里有了几分节日的氛围。 路然找了个角落站好，看着他们一家人吃完饭，最后齐如海把齐硕叫上了楼。 “儿子，你这心里还是放不下吗？”齐如海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儿子这张帅气又成熟的脸，轻声叹气。 齐硕没吭声。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不仅把路盛隆送进去了，还把路家的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这都是……” “爸，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齐硕把这句话接上。 齐如海叹气：“小然是个好姑娘，这么多年，我是看着你们俩吵吵闹闹走到一起的。可是小硕，人死不能复生啊……” 齐如海顿了顿，看了眼外面的月色：“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是你害了小然，可当初你车祸昏迷，被外面人误传了，小然一时想不开，也不能怪你啊……” 齐如海的声音很轻，像烟一样，不肯再加重他这个小儿子的负担。 可齐硕的呼吸还是明显的加深了。 “爸……” “你听我说完，”齐如海小声说，“小然这孩子，跟你感情是真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她知道你现在这样，她一定也会放心不下的。” 齐硕抬眼，咧嘴轻笑了一下：“爸，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齐如海借着灯光，看自家儿子下巴上的青胡茬，还有眼睛里的红血丝，处处透着沉痛的模样，哪里像是挺好的？ 齐硕知道齐如海的想法，不想再大年夜跟他起争执，于是站起来抢先说：“爸您先睡，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说完，冲齐如海笑笑，转身出了房门。 路然赶紧跟着齐硕走出去，临出门的时候，耳边正好留下齐如海的一声长长的叹息。 心里的痛一点点积攒蔓延。 小硕哥哥没死，他竟然没死…… 路然心脏慢慢收缩着，感受到神经拉扯一般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整个胸腔。 她一直以为他死了，死于车祸。她甚至猜想，这场车祸会不会是人为的，会不会是路盛隆下的黑手—— 可没想到，原来是一场误会。 路然他跟在齐硕身后，看着他明明正是壮年，却透出了几分沧桑的背影，胸口痛到不行。 齐硕的房间里一片黑暗。 他走了进去，把自己丢进床里，没开灯。 路然就站在窗边，背对着月光，看着他抬手把眼睛盖上，呼吸一起一伏，满是颓丧。 三年了，他还没有从她去世的消息中走出来。 路然低头看着他，最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谁？！”他警觉地睁开眼。 路然愣住了。 继而更让她惊愕的是，他竟然看见了她—— 因为她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 路然惊愕万分，却看见他的手直接从她所在的位置穿了过去。 她还飘在半空里，身子是虚的，没有实体。 “小然？”齐硕声音中有几分不可置信。 路然犹豫了一下，小声回应：“小硕哥哥……” 看着眼前人慢慢咧开嘴，下巴上的胡茬都掩盖不住他眼底的狂喜。 路然心底的酸涩泛滥成灾。 “你还好吗？”齐硕问。 路然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黑眸中突然迸发出来的光彩，心里突然有一个点慢慢亮了。 她突然想到了，他们这一次奇异的重逢，她能为他做点什么。 “小硕哥哥，我很好，”路然小声说，“我来看看你，希望你们也都好。” 齐硕看着她，抬手，在她脸颊的位置蹭了蹭。 “真好，你看起来一点也没变。”他喃喃。 路然抿着唇，克制着想要大哭的冲动，强忍着泪水小声说：“小硕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幸福，要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齐硕深深地看着她，没说话。 路然轻笑：“我很快就要走了，你知道，我会重新投胎的。小硕哥哥，你也要往前走，不要放弃希望。如果你以后遇到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一定不要因为我而放弃，我会永远祝福你的……” 齐硕摇了摇头：“除了你，我不会喜欢别人。” 路然眨了眨眼，让眼里的泪花散去一些：“那万一你遇到的人是我的转世呢？如果你拒绝我，那我们不是又要再错过一次？” 齐硕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路然甜甜一笑，嘴角的弧度扬起来：“小硕哥哥，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看着你获得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不要让我失望……” 齐硕张口，似乎在说些什么，路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前的所有景象都变得越来越远，天旋地转。 等耳边传来的重新清晰起来的声音，路然睁开眼，发型啊自己已经重新回到家里的客厅了，她半躺在沙发上，手心里还攥着她那条纯白的婚纱的一角。 刚刚的一切……是梦？ 可胸腔里的痛楚是那么的清晰，还没有缓过来。 葛佳人站在沙发旁边，后面还跟了一个提着化妆箱的美女。 “怎么就在这睡了？也不怕落了枕，今天一整天头都得歪着。”葛佳人安排化妆师先到一边等着，紧接着开始给路然交代事宜。 “今天婚礼，我们先在这准备着，齐硕他们的车要到十点才能来。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吧？等会化了妆就不方便了。”葛佳人一边说，一边麻溜的帮路然把要换的婚纱从架子上拿下来，“我帮你？” 路然看着忙前忙后的葛佳人，一直压抑着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最后天崩地裂一般，哗的一下就哭了。 葛佳人瞬间慌了。 “怎……怎么了这是？” 路然一边哭，一边找手机：“我……小硕哥哥……” 葛佳人这下彻底没辙了。 于是一边安抚路然，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给齐硕打电话：“喂，齐硕，你老婆突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喊你名字呢，你看……不不不，今天你娶新娘子，不能提前过来的……可是……哎，喂！” 电话那边挂的倒是干脆利落。 于是结婚这天，没等到车队到别墅里来接新娘，新郎自己一个人先开着车来了别墅。 新娘子刚换好婚纱，就被冲进门的新郎一边拽入了怀里。 “怎么了？”齐硕低头看着路然，双手揉着她的肩，仔仔细细的观察她，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路然抿着唇，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小硕哥哥……” “我在。”他紧张地看着她。 路然看着他一脸担心的样子，刚刚在梦境里，他憔悴的样子仿佛跟眼前的人重叠了起来。 于是她扯着他衣袖的手又再次缩紧了紧：“小硕哥哥，我以后会坚强起来的。” 她会很坚强很坚强，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不会轻易离开他，更不会选择自杀这种方法跟所有人告别。 路然埋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这一世，她差点又做错了决定，差点又跟他天人两隔…… 都是她的错。 说好的，这一世她要好好保护他，一定不再让悲剧重演的。 齐硕紧紧地抱了抱她。 就这么抱了不知道多久，等两个人情绪都终于平静下来，齐硕把小姑娘从怀里拉了出来，两个人看着对方惊魂甫定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大喜的日子，有这么哭的吗？”齐硕抬手给她擦眼泪。 路然红着脸把头侧过去：“我没哭，我坚强！” 齐硕嘴角温柔的笑还没来得及荡开，旁边的人教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好了，新娘子，赶紧重新补妆吧！这一上午算是白忙活了……”葛佳人皱着眉，一边打电话把刚离开的化妆师又叫了回来。 “新郎，赶紧哪来的回哪去，抓紧时间，不然中午来不及过来接人了！” “新娘走路小心点啊，婚纱都换上了，别弄脏了……” 葛佳人像个女王，四处安排着。 齐硕不得已，终于跟路然念念不舍的告了别。 等走到门口，齐硕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路然，看着小姑娘嘴角甜甜的笑，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自从上次听了她所说的前世，他一直有跟心理医生联系。 他不是不相信路然的话，可就是因为相信，他才更担心，背负着上一世的爱与恨，小姑娘会活得比所有人都更辛苦。 他记得他们从一开始见面，小姑娘甜甜的扑进他怀里时候的样子，还有后来每一次，她撒娇任性，却又懂事的处处为他着想…… 小姑娘对他的爱太深沉了，像是全世界她都不在乎，只要跟他在一起，只要他能好好的，她连自己都可以不顾。 这样的小姑娘太招人疼了。 可齐硕希望她可以爱自己比爱他多一点。 这样她可以宠着她自己，而他来宠着她。 婚礼这天，她好像终于放下了前世。 齐硕微微一笑。 未来的每一天，她都一定会比以前过得更幸福。 齐硕用他的余生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