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生传奇》 楔子 午时三刻,阳光耀眼。木工司尚书白梓站在行刑的刀斧手面前,想起先祖白老六给朱元璋吃白薯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彼时的朱元璋还是走街串巷化缘要饭的朱重八,风餐露宿,天当床地当被。有一日,朱元璋上火便秘,憋得难受。同行白老六递给朱元璋刚讨来的冒着热气的烤白薯。“重八,吃了烤白薯保准管用。” 朱元璋狼吞虎咽啃完白薯,半天的工夫,肠胃畅通无阻。 天降大任于重八,朱元璋开启洪武模式,为政废寝忘食,再次便秘,蹲坑待溲之时,忽地想起失散多年的白老六,遂传旨,寻白老六面圣。 洪武年间,天下无战事,白老六不再要饭,改行烤白薯。他不知道,当年的和他一起讨饭的重八,已贵为真龙天子。 话说这日,白老六正在离家不远的胡同口摆摊吆喝着卖烤白薯。拱卫司(锦衣卫前身)指挥使毛骧骑马带着一队侍卫,耀武扬威地来走过来。白老六哪见过这阵势,低首垂立,不敢乱动。 毛骧骑在马上看着白老六问道:“你叫白老六?” 白老六不敢抬头,吓得直哆嗦,说话磕磕绊绊:“是,是草民白老六。” 毛骧:“你当年给皇上吃过白薯?” 白老六一脸懵懂道:“皇上,没,没有啊?” 毛骧道:“好好想想,有还是没有?” 白老六脑海里闪现当年的情景:“那年,有一天,给重八吃过烤白薯。” “闭嘴!”毛骧面露凶相道:“直呼皇上的名号,大不敬之罪。” 白老六吓得倒地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毛骧向身后的侍卫晃了一下马鞭:“带走。” 白老六还没明白怎回事,就被另外两名侍卫生拉硬拽将他拖入二人抬的小轿内。白老六长这么大头一回坐轿子,心悬到嗓子眼,不知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王法被官兵捉拿。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工夫,轿子停下,有人掀开轿帘道:“下来到地方了。”白老六下轿车,环顾四周,满眼皆是楼台亭阁,看得眼花缭乱,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到朱元璋面前的。 “哎呀,老白,一向可好啊?”在乾清门等候的朱元璋热情地向白老六打招呼。 毛骧喝令白老六道:“皇上问话,还不跪地叩头!” 白老六双膝发软,跪地叩头道:“皇上饶命!” “哈哈哈……”朱元璋大笑。上前拉起白老六。“老白,仔细看看,不认识我啦!” 白老六仔细打量朱元璋,多么熟悉的大下巴。 “重八,是重八呀?” “大胆!”毛骧怒斥道。 朱元璋瞪了毛骧一眼:“放肆,这里没你的事了” 毛骧知趣,退身离开。 朱元璋拉着白老六,来坤宁宫见马皇后。“这位就是当年救朕一命的白老六,要是没有白老六的那半个烤白薯,这天下不一定姓朱。” 马皇后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皇上要怎么重谢恩人?” 朱元璋问白老六想不想做官?白老六说他不识字不会做官,就想踏踏实实地卖白薯。 朱元璋称赞白老六做人本分,不妄想天开。传旨御膳房,指定白老六烤白薯,为御膳房贡品。一夜之间,白老六烤白薯走俏京城,白老六发家致富,置地造房娶妻生子。 晚年的白老六经常向儿孙讲他和洪武爷一起要饭的日子。有好事者,添油加醋、添枝加叶,编成故事刊印成书,名曰《白薯记》引发抢购狂潮,销售量仅次于朱元璋的《大诰》一书。 《白薯记》传入坤宁宫,马皇后阅后认为此书内容轻佻,且多处暴露皇上的隐私,什么重八龙根甚伟一尿冲天屁响如雷……朱元璋读罢亦龙颜不悦,下密诏查封《白薯记》胆敢私印传播者,斩! 老话说,富不过三代。朱元璋驾崩那天,白老六吃煮鸡蛋噎死。儿子们为争夺家产,不惜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攻破应天府(南京)那天,白家被军兵洗劫一空,祖宅毁之一炬,白家人逃避战乱,各奔东西。白老六最小的儿子,一路逃到保定府,总算站稳脚跟,摆摊烤白薯为生。 白家传到老白这辈,大明年号已是天启。老白原名白才,屡次科考不中举,人送绰号:白菜。 天启年间,熹宗朱由校一门心思扑在木工上,木匠手艺可谓出神入化巧夺天工,秉笔太监魏忠贤受熹宗宠信把持朝纲。老白要想出人头地,只有两条路可选择:一是当木匠,有朝一日,为皇上推刨拉锯;二是投靠阉党,拜九千岁门下。这两样老白都做不来,以怀才不遇聊以自慰。 老白儿子出生那天夜里,老白观天象仰望北斗星,心中大喜,进屋告之待分娩的夫人道:“天降吉象,北斗开阳,左有辅星,光亮耀目。吾儿今夜出生,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夫人折腾得满头大汗,没心情听老白胡说八道,问老白接生婆怎么还不来?老白这才想起这码事,急忙往外跑。待老白请来接生婆,男婴已哇哇坠世。 老白请双目失明的杨半仙给儿子摸骨相,预测未来。杨半仙摸到孩子后脖颈有颗黄豆粒般大小的痣,摇头叹息。 老白不解道:“先生为何叹气摇头?” 杨半仙道:“小儿龙头狗骨,本可位极人臣,怎奈后颈天生砍头疮,煞气冲天,不可测也。” “能破否?”老白紧张地看着杨半仙。 杨半仙慢条斯理道:“夫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老白道:“烦请先生给犬子取个名字” 杨半仙捻动手指,口中念念有词,什么“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东方甲乙木西方丙丁火”念叨一通。 “姓白,名梓,字,梓人”。 “白字人?”老白急赤白脸道:“先生戏言罢?” 陈半仙子道:“白梓,出自《管子?地员》‘桐柞枎櫄,及彼白梓’一句。此名字为茂盛树木之意,可阻挡煞气。” 老白释然。 老白自知这辈子中举无望,欲将白梓培养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栋梁。然命运无常,老白的期望有多高,失望就有多深。 第1章 欢乐时光 白梓一岁正,老白找来笔墨纸砚,看儿子挑哪个拿。出乎老白的预料,白梓对眼前的物件视而不见,蹒跚爬向床头,小手抓起狮子头墨斗车,露出天真的笑容。 老白一把夺过墨斗车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墨斗车做的非常结实,任凭老白踩踏,完好如初。白梓哇哇大哭,夫人骂老白抽风,捡起墨斗车递给白梓。 老白骂道:“该死的隔壁老王,送什么不好,偏偏送墨斗车,成心和老夫过不去,吾儿日后若由书生蜕变为甲乙生,老夫和你没完!” 夫人疑惑道:“甲乙生是什么?” 老白解释道:“江湖术语,俗称木匠。” 夫人道:“这弯子绕的,直接说木匠不就得了。” 老白辩解道:“直接说老夫担心老王无法接受。” 夫人揶揄道:“那你还说?” 老白要搬家学孟母三迁,夫人坚决不同意,“要搬你自己搬,我和儿子哪里也不去。”别看老白平时之乎者唯我独尊的模样,夫人要是说不,老白不敢说不行。夫人不想搬家,老白只好作罢。 老白口中的隔壁老王,是老白的邻居,木匠出身。白梓半岁大的时候,老王干活回来的路上,听见婴儿啼哭声,抬头发现路边一棵大柳树杈上放着一个裹着婴儿的粗布包。老王将婴儿抱回家当儿子养,起名叫凿子。 老王媳妇生个闺女,比凿子小一岁。平时,老王和老白不怎么来往,主要是老白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姿态,让老王敬而远之。为了给闺女起个好名字,老王硬着头皮来老白家串门。 “叫子墨吧,”老白不冷不热道,手里把玩着老王送给白梓当玩具的狮子头墨斗车。老王道谢,欢天喜地回去告诉媳妇:“白先生给闺女起名叫子墨。” 眨眼之间,白梓、凿子和子墨到了念私塾的年龄。老白请来同窗好友张老夫子教三个孩子读书。老夫子教了不到三天,向老白请辞。 老白不解地问“兄台为何请辞?” “令郎聪明过神”,张老夫子没好气道:“在下无能,另请高明!” 不怪张老夫子这么说,白梓调皮捣蛋,差点把张老夫子气死。老夫子教他们念《三字经》 白梓问歪着小脑袋问道:“为何不学一字经二字经?” 张老夫子道:“先师没写一字经二字经。” 白梓忽闪着大眼睛道:“没有一二哪来的三?” 张老夫子生气骂道:“滚!” 白梓就地打滚。 凿子和子墨嬉笑着也跟着白字打滚。 张老夫子气得扔掉手中的戒尺,跺脚走人。老白又请来文先生,两天不到,文先生也请辞,老白又不解。 “兄台高抬贵手放过愚弟吧”文先生几乎带着哭腔道。 老白听得一头雾水道:“先生此话怎讲?” 文先生道:“兄台移步跟我来。”老白跟着文先生来到西厢房——白梓、凿子和子墨的私塾教室。 映入老白眼帘的一口白花花的小棺材摆在书桌上。 老白吃惊地问文先生:“搞什么?哪来的小棺材?” “令郎所为也!”文先生说罢,拂袖而去。 老白把白梓、子墨和凿子从老王家的木匠坊强行拉回西厢房,指着书桌上的那口小棺材,质问白梓:“是你做的小棺材?。 白梓嬉笑道:“先生说他要被气死了,我就打口棺材送给先生。” 凿子抢功道:“我锯的木头。” 子墨举手嬉笑道:“我弹的墨线。” 白梓居功自傲道:“我刨的棺材板。” “嘿,气死老夫也!”老白抬起右手欲打白梓,手却被人攥住,回头一看,是老王,笑呵呵地站身后。 老白的火气撒向老王:“你来的正好,三个小儿任性无礼,一连气走好几位先生,都是你教坏的!” “哎呀,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老王不搭理老白,眼睛看着那口小棺材,打心眼赞叹道:“我的木匠坊香火有得传喽。” 老白气哼哼道:“老夫有三口气在,休想让吾儿成为甲乙生!” 老白把白梓关进西厢房不准出门,又警告老王,管住子墨和凿子,不许三个孩子见面。 夫人劝老白,邻里街坊做事不能太绝,家里烧火做饭用的劈柴,都是老王给的。老王媳妇生病去世没几天,孩子没娘,不让子墨、凿子过来和白梓玩,简直是不近人情。“你这圣贤书都读哪儿去了?” 老白辩解道:“吾儿不务正业,若成甲乙生,枉费老夫一片苦心。” 夫人和老白辩理道:“因材施教,是孔圣人说得吧?你读了大半辈子的书,倒是务正业了,可又怎样?木匠怎么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老白理屈词穷道:“老夫是怀才不遇!” 老白吸取教训,不再请先生亲自给三个孩子授课。不授不知道,一授吓一跳。白梓太难对付,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样,气得老白哭笑不得。 老白给三个孩子讲解“君为臣纲”的微言大义。 白梓问道:“为什么臣子的屁股要挨皇上的板子?” 老白解释道:“臣子犯了错就得打屁股。” 白梓接着问道:“要是皇上错了怎么办?” 老白耐着性子道:“也打臣子的屁股,没有及时向皇上谏言,皇上乃真龙天子,就算错也是一时糊涂,或被奸臣误导所致。” 白梓继续气老白道:“说来说去,臣子的屁股,就是让皇上打着玩的。” “修得胡言!”老白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将手中之书“啪!”地摔在书桌上,悻悻而去。 三只小手拍在一起。 白梓在老王家发现一本《鲁班经》如获珍宝爱不释手,不用先生指点,无师自通。在老王的木匠坊,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 白梓放下《鲁班经》推刨,凿子锯木料、子墨引线弹墨,嬉闹之间,打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小玩具。 老白看在眼里,气在心上,落实到行动上,溜进木工坊拿起《鲁班经》欲撕书“。正在砍木结的白梓提着斧子冲过来,怒目而视道:“爹,你撕一页,我就剁一根自己的手指!” 木工坊的气氛紧张,凿子和子墨气鼓鼓地地瞪着老白,老白头一次见白梓跟他较真,想起那句儿大不由爷的俗话。老白缓和气氛,放下书,嘴却不服输道:“不读圣贤书,成天班门弄斧成何体统?” 老王听见动静过来劝老白:“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孩子们喜欢鼓捣锛凿斧锯,也没啥不好,长大了靠手艺吃饭不丢人。” 夫人认为老王说得在理,劝老白顺其自然,“做个木匠总比成天念叨怀才不遇强!” 老白只得妥协让步,给白梓立下规定:上午读书,下午学木匠。 白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扣头拜老白为师父,称凿子为师弟,叫子墨为师妹。 老白这日闲来无事翻闲书,看到梓人注释,骂道:“杨半仙杨瞎子误吾儿终生! 夫人不解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白指着翻开的书页,气哼哼地道:“杨半仙花言巧语给吾儿掐算起名为白梓,字,梓人。梓人,乃木匠也!” 第2章 同行较量 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知道王家庄王木匠大徒弟白梓手艺出众,纷纷前来找白梓做木工活儿。老王的木匠坊生意红火,引起同行的嫉妒。刘村的刘木匠派弟子来老王木匠坊送信,要和白梓比试手艺。白梓年轻气盛,一口答应。 “刘木匠是为师的师兄,心高气傲手艺了得,”老王担心道:“和他比试手艺,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 白梓胸有成竹道:“我更得和刘师伯比试一番,看他都有什么绝活,顺便偷偷艺。” 凿子插话道:“要是输了怎么办?” 子墨不乐意了,责怪凿子道:“闭上你的乌鸦嘴,白梓不会输。” 白梓谦逊道:“就算输了也不丢人,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老王点头称赞白梓道:“你有这个心态,为师放心了。” 按照刘木匠的约定,白梓带着凿子和子墨来到刘家,看门人告诉白梓,刘木匠和徒弟们外出干活不在家。“刘师父走前有吩咐,你三人可到木匠坊先选木料,待刘师父回来再比试手艺。”白梓再问什么,看门人一问三不知。三人在木匠坊转了一圈,甭说木料,连木屑都没有说着,守门人将白梓三人领到刘师父的木工坊。 木工坊空空如也,别说木料,连个木屑都没有。 凿子挠着头皮好奇道:“刘师伯什么意思,让我们来木匠坊选木料,一块木料都没有,逗咱们玩?” 白梓心里琢磨着,这位刘师伯玩的什么哑谜。清风吹拂,柳絮飘飘。白梓抬头看见窜过屋顶的柳树枝,马上明白了刘木匠的用意。 “走,去后院看看。”白梓道。 木匠坊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梨树,另一棵是柳树。正值人间四月天,梨花怒放、柳枝随风摇摆。白梓靠近梨树,闻了闻梨花散发的香气,走到柳树下,张开双臂环抱树干,树干太粗壮、,一个人搂不住。凿子刚想上前打算和白梓合抱树干。子墨眼疾手快,抢在凿子前面,与白梓十指相扣,刚好拢住树干。 凿子酸溜溜地道:“哎、哎,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 白梓、子墨听罢急忙松开手。 子墨脸红害羞,嗔怪凿子道:“瞎说什么呀,我帮着白梓测量树干。” “就是它了,”白梓显得十分有把握:“子墨,在树干上弹个十字。” 子墨到前院木工坊拿来墨盒,放线弹墨,在柳树干上弹出一个十字。 凿子不明其意道:“你们俩玩的什么把戏?” 白梓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漏,走,回家等着刘师伯上门。” 刘木匠故意躲着不见白梓,待白梓三人走后,刘木匠来到木匠坊后院,见柳树干上的弹墨十字,称赞道:“白梓这小子好眼力,破了我的障眼法。” 身边的大徒弟不解道:“师父,白梓为什么在柳树干留个十字?” 刘木匠解释道:“白梓猜出我要用后院的两棵树做木料。” 大徒弟问道:“那他为什么不选梨树?” 刘木匠道:“梨树正值开花期,砍掉可惜。柳树树干已有空洞,适合锯掉做木料。再说柳树材质轻,打出来的家具不易变型和翘裂,所以选柳树。树干上留十字,意为十月伐木,春季树木勃发湿气重水分大不宜动锯,十月秋高气爽正是伐木好季节。” 大徒弟佩服道:“这个白梓果然不白给!” 刘木匠心悦诚服道:“第一回合,为师和白梓打个平手。” 翌日,刘木匠来老王木匠坊,称赞师弟老王收个出众的徒弟。寒暄过后,刘木匠开始试探白梓。“我要打造一张雕花床、一个箱子、一张八仙桌、一个屉柜、一个梳妆台五件套,给闺女当嫁妆,后院的那棵柳树恐怕不够用,你看还得添加多少木料?。“ 白梓道:“不用添加木料,那棵柳树足够。” 刘木匠不相信白梓的判断:“你这么有把握?” 白梓语气笃定道:“余下边角料,还能打造一把椅子。” 刘木匠听罢心想,好大的口气,我做了大半辈子木匠,也不敢说这大话。“你这么有把握,就按你说的下料,要是你说的都兑现了,我关掉木匠坊,从此不再碰锛凿斧锯。” 白梓紧接刘木匠话茬道:“要是晚辈输了,甘愿到师伯的木匠坊,自罚三年木工活儿。” 刘木匠:“一言为定。” 老王送走刘木匠,埋怨白梓话说得太满,不给自己留余地。刘木匠号称刘一眼,看什么树都是扫一眼,就知道能出多少木料、打多少活儿,从没走过眼。“师父不是怕你输给他,是舍不得你小子给他白干三年活儿。” 白梓笑道:“师父放心,您就瞧好吧。” 秋风乍起,转眼到了十月。白梓带着凿子和子墨来到刘家木工坊,锯树刨板打磨榫卯。白梓下料推刨,凿子拉锯裁板,子墨放线弹墨。三人分工有条不紊,配合默契。 木匠有句行话,叫做“三分下料,七分雕刻”。白梓在床檐上雕刻梅兰竹菊,惟妙惟肖,引得刘木匠赞叹不已。箱子、抽屉、八仙桌和梳妆台按时按料完工。白梓用余下的边角料,打造一把椅子,即将完工之际,发现边角料不够用,少了一条椅子腿。 白梓认输,刘木匠认为是白梓给他这个师伯留面子,召集徒弟们宣布刘家木匠坊关门,让徒弟们各自谋生。白梓急忙搬来师父,在老王的劝解下,刘木匠打消关闭木匠坊的念头。因为椅子缺了一条腿,白梓遵守承诺,来刘家木匠坊干活三天。刘木匠感动不已,恨老天爷不公,让师弟老王得到一个天才徒弟。 却说子墨,一直琢磨那把椅子, “下料的时候都算计好了,怎么就少了一条腿?” 白梓劝子墨别再纠缠这个问题:“我是人不是神,出了差错也好,免得我以后再说大话”。。 子墨有所不知,凿子出于嫉妒,暗中做做手脚,让白梓出丑输给刘木匠。 第3章 红娘老白 白梓知道凿子暗中做了手脚,只是碍于师兄弟情面,不好意思点破而已。平常,白梓很爱护这个师弟,处处让着他,只有做木匠活的时候例外。 白梓干活手脚麻利从不拖泥带水,凿子则如老牛拉车慢慢腾腾笨手笨脚。白梓这边起刨推刨一气呵成,再看凿子,刨一下、停两下,刨出的木料不是不平整,就是有刨痕。 白梓忍不住斥责凿子,干活手比脚还笨!发完脾气,又觉得对不住凿子,向他道歉:“师弟别介意,我骂你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干活着急。” 老王私下嘱咐白梓:“别对凿子嚷嚷,这孩子悟性差,心眼又小,没法跟你比。” 木匠有行规,会不会三年徒,师父带徒弟三年,三年学不会,卷铺盖走人。凿子是捡来的儿子,老王只能将就他。凿子干活挨白梓骂,老王担心他想不开,安慰凿子道:“你师哥脾气急,骂你也是为你好,让你长手艺,千万别生气。” 凿子嘴上说不生气,心里却不这么想。自从老白告诉他,不是老王亲生儿子后,总觉得老王偏心眼,对白梓比对自己好。更让凿子受不了的,是白梓和子墨的卿卿我我。 别看子墨是姑娘家,一手绝活是放线弹墨,闭着眼睛,弹出的墨线分毫不差。木匠坊的场景通常是这样:老王下完木料,坐在阴凉地方喝茶,看三个孩子干活;白梓推刨,子墨弹线,凿子拉锯。 子墨淘气拿白梓开心,趁白梓不注意,冲着白梓弹墨,白梓脸上出现一条墨迹。白梓知道子墨怕老鼠,雕刻一只木老鼠,刷上漆,不仔细看跟真的一样,偷偷放在子墨的脚下。 白梓大喊一声:“子墨,脚下有老鼠。” 子墨低头一看,吓得叫了一声,转身就跑,白梓哈哈大笑。凿子拾起木老鼠,告诉子墨:“是白梓做的假老鼠,吓唬你”。 子墨嗔怒道:“哼!好你个臭白梓,胆敢吓唬我!”说着上前一把揪住白梓的耳朵,直到白梓求饶为止。 凿子看见白梓和子墨嬉笑打闹,在一旁生闷气,使劲拉锯,眼睛撇着子墨和白梓,锯口跑偏,将垫木料的长凳锯为两截。气得白梓骂道:“干活不长眼睛!” 凿子不索性把锯扔到一边,气呼呼道:“你长眼睛你来拉锯!” 子墨半天不见白梓,就跟丢了魂似的。白梓去外地买木料,子墨坐卧不安,天天到村口张望,盼着白梓早日归来。 凿子独自面对子墨的时候,心跳加速、手脚没地方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学白梓开玩笑放松心情,吓唬子墨有老鼠,气得子墨好几天没搭理凿子。 白梓刨木料不小心挫伤手腕,子墨忙前忙后给白梓敷药熬汤,白梓一只手吃东西不方便,子墨端碗喂饭。 凿子故意用锯条将右手弄伤,子墨埋怨他干活不毛手毛脚,给凿子包扎好伤口,又和白梓嬉笑打闹去了。 子墨过生日,凿子绞尽脑汁,给子墨买了一对银手镯,装在红木盒里,让子墨猜是什么礼物。子墨随便猜了两样东西没猜对,失去耐心。 “不猜了,你要不打开,我就不要了。” 未等凿子打开红木盒,白梓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碗过来,在子墨眼前迅速晃了一下。子墨没看清木碗里装的什么东西,要重看,白梓高高举起木碗,不给看。子墨缠着白梓非看不可,白梓往后退,子墨紧追不舍。 凿子看着二人嬉笑打闹,眼冒妒火,将手中的红木盒狠狠地摔在地上,气呼呼转身而去。白梓、子墨听见动静,转眼看见红木盒摔得四分五裂,两个银镯子跌落在地。子墨搞不清凿子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问白梓:“你又骂凿子啦?” 白梓道:“没有啊。” 子墨:“你看地上那两个是手镯吗?” 就在白梓将视线转移到手镯之际,子墨一把抢过白梓手中的木碗。里面装着四个红红的草莓,子墨抓起来就吃。 白梓急忙拦住:“姑奶奶,不能吃!”话未说完,子墨已将草莓入嘴,咬老一口,险些硌掉门牙——那是白梓雕刻的木草莓。 子墨这个气,揪住白梓的耳朵使劲拧:“拿木头草莓骗我,亏你想得出!”疼的白梓求饶:“哎呀呀,疼,姑奶奶手下留耳,下次再也不敢喽”。 凿子一个人坐在小河边,闷闷不乐望着河水发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白手里拿着鱼竿,摇头晃脑地走过来吟诵诗句,凿子没搭理老白。 老白来到凿子身旁,继续吟诗:“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凿子抬头翻了老白一眼:“老先生醉酒了?” 老白笑道:“老夫醉翁之意不在酒,吟诗一首道出眼前之人的苦恼。 凿子装作无事的样子:“看错人了,我可没苦恼。” 老白直截了当道:“老夫眼里不揉沙子,你小子钟情于子墨姑娘而不得。” “胡说!”凿子斥责道:“子墨是我妹妹。” “又不是同胞亲妹。”老白说着甩出鱼饵,坐在凿子身边等待鱼上钩:“老夫早就看出你对子墨有意,怎奈难于启齿,老夫毛遂自荐甘当月下老人,如何?” 凿子心里想,这老家伙是替白梓来试探我的吗?肯定是白梓叫他来的。嘴上却道:“越说越像酒话,我可没工夫陪老醉汉钓鱼。”说着起身欲走。 老白故意激凿子道:“你若是离开,子墨可就是老夫的儿媳喽。” 凿子立在原地没动,等着听老白下句话说什么。老白见凿子没走,心中窃喜,说道:“你若真钟情子墨姑娘,老夫向老王提亲,保证你和子墨终成眷属。” 凿子琢磨老白的话,听着不像开玩笑,可他为啥帮我提亲?半信半疑道:“那,白梓怎么办?” 老白猜出凿子的顾虑道:“白梓和子墨不合适,老夫觉得你和子墨般配,天生一对。 凿子有所顾虑道:“子墨和师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老白给凿子打气道:“怎么会不同意,子墨嫁给你,亲上加亲,老王儿子姑爷徒弟齐全了,何乐而不为?” 鱼竿动了一下,老白挑起鱼竿,钓出一条小鱼。 第4章 闭门造轿 子墨长到十六岁,出落得如花似玉,提亲的人几乎踩平老王家的门槛,都被老王笑脸相迎、婉言相拒。在老王心里,早就将英俊少年白梓,视为一个姑爷半个儿。 白夫人喜欢子墨,觉得白梓和子墨青梅竹马,天生的一对。老白则唱反调:“都是十七八岁,别人家的孩子都当皇帝了(指熹宗十六岁即位)咱家小子还是成天流臭汗和锛凿斧锯打交道的木匠。我们老白家再不济也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和卖弄手艺的人家通婚呐?” “你家祖上不是烤白薯的吗?”夫人揶揄道:“什么时候成了书香门第?” “洪武爷还当过乞丐呢,”老白反驳道:“何人敢说不是真龙天子?有朝一日,老夫金榜题名,成为帝王之师……” 夫人打断老白的呓想:“醒醒吧,大白天就做上美梦啦?” 老白不是不喜欢子墨,就是觉得不甘心,自己的抱负没没实现,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也就算了。儿子娶个木匠闺女,同窗学友若是知道此事,会耻笑他老白后继无人断了读书人的香火。。 老白虽迂腐,但不傻,他看出来,白梓有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凿子。为此老白不惜屈尊身份,主动向老王提亲。 “不行啊,”老王给老白沏上一杯茶。“不是我不同意,是子墨看不上凿子,我不说白先生也知道,这么多上门提亲的,子墨没一个看上眼的,铁了心非白梓不嫁。” 老白假装不知道:“是吗,老夫怎么没看出来,吾儿傻乎乎的情窦未开,看见锛凿斧锯比看见老夫还亲,子墨姑娘怎会看上他?” 老王心里道,老东西,你给我装糊涂,我也给你打马虎眼,说道:“不瞒白先生,白梓和凿子,谁做我姑爷我都高兴。” 老白假意附和道:“老夫也希望子墨嫁给白梓,可于心不忍,只怕伤害凿子一片痴心。” 老王想套出老白的弦外之音,明知故问道:“白先生这话怎么说?” 老白呷一口茶道:“皇上的女儿不愁嫁,子墨愁嫁,盖因白梓、凿子都钟情于她,你是一家之主,不权衡利弊,会累及他们师兄弟之情义。” “老白这话说到老王心坎上,叹口气道:“唉,我也为这事烦恼,子墨娘去世的早,身边也没个主心骨,先生可有不伤师兄弟和气、又能随了子墨心愿的办法?” 老王上套,老白心中窃喜,手捋须髯道:“老夫有一计,可两全其美。” 老王急不可耐道:“什么计?” “比试手艺,谁手艺好,子墨就嫁谁。” 老王摇头道:“不行不行,白梓的手艺和凿子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凿子非输不可,凿子心眼小,在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老白安慰老王道:“未必如此,老夫的计策是这样,白梓和凿子各打一顶花轿,届时由子墨择轿。就算凿子输了,那也是技不如人,无话可讲。” 老王还是有顾虑道:“凿子的手艺我知道,赢不了白梓。” 老白自信道:“老夫暗中可助凿子一臂之力。” 老王好奇道:“怎么助?” 老白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老王受老王之托,将白梓和凿子打轿子比试手艺之事告诉子墨,子墨乐得直蹦高。表面上泼辣率性的子墨,心里也犯愁。她爱白梓,可又不忍伤害凿子。子墨伤透脑筋,对此无解,暗地偷偷流泪。 “这事我不同意。”白梓故意气子墨:“你又刁蛮又不讲理,谁敢娶你做媳妇?” 子墨嗔怒,上前一把拧住白梓的耳朵道:“想得美,我才不嫁你个臭白梓!” 凿子则一言不发,心中默默发誓:打败白梓! 老白心明镜似的,知道若按正常比赛,凿子绝无胜算。老白给给白梓立下苛刻规定,已家里无钱买木料为己借口,让白梓用老王送给老白家当劈柴用的下角料打造花轿。你小子不是自视甚高吗,巧妇难做无米之炊,老夫看你怎么打这顶花轿? 老白做监工,白梓走哪他跟到哪儿。白梓抗议道:“天天这么盯着,没法干活!” 老白腾出东厢房,做为白梓的临时木匠坊。白梓将零碎木料倒腾厢房内,关上房门,不许老白入内。老白看不见人,来到窗前侧耳静听,屋里传来白梓的鼾声。 老白自言自语:“睡大觉,哈哈认输了这是!” 白夫人不希望儿子输,责怪老白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子墨要是嫁给凿子,我跟你没完!” 老白狡猾道:“公平竞争,与老夫无关。” 老王虽说心里选定白梓做女婿,出于父子之情,还是全力支持凿子,想要什么好木料尽管去集市上买。凿子为打出好看到花轿,使出浑身解数,可谓废寝忘食、精益求精。 眼瞅着凿子这边还有两天就完工了,白梓还是吃饭睡觉、睡觉吃饭。老白心里替白梓着急,啥都不干就认输,这要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老白敲厢房门,提醒白梓道:“小子别睡了,凿子还有两天就打好花轿了。” 白梓打着哈欠道:“不着急,再睡个回笼觉。” 老白气得骂道:“你小子就睡吧,睡傻了为止!” 到了子墨选轿择夫这天,天刚蒙蒙亮,老白夫妇放心不下早早起床,二人蹑手蹑脚来到厢房窗前,听见白梓的鼾声,气得老白敲窗棂道:“傻小子还睡呐?花轿子打了没?今天到期限。” 白梓被老白吵醒,不耐烦道:“天还没亮呐,着什么急。” 白夫人着急道:“儿子,你真打算让凿子娶了子墨姑娘?” 白梓道:“天亮帮我找两个人抬轿子,再买一匹红绸缎。我困的不行,再睡一会。”厢房内又传出白梓的鼾声。 “说的梦话吧,哪来的轿子?”老白嘟囔着。 白夫人听白梓这么一说,心中有了底,催促老白道:“别忘了找人抬花轿和买红绸缎。” 老白好奇道:“要红绸缎做什么?” 白夫人道:“让你买就买,哪儿这么多废话?” 吃罢早饭,老白买来红绸缎,请来本村的两个小伙子来抬轿。老白把红绸缎递给抬轿的小伙子,敲打厢房门道:“抬轿的人来了,开门。”。白梓打开厢房门,两个小伙子进屋,一前一后抬出一顶全身罩着红绸缎的轿子。 老白看着轿子吃惊道:“奇怪,光听你小子打呼噜,何时打的花轿?” 白梓嬉笑道:“睡觉的时候。” 第5章 选轿择夫 老王家门前搭起木台,上面一字排开放着两顶用红绸缎罩着的花轿。 为示公正,老王特意请来师父和刘木匠等一干师兄弟坐在台下当评判,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早早赶到王家庄看热闹。 辰时,子墨蒙着红盖头,由一对童男童女牵手走上木台。台下观众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光集中到木台上。子墨深吸一口气,稳住神,摸索着掀开左手花轿上的红绸缎罩布。 “哗!”台下观众发出一片惊叹声。 这是凿子打造的那顶花轿,上等的香樟木打造而成,轿身雕的是“喜上眉梢”、“和合二仙”、“八仙过海”花纹图案,轿顶则是金龙彩凤,涂的是朱漆金边。 “这花轿打造的雍容华丽”。台下的老白赞叹道。 凿子满面春风,起身向鼓掌叫好的乡亲们作揖抱拳。 身旁的白梓气定神闲,笑而不语。 老王和师父、刘木匠耳语,互相交流着什么。 台上的子墨掀开右手花轿上的罩布。 台下发出一片嘲笑声。 这是白梓打的花轿,外表难看得人神共愤。轿身全是大圈套小圈的黑结子,一没图案二没刷漆,和凿子那顶花轿子比起来,相形见绌,天壤之别。 老白和夫人嫌丢脸,低头不敢看众人。 凿子脸上洋溢着得意忘形的表情。 老王和师父、刘木匠等师兄弟不说话,张着嘴巴看呆了。 白梓笑着问老白:“爹,好看不好看?” “好看个屁!”老白低声骂道:“你小子还有脸笑,老王把你手艺夸上天,你就打出这么难看的玩意?老夫的脸面都让你小子给丢尽了!” 白夫人抱怨老白道:“这时候嫌丢人啦,还不都是你一手促成的,什么木料都不给,能用边角料打出花轿来,儿子的木匠手艺不一般。” 白梓道:“爹,您这是外行看热闹。” 老白讽刺道:“别人看你的热闹吧。” 老白扭脸向身边的老王道:“做不成亲家喽!” 老王眼睛看着台上的花轿道:“白先生说早了,看子墨怎么选轿。” 老白见台上的子墨蒙着 盖头,由上到下由里到外,仔细地摸着凿子这顶花轿,不停地皱眉。子墨头皮发痒,手伸进红盖头挠两下解痒。 子墨这个动作误导了台下的观众,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掀盖头上轿!” 众人跟着起哄:“子墨上轿!子墨上轿!” 凿子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子墨掀盖头上轿。待凿子睁开眼睛,子墨没有掀起盖头,而是在摸白梓的那顶花轿。 台下发出一片失望声。 子墨依旧将花轿由上到下由里到外摸个遍,之后毫不犹豫地掀掉红盖头,走入花轿内。 时间仿佛静止,台下鸦雀无声,众人都傻了。 凿子显些惊掉下巴,咧着大嘴,如雕像般怔在那里发呆。 老白错愕,以为自己老眼昏花,问夫人:“子墨上了白梓的花轿?” 白夫人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道:“子墨儿媳有眼光!” 刘木匠率先起身鼓掌,老王和师父等众师兄弟随之喝彩。 刘木匠道:“子墨姑娘好功力,选了一顶绝好的花轿。” “哪里好?”凿子缓过神来,起身不服气地问刘木匠。 老王瞪了凿子一眼,训斥凿子道:“不得无礼,听你师伯把话说完。” 刘木匠向凿子道:“我说好不行,请我的师父,你的师爷给乡亲们做个点评,白梓打的这顶花轿究竟好在哪里?” 老王的师父七十来岁,花白胡须,身子骨硬朗,腰不弯背不驼,老人家住着拐杖走上木台,讲解两顶花轿优劣之分。 “右边这顶花轿,外表无可挑剔,要是没有左边这顶花轿做陪衬,子墨姑娘应该选这顶花轿。” 台下有人喊道:“左边的轿子全是木结子,太难看。” 老师父微笑着看着坐在轿内的子墨道:“子墨姑娘,你先说说为何选中这顶难看的花轿?” 子墨出轿,向台下众人张开右手道:“右边的花轿外表好看漂亮,里面却很粗糙,有木刺扎手,说明做工不精,只重外表。” 台下的凿子坐不住了,再次起身搭腔道:“谁能证明你手上的木刺是在我那顶花轿里扎的?” 老师父道:“这个好办,请台下那位乡亲上来试一下就知道了。” 凿子担心合伙作弊,亲自挑选一个他认识的刘小二上台。刘小二先摸白梓那顶花轿,里里外外摸了遍,无有木刺扎手;摸凿子那顶花轿,刚摸了几下,“哎呀”一声,右手掌扎进一个木刺。 事实说明一切,凿子哑口无言,众人安静下来听老师父道来。“有结子的木料,极难推刨不说,还容易挫坏刨刃,一般的木匠绝不会用带结子的木料做活计,丢手艺砸饭碗。白梓打造的这顶花轿,乡亲们都看见了,能把带结子的一块木料刨平实属不易,白梓能把整个花轿木料刨的平滑如铜镜,榫卯严丝合缝,可见木匠功夫超出常人。鲁班祖师爷地下有灵,也会挑大拇指赞叹天降奇才。” 台下掌声雷动。白梓起身向众人拱手行礼。众人围住白梓,争相出高价请他打家具做活计。老白捕捉到商机,拿来笔墨登记造册,一直忙到黄昏时分。 老王乐得合不上嘴,心想事成,了却一桩心愿。又觉得对不住凿子,打算安慰他几句,爷俩说说心里话,四下寻找,却不见凿子踪影。 第6章 初来乍到 比试手艺落败,对凿子来说是莫大的打击和羞辱,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与过去告别,再也不想看见白梓和子墨卿卿我我。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白梓身上,凿子悄悄离开王家庄,搭上商贩的骡车来到京城。 京城的繁华让凿子眼花缭乱,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正寻思着找一家客栈住下,忽然看见脚下有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凿子捡起荷包,透过荷包口看见里面装满了铜钱。凿子欣喜若狂,刚来京城捡个荷包,好兆头。 “这荷包是你的吗?”有人和凿子搭话。 凿子的视线从荷包上移开,眼前站着一个颧骨突出两腮塌陷瘦子,正冲自己瞪眼睛。 凿子向瘦子解释道:“刚捡的。” 瘦子眼睛盯着凿子手中的荷包:“我比你先看见的,以为是你掉的。你是头一次来京城吧?” 凿子道:“头一次来。” 瘦子道口气傲慢道:“京城有个规矩,捡到东西见面分一半。” 凿子犹豫,心想我捡到东西凭什么分你一半?瘦子看出凿子的心思,威胁道:“你要不按照规矩办,我去报官,到时候你一个铜板也得不到不说,还得挨一顿板子。” 凿子人生地不熟的害怕吃官司,只好答应遵守规矩。 瘦子指了一下前面的胡同口道:“那边人少好分钱。” 凿子跟着瘦子来到胡同僻静处,二人蹲下,凿子刚想打开荷包倒出铜钱。一个胖子气喘吁吁跑过来道:“放下,这是我丢的钱!” 未等凿子发话,瘦子起身瞪着胖子:“谁能证明是你丢的钱?” 胖子指着凿子手里的荷包:“这个荷包装二百铜钱,那个荷包也装了二百。” 瘦子反驳道:“瞪眼说瞎话,明明是一个荷包,怎么又多出一个?” 胖子解释道:“那个荷包肯定是你二人藏起来了。” 凿子道:“我就捡了一个荷包,要是你的,拿走。” 瘦子拦住凿子:“不行,凭什么让他拿走,我还说前门楼子是我家的谁信啊?” 胖子道:“我刚从前面的钱庄取的铜钱,钱庄掌柜的可以证明。” 瘦子道:“证明也没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胖子威胁道:“你二人要是不打算去钱庄证明,我喊捕快来抓你二人。” 凿子胆小怕事不想惹麻烦,向胖子道:“我跟你去钱庄证明。” 胖子不依不饶道:“两个荷包都得证明。” 凿子道:“我只捡了一个荷包,身上的荷包是我自己的。” 瘦子向凿子道:“这位小兄弟,别听他吓唬,你荷包里有多少钱?” 凿子道:“不到五十。” 胖子咆哮道:“胡说,明明是二百个铜钱。” 凿子从怀里拿出自己的荷包:“我这个荷包小,装不下二百个铜钱。” 瘦子向凿子道:“小弟你这人太实在,别被他唬了,”向胖子道:“你确定这位小弟荷包里的铜钱也是你的?” 胖子不屑道:“我自己的钱有什么不敢确定的?” “那好,”瘦子向凿子:“小兄弟,这个钱是你的没错吧?” 凿子点头称是。 瘦子道:“这样吧,小兄弟你要信得过我,把你荷包给我,我跟他去钱庄做证明。” 胖子瞪着瘦子道:“哪一个荷包不行,两个荷包都得拿着。” 瘦子理直气壮道:“就拿这个少的荷包,你要不敢和我一起去钱庄,该轮到我喊捕快了。” 胖子显然被瘦子给唬住了,看着凿子:“你在这儿等我们回来可别带二百铜钱跑路。” 瘦子为凿子担保道:“这位小兄弟面和心善一看就是好人老实人,不会跑路的。”向凿子使眼色:“小弟,你在这等着,钱庄的掌柜我也认识,不怕他耍赖。” 凿子心想,捡的这个大荷包,二百个铜钱,刨去自己的五十个,这还剩一百五,这买卖划算。“放心,我保证不跑路。”说着将自己的荷包递给瘦子。 待瘦子和胖子二人走出凿子的视线,凿子撒腿就跑。心里骂道:两个笨蛋一对傻瓜!约莫跑出十里路,回头看无人追上来。白梓坐在树荫下,喘了几口气,将捡到的荷包打开,倒出铜钱数数。不多不少,正好二百。 真是天上掉馅饼!凿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忽觉肚子咕噜咕噜响,饿感来临。凿子起身看见前面有家包子铺,走进去要了两屉小笼包和一大碗蛋花汤。吃饱结帐,掌柜拿着凿子给的铜钱左看右看仔细打量。 “客官,你这铜钱是私钱。” 凿子疑惑道:“怎么可能是私钱?” 掌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铜钱和凿子的铜钱对比:“真的铜钱比私钱大一圈。” 凿子慌神了,拿出荷包,将全部铜钱倒在柜台上,除了几枚私钱,大都是圆铁片冒充的。凿子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晕过去。 掌柜听罢凿子讲述经过,说道:“小子,你被掉包了,这些骗子专门蒙骗外地人。” 凿子央求道:“掌柜能不能先记账,等我找到活计赚了钱再还账?” 掌柜苦笑道:“店小利薄概不赊账,不是我不相信你,京城这么大,你出去我哪儿找你去?这样吧,包子钱不要了,你在我这洗三天碗。” 凿子身无分文别无去处,只好栖身于包子铺打杂工。凿子扫地洗碗一天下来几乎没有闲的时候,累得腰酸腿软,晚上睡在面粉库。半夜被尿憋醒,想出去方便,忽听木板墙那边传来店小二和掌柜的说话声。 面粉库隔壁是掌柜和店小二睡觉的地方,二人躺在炕上还没睡,聊着凿子。店小二道:“掌柜多余留着他,还得供他吃饭,花私钱报官,赏钱一贯。 掌柜挺有同情心地说道:“看这小子被骗挺可怜的,不忍心报官。” 店小二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要不是贪小便宜,骗子能盯上他?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掌柜打个哈欠道:“天不早了,睡吧。” 凿子再无困意,听见隔壁传来二人鼾声,蹑手蹑脚溜出面粉库,拔腿就跑。 第7章 刀下留根 凿子借着星光顺着街道一直往前跑,一口气跑到天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开始咕咕叫,口干舌燥。凿子向街边买早点的小贩讨了一瓢冷水喝。然后在街上转悠,看见有人蹲在马路边,面前立着小牌子,写着木匠、泥瓦匠、铁匠。凿子找根树棍在地上划出四个字:木匠找活。凿子坐在路边等活,又困又累,打起了瞌睡。 “醒醒别睡了。”有人吆喝道。 凿子抬头看,一名长相凶恶的泼皮手里提着皮鞭立在眼前。 凿子以为是找他干活的,急忙站起来,陪笑脸:“这位兄台,想打什么家具?” 泼皮骂道:“打个屁!谁让你在这揽活的?” 凿子诧异道:“没人说不许在这儿揽活。” 泼皮伸出右手掌:“拿来。” 凿子不解道:“拿什么?” 泼皮:“摆摊税。” 凿子央求道:“我刚来还没揽着活计,等我找到活赚了钱再给行吗?” 泼皮厉声道:“没钱马上滚蛋!” 包子铺的店小二骑着毛驴打此路过,一眼认出凿子,大声叫道:“这人花私钱,抓去报官领赏!” 泼皮听罢刚想伸手抓凿子。凿子迅速抓起一把土扬过去,眯住泼皮的双眼,凿子狂奔,没顾得看脚下,被裸露的树根绊倒。待凿子爬起来,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捕快挡住去路。 凿子被捕快关进牢房,里面有个干瘦留着一绺花白山羊胡的老头,问凿子犯了什么案。“唉,草民活着不容易啊!”瘦老头听罢凿子的讲述,感叹道:“我是饿得受不了,偷了财主家的一根玉米棒子,进来那年二十岁,现在六十岁。” 凿子吃惊道:“老伯怎么关了这么多年?” 瘦老头道:“没钱赎身,我是逃荒要饭的,偷鸡摸狗的案子太多,审案的老爷审不过来,我这辈子就在大牢过喽。” 凿子感到害怕:“我也没钱赎身啊。” 瘦老头安慰凿子道:“你年轻还有出路,待会有狱卒来问话,你就说有病干不了体力活。” 凿子疑惑道:“这么说恐怕不行吧,我就是饿的眼冒金星,没别的病。” 瘦老头摇头道:“千万别说没病,要不你就完了,凡是没钱赎身的,最后都被卖到砖窑做苦力,不是累死就是病死。” 凿子道:“我说没病,那狱卒能相信吗?” 瘦老头道:“你说有病,狱卒会让你在一张字据上按手印,保证没撒谎。千万记住,按手印的时候别犹豫,让你按你就按。昨天有个小伙子,不听我的劝告,罗里罗嗦要看字据上写的什么,惹得狱卒不耐烦,二话不说直接送到砖窑。” 凿子向瘦老头鞠躬道:“多谢老伯指点!” 瘦老头道:“不用谢,我这把年纪了,给自己积点阴德,能救一人是一人。” 二人正说着话,牢门打开,两个狱卒进来,果然和瘦老头说的一模一样,狱卒甲问凿子:“有没有病?” 凿子担心被狱卒看穿,心跳到嗓子眼,撒谎道:“有,有病,干不了体力活。”。狱卒甲不再问话,狱卒乙拿出一张字据,打开印泥道:“按个手印吧。” 凿子看了一眼瘦老头,见瘦老头向他使眼色,毫不迟疑地在字据上按了手印。狱卒乙收好字据,狱卒甲动作麻利,摘下挂在腰间的铁链子,迅速套住凿子的脖颈。“走吧!” 凿子大吃一惊道:“去哪儿?” “换个好地方。” 凿子站着未动,看着瘦老头。“去吧,”瘦老头向凿子挥挥手,那地方比这地方强百倍。”瘦老头这么一说,凿子心里没底,还是迈开步子 狱卒甲拽了一下铁链子,不耐烦道:“走不走!”凿子只得跟着狱卒甲走出牢门,狱卒乙临出门之际和瘦老头四目相对,会意一笑。 “晚上喝酒吃肉。”狱卒乙说罢关上牢门。 两个狱卒押着凿子在监狱拐了两个弯,来到走廊尽头,顺着楼梯走进地下室。只见墙上挂着几盏灯笼,将地下室照得通亮,中央放着一张宽大的木案,四名壮汉分别立在木案四角处。 狱卒甲给凿子解开铁链子,喝令凿子躺到木案上。“躺着干什么?”凿子一脸懵懂道。 狱卒乙阴险道:“给你净身。” “还要洗澡?”凿子不知道净身是什么意思,以为是洗澡。 狱卒乙忍住笑:“比洗澡还舒服。” 凿子爬上木案,未等躺下,四个壮汉迅速出手,分别按住凿子的手脚,用铁环扣住,凿子两腿叉开,身体呈大字型。 凿子预感不妙,大喊道:“干什么,放开我!” 两个狱卒和四名壮汉这才笑出声来。狱卒甲笑道:“傻小子,回头进宫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哥几个。”向后屋喊:“刀爷,货摆好了!” “吱嘎”一声,五十出头的刀爷推开门从后屋出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凿子。“明人不做暗事,在下江湖人称一刀切,下刀稳准狠,不留后患,凡是经我手的,成事后都拿重金答谢。”说罢从挂在腰间的牛皮鞘中抽出一把长约十余寸,刀头凸起、背厚刃薄寒光闪闪的阉刀。 凿子这才明白了怎回事,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道:“我没病,我是木匠,我没病!” 狱卒甲奸笑道:“嘿嘿,你小子可是自愿按手印的,现在反悔,晚啦!” 一刀切不耐烦道:“让他闭嘴,大喊大叫影响在下的刀功。” 两名壮汉按头堵嘴,另两名壮汉欲扒凿子的裤子。 “慢着!”随着一声吆喝,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面相富态、身材微胖,三十岁出头。 狱卒甲见此人急忙鞠躬施礼:“员外爷,才我还念叨您呐,今天这个品相好。” 狱乙搬过来一把椅子,“员外爷您请坐。” 钱员外没搭理两个狱卒,命令堵嘴按头的大汉松开手,问凿子:“你真的是木匠?” 凿子缓了一口气:“我要说假话甘愿千刀万剐!” 钱员外向一刀切道:“这人我要了,”又向两个狱,“收拾干净了送我府上。”说罢转身走出地下室。 众人发怔,狱卒甲打破沉默,向四个壮汉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放人。” 四个壮汉给凿子松绑,一刀切不满地将阉刀入鞘。“这叫什么事,我这把阉刀轻易不出鞘,出鞘不见血,不吉利。” 狱卒甲向一刀切赔礼道:“刀爷,对不住啦,钱员外是什么人您比我清楚,改日我们哥几个去府上给您老请安。” 第8章 一步登天 钱员外是京城商贾,花钱捐个员外。凿子进的那个监狱,实际上是钱员外和东厂勾结私设的牢房。魏忠贤得势,钱员外看准商机,诱捕身强力壮者入监,设下圈套净身,然后卖给后宫当最底层的杂役太监。 钱员外一直想巴结魏忠贤,怎奈级别太低巴结不上。后来使钱结识了魏忠贤身边的王太监,拜他为干爹,想在魏忠贤寿辰之日送一把九龙太师椅。 钱员外今天去监狱“验货”,刀口下放过凿子,倒不是突发慈悲,而是想试试凿子的木匠手艺。 两个狱卒按照钱员外的吩咐,押着凿子到澡堂子洗澡,梳头洗脸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送到钱员外府上。钱员外把凿子关在后院木匠坊,派家丁看守。打不出九龙太师椅,死罪,打出来钱员外看不顺眼,回监牢净身。 虽说凿子的技艺不如白梓,可常年在木匠坊耳熏目染,还是知道什么木料适合做太师椅,遂建议钱员外用象征吉祥长寿的百木之王香椿木做木料。钱员外照办,买来香椿木,又从从监狱带回来周木匠给凿子打下手。周木匠告诉凿子,他因为讨债,被对方诬告为东林党,被衙役抓捕入狱。 周木匠手艺比凿子高,干活手脚麻利,凿子技不如人,只好给周木匠打下手。就在九龙太师椅成型的那天晚上,凿子趁周木匠熟睡之际,用麻绳将周木匠勒死。 凿子是这样想的,钱员外若知道周木匠的手艺比他好,肯定会把自己送回监狱,与其生不如死,不如先下手为强,找个替死鬼! 第二天早晨,钱员外来木匠坊验收太师椅,凿子告诉他,周木匠昨夜干完活儿睡觉,早起叫他起床吃饭不见反应,发现人已经断气。钱员外根本没把周木匠当人看,只听凿子一面之词,也没细问周木匠是怎么死的,叫人抬走尸体扔到乱坟岗埋掉。看见这把太师椅,钱员外心花怒放,比想象的还要好。椅子上的九条龙,活灵活现、摆头甩尾大有腾云驾雾之气势。钱员外留下凿子为家用木匠,请王干爹将这把太师椅送给九千岁。 这天,凿子吃罢午饭,钱员外派人叫他到书房说话。凿子见钱员外闷闷不乐愁眉不展。“九龙太师椅九千岁没坐上。”钱员外道。 凿子听罢以为九龙椅出了什么问题,忐忑不安地问道:“员外爷,是九千岁坐太师椅不舒服?”钱员外摇头道:“不是,九千岁病了。”凿子听罢,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下。 魏忠贤得了治疮,严重的内外疮,坐卧不宁寝睡不得。手下那帮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个个恨不得替九千岁长治疮。宫廷御医束手无策,魏忠贤义子干孙们纷纷行动起来寻找民间偏方。 排名第六十位的干孙子,在大名府求得一名道士秘制的蜡丸,吸天地之精华,炼制九九八十一天而成。道士叮嘱道,若想疗好九千岁的伤势,须用年轻力壮年龄不超二十岁的未婚男子舌津,将蜡丸含化,舔敷病灶九九八十一遍,不出三日,必痊愈。 谁为九千岁献舌津成了重大难题,这帮义子干孙大都已婚,没结婚的也说已婚。向九千岁的菊花致敬,非常人所为。 有人提议,重金征召民间义士,有人反对,九千岁贵体是朝廷机密,若东林党们得知九千岁有恙,那还不得翻了天?。 钱员外是听王干爹说起这事,马上想起凿子,说他可以找人为九千岁敷药。钱员外问凿子:“你今年多大岁数?” 凿子道:“十七岁。” 钱员外道:“是否娶妻?” 凿子道:“未婚。” 钱员外向凿子说了九千岁的病情,最后强调道:“这事对你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人挤破脑袋排队求之不得,多亏王干爹帮助,给你求得一个名额。” 凿子听罢,二话不说,跑到书房外,手指捅嗓子眼,将刚吃过的饭菜吐出来,清水漱口,回到书房。 钱员外看着凿子一连串举动,疑惑不解道:“你这是干什么?” 凿子清清嗓子道:“免得敷药时呕吐溅到九千岁。” 钱员外恍然大悟,称赞凿子:“难得你想的这么细致。” 凿子不相信钱员外说的什么排队挤破头的鬼话,若不主动答应这事,钱员外翻脸再把他送回监狱,可就前功尽弃了。凿子隐约觉得这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别说给菊花敷药,就算吃屎,也得去试试运气。 王太监带着钱员外和凿子来魏忠贤宅邸。此时的九千岁正在床上折腾,一会侧躺,一会趴卧,把两个伺候他的小太监累得满头大汗。报信的太监禀告,给九千岁敷药的人来了。 “速敷!”魏忠贤急不可耐道。 两个小太监服侍魏忠贤脱下裤子,呈跪卧姿势,头朝里屁股朝外。凿子入内,打开蜡丸,舌津含药,跪舔九千岁那绚烂之极的菊花。凿子敷一口药,小太监报一声数:“一、二、三……”不知道是疼还是爽,九千岁发出哼哼唧唧声。 第二天晚上,魏忠贤感觉不那么疼了,非常高兴,传下话,让凿子来领赏。凿子进来给魏忠贤叩头。“小的给九千岁请安!” “免礼”魏忠贤笑呵呵地看着凿子,尖声细语道:“难得你为杂家敷药疗伤,杂家有意收你为义子,愿不愿意呀。” 凿子再次给魏忠贤叩头道:“义父千岁在上,请受小儿凿子一拜!” 魏忠贤诧异道:“凿子?这名太难听,从今以后你就跟杂家一个姓,叫魏天驹吧!” “谢九千岁赐名!”凿子连着磕头。 凿子回到钱员外府上,刚进门,钱员外从书房迎出来倒头便拜:“天驹干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凿子惊诧道:“员外爷使不得,你是我恩人,又比我年长,岂有拜我干爹之理?” 钱员外执着道:“干爹若不答应,孩儿就不起来。”凿子无奈,只得认下钱员外这个干儿子。钱员外起身,问凿子:“干爹有何指教尽管吩咐?” 凿子想起监狱,恨恨道:“大牢里的狱卒和那个该死的瘦老头!” 钱员外马上吩咐人,将瘦老头卖到砖窑。又亲陪着凿子亲临地下室阉割现场,观摩一刀切阉割两个狱卒。 钱员外讨好凿子,送给凿子一处四进深的大宅院,家丁、仆人配备齐全,又张罗给凿子说媒提亲。凿子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子墨和白梓。 第9章 祸从口出 凿子给九千岁敷药那天,老白和白梓各怀心腹事来到京城。 凿子离家出走,老王着急上火,偶染风寒,卧床不起。白梓内心很纠结,他一直视凿子为亲弟弟,不明白从小在一起嬉笑打闹的凿子,怎么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子墨又着急又生气,着急的是老爹的病情,生气的是凿子不懂事,谁都不打招呼就离开家。 老白后悔当初不该那么激凿子,本想让凿子取代白梓做老王的女婿,一计不成,反倒成全了老王的心意。老白沉不住气,向夫人坦白凿子离家出走的原因。 夫人责怪老白糊涂,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务之急,将凿子找回来,好言相劝。老白正打算进京参加三年一次的春闱考试,不好直说,怕落榜遭夫人奚落,这下有了借口,马上收拾行囊准备赴京。 老白一个人进京,夫人不放心,执意让老白带上白梓,否则不给盘缠路费。白梓叮嘱子墨照顾好母亲和师父,待凿子有了消息,马上回来。 父子二人来到京城,在街上行走不断被人打扰。有人发帖子,请他们免费入住太监学堂,凡修完学业者,一律保送到九千岁门下;有人生拉硬拽让爷俩参加皇家指定木匠学堂学手艺,出徒者推荐到木工司,为皇上推刨拉锯、丹青揉漆。 “末世乱象也,”老白边走边感叹道:“皇上眈于玩乐,奸佞当道,妖孽丛生。” 白梓没有老白那么忧心忡忡替皇上担忧,觉得好玩,要不是老白拦着,他就到皇家指定木匠学堂看个究竟。“爹,我饿了,吃点东西找客栈歇息吧。” 爷俩走进街边一家小饭馆,里面有不少人在吃饭。爷俩来到靠墙角的空桌落座。店小二提着水壶过来往杯子里倒茶水:“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老白道:“两份羊杂碎泡饼” 店小二很快端来两大碗羊杂碎泡饼:“客官慢用”。 白梓喝了一口羊杂碎汤道:“哎呀,太咸了。” 老白也尝了一口道:“的确咸。” 白梓向店小二喊道:“小二,羊杂碎太咸了,添点汤。” 店小二慌忙过来制止道:“客官,小点声,小点声,不能乱说话。” 白梓不解道:“吃饭的地方不让人说话?” 店小二左右看了一下道:“二位客官刚从外地来的吧?” 白梓道:“外地人不许在饭馆说话?” 店小二低声道:“记住,在京城千万不能说咸、盐也不能说,犯忌讳。” 老白好奇道:“犯什么忌讳?” 店小二道:“没工夫和你细说,惹祸了可别说我没告诉二位。”说罢端着两碗羊杂碎走向后厨加汤。 白梓道:“真是怪事,咸盐都不让说。” 邻桌一位白胡须老者转过身,低声告诉白梓:“九千岁大号魏忠贤,和贤同音的不能随便说。盐和阉同音,也不能说。” 白梓吃惊道:“那菜咸了怎么说不犯忌讳?” 老者道:“得说口味重。” 老白搭话道:“盐要怎么说?” 老者:“发大水。” 老白不解其意道:“发大水是何意?” 老者道:“发大水就是淹了。” “哈哈,这叫法太好玩了”,白梓笑道:“我要买一斤盐,就得说买一斤发大水呗?” 老者没有笑,一脸严肃地说道:“孩子,这个一点也不好玩,头几天有个外地来的说书先生,在茶馆说《三国演义》魏延那段,被厂卫听见抓进大牢。这避讳的事,古已有之。为避讳唐太宗李世民,观世音菩萨都得改称观音菩萨,自打洪武爷登基,杀猪犯忌改杀豕, 元宝改通宝,避元璋之元。” “荒唐!荒唐透顶!”老白气得敲桌子道:“大明王朝朗朗乾坤,避讳如此之多,真乃可笑可叹矣《国语》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大胆!”与老者同桌的一名穿便衣的两名厂卫起身,向老白亮出腰牌。厂卫甲不由分说,摘下腰间锁链套住白菜的脖颈。 众食客放下筷子,默默地看着他们。 老白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们凭什么抓老夫?” 厂卫甲冷笑一声:“诽谤朝廷辱骂九千岁!” 白梓站起身道:“放开我爹!” 厂卫甲乜斜一眼白梓道:“小崽子别挡老子办差,惹急了连你一起抓!”向老白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白毫无惧色道:“老夫铁骨铮铮,走到哪也不惧。” 白梓上前要阻拦两个厂卫,被老者一把拉住。白梓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厂卫押着老白走出小饭馆。老者告诉白梓道:“他们只抓你爹不抓你是意图的。”。 白梓不解道:“什么意图?” 老者道:“这帮家伙名义上是为朝廷抓人,实则滥捕无辜谋财害命。” 白梓担心老白的安危,焦急道:“厂卫会怎么处置我爹?” 老者道:“没抓你,意思就是留个活口,赶紧回家拿钱赎身。” 白梓道:“我家在保定府,得多少钱赎身?” 店小二端着两碗加汤的羊杂碎过来,向白梓道:“不让你们乱说话就是不听,“我家一个亲戚,头两天被厂卫抓去坐牢,花了二十两银子才赎出来。” “二十两”,白梓吃惊道:“把我卖了也换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老者叹口气道:“这世道!赶紧回家张罗钱赎身,否则令尊大人性命堪忧。” 第10章 急中生智 白梓向老者道谢,掏出身上的铜板递给店小二,走出饭馆来到街上脑子发懵,荷包内只有几十个铜钱,上哪儿弄二十两银子? 白梓一连打听好几家木匠坊,做一天活只给五个铜钱。一千个铜钱能换一两银子。白梓算了一下,等自己赚够二十两银子,老白恐怕早就入土了。 几个闲人坐在树荫下,摇着蒲扇聊天神侃引起白梓的注意,驻足倾听。 闲人甲吹牛道:“我爷爷是铁匠和九千岁是发小,当年九千岁自阉,用的那把切菜刀,就是我爷爷打造。” 闲人乙笑道:“你就吹吧,你爷爷和九千岁是发小,你小子怎么还和我们这些穷人在一起扯闲篇?” 闲人甲撇了一眼闲人乙道:“要不是我爷爷死的早,我现在最起码也得是官居四品,天天吃油条豆腐脑。” 闲人丙讥讽道:“瞧你这点出息,四品官就天天吃油条豆腐脑?我听说七品官,每顿饭都有酱肘子。” 闲人乙向闲人甲道:“你爷爷死了,那把刀还有吧,拿出来让大伙开开眼。” 其他人随声附和跟着起哄。 闲人甲从怀里掏出一个破布包,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放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子。 闲人乙嘲笑道:“九千岁就用这个,别逗了。 闲人丙道:“头几天我听人说,你拿这块烂铁片子去当铺,被人打出来是吧?” 众人哄笑。 闲人甲骂道:“当铺那帮孙子全是他妈的睁眼瞎不识货,老子还不当了!” 白梓深受启发,想好了赚钱的买卖,离开几个闲人,走进布庄买了一块红绸布,拐进胡同,捡起放在墙角的一个夜壶,用红绸布包裹严实。白梓来到闹市路口,举着手中的红布包开始吆喝叫卖。 “瞧一瞧看一看,忍痛割爱挥泪大甩卖,走过路过别错过,绝世珍品,只要二十两银子。” 行人好奇,纷纷驻足围观。 路人甲问道:“什么绝世珍品值二十两银子?打开看看。” 白梓道:“你想看我就让你看啊,绝世珍品轻易不示人。” 路人甲道:“不让看你还吆喝卖?” 白梓道:“我是卖给识货人。” 路人乙帮腔道:“这么多人,肯定有识货的。” 钱员外从酒楼吃饭回来,坐着二人抬轿子路过此处,听见白梓叫卖,觉得好奇,,掀开轿帘,让轿夫落轿,下轿凑过来看个究竟。 白梓道:“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国宝”,说着打开红绸布,露出挂着白花花尿碱的夜壶。 众人发出一片哄笑声。 路人甲笑道:“小子,喝错汤药了吧,拿夜壶当绝世珍品?” 白梓故作神秘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夜壶,这是九千岁用过的夜壶” 路人甲道:“你可真敢说,就算九千岁的夜壶,怎么能到你手里?” 白梓道:“家父和九千岁是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同吃一碗饭同睡一张床,晚上起夜,同用一把夜壶。我爷爷会看相,看出九千岁不是凡人,将此夜壶收藏。” 路人甲:“说露馅了不是,要真像你说的这样,怎么还拿出来叫卖?” 白梓装可怜叹口气道:“唉,家父中风染病,花光积蓄,求借无门,只得忍痛割爱。” 路人甲道:“谁能证明这个夜壶是九千岁的?” 白梓反问道:“这还用证明吗,要是假的,我敢来京城在九千岁眼皮子底下吆喝?再说这个夜壶味道和一般人用的夜壶不一样,九千岁用过的夜壶泛着沉香,闻一闻提气养神。” 路人甲道:“胡说八道,有这么神吗?” 白梓将夜壶端到路人甲的鼻鼻孔下:“不信你闻闻。” “嗬!”一股骚味直冲鼻孔,路人甲捏住鼻子道:“快拿开,尿臊味熏死我了。” 白梓提高嗓门呵斥道:“大胆,说九千岁的夜壶有尿骚味,就是辱骂九千岁,信不信我到衙门举报你。” 路人甲被被白梓的气势给镇住了,又怕有厂卫在一旁偷听,慌忙给自己找台阶下:“才鼻子不好使,我再闻闻。”说着鼻子几乎伸进夜壶里,使劲吸了一口。 “嗬,够味,够味,果然益气提神,心旷神怡,别有一番味道。” 白梓又将夜壶端到路人乙的鼻下:“一人香,不叫香,大家都说香才叫香。” 路人乙担心有厂卫在现场,不敢说实话,随声附和道:“香,香死我了”边说边向后退去。 “这夜壶我买了”钱员外高声叫道。 白梓看着钱员外穿着打扮,像个有钱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钱员外毫不犹豫道:“成交,只是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两,跟我回家取银子。” 白梓道:“你家离这几里路?太远我可不奉陪。” 钱员外道:“不远,百十来步便到。” 钱员外不再坐轿,带着白梓向宅院走去,两名轿夫抬着轿子跟在后面。路人甲望着二人的背影,嘲笑道:“一个傻子遇上另一个傻子,二傻子!” 钱员外引着白梓来到宅院大门前:“你在门口稍等片刻,我进去拿银子。”说罢走进院子。 白梓看着眼前的深宅大院,心想能住这大宅院,绝非一般人,为什么要买这个夜壶,真的以为是九千岁的夜壶?管他呐,拿了银子赶紧走人,免得被人识破。 白梓正在胡思乱想,四个家丁冲出大门,一拥而上将白梓捆绑。挣扯中,白梓手中的夜壶落地,摔得粉碎。 钱员外阴笑着走出大门:“胆子不小,胆敢冒充九千岁的夜壶行骗。” 白梓明白再撒谎无用,说出实话道:“我没想骗人,为赎家父出狱迫不得已。” 钱员外好奇地问道:“你爹怎么了?” 白梓索性说了老白如何被厂卫带走的经过,希望能引起眼前之人的同情心。白梓想错了,钱员外听罢白梓讲述,凶相毕露道:“你爹诽谤九千岁,罪有应得。”向四个家丁挥手,“来呀,将此人押送大牢!” “等一下!” 白梓听着声音耳熟,寻声音看去,说话的是凿子。 第11章 测字先生 凿子心里憋着一口气,欲从白梓手里夺回子墨。虽说现在成了阔人,贵为九千岁义子,却徒有虚名没啥实权。九千岁痔疮痊愈,忙于朝政,没闲工夫搭理凿子。 凿子不甘于现状,可又不知道如何改变目前的状况,甚是苦闷,逛街散心,听到有人叫他:“公子测个字吧。” 凿子寻声音看去,一个摆地摊测字人向他招手。此人留着一绺山羊胡子,头戴一顶脏兮兮的方巾,穿着打补丁衣衫,脸色黝黑,如拉屎般蹲在路边,脚下铺着一块满是污垢的白布,写着“诸葛测字”四个字,边上放着笔墨纸砚。 凿子甚觉好奇,上前搭话道:“测的准吗?” 测字人手里摇着一把掉毛缺边的羽毛扇道:“若不准,老夫分文不取。” 凿子蹲下身,提笔蘸墨在纸上写出一个“闲”字。 测字人盯着字道:“门内有木,公子出身木匠之家。” 凿子吃惊道:“对,我从小在木匠坊长大。” 测字人接着道:“门内之木,似木非木,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为木,捺短为点,表明公子的木匠手艺差那么一点。” 凿子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瞠目结舌。 测字人抬头看凿子:“老夫测的对否?” 凿子缓过神,所问非所答:“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测字人道:“老夫复姓诸葛,名黑,字谙黑。” 凿子不解地:“诸葛黑?” 诸葛黑看出凿子的疑惑,自嘲道:“老夫貌黑似铁,令尊大人便取此名。” 凿子起身向诸葛黑鞠躬道:“先生在上,请受我一拜! 这回轮到诸葛黑吃惊了:“公子为何拜老夫?” 凿子自我介绍道:“在下魏天驹,拜请诸葛先生为师爷。” 诸葛黑不知道凿子是什么来头,说道:“老夫何德何能,怎敢当公子的师爷?” 凿子道:“先生不可妄自菲薄,我看先生胸怀大志,诚邀先生辅佐与我成就一番事业。” 诸葛黑蹲着未动,仰头看着凿子:“公子戏耍老夫?” 凿子急忙道:“不敢不敢,诚心诚意诚邀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诸葛黑揣测凿子拜他为师爷的心理,一定是方才的测字唬住了此人。老夫时来运转矣! “公子气宇轩昂绝非等闲。”诸葛黑开始恭维凿子。 凿子道:“这么说先生已答应做师爷?” 诸葛黑起身向凿子躬身道:“老夫遇见公子,如高山流水遇知音,老夫愿尽绵薄之力,助公子成就一番霸业。” 凿子道:“这么说先生答应辅佐我了?” 诸葛黑起身向凿子躬身:“士为知己者死,公子对老夫有知遇之恩,老夫鞠躬尽瘁愿孝犬马之劳。” 凿子欣喜道:“先生可把家眷接到府上来住。” 诸葛黑苦笑道:“老夫乃鳏夫也,双亲早亡,无家无业。” 凿子带着诸葛黑洗澡修面下馆子,吃饱喝足回到府上,腾出一间正房给诸葛黑。诸葛黑看着这四进深的大宅院,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阔人家告别以前的苦日子。凿子说出自己的苦恼,向诸葛黑讨教,如何走出眼前的困局。 诸葛黑没想到,凿子居然是魏忠贤的义子,心中狂喜,差点喊出声来。诸葛黑深吸一口气,定定神说道:“公子可主动上门讨九千岁道欢心。” 凿子发愁道:“九千岁日理万机,擅自登门打扰,会惹恼他老人家。除非九千岁再那什么?否则……”凿子没好意思把痔疮说出来。 诸葛黑猜出凿子道心思:“老夫耳闻九千岁每日陪伴皇上,公子何不发挥特长,向九千岁展示手艺,九千岁若喜欢定会告知皇上,公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凿子自卑道:“先生知道我手艺差点,万一,” “公子不必多虑,”诸葛黑鼓励凿子道:“九千岁不是木匠,只要东西贵重,送礼只是个形式,重要的是让九千岁能经常想起你。” 凿子听从诸葛黑的建议,雇佣两个木匠,按照他的意图,打造一张紫檀木大床,完工后送到魏忠贤府上。魏忠贤看到此床,甚是喜欢,派人将木床抬到宫内让皇上鉴赏一番。 出乎魏忠贤的意料,熹宗只扫了一眼,便说此床笨重不堪。说着从木匠坊推出亲手打造的一张床,可折叠,易移动,床头雕镂着各种精致花纹。 魏忠贤看傻了眼,和皇上这张床相比,凿子送的那张床简直丑陋不堪。魏忠贤叫人将紫檀床当劈柴烧了。 此事对凿子打击甚大,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诸葛黑安慰凿子稍安毋躁,天无绝人之路。 “唉,我要是有白梓的手艺就好了”。凿子叹气道。 诸葛黑追问道:“公子说的白梓是谁?” 凿子说起和白梓的恩怨和来京城的原因,诸葛黑听罢手捋胡须笑道:“天助公子也。” 凿子不解道:“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诸葛黑道:“若白梓如公子所言,乃天才木匠,何不将他请来共事?” “不行不行,”凿子连连摇头道:“白梓来了,更没我什么事了。” 诸葛黑道信心十足道:“古有狸猫换太子,今有老夫移花接木,可助公子大功告成。” 凿子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想实施诸葛黑的计策,得有钱员外支持才能实现。凿子的宅邸和钱员外只隔一条街,凿子没坐轿子,徒步来到钱员外大宅门前,一眼看见白梓。 凿子心中大喜,正琢磨怎么把白梓骗到京城,白梓却不请自来,真是天随人愿。“凿子,可找到你了。”白梓大声叫道。 钱员外愣住了,问凿子:“干爹,你和这小子认识?” 凿子道:“此人是我师兄白梓。” 钱员外急忙向白梓鞠躬赔礼:“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白大爷,请白大爷多多包涵喊!”向四个家丁瞪眼睛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快松绑?” 四个家丁给白梓解开绳索。白梓心想,这都哪跟哪儿,我怎么成他大爷了? 凿子向白梓抱拳作揖道:“师兄,一向可好?” 白梓疑惑道:“不好,你和这些人都认识?” 凿子笑道:“都是我手下的,师兄怎么来的京城?” 第12章 软禁小白 白梓向凿子讲述老白被厂卫抓走的经过。 “这事好办。”未等凿子说话,钱员外抢先说道:“我去监狱捞人。” 凿子向钱员外使眼色,嫌他多嘴道:“说得容易,大牢又不是你家开的。”钱员外看出凿子不想让他说话,乖乖闭嘴。 白梓道:“听人说二十两银子就能赎身,凿子你能借到银子不?” 凿子装出为难的样子道:“白伯父赎身这事,有钱也不一定行,走吧,回家从长计议。”白梓误以为凿子说的回家是回保定府,说道:“你先回吧,师父想你想出了病,我得救我爹。” 凿子心里有了另外打算,吓唬白梓道:“你要不跟我回家,白伯父恐怕得在大牢关一辈子。”说罢转身就走,白梓不明白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在凿子身后。 钱员外喊道:“干爹,您是不是找我有事? 凿子头也不回道:“晚上你过来吧。”白梓感觉好奇,问凿子:“师弟,你这么年轻,那个员外比你岁数大怎么管你叫干爹?”看见两个家丁跟在身后。“你这是做官了,怎么还有跟班的?” 凿子只想着尽快将白梓诓回宅院内,说道:“外面说话不方便,到了家我再告诉你。”走了半个时辰,凿子带着白梓来到四进深的大院门前,看门的假定迎出来向凿子鞠躬:“老爷回来了?” 凿子点点头,走进第一道院。白梓跟在凿子身后好奇地问凿子:“老爷,你怎么成当老爷?这大院是你家?” 凿子不回答白梓的疑问,岔开话道:“师兄,你累了吧?”向家丁甲,“带这位公子去客房歇息。” 白梓停住脚步,看着凿子道:“我不累,你把话说清楚了,这唱的是那出戏?” 凿子反问白梓道:“师兄还想不想赎白师伯出狱?” 白梓道:“废话,这还用问吗?要不我跟你来干嘛?” 凿子口气不容置疑道:“那就按我说的做!”说罢不再理会白梓,走二道门进入后面的正院。家丁甲向白梓躬身道:“公子这边请。”引白梓进院来到客房落座,随后端来一盆洗脸水。“请公子净面。” “你是凿子雇的仆人?”白梓问家丁。 家丁道:“小的伺候魏老爷,不认识凿子。” 白梓疑惑道:“魏老爷是谁?” 家丁道:“公子真会说笑,您不是和魏老爷一起来的吗?” 白梓“噢”了一声,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怎么就姓魏了。” 家丁道:“公子许久未和魏老爷见面吧?魏老爷的姓是九千岁赏赐的。” “九千岁赏赐?”白梓刚洗了一把脸,惊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家丁递过毛巾道:“九千岁赐名我家老爷叫魏天驹。” 白梓听罢怒上心头,老爹就是被阉党走狗抓走的,凿子怎么和魏忠贤扯在一起?“去把魏老爷叫来见我!”气得一把掀翻洗脸盆。 家丁不知白梓为何发怒,陪着笑脸道:“公子息怒,小的这就去请老爷。”说罢退出屋子。白梓在客房等的又困又累,坐在椅子上打盹。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梓睁开眼,不见凿子露面。打算推门出屋,门却推不开,外面上了门闩。 白梓敲门大声喊道:“开门!开门!”过了片刻,外面传开门闩的动静。诸葛黑推门而入,满脸堆笑向白梓拱手道:“白公子,久仰久仰。” 白梓看着诸葛黑问道:“你是哪位?” 诸葛黑道:“老夫诸葛黑,魏老爷的幕友。” 白梓气呼呼地道:“凿子怎么不来见我?” 诸葛黑依旧笑呵呵道:“魏老爷去办理令尊大人赎身之事,让老夫过来陪公子解闷。” 白梓道:“他为什么不来和我说一声?” 诸葛黑道:“魏老爷想让公子多歇息一会儿,临出门前有话,若赎令尊大人出狱,须公子配合才行。” 白梓道:“怎么配合?” 诸葛黑说出他和凿子预谋好的计划,让白梓冒名顶替凿子参加近日举办的天启好木匠擂台赛,拿下第一名,老白才有出狱的可能。 白梓心想打擂台这个办法不错,担心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是拿不了第一怎么办?” 诸葛黑道给白梓吃定心丸:“这事公子不用担心,只管用心打擂就是,第一名非公子莫属。” 为救父出狱,白梓同意冒充凿子参赛。只提出一个条件?他想知道凿子是怎么攀上九千岁这个高枝的? 诸葛黑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凿子成为魏天驹的经过,白梓听罢,恶心得反胃差点呕吐。诸葛黑却感叹道:“老夫空有报国之志,却无魏老爷天赐良机,实乃命运不济也。” 白梓讥讽道:“如此说来,换了先生是凿子,也得去拍九千岁的马屁?” 诸葛黑:“公子此言差矣,越王勾践有卧薪尝胆,韩信有胯下之辱,方为人上人。” 凿子哪里也没去,躲在正院书房,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凿子担心自己说不动白梓,让诸葛黑游说白梓。诸葛黑回来报信,白梓答应替凿子打擂台赛。凿子又愁上了,打擂这事九千岁知道真相怎么办?钱员外会守口如瓶保守秘密吗?大庭广众之下冒名顶替,走漏风声怎么办? 诸葛黑笑道:“老爷无需多虑,古有庞涓刖刑孙膑,李斯谋害同窗韩非子,皆为私利也,正所谓无毒不丈夫。九千岁日理万机,无暇过问擂台赛之区区小事。钱员外只认钱袋子,擂台赛会让他赚很多银子,定不会自断财路。至于大庭广众芸芸众生,公子更不必多虑,赵高为何敢指鹿为马,皆因权柄在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就算说三伏天下冰雹,也无人敢多言。若白梓真如公子所言,乃世外高手,其木匠手艺炉火纯青,少老等着加官进爵吧。” 诸葛黑一番话,说得凿子心花怒放,称赞道:“先生足智多谋,就依先生之计。” 白梓被软禁在后院,可谓度日如年。父亲身陷囹圄生死未知,师父、母亲、子墨等着他们回家,若知道凿子蜕变成另外一个人,会有多伤心?凿子真能遵守承诺救出家父? 白梓思绪乱如麻,彻夜难眠。 第13章 刨花状元 擂台赛的前一天,凿子告知白梓,他已花钱通融狱卒、牢头,不让老白遭受皮肉之苦。“白伯父辱骂九千岁,犯下大不敬之罪,出再多的钱也赎不了身,你是犯人之子,没有资格参赛,用我的名字上擂台拿下状元,我才能替你见到皇上,求皇上赦免白伯父。” 白梓看着凿子,知道这时候不能激怒他,为了老爹,暂且忍耐。“只要能救出老爹,白梓愿意替天驹老爷登台打擂。” 白梓改口称凿子为老爷,凿子讥讽之意,心里骂道,煮熟道鸭子嘴硬,到时候有你好瞧的! 翌日,吃罢早饭,凿子为避人耳目,自己未露面,让四名护院家丁带着白梓来到打擂现场。擂台场地设在城隍庙前,擂台高约三丈,左右立柱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锛凿刨锯各显神通。下联写:榫卯雕镂木妙手匠心。横批:甲乙生状元。 擂台两侧搭着木梯,台上放着木匠用的各种工具。台下正前方,一字排开摆着十把太师椅,端坐着由钱员外花钱请来的十位木匠为主考官,每人前面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从一到十的牌子留作评比用。擂台外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四名护院家丁将白梓带到后台领到出场号码牌等候登台。 钱员外提着一面铜锣从后面走上擂台,敲三下锣,高声喊道:“天启好木匠擂台赛开赛!”钱员外走下擂台,第一个木匠提着锛子、扛着一根树干上台。只见他挥动锛子,瞬间将老树皮锛的一干二净;第二个参赛木匠使出打凿各种榫卯绝技,第三个木匠展现拉锯的技艺……台下掌声、喝彩叫好声声不断。十位主考官逐个点评、举牌给出分数。前九名上台的木匠无人得到一百满分。 轮到白梓登台,白梓选了一件长约半米的刨子上场,台下十位主考官纷纷点头称赞。主考官甲向主考官乙道:“师兄,此人年纪轻轻,敢用半米长的拼板刨,不可小瞧啊。” 主考官乙道:“嗯,这种拼板刨,一般的老木匠都不敢轻易用,怕丢手艺。” 两名助手搬上来一块木料,台下的主考官们又吃惊了。主考官丙向主考官丁道:“师弟,此人竟然刨软榻榻的柴木,他就不怕当众出丑吗?” 主考官丁道:“那可不一定,俗话说来着不善,善者不来。” 白梓调整刨刀。 主考官甲赞叹道:“行家,调整刨刀一条线,不歪不偏成直线。” 主考官乙不屑道:“这不算什么,老木匠都会这调整刨刀一手,怎么走刨才见真本领。” 白梓拿起木料,睁一眼闭一只眼测平面。 主考官丁道:“要刨面,先冲线,先高后低出平面” 白梓将木料放在长条凳上,挽起袖子,左腿如弓,右腿绷直蹬着擂台板,双肩发力推刨。 主考官甲赞赏道:“此人推刨,一刨到底,不拖泥带水,好功夫。” 白梓推刨由慢渐快,随着密集的嚓嚓声,一片片窜起的刨花随风飞舞,整个擂台只见刨花不见人。 台下的观众都看傻了,忘了鼓掌喝彩。 “好手艺!”有人大喊一声,打破台下的宁静。 观众纷纷回头看,不得了,叫好的人是当今万岁,明熹宗朱由校,身旁则是权倾天下的九千岁魏忠贤。众人顾不上看擂台,呼啦啦跪倒一片,叩首触地,三呼万岁。 白梓脚下的刨花堆成小山,收住刨子,见台下跪倒一片,心中纳闷,就算佩服我的刨子功,也不用下跪磕头啊,不对,后背对着擂台,谁呀这么大的排场倾倒众生? 众人熹宗和九千岁让出一条通道,熹宗不看众人,来到台前向台上的白梓竖起大拇指:“刨花窜过肩,方显木匠功夫深。” 紧随其后的魏忠贤向台上的白梓喊道:“万岁驾到,还不快快跪下。” 未等白梓下跪,熹宗道:“免礼免礼!”问魏忠贤,“木匠擂台赛,这么好玩的事,怎么没人禀告朕。” 魏忠贤急忙陪笑脸道:“万岁恕罪,都怪老奴料事不周,不知有这个擂台赛。” 熹宗道:“今年的状元是谁啊?” 魏忠贤道:“回万岁,今年的殿试状元还未有合适人选。” 熹宗向白梓道:“朕封你为刨花状元。” 魏忠贤随声附和道:“万岁封赏状元,还不叩头谢恩?” 白梓跪在擂台叩头谢恩:“白梓叩谢万岁!”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报错了号,应该说魏天踽。在后台观赛的凿子呆若木鸡,眼瞅着擂台上的“魏天驹”就要夺得第一名,半路杀出万岁和九千岁,自己白张罗不说,还让白梓捡个大便宜! 凿子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府上的,进门嚷嚷:“完了完了全完了。”诸葛黑没去观赛,在家读《易经》听见凿子嚷嚷,从书房出来问道:“公子,擂台赛打完了?” 凿子没好气道:“是我完了!” “此话怎讲?” 凿子讲述事情经过,“万岁加封白梓为刨花壮元,我怎么办,白梓一步登天反手会不会报复我,趁白梓下手之前,赶紧跑路还来得及!”凿子心慌意乱,说话语无伦次。 诸葛黑感叹道:“人算不如天算,不过还可补救,公子不必惊慌,事已至此,静观其变见机行事,老夫料定白梓不敢拿公子如何,公子有言在先,冒名顶替是为搭救其父。”诸葛黑一番话,让凿子冷静下来,派人叫钱员外马上过来商议如何对付白梓。 却说白梓走下擂台,再次跪拜熹宗赏赐。熹宗欲领白梓回紫禁城同他一起打造木艺,白梓跪在原地为起身,向熹宗道:“家父含冤入狱不知生死,白梓恳请万岁开恩赦免家父无罪。” 熹宗看了一眼魏忠贤,问道:“还有这事?” 魏忠贤赶忙答道:“万岁放心,老奴这就派人查办,还白梓之父清白。” 熹宗恩准白梓先接老白出狱再入宫城。白梓跟着魏忠贤派的锦衣卫,来到关押老白的监狱。有九千岁的手喻,狱官吓得跪地禀告:“老白今早被人买走配阴婚,生死未卜。” 白梓听罢,如五雷轰顶。 第14章 老白风骨 老白所在的监狱归厂卫掌管,老百姓称为诏狱,堪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典范。凡入此狱者,其罪名五花八门。有因为说鸭蛋腌咸(阉贤)的、有因为说喂(魏)狗的;有一个劁猪的,临时替有病的弟弟敲钟,被厂卫撞见,劁猪改劁忠(敲钟)分明是影射九千岁,抓! 最倒霉的是父子四人因为名字犯忌讳,被仇家告发入狱。老大张文岩,老二张文宕,老三张文怀,三人名字最后一个字发音合起来念是阉党坏。名字是父亲起的,连老爹一起抓。 狱官将识文断字的秀才们集中关在一起,强迫他们赞美九千岁,诗词歌赋不限,写得好可减刑法。唯独老白不写,其理由是不会写九千岁三个字,要杀要剐随意。 狱官出于好奇,制止狱吏给老白动刑。自从掌管这座监狱,还无人敢说个不字,老白是头一个。狱官亲自提审老白,问他会写什么字? 老白挥毫写下“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八个字,力透纸背。 狱官懂书法,见老白的字体刚劲有力,遂改变主意,让老白取代马秀才做监狱代笔。狱官有自己的生财之道,对付穷酸秀才,榨油水比打板子划算。除了监狱的公文由老白代写,还给文盲犯人写家书,狱官将老白写的字,盖上自己的印章,兜售给犯人家属。若想让犯人在狱里少吃苦头,须高价买狱官的书法。 狱官特意给老白开一单间囚室,里面笔墨纸砚俱全,老白成了狱官专职代笔人,引起马秀才的嫉妒。 马秀才入狱前给一家财主做私塾先生,跟财主的小妾通奸被发现。财主花钱买通厂卫,将马秀才关进监狱。 老白没来之前,都是马秀才做狱官的代笔。老白取而代之,马秀才沦为杂役,给狱官端马桶倒夜壶,什么脏活累活都干。马秀才恨老白恨得牙根痒痒,寻找机会报复老白。 机会终于来了。 新来的囚犯叫石东林,哭鼻子抹泪向囚友们诉说冤情。堂弟嗜赌如命,输光家产,就因为没借给他钱,向厂卫举报石东林是东林党。厂卫抓捕石东林拷问,除了名字叫东林,跟东林党没丁点关系。 厂卫抓东林党论人头打赏,自然是多多益善,既然抓了一个叫东林的人,管他是不是东林党,领赏钱便是,石东林稀里糊涂蹲了大牢。 马秀才打石东林的主意,问他家里是否有钱,有没有亲戚当官。石东林没多少钱,但有个三舅姥爷在通政司任八品知事。马秀才给石东林出主意,求老白代写一封书信,他帮忙找人送出监狱投送给三舅姥爷。 石东林信以为真,放风的时候,向老白哭诉不幸遭遇,老白素有同情心和正义感,二话不说,提笔为石东林写封求救信。 马秀才拿到石东林的书信,转身交给狱官,狱官看罢勃然大怒。监狱的犯人不是不可以写书信,如写家书要钱赎身之类,必须经狱官过目批准,有专人投送才行。 石东林私自向外发书信,坏了监狱的陋规。更让狱官搓火的是,这封信是送往通政司的。虽说通政司的八品知事奈何不了厂卫狱官,若真把事情闹大,这事就不好办了。官场之间,最好莫过于井水不犯河水。 狱官拷打石东林,问出书信是由老白代笔。狱官给老白两个选择:写一幅字赞美九千岁,若拒写,马上处死石东林。 老白心里明白,狱官今日逼着他赞美九千岁是有意羞辱他,为保住石东林的性命,老白提笔按照狱官的要求,写下“九千岁英明神武”七个字。 狱官达到目的,正要传话从死牢内放出石东林。“大人且慢。”正在扫地的马秀才叫道。 狱官看着马秀才,问道:“你有何事?” 马秀才道:“罪人冒味斗胆问大人,这幅字是要送给九千岁吗?” 狱官不解道:“送不送和你有屁关系!” 马秀才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幅字暗藏杀机,若送给九千岁,大人性命堪忧。” 狱官骂道:“你个死秀才,胡说什么?哪里藏着杀机,不说明白,拿你当小鸡杀了!” 马秀才不慌不忙道:“大人可知嘉靖朝的大书法家王宠?” 狱官道:“略知一二,提他作甚?” 马秀才阴险道:“老白的字,效仿王宠楷书。” 狱官装行家,说道:“这个还用你说,本官研究过书法门派多年,你是嘲笑本官不懂书法吗是外行吗?” 马秀才赶忙道:“不敢不敢,在下是罪人,怎敢嘲笑大人,我的意思是说,王宠的字,点划之间不合缝,好似脱节的榫卯,气脉断断续续,故王宠不到四十岁就死了。这幅字言外之意,是诅咒九千岁早日升天!” 狱官听罢恍然大悟,气得将字幅撕得粉碎,大骂老白用心险恶,将老白关入死牢。马秀才恢复代笔,得意的手舞足蹈。本想借石东林逮老白个破绽,险些失算,多亏老白的几个字,让马秀才意外得手。 石东林这才明白,自己上了马秀才道当,骂他是阴险毒辣的小人。一个犯人接受马秀才的小恩小惠,在石东林掏厕所的时候,将他推下粪坑,溺毙而死。 却说有个财主家的姑奶奶暴病身亡,死后财主家闹鬼,财主老婆半夜起来发疯,四下找汉子。财主请来“黄大仙”驱邪除鬼。 黄大仙念咒语烧黄裱纸,乌烟瘴气折腾半天,告知财主:“死去的姑奶奶有怨气,一辈子守活寡没男人,配个阴婚夫同葬一墓,以后不会滋扰家人。 这可把财主给难住了,有钱难买死人。黄大仙出主意,可到监狱去买死囚。狱官得到这个消息,将老白高价卖给财主。按照黄大仙的吩咐,财主将老白全身洗刷干净,换上白袍,强迫老白抱着姑奶奶的画像入洞房。 “何时入土为安?”财主问黄大仙。 黄大仙道眯着眼睛掐算手指,口中念念有词道:“子时三刻,人鬼交接。” 第15章 师爷老白 老白手和脚被绑在椅子上,在一间空屋子内守着姑奶奶的画像等着入土为安。此时的老白可谓五味杂陈思绪万千:想我老白满腹经纶空有报国之志,到头来做了老寡妇的阴夫。夫人知道这事会怎么想?儿子会不会嘲笑老夫? 进来两个仆人,打断老白的胡思乱想。仆人甲端着放着酒菜的托盘,仆人乙倒酒夹菜喂老白。 仆人甲道:“老爷子吃好喝好,上路别饿着。” 老白明白,这吃点是上路饭。老白放开胃口大快朵颐,边吃边点评,什么菜多肉少、死鱼臭虾、酒苦乏口,引得两个仆人发笑。 仆人乙道:“老爷子真想得开,都快入土了还挑三拣四的。” 老白反驳道:“此言差矣,孔圣人曰,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沽酒市脯,不食。” 两个仆人听不懂老白说什么。仆人甲笑道:“老爷子打算把我们哥俩逗死怎么着,上路前吃口饭连圣人都搬出来了,这不食那不食的,你老一口没少吃。” 老白打着饱嗝道:“总算填饱了肚皮,你二人也算积了阴德,免得老夫死后做饿鬼折腾尔等。” 仆人乙道:“谢老爷子做鬼不折腾之恩,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哥俩给你老上坟烧香。” 老白道:“要烧檀香,别的香老夫闻着呛鼻子。” 三人正说笑着,两名彪形大汉走进来,其中一名大汉手里提着麻绳。未等大汉开口,老白开口道:“真是外行,怎么能用麻绳呐,须用上好的白绫缎搓卷成条,套于老夫脖颈之上。用麻绳勒死老夫,尔等不怕老夫死后向姑奶奶告状?到时我和姑奶奶一起出来闹!” 两名大汉被老白给唬住了,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是好。仆人甲向两名大汉道:“老爷子说得对,赶紧找老爷换白绫缎,姑奶奶一人闹,把老爷家折腾的鸡飞狗跳墙,两个一起出来闹,还不得闹翻天。” 两名大汉只好转身离开屋子。 老白向仆人甲笑道:“谢谢帮忙,老夫还能多活一时。”不大一会,两名大汉返回洞房,手里的麻绳换成了雪白的绫缎,拧成一条、各执一头,套在老白脖颈上。老白摇头晃脑吟诵文天祥的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两名大汉正欲发力勒死老白,门外传来白梓吼声:“住手!”带着几名锦衣卫闯入洞房,上前给老白松绑。白梓抱住老白:“爹,您受苦了。” 老白以为自己死了是幻觉,拧了一下大腿道:“老夫还活着。” 锦衣卫动作麻利地将两个仆人和大汉捆绑。仆人甲央求老白道:“老爷子你老行行好说句公道话,我们哥几个都是吃老爷喝老爷的,老爷吩咐的事不敢不做,不是我们成心想害死老爷子。” 老白活动一下被捆得发麻的腿脚道:“都放了吧,没他们什么事。” 锦衣卫小头目看着白梓。 白梓:“照我爹说得做。” 锦衣卫给四人松绑。老白走出洞房,发现财主一家人和黄大仙早被锦衣卫拿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老白问财主谁出的馊主意?财主看着黄大仙道:“是他,黄大仙。” 老白走到黄大仙眼前,训斥道:“光天化日信口雌黄骗取他人钱财和性命,该千刀万剐!”黄大仙吓的尿了裤子,磕头磕出血,苦苦求饶。 老白道:“大仙也怕死啊?将黄大仙关进洞房,抱着姑奶奶画像,何时不闹鬼在放人。” 有锦衣卫上前,将黄大仙拖入洞房。财主一家人叩谢老白不杀之恩,保证按老白的吩咐去做,不让黄大仙出屋半步。 老白跟着白梓和锦衣卫走出财主家大门,这才想起问白梓:“儿子,老夫感觉似做梦,怎会有锦衣卫助你?”白梓简单说了几句经过,老白仰天长叹道:“荒唐复荒唐,荒唐何其多,京城不可久留。” 白梓告知老白道:“暂时还不能回家,皇上有旨,救父出狱后马上入紫禁城,待我叩谢赦免之恩,再回家不迟。” 老白听罢觉得有理,“皇上圣明,老夫捡回一条命。”白梓将老白安顿在一家客栈住下,然后跟着魏忠贤派来的小太监来紫禁城内地乾清宫见熹宗。 为了便于熹宗施展才艺,魏忠贤特意在乾清宫后面划出一块空地,作为熹宗的木工坊。小白来的时候,熹宗正在精心打磨一艘战船。看见白梓,熹宗高兴的像个孩子,“朕在打造战舰重现洪武太祖大胜陈友谅的鄱阳湖之战。” 熹宗和白梓聊木匠技艺,从盖房的大木匠聊到精雕细琢的专工木匠,一直聊到掌灯时分。熹宗设御膳,款待白梓,魏忠贤作陪。 魏忠贤见机行事,讨好熹宗,亦想拉拢白梓,躬身道:“万岁,工部下设木工司缺个尚书,老奴推荐白梓就任。熹宗遂加封白梓为木工司一品尚书。白梓无心做官,本想推辞,可皇命不可违,只好扣头谢恩。 老白在客栈足足等了三天,才把白梓盼回来。得知白梓做了木工司尚书,差点气歪了鼻子。骂白梓和阉党沆瀣一气,败坏白家一世清名。 老白骂累了,坐在椅子上喘粗气。白梓端过来一杯茶水,笑嘻嘻道:“骂完没?喝点水滋润滋润嗓子接着骂。” 老白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干,骂道。“气死老夫也,你若执意给阉党做事,老夫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白梓不慌不忙道:“从我记事那天起,可没少听你念叨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什么怀才不遇报效无门啊,如今有了机遇,你却打了退堂鼓。难怪我娘笑你是老白菜。” 老白气鼓鼓道:“老白菜人人爱,不丢人。” 白梓和老白辩理道:“我不想当官,可皇上加封,抗旨不尊,我不说你也知道是什么后果;谁说当官就和阉党沆瀣一气?我是皇上加封的官,魏忠贤管不着。你不是关心百姓疾苦江山社稷吗?我当了官可以向皇上进谏,少玩乐近良臣整顿朝纲清理阉党,这不就是你常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 一番话说得老白理屈词穷,“没看出来,你小子有这般雄心壮志,老夫错怪你喽。” 白梓发问道:“你还走不走?” 老白改口道:“吾儿初出茅庐官场无经验,老夫屈尊做个师爷,不知尚书大人意下如何?” 白梓给老白跪下,戏虐道:“师爷在上,请受本官一拜!” 第16章 一山二虎 凿子得知皇上加封白梓为木工司尚书,又坐不住了。诸葛黑帮凿子分析道:“九千岁非常人,推荐白梓做官,除了讨皇上开心,必有用意。” 二人正在说话,家丁引着小太监来到书房。小太监传话,九千岁召见凿子。凿子内心忐忑不安,担心魏忠贤会不会怪罪他私自举办木匠擂台赛。真让凿子猜着了,魏忠贤见到凿子,责怪他擅自行事。凿子吓得跪地叩头道:“义父千岁恕罪,都怪孩儿做事不周。” 魏忠贤叫凿子来,意不在责怪,是想摸清白梓的底细。“这个白梓是什么来头?”凿子说出他和白梓的关系。 魏忠贤沉思片刻道:“原来是同门师兄弟,皇上垂青白梓,你有引荐之功劳。杂家明日启奏万岁,封你为木工司侍郎。”凿子扣头谢过九千岁,回府内问诸葛黑,侍郎和尚书那个官大? 诸葛黑道:“尚书为二品大员,侍郎为三品。” 凿子抱怨道:“白梓官职比我大,我这个侍郎岂不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公子此言差矣,”诸葛黑道:“九千岁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万人上,绝非等闲之辈,做事必有过人之处。九千岁是否过问公子和白梓的关系。” 凿子道:“问了。” 诸葛黑道:“九千岁让公子做侍郎其意不在官职,而在监视。” 白梓疑惑道:“监视什么?” 诸葛黑道:“监视白梓是否忠心九千岁,公子是九千岁的义人,白梓是皇上的人,九千岁推荐白梓出任木工司尚书,除了讨好皇上欢心,老夫猜测亦有拉拢白梓之意。白梓若知趣,会投桃报李,若不买九千岁的账,早晚有他好瞧的。常言道,若想不出错,除非不做事。公子逮住白梓一个破绽,”诸葛黑收住话,摇着扇子,笑呵呵地看着凿子。 凿子醒悟道:“多谢先生点拨。”翌日到木工司上任,不见白梓。原来老白为图吉利,让白梓等到他选的良辰吉日在去木工司上任。凿子比白梓先到一步,木工司的大小官吏听说新来的侍郎大人是九千岁义子,主动谄媚拍凿子的马屁。 为迎接新尚书上任,凿子煞费苦心,将木工司衙门从里到外修缮一新,八进深的衙门大院,腾出后面的四进院子作为尚书私宅。又在京城有名的饭庄“烤肉苑”包下酒席,准备为白梓开庆典。 到了白梓上任这天,凿子带着众位官吏和八抬大轿来白梓下榻的客栈,却不见白梓父子人影。客栈掌柜说白梓父子一早结帐离开客栈不知去向。凿子懵了,这位白尚书去了哪里? 凿子哪里知道,此时的白梓父子,已被木工司的衙役捆绑起来。 白梓和老白离开客栈,一路走到木工司衙门前。老白看着气派衙门牌楼,不禁叹道:“皆是百姓的民脂民膏也。” “站住,干什么的?”两个把门的衙役向父子二人喝道。老白撇了衙役一眼:“是问老夫吗?” 衙役甲骂道:“老东西耳朵聋啊,别在这儿碍事,赶紧滚蛋!” 白梓搭话道:“堂堂木工司衙门不许人看吗?” 衙役乙厉声道:“少废话,再多说一句,抓起来问罪!” 白梓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没犯王法凭什么抓人?” 衙役乙露出凶相道:“哟嗬,敢和老子顶嘴,不走是吧?”说着摘下挂在腰间的鞭子,欲抽打白梓。白梓手快,一把攥住衙役乙的手腕。 衙役甲看在眼里,怕衙役乙吃亏,向衙门内大喊:“来人,有刁民滋事!”话音未落,从衙门内迅速窜出四个穷凶极恶的捕快,不由分说将白梓父子捆绑。 老白怒斥道:“新任尚书在此,尔等休得无礼!” 衙役甲挥手扇了老白一耳光:“老匹夫,还敢冒充尚书?” 白梓急了,大喊一声:“本官就是木工司白尚书!”众衙役听罢发出一片嘲笑声。衙役甲嘲笑道:“我还是侍郎大人呐!”捕快将父子二人分开,强迫二人跪在衙门前的两尊狮子脚下。 凿子和众官吏折回木工司,一眼看见白梓父子跪在狮子前。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快步跑上前搀起白梓动手解绳索。“尚书大人,玩的什么把戏?”未等白梓开口,老白喊道:“问这帮狗奴才!” 衙役甲反应过来,慌忙跪倒磕头:“尚书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衙役乙和四名捕快也都跪倒在地叩头求饶。 白梓和凿子将老白搀扶起来,松开绳索。凿子狠狠地踹了一脚衙役甲,吩咐道:“来人,将这几个拉到一旁痛打四十大板!” 白梓看着凿子道:“慢着,天驹公子为何来木工司发号施令?” 凿子连忙向白梓陪笑脸道:“尚书大人恕罪,下官忘了向大人禀告,皇上封下官为木工司侍郎,辅佐尚书大人。才带人抬轿去接大人上任,没想到大人提前一步来到木工司,遭遇几个衙役刁难,真是岂有此理!请问白大人,怎么处理这几个烂人?”白梓没好气道:“让他们在衙门口跪上三天三夜,然后滚蛋!” 处置完这几个衙役,凿子带着白梓父子来到木工司办差的公堂,然后到后院私宅,丫鬟仆人站成一排迎接新主人。白梓嫌人多,留下一名厨子和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仆,余者全部遣散。 晚上,凿子等众官吏宴请白梓父子吃酒席,凿子和白梓碰杯,指灯发誓要一心一意辅助白梓办差,为朝廷效命。父子二人木工司后院私宅,老白开始琢磨,凿子为何突然来到木工司? 白梓分析道:“也许是魏忠贤的安排,别忘了凿子可是他的义子。”老白点头道:“有可能,木工司有阉党的耳目,你做事可要小心谨慎,今晚宴席本不该去,老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 白梓胸有成竹道:“既然吃了,我就不怕凿子玩什么猫腻。” 翌日,白梓召集众位官吏们在公堂开会,宣布凡是昨晚去“烤肉苑”吃酒席之人,费用一律自理。众官吏心里骂娘,表面称赞尚书大人清廉为政。凿子没想到白梓会来这一手,尴尬地表示同意。白梓要清点官吏役花名册和花销账目。凿子派人将事先准备好的两大箩筐帐薄,抬到白梓眼前。凿子心里道:查去吧,累不死你! 白梓吩咐公堂听差衙役:“把这两箩筐账簿抬出去烧了。”凿子不解地看着白梓:“白大人,为什么烧账簿?”白梓笑道:“这么多帐薄,猴年马月也看不完,再说看了也没什么用处,烧掉算了。” 凿子又郁闷了,回家向诸葛黑讨教,白梓的用意何在?诸葛黑道:“标新立异、新官上任三把火也。” 凿子道:“白梓见招拆招,下一步怎么对付他。” 诸葛黑道:“文火慢炖,古人云,常在河边走岂有不湿鞋?神仙入了官场,亦会脱胎换骨,何况白梓凡人乎?” 第17章 新官上任 老白在后院书房问白梓为何烧掉账目,如何查清木工司的以前的开销记载?白梓解释道:“我不会看账本,会看也没用。” 老白吃惊道:“不看账本,怎知木工司是否有营私舞弊乱象?。” 白梓问道:“木工司和朝廷那个部相似?” 老白道:“工部。前朝无有木工司,阉党乱朝纲之恶果。” 白梓追问道:“工部大概有多少当官的?” 老白道:“常规编制不得超过四十员。” 白梓道:“那天吃饭的时候,我粗略数了一下,一百来号人,不做假账不贪污不搜刮民财,怎么能养这么多吃官饭的人?还用得着查账目吗?” 老白赞赏地点头:“言之有理,吾儿颇有心计,打算如何裁减冗员?” 白梓道:“我估计能来木工司混饭的,大都是官宦子弟,这衙门只为满足皇上对各种木料的需求,清闲又能捞油水。” 老白疑虑道:“皆有后台撑腰,裁员艰难矣。” 白梓道:“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第二天早晨,凿子和众官吏、衙役准时来到衙门点卯,等候多时不见白梓露面。凿子派人到后院打听,白梓传话,有事由魏侍郎代办,无事各回各家。众人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凿子亲自来后院探访,看见凿子正在院里打造桌椅板凳。“白尚书,这样的粗活哪能亲自动手,想要什么样的家具,明日下官派人给大人送来便是。” 白梓推着刨子道:“外面做的东西本官看不惯,本官现在发愁地是没有好木料,你我都是木匠出身,没有好木料,等于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凿子给白梓下套,说道:“这事太好办了,打开前院木料仓库,白大人看中哪块木料,随便拿。” 白梓道:“不行,那不成了监守自盗了,皇上和九千岁怪罪下来,你我人头难保。白梓没上套,凿子尴尬道:“白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一时糊涂说错话。” 白梓哭穷道:“我的俸禄不多,攒点钱,遇见好木料再买呗,天驹侍郎来后宅有事?” 凿子道:“没事、没事,过来看看白大人住的是否舒适?” 白梓:“还凑合吧,不能和侍郎府上比。”凿子听出白梓的话外之音,凑合就是不满意。凿子心生一计道:“白大人,白大人节俭清廉,下官们深受感动,打算拿出自己的一些俸禄,资助大人,还望白大人接纳。” 白梓听罢,喜笑颜开道:“好啊,既然是大家的一片心意,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待我有了钱,再还给他们。爹,您造个花名册,谁捐了俸禄都要记上上。” 几天的功夫,白梓准备的两个箩筐装满了金银财宝。“小子儿,你这是受贿之罪,要坐大牢的。”老白提醒白梓道。 白梓从箩筐里拿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子,笑道:“暂时收藏,不算受贿。” 老白不解道:“你要这些钱作甚?真打算购买木料?” 白梓掂量一下手中的金子,道出两字:“裁员!” 凿子回到家向诸葛黑报喜,白梓广受贿赂,来者不拒。只顾在后院打造家具,不理木工司差事。诸葛黑哈哈笑道:“不出老夫所料,做上官贪心起。” 凿子问道:“我现在可否见九千岁,告发白梓不理公务贪赃受贿?” 诸葛黑晃着扇子道:“公子言之过早,白梓上任不到半月,急吼吼告发会引起九千岁和万岁的猜疑,欲速则不达也。” 凿子竖起大拇指称赞诸葛黑:“先生高见,就依先生所言。” 有衙役连夜给凿子传话,明早白尚书坐公堂点卯,请侍郎大人准时到衙门不得有误。待传话的衙役离开书房,凿子问诸葛黑:“白梓这是唱的哪出戏?” 诸葛黑道:“心血来潮,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 翌日早晨,凿子按时到达木工司公堂,其他官吏齐刷刷站立两侧。白梓正襟危坐大堂中央的桌案后,老白坐在白梓左侧,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和一本官吏花名册。最显眼的是摆在中央前段两大箩筐金光闪闪的财宝。凿子猜不透白梓想要干什么? 白梓扫了一眼众人,郑重其事道:“本官受万岁和九千岁重托掌管木工司,不敢懈怠,经本官数日观察,发觉木工司叠床架屋人浮于事,为此,本官打算裁减冗员。” 众位官吏听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凿子问道:“请问白大人,打算怎么裁员?” 白梓反问凿子:“这个衙门叫什么?” 凿子道:“木工司。” 白梓道:“既然叫木工司,来木工司做官当差,最起码得识木材懂的一些木匠手艺吧?” 凿子道:“那是自然。”转眼发现其他官吏面露难色,知道自己说错话,急忙补救。“不过呢,术有专攻,懂木匠识木材最好,不懂也无妨,人无完人嘛。” 其他官吏随声附和道:“魏大人言之有理。” 白梓敲了一下惊堂木,众人收声。“本官现在开始考核各位。”向听差的衙役道:“来呀,给侍郎大人看座。” 有衙役搬上来桌椅,请凿子落座,又搬来几块木料,放在凿子那张桌子上。凿子不解道:“白大人,这是干什么?” 白梓道:“侍郎大人是行家高手,做今日主考官,凡不识木料者,自动成为裁员,到白师爷那里领遣散费。 凿子和众位官吏这才明白白梓的用意,拿前几天收来的贿赂做为遣散费。凿子心里骂道:“好你个白梓够阴的,拿我做挡箭牌!脸上却陪着笑脸道:“大人这招数儿高明。” 众位官吏列队接受考核。凿子问官员甲:“报上名来?” 官员甲道:“下官李为臣。” 凿子道:“官职。” 官员甲道:“木工司六品主事” 凿子拿起一块松木料:“这是什么?” 官员甲道:“回侍郎大人,是木头” 凿子训斥道:“废话,本官问的是什么木料?” 官员甲吭哧半天答不上来。 白梓向老白道:“白师爷,销号。” 老白在花名册上找到李为臣,划上一道叉叉。 第18章 见招拆招 “一百来号的木工司,让白梓这么一裁员,就剩三十来号人。” 凿子从木工司回来,气急败坏地向诸葛黑道:“这小子太损了,让我做裁员的主考官,那些被裁之人,背后不定怎么骂我和白梓穿一条裤子!” 诸葛黑听罢,摇着扇子笑道:“哈哈,妙哉妙哉。” 凿子不解地看着诸葛黑道:“先生为何发笑?” 诸葛黑道:“老夫笑白梓太幼稚,只会耍雕虫小技的小聪明。官场最忌讳的是做事引起手下人众怒,那些被裁减之人,岂会善罢甘休?” 凿子半信半疑道:“先生这么肯定?” 诸葛黑信心十足道:“公子若不信,可到钱员外府上探听一二。” 未等凿子去钱员外府上,钱员外主动找上门来。那些被白梓裁掉的冗员,好几个是钱员外的朋友,他们一起见钱员外商量,如何对付白梓。钱员外安抚几句,迟早会和白梓算这笔账,让他们先回家听信。 凿子、诸葛黑和钱员外密谋,欲给白梓设套挖坑。 却说在后宅给白梓父子做饭的于厨子,每天早起到菜市场买菜。今天来到菜市场,那些认识他的菜贩都不卖给他。于厨子纳闷,问为何不卖?菜贩们说,不卖就是不卖。 一连三天,于厨子都没买到菜,眼瞅着家里的青菜断顿。于厨子让家丁齐正替自己买菜,菜贩们还是不卖。 江厨子没招了,将此事告知老白。老白纳闷,亲自到菜市场。老白平时几乎不逛菜市场,菜贩不认识他,老白买到菜。 过了两天,于厨子又去菜市场买菜,又无人卖给他,齐正亦如此。老白不信邪,二去菜市场买菜,空手而归。 老白觉得蹊跷,向白梓说起此事。白梓打扮成走街串巷的木匠,来菜市场打探。有菜贩悄悄告诉白梓。他们受到威胁,谁敢卖给白家蔬菜,会被砸摊子驱除市场。白梓问是谁,菜贩不敢说。 白梓换个策略,假装要在菜市场卖劈柴,打听都有什么规矩。有人告诉他,想在这个市场做生意,必须向马三爷交份子钱。白梓又打听出,马三爷的后台是钱员外。 老白分析,此事应和木工司裁员有关。白梓想好对策,让于厨子从明天开始,不再开火做饭。 “不做饭,这几口人吃什么?下馆子又贵又不对胃口。”于厨子疑惑不解。 白梓神秘道:“本官自有办法。” 第二天清晨,凿子尚未起床,看门的家丁敲门通报:“老爷,白尚书带着白师爷还有厨子、家丁求见侍郎大人。”凿子猜不出白梓要干什么?穿好衣服出来迎接白梓。 白梓看见凿子,拱手道:“天驹侍郎早,家里的厨房坏了,烟囱不出烟不说,还望厨房内倒烟,不能开火做饭,下馆子太贵,只好来侍郎家蹭顿便饭。” 凿子不相信白梓说的话,可又一时猜不透白梓打的什么鬼主意,陪着笑脸道:“尚书大人客气了,大人来下官家吃饭,是下官的荣幸。”遂吩咐仆人,马上准备早餐,招待白大人全家。 中午,白梓又带着老白、于厨子和齐正来凿子家蹭饭,凿子备上酒席热情款待。连着三日,天天如此。白梓告诉凿子,过几天是老白的寿辰,要是家里厨房还没修好,还得来凿子家摆酒席。 凿子心里犯嘀咕,向诸葛黑讨教,白梓要闹哪样?诸葛黑思忖道:“老夫猜测,白梓已知菜贩之事。” 凿子问道:“我该怎么对付白梓?” 诸葛黑道:“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通知钱员外撤销菜贩禁令。”凿子找来两个泥瓦匠来木工司后院,要给白梓修灶门和烟囱。白梓告知凿子,已经修好,不再去蹭饭。待凿子带人走后,白梓吩咐于厨子去菜市场买菜,于厨子抱着白去一趟的心态,来到菜市场,出乎他的意料,先前不卖他菜单小贩们,主动打招呼卖菜。 白梓也在凿子面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向凿子道谢:“感谢魏侍郎几日来的盛情款待!”凿子心里气得鼓鼓的,脸上还得挤出笑容,说客套话。 凿子不甘心吃亏,和诸葛黑商议,再给白梓挖更大的坑。有太监来传话,九千岁要见凿子。 魏忠贤接到告发白梓的黑状,听罢凿子讲述白梓裁员详情,默不作声,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眯缝着眼睛好像在想着什么事。 凿子试探道:“义父千岁,该如何处置白梓?” 魏忠贤想好了主意,睁开眼睛慢条斯理道:“木工司冗员之多,为六部之首,早有都察院路御史写奏折弹劾此事,皆被杂家压着。白梓如此裁员不为过。” 凿子见风使舵道:“孩儿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白梓目中无人,不把义父千岁放在眼里,孩儿咽不下这口气。” 魏忠贤道:“白梓是万岁钦点的状元,昨日万岁还提起他,欲召他进宫切磋木艺,被杂家敷衍过去。” 凿子听出魏忠贤的话外之音,不想公开和白梓撕破脸皮。“孩儿在想,若义夫白梓为义子,岂不是锦上添花两全其美?” 魏忠贤沉吟道:“不妥,会遭人猜疑。” 一计不成,凿子又献上一计:“义父千岁可赐婚联姻。” 魏忠贤听罢,心动道:“可行。” 第19章 一箭双雕 “此计甚妙。” 诸葛黑听罢凿子说起给白梓提亲之事,拍马屁道:“此计可牵制白梓,又能断了子墨对白梓的念想,可谓一箭双雕。” 凿子假装不明白,故意诸葛黑:“一箭双雕是什么意思?” 诸葛黑道:“白梓有了夫人,子墨姑娘定会恨他薄情寡义,转而钟情于公子。” 一句话说的凿子哈哈大笑道:“先生眼睛不揉沙子,明察秋毫。” 却说这日,有太监来木工司传旨,万岁召见白梓。白梓入紫禁城见熹宗,魏忠贤比白梓先到一步,熹宗让白梓看看新雕刻的一把盘龙壶。白梓仔细端详,整个壶体由一条龙而成。龙尾是壶把,龙嘴是壶口,龙纹精细、栩栩如生。白梓心中替熹宗惋惜,天生木匠,错投帝王家! 白梓发自肺腑赞叹熹宗的手艺:“万岁如鲁班附体,木艺出神入化巧夺天工。” 熹宗心里清楚,别人夸他手艺好,纯属阿谀奉承拍马屁,白梓是行家高手,这么赞赏应是发自肺腑。熹宗打开话匣子和白梓聊起如何打磨的这把盘龙壶。 魏忠贤在一旁笑呵呵的向熹宗道:“万岁只顾和尚书大人谈论木艺,还有件大喜事没告诉白大人。” 魏忠贤一句话提醒了熹宗:“对啊,若不是老厂臣提醒,朕都忘记这码事了。白梓可有妻室?” 白梓心想,皇上问这个干嘛?“回万岁,无有妻室。” 熹宗道:“老厂臣有一义女,叫什么来着?” 魏忠贤道:“回万岁,义女名为小倩,今年十八岁。” 熹宗向白梓道:“朕将小倩姑娘许配给与你。” 白梓听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道:“万岁,父母早已指定婚事,只是尚未过门而已。” 魏忠贤抢话道:“未过门不算数。” 白梓找借口道:“万岁,臣刚上任木工司,一大堆差事待臣处理,无暇顾及婚事。” 魏忠贤又抢话道:“尚书大人在京城孤单,可让小倩先去服侍白尚书,待大人有了空闲,择良辰吉日与小倩成亲。” 熹宗道:“甚好,就依老厂臣所言。” 白梓犹豫,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魏忠贤提醒白梓,口气软中带硬:“尚书大人,万岁赐婚,还不叩头谢恩?” 白梓无奈,只得跪地磕头道:“谢万岁赐婚!” 白梓愁容满面回到木工司后宅,老白问他为何闷闷不乐。白梓说出万岁赐婚之事,老白听罢叫苦不迭,就怕和阉党扯上关系,这倒好,眨眼之间成了魏忠贤的干女婿。转念一想,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万岁赐婚为何选中的是魏忠贤的义女?皇上成天在木工坊,怎么会知道九千岁有这么一个干闺女? 父子二人正正在后院书房琢磨此事,仆人齐正进来禀告:“大人,魏侍郎求见。” 老白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白梓道:“请他进来。” 齐正转身出门,不一会,外面传来凿子的声音:“姐夫大人,妹夫给您道喜了。”进书房向白梓作揖。 白梓诧异道:“谁是你姐夫?” 凿子嬉笑道:“不是别人,正是尚书大人。” 白梓训斥道:“一派胡言!” 凿子道:“下官听说白大人娶九千岁的义女小倩为妻,小倩是下官干姐姐,白大人就是下官的干姐夫,亲上加亲。” 白梓冷冷道:“本官高攀不起。” 凿子不急不恼:“九千岁已令下官,明日接小倩姑娘过来,大人家里还缺什么,有什么吩咐,下官这就去办。” 白梓道:“有件事需要你马上办?” 凿子道:“什么事?” 白梓道:“马上离开!” 凿子达到目的,说道:“大人真会说笑,下官不打扰大人了,告辞。” 看着凿子离去的背影,老白思忖道:“凿子做木匠不行,使坏倒是有天赋,分明是给你下圈套,不想做阉党走狗都不行。” 白梓有些着急,“明日小倩过来,爹,这事怎么办,子墨若是知道,我该如何向她解释?” 老白安慰白梓:“万岁的旨意不可违,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不是马上成亲。尚有回旋的余地。” 第二天辰时左右,凿子带人抬着一顶花轿,将小倩姑娘从钱员外府上,送到木工司后院。小白没露面,老白和仆人齐正站在后宅门口迎接小倩。 凿子一脸奸笑道:“白师爷,白大人怎么不来迎接小倩姑娘?” 老白乜斜凿子一眼,不冷不热道:“尚书大人自有公干,后宅私事,不劳侍郎大人过问了。” 凿子碰个软钉子,嘿嘿干笑两声,转身离开后院。老白将小倩姑娘安排到东厢房住下。 转眼过了十余天,白梓一直未露面,小倩见不到准郎,心里不安。虽说未成亲,可人已到白家多日,总得见见郎君吧? 小倩问齐正和于厨子,为何不见尚书大人?二人装糊涂,一问三不知。小倩问老白,得到的答复,不是大人忙于公务,就是大人入宫陪皇上做木艺。 眼瞅着一个月了,白梓还未露面。小倩坐不住了,来到前院的木工司见凿子,问他是否见过白大人。 凿子看见小倩,知道有好戏上演,说道:“本官天天和白大人处理公务。” 小倩诧异道:“怪事,自从来到这里,我就没见过白大人。” 凿子马上明白小白为何躲着小倩,心中窃喜,再给你添把火!说道:“白大人在另一间屋子忙公差,本官带你去拜见。” 第20章 小倩身世 白梓这些日子快愁死了,吃住都在前院的账房里,不敢回后院面对小倩。今天正无聊地拿着圆形扳手校正一把小锯的锯齿。外面传来敲门声。“谁呀?”白梓问道。 凿子应声道:“白大人,是我。” 白梓不想见凿子,说道:“什么事?” 凿子故意加重口气道:“有急事需要和大人面谈。” 白梓放下手中的锯条和扳手,打开房门,不耐烦道:“什么急事?”一眼看见小倩。 凿子一脸坏笑道:“小倩姑娘求见白大人。” 小倩向白梓施礼道:“小倩给大人请安!” 白梓没想到凿子会带着小倩来找他,心里没有准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愣在门口发呆。凿子察言观色,知道已击中白梓软肋,火上浇油道:“白大人,下官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了。”向小倩使个眼色,转身急速离开。白梓看着凿子背影,心里骂道:“该死的凿子!” 小倩打破尴尬局面,轻声说道:“大人若是忙于公务,小倩不打扰了。”小倩嘴里这么说,身子未动,她在等白梓的反应。 白梓只好将小倩请进屋,说道:“本官近日公事缠身,还望小倩姑娘勿怪。” 小倩心想,事到如今,必须问个明白,说道:“大人忙于公事,小倩贸然打扰,请大人恕罪。” 白梓慌乱道:“没事,现在不那么忙了。” 小倩鼓起勇气道:“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万岁赐婚,将我赐配给大人,大人为何数日不见我?” 白梓尴尬道:“这个,不是不见,确实太忙。” 小倩看出白梓慌乱之态,猜测白梓可能有不便说出口的苦衷,今天的目的已达到,看他之后反应再做打算。说道:“小倩回后宅等大人一起吃晚饭。” 白梓敷衍道:“好,好。” 小倩再次向白梓施礼貌、转身走出账房。白梓看着小倩道背影,抹了一把额头冷汗。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紧张,再躲藏无济于事,找老爹商量该如何面对小倩。 白梓到老白书房,告知凿子带着小倩见他的经过。老白思忖道:“凿子如此热心,其中必有隐情。我看小倩姑娘面相清秀,举止得体谈吐文雅,不像穷苦出身。你可说出实情,顺便试探一下她的底细。” 吃罢晚饭,白梓按照老白的吩咐,来小倩屋里,道出他和子墨从小青梅竹马实情,自己被迫接受皇上赐婚,实属无奈。 小倩听罢,泪如雨下。 白梓安慰小倩道:“小倩姑娘,我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你,可我不能没有子墨。” 小倩用手帕擦了一下眼泪道:“本以为离开仇家火坑,却是这般情景。” 白梓听出小倩话中有话,问道:“小倩姑娘,此话怎讲?” 小倩反问道:“大人几时能见到万岁?” 白梓不知小倩要说什么,说道:“随时可见。” 小倩“扑通”跪倒在地:“求大人为小女子申冤!” 白梓懵了,不知小倩唱的是哪出戏?“小倩姑娘,快快请起!”小倩跪着未动:“大人若答应为小倩申冤,小倩愿意成全大人和子墨成亲。” 白梓道:“起来说话,有何冤情?”小倩起身,白梓拉过来一把椅子,让小倩落座。 小倩本是大家闺秀,父亲郑忠良是都察院二品左都御史,为人刚直不阿,曾弹劾阉党作乱,得罪了魏忠贤,以妄议之罪关入监狱。家产被抄,小倩母亲上吊而死。幸亏小倩当时在江南外婆家住,躲过一劫。 舅舅带着小倩回到京城,方知父母的遭遇。舅舅赌博输掉全部积蓄,将小倩卖给钱员外做丫鬟。 小倩大小姐出身,不会做粗活,钱府吴妈教她怎么做家务。小倩以为吴妈人可靠,倾诉身世。吴妈为得几个赏钱,不惜出卖小倩,向钱员外告发小倩是九千岁仇家——郑忠良之女。 钱员外担心小倩会连累他,将小倩卖给青楼,就在老鸨子威逼利诱小倩接客之际,钱员外又来青楼将小倩赎身。 凿子找钱员外商议给白梓下套、赐婚联姻之事。钱员外觉得小倩是合适的人选,这才将小倩赎回来。威胁小倩,若想为父亲申冤,只有一条路可行,拜九千岁为义父,然后嫁给木工司白尚书。若不配合,“你爹的人头难保!” 若按小倩的刚烈性格,宁死也不会认贼作父,可为了救父亲出狱,只好屈从。小倩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未曾谋面的郎君白梓是个好心人。 白梓听罢小倩的身世,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 小倩看着白梓道:“尚书大人可否为家父申冤?” 白梓见不得人世间的黑暗,“待我见到皇上替你申诉冤情,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倩道:“为父申冤,小倩什么条件都答应大人。” 白梓道:“你我结拜为兄妹。” 小倩马上明白白梓用意何在,跪倒在地:“义兄在上,请受小倩妹妹一拜!” 老白得知小倩的身世,赞叹小倩有情有义,敦促白梓,见到皇上,为小倩伸张正义,救御史大人出狱。“还有一事不可疏忽大意”老白嘱咐白梓道:“你和小倩虽未婚,对外,要以夫妻名分相称,不可让凿子看出破绽来,否则大祸临头。” 白梓还不知道,凿子又在下套使坏。 凿子这些日子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他告诉诸葛黑,要回保定府王家庄,接师父来京城。 “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诸葛黑猜出凿子的心思不在王木匠。“祝公子早日抱得美人归!” 第21章 后院起火 自从白梓父子去了京城,子墨父女和白梓的母亲天天盼着二人归来。老王在子墨的精心照料下,病情好转,可以下床走动。这日,老王拄着拐杖刚走出家院,,凿子骑马带着两个随从迎面过来。凿子看见老王,滚鞍下马,跪地磕头。“爹,孩儿回来了!” 老王定睛观瞧,认出凿子,抱住凿子老泪纵横。“儿啊,想死老爹喽!”凿子想起养育之恩,不禁落泪道:“爹,孩儿不孝!” 子墨听见动静,走出院子看见到凿子,未开口先落泪,埋怨凿子不懂事,害得老爹急出病来。凿子向子墨道歉,当初不该负气离家出走。子墨道:“白梓父子为了找你去了京城,你可曾见到他们?” 凿子道:“见到了,白梓在京城做了大官。” 子墨吃惊地瞪大眼睛:“白梓大字不识一箩筐,还能做官?” 凿子道:“听说当今万岁也不识几个字,还不照样当皇上,白梓在京城参加木匠擂台赛,被皇上加封为状元郎,官拜木工司尚书。” 子墨惊喜道:“木匠还能当状元?” 在一旁的老王喜滋滋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白梓这小子有出息!” 凿子开始编瞎话道:“衙门事多白梓脱不开身,让我回来接伯母、师父和子墨到京城享福!” 子墨见凿子穿着官服,还有两个随从,问道:“你也做了官?” 凿子继续撒谎道:“白梓念及兄弟情义,让我在他手下当差。” 老王听罢高兴道:“你和白梓重归于好,我就放心了。” 凿子假装忏悔道:“都怪我当时冲动不明事理,多亏师兄豁达不和我计较。” 子墨到隔壁向白夫人报信,收拾东西准备去京城。凿子雇了两辆马车,一天的工夫来到京城。马车停在凿子家宅后院门外,仆人们出来迎接。 子墨问凿子:“白梓就住这大宅院?” 凿子诓骗子墨道:“白梓在木工司有大宅院,没事的时候才过来。” 凿子吩咐仆人收拾出三间屋子,安顿三人住下。凿子让子墨照顾白夫人和老爹歇息,他先去木工司见白梓交差。子墨想念白梓心切,要跟着凿子去木工司。凿子编瞎话道:“天快黑了,木工司有规定,女人不可随便出入,坐了一天车,子墨妹妹肯定累了,好好歇一晚,明早我带你去见白梓,给他来个惊喜。”子墨信以为真,回屋照顾白夫人和老爹歇息。 白梓回到前院书房见诸葛黑,“三人在我手里,必要时可当人质要挟白梓。” 诸葛黑看着凿子道:“公子打算如何对付白梓?” 凿子信心十足道:“就像先生说的那样,文火慢炖,慢慢折腾!” 白梓这天吃罢早饭,来到木工司仓库清查木料,一名衙役来禀报:“大人,魏侍郎大人带一名女子在大堂等候求见。白梓心想,凿子又玩什么诡计?来到大堂口,一眼发现子墨,怔住了。子墨也看见白梓,四目相对。白梓马上意识到,不能让凿子看出破绽。避开子墨的视线,不冷不热道:“子墨,你怎么来了?” 子墨非常敏感,察觉出白梓对她态度冷淡,反问道:“我怎么不能来?” 白梓继续演戏,问道:“打算在京城住几天?” 子墨听罢火气“腾”的窜上来,质问道:“刚来就想赶我走?当大官看不起我这乡下人了?” 白梓左右看看,沉下脸道:“衙门静地,不许大声喧哗!” 子墨这个气,提高嗓门道:“我就大声喧哗,你能把我怎么样?” 白梓训斥子墨道:“这里是衙门不是你家木工坊,胆敢胡来,本官派人把你抓起来!” 子墨火气冲天,二话不说冲上前一把揪住白梓的耳朵:“派人抓我呀!” 白梓感觉耳朵火辣辣地疼,吓唬子墨道:“松手,再不松手我喊人啦? 子墨不松手。守门的两个衙役刚想过来阻拦,凿子摆手势示意他们不要管闲事。就在子墨和白梓僵持之际,小倩突然出现,向子墨说道:“这位姑娘,有好好说为何纠缠我家大人?” “你家大人?”子墨听罢松开白梓的耳朵,转身看着小倩:“你是什么人?” 白梓心想,完了,假戏真唱了。 小倩心平气和道:“我是未过门的尚书夫人,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呸!”子墨啐了一口道:“未过门就叫我家大人,臭不要脸!我是什么人,问你家大人!” 凿子趁机火上浇油道:“小倩,这位是子墨妹妹。” 小倩听“哦”了一声,原来眼前这位就是让白梓魂牵梦绕的小师妹子墨,怪不得敢揪尚书大人的耳朵呢。白梓见势不妙,担心子墨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向守门的衙役发号施令:“来呀,将滋事的刁女赶走!”说罢转身走进公堂。 尚书发话,衙役不敢不听,过来向子墨道:“姑娘请吧!” 子墨还想和白梓争执,凿子见火候差不多了,向子墨使眼色道:“子墨,我们回去吧,来日方长。” 子墨冷静下来,心里琢磨,白梓为何对自己这么绝情,凿子也许知道内情。想到这,瞪了一眼小倩,警告道:“看好你家大人,别让我看见他!” 回来的路上,子墨问凿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梓有了别的女人?” 凿子叹气道,没有直接回答子墨的发问。“本以为白梓看见你还能顾及旧情,没想到会这般薄情寡义。” 凿子添枝加叶、颠倒黑白地向子墨讲述,白梓如何巴结魏忠贤,如何喜欢上九千岁的干闺女小倩。小倩听罢火气不打一处来,踅身向木工司方向跑去。 凿子喊道:“子墨,干什么去?” “找白梓算帐!”子墨头也不回道。凿子紧随其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22章 丫鬟子墨 衙役告诉白梓,子墨已经离开。白梓从公堂出来打算回后院,发现子墨又回来了,大吃一惊,惹不起躲得起,急忙跑向后院。子墨喊道:“白梓,你给我站住!”。 白梓跑进后院通廊门和老白撞个满怀,老白趔趄一下险些跌倒,生气道:“大白天的为何惊慌失措?”白梓说声“子墨来了!”跑进厢房内躲起来。子墨追到后院门口,看见老白停住脚步。 老白没想到子墨会来京城,问道:“子墨,何时来的京城?” 子墨反问老白道:“白叔,白梓为什么当了九千岁的干女婿?” 老白刚想说明原因,见凿子过来,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此事说来话长,子墨,随老夫进屋说话。” 子墨道:“让白梓出来和我对话。” 凿子和一帮官吏、衙役围观看热闹,老白见子墨没有进屋的意思,向院里喊道:“白梓,出来说话!” 听到老白的喊声,白梓只好从厢房走出来,问子墨道:“你回来做什么?” 子墨气呼呼地瞪着白梓道:“把话说清楚,到底怎回事?” 白梓装出一副绝情的样子,向子墨道:“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知趣,从哪来回哪儿去!” 白梓如此绝情,子墨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的哭出声来。“我走!”转身离开。子墨一路抽泣,跟着凿子回来见老王和白夫人。老王见子墨哭肿了眼,问清缘由,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白夫人坐不住了:“凿子,带我去见白梓!” 子墨和凿子离开后,白梓先安抚小倩,子墨火爆脾气,过几日再和她解释这一切。小倩通情达理,理解白梓的难处:“望大人妥善安抚子墨姑娘。” 白梓已经明白,子墨来京城肯定和凿子有关,父子二人在书房商议对策。衙役又来禀告:“大人,魏侍郎带令堂大人求见。” 白梓听罢急忙跑出后院迎接母亲,老白紧随其后。白梓见到母亲,跪地磕头:“孩儿给娘亲请安。” 白夫人生气道:“我和你师父、子墨风尘仆仆来京城,你就这样对待子墨姑娘?” 老白道:“夫人息怒,请到书房歇息。”说罢,上前搀着夫人走入书房。白梓起身,见凿子还站后院门口,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 “魏侍郎如此上心本官的家事,可谓殚精竭力!” 凿子听出白梓话里有话,回话道:“白大人过奖,下官担当不起。”转身扬长而去。白梓回到屋见娘亲,老白已将详情告知夫人。 白夫人叹息道:“难为子墨姑娘了,此事瞒到何时?” 白梓道:“等到皇上为小倩父亲平反昭雪。” 白夫人道:“子墨被凿子蛊惑,恐怕还得来衙门闹。” 老白说道:“不怕子墨闹,她若不再闹,必定引起凿子的怀疑。” 别看子墨这么闹白梓,凿子还是怀疑白梓和小倩婚姻的可信度。虽说有万岁赐婚,白梓不敢公然违抗,可暗地里是真是假无人知晓,白梓鬼点子又多,会不会玩什么猫腻欺骗他?凿子向诸葛黑说出自己的疑虑。诸葛黑道:“公子可进一步利用子墨姑娘,直到子墨和白梓绝情为止。” 凿子道:“先生的意思是?” 诸葛黑道:“将子墨姑娘送到木工司后院,女人若是打破醋坛子,嘿嘿,天大的机密亦难保矣。” 凿子赞叹道:“好主意!就怕子墨不会答应。” 诸葛黑道:“此一时彼一时,心上人被横刀夺爱,岂能善罢甘休?” 凿子道:“就算子墨答应,白梓会答应吗?” 诸葛黑笑道:“公子可用九千岁堵住白梓的嘴,就算白梓心知肚明,亦不敢造次。” 凿子开窍道:“多谢先生提醒!” 凿子来见子墨父女,说白夫人没跟他回来不说,听了白梓的谎言,将他骂出来。老王叹气道:“算啦,强扭的瓜不甜,白梓做了官,成了九千岁的干女婿,我们还是回家守着木匠坊过日子罢。” 子墨不服气道:“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白梓凭什么这样对待我!” 凿子在一旁煽风点火“子墨说得对,不能这么离开,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就算冷淡子墨,怎么也得来看看师父吧?没有师父当年手把手教他手艺,他白梓能有今天?做人要讲天地良心知恩图报。”话锋一转道:“子墨,我有一招,可以对付白梓。” 子墨道:“什么招?” 凿子道:“你去木工司后院天天烦他,不吃馒头争口气。” 子墨道:“我倒是想这样,可木工司毕竟是衙门,白梓会派衙役阻拦我。” 凿子笑道:“明天你跟着我去见白梓,他不但不敢赶你走,还得恭恭敬敬把你迎进门。” 第二天,白梓、小倩、老白和夫人在饭厅吃早饭,白梓打算吃罢饭去见熹宗。四人正说着话,仆人齐正进来禀告:“魏侍郎和子墨姑娘求见老爷。” 老白放下筷子骂道:“凿子这狗东西,又耍什么花样?”。 白梓吩咐齐正道:“让他二人先在门房等候。” 凿子和子墨坐在门房等了片刻不见白梓召见。凿子看出子墨烦躁不安,趁机鼓动道:“白尚书官架子大,没一两个时辰不会见你。” 子墨听罢沉不住气,起身出门房闯进后宅。凿子心中窃喜,喊道:“子墨姑娘,使不得!” 齐正要去阻拦子墨,凿子拦住他:“尚书大人家的私事,下人跟着掺乎什么?” 白梓透过窗户看见子墨怒气冲冲走进后院,担心她滋事胡闹,急忙从屋内迎出来,喝道:“无本官准许,谁让你进来的?” 子墨来到白梓近前,转怒为笑,向白梓施礼道:“给白大人请安,奴婢子墨这厢有礼了。” 子墨道举动,令白梓惊诧错愕,猜不出子墨要闹哪样?凿子跟进后院,向白梓道:白大人,九千岁挂念小倩,怕她一个人孤单,特意让本官送过来一名丫鬟伺候小倩。” 白梓气得骂道:“简直是胡闹!” “尚书大人要是不想要这个丫鬟,下官这就带子墨回去向九千岁如实禀告。”凿子说话口气软中带硬,借九千岁打压白梓。凿子说完向子墨使个眼色,二人转身欲走。 “回来!”白梓改变主意,看着子墨道:“做本官家的丫鬟须遵守家规,不可使性子胡来!” 子墨向白梓施礼道:“奴婢知道了。” 凿子见大功告成,向白梓奸笑道:“没下官什么事了,告辞。”转身向外走,边走边哼着童谣:“拉大锯扯大锯,姥家门口看大戏。” 白梓带着子墨来见小倩,告诉她,这是九千岁送来的丫鬟。子墨向小倩施礼:“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 小倩聪慧伶俐,猜测子墨甘当丫鬟,必有目的。“我和大人尚未成婚,还是叫我小倩吧。” 子墨有意气小倩:“奴婢不敢,怕大人怪罪奴婢。” 白梓板起面孔道:“小倩比你大一岁,叫她姐姐吧。” 白梓担心母亲一时心软告诉子墨真相,老白也有这个忧虑,于是说服夫人,老两口暂时搬出木工司到外面租房住。 子墨开始折腾白梓,把白梓折腾的欲哭无泪、欲笑不得、欲罢不能。 第23章 互相折腾 作为一名丫鬟,子墨无疑显得太勤快了。 清晨,雄鸡尚未报晓,白梓还在梦中,子墨敲房道:“尚书大人起床。”又到东厢房敲门:“小倩姐姐吃早点。”中午吃罢饭,白梓和小倩各自回房打算小憩片刻,子墨挨屋送茶水。“请尚书大人喝茶、请小倩姐姐喝茶提神。”晚上,白梓、小倩刚就寝,子墨又挨屋敲门:“尚书大人、小倩姐姐吃宵夜。” 白梓受不了子墨这般勤快,规定不准叫早不准送午茶不春送宵夜。子墨应声遵守,改成天天打扫卫生,不分时间段,白梓在寝室困的眼皮打架,子墨还在精神抖擞地擦桌子。小倩看出子墨用意,成心搅和她和白梓不得安宁。 白梓告诉小倩道:“子墨越这么搅和,你我越亲密,非把她气走不可。” 为达到气走子墨的目的,白梓索性搬到小倩的东厢房住,小倩睡里间,他睡外间。夜半三更,睡梦中的白梓被拉锯声吵醒,推开门借着月光,看见子墨拿着一把小刀锯,在锯一节树杈。不知道是树杈上有结子还是锯齿钝,子墨拉锯的声音断断续续,吱吱扭扭刺人耳膜,听得白梓心烦意乱。打开房门吼道:“给我停下!” 子墨装傻充愣道:“呦,白大人这么晚了还没陪小倩姐姐下榻?” 白梓训斥道:“大半夜的抽什么风?” 子墨道:“回大人,奴婢是在锯劈柴,明早烧火做饭用。” 白梓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子墨手中的小锯,将锯条踩断。小倩让白梓回到自己的房间住,别再刺激子墨。“天知道这丫头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小倩喜欢作画,这日在书房画一对戏水鸳鸯,白梓赞赏不已,要小倩教他学画。小倩从笔法开始教,白梓手笨,不会执笔,小倩手把手教他。 忽然有烟冒入屋内,呛得白梓、小倩咳漱不止,二人跑出书房。看见书房门前点燃一堆炭火,上面盖着特别能冒烟的青蒿,子墨拿着芭蕉扇呼呼地煽风,青烟顺着门缝灌进书房。 白梓咳漱几声道:“子墨,你放烟火干什么?” 子墨笑嘻嘻道:“回大人,熏蚊子,以防大人和和小倩姐姐作画时被蚊虫叮咬。” 白梓训斥道:“赶紧弄灭了,蚊子没熏死,本官和小倩快被呛死了。” 小倩做刺绣,不小心扎破右手,不能拿筷子吃饭,白梓夹菜饭喂她。子墨端上来一口密封的小坛子,“大人、小倩姐姐,奴婢才上街买回来一坛新鲜可口的小菜。”说着打开坛子盖,一股臭气喷薄而出。白梓、小倩被熏得差点吐了。“什么东西这么臭?”白梓捏着鼻子。 子墨笑呵呵道:“老麻子臭豆腐,祖传配方、独家秘制,奴婢好不容易抢到一坛。” 白梓掐着鼻子道:“拿走,留着你自己吃吧。” 子墨故意敞开坛子口,放在院墙角,整个后院弥漫着酸臭味。白梓责令子墨就地挖坑,将臭豆腐坛子埋掉。子墨买回来数只上庙用的又粗又长的大香,插遍院子各个角落,逐个点燃。很快,后院变得乌烟瘴气。前院的衙役们以为后院起火,端着水桶、瓦罐跑到后院来救火。 “我的姑奶奶,你想闹哪样?白梓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子墨笑嘻嘻道:“大人息怒,都怪奴婢干活不仔细,臭豆腐坛子埋得浅,搞得满院子还有臭味,于是奴婢买了一些香火,用香火祛除臭味,免得被大人责骂。” 白梓气得又给子墨立下一条家规:“做事之前先请示。” 子墨马上请示道:“大人,奴婢洗衣服可以吗?”白梓点头应允。 白梓早晨起床,发现无有外套可穿,听见外面有搓衣服的声音。白梓用床单裹着身子,打开房门,见子墨坐屋檐下洗衣服,身边还泡着一大木盆衣服。白梓冲子墨道:“谁让你洗本官的衣服?” 子墨道:“昨天奴婢说洗衣服,大人同意的。昨夜大人房门没关,奴婢将大人衣服拿出清洗。” 白梓瞪着子墨道:“洗衣服之前为什么不请示本官?刚立下家规就忘啦?” 白梓气得一时语塞。子墨道:“大人,奴婢现在可以接着洗衣服吗?” “洗吧,洗完关你四天禁闭,面壁思过!”白梓说罢狠狠地关上房门。子墨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心想,哼,臭白梓,跟我玩这套,折腾不死你! 白梓将子墨禁闭在西厢房,让仆人齐正在门外站岗,于厨子按时给子墨送饭菜。子墨在屋里唱自编的童谣:“小白梓,学驴叫,不读书来天天闹,天下大事,啥也不知道。”门外的齐正听罢哈哈大笑。 白梓来前院,凿子看见他皮笑肉不笑地寒暄道:“白大人,子墨丫鬟可否听话?” 白梓讥讽道:“如你所愿。” 凿子道:“九千岁有话,不能让小倩受半点委屈,子墨刁蛮霸道没欺负她吧?” 白梓冷冷道:“我家的事就不劳天驹侍郎操心了。”遂走开将凿子凉在一边。 子墨禁闭第二天,白梓坐立不安,没有子墨胡闹,白梓反倒有点不习惯。见小倩收拾屋子,问道:“怎么不让子墨来收拾。” 小倩道:“子墨不是被你关了禁闭吗?” 白梓拍了一下脑门道:“我这记性。” 小倩眼里不揉沙子,看出白梓的心思,幽幽道:“两天未见子墨姑娘,你就想她了。” 白梓辩解道:“我想她?差点把我折腾死!” 小倩感觉到,白梓这话说得言不由衷,遂到西厢房告知齐正,禁闭提前结束,将子墨放出来。子墨来书房向白梓道谢:“谢大人开恩,少关奴婢两天。” 白梓呵斥道:“少来这套,要不是小倩说情,本官非关你十天半月不可!” 第24章 因为爱情 这天,白梓本打算去见熹宗,恰巧有一批木料从外地运来,白梓在仓库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后院忽然觉得恶心,呕吐不止,随后四肢抽搐、意识模糊。 小倩赶紧叫齐正去请郎中,子墨在院里晾晒衣服,听齐正说白梓得了急病,跑到白梓的寝室,见白梓大汗淋漓浑身湿透,判断为中暑。赶紧打来一盆凉水,浸湿毛巾给白梓敷头擦脸。小倩问子墨:“大人这是怎么了?” 子墨道:“可能是中暑,我爹有一年夏天在外面干木匠活中暑,大夫就用凉毛巾擦脸敷头。”郎中来了给白梓号脉,又翻开眼皮看瞳孔,说道:“尚书大人患的是热衰竭,中暑严重,脉搏蹦得快、瞳孔扩大处于昏厥状态。幸亏用凉水敷头及时降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按照郎中吩咐,子墨弄了一碗淡盐水,灌入白梓口内,齐正和于厨子将白梓抬到有穿堂风的门廊处。郎中开罢药方道:“除了这几副药,须用新鲜野生薄荷熬水,每日敷额部、颞部数次。 小倩不认识野薄荷,问郎中道:“大夫,野薄荷长什么样?” 子墨抢答道:“我认识,这就出去采。”半天的工夫,子墨从路边采了一篮子野薄荷,下锅熬开放凉,用棉球蘸抹白梓的额头和耳后。意识模糊的白梓喃喃自语,不停地念叨着:“子墨!子墨!” 翌日中午,白梓意识清晰起来,见小倩和子墨服侍在左右,声音微弱道:“我这是怎么了?” 小倩道:“大人中暑了,多亏子墨姑娘救助及时,大人才无大恙。” 白梓看着子墨,伸手欲拉子墨的手,意识到小倩在身旁,又将手缩回去。这个瞬间细微的动作,没逃过小倩的眼睛。小倩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楚,她心里一直给自己设置一条不可逾越的防线:和白梓的婚姻是一场交易,不是爱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防线逐渐变得模糊和脆弱不堪。小倩喜欢白梓做人不卑不亢、聪明机智外加孩子气的性格,后悔当初不该和白梓拜什么兄妹。 子墨的意外到来,让小倩内心的这道防线彻底崩溃,出于女人的天性,小倩希望自己能够战胜子墨,从白梓心中挤走子墨。白梓的一场病,小倩意识到自己无法取代子墨在白梓心中的地位。既然是上天的安排,小倩宁愿承担所有的不幸,哪怕是爱情。小倩重新修复防线,将爱情的火花浇上一盆凉水。 白梓身体虚弱,无有食欲,看见吃的东西就恶心反胃口。子墨亲自下厨房,给白梓做了他从小就爱吃的蛋花疙瘩汤,上面洒了一层野薄荷末,清凉可口浸入脾肺。 “嗯,好吃。”白梓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在子墨、小倩的精心照料下,白梓痊愈恢复了精神气。担心小倩察觉他和子墨之间的默契,又开始对子墨吆三喝四,提醒子墨别忘了这不许那不准的家规。子墨这个气,心里想,你个臭白梓,好了病忘了疼,又跟我装大尾巴狼,看我怎么折腾你。于是,两个人你来我往开始斗气,乐此不彼。小倩觉得好气又好笑,一对活宝两个大孩子! 凿子“关心”木工司后院生活,趁小倩出门上街之际,打听白梓和子墨的关系如何?小倩告他,白梓和子墨成天斗气谁都不服谁。 白梓生病,让子墨隐约觉得白梓好像掩饰着什么?子墨还发现,小倩有时候愁容满面心事重重的样子。子墨心里打定主意,继续折腾白梓,直到他说出真相为止。想折腾白梓的还有凿子,他要加一把火,彻底烧断子墨对白梓的幻想。 白梓终于有了空闲,打算去紫禁城见熹宗,小倩帮着白梓换好官服,齐正进来禀告:“老爷,魏侍郎带着一名御医求见。” “带御医做什么?”白梓不解道。 齐正道:“说是给大人诊病。” 白梓心想,这个凿子又玩什么新花样?“让他们进来吧。” 凿子一进门向白梓拱手作揖笑容满面道:“哎呀,下官近日俗务缠身,没有及时看望大人,请大人多多包涵,听说大人贵体有恙,下官请来沈御医,给白大人诊治诊治,以防后患。” 白梓端详这位沈御医,有六十岁左右,下巴留着一撮打着卷的白胡子,面色黝黑,满脸皱纹,看上去不向出入宫廷的御医,反倒像走街串巷的江湖游医。 凿子见白梓一直打量这位沈御医,担心白梓看出什么破绽,说道:“皇上龙体健壮,体恤民情让沈御医出宫为百姓治病。沈御医祖传三代都是宫廷御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深得百姓敬爱。” 白梓不相信凿子的鬼话。“本官已经康复,不需诊治。” 小倩为白梓健康着想,搭话道:“侍郎大人一片好意,既然御医来了,诊治诊治也无妨,若无病岂不更好?” 小倩发话,白梓不好再说什么,也想验证一下这位宫廷御医的医术,挽起袖子让沈御医号脉,沈御医摸着白梓的脉象,说了一通什么肾虚肾亏壮阳补肾,提笔开了几副滋补方子。 凿子见火候已到,说道:“沈御医来一次不容易,顺便给小倩也诊治诊治吧。”小倩推辞说自己没病。白梓想知道此行的真正意图,向小倩道:“你这几天不怎么吃饭,还是让沈御医看看吧。” 小倩明白白梓是在关心自己,不再推辞。御医给小倩号脉,直皱眉头,问小倩近日饮食如何?小倩道:“这几日天气酷热,吃不下饭,尤其不喜油腻。” 御医道:“夫人脉象流利,如盘走珠,恭喜尚书大人,贺喜尚书大人!” 白梓诧异道:“沈御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御医道:“小倩怀有身孕。” “啪嚓”一声,子墨端茶进屋,听见御医说话,手中的茶盘落地,茶碗打个稀碎。 第25章 互相试探 子墨转身哭着跑出屋外,凿子火上浇油向白梓道喜:“恭贺白尚书荣升令尊大人。” 戏演到这里,白梓猜出凿子此行的用意,他和小倩从未同床,小倩怎么会有孕在身?前面的铺垫,都是为了让子墨彻底绝望。好歹毒的凿子! 小倩的想法和白梓一样,问沈御医:“大夫,是否误诊?” 沈御医信誓旦旦道:“老夫是祖辈传的宫廷御医,当今太后就是老夫号的脉象才生下道万岁。夫人若不信,可到宫廷打听一番,谁人不知,那个不晓老夫绰号,神医扁鸟。” 凿子担心夜长梦多,目的已经达到,赶紧闪人,向白梓道:“小倩有喜,下官这就去通报九千岁,让他老人家也沾沾喜气。”说罢向沈御医是个眼色,二人告辞。 小倩告知白梓,沈御医是江湖郎中,提醒白梓道:“大人,要不要告知子墨真相?” 白梓思忖道:“暂时不用。”白梓想借此之际,给凿子营造一个子墨和他断裂的假象,这个想法得到老白的赞同。“凿子果然奸诈,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给子墨添堵,你和小倩未成婚,却木已成舟,羞辱你的人品。二是试探你和小倩的亲密度。若小倩当真有孕在身,表明你和她是真心实意;若小倩无事,你二人感情可疑。” 白梓觉得老白分析的有道理,现在让白梓头疼的是子墨,告诉她实情,担心凿子有了察觉会起疑心。若不说真相,子墨肯定伤心欲绝。 老白道:“以静制动,看子墨有何反应。” 白梓按照老白的吩咐,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也不理睬子墨。子墨在自己的屋内郁闷了两天,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头。白梓中暑,迷迷糊糊之际喊子墨,那可不是装出来的。凿子为什么这么关心白梓?为什么鼓动自己来给小倩做丫鬟?子墨脑袋装里着一堆问号,向小倩请假,回凿子家探望父亲老王,顺便探探凿子的底细。 却说凿子,从木工司后院回来后得意忘形,内心称赞自己是谋略大师,请郎中给小倩号脉简直是神来之笔。凿子琢磨,如不出意外,子墨该回到他这里来。就在凿子想着子墨之际,抬头看见子墨进院,急忙出屋迎上前。“子墨你可回来了,我正你打算把你接回来。” 子墨不冷不热道:“我还没闹够,不能这么便宜白梓。” 凿子道:“白梓这人面兽心的东西,还没和小倩成婚,就让小倩怀有身孕。” 子墨心里烦,不想听凿子说白梓和小倩的事。“我去看望老爹”说罢径直走向老王所在的厢房,把凿子凉在一边。凿子摇摇头,心里道:你早晚是我的菜! 子墨见到老王,父女俩闲聊一会,老王问起白梓家事。子墨敷衍几句,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老王叹气道:“我和凿子说了,等你回来,咱爷俩回保定王家庄,在这地方住着不习惯。”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给凿子做饭的于厨子在外面敲门道:“子墨姑娘,天气炎热,魏老爷吩咐让我来送西瓜消暑。”。 子墨打开门,于厨子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进来,放到桌上。“子墨姑娘、老爷子请慢用。”说罢转身欲走,子墨叫住他问道:“才你说魏老爷,魏老爷是谁?” 于厨子以为子墨开玩笑,“子墨姑娘真会说笑,刚和魏老爷说话来着,怎么转身就忘了?” 子墨装出记性差的样子,继续套话道:“以前叫老爷小名叫习惯了,你一说魏老爷没反应过来。魏老爷是不是名字也改了?” “老爷大号魏天驹,改没改名我可不知道。”于厨子离开屋子,老王好奇道:“魏天驹,做官还改名改姓?”子墨马预感不妙,凿子从来没有说起过他姓魏,肯定藏着什么猫腻。想到这儿,子墨起身向老王告辞,“爹,我还有别的事情,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老王嘱咐道:“回去别再和白梓闹别扭,免得被人看不起!” 子墨从老王的屋内出来,走到大门前,凿子闪身出现,他不想让子墨回到白梓那里,挡在门口道:“子墨,这么快就回去?” 子墨反问凿子道:“你什么时候姓的魏?” 凿子感觉奇怪,心想子墨为何问这个?敷衍子墨道:“算卦的说改姓名有利于做官,我就改了。”岔开话题道:“白梓对你这般寡情,你怎么还回去看他的脸色?” 子墨提醒凿子道:“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白尚书家的丫鬟。” 凿子道:“你还当真了,当初是为了帮你出口气,谎称你是九千岁派给小倩丫鬟,现在白梓和小倩木已成舟,你在过去纯属找罪受。” 子墨道:“就算我不当丫鬟了,总得和小倩道个别吧,白梓对我薄情,小倩对我不错。” 凿子道:“我陪你一起去。” 子墨道:“这样不好吧?我是丫鬟,你是朝廷命官。” 凿子不想再藏着掖着,向子墨说出心声。“我问过爹了,他说要是你愿意,他也不反对。” 凭女孩的敏感,子墨猜出凿子要说什么,故意装糊涂道:“我愿意什么?” 凿子鼓足勇气道:“嫁给我。” 子墨心里道,呸,想得美!掷地有声道:“我这辈子,除了白梓,我谁都不嫁!”说罢绕过凿子,出门而去。 凿子恼羞成怒想上前把子墨强行拉回来,前脚迈出门槛,有人拉住他的衣袖扭头看是诸葛黑。“公子不可失去理智。” 诸葛黑问凿子子墨为何回来又离去。凿子说出御医号脉的经过。诸葛黑听罢,摇头道:“古人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公子借御医杜撰小倩有身孕,看似聪明,实则不妥” 凿子被诸葛黑泼了一瓢凉水,不解道:“先生的意思是?” 诸葛黑道:“虽说暂时可蒙骗子墨,可孕妇不比腹有诗书千万卷的秀才,装再多也显不出来。几个月过后,小倩腹内平平,谎言不攻自破。” 凿子如梦方醒,懊悔道:“先生说的对,都怪我一想到子墨就乱了方寸,图一时痛快,没和先生商议就找了御医。” 诸葛黑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凿子道:“先生有何高见?” 诸葛黑道:“公子请的御医来自宫廷否? 凿子道:“宫廷御医我那请得动,就算请得动,人家也未必为了几个铜板自毁名声,找的是江湖郎中。” 诸葛黑道:“此人若还在京城游荡,速将他灭口,万一白梓查到此人,对公子大不利。” 凿子慌神道:“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诸葛黑道:“还有,子墨这个棋子已无甚大用,公子须出狠招整治白梓,要么使其匍匐在地,要么将其置于死地。” 第26章 露出马脚 “走过路过别错过,气死猫耗子药,一粒就见效。祖传十八代秘方,买一粒送一粒。” 子墨离开凿子府邸,经过闹市听见有人叫卖耗子药,觉得声音好耳熟。顺声音看去,叫卖之人正是给小倩号脉的沈御医。子墨心里骂道,好你的个凿子,居然找个骗子忽悠白梓和小倩!子墨正欲上前戳穿此人,忽然闪出两名大汉,将沈御医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沈御医想喊叫,嘴里被塞入一团破布。两名大汉架着沈御医离开闹市,拐进胡同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子墨买水果,假装自己是刚来京城的外地人,有人介绍她到魏天驹大人府上做佣人,不清楚这个魏大人是做什么的。 “魏大人可不是一般人,”小贩道:“听说九千岁屁股得了什么病,不能坐不能躺,是魏大人用舌头一口一口上药舔好的。九千岁一高兴,收为干儿子,赐名魏天驹。” 听罢小贩的讲述,子墨有种被凿子利用的感觉。不行,得把老爹借出来,免得凿子狗急跳墙。子墨踅身回到凿子家宅,恰巧遇见凿子出门。凿子以为子墨回心转意,高兴道:“我就猜到了,子墨早晚得离开白梓那个小人。” 子墨道:“我在街上买些新鲜的草莓,送给老爹尝尝鲜,多陪老爹几天再回去。” 凿子欣喜道道:“这就对了,不用着急回去,我家就是你的家,我出去办完公差回来,咱们三口人一起去下馆子。” 子墨说道:“那让你破费了。” 凿子道:“一家人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你先进屋吧。”凿子看着子墨走进院子,向把门的家丁道:“找个人盯着子墨,别让他离开这院子!”说罢钻进二人抬的轿子离开。 子墨见到老王说明来意,老王听罢有些诧异,他怀疑过凿子,只是出于父爱,很快就打消了念头。“凿子要是真的像你说的这样投靠阉党,我得劝劝他离开魏忠贤,和白梓重归于好。” 子墨道:“爹,凿子不会听你的劝告,趁他出门,我们赶紧离开投奔白梓。” 老王不解道:“你不是恨白梓吗,怎么还带我去他那里?” 子墨道:“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到了白梓家再细说。”父女二人走出屋子来到大门口被一名家丁拦住。“子墨姑娘,老爷有吩咐,等他回来你再走不迟。” 子墨道:“谁说我要走了?我爹多日未出门想出去逛街,你要是不放心,跟着我们一起去好了。” 家丁看着老王拄着拐杖,心想老头走路慢,想跑也跑不掉,万一惹恼这位子墨姑娘,在老爷面前告黑状,自己饭碗不保,不如跟着二人上街,谁都不得罪。 家丁点头应允,跟着父女二人出门。子墨搀扶老王走得很慢,来到闹市,老王说饿了,子墨搀扶老王走进路边的一家馄钝铺。家丁蹲在门口等候,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不见父女二人出来,走进馄钝铺,不见二人踪影。 子墨和老王进了馄钝铺,直接从后面溜走,老王扔掉骗家丁的拐杖,跟着子墨一路小跑,来到木工司后院。 白梓见到师父,非常高兴,专门给老王腾出一间房子住。子墨也不说什么,继续扮演丫鬟的角色。子墨憋着一口气,看你白梓瞒我到何时?白梓也不问子墨为何带老王过来住,依旧在子墨面前装大人,每天都来给老王请安。 老白分析子墨接老王来的用意。子墨很可能对凿子所为有所察觉,不再相信凿子的鬼话。若是这样,不能让子墨和老王离开木匠司后院,以防不测。 白梓道:“不让子墨出门恐怕不行,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老白道:“老王不是木匠吗,给父女二人找点木匠活做。” 白梓觉得可行,见老王,说自己忙于公事,先前的打造的的桌椅还没有完工,想请师父代劳。老王成天闲的手痒痒,听说有木匠活做,满口答应。白梓叫来子墨,吩咐道:“从今日起,师父给本官做家具,本官派你去给师父削墨弹线打下手,没有本官的准许,不可离开木匠司后院。” 子墨故意气白梓:“那谁来伺候怀有身孕的小倩姐姐?” “这事不用你管,快去吧”。 白梓又嘱咐仆人齐正,盯着子墨,不许她出后院。子墨心里猜出白梓是不让她出院的用意,免得被凿子发现。白梓不点明,子墨装傻充愣假装假装蒙在鼓里,陪老爹做木匠活。 凿子急着出门办公差,实为魏忠贤召见他,打听白梓在木工司的举动。没说上几句话,熹宗派小太监来找魏忠贤,让他火速去乾清宫议事。魏忠贤不敢怠慢,马上起身去面圣。凿子回到宅邸得知子墨父女脱身,大骂家丁一通,消气后回想子墨问他的那些话,越想越感觉不对劲。难道是子墨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受了白梓的指派?本来他想将利用老王牵制子墨,现在如意算盘落空,凿子懊恼不已。 “子墨接走老王,分明是不再相信公子。”诸葛黑道:“当务之急,拖住白梓别进去见皇上。” 凿子不解道:“先生的意思是?” 诸葛黑道:“白梓若向万岁奏上一本,弹劾公子对他监视设防,若万岁怪罪下来,公子官位难保。”凿子听从诸葛黑建议,想出诡计拖住白梓。 白梓安顿好子墨父女,打算进宫见皇上为小倩申诉冤情,早晨,白梓刚起床,有衙役进来禀告:“大人,门外有百姓喊冤。” 白梓跟着衙役来到木工司衙门口,见一中年男子双膝跪地,头上缠着一条写着“冤”字的白布。“你是何人来木匠司喊冤?”白梓问道。 喊冤者叩头道:“草民甄德健有冤情,请大人做主。” 白梓道:“你找错衙门了,有冤情可到大理寺、督察院喊冤,木工司只管木头不管申冤。” 甄德健道:“大人,草民的冤情和木头有关。”遂向白梓陈述冤情。 第27章 上门挑衅 甄德健经营木材生意,从峨眉山购得一根金丝楠木。做家具生意的商人郑发财得知这个消息找郑德健商量,欲出高价购买。按照二人立下的字据,郑发财预付一半定金,待木材运到京城验货后再付清全款。 郑发财见到这根金丝楠木,认为不是上等楠木,将这根木料退给甄德健索要定金。甄德健检查木料,发现原来的金丝楠木被掉包,遂找郑发财理论。对方不承认掉包,反倒指责甄德健以假乱真。双方一言不合开启互殴模式,郑发财打断甄德健儿子一条腿。 官司打到大理寺,办案的马大人不懂木料,更不识金丝楠木之真伪,责令二人各自找出铁证,方可断案。甄德健听说木工司的白尚书是皇上加封的刨花状元,故来木匠司喊冤。“老夫豁出性命,为我儿讨回公道拿回金丝楠,恳请尚书大人发慈悲,为草民申冤。” 白梓心地善良,郑德健一副悲情可怜样激起白梓的同情心。“郑发财退还得金丝楠木现在什么地方?” 甄德健道:“在草民家仓库内。” 白梓道:“运到木工司,本官帮你验证一下。” 甄德健听罢感激涕零,再次叩谢白梓,起身回家,赶着骡车运来那根被掉包的金丝楠。凿子来木工司点卯,见衙门前围了不少人,有衙役告知前后经过,凿子凑上前看白梓如何鉴定金丝楠木。 白梓仔细观看木纹、闻气味,由头到尾摸了一遍。问甄德健:“你当初购买的金丝楠木出自峨眉山?” 甄德健道:“回大人,草民亲自到峨眉山购买,一路精心呵护运回来。” 白梓道:“这根木料不是上品金丝楠木。” 甄德健道:“大人好眼力,和草民的判断一样。” 凿子插话道:“白大人怎么辨认出来的?” 白梓道:“金丝楠大致可分三类,第一类为金丝楠,木色为金黄;第二类为杨楠,木色泛白;第三类为水楠,木色偏绿。此木为水楠,价值与金丝楠差了很多。金丝楠若值一百两黄金,水楠顶多值二十两。” 甄德健赞赏道:“大人年纪轻轻鉴木品材功力不凡,草民经营木材数十年,一时看走眼让姓郑的给骗了。” 凿子问白梓:“上品金丝楠什么样?” 白梓道:“没有实物不好说,从木纹上辨认,上品金丝楠的木纹如水滴,树龄千岁,且不是人为的自然枯木,树心有枯烂,才能形成水滴纹;手感光滑细腻,冬天摸起来不凉,夏天摸着不热,闻起来有股沁人心肺的幽香。这样的金丝楠,与其说是上品,不如说是绝世珍品。” 甄德健鼓掌赞叹:“大人说得精彩,草民的那根金丝楠就是千年之树,自然枯亡的绝世珍品,本打算献给九千岁,” 白梓诧异道:“给九千岁?” 甄德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啊,我是说郑发财打算送给九千岁。 凿子接上话茬道:“有白大人给你做主,你就不用怕郑发财了。” 甄德健央求白梓道:“大人,能否为草民出具一份证据,证明这块木料不是上品金丝楠木。” 白梓道:“当然可以。”写下证据,交给甄德健,“希望对你有用。” 甄德健接过证据,再次叩谢白梓,赶骡车回去。众人散去,白梓回到后院向老白说起此事,引起老白的怀疑。“此木献给魏忠贤,可以断定,这二人不是拍拍魏忠贤的马屁,就是阉党的孝子贤孙。” 白梓道:“当时我也这么想了一下,不过,这个圆木确实不是上品金丝楠木,我就给出个证据。” 老白道:“凿子什么反应?” 白梓道:“他在一旁看热闹。” 老白道:“待老夫出去打探一番查个明白。” 第二天,白梓终于得空,坐轿来到紫禁城东华门外,下轿步行欲进门内,被把门的御林军拦住:“大人,可有九千岁手喻?” 白梓道:“无有。” 御林军道:“无有九千岁手喻,一律不得见皇上。” 原来,魏忠贤为防止大臣、御史见皇上弹劾他,给把守紫禁城各个大门的御林军传令,无手喻一律禁止入紫禁城。白梓只得坐轿返回木工司,打算和老白商议商议,找个合适的理由见魏忠贤要手喻。 白梓坐着轿子回到木工司衙门前下轿,见一群人手执棍棒堵住衙门口。为首的是个高大威猛长一脸络腮胡须的壮汉。 守门的衙役喊道:“尚书大人到!” 壮汉转身乜斜一眼白梓,口气骄横道:“你就是白尚书?” 白梓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聚集在衙门前滋事?” 壮汉道:“在下郑发财,大人公然做假证,袒护甄德健那个老匹夫,在下忍无可忍,请大人收回假证。” 白梓发火道:“本官乃堂堂木工司尚书,你郑发财是什么人,胆敢威胁本官?” 郑发财冷笑道:“大人少拿什么尚书吓唬人,老子敢聚众堵衙门口,就不怕事大。” 木工司刘主事过来向白梓耳语:“此人干姥姥是九千岁的眼前红人,奉圣夫人客氏。” 白梓听罢气不打一处来,他最恨这种狗仗人势的恶人。向身边的衙役发令:“此人蔑视本官,拿下!” 无有衙役响应。 白梓大声道:“都没听见本官说话吗,将此人拿下!” 衙役们都低着头,无人响应。 郑发财狂笑挑衅道:“哈哈哈,尚书大人,要不要亲自动手啊?” 白梓怒从心头起,一把扯过一名衙役腰间挂的锁链,要锁郑发财。打手们呼啦上前,将白梓和郑发财围在中间。 郑发财喝道:“都别动,老子陪尚书大人玩玩。”伸出双手,“大人请随意。” 白梓二话说话将郑发财双手锁住,牵着他离开木工司衙门口,二人身后跟着一帮打手和衙役,引得街上行人驻足观看。郑发财面带微笑,边走边向看围观者点头示意,引得看路人议论纷纷。 路人甲:“谁这么大胆敢抓郑员外?” 路人乙:“员外爷笑呵呵的一点都不害怕。” 路人丙:“奉圣夫人要是我干姥姥,我也什么都不怕。” 凿子昨夜和钱员外喝酒烂醉入泥,早晨起来晚了,赶往木工司点卯途中遇见白梓牵着郑发财,不知发生什么事。“白大人,这是干什么?” 未等白梓说话,郑发财抢答道:“呦嗬,这不是魏大人吗?” 凿子诧异道:“你怎么认识我?” 郑发财道:“大人给九千岁治病那天我也在场。” 凿子回忆那天的情景,人很多,好像是有此人,肯定是九千岁的人了。想到这,凿子问白梓:“白大人,要将此人送哪里?” 小白道:“大理寺。” 凿子见白梓怒气气冲冲的样子,不敢再搭话,跟在后面。白梓牵着郑发财像游街似的来到大理寺衙门口。早有衙役通报大理寺卿马大人。“这个郑发财,本官想躲都躲不开。”马大人自言自语道,带着一班衙役来到衙门口,向白梓寒暄道:“白大人,怎么亲自押送人犯?” 白梓道:“此人狂妄无礼,聚众在木工司衙门口滋事,本官将他拿下,交给大人处置。” 马大人向郑发财呵斥道:“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衙门口滋事,来人,将人犯关入大牢!”两个大理寺的衙役上前将郑发财带走。 马大人一脸正气道:“白大人,本官一定秉公执法,处置人犯以正视听。” 白梓向马大人道谢,返回木工司。凿子向刘主事打听被白梓押送大理寺的人是谁?得知是客氏的干外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道:糟糕,大水冲了龙王庙!遂见诸葛黑商议对策。 第28章 智取楠木 老白打探回来,告诉白梓,他已经打探到甄德健和郑发财二人的金丝楠木之争。甄德健的干爹是魏忠贤的兄长、官拜锦衣卫千户的魏钊。二人互相指责对方将金丝楠木掉包,官司打到大理寺。两边都有后台撑腰,大理寺卿马大人以不懂木料为借口,将官司推给木工司。 白梓道:“郑发财狗仗人势太猖狂,我将他绑送到大理寺。” 老白道:“大理寺怎敢得罪郑发财,神仙打架,凡人遭罪。老夫预测,不出三日,郑发财必放出来。” 不出老白所料,马大人送走白梓,直接来到关押郑发财的牢房,亲自给郑发财解开锁链。“本官当时别无他法,只得逢场作戏,请员外爷多多海涵。” 郑发财道:“姓白的当众羞辱我,大人打算怎么处置他?” 马大人面露难色:“这事难办,若按大明律,百姓聚众到衙门滋事,为重罪,轻则四十大板,重则判刑发配。” 郑发财道:“那就按大明律处置我吧。” 马大人陪笑道:“员外爷说笑了,本官岂能判员外爷的罪。若想扳倒甄德健,非木工司白尚书莫属。” 郑发财道:“这此话什么意思?” 马大人道:“甄德健有白尚书的证据,证明员外爷还给的金丝楠木为赝品。有理有据,本官不好断案。若魏千户大人怪罪下来,本官乌纱帽难保。” 郑发财瞪眼道:“你就不怕我干姥姥怪罪吗?” 马大人陪笑脸道:“都怕、都怕,员外爷最好先别惊动奉圣夫人,免得闹得不可开交。毕竟还有回旋之余地。员外爷想法子请白大人收回甄德健手里的证据,余下之事,交给本官处理,保证员外爷称心如意。” 郑发财被马大人放出大理寺,派杨管家带着银票来木工司见白梓。只要白梓到大理寺当面向马大人作证,证明甄德健手里的证据有误。作为酬谢,郑发财愿意支付五百两银子。说着拿出银票递给白梓:“请白大人笑纳”。 白梓手里摆弄着银票,为难道:“白纸黑字写上了,甄德健又是行家,本官空口无凭说有误,自打脸不说,关键难以服人,除非,” 白梓故意停顿,等着杨管家接话。 杨管家道:“除非什么?” 白梓道:“除非让我到甄德健的仓库去看看有没有金丝楠木,这事就好办了。” 杨管家道:“白大人,我回去和员外爷商议一下再来回话。” 白梓道:“员外爷不是关在大理寺牢房吗?” 杨管家:“早就放出来了,大理寺怎敢关我家员外爷。” 白梓将手中的银票还给杨管家:“待事成之后,再给不迟。” 杨管家告辞离开木工司,老白从屏风后面闪出来,不解地看着白梓道:“为何答应此事?” 白梓道出自己的想法。 老白听罢点头赞许:“好主意,甄德健和郑发财都是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让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亦是为百姓除掉两个祸害。” 杨管家回去见到郑发财,转告白梓的打算。郑发财派人打探到甄德健木材仓库所在位置、有多少人看守。探子回来报,甄德健每天早中晚必去仓库查看,风雨不误。白梓想出调虎离山计,借此拴住甄德健,他才能乘虚而入进仓库。 却说这日,一辆装满圆木的马车经过甄家大门前,突然停住不走了。车老板下车俯身检查车轴。护院的家丁过来,吆喝道:“把车赶走别堵门口!” 车老板抬头道:“赶巧了,车轴坏了。” 护院家丁:“你就是推也得推走!” 甄德健听见动静,出门问道:“怎回事喊什么?” 护院家丁道:“老爷,这人说车轴坏了,堵家门口挡道。”甄德健上前仔细看着这一车圆木,皆是上品的花梨木。“这一车花梨木买的还是卖的?”甄德健问车老板。 车老板道:“老爷是行家,一眼就瞧出来是花梨木,不买也不卖,是送货上门。” 甄德健道:“谁家的货?” 车老板道:“郑发财郑员外,别人谁买的起这么贵的木头。” 甄德健听罢,气不打一处来道:“我买得起,这车木头我全买了,你出个价。” 车老板道:“老爷,这事我做不了主。” 甄德健道:“做不了主是吧,限你一刻钟内赶马车离开我家大门口。” 车老板为难道:“一刻钟,我就是一根一根往下搬,也搬不完,得找人先卸车,再找车行的师父来修车轴。” 甄德健向院里喊道:“来人卸车!”院里出来几个壮实的家丁,上车解开绳索,往下抬圆木。车老板欲上前阻拦,被两个家丁驾住胳膊,动弹不得。车老板哭丧着脸道:“这哪是买,分明是抢,我怎么和员外爷交待?” 甄德健道:“你就告诉他,买木料是甄德健!” 卸完木料,甄德健和家丁进院。车老板踹了两下车轱辘,赶车走人。院里甄德健看着眼前的这些花梨木,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上门讨要的郑发财。 一个时辰后,护仓库的家丁骑马飞奔到甄家门前,滚鞍下马跑进院子,惊慌失措道:“老爷,出事了,郑员外带着一帮人从仓库抢走了珍品金丝楠。” “什么?”甄德健发火道:“你们这帮看仓库的是吃屎的?”边骂边跑出院子,骑上家丁的那匹马,向仓库方向奔去。 在甄德健看中那一车花梨木的时候,仓库这边,白梓打扮成购买木材的商人来仓库看货。看仓库的家丁说,没有甄老爷许可,外人一律不准入仓库。 白梓道:“已经提前和甄老爷打招呼了,今天甄老爷家里有点事暂时过不来,让我先看看木料,等他来了再商量价钱。”说罢,白梓向身边的随从使个眼色。随从拿出五锭银子直接放入家丁的大襟内。家丁嘴里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接纳了银子。“不能看的时间太长,免得老爷来了怪罪。” 白梓道:“我就扫一眼,马上出来。” 主管家丁打开仓库大门,放白梓一人进去。仓库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料,白梓在仓库内兜了两圈,发现有根如地缸般粗的金丝楠木藏在一堆木料中间。白梓上前仔细观察木纹,又将鼻子贴到木纹上闻了闻,确认是珍品金丝楠木。白梓走出仓库,向随从道:“木料看好了。” 随从转身跑了几步,大声喊道:“木料看好了。”话音刚落,郑发财带着一帮打手突然现身,不由分说将守护仓库的几个家丁打翻在地,抢走金丝楠木。 第29章 各食其果 凿子得知白梓协助郑发财抢走金丝楠木,顿时傻眼。当初让甄德健到木工司喊冤是凿子的主意。 凿子是在酒桌上认识的大理寺卿马大人,二人聊得投机,马大人说出让他头疼的棘手案子——甄德健与郑发财金丝楠木之争。 甄德健从峨眉买来一根金丝楠木,郑发财出天价购买,甄德健以为郑发财不识货,用水楠冒充金丝楠,郑发财识破甄德健的鬼把戏,双方结怨,官司打到大理寺。 凿子想利用此案给白梓下套,向马大人支招儿,让甄德健来木工司喊冤,反告郑发财掉包,将皮球踢给白梓。无论最后的结果谁输谁赢,白梓要么得罪九千岁的兄长魏钊,要么得罪客氏。 白梓破了凿子的圈套,协助郑发财夺回金丝楠木,等于将皮球踢回了大理寺。马大人不知所措,来求教凿子商议对策。“事已至此,以老夫之见,”诸葛黑道:“马大人不必勉为其难,索性将此案向九千岁如实禀告,只此一策,别无他法。” 马大人道:“若九千岁怪罪本官办案不周,本官人头难保。” 诸葛黑道:“大人不必多虑,九千岁明察秋毫,只会怪罪两个败事之人。”马大人无奈,只好听从诸葛黑的建议,告辞去见九千岁禀告案情。 凿子送走马大人,诸葛黑道:“马大人乌纱帽难保。” 凿子吃惊道:“先生何出此言?才先生还说马大人无事吗?” 诸葛黑:“老夫是安慰他,堂堂大理寺卿,将棘手案子推给九千岁,手背是兄长,手心是奉圣夫人,这不让九千岁为难吗?岂能不迁怒马大人?” 凿子惊慌道:“这么说来,九千岁会不会怪罪我?” 诸葛黑道:“不会。公子可在九千岁面前,为白梓识木断案表功。” 凿子不解道:“我还为白梓表功?这不等于自打耳光吗?” 诸葛黑道:“公子此言差矣,表功为虚,实为加罪。九千岁若知白梓亦参与此案,内心会记恨于他。” 事情果然按照诸葛黑的预测发展。魏忠贤最近正处于火气攻心焦头烂额之中。老罕王努尔哈赤率领大金军攻打辽东,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求援战报如雪片般飞往京城。朝中能征善战的大将,有战死沙场的,有被迫辞官的,有被害之死的,余者皆为碌碌无为的拍马屁之辈。熹宗年少不懂军事,偶尔兴起,去什么边防视察军务,除了劳民伤财没什么作用。 魏忠贤再贪权揽政排除异己,也得顾忌江山社稷。大明王朝完蛋了,他这个九千岁也会跟着烟飞灰灭。魏忠贤明白这个理,不得已硬着头皮启用熊廷弼,赵南星、孙承宗等被排挤被冷落的一干能臣,掌管辽东战事。 听罢甄、郑两家案情,魏忠贤将马大人骂得狗血喷头,朝廷的事够让魏忠贤烦心上火的,大理寺跟着凑热闹添堵。魏忠贤传话,将甄德健、郑发财抄家斩首,烧毁金丝楠木,马大人贬为庶民逐出京城。 凿子见机行事,待魏忠贤消气之后为白梓表功。魏忠贤是何等之人,马上听出凿子的弦外之音。“杂家知道了。”再无下文。 凿子不明白魏忠贤的用意,回来向诸葛黑讨教。诸葛黑道:“老夫说过,九千岁非等闲之人,喜怒不形于色,心里记恨白梓,亦不会让公子看出来。” 凿子依旧担心道:“那九千岁到底会不会迁怒于白梓?” 诸葛黑道:“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甄德健、郑发财再不堪,亦是兄长与奉圣夫人的奴才,换公子是九千岁该如何应对?” 凿子恶狠狠地说道:“换我早把白梓拿下了。” 诸葛黑笑道:“这就是公子和九千岁的区别。白梓是皇上的人,九千岁迁怒归迁怒,亦会权衡利弊,不会像处理马大人、甄德健、郑发财那般草率。若惹得万岁不高兴,九千岁地位不保。” 凿子如今这个懊悔呀,当初真不该让白梓打什么擂台赛,后患无穷。 诸葛黑安慰凿子:“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九千岁现在不整治白梓,不代表日后不整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看白梓的造化了。” 凿子在木工司见白梓,称赞他有勇有谋破了金丝楠木案。“可惜呀,可惜呀!”白梓叹道。 凿子不明白白梓为何叹气,问道:“大人可惜什么?” 白梓道:“该烧的没烧,不该烧的金丝楠木烧了,那可是百年难遇的好木头啊。” 凿子疑惑不解道:“该烧的是什么?” 白梓看了一眼凿子道:“慢慢领悟吧!”说罢转身而去。凿子琢磨出白梓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自己该死。心里骂道:别得意,让你难受的日子还在后头! 第30章 各有打算 白梓回到后宅,见小倩哭肿眼睛,问她为何哭泣。小倩伤心道:“昨夜梦见家父满身是血,惊醒后悲上心头,家父在诏狱蒙冤受罪,小倩无能为力,恨自己是无用的纤弱女子。” 白梓安慰小倩道:“小倩莫再伤心,白梓承诺的事,定会做到,明日一早我去见皇上与你申冤。”翌日,小白打算见魏忠贤请求见皇上的手喻。有太监告知,九千岁陪万岁仿效太祖戎装巡游不在府内。 魏忠贤为讨熹宗欢心,亦是安抚民心,造成辽东战事已在掌控中的假象,陪着皇上带着一队御林军,浩浩荡荡出城玩耍。白梓无奈只得回来告知小倩,待皇上巡游回来再申冤情。父亲生死未知,小倩寝食难安执意探监。 白梓和老白在书房商议,如何帮助小倩去探监。老白连声说道:“难,难,难。郑御史所囚诏狱乃魏忠贤死忠,号称五彪之首的田尔耕掌管,狱中所囚,皆是东林党人,凡入诏狱者,九死一生,非亡既残。” 白梓踱步思忖道:“小倩不是九千岁的干女儿吗,以这个名义探监如何?” 老白摇头道:“不行,田尔耕为人阴毒狡黠,不会轻易让小倩和父亲见面,更何况郑御史是魏忠贤钦点的犯人。” 父子二人商量半天,理不出头绪。仆人齐正进书房禀告:“魏侍郎求见。” 小白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向齐正道:“你去告诉魏大人,让他稍等片刻。”齐正应声退出书房。 老白见白梓面露喜色,猜出儿子想出了对策。“你想利用凿子?” 白梓胸有成竹道:“让凿子去找田尔耕!” 凿子放心不下子墨,想到后院看个究竟,在门房等了两刻钟的工夫,白梓笑呵呵地走出后院,向凿子打招呼:“魏侍郎久等了。” 凿子起身道:“皇上巡游,木工司无事,下官来探望爹爹。” 白梓道:“师父他老人家很好,在后院忙着给本官做家具,你来的正好,本官想找你商议事情。” 凿子道:“大人找下官何事?” 白梓道:“去。书房聊。” 凿子跟着白梓来到书房落座。齐正端上茶水。凿子问白梓:“端茶倒水不是丫鬟子墨应该干的事情吗?” 白梓道:“子墨给师父打下手。本官找你和小倩有关。小倩茶不思饭不想非常憔悴。” 凿子道:“小倩生病了?” 白梓道:“思念生父抑郁而成疾,她想探监见生父一面。本官打听道,小倩之父所在监狱由田尔耕大人掌管。本官不认识田大人,魏侍郎是九千岁的义子,想必认识田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小倩去探监?” 凿子面露难色道:“这个,不好办,九千岁不在京城,我和田大人只是点头之交。探监不是小事,尤其是探东林党的监,下官恐怕难有作为。” 白梓吓唬道:“小倩是本官的准夫人,亦是九千岁的义女。九千岁不在,本官只得事先告知你,万一小倩因思念生父卧床不起有个三长两短,其后果由你来承担。” 凿子推脱道:“这个后果下官可承担不起,这样吧,下官回去想想办法,不敢保证什么。” 白梓道:“好,本官等你回话。” 凿子回去和诸葛黑商议此事,诸葛黑认为白梓想不出什么其他办法,才让凿子找田尔耕求情。“我才不管白梓的臭事。”凿子没好气地说道。 诸葛黑劝凿子道:“公子不可意气用事,小倩名义上还是九千岁的义女,白梓心知肚明,万岁赐婚乃公子暗箱操作、九千岁顺水推舟而成。公子若不管此事,白梓会抓住把柄向皇上弹劾公子。” “好歹毒的白梓!”凿子骂道:“就算我想让小倩探监,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掌管诏狱的是田尔耕大人,我和田大人不熟。人家凭什么听我的话?听说探监东林党囚犯,死罪一条。” 诸葛黑想出对策道:“老夫知道有个人和田大人很熟,公子若找此人,小倩探监可成。” 凿子道:“此人是谁?” 诸葛黑道:“魏良卿,九千岁的贤侄,刚被皇上加封为肃宁伯。” 凿子道:“听说过此人,未曾谋面。为什么找他?” 诸葛黑道:“此人和田尔耕大人是挚友,他若说上一句话,田大人肯定给面子。” 凿子疑虑道:“贸然求见,这位肃宁伯会给我这个小官面子吗?” 诸葛黑道:“老夫听说肃宁伯乃农民出身,文武皆不行,只有一个爱好,嗜财如命。公子可送贵重大礼,打动肃宁伯。” 凿子:“先生知道我家底薄,没什么钱,拿什么送贵重大礼?” 诸葛黑笑道:“不是还有白尚书吗?白大人想助小倩探监,出钱是分内的事,若拿不出重礼,嘿嘿,自食其果也。” 凿子明白诸葛黑的用意,挑指称赞道:“先生高见!” 第31章 神秘寿礼 凿子来见白梓,告知要想让小倩探监,只有肃宁伯魏良卿能和田尔耕大人说上话。“后天是肃宁伯五十寿辰,正是上门拜见的好机会,下官两袖清风实在拿不出钱财来,请白大人出面筹集寿礼。” 白梓问凿子:“得送多少寿礼?” 凿子道:“少说也得黄金百两。” 白梓笑道:“区区百两黄金不在话下。” 凿子心中纳闷,不知道白梓的百两黄金从何而来?回去和诸葛黑说起这事。诸葛黑道:“马不吃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白尚书两日内当真拿出百两黄金,便可坐实贪腐之名。” 凿子半信半疑道:“白梓一肚子鬼心眼,不知又耍什么花样?” 诸葛黑道:“无论什么花样,无有真金白银,怎敢到宁伯府祝寿?” 却说白梓回后院,吩咐仆人齐正:“本官歇息两日,外人一律不得入内打扰。”说罢,走进师父和子墨打造家具的小院。 两天不见白梓身影,凿子觉得蹊跷,又来后院打探,被齐正拦住。“大人有吩咐,外人不得入内打扰。” 凿子问道:“尚书大人在后院忙什么?” 齐正道:“没忙什么,就是头些日子太忙有些累,歇息两日。” 凿子更加纳闷,白梓说筹钱,一不出门,二不见有人给送钱,躲在后院搞什么鬼名堂?转眼到了魏良卿寿辰这天,凿子一大早来到木工司等白梓。一刻钟的工夫,白梓穿着一身崭新的官服从后院出来,齐正跟在后面,端着一个精致的四方木盒。 凿子向白梓打招呼道:“尚书大人早!” 白梓看着凿子道:“随本官一起到宁伯府祝寿?” 凿子道:“下官两手空空,怎么去祝寿?” 白梓让凿子脱下官服换上衙役行套,又让齐正把盒子交给凿子。戏虐道:“魏侍郎,委屈一下,做本官的随从。” 凿子接过木盒,掂了掂,没什么份量,顶多装二百个铜板。好奇道:“白大人,盒子内装的什么寿礼?” 白梓神秘道:“王爷没见过的寿礼。” 白梓坐上四人抬,凿子变身衙役只得步行前往宁伯府。心想,我倒要看看白梓给魏良卿献的什么寿礼?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魏良卿背靠九千岁这棵大树,从种地的农民一路飙升至肃宁伯。寿辰之日,送礼人排队一眼望不到头。 白梓一行人排队排到中午,才来到占据一条街的宁伯府大宅门前。白梓下轿。将盒子交给凿子。别人来祝寿,都是满车满载的寿礼,再看白梓送的小木盒,寒酸之极。凿子心里没底,问道:“白大人,你我二人就这么进去?” 白梓明白凿子的心思,笑道:“你觉得本官礼盒寒酸?” 凿子道:“下官担心,肃宁伯看见这个盒子会叫人扔出来。” 白梓戏虐道:“要扔也是先扔你。”二人说着走进第一道府门。映入眼帘的是金银财宝几乎摆满院子。魏良卿端坐在太师椅上,眯缝着眼睛,接受众人的祝贺。前面放着一张长条八仙桌,有专人接帖报号和记账。 白梓递上帖子,负责报帖的人,喊道:“木工司尚书白梓献寿礼,”报帖人收声,左看右看不见寿礼,怔怔地看着白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此时的凿子,心跳到嗓子眼,将木盒放到八仙桌上。 前面送礼的都是金银财宝,魏良卿看得眼乏,坐在太师椅上打盹,听到报号人报了一半无下文,睁开眼睛见八仙桌放着小木盒,甚感好奇顿无困意。 白梓打开盒盖,掀开红色绒布,拿出一尊伸爪昂头的木雕龟。报帖人没见过这样的寿礼,不敢报出声来。这不是王八吗?,凿子心里道,白梓好大的胆子,公开羞辱肃宁伯! 肃宁伯撇了一眼木雕龟,本想开口大骂。又一想寿辰之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火有失身份。压住火气愠怒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梓向魏良卿躬身施礼道:“回王爷,下官献的是椿木长寿龟?” 魏良卿重复问道:“什么意思?” 白梓道:“取自《庄子?逍遥游》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 魏良卿是文盲,听不懂白梓说的是什么。“庄子是哪个衙门口的?” 白梓忍住笑道:“回王爷,庄子是古代圣人,椿树是长寿木,下官用椿木雕刻成龟,祝王爷龟寿延年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魏良卿听罢白梓解释,转怒为喜道:“难得,难得,你是哪个衙门来着?” 白梓道:“下官是木工司尚书白梓。” 魏良卿向前倾了一下身子,问道:“你就是皇上加封的刨花状元?” 白梓道:“回王爷,正是下官。” 魏良卿道:“明日来府上来喝茶聊天。” 白梓道:“谢王爷赏茶!” 白梓和凿子从宁伯府出来,凿子向白梓道:“下官出了一身冷汗!白大人怎么知道王爷喜欢木雕龟?” 白梓故作神秘仰头道:“天机不可泄漏!” 事不宜迟,白梓第二天去宁伯府拜见魏良卿,方知与喝茶没一点关系。 第32章 小倩探监 “宁远大捷”,袁崇焕统领的明军击败金军,努尔哈赤受重伤不治而亡。明朝暂无战争之忧,熹宗高兴要重建被大火烧毁的紫禁城三大殿——奉天殿、华盖殿和谨身殿(作者按:既现在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魏忠贤肥水不流外人田,趁机推荐侄子魏良卿负责督造三殿重建工程。 魏忠贤陪皇上出京城巡游,魏良卿傻眼了。他一个种地的出身,哪懂得建造工程,需要多少人力财力物力,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修缮三殿又是个肥缺,得用自己的人,才能便于掌控。魏良卿知道手下没有又听话又懂修缮工程的人,只得从外面找。正发愁之际,寿礼上遇见白梓,魏良卿有了解愁的良药。打算聘请白梓做三殿的木工首,负责修缮三殿工事。 木工有大木和小木之分,前者专职房屋建造,后者从事雕凿榫卯。白梓精通的是小木,对大木也略知一二。“谢王爷抬举下官”,白梓道:“下官对建造宫殿之工程不熟,恐怕辜负王爷的重托。” 魏良卿道:“不都是木匠活儿嘛,本王知道你的手艺出众,你做木工首,本王放心,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话到这份上,白梓不再推辞:“谢王爷对卑职的信任!” 魏良卿道:“待皇上巡游归来,本王启奏万岁恩准。” 白梓:“谢王爷!” 魏良卿高兴吩咐仆人摆下酒席款待白梓,酒过三巡,白梓起身道:“王爷,下官有一事相求。” 魏良卿道:“什么事?” 白梓道:“下官的岳父大人关押在锦衣卫大牢,恳请王爷通融一下田尔耕大人,允许下官未婚妻小倩去探监。” 魏良卿诧异道:“你岳父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关入锦衣卫大牢?” 白梓简明扼要地讲述一遍郑忠良如何被冤枉的经过。魏良卿听罢沉思半晌道:“此事难办,田尔耕和本王爷很熟,可熟归熟,毕竟郑忠良是东林党,若九千岁怪罪下来,本王爷承担不起。” 白梓道:“小倩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探监出于骨肉之情,九千岁一向宽宏大量,想必不会怪罪王爷。” 魏良卿道:“等九千岁陪万岁巡游回来再探监不行吗?” 白梓道:“万岁巡游至少半月,小倩思父心切抑郁成疾,”白梓故意夸大小倩的病情:“恐怕撑不到九千岁回来。” 魏良卿道:“这样吧,本王派人去和田大人打个招呼,他要是不同意,本王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等九千岁回来。” 白梓鞠躬致谢道:“谢王爷!” 却说小倩之父郑忠良,入狱以来受尽酷刑,宁死不招供不乱咬。从郑忠良嘴里挖不出什么东林党的线索,田尔耕打算等魏忠贤回来禀告,欲处死郑忠良。 这日中午,田尔耕饭后喝茶,管家进来通报道:“大人,肃宁伯派管家求见大人。” “有请。” 管家见到田尔耕说出小倩探监之事。田尔耕这才知道,刨花状元的准岳父是郑忠良。除了九千岁,田尔耕第二个巴结的人就是肃宁伯。魏良卿发话,田尔耕不敢不听,马上告知管家,回去告知王爷,小倩明日便可探监。 田尔耕准许小倩探监,有自己的小算盘,一是讨好魏良卿送个人情,二是趁机结交一下皇上钦定的状元郎。以便日后有个照应。 田尔耕来囚室告诉郑忠良:“九千岁开恩,准许令爱小倩与你见面。” 郑忠良以为小倩也被阉党抓住,大声喊道:“小倩在哪里?” 田尔耕阴险道:“在本官的手心里,九千岁有话,若招供,小倩姑娘可来探监,拒不认罪,小倩性命堪忧。”郑忠良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出狱,为见爱女小倩一面,答应先见面后招供。 第二天早晨,白梓陪着小倩来探监,父女相见,抱头痛哭,哭罢多时,小倩止住悲声,告诉父亲:“待皇上巡游回来,白尚书为父亲申冤平反。” 郑忠良问道:“白尚书是何许人也?” 小倩道:“白尚书是新科状元,愿意帮助小倩讨回公道。” 郑忠良对申冤不报任何希望,他知道阉党绝不会放过他。今天见到女儿,他可以瞑目九泉了。为不伤女儿心,郑忠良装作有望出狱的样子,嘱咐小倩好好活着,阉党作乱不会长久。 待小倩离开牢房,田尔耕吩咐狱卒拿来笔墨纸砚,叫郑忠良写认罪书。郑忠良明白,招供画押之时,亦是项上人头落地之日。 “老夫食不果腹饥饿头昏,无力提笔。” 田尔耕让狱卒端来酒菜,解开枷锁,郑忠良大吃一顿。放下筷子,提笔蘸墨,顷刻间写满三张宣纸。田尔耕看罢大怒,三篇宣纸写着同一句话:阉党奴才,老夫无罪! 田尔耕大喊一声:“来呀,大刑伺候!”未等狱卒上前施刑。郑忠良卯足力气,一头撞向牢房石墙,绝气身亡。 第33章 重新布局 熹宗在外面游玩够了回到京城,召见白梓来他的木工坊。“朕在巡游之际想到一个好玩的点子,将太祖巡游的场面用木头打造出来,排列在紫禁城内让文武百官欣赏。” 白梓趁熹宗说得口渴喝水之际,“扑通”跪倒在地:“臣有事请启奏万岁。” 熹宗诧异道:“什么事?” 白梓道:“臣的岳父都察院御史大夫郑忠良蒙冤入狱,臣请万岁降旨,清查冤案。” 熹宗问道:“郑忠良为何入狱?” 白梓道:“有人诬告他是东林党妄议朝廷图谋不轨。” 熹宗道:“此人现关在关押在何处?” 白梓道:“锦衣卫昭狱。” 熹宗道:“待朕见到老厂臣,让他过问此案。” 白梓直言不讳道:“万岁,恕臣直言,郑忠良就是被魏忠贤关入大牢的,让他查案岂不是与虎谋皮?” 熹宗听罢诧异道:“还有这事?老厂臣为朕搭理朝廷之事,可谓鞠躬尽瘁忠心耿耿。” 白梓道:“万岁久居后宫不理朝政,不知天下的百姓疾苦,阉党营私舞弊打击异己,已是天怒人怨,万岁不可不察。” 熹宗沉下脸道:“天下事朕无心管,也管不过来。”说罢拿起凿刀,雕刻未完工的一匹木马,不再搭理白梓。白梓无奈,只得起身告退。回来向老白说了一遍皇上对郑忠良案的态度。 老白叹道:“皇上已被阉党蒙蔽双眼,听不得谏言。” 白梓忧虑道:“我怎么和小倩说这事?” 老白道:“小倩若问起,就说皇上已派人查案。皇上发话,魏忠贤肯定得向万岁有个交代。届时再做下一步打算。” 说话间,小倩进来问白梓:“大人,万岁是否降旨为家父洗冤?” 白梓道:“小倩,我正想去见你,万岁已降旨,彻查你父亲的冤案。” 小倩向白梓施礼道:“谢大人帮家父洗冤!” 白梓道:“小倩不必客气,为好人申冤,白梓义不容辞。” 小倩忧心忡忡道:“但愿万岁早日查明冤案,还家父清白,不知阉党能否放过家父?” 白梓安慰小倩道:“阉党若抗旨不准,杀头之罪。” 魏忠贤陪熹宗巡游回来后伤风感冒。御医开药方,嘱咐歇息几日。所以白梓那天见熹宗,魏忠贤不在皇上身边。 宣旨太监来见魏忠贤,传熹宗口喻,要他查郑忠良一案。魏忠贤心里纳闷,万岁从来不关心朝政之事,巡游回来怎么突然过问郑忠良的案子?宣旨太监将白梓见皇上的经过告诉魏忠贤。 “这个刨花状元不简单!”魏忠贤自言自语道,遂传话,让田尔耕来府上说话。田尔耕接到口信,摸不清魏忠贤是什么意图?郑忠良已死,万一九千岁怪罪下来怎么办? 田尔耕多个心眼,先到宁伯府见魏良卿,告知小倩探监后郑忠良撞墙自杀,“若九千岁知道此事,会不会怪罪下官。” 魏良卿揣摩出田尔耕言外之意,无非是推卸责任,是他叫田尔耕放小倩探监的。魏良卿道:“死就死吧,进锦衣卫监狱的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郑忠良是九千岁的死敌,他自杀九千岁怎会怪罪于你?” 魏良卿也想去拜访魏忠贤,和田尔耕一起来见魏忠贤。田尔耕说了郑忠良撞墙身亡的经过,魏忠贤摔掉手中的茶杯,骂道:“废物,连个死囚都看不住!” 田尔耕吓得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九千岁息怒,卑职一时疏忽罪该万死!” 魏忠贤没杀郑忠良,除了想从他嘴里多撬出几个东林党之外,还想从心里和人格上羞辱他一番。小倩出现,给了魏忠贤这次机会。魏忠贤本打算陪皇上巡游回来,亲口告诉郑忠良,小倩已拜他为义父,给郑忠良最后一击。郑良成意外身亡,成了宁死不屈的反阉党的英雄。魏忠贤的如意算盘落空,迁怒于田尔耕。 魏良卿起身向魏忠贤施礼道:“伯父千岁息怒,郑忠良之事不能全怪田大人。是侄儿让田大人放小倩探监的。” 魏忠贤斥责道:“胡闹,不好好做你的肃宁伯,乱管什么闲事?” 魏良卿道:“不是胡闹,是事出有因。” 魏良卿道:“侄儿聘请白梓为修缮三殿的木工首,才答应白梓的要求,让小倩探监的,没想到后果会这样。” 魏忠贤冷静下来,沉思半晌向田尔耕道:“皇上过问郑忠良一案,你回去出个郑忠良病死的证据,杂家也好向皇上启奏此事。” 田尔耕叩首谢恩,回去连夜炮制证据。魏忠贤又派人叫来凿子:“天驹,皇上打算重修三殿,杂家准备启奏万岁,封你为三殿监工。” 凿子叩头谢恩,问道:“孩儿斗胆问义父千岁,重修三殿,白梓有什么差事?” 一旁的魏良卿接话道:“白梓为木工之首。” 凿子不明白魏忠贤为何这般安排,回去请教诸葛黑。 “九千岁重新布局。”诸葛黑道。 凿子问道:“重新布局是什么意思?” 诸葛黑道:“木工之首专门负责修缮建造之事,若出了差错,监工可拿木工首试问。” 凿子心虚道:“白梓要是知道我为监工,不会给我留下什么把柄,我这监工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诸葛黑摇头道:“公子此言差矣,若真像公子说的这般,九千岁没必要让公子做监工。三殿可不是自家建三间茅屋那般容易,工程浩大,钱财无数,便于贪腐,九千岁让亲侄子总管建造,亦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修缮好了,封官领赏的是肃宁伯,出了什么差错,白梓可做替罪羊,公子作为监工,届时可大有作为。” 听罢诸葛黑一席话,凿子称赞道:“九千岁果然不是凡人!” 第34章 说出真相 白梓在木工司再次接到圣旨,入紫禁城见皇上,熹宗上次生白梓的气,过后后让魏忠贤过问郑忠良一案。熹宗将魏忠贤送来的郑忠良死亡证据递给白梓。白梓看罢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倩探监之时,人还无病,怎么会突然中风而死?” 熹宗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朕已派两名御医到监狱检验过郑忠良的尸体,确为中风而死。老厂臣已安排后事,要厚葬郑忠良。” 白梓道:“万岁,小倩之父死因蹊跷,臣恳请万岁降旨,派臣清查此案。” 熹宗道:“人都死了还查什么案子,把心思放在修缮三殿上吧。” 白梓索性豁出去了,向熹宗谏言道:“万岁不可只听阉党一面之词,三殿烧毁了可以重修,民心毁了,谁来拥戴万岁坐江山?” 熹宗这次没有生气,叹气道:“天下人以为朕愿意坐这个江山,若有来生,朕宁愿做一个木匠!想当年,父皇暴毙于红丸,朕年幼继位,身单力孤,每天恶梦缠身,唯恐性命不保步皇父后尘。” 白梓道:“万岁可效仿洪武太祖,励精图治,重用良臣扭转乾坤重振朝纲。” 熹宗摇头道:“说得容易,谁是良臣,哪个是奸臣?如今,内有朋党之争,外有金军虎视眈眈觊觎大明疆土,若无老厂臣掌控,朕恐怕早随父皇而去了!” 白梓接着进谏道:“万岁,可借郑忠良一案打击阉党,” 熹宗不耐烦打断白梓的话:“郑忠良一案到此为止,日后不要再提此事。朕希望你你把精力放在修缮三殿上。”说罢转身走进乾清宫。 白梓回来向老白告知郑忠良死亡之事,不知道如何向小倩交代,老白道:“事已至此,只得向小倩道出实情。” 父子二人来小倩的屋内,白梓无法开口说话,老白将郑忠良身亡之事告知小倩。小倩听罢,当即晕倒在地。白梓赶紧请来郎中,给小倩针灸、点穴。小倩苏醒,放声痛哭。老白担心小倩想不开,让白梓陪在小倩身边。 郑忠良下葬这天,小倩披麻戴孝,跪在父亲墓前,再次哭晕过去。待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白梓坐在一旁。小倩想坐起来,动了两下,削弱无力。 白梓道:“小倩,你睡了两天,终于醒了,我去叫人做饭。” 小倩声音微弱道:“不必了,我不饿,大人,现在可将实情告诉子墨姑娘了。” 白梓道:“此事不急,等你养好身体,亲自告诉她也不迟。” 仆人齐正在外面敲门道:“大人快去看看吧,子墨姑娘又闹上了,要放火烧了家具!” 原来,后院的小木匠坊断了木料。那几天的白梓正忙于小倩的事情,无暇顾及木料之事,随口敷衍几句让子墨等几天再说。 一晃过了好几天,子墨坐不住了,要和老爹出去买木料。齐正死活不同意“没有大人许可,小姐和令堂大人不准出门。” 齐正这么一说,子墨火了。心想肯定是白梓想出的鬼点子,故意不让她出门。怕我折腾他,姑奶奶这就闹给你看!子墨将桌椅板凳堆在一起,四周放些刨花,先点着一条刨花,冲把门的齐正喊:“白梓再不露面,我就放火了这些桌椅!” 老王拦不住子墨,着急地向齐正说:“快去找白梓来,子墨这丫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齐正无奈只好跑到小倩住的厢房前敲门向白梓通报。白梓来到父女所在的的木工坊,见子墨手里的刨花快要燃尽。白梓心平气和笑呵呵地看着子墨道:“本官还以为木工坊失火了,原来是子墨想放火。反正这些桌椅本官也没看上,不如烧了再重做。”白梓说罢转身欲走。 “站住!”子墨喊住白梓。 白梓停住脚步道:“叫本官何事?” 子墨本想吓唬白梓一下,没想到白梓满不在乎。子墨扔掉快要燃尽的刨花条,将其踩灭。白梓嘲笑道:“不放火啦?” 子墨道嗔怒道:“哼,想重新打造桌椅,想得美!” 老王见白梓和子墨又在斗气,说道:“别闹了,你们两个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见面就掐架?” 白梓向老王施礼:“给师父请安!” 老王没好气道:“木料用完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白梓道:“师父,没什么吩咐,歇着吧。” 子墨问:“我和爹爹是不是可以出门了?” 白梓道:“不行,小倩病了,你马上过去照看她吧。” 子墨说声“是”,走出小院。 白梓向老王说出他和小倩的实情。老王听罢笑道:“我就说嘛,你小子怎么会舍得子墨?”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院外传来蹬蹬的脚步声,齐正边跑边喊道:“老爷,小倩上吊了!” 第35章 三殿历史 按照白梓的吩咐,子墨跟着齐正来到西厢房,推开门看见小倩站在椅子上,将房梁吊着的白绸缎套入脖颈。 “快去叫白梓小倩上吊了”小倩向齐正喊了一声,冲进屋内一把搂住小倩的双腿。“小倩姐姐,使不得!” 小倩想挣脱子墨,怎奈双腿被子墨紧紧地抱住。“子墨,松手,让我解脱吧!” 子墨道:“不行!有什么委屈告诉我,为什么要寻短见?” 白梓闻讯跑进屋内,子墨抬腿,白梓抱头将小倩放到床上。小倩哭道:“家父已亡,世上再无小倩的亲人,与其苟且偷生不如了断此生。” 白梓劝道:“小倩不要悲伤,我和子墨就是你的亲人。” 子墨不知详情,问白梓:“小倩姐姐的父亲出了什么事?” 白梓将小倩家的遭遇以及他和小倩的关系和盘托出。“原来是这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子墨埋怨白梓道。 白梓解释道:“早告诉怕凿子看出破绽来。” 子墨安慰小倩:“小倩姐姐不必忧愁,我和白梓就是你的亲人。” 白梓道:“子墨说得对,小倩你要好好的活着,才对得起逝去的父母。” 为照顾小倩,白梓让子墨和小倩同住一屋。白梓安顿好小倩和子墨,想小憩一会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刚躺在床上。有衙役来后院禀告:“魏侍郎有急事请尚书大人到前院公堂议事。” 白梓来到公堂,凿子起身相迎道:“听闻小倩父亲病故,下官俗务缠身没有到后院看望小倩,还望白大人多多包涵。” 白梓不想听凿子说废话,直截了当问道:“找本官什么事?” 凿子道:“魏王爷让下官问大人,什么时候动工修缮三殿?” 白梓不知凿子是三殿监工,没好气道:“什么时修缮关你屁事?” 凿子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九千岁已委任下官为三殿监工,份内之事不得不过问。” 白梓讥讽道:“魏侍郎又有得忙了?” 凿子嘿嘿干笑两声道:“再忙也没有大人忙。请大人定下开工之日,王爷等着下官回话呐。” 白梓道:“本官先到紫禁城查看一番毁坏的三殿,再决定什么时候开工。” 老白得知凿子做三殿监工,倒吸一口凉气道:“修缮三殿本为工部之事,魏忠贤同意魏良卿的安排,让你做木工首,有借刀杀人之意。” 白梓问道:“此话怎讲?” 老白道:“修建三殿非同小可,若大功告成,受封加赏的是魏家人,若有差错,吾儿就是替死鬼。” 白梓思忖道:“怪不得凿子又在我面前抖起了尾巴。” 老白忧心忡忡道:“你又不是精通建造的大木匠,怎知修缮三殿从何处下手?” 白梓道:“我正为此事焦虑。” 老白在书房来回踱步道:“老夫听说工部尚书沈大人为人中正,不拉帮结伙,不参与朋党之争。你启奏万岁,木工司人手有限,请工部协助,届时可依靠沈大人完成三殿修缮。” 熹宗恩准白梓的请求,给工部沈尚书下了一道旨意,沈尚书不敢怠慢,亲自陪同白梓巡查要修缮的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 白梓以前进紫禁城见熹宗都是从东华门进来。这次沈尚书领着白梓从午门进入紫禁城,穿过太和门,映入眼帘是残垣断壁的奉天殿。 沈尚书介绍,三殿始建于永乐年间,前后用了二十一年才建成,遭遇多次火灾,曾反复修缮。万历末年,再次遭遇大火,三殿被烧毁。 白梓看着眼前的瓦砾,叹气道:“多少的民脂民膏,随火而去。” 沈尚书道:“白大人若想完成修缮重任,依靠本官不行。” 白梓诧异道:“沈大人何出此言?” 沈尚书叹气道:“朋党相争,后患无穷,有识之士受到排挤。前工部尚书汤大人被人构陷,从一品尚书降为工部右侍郎,汤大人一怒辞官而去。本官原为礼部员外郎,对工部之事可谓一窍不通。” 白梓道:“沈大人的意思是,只有汤大人熟悉三殿修造之事?” 沈大人点头道:“非他莫属。” 白梓道:“汤大人现在何处?” 沈大人:“隐居在乡下。” 这天,隐居乡下的前工部尚书汤俊儒正在自家后花园浇水。家仆汤二小来报:“老爷,朝廷派人来拜见老爷。” 汤俊儒头也不抬道:“不见!” 汤二小转身出去旋即回来禀告:“老爷,此人说了,老爷要是不见此人,他就拆掉老爷家那扇能甩四十年的大门。” 汤俊儒直起腰,自语道:“来者是个行家,老夫见他一面。” 白梓跟着汤二小来到书房见汤俊儒,未等开口,汤俊儒问道:“来者可是木匠?” 白梓故意问道:“大人怎知我是木匠?” 汤俊儒道:“木匠有句行话,好门能甩四十载,好柜能放三百年,只有眼毒的木匠,方能看出老夫家的大门是能甩四十载的上品。” 第36章 鸟笼之计 白梓惊叹汤俊儒的判断力,向汤俊儒躬身施礼道:“晚辈白梓给大人请安!” 汤俊儒道:“老夫现在是乡村老叟,不是什么大人,你是哪个衙门口的,做什么的?” 白梓道:“晚辈是木工司尚书。” 汤俊儒诧异道:“老夫为朝廷效力三十余年,从未听说有木工司这个衙门。” 白梓告知木工司来由和自己当尚书的经过。汤俊儒听罢打趣道:“还好不是拍马屁的出身,要不大明王朝还得有个马屁司。” 白梓被老头逗得哈哈大笑。“白尚书请坐。”汤俊儒这才让白梓坐下,又吩咐汤二小:“上茶。” 汤俊儒看着白梓,幽幽道:“白尚书来茅舍,不光为拆门而来吧?” 白梓笑道:“我来请大人回京修缮三殿。” 汤俊儒道:“老夫过惯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早已断了回京之念。” 白梓如实禀告:“皇上打算重修三殿,我虽为木工之首,却不懂得建造,多亏工部的沈大人推荐,特意前来请大人回京。” 汤俊儒脸色一沉,说道:“老夫话不说二遍,来呀,送客!” 白梓碰了钉子,只好告辞出门,回到客栈见老白。“请不动这老头。”白梓无奈道。 老白道:“请不动也得请,没有汤俊儒,三殿修不成,修不成三殿,阉党、凿子岂能放过你我父子?” 白梓焦虑,出客栈到集市上散心,经过花鸟鱼虫市场,认出汤俊儒的家仆汤二小,见他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白梓上前搭话道:“小哥家里养鸟?” 汤二小认出白梓道:“给老爷买的,我家可养不起鸟。” 白梓看着鸟笼子:“老爷的品味不怎么样。” 汤二小好奇问道:“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梓道:“这个鸟笼子做工粗糙,竹条上有毛刺,榫头结合的不严实,用不了三个月就得换。” 汤二小惊叹道:“说得太对了。这是我给老爷买的第三个鸟笼。每次拿回去老爷都不满意,说做鸟笼的不精细。没办法,乡下地方小,买不着能让老爷满意的鸟笼子,只能凑合用。” 白梓道:“我知道有个人做的鸟笼子精致,保证让你家老爷满意。” 汤二小信以为真道:“这人在哪里,我去拜访拜访。” 白梓道:“此人轻易不露面,这样吧,明天这个时候你在这地方等我。我把鸟笼子拿来。” 汤二小仆半信半疑道:“大人说话当真?” 白梓笑道:“本官有事求助你家老爷,岂能骗你?” 汤二小回来如实向汤俊儒实禀告。汤俊儒听罢“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以为汤二小遇见个吹牛的。 白梓买了几块木料,找到一家木工坊,借用工具开始打造鸟笼。晚上回到客栈,老白见白梓手里提的鸟笼子,好奇道:“提鸟笼作甚?” “请汤老头用。”白梓说出他的计划,老白称赞道:“你小子读书不行,鬼点子倒是不少!” 汤二小按照约定,第二天下午准时来到花鸟市场,白梓早已等候在此,手中拿着鸟笼盖板。汤二小好奇道: “鸟笼在哪里?” 白梓显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都怪我昨天把话说得太满。做鸟笼的人说,给你家老爷做的鸟笼子不能马虎,慢工出细活,昨天只做了鸟笼的盖板,你先把盖板拿回去让老爷看看。” 汤二小不满道:“我都跟老爷说好了,今天拿鸟笼子回去,拿个盖板算怎回事?老爷非骂死我不可。” 白梓笑道:“放心,老爷保证不会骂你。” 汤二小道:“明天能保证把鸟笼子做出来吗?” 白梓道:“这个就看你家老爷识货不识货了,这样吧,你家老爷要是识货,明天你不用来了,我带着鸟笼架子去见老爷。” 汤二小无奈,只好按照白梓的吩咐拿着鸟笼盖板回去,心里做好挨老爷骂的准备。汤俊儒仔细端详这块红木盖板,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百鸟朝凤图案。“好手艺!”汤俊儒赞叹道。 本以为挨顿骂的汤二小松了一口气:“老爷,白尚书说,老爷要是觉得好,明天他带鸟笼架子过来。” 汤俊儒道:“嗯,老夫等着他来。” 第二天吃罢早饭,汤俊儒在书房写字,汤二小进来禀告报:“老爷,白尚书来了。” 汤俊儒:“请他进来。” 白梓带着全套的鸟笼架子、底座、鸟杠和鸟罐走进书房:“晚辈给汤老爷请安。” 汤俊儒识破白梓的把戏,放下手中的毛笔道:“白尚书为请老夫可谓费尽心思。” 白梓假装没听懂,装傻充愣道:“大人可相中那个盖板?” 汤俊儒没直接回答白梓的问话:“盖板做工精细,就看装上鸟笼整体如何了。” 白梓心领神会,当着汤俊儒的面,将榫卯结构的鸟笼子组装在一起,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万岁没看走眼,你这刨花状元不是浪得虚名,这鸟笼老夫收下。”汤俊儒称赞白梓一句,向外面喊道:“端上来吧。” 汤二小端来放着一锭大银的托盘走进书房。 汤俊儒道:“不成敬意,请白尚书收下。” 白梓明白这次又白忙了,汤俊儒没动心。白梓说声“谢汤大人赏银!”遂告辞走人。 第37章 对弈输赢 又没请动汤俊儒,白梓还不甘心,趁汤二小送他出门之际,问道:“你家老爷平时除了养鸟,还有什么爱好?” 汤二小道:“下围棋,我家老爷是本地的高手,从没有输过。” 白梓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回来和老白说出他的计划。“不行、不行”,老白摇头道:“老夫下围棋玩玩可以,真和高手对弈,会输的很惨。” 白梓道:“汤老头也不是专业棋手。” 老白担心道:“万一老夫输了该如何应对汤俊儒?” 白梓给老白吃定心丸:“老爹只管和他慢慢下棋,越慢越好,我来负责输赢。”老白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按照白梓的计划行事。 这天,汤二小买菜回来,告诉汤俊儒一件新鲜事。“村东口来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这两天一直坐在树荫下,摆着一盘棋。摇着一把芭蕉扇,逢人就念叨什么高处不胜寒、高山流水求知音,村民们都当这人是疯子。” 汤俊儒甚感好奇道:“还有这样的怪人,待老夫前去会会他。” 汤二小引着汤俊儒来到村东口,看见老白坐在树荫下,地上铺着一张凉席,上面摆着棋盘。老白摇着芭蕉扇,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吟诵白居易的《池上二绝》“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 汤俊儒接茬吟出下句:“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 老白睁开眼道:“今日清风徐徐,正是下子好时机。” 汤俊儒向老白拱手道:“先生要与何人对弈?” 老白道:“知棋者。” 汤俊儒道:“老夫略知一二,能否和先生切磋一盘?” 老白态度傲慢道:“本人只和知棋者下棋,从不与平庸之辈切磋。” 老白的一句话激起汤俊儒的斗志,心想:哪里来的狂人,老夫和你过过招!“这里风大不便下棋,先生可否移步寒舍对弈?” 老白道:“老夫只在此处对弈,这点风沙什么?想当年华山对弈。我和峨眉山棋手顶着冰雹大战三天三夜。” 你就吹吧!汤俊儒心里道,盘腿席地而坐。老白看了汤俊儒一眼,口气轻狂道:“我劝你别冲动,跟我下棋,坐下容易站起来难,先做好输棋的准备。” 汤俊儒这个气,没见过这么狂傲的下棋人。“多说无益,开始吧?” 老白追问一句:“你确定和我下棋?” 汤俊儒没好气道道:“老夫坐下,可不是来看你摇扇子的!” 老白道:“和我下棋,得遵守我的规矩,否则恕不奉陪。” 汤俊儒道:“愿闻其详?” 老白道:“开盘落子不封盘,先起身者为输,输者须拜赢者为师,学艺三年。” 汤俊儒心想,什么狗屁规定。“行,就依你。” 老白打开棋盒:“要黑子要白子?” 汤俊儒嫌老白罗嗦,直接拿起一个黑子,“啪”的一声,放在棋盘天元星位上。老白摇着扇子,不看棋盘,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太史公曰,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 过两个时辰,老白还在那摇着扇子,嘴里念念叨叨,就是不落子。 汤俊儒忍不住道:“你倒是落子啊?” 老白道:“夫子曰,小不忍则以乱大谋,老夫棋风稳健,不急不急。” 很快,树荫下围了一圈人看热闹。快到中午了,老白才落下一个白子。汤二小担心老爷饿着,问道:“老爷,中午想吃什么?” “包子。”汤俊儒盯着棋盘,头也不抬地说道。 汤二小上包子铺买包子,恰巧遇见也买包子的白梓。一打听,原来和老爷下棋的是白梓的老爹。“光买包子不行,”白梓道:“下棋耗时耗精力,需要喝很多水。” 白梓一句话提醒了汤二小,向包子铺买了一壶茶。白梓又道:“包子和茶水钱都我出了麻烦你端过去。 汤二小疑惑道:“你怎么不去看热闹?” 白梓道:“我倒想去,就怕你家老爷看见我,分神输了棋。” 汤二小端着两份包子和一大壶茶水回到树荫下。只见老白手里拿着棋子,举棋不定的样子,口中依旧碎碎念。汤俊儒口干舌燥,接过汤二小递过来的水碗,一口气喝干。“我说,年底前还能落子不?”汤俊儒讽刺道。 老白道:“不急,先吃个包子再落子。”拿起包子就吃。 又过去两刻钟,汤俊儒感觉有尿意,想去解手,又怕违规输棋。催促老白快落子走棋。老白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抱怨包子馅难吃,就是不动棋子。汤俊儒实在憋不住了说声“抱歉!”起身跑向不远处的茅厕。待汤俊儒从茅厕出来,白梓笑呵呵地出现在眼前:“给汤大人请安!” 汤俊儒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白梓一语双关道:“汤大人不走,下官怎敢先走。” 老白走过来向汤俊儒道:“输棋可要守规矩呦!” 汤俊儒看看白梓,又看看老白,恍然大悟道:“你二人是一伙的!” 白梓、老白哈哈大笑。 白梓向汤俊儒鞠躬施礼道:“汤大人,随下官一起回京城吧?” 第38章 同去苏州 汤俊儒同意跟着白梓父子回京,提出两个条件,一是官复原职。二是请香山帮木匠入京协助修缮三殿,二者缺一不可。 白梓曾听师父说起过香山帮工匠,香山位于太湖之滨,自古出能工巧匠,尤其擅长建筑,天下无人能及。白梓不明白汤俊儒为什么把香山帮作为条件之一。 “你可知道蒯祥否?”汤俊儒问白梓。 白梓道:“知道,号称蒯鲁班,承天门(天安门)建造者。” 汤俊儒道:“何止承天门,当年永乐爷修建紫禁城。蒯祥是总建造师和木工首,为建造皇城立下首功。” 回京的路上,汤俊儒向白梓详细讲了他为何辞官隐居乡下的原因。万历末年,汤俊儒奉旨修缮三殿,聘请蒯祥的后人蒯忠为三殿木工首,蒯忠带着一批泥瓦匠、漆匠、雕塑匠、堆灰匠、彩绘匠,从苏州来京城开工。 三殿修缮开工不久,万历皇上死于红丸案,年幼的熹宗即位,魏忠贤利用各种手段取得熹宗的宠信,独揽大权打击异己。汤俊儒为人耿直不卖阉党的账,被魏忠贤贬官,让什么都不懂的兄长魏钊总管三殿修缮。 魏钊贪污修缮款,克扣工饷,激起民愤,蒯忠一怒之下罢工抗议。魏钊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蒯忠斩首。那些跟随蒯忠的能工巧匠闻讯后逃离京城。关外起战事,朝廷再无财力修缮三殿,停工耽搁至今。 “没有香山帮这些能工巧匠参与,无法修缮三殿。”汤俊儒向白梓强调道。 白梓回到京城,马不停蹄入宫,向熹宗陈述汤俊儒的两个条件。熹宗修三殿心切,魏忠贤察言观色见风使舵,附议白梓,推荐汤俊儒官复原职,取代魏良卿为三殿修缮总管。 眼看着到嘴的肥肉被人抢走,魏良卿不甘心,来见魏忠贤,抱怨道:“伯父千岁,为何将侄儿的总管让给汤俊儒那个老匹夫?” 魏忠贤瞪了一眼魏良卿,训斥道:“休 。得张狂,如今不是万历朝,皇上懂木艺是行家,不启用汤俊儒和香山帮那些匠人,你能把三殿修起来?” 魏良卿被魏忠贤训斥的哑口无言,魏忠贤看出魏良卿郁闷,缓和口气安慰道:“修缮三殿非同小可,都知道是块肥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交给汤俊儒他们去做,我们等于有了挡箭牌。” 魏良卿明白了魏忠贤的言外之意:“伯父千岁,侄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魏忠贤提醒魏良卿:“杂家自有对付汤俊儒的办法,尔等不必躁动,免得坏了杂家的大计。” 汤俊儒走马上任工部尚书,告诉白梓:“请香山帮入京比老夫还难,蒯忠被阉党迫害致死,香山帮发誓不在为朝廷做事。” 白梓见熹宗,拿到为蒯忠平反昭雪的圣旨,回家收拾行囊准备起程去苏州。小倩这些日子,在子墨道陪护下,心情好转恢复体力,听老白说,白梓要去苏州请香山帮入京修缮三殿。小倩见白梓,告知她外婆家在苏州,想和白梓一同前往,一来探望外婆,二来协助白梓联系香山帮的人。” 白梓听罢喜出望外。“太好了,我正发愁到了苏州如何接触香山帮?有个熟人引荐,就好办多了。” 子墨得知小倩要随白梓去苏州,也闹着要去。“带上子墨也好,给小倩做个伴,”老白道:“子墨通晓木工,届时还能派上用场。” 白梓给子墨立下规矩,一切行动听他指挥,不得僭越。子墨装出丫鬟的样子向白梓施礼道:“是,大人,奴婢知道了” 话说凿子,得知汤俊儒取代魏良卿为三殿总管,心中不安,向诸葛黑讨教。“九千岁为何向白梓让步?” 诸葛黑道:“九千岁非一般之人。识时务能屈能伸,让步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 凿子担心道:“白梓若真请来香山帮那些人,修缮三殿没我什么事了。” 诸葛黑笑道:“不一定,老夫听说香山帮恨朝廷,白梓若请不来香山帮,三殿修不成,皇上一发怒,嘿嘿……” 诸葛黑收声,看着凿子反应。凿子明白诸葛黑的用意:“我这就去拜见九千岁。” 白梓、小倩、子墨坐马车来到通州码头,准备乘船南下苏州,上了船看见凿子已在船舱内,凿子向白梓道:“九千岁担心大人旅途安危,派下官保护大人同去苏州。” 白梓讽刺道:“魏侍郎好比是本官的影子,走哪儿都离不开。” 白梓、凿子、子墨、小倩和两个做护卫的衙役,乘船顺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来到苏州。上岸夜宿驿站,白梓清晨醒来发现,装有圣旨的行囊不翼而飞。 第39章 烧掉圣旨 白梓一行人下榻的是官家驿站,白梓单独住一间,凿子和两个衙役住一大间,子墨和小倩共住一间。白梓找掌管驿站的驿丞,亮出身份,告知行囊丢失。驿丞道:“近日盗匪严重,驿站人手有限,防不胜防,大人可到官府报案。 凿子一觉醒来听说白梓丢了行囊,心里高兴,脸上装出着急的样子,别有用心道:“昨晚大人要是听我的,让小倩陪大人侍寝,行囊不至于丢失。” 子墨瞪了一眼凿子:“你怎么知道小倩和大人在一起,行囊就丢不了?” 凿子辩解道:“屋里多一个人,贼轻易不敢下手。” 小倩问白梓:“大人昨夜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白梓回忆道:“没什么动静,旅途劳乏,吃罢饭洗洗就睡了,一觉睡到天亮,从来没睡过这么香的觉。” 趁凿子出去方便的工夫,子墨问白梓:“是不是凿子做了手脚?” 白梓摇头道:“不会,凿子没这么蠢,他知道我不信任他。” 子墨道:“没有圣旨,香山帮的人能相信你吗?” 白梓向小倩道:“小倩,你不必在驿站等候,可先去外婆家联系亲戚,尽快和香山帮的人接上头。” 小倩按照白梓的吩咐去外婆家,白梓将驿丞叫到自己的房间,告知圣旨被盗的严重性。“本官是皇上加封的钦差,在驿站丢失了圣旨,若去报官,驿站所有人都将入狱,大刑伺候直到招供为止。本官给你们两天时限,两天过后找不到行囊,等着蹲大牢吧!” 驿相心里没把白梓一行人当回事,强龙难压地头蛇,天高皇帝远,屁大的京官能把老子如何。表面装出恭敬的样子。“大人放心,小的一定查个水落石出。”遂转身离开。 白梓判断为内鬼所为,凿子问白梓道:“白大人怎么就断定行囊被内贼所盗?” 白梓道:“驿站外墙高大,盗贼不大可能翻墙窃物。就算翻墙过来,也不知道我住在那个房间、有没有行囊?只有驿站的人知道这些,所以必定是内贼所为。” 却说驿丞,将负责看护驿站的巡检叫到自己屋内,抬手就是一耳光,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偷谁的不好,偏偏偷钦差大人的行囊。” 巡检哭丧着脸道:“不知道这人是钦差啊!” 驿丞追问道:“行囊出手没?” 巡检道:“还没卖掉,藏在我屋内的床底下。” 驿丞吩咐道:“赶紧送回去,不行,直接送回去没法自圆其说,这样吧,还是老规矩,让厨子晚上在饭菜里下点蒙汗药,等他们都睡着了,在将行囊送回去。” 白梓和子墨、凿子三人和两个衙役上街吃罢午,刚回到驿站大门前。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提着柳条筐迎面过来,问道:“请问哪位是京城来的白尚书?” 白梓道:“本官就是。” 年轻人道:“小倩姑娘让我把这个送给大人。” 白梓问道:“小倩她人呐?” 年轻人不搭话,放下柳条筐转身匆匆离去,顷刻间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之外。 凿子道:“小倩这是闹哪样,怎么不回来见我们?” 白梓见柳条框里放着一个木刻字,是个门字。拿起来细看,门字内侧左右各有一个卯眼。白梓拿起筐内地小木条,木条两端是榫头,正好插在门中间。 “不好!”白梓叫道:“小倩被人关在屋里。” 子墨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梓晃了一下手中的木刻字:“门中间加一横念什么?” 子墨道:“念闩。” 白梓道:“由此断定,小倩现在身不由己,关她的人给我们送信来了。” 凿子半信半疑道:“小倩没有仇家,关她干嘛?” 子墨着急道:“我们赶紧去救小倩。” 凿子道:“怎么救?人关在哪里我们不知道。” 白梓看了一眼凿子,吩咐道:“我和子墨去找小倩,你在驿站盯着他们找圣旨。” 凿子疑惑道:“白大人打算怎么找小倩?” 白梓道:“本官自有办法不用你操心此事。”说罢和子墨急匆匆离开驿站。 凿子望着白梓和子墨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不让我跟着你们去,嘿嘿,别想找到圣旨!” 凿子回驿站直接找驿丞威吓道:“钦差大人等不了,直接去州府衙门报官。”驿丞吓坏了,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大人饶命,都怪小的用人不善,是巡检和厨子联手作弊,在钦差大人的饭菜里下蒙汗药,窃走行囊。” 凿子心里骂道:该死的白梓!猜得真准,果然是内贼干的。向驿丞道:“想活命就按本官说的做。” 驿丞道:“大人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照做。” 凿子道:“把装有圣旨的行囊拿厨房烧掉。” “烧掉?”驿丞惊得张大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凿子。 第40章 高手过招 凿子见驿丞发愣,说出他的用意:“偷窃圣旨是死罪,就算归还照样蹲大牢,本官心慈面软,趁钦差大人没回来,你们赶紧把行囊烧了,毁灭证据,然后你们几个卷铺盖赶紧跑路,跑的越远越好,若被抓住人头不保。” 驿丞觉得凿子说得有道理,赶紧烧掉行囊,然后和巡检、厨子、两个杂役逃之夭夭。凿子达到目的心情舒畅,等着白梓和子墨回来。 却说白梓和子墨走在街上,每经过一家大宅院,白梓都要上前贴近大门仔细观瞧。子墨不解道:“你看人家大门干什么?” 白梓神秘道:“找小倩。” 子墨更迷惑了:“看大门就能找到小倩?” 白梓没回答子墨的问话,发现一户高墙大院,上前贴近大门,看了看摸了摸,断定道:“小倩就关在这院里。” 子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摸了一下白梓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大白天说上胡话了。” 白梓晃了一下手里的木刻字,为子墨解惑道:“这个木刻字用的木料是血榉木,这家的大门用的木料也是血榉木。一般人家大门用榆木,有钱人家用楠木。只有富裕的木工家,才用血榉做大门,这还不算什么,最牛的是能在血榉门上打磨出宝塔纹来,打造此门者,绝对是木工中的佼佼者。” 子墨佩服地看着白梓道:“我爹当年没看走眼,果然厉害,这都被你猜到了!” 白梓道:“别夸我,赶巧蒙对了,对方是高手,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机关等着我们。” 白梓敲门,无人响应,推了一下,大门开了一条缝。白梓推门而入,子墨紧随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奇怪的木制影壁墙,墙面中央凹进个图案。影壁墙前有一条木工做活用的长条凳,上面放着锛凿斧锯刻刀等工具和一盆盛开的海棠花,长条凳下堆放着木料。 白梓看着影璧墙琢磨片刻,明白喻意,让子墨搬下海棠花盆,自己拿下长条凳上的工具,抽出一块宽木料,开始推刨。 子墨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梓推着刨子道:“等我做完了活你就知道了。” 白梓刨完木料拿起刻刀,看一眼海棠花,动几下刻刀。很快刻出一个木雕海棠花。然后踩着凳子,将木雕海棠嵌入影壁墙凹陷处,不大不小,严丝合缝。 有人鼓掌喝彩:“好手艺!” 白梓、子墨回头看去,是送木刻字的那个青年。白梓跳下凳子,向青年拱手道:“请问仁兄尊姓大名?” 青年道:“姓蒯名楠。” 白梓道:“敢问仁兄可是蒯鲁班的后人?” 蒯楠道:“正是,二位随我来。” 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的庭院,叠石理水、花木掩映。蒯楠前面引路,左转右拐穿过月亮门,来到一个宽敞的院子里。 蒯楠道:“这里是我师父做活的木工房,二位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叫师父。”遂转身离开。白梓打量这个所谓的木工坊,里面空荡荡的,既没木料,也不见锛凿斧锯,院中央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测量用的绳子、墨斗、圆规和曲尺。 子墨纳闷道:“这也叫木工坊?什么工具、木料都没有,怎么干活?” 白梓在院里转了两圈,看出端倪,说道:“这位木匠不干活。” 子墨好奇道:“不干活还叫什么木匠?” 白梓道:“这位是指使木匠干活的木匠。” 子墨好像想起来什么,说道:“哦,听我爹说过,只有建造房屋的大木匠才有资格指挥别的木匠干活。” 白梓道:“这位就是大木匠中的大木匠。” 子墨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梓走到那张八仙桌前说道:“桌子上的曲尺、圆规和绳子,只有大木匠才用这些工具。” 二人正说着,蒯楠走进院子,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向白梓道:“二位久等了,实在抱歉,我师父临时有事脱不开身,这是师父画的图,请二位帮忙打造成型,师父说午后酉时在与二位见面。” 白梓接过图纸,看了一下,向蒯楠道:“我能借用一下影璧墙下的那些工具吗?”蒯楠应允,白梓和子墨回到影璧墙前。子墨不解其意,问道:“给张图纸什么意思?” 白梓道:“图上画得的是一栋房子的尺寸,酉时前我得把房子打造出来,这位大木匠才能露面。 白梓说着开始动手,按照图上的给出的尺寸刨料、打凿榫卯。子墨引线弹墨给白梓打下手。木料全部做好,只差榫卯组合成型。白梓将木料夹在腋下,左手提着一把小榔头,向子墨道:“拿着一把榔头,去见这位大木匠。” 子墨困惑地看着白梓:“没组装成型拿着半成品见大木匠,不怕人家耻笑? 白梓道:“要是组装了反倒会被耻笑。” 二人准时来空旷的木工坊,白梓将木料放到八仙桌上,等待神秘的大木匠现身。不一会,蒯楠和一位老者走进来。白梓见这位老者腰板挺直,白发白眉白胡须,两眼炯炯有神,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蒯楠向白梓介绍:“白大人,这位是家父蒯昊天”。 白梓急忙向蒯昊天鞠躬道:“晚辈白梓给蒯师父请安。” 蒯昊天看了一眼白梓,慢条斯理道:“干活吧!”说罢背着手看着八仙桌上的木料。白梓会意,拿起木料敲敲打打,榫头入卯,眨眼的工夫将木料组成一个微缩版的承天门(天安门)。 蒯昊天眼睛一亮,向身旁的蒯楠道:“请小倩姑娘出来吧。” 第41章 偷艺成师 蒯楠应声离开,很快将小倩带过来,子墨上前拉住小倩的手,说道:“小倩姐,你玩的什么把戏?” 小倩笑道:“伯父考验白梓的手艺。”向蒯昊天道:“伯父,白尚书是否过了考验这关?” 蒯昊天笑道:“刨花状元名不虚传,小倩姑娘已向老夫说了白大人的故事,难得大人亲自来苏州请老夫北上。听说大人带了皇上的圣旨?“ 白梓道:“来时匆忙,圣旨放在客栈,皇上已赦免蒯家无罪,请伯父回京修缮三殿。” 蒯昊天道:“回京可以,老夫须掌管三殿总建造,阉党不得干涉!” 白梓道:“蒯师父放心,工部的汤大人出任修缮总管的条件是,必须由蒯师父做总木工首。” 蒯昊天道:“家父生前极为佩服汤大人的为人,既然有汤大人做总管,老夫放心了。不日将和儿徒们北上入京。” 蒯昊天召集徒弟们,做好入京准备。白梓、小倩和子墨回到驿站。凿子告诉白梓,驿站的驿丞、巡检、杂役和厨子全都跑光了,他在厨房找到被烧毁的行囊碎片。“大人分析的真对,果然是内贼所为,他们一把火烧了行囊,溜之大吉。” 小倩着急道:“没有圣旨,怎么和老伯交待?” 白梓道:“只好向蒯师父实话实说。” 凿子威胁白梓道:“蒯师父是小事,下官有责任向万岁、九千岁如实禀告,由于白大人的疏忽大意将圣旨丢失,至于皇上是否治罪,就看大人的造化了。” 未等白梓说话,子墨忍不住发火道:“卑鄙的小人,当初我爹不该捡你回来!” 凿子辩解道:“子墨,不是我无情,身不由己,不把话说清楚了,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我们都得掉脑袋!” 白梓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圣旨是我丢的,到时候本官自会向万岁请罪,与你们无关。” 白梓见蒯昊表达歉意,圣旨被贼人烧毁。白梓以人格担保,到了京城再为蒯师父请一道免罪圣旨。 蒯昊天信任白梓,带着儿徒们乘坐大船由苏州北上京城,工部尚书汤俊儒带领手下在通惠河码头迎接。 凿子没回家,直接拜见魏忠贤,禀告白梓丢圣旨一事。魏忠贤迷缝着眼睛,说道:“知道了,旅途劳乏,回家歇息去吧。” 凿子从魏忠贤嘴里什么风口都没得到,心中忐忑。“公子圣旨烧的好!”诸葛黑赞道:“等于抓住白梓的一个把柄,别看九千岁现在不动声色,那是时机不到,修三殿毕竟还要用白梓。” 凿子沮丧道:“现在子墨、小倩都成了白梓的人,我这不是偷鸡不成反失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诸葛黑笑道:“公子不必悲观,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殿马上开工,公子大有作为的时候到了。” 白梓见熹宗请罪,告知丢圣旨的经过。熹宗没有生气,破天荒召见蒯昊天,为蒯家平反昭雪。加封蒯昊天为修缮三殿总工首、汤俊儒为总管,白梓为三殿仓管,负责三殿木料供应,凿子为监工。开工之日,熹宗又率领百官参加修缮三殿典礼仪式。 魏忠贤特意召集魏良卿和凿子,告诫道:“皇上极为重视修缮三殿工程,尔等不可轻举妄动。” “勿妄动,不是不动,”诸葛黑为凿子分析魏忠贤的潜台词:“九千岁的意思是要掌握好火候,绝对不能影响三殿修缮。” 凿子泄气道:“九千岁过于信任白梓那拨人了。” 诸葛黑道:“公子放心,九千岁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修缮三殿的功劳被汤俊儒、白梓抢去。”凿子听从诸葛黑劝告,暂时偃旗息鼓,等待时机将白梓推入深渊。 白梓每天忙完木料供应差事,就跟在蒯昊天身后偷艺。蒯昊天也不告诉白梓什么,端坐在太师椅上,给大小木工们派活。 这天,奉天殿要用一批木料做柱子,赶巧负责奉天殿的木工首得了急病不能到现场。蒯昊天看了一眼身后的白梓:“有劳白大人照看一下吧。”白梓明白蒯昊天的意图,是想试试自己这些天的偷艺本事如何。 奉天殿的柱子按照设计要求,要用长约六七丈,围粗一丈六七的楠木做大柱,因为连年采伐乱砍,楠木已寥寥无几,只好用杉木代替。白梓在工地转了几圈,发现作柱子的杉木不能用。 “这是上品杉木,大人为何说不能用?”蒯忠问道。 白梓道:“这些杉木都是有芯的整根树干,有芯的树干做柱子容易腐烂,必须分成四瓣再粘合到一起才能做顶梁柱。” 按照白梓的吩咐,工匠们将树干一分为四,再用胶粘合成柱子。蒯忠又问白梓:“白大人,这回的柱子是否能用?” 白梓上前仔细看着柱子,说道:“还不行,要将有节眼的那面朝南。” 蒯忠问道:“为什么朝南?” 白梓道:“大树没采伐的时候,树干阳面有节眼,柱子阳面朝南,为的是保持树干的天然状态,与坐北朝南的奉天殿混成一体、谐和一致。” 蒯忠将白梓所作所为告知蒯昊天,白梓有所不知,蒯昊天有意考验白梓,故意让那个木工首得了急病,让蒯忠到现场考核白梓。 “了不得,这才几天,”蒯昊天称赞白梓道:“一般人就算老夫告诉他如何学艺,都难学有所成。白梓跟着老夫身后偷艺几天,便掌握老夫的绝活,真是天生的奇才大木匠!” 第42章 入狱出狱 白梓得知蒯昊天夸奖他,当场拜师,蒯昊天收白梓为关门徒弟。白梓摆下一桌酒席款待师父。陪老爷子喝了几盅,有些醉意,回到木工司后院,和衣而睡。 半夜时分,仆人齐正跑进屋,推醒白梓。“大人醒醒,出事了!” 白梓睡眼惺忪道:“什么事?” 齐正惊慌道:“前院的木料仓库着火了!” 白梓听罢急忙起身跑到前院,今夜风大,木料仓库已是火海一片,救火的人无法靠前,只能眼睁睁这看着木料烧尽。修缮三殿需要大量的木料,木工司的仓库临时做了三殿的仓库。本来好的木料就紧缺,一把火成灰,三殿就得停工待料。 熹宗得到魏忠贤禀告,气得摔了刚给皇后雕刻完的化妆盒。魏忠贤趁机道:“万岁,老奴已派人彻查失火原因,绝不姑息!” 熹宗听从魏忠贤的建议,让魏良卿督办木工司木料仓库失火案。魏良卿任命凿子为协查,全权负责查案事宜。 凿子很快查出结果,向魏良卿禀告仓库失火原因:“夜间值守仓库的两个衙役在火中丧生,作为掌管木工司的尚书,白梓每天都要去仓库巡视,起火这日却没有到仓库巡视,犯下渎职之罪,应当斩首。” 魏良卿将凿子的禀告转告魏忠贤,魏忠贤启奏熹宗弹劾白梓渎职。熹宗听罢,用砂纸打磨刚做完的一匹木马,沉思半晌道:“老厂臣打算如何处理白梓?” 魏忠贤察言观色,揣摩熹宗问这话的用意,若真想治罪白梓,皇上不会考虑这么长时间,更不不会征求他的意见。看来是不想杀白梓。 “老奴认为,修缮三殿正值用人之际,不宜处置白梓,待三殿竣工再定罪不迟。” 熹宗点头道:“有理,朕也是这么想的,就依老厂臣之见。” 凿子已经做好抓捕白梓的准备,接到魏忠贤暂缓抓捕的口喻。凿子不明白魏忠贤用意,请诸葛黑解惑。 “说好的将白梓就地正法,九千岁见皇上回来变卦了,说暂缓抓捕。这是什么意思?” 诸葛黑道:“老夫猜测,皇上不想马上治罪白梓,三殿尚未竣工,杀了白梓,会激起汤俊儒、香山帮的连锁反应。” 凿子道:“我担心夜长梦多,白梓又不是吃素的,万一,” 诸葛黑笑道:“公子放心,无有什么万一。就算白梓想查失火之因,亦分身无术。” 白梓和老白也在分析失火之因。仓库的外围由御林军把守,闲杂人等无法靠近。里面是木工司的四个衙役轮班值守看管、负责出入木料登记和巡视火情。起火之夜无雷电,可刨除天灾。以前仓库也发生过火灾,发现及时很快被扑灭。这次烧个精光不说,值夜班的两个衙役也丧命火海。 白梓觉得这场火灾来的蹊跷,打算亲自调查却分身乏术。魏忠贤传熹宗口喻,三殿必须按时竣工不得延误。眼瞅着工地上的木料所剩无几,蒯昊天急得火上房,天天催促汤俊儒和白梓马上进木料。 汤俊儒亲自督促木料调运进京,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眨眼之间已过一月,运送木料的船只,还没有驶向通惠河的码头。三殿停工待料。熹宗发怒,魏忠贤趁机弹劾汤俊儒无能,将其撤职,让魏良卿接替汤俊儒督办木料。 魏良卿上任不到三天,大批木料运到京城,三殿复工。蒯昊天和香山帮的匠人们加班加点,抢回耽搁工期,三殿按时竣工。 熹宗封赏魏良卿为宁国公,又赏赐香山帮金银财宝。蒯昊天临回苏州之前,宴请白梓和汤俊儒表达谢意。 凿子带着一波锦衣卫闯入酒楼,宣读皇上圣旨,以贪污、渎职之罪,将白梓和汤俊儒逮捕,押送大牢。汤俊儒被屈打成招,熹宗降旨,将汤俊儒斩首。魏忠贤又向熹宗启奏,如何治罪白梓。熹宗犹豫片刻道:“白梓虽有失查之罪,可罪不之死,朕要和他一起打造太祖巡游图。” 白梓没有遭受刑罚,盖因魏忠贤有交待,白梓是皇上的人不可随意动刑。魏忠贤心思缜密多个心眼,熹宗善变,万一变卦赦免白梓无罪,若熹宗知道白梓在狱中遭受刑罚,会迁怒于魏忠贤。 凿子已经做好处死白梓的准备,魏忠贤传来口喻,万岁有旨,赦免白梓无罪。凿子来牢房接白梓出狱,假意说道:“看在你我师兄弟一场,我向九千岁苦苦求情,你才保住活命。” 白梓讥讽凿子道:“谢魏侍郎保住我的活命,我出来,魏侍郎的活命恐怕堪忧!” 白梓回到木工司后院,子墨、老白和小倩这才松了一口气。得知汤俊儒被斩,白梓怒火满腔,发誓要为汤大人讨回公道。小太监传熹宗口喻,宣白梓面圣。白梓见到熹宗,力陈己见,说得熹宗动了心思,恩准白梓重启仓库失火案。 第43章 顺藤摸瓜 为便于查案,熹宗赐给白梓一把刻有龙纹的木剑为尚方宝剑。白梓先到仓库现场勘查。仓库已被烧成瓦砾,石头墙壁都熏成了黑色。白梓在里面转了几圈,脚下好像踩到什么硬东西。蹲下身扒开灰烬,露出一个男人用的金簪子。 白梓和老白分析金簪子的来路。一是搬运木料的人不小心遗失的,可搬运木料的人,大都是衙门雇的苦役,用木簪子扎头发就不错了,不可能有金簪子;二是看管仓库的衙役丢失的。若在白天,发现丢失了金簪子,应该回去找;没去寻找,说明是夜间去的仓库。 夜间能去仓库的,除了盗贼就是看守仓库的衙役。仓库外围有御林军把守,仓库围墙将近两人高,盗贼不可能穿过御林军的防线翻墙盗木。看仓库的衙役最有可能进仓库巡逻,不慎被大火吞噬。 按照凿子先前调查的说法,夜间看守库房的两个衙役是救火的时候烧死的。这个金簪子必是其中一个衙役的。白梓是木工司尚书,知道衙役一年到头下来,俸禄不过区区几两银子,是用不起金簪子的。白梓叫来起火当日值白班看守仓库的两个衙役,询问值夜班的两个衙役的家庭情况。 衙役甲道:“大板牙吃喝嫖赌光棍一个,老胡老婆孩子都有,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按照衙役甲提供的住址,白梓来到老胡家,老胡的老婆告诉白梓:“大板牙有个相好的寡妇,姓冯,大板牙要是还活着,二人就要成亲了,日子都定好了。” 老胡的老婆孩子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白梓断定老胡不可能有金簪子。根据老胡老婆的提供的线索,白梓在集市上找到冯寡妇开的裁缝铺。得知是官府来的人,冯寡妇吓坏了,以为是大板牙生前惹了什么祸,吓得跪地磕头。 白梓让冯寡妇回忆一下大板牙死前的那几天的情况。冯寡妇思忖道:“死前的那天中午喝了酒,醉醺醺的,我问大板牙哪来的酒钱,他说有人请他吃酒?” 白梓问道:“谁请他吃酒知道吗?” 冯寡妇摇头道:“不知道。” 白梓亮出金簪子问道:“这个金簪子你见过吗?” 冯寡妇眼睛一亮:“见过,就是那天中午大板牙吃酒回来,他拿着金簪子让我看,说是请吃酒的人送给他的,还说已经定好了成亲的日子,我以为他说的酒话,没当真,谁知道夜里他就……”白寡妇哽咽,说不下去。 白梓问道:“大板牙常去那家酒馆吃酒?” 白寡妇:“常去的是路家酒馆,他和路掌柜熟,没钱的时候可以赊账。” 白梓来到路家酒馆,路掌柜回忆道:“失火那天中午,大板牙和一个官府的人吃酒,大板牙以前都是赊账,这次拿出银子一下子还清旧账。” 白梓道:“请大板牙吃酒的人你还记得长什么模样吗?” 路掌柜道:“脸很白,大高个,穿着胸前绣着海马的绿袍官服,看样子他和大板牙很熟,二人聊了半天。” 白梓道:“要是这人出现在你面前,能认得出来吗?” 路掌柜道:“认得出来。” 白梓回到家和老白分析案情,根据路掌柜提供的线索,只有九品官穿的官服是胸前绣海马的绿袍。木工司九品官只有两位,一位是大使(官职)程昱,另一位是副使(官职)赵田。程昱个子矮,绰号程矬子。赵田长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 白梓将目标锁定赵田。这天,白梓召集程昱和赵田,吩咐二人清查仓库帐目。“清了帐目,本官才能知道烧了多少木料,事情紧迫,中午你二人就在木工司吃饭,本官已经叫了路家酒馆的饭菜。” 赵田道:“谢大人体贴照顾下官!”二人开始查账目。 中午,路掌柜提着装着酒菜的木盒来到木工司,将饭菜送给赵田二人。待他出来,看见白梓已在衙门口等候。 白梓问路掌柜:“怎么样?认出来没?” 路掌柜道:“认出来了,那天和大板牙喝酒的就是里面的那个大个子。” 白梓给了路掌柜赏钱。白梓带着衙役将赵田捆绑,押到公堂审讯。白梓审问赵田,老白坐在一旁做记录。白梓问赵天是否认识在大火中丧生的大板牙? 赵天猜测,路掌柜刚离开,自己被白梓抓捕,很可能是路掌柜认出了他。赵田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回大人,认识,仓库失火那天中午,下官请大板牙吃酒,因为以前大板牙帮下官办过差事,故请他吃酒还个人情而已。 白梓亮出金簪子问赵田:“见过这个金簪吗?” 赵田看了一眼道:“见过,大板牙爱贪小便宜,看中下官的金簪子。下官只好给了他,免得日后纠缠。” 白梓道:“你认为木料仓库失火是天灾还是人为?” 赵田道:“这事下官不好判断,下官当日在三殿工地忙前忙后,第二天早晨来木工司点卯,才知仓库失火。” 白梓问道:“起火当日,谁负责巡查仓库?” 赵田道:“本来是下官巡查,可那天三殿工地实在太忙,下官分身乏术,请程昱副使代替下官巡查仓库。” 白梓命衙役给赵田解绑,说道:“本官查案,公事公办,还望谅解。” 白梓放走赵田,开始实施老白筹谋的声东击西之计。 第44章 声东击西 白梓放走赵田,引起凿子的猜疑,回到家宅问计诸葛黑:“白梓抓了赵田又放了,玩的什么把戏?” 诸葛黑道:“放长线钓大鱼的把戏。” 凿子道:“此话怎讲?” 诸葛黑道:“老夫猜测,白梓没从赵田的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故放人看他有何反应。” 凿子担忧道:“我担心万一赵田有什么闪失被白梓抓住把柄,到时就来不及了,不如灭口算了。” 诸葛黑急忙道:“不行不行,公子莽撞不得,灭了赵田,凭白梓的聪明,马上会判断出谁杀了赵田,届时会把矛头对准公子。这正是白梓希望看到的结果。” 凿子道:“先生有何对策?” 诸葛黑道:“告诉赵田,勿慌张,和平常一样,别让白梓看出什么破绽来。” 赵田按照凿子的吩咐,装作没事人一样,每天来木工司点卯办差。一连好几天没看见程昱露面,一打听才知道,程昱已被白梓秘密逮捕。 又过了两日,白梓借早晨点卯之际,向凿子等众人宣布:“仓库失火案已告破,本官要进一步确认供词,请诸位做个堂证。来呀,带人犯程昱上来!” 四名衙役用门板抬着程昱走进大堂,凿子见程昱披头散发,衣服上血迹斑斑。 白梓厉声道:“程昱,说吧,仓库为何失火?” 一名衙役扶着程昱坐起来,程昱有气无力道:“回大人,失火那天,我替赵田巡查仓库,大板牙说他买了烟草,抽几口提气养神,我好奇跟着抽了几口,一阵风刮来吹落烟草火星引发火灾。大板牙和老胡忙着救火,我怕受连累,自己先跑了。” 白梓问赵田:“赵田,程昱说他替你巡查仓库,可有此事?” 赵田出班答道:“回大人,确有此事,那天下官在三殿工地脱不开身,故请程昱代替下官巡查仓库,不想酿出大祸,下官后悔不迭。” 白梓向衙役摆手:“将程昱抬下去!” 四名衙役抬着程昱走出公堂。 白梓向众人道:“仓库失火案,水落石出,待本官启奏万岁,再将程昱斩首!” 赵田听罢心中暗喜,拍马屁道:“大人明察秋毫,断案如神!” 凿子见白梓如此了结仓库失火案,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假意称赞白梓道:“白大人查案雷厉风行,下官佩服不已。” 白梓向众人道:“麻烦各位了,都散了吧,赵田副使请留步。” 赵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白梓道:“金簪子还给你,随我来。 赵田心信以为真,跟着白梓来到公堂的屏风后面,赫然发现,程昱笑呵呵地坐在椅子上。赵田脸色陡变,转身就跑。白梓反应迅速,一个扫堂腿将赵田绊倒在地,两个衙役扑上来将赵田捆绑。 白梓冷笑道:“赵田,老实招供,免得皮肉受苦!” 赵田知道上了白梓的圈套,求饶道:“大人饶命,下官受人指使迫不得已。”遂交待事情经过。 失火那天晚上,程昱巡查完离开库房没多久,赵田带着酒肉来见大板牙和老胡,将二人灌醉然后放火烧仓库,趁乱脱身。 “谁指使你火烧仓库?”白梓喝问道。 赵田嗫嚅道:“是,是侍郎魏大人。” 凿子为拉赵田下水,派人装作购买木料的商人,出高价购买修缮三殿用的木料。赵田经不住诱惑,答应交易。将一车楠木转运到买家指定的交易地点。凿子露面,赵田吓瘫在地。“胆敢倒卖皇家木料,杀头之罪!”凿子威吓道。 赵田磕头如同鸡捣米:“大人饶命,卑职一时贪财鬼迷心窍。” 凿子道:“念你是初犯,本官不再追究,只要你为本官做一件事。” 凿子说出让赵田纵火烧仓库,赵田听罢下出一身冷汗,烧毁三殿木料,抄家灭门之罪。凿子看出赵田害怕心理。对赵田软硬兼施,要么纵火烧仓库,要么被凿子问罪斩首,横竖都是死。赵田豁出去了赌一把,按照凿子的吩咐行事。 却说凿子从木工司回来,将白梓审讯程昱之事告诉诸葛黑。“白梓为何拿程昱问罪?”凿子不解道 诸葛黑道:“破不了案,白梓无法向皇上交待,正好程昱那天去巡视仓库,拿他问罪,找个替罪羊。” 凿子道:“白梓够狠的,程昱被打瘫痪不能走路,抬门板上的堂。” 诸葛黑疑惑道:“既然程昱都招供了,白梓为何将他用门板抬上堂?” 凿子道:“确认供词,证明起火那天,确实是替赵田巡查的仓库。” “不好,中了白梓的奸计!”诸葛黑叫道。 凿子惊诧道:“先生何处此言?” 诸葛黑道:“第一次放掉赵是田是遮人耳目,抓程昱则是是欲盖弥彰,抬门板上堂做成招供假象。这一切都是给赵田下套。什么抽烟草引发失火都是编好的瞎话。” 凿子疑惑道:“不能吧,程昱屈打成招,没有的事也得说有,保命要紧。” 诸葛黑道:“和屈打成招没关系,是不是赵田第一个祝贺白梓破案的?” 凿子道:“对呀。” 诸葛黑道:“赵田明知道程昱是屈打成招,还要表白,白梓要的就是赵田这句话。公子离开木工司的之际,可见赵田离开?” 凿子:“没离开,白梓叫他留步,还他当初送给大板牙的金簪子。” 诸葛黑道:“完了,赵田已被白梓拿下。” 第45章 自作自受 白梓将赵田关在木工司堆放杂物的仓库里,准备翌日见熹宗禀告案情。早晨,还在睡梦中的白梓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呀?” 外面传来齐正的声音:“老爷,赵田被人杀死!” 白梓起身穿上衣服跑到前院仓房前,看见四个看守受伤倒地,仓库门大开,赵田尸首头朝外脚朝内横亘在门槛上。 一名受伤到衙役告诉白梓:“寅时左右,突然窜出两个蒙面大汉,手执哨棒将四人打晕,待他们醒来,发现仓库门打开,赵田死于非命。” 白梓懊悔自己粗心大意,不该将赵田关在库房内。“应该是凿子所为,”老白分析道:“四个年轻力壮的衙役敌不过两个蒙面人,说明二人是大内高手,很可能是锦衣卫的人。” 白梓道:“赵田死无对证,供词成了白纸一张。” 老白道:“事已至此,进宫如实向皇上禀告,力谏皇上降旨处置阉党和凿子,为民除害。” 白梓带着供词进紫禁城来到乾清宫门前,报事的小太监告诉白梓:“万岁今日无闲暇工夫,谁都不见。” 白梓火了,亮出熹宗赐给的尚方宝剑:“本官有十万火急的大事需要禀告皇上,若误事拿你试问!” 小太监被白梓吓唬住了,带着白梓来到奉天殿前面的广场,只见熹宗、魏忠贤正和一帮太监、宫女做游戏,熹宗扮成乞丐,手里端着一只木碗。口中念念有词:“大哥大姐可怜可怜我吧!” 魏忠贤和一帮太监、宫女装扮成街头小贩,向木碗投铜板。 小太监不敢上前禀告,怕扫了皇上的兴,白梓站在原地等了一个时辰,皇上依旧玩兴正酣,没有停止的意思。白梓等不及了,大喊一声:“万岁,臣有要事启奏。” 众人停止喧嚣,熹宗抬眼看着白梓,不悦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白梓道:“万岁,臣已查明木工司库房失火案。” 熹宗道:“这事呀,不着急,来来来,随朕一起玩耍嬉戏。” 白梓谏言道:“万岁,此事重大,不可轻视。” “住口!”未等熹宗说话,魏忠贤发怒,呵斥白梓道:“区区木工司尚书,胆敢抗旨不准,莫非想造反不成?” 白梓不卑不亢,晃了一下手中的木剑:“本官有皇上亲赐的尚方宝剑,谁敢阻拦,先斩后奏!” 魏忠贤被白梓噎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心里明白,自己再怎么权势熏天,在皇上面前也是个奴才,须谨慎行事。 熹宗打破僵局:“查出什么来了?” 白梓将失火案情向熹宗说了一遍,展开供词:“这是赵田的供词,请万岁过目。” 熹宗接过供词,走马观花扫了一眼,随手交给魏忠贤。“此事由老厂臣处理,说罢拂袖而去。” 魏忠贤看着白梓,脸色阴险道:“白尚书,待杂家看罢供词确认无误再禀告皇上。” “无道的昏君!”听罢白梓讲述见熹宗经过,老白感概道:“老夫原以为皇上受阉党蒙蔽,是老夫想多了。皇上如此轻信魏忠贤,大明王朝危矣!” 白梓担心道:“爹,你带着我娘、子墨、小倩和师父回保定府。我怕万一凿子报复,免得家人受连累。” 老白道:“吾儿不必担忧,没什么万一,魏忠贤不敢把你如何,凿子更不敢报复。你是万岁钦点的刨花状元,又是皇上让你查的案。魏忠贤不傻,会权衡利弊。要是家眷回了保定府,会被阉党抓住把柄,他们会说白尚书心虚,要逃之夭夭。” 不出老白所料,魏忠贤趁熹宗忙于打凿榫卯之际,禀告白梓查案之事。“万岁,老奴已查看白尚书送来的供词,失火元凶是木工司副使赵田。此人招供后意外死亡。” 熹宗注意力全在手艺上,随口说了一句:“朕知道了,查明就好。” 魏忠贤道:“老奴进谏万岁,魏天驹办案疏忽,应处罚,白梓查案有功,当封赏。” 熹宗道:“行,你看着办吧。” 这天,有宣旨太监到木工司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木工司尚书白梓查明木料失火案有功,赏赐黄金一百两,钦此。” 凿子则被锦衣卫逮捕送进牢房。诸葛黑前去探监,凿子一肚子委屈向诸葛黑倾诉:“九千岁不但不治罪白梓,还将我关进大牢,这不是老糊涂吗?” 诸葛黑笑道:“不愧是英明神武的九千岁,遇事不慌,做事有方。既了结案件,又安抚了万岁和白梓,可谓一举三得。” 凿子泄气道:“只有我白忙活一场,什么也没得到不说,还把自己弄进监狱。” 诸葛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方可成就大业。九千岁处罚你,是堵住别人的嘴,赏罚分明,以示公正。” 初来京城入狱的恐怖经历,还历历在目,想到这儿,凿子恐惧道:“会不会给我动大刑?我这大牢得蹲到何时?” 诸葛黑安慰凿子道:“谁敢给九千岁的义子动大刑?简直活腻歪了。用不了几天,公子便可出狱。” 凿子担心道:“那白梓会善罢甘休吗?” 诸葛黑道:“不善罢甘休还能怎样,九千岁赏罚分明,白梓若不知趣还想把事情搞大,九千岁可不会放过他。” 凿子道:“那我出狱后怎么办?” 诸葛黑道:“公子出狱后可主动示好白梓,就算白梓记恨公子,亦奈何不得。” 第46章 遇见高人 凿子此次蹲监狱倒是逍遥自在,单独的牢房,一日三餐顿顿有酒肉。狱官知道他是九千岁的义子,变着法巴结,今天送美食明日送妓女侍寝。 话说这天,狱官陪凿子在牢内喝酒,有狱吏进来禀告狱官:“大人,薛木匠把门打好了,请大人过目。” 狱官道:“手还挺快,你带他把门装上,要是不严丝合缝,等着挨板子。” 狱吏转身离开,凿子问道:“牢里还有木匠做活?” 狱官道:“卑职办差的屋门坏了,有个新来的人犯,说他会木工,下官让他打造一扇门。” 凿子出于好奇,说道:“我去看看这个人的手艺怎么样?” 狱官听罢高兴道道:“大人是行家里手,下官求之不得。” 二人吃饱喝足,狱官带着凿子来到他办差用的房门前。一扇雕刻着花纹的榆木门映入凿子的眼帘。“好手艺!”凿子摸着榆木门上的花纹,称赞道。 狱官拍凿子的马屁:“大人叫好,肯定好。” 凿子问道:“这个木匠在那个牢房关着?” 狱官道:“关在十人间的大号。” 凿子道:“给我的牢房加张床,让此人和本官一个号。” 狱官不敢怠慢,马上让狱吏将做门的薛木匠带到凿子面前,喝令道:“魏大人赏识你的手艺,还不快向大人致谢?” 薛木匠向凿子鞠躬道:“谢大人赏识!” 凿子向狱官狱吏摆手:“你们都出去吧。” 狱官、狱吏退出,凿子关上牢门。凿子见薛木匠比他大不了几岁,问道:“薛师父为什么入狱?” 薛木匠向凿子道出他的身世。这位薛木匠是元朝名木匠薛景石的后人,家传木匠手艺,擅长打造织布用的立织机、车辇等各种木械。 薛木匠手艺出众,一年四季不闲着。有个财主,仗着财大气粗,强行让薛木匠提前为他打造家具。薛木匠倔强:“就是玉皇大帝来,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财主丢了面子,怀恨在心,买通县衙。告薛木匠给东林党人打过家具。知县巴结阉党,欲将薛木匠抓捕入狱,幸亏有做衙役的朋友提前告知,薛木匠从山西逃到京城,在一家木工房做活。 薛木匠干活时脾气大,骂其他木匠笨手笨脚。有个姓杨的木匠和薛木匠闲聊时,知道了薛木匠的身世,向厂卫举报,薛木匠被捕入狱。 凿子自我介绍一番后说道:“本官过几日出狱,薛师父愿不愿意跟随本官?” 薛木匠道:“谢大人,草民现在无依无靠,愿意追随大人。” 凿子在监狱住了一月,带着薛一起出狱。凿子将薛木匠软禁在自家后院,派专人看守。诸葛黑问凿子为何带个木匠回家? 凿子道:“先生有所不知,此人不是一般的木匠,祖上是元朝的薛景石。” 诸葛黑吃惊道:“薛景石,老夫知道此人,木匠手艺非常了得,据说有书传世。” 凿子道:“有没有书传世不知道,这个薛木匠的手艺不在白梓之下。” 诸葛黑明白了,笑道:“原来公子有了对付白梓的暗器。” 凿子拜见魏忠贤,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向魏忠贤表忠心道:“义父千岁,孩儿在狱中反思悔过,痛改前非,恳请义父千岁给孩儿一次改过的机会!” 魏忠贤道:“悔过就好,以后做事要多动脑子,不可莽撞冲动,还回木工司继续当侍郎吧。” 凿子要的就是魏忠贤这句话,叩头谢恩,满意而归。第二天,凿子到木工司点卯,见到白梓,拱手道:“下官出狱,回木工司悔过反省,还望白大人随时教导指正。” 白梓见凿子养得白白胖胖,揶揄道:“看来魏侍郎所在的监狱适合养猪。” 凿子听出白梓在讥讽他,心里骂白梓说话太损,脸上露出笑容道:“白大人还是这么诙谐。” 白梓道:“本官一直想当面向魏侍郎表达谢意。” 凿子诧异道:“下官何德何能要大人感谢?” 白梓一语双关道:“感谢魏侍郎替本官杀了赵田。” 凿子嘿嘿干笑两声道:“大人真会说笑!下官先前办案疏忽,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白梓道:“还好,本官的脑袋还在。” 凿子道:“不和大人说笑了,下官在监狱无事可干,发奋苦练木工技艺,斗胆请大人考核考核下官的手艺是否有长进?” 白梓道:“好啊,你要打造什么?” 凿子道:“给皇上打造一辆辇车。” 白梓讥讽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魏侍郎都会打造辇车了。” 凿子笑道:“不敢不敢,小试牛刀而已。” 白梓来后院书房和老白说起凿子欲造辇车之事。老白疑惑道:“凭凿子的烂手艺,他敢给皇上造辇车?” 白梓思忖道:“我也纳闷呐,凿子哪来的底气,别说发奋苦练一个月,就是苦练一年,凿子也成不了大器,他没那悟性。” 老白道:“凿子又要耍什么花招,给你下套,吾儿千万小心不可大意。” 白梓虽说有疑惑,可还是不相信凿子能打造出辇车来。 这次,白梓失算了。 第47章 辇车之诈 凿子告诉薛木匠:“本官已向万岁推荐你的手艺,万岁要先看看你的木匠功力如何,薛师父可打造一辆辇车献给皇上。” 薛木匠信以为真,说道:“给万岁做辇车,用上等的红木方显出皇家尊贵。” 凿子无钱买贵重的红木,钱员外得知后派人买来红木送到凿子府上。凿子想偷艺,主动要求给薛木匠打下手,不到两日,薛木匠实在忍不住道:“大人一旁歇息,我一个人能忙活过来。” 凿子心里明白,薛木匠嫌他笨手笨脚的的碍事。若是换别人这么说他,凿子早就发作了。薛木匠是对付白梓的筹码,凿子假装有肚量,每天都过来看辇车进度。越看凿子越生自己的气,恨自己没有做木匠的天分! 半月左右,辇车完工。凿子套上一匹马,先将辇车拉到木工司的衙门前炫耀,有衙役通报白梓:“大人,魏侍郎打造的辇车已停在衙门前。” 老白、子墨和老王听说后,从后院来到衙门前看凿子的手艺。白梓走出衙门立刻被眼前的这辆辇车吸引。只见这辆红色的四轮辇车的车身,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最显眼的是金色的车顶上盘踞着六条昂首怒目的卧龙。整辆车除了车轮用的是铜铆钉,皆为榫卯结构,透着庄重、威严的气势。 “好车好手艺!”白梓由衷地赞叹道。 凿子向白梓拱手道:“谢大人赞赏。” 老王看着凿子,暂时忘却凿子的恶行,“没想到你小子,”发觉不对,不能再按师徒关系叫,改口道:“魏侍郎的手艺大有长进。” 凿子向老王鞠躬道:“谢谢师父夸奖!” 老王道:“别叫我师父,不敢当。” 子墨半信半疑道:“魏大人跟谁学的手艺?” 凿子笑道:“师妹,这都是我蹲大牢的时候天天下苦工练出来的。没有师父教我。” 白梓讥讽道:“早知道这个,应该早点把你送进大牢就好了。” 凿子回敬白梓道:“有朝一日白大人要是蹲了大牢,手艺也会有长进。” 白梓围着辇车转了一圈,突然问道:“魏侍郎,这辆辇车的长宽高是多少?” 凿子正在得意之中,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被白梓问住了,结结巴巴道:“长宽高,这个,白大人应该比下官明白,要是尺寸有误,怎么装榫卯?” 白梓摸着一下车身上的花纹,问道:“这个花纹叫什么?” 凿子道:“花纹就叫花纹。” 一旁的子墨嘴快道:“这个花纹叫艾叶龟背纹,最难雕刻的花纹。” 凿子极力掩饰自己的无知。“师妹不愧是师父的亲生闺女,这个花纹叫什么都知道。本官雕刻的时候,没想过叫什么名字,就觉得应该雕成这样的花纹才配得上这辆辇车。”转移话题问白梓:“白大人,下官打造的这辆辇车要是过了大人这一关,下官打算改日将辇车献给万岁。” 白梓所问非所答道:“嗯,你这个侍郎做到头了?” 凿子听罢,吃惊道:“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梓笑道:“意思是说,皇上看到这辆辇车,会封你高官厚禄。” 凿子脸上露出笑容,“谢白大人吉言。” 还真让白梓说着了,凿子将辇车送进乾清宫,熹宗看罢,喜欢的不得了,让魏忠贤坐在车内,亲自驾车在紫禁城绕圈兜风。 熹宗赶着马车问魏忠贤:“朕给魏天驹什么赏赐好?” 魏忠贤道:“魏天驹现在是木工司二品侍郎,万岁可加封他为左都御史。” 翌日早晨,宣旨太监到木工司宣读圣旨,凿子升为左都御史。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诸葛黑向凿子祝贺道:“公子大牢没白蹲,换来高官厚禄,可喜可贺。” 凿子问诸葛黑,左都御史是不是比白梓官大?诸葛黑告诉他,左都御史有监察、弹劾尚书的权力。 凿子听罢感概道:“九千岁待我恩重如山,没有他老人家提携,我到不了今天。” 诸葛黑道:“老夫说过,九千岁非凡夫之辈,让你坐牢,日后肯定有所补偿,这就叫笼络人心,为官之道也。” 凿子道:“我现在官比白梓大,要怎么整治他?” 诸葛黑道:“公子不可骄傲,做事须谨慎,更不可让白梓知道薛木匠此人。” 凿子信心满满道:“先生放心,不会再有第二个刨花状元出来!” 却说老白那天见到辇车,认为凿子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白梓也认为凿子的造车行为可疑:“作为一个木匠,就算是鲁班爷附体,事先不规划好辇车的长宽高尺寸,怎么下料做活?,不知道艾叶龟背纹,他是怎么刻出来的?再有,凿子要是有自信心的话,何必让我过目?” 老白思忖道:“老夫有一计,可试凿子手艺真伪。” 第48章 深夜拜师 早晨,白梓点卯完毕,向凿子道:“本官先前得到皇上的封赏,多亏九千岁贵人相助,无以报答。本官出钱,想请御史大人再造一辆车送给九千岁。御史大人可否帮这个忙?” 凿子道:“好啊,难得白大人对九千岁的一片忠心,只是本官头些日子打造辇车累着了,这几天一直腰酸腿软,无力气干活。” 白梓道:“不着急,待御史大人恢复元气在打造不迟,”说着拿出一张图纸,“本官照猫画虎画了一张辇车构造图,御史大人看看有没有尺寸不对的地方。” 凿子瞄了一眼图纸,装模作样道:“辇车是个精细活,差一点都不行,这图本官拿回去细看才能发现有没有瑕疵。” 白梓将测试结果告诉老白。“老夫此计果然奏效,”老白道:“凿子若有真工夫,凭他的性格,会当场表现出来。一张漏洞百出的图纸,都要拿回去细看,说明有诈,那辆车不是凿子打造的,背后一定有高人。” 凿子将图纸拿回去打算让薛木匠看看,诸葛黑从书房出来见凿子腋下夹着一卷纸,问道:“公子作甚?” 凿子将白梓要打造辇车送给九千岁的事情说了一遍。诸葛黑听罢大吃一惊道:“公子上了白梓的圈套。” 凿子诧异道:“怎见得?” 诸葛黑问道:“若辇车真是你打造,应该当场指出白梓所画图纸的谬误来,公子拿回来看,白梓肯定知道辇车不是出自公子之手。” 凿子听罢恍然大悟,骂道:“该死的白梓!先生有什么补救之策?” 诸葛黑道:把图纸撕掉,告诉白梓,图纸被茶水泡了,然后找借口不给白梓打造这辆辇车。” 第二天,到凿子见到白梓,说喝茶不小心撒在图纸上。又说昨夜被九千岁召见,要给奉圣夫人打造一套家具,近日无闲暇时间打造辇车,请白梓见谅。 白梓猜出凿子的用意,回来和老白商议如何识破凿子的手艺。白梓想出一计,借第二天早晨点卯之际,向众人道:“连日来高温闷热,我家厨子用祖传秘方煲了一锅汤,名曰消暑神汤。本官请诸位品尝品尝。”说罢吩咐衙役到后院,帮着于厨子端来一大锅汤,每人喝一碗。凿子喝罢,果然清凉可口,问于厨子:“这汤里放的什么调料这么清凉?” 于厨子道:“几味草药,就算告诉大人也没用,想要做成这个汤,关键在于掌握火候。” 白梓道:“大家都觉得这汤清凉爽口,本官打算改日给九千岁送去一锅,让他老人家品尝品尝。” 白梓一句话提醒凿子,不能让白梓抢了先。我要是给九千岁送上一碗消暑神汤,他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再让皇上封我个更大的官。想到这儿,凿子向白梓道:“白大人,本官打算让家里的厨子到木工司后院,跟于厨子学学熬汤。” 白梓道:“好啊,可随时来。” 凿子家的张厨子第二天来到木工司后院,向于厨子学习如何掌握神汤火候。二人很快成了朋友。 白梓吩咐于厨子:“你抽空请张厨子吃酒,顺便问问御史家是否有客人,注意,别让对方察觉出你是套他的话。” 于厨子按照白梓的吩咐,请张厨子在一家酒馆喝酒。见对方有些微醺。于厨子问道:“御史大人家客人多,一日三餐够你忙活的。” 张厨子道:“也不多,就一个常住客人,天天给他送饭菜。” 于厨子问道:“怎么还送饭,这客人腿脚不好?” 张厨子道:“大人不让他出门。” 于厨子好奇道:“既然是客人,为什么不让人家出门,这没道理啊?” 张厨子道:“我说了你可别对外人讲,大人不让说。” 于厨子道:“放心吧,我这人嘴紧,从来不传话。” 张厨子道:“这个客人是个木匠,住在后院木工房。” 于厨子回来向白梓禀告打探到的消息,白梓又告知于厨子新的计策。这天,于厨子再次请张厨子喝酒,拿出一锭金子,说道:“我家老爷想拜会一下御史大人家的那位木匠,请你行个方便。事成之后,再赏两锭黄金。” 于厨子看见金锭,眼睛发亮道:“这事难办,后院有专人看守,没大人许可,谁都不许进去。” 于厨子道:“后院有后门吧?晚上你去把后门的门闩打开,然后请看守吃酒转移他们的视线。” 张厨子趁机加码道:“这事有风险。” 于厨子听出张厨子言外之意:“我替大人做主,再加一锭黄金,我家大人一向出手大方,这事你要办成了,大人绝不会亏待你。” 张厨子动了心:“这事千万不能让我家大人知道。” 于厨子回来禀告白梓:“大人,张厨子答应了。” 白梓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若然奏效。” 白梓按照约定,午夜子时来到凿子家宅的后院小门前,试着推了一下,门虚掩着。白梓蹑手蹑脚走进后院,借着月光,顺着张厨子事先告知的路线,走到左侧第二个小院,借着月光,白梓看见张厨子和几个家丁围着石桌在喝酒。 白梓蹑手蹑脚溜到门前,见门上着锁。好在院墙不高,白梓翻墙而入。屋内亮着灯,白梓捅破窗户纸,见薛木匠伏案写着什么。 白梓推门而入。 “大人这么晚了还没睡?”薛木匠以为进来的是凿子,头也没抬地说道。 白梓道:“大人睡了,我没睡。” 薛木匠抬头看见白梓,诧异道:“你是谁?” 白梓反问道:“请问师父可是辇车打造者?” 薛木匠道:“是我,你怎么知道的?” 白梓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倒头便拜。 薛木匠不悦道:“你这个人好奇怪,你我从不认识,为何拜我为师?” 白梓道:“师父打造辇车的手艺登峰造极,弟子冒味深夜前来拜师学艺。” 薛木匠道:“平生第一次遇见你这样拜师学艺的。有拜师学艺的诚心,不见得有学艺的天赋,本人不收庸徒。” 白梓道:“本人也不拜庸师。” 第49章 相见恨晚 薛木匠见白梓反应机智,不再说什么,从桌下抽出一块木料,提笔在木料上点缀墨点,扔给白梓。然后只顾在纸上写着什么,将白梓凉在一边。 白梓瞄了一眼那块木料,马上明白薛木匠的用意,环顾屋内寻找工具,摘下挂在墙上的手钻,蹲下身子,手钻对着木料上的墨点,一边漫不经心地钻眼一边和薛木匠说话。 白梓道:“师父为何替人造辇车自己不出头露面?” 薛木匠道:“人和木头相比,我更喜欢和木头打交道。” 白梓道:“有人借师父打造的辇车飞黄腾达做了大官。” 薛木匠道:“关我鸟事!” 白梓道:“师父跟谁学的手艺?” 薛木匠道:“不知道什么叫学手艺。” 白梓道:“师父想不想见当今万岁?” 薛匠道:“只想看看皇上的手艺如何?” 白梓很快钻好了木眼,将木料递给薛木匠:“请师父过目。” 薛木匠端详着木料,上面排满了密密麻麻的钻眼,整齐有序,不偏不倚不穿帮。薛木匠心里称赞道,好钻功,此人钻眼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手艺高超,这么密集的钻眼没有一个钻斜戳漏,来者不善! 薛木匠还想考验一下白梓,说道:“木工房简陋,来了客人,没有凳子坐。” 白梓知晓薛木匠的用意,自己在屋内寻木料找工具,推刨凿卯,眨眼之间,打造一把小凳子。薛木匠看罢不在和白梓兜圈子,直接道:“你这个徒弟我收了。” 白梓向薛木匠鞠躬:“谢师父,敢问师父遵姓大名?” 薛木匠:“薛万泉。” 白梓思想起师父给他说过薛景石的故事,问道:“师父可知山西万泉的薛景石?” 薛木匠道:“薛景石是我的先祖。” 白梓吃惊道:“怪不得师父的手艺出神入化,原来是薛景石家传。” 二人聊得投机,薛木匠说起薛景石的木械制造:“先祖擅长打造各种木械工具,什么纺织机,辇车、战车、兵器辅具等等,还能制图写书。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完成家父遗愿,重写先祖留下的《梓人遗制》” 白梓听说过《梓人遗制造》这本书,没见过。 “先祖写的这本《梓人遗制》成书于元朝,历经战乱,家传的卷本残缺不全,遗失于与逃亡的路上。”薛木匠痛心疾首道:“只能凭记忆写,其实我来魏大人家,还有一个目的,家父生前说,永乐年间编纂的《永乐大典》收录了先祖的《梓人遗制》有朝一日面见皇上,借阅大典查看此书,再写起来就方便多了。” 白梓道:“见皇上没那么容易,魏大人不会放你出去,不如趁现在跟我走。” 薛木匠不知道白梓什么来头,说道:“你的手艺精湛,可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为何跟你走?” 白梓简明扼要介绍一番自己。薛木匠道:“原来是皇上钦点的刨花状元,失敬失敬。” 白梓继续劝薛木匠道:“我可带薛师父面见皇上,借阅《永乐大典》” 薛木匠:“谢谢状元大人的好意,魏大人把我从大牢里捞出来的,不辞而别不是君子行为。不如这样,待我见着魏大人当面告辞再和状元大人见皇上。” 白梓苦笑道:“不说还好,说了魏大人更不放薛师父离开这里。” 不知不觉,已旭日东升,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任凭白梓怎样劝说,薛木匠不为所动,坚持要当面向凿子辞别。白梓无奈只得起身告辞,忽听外面传来凿子的声音:“薛师父起床没?” 此屋无后门,无处可逃。白梓急中生智,钻到床下藏身。薛木匠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打开门道:大人早!” 凿子走进来屋内,一眼发现白梓新打造的那把凳子+,疑惑道:“昨天还未见这把凳子?” 薛木匠不慌不忙道:“昨夜睡不着,打造一把凳子,免得大人来了没有地方坐。” 凿子进屋左看右看,来到床边,脚下踩到白梓钻眼的那块木料。藏在床下的白梓看着凿子穿的官靴踩着木料,紧张的不敢喘大气。凿子正欲弯腰捡起木料,薛木匠抬脚将凳子碰倒,转移凿子的注意力。凿子听见动静,看着薛木匠,问道:“薛师父怎么了?” 薛木匠道:“这几天睡眠不好,有些头晕眼花,腿脚不利索。”薛木匠想引开凿子,以便白梓离开。“我已好几天没有出屋,大人能否恩准我出门透透气,顺便吃些早点?” 凿子道:“本官也没吃早点,我们一起出门。” 凿子和薛木匠离开屋子,四个看门的家丁跟着二人上街。白梓从床底爬出来,扒着门缝向外看看,无人走动。白梓迅速出门,直奔后院的小门。 老白正担心白梓为何一夜未归,想让仆人齐正出去打探,白梓走进书房。 “怎么才回来?”老白问道。 白梓笑道:“遇见高人拜师学艺聊了一夜。” 白梓道出见薛木匠的经过。 老白道:“当务之急,得让薛木匠离开凿子。” 白梓道:“我回来的时候想了一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凿子上次利用我打擂不成,这次绝对不会让薛木匠逃出他的手心。” 老白背着双手在书房来回踱步,思忖片刻道:“可继续利用凿子府上的张厨子,来个移花接木。” 第50章 移花接木 凿子带着薛木匠来早点铺吃饭,薛木匠向凿子说出心声,打算重新编纂《梓人遗制》一书。凿子道:“这个想法好,你就在我家编这本书,缺什么少什么跟本官说。” 薛木匠道:“谢大人慷慨相助,只是住在大人家多有不便,编书不能闭门造车,有些木械,得按照先祖的配图打造出来后检验谬误,再和同行交流改进,确认无误才能编书造册。” 凿子道:“这些都好办,要是嫌木工坊小,本官给你换个宽绰的地方,再给薛师父找几个木匠,方便切磋交流。” 无论薛木匠怎么说,凿子就是不松口放他走,薛木匠偷眼观察,四个看护在外面守候,自己绝无逃走的机会,后悔没听白梓的话。凿子担心薛木匠逃走,又加了四人看守后院的木工坊,薛木匠的一举一动都在凿子的严密监视中。 老白和白梓想好营救薛木匠的对策,这天来到吴郎中开的药堂。老白和吴郎中是棋友。老白笑呵呵走进药堂,柜台后面的吴郎中起身相迎:“白兄,今日这么悠闲,不会是来药堂和我盘棋吧?” 老白道:“今日不盘棋,请吴兄开方子。” 吴郎中以为老白生病,关心道:“白兄有恙?” 老白道:“我身体好着那,请问吴兄,有没有让人吃了会晕倒又不会伤人性命的药?” 吴郎中诧异道:“白兄想作甚?” 老白一语双关道:“救个人。” 白梓家的于厨子又请凿子家的张厨子吃酒,于厨子从钱褡裢掏出五两黄金。 张厨子见钱眼开,盯着金子问道:“于兄这是做什么?” 于厨子道:“烦劳兄长给你家后院的薛木匠做道菜。” 张厨子诧异道:“做什么菜这么金贵?” 于厨子递给张厨子一包做菜的“调料”于厨子回去按照于厨子告诉的方法,准备给薛木匠做一盘特殊的菜肴。 却说薛木匠被凿子软禁在后院,心神不宁,想逃走没有机会,可谓度日如年。这天早晨,于厨子给薛木匠送来早点,特意加了一碟凉拌菜。“我看薛师父这几天吃饭没胃口,特意给薛师父做了一碟开胃的小菜。” 薛木匠尝了一口小菜,清香爽口,称赞道:“味道不错!”饭后,薛木匠在后院散步,走着走着突然倒地,人事不省。几个看守不知什么情况,看守甲说道:“快去禀告大人!” 看护乙道:“大人出门不在家。” “大人在家也没用,他又不是大夫。”于厨子听见动静跑过来道:“我去请郎中,你们别碰薛木匠”说着跑出后院。不一会带着吴郎中进院。 吴郎中上前给薛木匠摸脉,凿子外出回来,听仆人说薛木匠得急病晕倒,急忙来后院,问吴郎中:“大夫,薛师父得了什么病?” 吴郎中道:“脉象薄弱,肤凉内热,疑似中风。” 凿子问道:“严重不严重?” 吴郎中道:“严重,须将此人抬到老夫家的药堂诊治服药。” 看护找来一扇门板,抬着薛木匠出院,凿子放心不下,也跟着来到吴郎中的药堂,观察一番,确认药堂无后门,堂内只有吴郎中和徒弟一人。 吴郎中让四个看守将薛木匠放到床铺上,徒弟上前用绳子将薛木匠身体绑在床板上。 凿子不明其意,问道:“大夫,治病还要捆绑在床上?” 吴郎中道:“一会给他灌的药,药力强悍、气味强烈,绑住病人免得乱动不好灌药。” 徒弟拿过来一个白床单放入铜盆中浸泡。吴郎中从柜台地下挪出一个密封的小坛子:“坛中药味浓厚刺鼻,诸位可到外面暂避一时。” 凿子道:“没事,倒药吧。” 吴郎中和徒弟用毛巾裹住鼻子,徒弟打开坛盖。冲天恶臭瞬间充满药堂。有个看守忍不住跑出门外呕吐。凿子也受不了这臭味,捂着鼻子和看守们走出药堂。 吴郎中偷眼观瞧,见凿子和四个看守都在捂住鼻子后背对着药堂。吴郎中向徒弟使个眼色,徒弟迅速搬动隐藏在床头的一个机关,木床上下翻动。待凿子回头向药堂内张望时,薛木匠从头到脚被浸湿的白床单覆盖,吴郎中和徒弟手伸进床单内,解开绳索将薛木匠抬到门板上。 吴郎中向外面的凿子说道:“把病人抬回去歇息,不要掀开床单,不能见光亮,窗户用帘子遮住,一日后便可苏醒恢复元气。” 四个护卫将臭气熏天的薛木匠抬回去,凿子让仆人将窗户用帘子遮住。一日过后,凿子让一个看守进屋看薛木匠是否苏醒。护卫捏着鼻子从屋内出来说道:“还没醒。” 眼看天黑了,薛木匠还没动静,凿子起疑,进屋掀开盖在薛木匠身上的白布单。当即傻眼,薛木匠变成了木头人!凿子带上所有的护卫直奔吴郎中的药堂,已人去屋空,不见吴郎中师徒踪影。 第51章 绑架子墨 凿子在吴郎中的药堂反复勘察,屋里除了那张靠墙的木床,一无所获。凿子气得踹了一脚床头,意外触发了机关,床板翻个。凿子检查床头,发现机关把手。搬动把手,床板可上下翻转。 凿子现场测试,躺在床板上,让看守将他捆绑住。然后搬动床头机关把手。凿子整个身体随着床板翻动,翻到床下,床边两侧装有护板,正好遮住身体。 凿子终于明白,薛木匠如何在他眼皮底下掉包的,一定是白梓干的!别人打不出带机关的床板。 “白梓怎么知道薛木匠藏在公子家后院?”诸葛黑听罢凿子的讲述,分析道:“一定是内鬼所为。” 凿子挨个盘问仆人,唯独不见张厨子,有人看见张厨子一大早去市场买菜,再没见人影。原来,张厨子得了于厨子的黄金,担心被凿子发现,一走了之。 凿子和诸葛黑分析白梓劫走薛木匠的原因,无非是想戳穿凿子的手艺。 凿子担心道:“白梓若将此事启奏万岁,欺君之罪,我的小命难保。” 诸葛黑思忖道:“公子当务之急是先去拜见九千岁陈述实情,求得他老人家的谅解,只有九千岁能阻挡白梓见皇上。” 凿子采纳诸葛黑的建议来见魏忠贤,跪倒磕头哭诉打造辇车的前后经过。魏忠贤听罢,面无表情地问凿子:“你打算怎么对付白梓?” 凿子本以为会被魏忠贤骂得狗血喷头,没想到魏忠贤会问他这个问题。“回义父千岁,孩儿打算伺机将薛木匠从白梓手中抢回来。” 魏忠贤道:“此为下策,白梓得到薛木匠,怎会轻易让你得逞。” 凿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孩儿恳请义父千岁指点。 魏忠贤道:“和白梓保持和气,不要公开闹掰,还是那句话,做事得动脑子,回去吧。” 凿子回来请诸葛黑解惑,“九千岁没提一句怎么阻拦白梓见皇上,反倒让我和白梓保持和气别撕破脸皮。” 诸葛黑赞叹道:“九千岁运筹帷幄深谋远虑,公子不用担心白梓见皇上告状,九千岁不会让白梓得逞的。” 凿子道:“怎见得?” 诸葛黑道:“若皇上知道真相,九千岁也逃不脱欺君之罪的干系。” 凿子明白了:“我该如何面对白梓?” 诸葛黑道:“就当没这回事,在白梓面前谈笑风生,待他松懈下来在出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却说白梓,安顿好薛木匠,打算见熹宗揭穿凿子辇车之诈,来到东华门被御林军拦住。白大人,万岁近日在打造龙舟,不见任何人。大人若有事,可向九千岁禀告。 白梓无奈只得原路返回,等待时机。凿子听从诸葛黑的建议,暂时忍下这口气,每天到木工司点卯,见到白梓假意寒暄。白梓觉得凿子一反常态,以凿子睚眦必报的性格,不会放过他。这次怎么什么动静也没有? 老白道:“也许还没找到机会,看护好薛木匠,别出什么意外。” 白梓将后院的木工房当作薛木匠制图写书的书房,白梓忙完公差,便来木工房和薛木匠切磋手艺,很快掌握了打造各种木械工具的技巧。子墨和老王也不闲着,帮助薛木匠画图、造模具。 话说这天,小倩见白梓道:“大人,我要给家父家母上坟。”白梓怕小倩思念父母心切,再有什么想不开,让子墨陪着小倩出门。小倩、子墨来到墓地,小倩上香磕头祭奠完毕,正欲转身离开,忽觉眼前一黑,眼睛、嘴被黑布蒙住,四个遮脸大汉,将子墨、小倩架上马车,飞奔而去。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马车停住,小倩被人拽下车。待马车远去,小倩试着挣脱被绑的双手。绳扣系的不紧,小倩几下脱掉绳索,扯下头罩。这里是一片小树林。 天快黑了,白梓从后院木工房出来,问仆人齐正,小倩和子墨是否回来? 齐正道:“没回来。” 白梓有些担心,刚走出后院大门,小倩气喘吁吁跑过来:“大人,子墨被人绑走。”白梓脑袋“嗡”的一下。小倩将过程说了一遍。白梓让小倩回屋歇息,不要担心,他会想办法救子墨。 安抚好小倩,白梓见老白,懊悔道:“都怪我这些日子心思都在薛木匠这儿,不该让小倩和子墨出门。” 老白手捋须髯,思忖道:“放小倩回来有两个目的,一是不想绑走小倩,二是故意放走小倩回来送信,这事十有八九是凿子所为。” 老白猜得没错,的确是凿子精心策划的绑架行动。为了这一天,凿子早就派人暗中监视凿子家人的一举一动。今天终于等到机会,探子告知凿子,小倩和子墨出门上坟。凿子马上派四个打手将子墨、小倩劫走,途中放走小倩。 子墨被人推搡着走进一间屋子,有人摘下头套,子墨见凿子端坐在椅子上。“凿子,你想干什么?” 凿子摇头晃脑道:“子墨,别来无恙乎?” 子墨啐道: “呸!,少跟我酸文假醋的!” 凿子沉下脸道:“好吧,接你过来,全是因为白梓。本来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可白梓处处与我作对,他不仁我不义,只好先委屈你了。” 子墨道:“你想怎样?” 凿子道:“我想怎样不行,关键得看白梓想怎样?” 子墨讥讽凿子道:“你再怎么样,永远不是白梓的对手!” 凿子被子墨这句话激怒,起身抡起椅子摔向墙面。“有我三口气在,这辈子别想再见到白梓!” 第52章 换回子墨 “公子不可一怒为红颜。”诸葛黑劝凿子消消气。“子墨姑娘分明是故意激怒公子。” 凿子冷静下来,问道:“子墨到手了,我该怎么对付白梓?” 诸葛黑道:“公子觉得子墨重要还是薛木匠重要?” 凿子道:“都重要。” 诸葛黑道:“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凿子不明白诸葛黑此话的用意,说道:“先生有何高见?” 诸葛黑道:“依老夫之见,薛木匠比子墨重要。有薛木匠在手,不怕白梓向皇上告状,公子日后还可获得万岁的青睐。若公子执意扣留子墨,白梓不会善罢甘休,真要公开撕破脸皮把事情闹大,九千岁恐怕不悦。” 凿子明白诸葛黑的用意:“先生的意思是用子墨交换薛木匠?” 诸葛黑道:“对,公子可派人给白梓送信,提出交换条件,至于怎么换,主动权在公子这边。” 得知子墨遭到绑架,老王着急上火,催白梓赶紧想办法营救子墨,小倩亦担心子墨的安危。白梓安慰老王和小倩,让二人放心,子墨不会有什么意外。父子二人在书房研究对策。老白认为凿子绑走子墨除了报复还另有打算。“没有薛木匠,凿子的戏演不下去。欺骗万岁是不赦之罪。” 白梓道:“紫禁城进不去,应是魏忠贤下的令,皇上若知道辇车之诈,魏忠贤亦有欺君之罪。” 老白沉吟道:“不能把凿子逼急了,否则子墨性命堪忧。凿子现在比我们还着急。我们不妨以静制动,老夫猜测,凿子会权衡里利弊用子墨交换薛木匠。不出三日,凿子必放出风声。” 不出老白所料。子墨被绑走的第三天早晨,仆人齐正早起打扫院子,发现一个竹筒,里面装着一封书信。齐正将竹筒交给白梓。白梓抽出信,上面写道:“后日子时,用子墨交换薛木匠。交换地点,木工司后面的胡同。若耍诡计,子墨人头不保!” 白梓让老白想计策,即换回子墨,又保住薛木匠。 老白摇头道:“此时不不宜用计,避免惹恼凿子。” 白梓道:“要是凿子不守信用,耍什么花招,换回薛木匠又不放子墨怎么办?” 老白:“凿子提出交换,说明薛木匠比子墨重要,没必要耍诡计。” 父子俩争执不下,薛木匠走进书房,说道:“我愿意换回子墨姑娘。” 白梓向薛木匠解释:“薛师父,我和爹爹正在想对策,不会让薛师父回到凿子那里。” 薛木匠道:“才在外面我都听见你们说话,魏侍郎想要的是我,先把子墨换来,我们在慢慢想办法对付凿子。凿子还得利用我,不会把我怎样。” 白梓道:“薛师父若若回到凿子那里,恐怕再无机会逃生。” 薛木匠笑道:“木匠总是要出门的,魏侍郎若想用我,总有逃出来的机会。” 事已至此,别无他策,白梓向薛木匠鞠躬道:“多谢薛师父慷慨相助!” 薛木匠道:“白大人不必客气。” 白梓做好准备,第三天晚上子时,一行人出门,齐正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白梓、老白和薛木匠、老王和小倩来到木工司后身的胡同口等候交换子墨。 不一会,四个蒙面人提着灯笼带着子墨从胡同里走出来,离白梓他们几百米的地方停下,其中一个蒙面人向白梓他们招手,示意同时放人。薛木匠向四个蒙面人走去,子墨向白梓这边走来。小倩迎上前一把拉住子墨的手:“子墨!”四个蒙面人带着薛木匠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凿子重新将薛木匠关在后院的木工坊,假惺惺道:“薛师父在此安心写书画图,再无外人滋扰。 薛木匠假意道:“鄙人一时糊涂,被白梓蒙蔽,还望魏大人海涵。” 凿子加岗加哨,以防薛木匠逃走。安排完毕,凿子来见诸葛黑,道出心中想法。从木匠擂台赛到现在,自己做的事情都令九千岁不悦。如今有薛木匠在手,凿子打算做一件让九千岁高兴的事。 “公子打算如何孝敬九千岁?”诸葛黑问道 凿子道:“我听钱员外说,朝中官员,纷纷给九千岁立生祠,我看了几个祠堂,千篇一律,都差不多少。我想建个和别人不一样的生祠献给九千岁。” 诸葛黑道:“与老夫不谋而合。” 凿子道:“这个祠堂,由里到外全部用木头打造。” 诸葛黑道:“建造祠堂之地的的风水亦很重要。 凿子问道:“风水我不懂,还望先生赐教。” 诸葛黑道:“祠堂可建在位于京城正北葫芦村一带。” 凿子问道:“先生为何选中葫芦村?” 诸葛黑道:“葫芦村北靠燕山,南望温榆河,且与紫禁城同处一条中轴线,南低北高、中间地势平缓,此乃建造祠堂的风水宝地也。” 凿子听罢大喜道:“就依先生之见,不过,建造祠堂需要人力财力,本官心有余而力不足。” 诸葛黑笑道:“钱财之事件,有钱员外张罗,公子不必发愁,至于人力,薛木匠和白梓足矣。” 凿子诧异道:“白梓怎会配合我修祠堂?” 诸葛黑笑道:“老夫略施小计,可让白梓乖乖地听命于公子。” 第53章 手摇纺车 这天早晨,宣旨太监到木工司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厂臣忠贤,治理朝纲,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深得百官拥戴,朕赏赐生祠,由木工司建造,白梓为木工首,魏天驹为监工,钦此。” 白梓心中纳闷,皇上为何下此诏书,打算随宣旨太监进宫见熹宗问个明白,宣旨太监道:“皇上近日忙于打造龙舟不见臣子,白尚书有何事情,可直接禀告九千岁。” 凿子今天没来木工司点卯,装成事先不知情的假象来迷惑白梓。按照诸葛黑的计策,凿子见熹宗启奏,称赞魏忠贤为大明江山社稷不辞辛苦日夜操劳,对皇上忠心耿耿。 “微臣打算以木工司的名义,给魏公公修建生祠,恳请万岁恩准。”熹宗听罢凿子的启奏非常高兴,欣然赏赐魏忠贤生祠匾额,题名为“普德”。凿子大喜,回去向诸葛黑报信。 “先生这个计策高明,一个是万岁,一个是九千岁,白梓得罪谁都是死罪。”凿子称赞道 诸葛黑笑道:“公子作为监工,届时可大有作为,略施手腕,将白梓置于死地。” 白梓回到后院闷闷不乐,老白见白梓面带忧虑,问道:“吾儿面带忧虑,因为何事?” 白梓说出皇上降旨为魏忠贤修建生祠之事。“为活人建祠堂,马屁拍到如此地步,真是前无古人,我听说袁崇焕大人都给魏忠贤修建了祠堂。那凿子什么表现?” 白梓道:“凿子今日没来木工司?” 老白思忖道:“没来说明凿子早就知道此事,以祠堂为幌子,欲将吾儿置于危险之地。吾儿若不修建生祠,抗旨不尊,死罪。就算皇上不杀你,魏忠贤也不会放过你。若修建生祠,必遭天下人唾骂。” 白梓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薛师父,凭凿子的水平,怎能做得了我的监工?” 老白道:“吾儿的意思是凿子仗着手里有薛木匠,才敢做监工?” 白梓道:“正是,建造祠堂,我有把握让凿子看不出破绽来,但瞒不住薛师父,凿子不会向薛师父说是我建造的祠堂,若薛木匠看出祠堂隐藏的机关,我必死无疑。若薛师父说假话,日后生祠有什么瑕疵,将拿薛师父做替死鬼,等于是我间接害死了薛师父。” 老白骂道:“好歹毒的凿子!你的意思是,得事先让薛木匠知道,是你建造的生祠?” 白梓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和薛师父联手,对付凿子易如反掌。” 老白道:“有了上次的教训,凿子这次肯定将薛木匠藏得严严实实,哪里去找薛师父?” 仆人齐正进书房道:“大人、老爷吃饭了。” 白梓看着齐正,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第二天,凿子来木工司点卯,向白梓道:“本官今日才听说,皇上封赏九千岁一座生祠,白大人为生祠木工首。” 白梓讥笑道:“多谢御史大人推荐本官为木工首。” 凿子尴尬道:“白大人又在说笑,木工首是皇上钦定的,本官可不敢贪功。” 白梓喜滋滋道:“本官正愁俸禄少难养家糊口,好差事就来了。” 凿子诧异道:“大人不至于沦落到养家糊口的地步吧?皇上不是封赏大人百两黄金吗?” 白梓道:“那点黄金那够啊,留一些给小倩、子墨做嫁妆所剩无几,我家人口多,不都得我养活吗?这点俸禄,勉强填饱肚皮。届时还得请监工大人高抬贵手,祠堂通过验收,本官才能拿到万岁和九千岁的封赏。” 凿子奸笑道:“大人是皇上钦定的刨花状元,区区祠堂对大人来说,还不是探囊取物般简单,岂有通不过验收之理?” 凿子从木工司回来往家走,看见白梓的家仆齐正在路边摆摊卖纺车。 齐正吆喝道:“卖纺车了,最后一架,优惠出售。” 凿子觉得好奇,上前问齐正道:“你不是白尚书家的仆人吗,怎么卖上纺车了?” 齐正认出凿子,叹气道:“魏大人,实不相瞒,我是逼得没办法,大人俸禄少,一年四季,我就穿着这身衣服,想换身新衣服,大人说没钱,让我出来卖大人做的纺车。” 凿子没见过白梓打造的纺车,甚感新奇。“这架纺车本官买了。” 齐正向凿子表达谢意,拿着凿子给的二两银子,高兴而去。凿子让两个随从抬着手摇纺车,直接来到关押薛师父的小院。“薛师父看看这个手摇纺车的做工如何?” 薛师父正坐在院里的树荫下写书画图,抬眼看了一下纺车:“嗯,手艺不错。” 凿子问道:“薛师父能看出是谁打造的?” 薛师父一眼就看出此纺车出自白梓之手,担心凿子有什么企图,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看不出来,只是外表看起来不错,不知道能用多少天。” 凿子道:“这架纺车送给薛师父,薛师父闲暇之余可摇车玩耍,顺便验证验证此人的手艺。” 第54章 齐正遇害 待凿子离开后院,薛木匠摇动纺车,发觉手柄有些松动,心想:手柄为纺车转动之首,这么关键的部位,白梓怎会马虎?薛木匠试着左右晃动几下,手柄脱卯。薛木匠发现卯眼内有什么东西,用铁钩将其勾出来,是一块折叠的白布。 薛木匠展开白布,上写一行小字:“我为祠堂木工首”。薛木匠看罢,会意一笑。第二天,凿子又来见薛木匠,见手摇纺车的手柄脱落在地。问道:“薛师父,纺车的手柄怎么掉了?” 薛师父道:“这个纺车中看不中用,刚摇了几下就掉了,这个木匠做活马虎,卯眼榫卯不对位,卯眼大榫头小,摇动纺车就会松懈脱落。” 凿子道:“薛师父好眼力,过几日,九千岁的祠堂开工,本官打算请薛师父做木工监。” 薛师父道:“谢大人赏识,为九千岁建祠堂须坚固美观,一榫一卯不得马虎。 凿子心中暗喜,说道:“薛师父真是行家高手,本官打算整个祠堂不用砖石,全由木料打造。” 早晨,凿子来木工司点卯,手里拿着纺车手柄,打算羞辱白梓一番,说道:“昨日本官看见白大人的家仆临街叫卖纺车,顺手买了一架,回去没摇几下,手柄脱落,凭大人的手艺,不该有这个瑕疵啊?” 白梓看见手柄,知道薛木匠已看到布条,装出尴尬的样子,说道:“初次打造纺车,手生,难免有瑕疵,日后若有空闲,本官再打造一架,免费送给御史大人。” 凿子道:“谢大人,心意领了,纺车还是卖给他人吧。” 白梓回书房,将此事告知老白,父子二人正说着纺车之事,于厨师急匆匆进来,说道:“大人,齐正回家探母已经七日,临走前说好四日内回来,这都七日了,还不见人影。” 白梓担心齐正家有什么事情,让于厨子前去打探。于厨子来到齐正家所在地——葫芦村,方知齐正死于非命。 却说凿子、诸葛黑和钱员外一行人来葫芦村为祠堂选址,诸葛黑看中齐正家的位置。“此处地势平缓、视野开阔,前后无遮挡,为建祠堂宝地。” 钱员外派人和齐正家人洽谈购买宅邸之事,齐家老宅是祖辈传下来的,给多少钱不买。钱员外派人夜间放火,齐正的父母、妻子和小儿葬身于火海。 齐正每月都要回来住上两天,这次回来,家已成残垣断壁。齐正经不住这番打击,当场晕倒。村里的苏郎中将齐正救起,告知真相。齐正将父母妻儿的遗骨下葬,磕头发誓,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几番打探追查纵火者,将目标锁定村里的王二赖。 王二赖是个混混,平日游手好闲做些吃喝嫖赌偷鸡摸狗的勾当,这天赌钱回来刚躺下,齐正破门而入,一把尖刀抵住王二赖脖颈。王二赖供出实情,他收下钱员外给的五两银子,半夜放火烧死齐正一家老小。 齐正一怒之下,将王二赖刺死,齐正被衙役拘捕关入牢房。钱员外与牢头串通,将齐正打死,对外宣称,齐正得爆病死于牢内。 于厨子回来向白梓禀告齐正之死,白梓怒从心头起,要为齐正讨回公道。老白劝白梓冷静,“此时追查齐正死因,必引起阉党全力阻挠,不妨听信官衙说法,先将齐正安葬,以后寻找机会为齐正报仇。”。 白梓听从老白建议,压下怒火,凿子来见白梓:“大人,祠堂地址已经选好,什么时候确定开工日期?” 白梓反问道:“本官听说祠堂建在我家仆人齐正祖宅之上?” 凿子假装不知道:“是吗,这个齐正挺会做生意,肯定大赚钱一笔喽。” 白梓反问道:“御史大人怎么断定齐正卖掉祖宅?” 凿子被白梓问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尴尬说道:“这个,本官瞎猜的。” 白梓道:“在死人祖宅上修建祠堂,会有血光之灾,应先祭奠亡灵,厚葬死者,方可开工修建。” 凿子装出惊奇的样子:“白大人何出此言?” 白梓没好气道:“你心里明白!” 凿子回去将白梓的说法告知诸葛黑。“钱员外做事莽撞,不该放火杀人灭口。”诸葛黑抱怨道,“白梓说的有几分道理,祠堂建在凶宅上,若九千岁知道底细,会心生不安。”凿子无奈,只得按照白梓的安排行事,为齐正一家人修建陵墓,又请和尚念经超度亡魂。 祠堂定下开工日期,白梓列出建祠堂所需木料。凿子将木料单送给薛木匠过目。薛木匠看罢,说道“木料全都是上等的金丝楠和紫檀,这些木料极其稀缺,很难买到,等木料凑齐了,得猴年马月。” 凿子心里骂白梓,好你个白梓,在木料上算计我!问薛木匠:“薛师父,要是不用这些贵重的木料,用其他木料代替行吗?” 薛木匠道:“当然可行啊,普通的榆木、柳木即可,祠堂不在于用什么木料,关键是坚固,如紫禁城一般固若金汤,历经风雨而不倒。” 凿子多个心眼,除了购买榆木、柳木之外,还买了干的枫木、湿的柳木。木匠行有句俗话,叫做“干枫湿柳,锯匠对头。”意思是说,干的枫木、湿的柳木,都很难用锯,会把木匠难住。你白梓不是刨花状元吗,我倒看看你小子,到时候怎么下锯,锯开这些又干又湿的木头! 第55集 房梁玄机 建造生祠的木料运到工地,白梓发现有些木料是半湿不干的柳木、枫木。马上明白,这是凿子耍的鬼把戏。几个干活的木匠看着木料,向白梓诉苦:“大人,木料潮湿,不好下锯。” 白梓料定,祠堂开工之日,凿子肯定会请魏忠贤来奠基,向木匠说道:“先不要动锯,待九千岁来工地之际,大家一起锯这些潮湿的木料。” 魏忠贤近日非常高兴,做梦都会笑醒。自从浙江巡抚潘汝桢首倡为魏忠贤建生祠开始,九千岁的生祠遍地开花。最让魏忠贤满意的是凿子将要建造的生祠,皇上御赐匾额,何等的风光与荣耀!。所以,当凿子请他为生祠奠基时,魏忠贤愉快答应。 生祠开工这天,魏忠贤在义子干孙们的簇拥下来到工地,鞭炮过后,魏忠贤挥锹铲土。白梓一声令下,早就好准备的木匠们一字排开,双人一组开始拉大锯锯木料。因为木头潮湿,锯条嵌入木材,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魏忠贤听得耳鸣头晕,扔下铁锹,大声叫道:“停止拉锯!” 白梓示意木匠们停止拉锯动作。 魏忠贤问凿子:“拉锯的声音为何这么尖锐刺耳?” 凿子瞪着眼睛问一旁的白梓:“怎回事?” 白梓不慌不忙道:“回九千岁,因柳木潮湿,拉不开锯条所致。” 魏忠贤道:“为何不用干木头?” 白梓看了一眼凿子,说道:“回九千岁,干的是枫木,比潮湿的柳木更难拉锯。” 魏忠贤不悦道:“怎么不用别的木料?” 凿子见事情不妙,急忙道:“义父千岁,好的木料正在路上,这些潮湿木料本打算晒干后再用,都怪孩儿一时疏忽,忘了告诉工匠。” 魏忠贤告诫道:“万岁钦赐匾额的祠堂,不得马虎大意粗制滥造!” 凿子点头道:“请义父千岁放心,孩儿一定建造个精美辉煌的祠堂。” 凿子吃个哑巴亏,心中窝火。诸葛黑看出端倪,问道:“公子面有不悦之色,莫非又遇到不开心之事?” 凿子说了木料的事:“本想给白梓下个套,又让白梓给破了,差点惹恼九千岁。幸亏本官反应快及时补救,九千岁没有动怒。” 诸葛黑道:“恕老夫直言,公子不可在木料上自作主张,都交给白梓,然后让薛木匠找他的差错。” 凿子接受教训,不再干涉生祠的建造,暗中伺机寻找白梓的破绽。这日,凿子从祠堂工地回来,心里没谱,见薛木匠告知祠堂进展。“薛师父,怎么才能让祠堂倒塌?” 薛木匠听罢好奇道:“大人此话何意?” 凿子道:“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薛木匠猜出凿子的心理,估计是担心白梓做什么手脚让祠堂倒塌。“祠堂坚固不坚固,关键在于柱子和房梁。做房梁的不能用来做柱子,反之亦然。两者用错,房屋必塌。” 听罢薛木匠的话,凿子心里还是没底,又向诸葛黑讨教。“薛木匠说得有道理,白梓若想暗算公子,必定在房梁上做手脚。” 凿子担忧道:“建造房屋本是大木工所为,我跟师父学的是小木工,对房屋建造一窍不通。白梓跟香山帮的木匠学过大木手艺,对付我轻而易举。” 诸葛黑给凿子讲个故事:“上古君王,有两位太子,都想继承王位。君王牵来一红一黑两匹宝马,将红马交给大太子,黑马交给二太子。让两个人赛马,谁得第一,谁就是太子。两个太子都没有上马比赛,公子可知二人为何?” 凿子思忖道:“都担心得不到第一?” 诸葛黑道摇着扇子道:“错,是不相信自己的马,都认为对方的马好。君王看出两位太子的心思,让二人换马,两位太子才扬鞭赛马。” 凿子明白了诸葛黑讲这个故事的用意:“谢先生指教,我知道怎么对付白梓了。” 到了上房梁之日,有两根房梁可选,白梓选中一根房梁,正要召唤木工们上梁,凿子叫停,说道:“等一下。” 白梓道:“监工大人有何吩咐?” 凿子盯着房梁道:“这个房梁不好。” 白梓道:“哪里不好? 凿子语气强硬道:“本监工看着不顺眼,换另外一个。” 白梓不服气道:“监工大人,本官为祠堂木工首,房梁是好是坏自有判断。” 凿子挺高嗓门,一副官大压死人的神态:“本官是监工,说换就得换!” 白梓道:“监工大人坚持要换房梁,本官不敢阻拦,请监工大人立个字据,若事后祠堂出了什么差错,本官概不负责。” 凿子心想:想用激将法激我,没用,不上你的当!“立就立,谁怕谁?” 有人拿过来笔墨纸砚,白梓见势不妙,口气软下来,一副心虚的样子:“我是说笑的,监工大人不必当真。” 凿子看出白梓心虚,二话不说,提笔写下字据。“本监工要求调换房梁,与木工首无关。”写罢,正言厉色道:“为九千岁修建祠堂不是儿戏,谁敢偷工减料,本监工定斩不饶!” 木工们将凿子挑选的房梁,架上屋顶。此时鞭炮齐鸣。白梓、凿子望着披红挂彩的房梁,各自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56章 灰飞烟灭 祠堂竣工这天,熹宗和魏忠贤等文武百官参加庆典仪式,魏忠贤的义子干孙们纷纷献上贺礼。魏忠贤高兴,分别奖赏白梓和凿子文银百两。又单独召见凿子,许诺道:“过个半月,杂家向皇上启奏,推举你为工部尚书。” 凿子磕头叩谢,飘飘然回到府上,未等坐下喝茶,负责看守祠堂的张五六来报信:“大人,昨晚巡视祠堂,听见里面发出声响,以为是风声,今日进祠堂内观看,发现房梁已出现裂纹。” 凿子听罢放下手中的茶杯,急忙带着薛木匠来祠堂查看,薛木匠走进祠堂抬头看着房梁,说道:“这个祠堂用不了多久便会塌顶。” 凿子听罢吓了一跳,问道:“薛师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木匠道:“上房梁的木匠要么是外行,要么是成心和九千岁过不去。大木工有句行话,横挑千斤竖顶万,说的是木料的横向与纵向的承重力不一样。这根房梁的纹路是竖向,做柱子可以,做房梁承受不住屋顶的压力。再看支撑房梁的柱子的纹路是横向,是做房梁的木料,却做了柱子。房梁和柱子颠倒,祠堂有塌顶之危。” 薛木匠一番话说的凿子直冒冷汗,竣工典礼已定下,届时万岁和九千岁都来祠堂剪彩,要是祠堂倒塌,项上人头难保! 凿子问道:“薛师父,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薛木匠道:“除非重新调换房梁和柱子,别无他法。” 凿子问道:“房梁能承受多久不塌陷?” 薛木匠道:“少则三五天,多则半月,最长不超过三十日。” 凿子回来,将薛木匠说的话告诉诸葛黑,“不好,又中了白梓的奸计!”诸葛黑道:“白梓利用公子的疑心,将柱子和房梁调换,将暗算公子。” 凿子慌神道:“要命的是,我还立下字据,房梁是我让换的与白梓无关,若日后祠堂倒塌,九千岁还不得千刀万剐我?” 诸葛黑疑惑道:“薛木匠是否知道白梓是木工首?” 凿子道:“不知道,今日去祠堂工地,白梓和工匠们被我清场,没人看见薛木匠。” 诸葛黑道:“只要典礼剪彩那天不倒塌,公子便可躲过一劫。” 凿子哭丧着脸道:“过后倒塌,九千岁也不会放过我呀!” 诸葛黑笑道:“九千岁不会放过的是白梓?” 凿子不解其意:“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诸葛黑道:“金蝉脱壳、反戈一击!” 祠堂竣工典礼过后的第二天深夜,大风呼啸,祠堂失火,顷刻间灰飞烟灭。魏忠贤得到消息,大怒,责令凿子查处放火元凶,否则提头来见! 祠堂失火,白梓甚感蹊跷。借助薛木匠暗中配合,白梓偷梁换柱大功告成,祠堂坍塌那天,便是凿子伏罪之日。祠堂突然失火,白梓的期望落空。 老白思忖道:“祠堂有专人日夜看守,怎会轻易失火?莫非是凿子看出什么端倪,预感不妙,一把火烧掉,免得魏忠贤问罪?” 白梓:“凿子不会发觉什么,否则当天就该看穿我的把戏,应该是凿子担心我做手脚欺骗他,带着薛木匠到祠堂现场查看。薛木匠故意告知房梁、柱子隐患。凿子担心日后祠堂倒塌,魏忠贤问罪,先下手为强,索性一把火烧掉祠堂。” 老白:“这样也好,祠堂被毁,等于祭奠了含冤死去的齐正。” 祠堂纵火案很快告破,凿子通过钱员外,将一个死囚顶包招供,受东林党人指使,放火烧掉九千岁祠堂。魏忠贤下令,将纵火者斩首。 “义父千岁”,凿子向魏忠贤禀告:“虽说祠堂纵火者伏法,白梓作为祠堂木工首有疏忽之罪。没有在祠堂设置救火的水桶,导致火灾蔓延。” 魏忠贤生气道:“事后诸葛亮有何用?” 凿子马上下跪磕头道:“孩儿作为监工亦有失察之误,请义父恩准,孩儿再为义父千岁重新建造一座祠堂。。 魏忠贤冷静下来道:“算啦,是杂家剿东林党患不力,方遭祠堂大火。” 这时,有厂卫密探进来禀告:“东林党死灰复燃,聚集在东林书院诽谤九千岁。” 魏忠贤气得拍了一下桌子:“东林党烧杂家祠堂,杂家烧尔等书院!”遂下令,派锦衣卫烧毁各地的东林书院。 凿子趁机谄媚献议道:“书院烧毁了还可重建,若将书院和有关木工建造的书籍统统烧掉,以后再无人会建造书院,那些诽谤义父千岁之人,再无聚众妄议朝廷之处,彻底杜绝东林党患。” 魏忠贤道:“此计甚好,你回去写个禁书清单,逐个毁之。” 凿子见薛木匠:“薛师父,本官打算启奏万岁,整理刊印和木工有关的书籍,请薛师父列个书籍名单。” 薛木匠信以为真,列出《鲁班经匠家镜》、《梓人遗制》、《营造法式》等书单。凿子将书单交给魏忠贤。 这天,薛木匠正在画图编书,凿子带着四名锦衣卫闯进小院,不由分说,抢下书稿,当着薛木匠的面,将书稿烧毁。薛木匠怒火万丈,质问凿子:“为何烧毁我手稿?” 凿子向薛师父拱手道:“对不住薛师父,本官实属无奈。万岁有旨,将所有木工书列为禁书,一律销毁,胆敢窝藏者,一律杀头!” 第57章 状元之椅 凿子在烧毁薛木匠的手稿之前,回想起建造祠堂的前后经过,觉得齐正卖纺车着实可疑,京城这么大,怎么就那么凑巧让他看见?,而且就剩一台?白梓的手艺精湛,怎么会让手柄松动? 凿子脑袋里装着一串问号,打算试探一下薛木匠。这天,凿子来见薛木匠,看着那架无手柄的纺车,问道:“薛师父,白尚书要是打造纺车,手艺会怎么样?” 薛木匠当时正在绘制一幅木工图,随口答道:“没得说,手艺一流。” 凿子心里说道,和自己猜测的一样,手艺一流怎么还能掉手柄? 凿子道:“薛师父,这架纺车放您这没什么用,本官送给仆人织布用。” 薛木匠没多想,说道:“抬走吧,安个手柄就能用。” 凿子叫来仆人,将纺车直接抬到他的屋内。凿子关上房门,从床下找到那只手柄,榫头对卯眼插进去,感觉榫头短插不到底。凿子拔出手柄榫头,发现上面沾着一丝白色棉布线。 凿子试着往里卯眼里放块布条,再插入卯眼,不长不短正合适。摇动几下纺车,能够感觉到手柄有轻微的松动。 凿子将此发现告知诸葛黑。“嗯,公子怀疑的有道理,白梓利用纺车藏信向薛木匠传达暗号。二人配合默契,使公子上当中计。” 凿子骂道:“好你个姓薛的,本官待你如上宾,你却狼心狗肺和白梓联手暗算我!” 诸葛黑道:“公子打算如何处置薛木匠? “他断我财路,我断他后路!”凿子恶狠狠地说道。遂带着四名锦衣卫将薛木匠的手稿烧毁。 薛木匠的心血付之一炬,万念俱灰。这次,他彻底看透了凿子的本质,决计逃出凿子的魔爪。可门外有八个家丁不分昼夜轮流看守,无有逃生机会。 却说白梓也在琢磨如何营救薛木匠逃离凿子掌控。看见书房的圈椅,白梓新生一计策,来后院木工房刨木料。 子墨不解道:“刨木料做什么?” 白梓道:“做个圈椅卖钱?” 子墨道吃惊道:“卖钱?堂堂刨花状元、一品尚书,卖圈椅赚钱,不怕人笑话?” 白梓道:“没人笑话我还不做呢” 为达到预期目的,白梓没有告诉子墨实情,只将计划说给老白。“吾儿好计策,你小子当初要是好好读圣贤书,必定是当今的诸葛亮。” 白梓打趣道:“诸葛亮未必,生生读成闲人倒是真的!” 白梓很快打好了圈椅,叫来子墨和小倩:“本官打算让你二人出去卖椅子赚钱,补贴家用” 子墨道:“一把椅子,能卖多少钱?” 白梓道:“让你卖椅子不是真的把这把椅子卖了,是让这把椅子赚钱。” 子墨还是不明白,打趣道:“大人,奴婢愚钝,怎么才能让这把椅子赚钱?” “靠这个赚钱。”老白手里拿着一一幅字走进木工房。 子墨、小倩看老白写的字:刨花状元椅,一两银子一次,谁坐谁升官。 子墨疑惑道道:“这么贵,还有人坐吗?” 白梓笑道:“你就瞧好吧。” 按照白梓的吩咐,小倩和子墨在离凿子家附近的街头摆下椅子和老白写的广告,还有一个装银两的大号箩筐。 行人好奇,围观看热闹,有人认出小倩是九千岁的义女、刨花状元的夫人。有个书生模样的人,率先掏出一两银子投入箩筐内,在圈椅上落座。 不一会,想坐状元椅的人排起长龙,子墨眼瞅着箩筐里的银子越来越多。心想:来的时候我还嫌箩筐太大,半天的工夫大箩筐快装不下了。 凿子从家门出来,经过此处,看见人们在路边排着长队,好奇问排在队尾的那人:“排队等什么?” “等着坐状元椅。”那人道。 凿子诧异道:“状元椅,哪个状元?” 那人道:“听说是皇上钦点的刨花状元,坐一下沾沾仙气,来年好中举。” 凿子径直来到队伍前面,看见子墨和小倩在叫号收银两。子墨和小倩正忙着没看见凿子,凿子也没上前打招呼,看了片刻,转身离开。凿子心里琢磨:白梓故伎重演又耍弄我,不能上当,就当没看见! 一天、两天,天天如此,排队的人络绎不绝,银子装了一筐又一筐。白梓一下变得财大气粗起来,早晨点卯完毕,白梓告知众人:“自从本官来到木工司,还没有宴请过诸位,都是因为俸禄少。如今不同了,本官不说诸位也都知道了。为感谢诸位的捧场,本官在顺天酒楼摆下酒席,一连三天,犒赏诸位。” 凿子找借口,说自己这几天闹肚子,没去参加宴席。凿子疑神疑鬼,猜不透白梓要闹那样? 第58章 白梓失算 凿子请诸葛黑分析白梓利用状元椅赚钱的动机。诸葛黑道:“管他什么动机,白梓有状元椅日进斗金,公子可用千岁椅发财。” 凿子有些担心,说道:“要是九千岁知道了怪罪本官该如何是好?” 诸葛黑道:“九千岁哪有工夫管这闲事,公子若是赚了大钱,孝敬九千岁便是,九千岁也是人,不怕钱咬手。” 凿子让薛木匠打造一个坐墩,诸葛黑提笔写下:九千岁之墩。 两个家丁在小倩和子墨对面摆摊,吆喝道:“九千岁坐墩,二两银子坐一次。” 有人认出两人是魏侍郎府上的佣人,魏侍郎是九千岁的义子,坐墩肯定是九千岁给的,坐一坐能带来好运气。众人蜂拥过来排队坐九千岁之墩。子墨这边人越来越来少,几乎走光。 子墨、小倩回来告知白梓,凿子抢了她们的生意。白梓笑道:“先让凿子发两天财。” 白梓入宫见熹宗,正赶上熹宗发脾气。熹宗有个习惯,今天打造的东西,喜欢的不得了,明天又觉得不顺眼将其毁坏。这不,昨天做一个木桶,今天举起斧子将木桶劈成废柴,坐在那生自己的闷气。一旁的魏忠贤正琢磨如何让皇上高兴起来,看见白梓,让他过去劝劝皇上。 白梓向熹宗道:“万岁,想不想与民同乐?” 熹宗道:“怎么同乐?” 白梓道:“万岁打造的家具与其藏在宫内,不如拿到集市上卖些银两。” 魏忠贤道:“万岁打造的家具是无价之宝,岂能拿到集市上贱卖?” 白梓道:“不卖,谁想看,十两银子看一看,二十两银子摸一摸,三十两银子坐一坐。” “这个好玩!”熹宗的脸上有了笑模样。 魏忠贤赶紧张罗此事,叫太监们将熹宗打造的两把椅子、一张八仙桌抬到集市上,熹宗化装成平民去看热闹,魏忠贤亲自坐镇叫卖。 那些拍马屁的官吏听说此事,纷纷排队来沾皇气儿,平民百姓就算有钱也排不上号。金银装了一车又一车,熹宗高兴,告诉魏忠贤与民同乐三天。 凿子得知此事,赶紧收回千岁墩,和诸葛黑一起排队沾皇气,此举正中白梓下怀。 白梓此番目的是转移凿子视线,趁机营救薛木匠。老白按照白梓的吩咐,花高价从黑市上买来十套锦衣卫服装,雇佣十名壮汉装扮成锦衣卫,白梓扮成千户,闯入凿子宅院。 护院家丁上前阻拦,白梓亮出仿制的千户腰牌:“万岁密旨,传唤薛木匠。” 护院家丁道:“没有魏大人许可,不能放薛木匠出门。” 白梓向身后的锦衣卫使个眼色,家丁被打翻在地。白梓带人直接奔后院,闯进木工房,不见薛木匠人影。 白梓审问护院家丁:“薛木匠在哪里?” 护院家丁道:“薛木匠昨夜被魏大人连夜带走,不知去向。小的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营救薛木匠行动扑空,白梓只得另做打算。凿子和诸葛黑回来听罢家丁汇报, “果然被我猜中,幸亏本官早有准备。”凿子得意道。 诸葛黑道:“白梓这次扑空,下次不能让其活着回去。” 凿子道:“先生有何高见?” 诸葛黑:“故意走漏风声,让白梓知道薛木匠藏身之处。” 白梓白忙一场,有些懊恼。老白劝道:“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凿子不想再用薛木匠。皇上不是想打造微缩皇城吗?你可向皇上推荐凿子,让他和你一起协助万岁打造。” 父子二人正在商量对付凿子的办法,新来的家仆进书房通报:“大人,外面有人,想求见大人?” 白梓问道:“什么人?” 家仆道:“他说他知道薛木匠的藏身之处。” 白梓道:“让他进来。” 家仆带着一个看上去和老白年纪差不多的男子走进书房。男子自我介绍:“白大人,鄙人姓杜,是魏侍郎府上的伙夫。” 白梓直接问道:“你知道薛木匠的下落?” 杜伙夫道:“知道,魏侍郎派我给薛木匠做饭。” 白梓道:“为何来找本官?” 杜伙夫道:“是薛木匠让我来的。” 杜伙夫说起事情经过。薛木匠被凿子转移到郊外的一处小院,有专人把守。杜伙夫奉命为薛木匠做饭。因同情薛木匠的遭遇,获得薛木匠好感,让他趁买菜之际,向白梓通风报信。 白梓道:“此事本官要周密部署才能行动,你回去告诉薛木匠,本官一定要救他出来。” 杜伙夫告辞离开书房。白梓问半晌未说话的老白:“爹,这个杜伙夫说的可是真的?” 老白背着手踱步,说道:“老夫推测这是凿子使用的奸计,欲钓吾儿上钩。” 白梓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白道:“吾儿有何对策?” 白梓道:“将计就计!” 第59章 雕像杀戮 凿子关薛木匠的院子是钱员外的私宅,高墙外是茂密的树林,外人若不入内,很难看到里面隐藏一处宅院。凿子告诉薛木匠:“有人向九千岁透露风声,揭发你和东林党人有来往。” 薛木匠道:“笑话,东林党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怎么有来往?” 凿子道:“本官也不相信,在九千岁面前为你担保。薛师父给九千岁打造一尊木雕像,可免除九千岁对你的疑心” 薛木匠道:“谢大人为我担保,为九千岁做雕像,需要上好的红木。” 凿子很快将红木运来,薛木匠对照魏忠贤的画像开始雕刻木像。几天的工夫,雕像打造完毕。 凿子见这雕像,头戴冠帽蟒袍加身的魏忠贤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薛师父好手艺!”凿子赞叹道。 按照薛木匠的吩咐,凿子将雕像用黄绸缎包裹起来,放入八抬大轿内,抬到魏忠贤府上。魏忠贤看见雕像,非常高兴,连连称赞凿子的手艺炉火纯青。 “待杂家奏请皇上,为你封官加禄。” 凿子叩头感激涕零道:“谢义父千岁!” 凿子欢天喜地回到宅邸,诸葛黑上前给凿子道喜:“祝贺公子早日高升!” 凿子和诸葛黑对饮,喝得酩酊大醉,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正梦见和子墨入洞房之际,忽见白梓提着一个半米长刨子,破门而入道:“公子!公子!” 凿子睁开眼睛,是诸葛黑立在床头叫他。“公子,九千岁传口喻,要召见公子。” 凿子不敢怠慢,急忙洗漱换上一身新官服。一只脚刚迈进魏府大门,两个锦衣卫过来不由分说将凿子捆绑起来。 凿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惊恐道:“你们干什么,我是九千岁的义子!” 锦衣卫甲道:“抓得就是你!” 凿子被两个锦衣卫押着带进魏忠贤的书房。凿子偷眼观瞧,只见魏忠贤铁青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凿子“扑通”跪倒在地:“义父千岁,孩儿不知犯了什么过错惹恼您老人家?” 魏忠贤看着凿子,目光中带着杀气。 “雕像是你打造的?” 凿子心虚,磕磕巴巴道:“是,是孩儿打造的?” 魏忠贤向外叫道:“来呀,把雕像拿进来!” 两名锦衣卫进来,一人抱着无头的雕像,另一人捧着雕像头。 魏忠贤道:“自己看吧!” 凿子磕头如同鸡捣米:“义父千岁容禀,这个雕像不是孩儿打造的?” 魏忠贤道“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从实招来!” 凿子道:“是孩儿让一个姓薛的木匠打造的?” 魏忠贤道:“这么说皇上的辇车也是薛木匠打造的?” 凿子道:“是,孩儿为了对付白梓,想出的办法。” 魏忠贤道:“此人现在哪里?” 凿子道:“还在我家,义父千岁,孩儿罪该万死,不该轻信这个薛木匠,待孩儿回去,将此人千刀万剐!” 魏忠贤道冷静下来,说道:“念你无知,又给杂家疗过隐疾,饶你一命,去吧!” 锦衣卫给凿子松绑,凿子回家,将断头的雕像扔到薛木匠脚下。 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薛木匠,看着断头雕像哈哈大笑,讥讽道:“九千岁活不了九千年了!” 原来薛木匠在雕像脖颈上做了机关,看似一体,只要有风吹过,雕像头便会断裂。 此时的凿子暴跳如雷,挥起斧子将薛木匠砍到在地,将其剁成肉酱,扔到外面喂野狗。 看见凿子一身血迹回来,诸葛黑吃惊道:“公子,你这是?” “剁了薛木匠!”凿子咬牙切齿道。 诸葛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剁了?” 凿子洗澡换身新衣服,诸葛黑亲自端来一杯茶水,递给凿子,小心问道:“公子息怒,喝口茶消消气,究竟怎回事?” 凿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将雕像之事告诉诸葛黑。 “没想到这个薛木匠居然暗算公子。”诸葛黑道:“公子杀得好,就是让他死的太痛快了,应该活剐点天灯!” 凿子愁上心头:“完了,这回彻底把九千岁得罪了!” 诸葛黑安慰道:“不见得,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凿子叹气道:“补牛都来不及了,九千岁没砍我的头,我就烧高香了。” 诸葛黑:“九千岁留你一命,说明还想用公子。” 凿子道:“还用我干什么?” 诸葛黑道:“杀东林党人!” 凿子不解其意道:“杀东林党有锦衣卫有东厂,轮不到本官。” 诸葛黑道:“薛木匠死了还有白梓,虽说白梓不是东林党,可也是公子的心头之大患,必除之而后快。” 凿子泄气道:“薛木匠喂了野狗,那个引白梓上钩的计策没用了。” 诸葛黑道:“白梓又不知道薛木匠生死,戏还得演下去,一旦白梓进入圈套,一不做二不休,以串通东林党之罪名,将其杀死。九千岁最恨东林党,若知道此事,必重新重用公子。” 凿子振作精神道:“就依先生之计!” 第60章 借黑吃黑 杜伙夫再次给白梓送信,带来一张薛木匠画的软禁之处的线路图。白梓在一块不平整的木料上,画了一个“三”字。递给杜伙夫,“拿回去交给薛木匠。” 杜伙夫看着木料不解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白梓道:“这是接头暗号,薛木匠看了就明白了。” 待杜伙夫离开,老白问白梓:“为何给薛木匠送一块木料?” 白梓道:“我见过薛师父画的图,非常工整,这张线路图画得草率,不是出自薛师父之手。” 老白道:“也许是薛木匠在情急之中画的。” 白梓道:“所以,我用块木料验证一下真伪。” 却说杜伙夫回去,将那块长约一米的木料递给凿子,凿子看半天不知道什么意思,请教诸葛黑。 诸葛黑看着木料,说道:“木匠之间玩的小把戏。三,代表三个问题。什么木料?,能做什么?最后是第三次传信将此木料带回去。” 凿子道:“白梓真是诡计多端呐。” 诸葛黑道:“白梓的这块木料,其目的是确认那张联络图是否出自薛木匠之手。公子,这块木料是什么材质?” 凿子道:“榆木。” 诸葛黑道:“最后适合做什么?” 凿子道:“桌子。” 又过了几天,杜伙夫再次来见白梓,带回那块木料。白梓看木料另一面写着榆、桌,回三个字。 白梓告诉杜伙夫:“后天本官会想办法转移魏魏侍郎的视线,然后去营救薛木匠。” 杜伙夫离开,老白问白梓:“怎么样,这三个字是薛木匠所写吗?” 白梓道:“不是。” 老白道:“怎么判断出来的?” 白梓道:“若是薛师父,不会写这三个字。我写的三,指的是判断木匠手艺的的三个基本功,一料二线三打眼。意思是说,木匠刨料要平滑如镜面、弹墨线要横平竖直、打眼要垂直里外无倒刺。” 老白道:“这么说薛木匠不在线路图所指的那个地方。” 白梓道:“对,是凿子下的圈套,引我上钩。” 杜伙夫将白梓的回话传给凿子。凿子马上布置人手,由钱员外负责,在林荫路设下布满铁刺的陷阱。 翌日早晨,凿子到木工司点卯,白梓说道:“御史大人,明日本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请御史大人明日代本官点卯。” 凿子逢场作戏道:“大人尽管放心,若处理不完,本官可多替大人点卯几日。” 白梓离开木工司来到厂卫衙门,见到高役长(小队长),拿出那张线路图,“经本官明察暗访,此处有人秘密聚会诽谤九千岁。” 高役长按照白梓提供的路线,带领十名厂卫骑马来到树林外,为避免打草惊蛇。高役长示意众人下马,步行至林荫路,遭遇陷阱,高役长和两个厂卫掉入陷阱,铁刺穿身而亡。隐藏在暗处的钱员外命令手下人开弓放箭,将余下八名厂卫全部射杀。 有人检查尸体,发现有厂卫腰牌,待钱员外看见陷阱内的高役长,顿时傻眼。钱员外认识高役长,大前天二人还在一起喝过酒。 钱员外下令,将高役长等厂卫的尸体就地掩埋,不留痕迹。一把火烧掉关押薛木匠的宅院。然后来木工司,向凿子通报此事。凿子吓得差点尿裤子。“怎么会是厂卫?” 钱员外道:“不知道啊,我还以是白梓的人!” 凿子道:“这祸可闯大了,若九千岁知道此事,你我得被千刀万剐!” 钱员外道:“尸体都被我埋掉了,房子也烧了,谁也找不到证据。” 凿子惊吓过度,在外面里藏了十多天,发现没什么动静,这才敢回家。 诸葛黑劝凿子道:“公子不必东躲西藏,厂卫树敌众多,失踪了一些人,首先想到的是死敌所为,不会想到公子。” 凿子道:“我怕白梓要是得知薛木匠已死,不肯善罢甘休。” 诸葛黑道:“不会的,若高役长之死和白梓有关,他断不敢将此事公开,那样等于公开表明,是他陷害了高役长等人。九千岁绝不会放过白梓。” 凿子道:“但愿如此。” 一名太监来凿子家传魏忠贤口喻:“九千岁有请魏大人晚上过去说话。” 凿子听罢,以为魏忠贤知道了高役长死亡真相,吓得瘫坐在地上。诸葛黑分析道:“若是九千岁知道此事,不会派手下来叫公子,会直接让锦衣卫来抄家捉人。” 晚上,凿子胆战心惊地来见九千岁。“木工司暂时无事,有白梓一人就行了。”魏忠贤道:“东林党近日喧嚣尘上日益猖獗,杂家觉得你上次说的焚书毁书院可行,可彻底杜绝东林党聚众滋事妄议朝廷。杂家已奏请皇上,成立查抄司,你为查抄司尚书,专管销毁各地东林书院和那些涉及房屋建造之书。” 凿子磕头道:“谢义父千岁抬爱!孩儿一定不辜负义父千岁的期望,灭绝东林党!” 第61章 改头换面 白梓祭奠薛木匠回来见老白,说出自己的疑心:“薛师父所在的木工房四周全是树林,要是像凿子说得那样是晚上着火,一夜的工夫怎么也得殃及四周的树林。奇怪的是,房前屋后的树木完好无损。表明这房子是人为放的火。” 老白道:“凿子害死了薛师父与理不通,他的动机何在?没了薛木匠,凿子没法在皇上面前装大木工了。” 白梓道:“我也怀疑此事,要是凿子所为,应该尽力保密,不该主动告诉我。” 父子二人正在分析薛木匠之死,有太监来传熹宗口喻,宣白梓明日面圣。终于盼来进宫的机会,白梓几乎一夜未眠,琢磨如何向熹宗弹劾凿子,戳穿辇车之诈的鬼把戏。” 熹宗执意召见白梓,魏忠贤担心再不让熹宗见白梓,恐怕惹恼这位喜怒无常的小皇帝,魏忠贤猜出,白梓若见熹宗,肯定会弹劾凿子辇车之诈。魏忠贤趁熹宗高兴之际,提起凿子打造辇车之事,说他才知道,魏侍郎先前打造的辇车另有帮手。白梓嫉妒魏侍郎,非说辇车不是魏侍郎亲手打造的。 熹宗对一件东西的热度不超过三天,太祖巡游图,打造了几匹木马,便失去兴趣,凿子打造的那辆辇车,熹宗玩了两天就腻了,放入仓库,早就忘记辇车这码事,魏忠贤说起辇车,熹宗就没往欺君之罪这方面想。这正是魏忠贤想要的结果。 翌日,白梓进宫拜见熹宗,熹宗兴致勃勃地说出他的木工新计划,要打造微缩版的紫禁城。白梓趁熹宗喝水之际,说起辇车之诈,凿子有欺君之罪。 未等熹宗发话,一旁的魏忠贤道:“老奴已向皇上奏明此事。魏天驹为早日让皇上坐上辇车,找个姓薛的木匠打下手而已。 熹宗道向白梓道:“朕早已不玩辇车了,还提它干嘛?” 白梓道:“万岁,打造辇车的薛木匠昨日葬身火海,死的不明不白,臣请万岁恩准,查清薛木匠死因。” 熹宗道:“人都烧死了有什么好追查的?” 白梓道:“薛木匠不是凡人,他是薛景石的后人。木工造诣远在我之上。” 熹宗知道薛景石 熹宗道:“薛景石是朕敬仰的木工师父,其后人的手艺功夫,一定得到真传。可惜朕无缘见到此人。” 白梓苦笑道:“薛木匠擅长打造各种木械器材,又能写书绘图,是不可多得的奇才。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拜见万岁,打算借阅《永乐大典》抄写先祖薛景石留下的《梓人遗制》一书。” 熹宗不悦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早将此人带进宫中见朕?” 魏忠贤抢在白梓说道:那些天万岁忙于造龙舟,老奴怕外人打扰万岁,为皇上处理朝中之事,白尚书为何不见杂家表明薛木匠一事? 魏忠贤倒打一耙,白梓直截了当道:本官多次来紫禁城想觐见万岁,都被九千岁的人拦住。 熹宗不想听二人说这些他不爱听的无聊事情:“现在来也不晚,你在宫内多住几日,陪朕打造微缩版紫禁城。” 白梓道:“万岁,待臣查清薛木匠的死因再入宫陪万岁打造紫禁城。” 熹宗向魏忠贤道:“老长臣听旨,朕命你查清薛木匠死因,不得有误。” 魏忠贤道:“老奴接旨。” 白梓还想说什么,熹宗沉下脸道:“你想抗旨不遵吗?” 白梓无奈,向熹宗鞠躬道:“臣陪万岁打造木艺。” 一名太监来凿子家传魏忠贤口喻:“九千岁有请魏大人晚上过去说话。” 凿子听罢,以为魏忠贤知道了高役长死亡真相,吓得瘫坐在地上。诸葛黑分析道:“若是九千岁知道此事,不会派手下来叫公子,会直接让锦衣卫来抄家捉人。” 晚上,凿子胆战心惊地来见魏忠贤,倒头便拜:“孩儿给义父千岁请安。” 魏忠贤看着凿子,目露凶光问道:薛木匠是怎么死的?” 凿子不敢撒谎,一五一十讲述经过。魏忠贤听罢,骂道:“蠢货,逞匹夫之勇图一时之快,皇上降旨,追查薛木匠死因,杂家该如何处置你?” 凿子吓的连连磕头:“孩儿该死!孩儿该死!” 魏忠贤语气略微平静下来,说道:“木工司侍郎你当到头了。” 凿子听罢心想,彻底完了,小命难保,魏忠贤接着说道:“东林党近日喧嚣尘上日益猖獗,杂家觉得你上次说的焚书可行,杂家届时奏请皇上,设立查抄司,封你为查抄司尚书,负责销毁那些建造之书。” 凿子以为自己要被处死,没想到魏忠贤另有重用,凿子此时恨不得再舔一遍魏忠贤的菊花,感激涕零:“谢父千岁提携!孩儿愿孝犬马之劳。” 魏忠贤见熹宗启奏,薛木匠之死已经查明,确实死于意外火灾。熹宗听罢说声“知道了”忙着做木匠活。 白梓耐着性子陪熹宗玩了三天木匠活,故意将手指挫伤,无法推刨。熹宗这才放他出宫。白梓回到木工司,大吃一惊。木工司衙门改头换面,牌楼上的木工司匾额变成查抄司,凿子摇身一变,做了查抄司一品尚书。” 第62章 衙门闹鬼 凿子走出大堂,看见白梓站在衙门前,急忙迎上去,笑道:“给白大人请安,本官还以为白大人就此留在皇上身边享清福不回衙门了?” 白梓冷冷地道:“木工司为何改为查抄司?” 凿子道:“三殿已完工,九千岁奏请万岁,木工司留着没什么大用,改成查抄司衙门。” 白梓道:“查抄司是什么衙门?” 凿子道:“顾名思义,查抄诽谤朝廷之人之书。” 白梓道:“没了木工司,本官这个尚书有名无实,不如回家做我的木匠去吧!” 凿子嬉笑道:“白大人又说笑了,大人是朝廷栋梁之才,皇上身边的红人,就算本官放你走,皇上岂能答应?白大人继续做尚书,查抄司由你我二人共同掌管。”看见白梓右手食指缠着白布,假装关心道:“光顾和白大人说话,没看见大人的手指受伤,陪皇上干活肯定很辛苦,白大人回后院歇息几日,养好伤,本官再和白大人议事。” 白梓回到后院,子墨、小倩正和老白谈论木工司改名之事情。 “你可回来了,”子墨道:“凿子趁你不不在,将木工司改名,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坏事?咦,你的手指怎么了?” 白梓道:“挫了一下,不碍事。” 老白道:“可向皇上奏明薛木匠之死?” 白梓叹气道:“万岁让九千岁查案。” 老白骂道:“无道的昏君听信小人谗言!” 白梓道:“趁凿子张罗查抄司之际,我们暗中追查薛师父的死因。我现在不便出门,烦请爹爹、子墨、小倩出去打探一番,没有不透风的墙,要为薛师父讨回公道!” 按照白梓的吩咐,老白、子墨和小倩分头行动,出去探听消息。老白在棋友那得到一个消息:有人给魏忠贤雕刻红木像,没几天的工夫,雕像的人头被风吹断,引得九千岁大怒 子墨和小倩从菜市场听一个野味的说,有天早晨他去树林看之前下的夹子,是否夹住猎物,看见几只野狗在啃食一具被剁烂的尸体。吓得他好几天不敢去那片树林。 白梓综合三人的消息分析道:“应该是凿子为讨魏忠贤欢心,强迫薛木匠做雕像。只有薛木匠才能制造出风吹头断那般的机关构造。凿子一连三日没来木工司点卯,我算了一下日期,薛木匠正好死于这三日内。” 老白思忖道:“薛木匠死无对证,就算有了新的证据,凿子亦不会承认。” 白梓道:“我想让凿子不打自招。” 凌晨寅时,东方已显鱼肚白,偶尔传来鸡鸣声。白梓提着一根长竹竿悄悄打开后院小门,顺着围墙绕到衙门前的牌楼下。白梓左右张望一下,衙门口大门紧闭,街上无行人。白梓手执竹竿将查抄司三字匾额,从左侧挂钩捅下来,使其倾斜。 凿子早晨来点卯,发现牌楼上的匾额摇摇欲坠,命衙役重新将匾额挂好。一连三天,匾额不是向左倾斜,就是向右倾斜。 凿子派两个衙役值夜班盯着匾额。子夜时分,风灯昏暗,两个衙役坐在牌楼下打瞌睡,衙役甲感觉有动静,睁开眼吓得目瞪口呆,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迹的鬼,手执竹竿,在地上画着什么。 衙役乙也醒了,吓得不敢动弹,看着这个鬼画完离去。天光大亮,两个吓尿的衙役站起来,看见地面上有个大大的“冤”字。 凿子见到这个“冤”子,听罢两个衙役的描述,心里疑神疑鬼,他想到了薛木匠。白梓佯装不知,从后院出来问凿子:“听说衙门闹鬼,真有这事?” 凿子:“本官打算请和尚来衙门念念经,驱邪避鬼。” 白梓笑道:“朗朗乾坤哪里来的鬼魂,分明是自己吓唬自己。再说堂堂查抄司衙门,请和尚念经,成何体统?” 凿子道:“不这样,衙门不消停。” 白梓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魏大人敢不敢和我再此饮酒一夜,看看这个鬼是个什么鬼?” 凿子不想让白梓看出他心虚。说道:“本官乐意奉陪。” 夜间亥时,凿子命人在衙役大堂摆上酒席,白梓让衙门都回家,将衙门大门敞开,和凿子对饮,等待鬼魂进来。 二人由亥时喝到子时,凿子醉眼迷离,恍惚之间,看见有一浑身血迹披头散发的鬼,出现在眼前。 白梓喝道:“什么鬼胆敢来本衙门滋事?” 那个鬼不说话,突然从背后亮出一把斧子,直奔凿子。凿子吓得起身就跑,脚下打滑,摔倒在地,失去知觉。 第63章 迷魂大法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凿子睁开眼睛,感觉脑袋昏沉四肢软绵无力。左右看看,之间屋内摆着桌椅,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墙上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透进一束光线。 “有人没?”凿子坐起来向外大声喊道。 一名锦衣卫校尉打开门进来,说道:“尚书大人终于醒了。” 凿子好奇问道:“你是什么人?” 此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姓胡,为锦衣卫校尉。” 凿子懵懂道:“这是什么地方?” 胡校尉道:“回大人,此处是锦衣卫关押犯人的小号。” 凿子诧异道:“本官什么时成了锦衣卫的犯人?” 胡校尉道:“大人当真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 凿子努力回忆着:“昨夜和白尚书喝酒,好像进来一个恶鬼要拿斧子劈我,我往外跑摔了一跤,后面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胡校尉从怀里拿出一张供词,说道:“大人请过目。” 凿子看了一遍供词,气得欲将撕掉。 “大人且慢!”胡校尉急忙拦阻道:“这张供词还有大用处,不可撕毁。” 凿子气呼呼道:“全是胡说八道,我没杀两个看守。” 胡校尉道:“根据我的判断,白尚书趁大人昏迷之际,拿出事先写好的供词,扎破大人的手指画押,借此栽赃陷害大人。” 凿子伸出十指,发现右手大拇指有血迹。“果然如此,好歹毒的白梓!” 胡校尉道:“白尚书一大早入宫见皇上,请皇上降旨将大人抓捕。皇上命九千岁查办。九千岁不相信白梓,派我带人将大人带到此处询问详情。” 凿子下床穿鞋,说道:“本官要去拜见九千岁,表明真相。” 胡校尉阻拦道:“不行,大人现在去见九千岁,会给白尚书留下把柄。大人可另外写一张对质词,证明大人没有滥杀无辜。” 凿子心想,之前和九千岁说了薛木匠之死,怎么还要写下来?犹豫道:“薛木匠这事已告知九千岁。” 胡校尉道:“九千岁知道,万岁不知道,必须写下来才好呈交给万岁。大人但写无妨,薛木匠借雕像诽谤九千岁死有余辜,你把事情写清楚了,九千岁也好在皇上面前保大人无罪。” 凿子提笔蘸墨写下杀害薛木匠经过,然后咬了一下食指,按上手印。 胡校尉拿起供词吹了几口气,让墨迹干透。说道:“两张供词字体、口供不一样,白梓诬陷不成立。” 凿子突然发现胡校尉腰间没有挂锦衣卫特有的绣春刀,遂起疑心,问道:魏千户(指的是魏钊,魏忠贤的兄长)前两天右腿被马蹄踢一下,是否好转?” 胡校尉道:“好了,刚才还来看大人醒没醒?” 凿子马上意识到这个校尉是假冒的,魏千户被马蹄是他编得瞎话。 在门外听声的白梓预感不妙,推门而入,凿子正欲上前抢胡校尉手里的供词,白梓飞起一脚,将凿子踹倒在地。喝道:“绑起来!” 两名锦衣卫随后跟进,将凿子绑在椅子上。 凿子破口大骂:“白梓,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变成也要找你算账!” 白梓扒下凿子的一只官靴,拽下袜子,卷成一团塞进凿子嘴里。然后从胡校尉手里接过供词,笑道:“等你变成厉鬼在许愿吧。” 白梓临出门前,指了一下屋顶,告诉凿子:“你头顶上悬挂着三把利斧,我已设下机关,你敢乱动挣扎,三把斧子会落在你的头上。” 凿子仰头看屋顶,果然有三把闪着寒光的大斧子悬挂在房梁上。凿子吃过白梓机关的苦头,吓得一动不动。 这一切都是白梓事先策划好的迷魂大法。在酒里下蒙汗药,让子墨扮成手提斧子的恶鬼吓唬凿子。老白花钱雇佣三个壮汉,扮成锦衣卫诱骗凿子供出杀害薛木匠的经过。 白梓重谢三名壮汉,回书房见老白,子墨和小倩也在此等消息。白梓晃了一下手中的供词:“大功告成!” 子墨高兴得跳了一下:“我这恶鬼没白装!” 小倩道:“大人要如何处置凿子?” 白梓道:“我马上去见皇上!” 老白:“若魏忠贤包庇凿子该如何是好?” 白梓:“我会冒死进谏皇上!” 白梓见熹宗,呈上凿子的供词。熹宗看罢,气得直拍桌子:“此人十恶不赦,斩立决!” 魏忠贤比白梓晚到一步,熹宗将手里的供词递给魏忠贤:“请老厂臣马上派人将魏天驹斩首!” 魏忠贤看罢供词,说道:“没想到此人如此凶残奸诈,骗取皇上和老奴的信任,死有余辜。只是今日是太后寿辰之日,不宜动刀见血,待明日午时三刻,再斩不迟。” 熹宗道:“老厂臣言之有理,改明日斩首。” 白梓担心魏忠贤有猫腻,说道:“万岁,明日,” 未等白梓把话说完,魏忠贤抢话道:“白大人若不放心,明日可去刑场监斩。” 第64章 被斩之后 老王听子墨说,凿子犯下杀人之罪,明日将押赴刑场斩首。老王想起儿时的凿子,不觉潸然泪下。经白梓许可,老王来见凿子最后一面。 “儿啊,你好糊涂啊。”老王禁不住哭出声来,顺手掏出凿子嘴里的袜子。看见老王,凿子也流下眼泪,边哭边道:“当初不该捡我回来,让我饿死在路边!” 老王止住悲声责怪凿子道:“是你自己不争气,白梓待你如亲兄弟,你却处处和白梓过不去,投靠阉党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凿子反驳道:“都是白梓逼得,你和子墨从不把我放在心里!” 老王气得浑身哆嗦,呵斥道:“死到临头你还无悔改之意,真是铁石心肠!” 凿子咬牙切齿道:“我后悔没早一天杀掉白梓!” “爹,和这个烂人说什么废话?”子墨进来拉着老王向外走。 凿子歇斯底里咆哮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白梓!” 翌日,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魏钊带着一队锦衣卫来查抄司见白梓。“白大人,本官受九千岁之命,押赴犯人魏天驹上刑场。” 锦衣卫押着凿子出来,将他关进一辆带着轿帘的囚车内。老白看着囚车,疑惑道:“囚车怎么还挂着帘子?” 白梓道:“我步步紧随就是了。” 白梓骑马跟在囚车后面奔赴刑场,后面跟了很多看热闹的行人。半个时辰的工夫,来到郊外的一处荒凉之地。魏钊命令锦衣卫围成一圈,喝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白梓也被锦衣卫当在外面,为了便于观看,白梓骑在马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囚车。只见锦衣卫将披头散发的凿子拉下囚车,推到事先挖好的坑前,喝令跪倒。一名锦衣卫拉住凿子的头发,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手起刀落,一腔血喷出,锦衣卫将尸体和人头扔进坑内,几名锦衣卫手执铁锹就地掩埋。 白梓从刑场回来,入紫禁城见熹宗,要辞官回家。一旁的魏忠贤道:“魏天驹已经伏法,白尚书再无仇人,何必辞官。” 熹宗道:“老厂臣说得有理,朕不准你辞官,朕近日想打造一艘龙头小舟,你留在宫中陪朕一起推刨揉漆。” 白梓无奈,只得留下来陪熹宗打造头龙小舟。 老王病倒了,他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老白请来郎中给老王号脉、开方子。子墨和小倩拿着方子去抓药。二人走出药铺,几个骑马的人飞驰而过。子墨眼尖,发觉其中带着大草帽的那人像凿子。 “不可能,”小倩道:“凿子已被斩首,怎么会骑马,你看花眼了。” 子墨道:“我和凿子从小在一起长大,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熟悉。才过去那人我没看清正面,侧面像凿子,且是左手提着马鞭,凿子是左撇子。” 子墨回来见老白,说出她的发现,老白思忖道:“白梓一路跟着囚车到刑场,阉党若途中将凿子换走,白梓应该能发现。”子墨不在说什么,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这天,小倩正在书房绣花,仆人进来禀告:“小倩姑娘,有乡亲求见。” 小倩思忖道:“我家在京城无有乡亲。” 仆人道:“这人说他从苏州来,认识你舅父。” 小倩让仆人将此人带进来,来者有四十多岁,面色黝黑,一看便知是个做苦力的人。 小倩道:“你找我何事?” 来者说道:“小倩姑娘,我叫王白,认识你舅父何才。” 自从舅舅将小倩卖给青楼,小倩便和舅父失去联系。“我没有舅父!”小倩恨死舅父了。 王白愤怒道:“你舅父可把我弟弟害惨了。” 王白说起他的身世。王白和弟弟王忠本是船夫,从苏州划船往京城运粮。王忠染上赌博恶习,在赌桌上认识了了何才。王忠向何才追讨赌债,何才赖着不给。王忠一怒之下将何才暴打一顿,何才怀恨在心,向厂卫诬告王忠是东林党。 王忠被厂卫抓捕入狱,王白探监,才知王忠入狱跟何才有关。有狱吏给王白出主意,王忠的罪可大可小,只要给够银子,便可无罪释放。按照商量好的价钱,王白从钱庄兑出银子,来监狱赎人。 狱官告诉王白:“犯人王忠昨夜突发疾病死去,因天热防止尸体传染疾病,已经将王忠连夜掩埋。” 王白听罢,如五雷轰顶,强忍悲痛,问王忠埋在什么地方?狱官说不知道,是雇佣外面棺材铺的人掩埋的。 王白见棺材铺就进,打听王忠的下落,都说不知道。有个棺材铺的掌柜心眼好,同情王白的遭遇。说道:“你弟弟很可能被监狱卖了,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王白挨个赌场找何才,经过两天查寻,终于打听到何才的住所,破门而入,匕首抵住何才的喉咙。 第65章 验明正身 何才误以为王白是来追赌债的,说道:“都是一个场子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有话好说。” 王白质问道:“你叫何才?” 何才道:“是我,壮士贵姓?” 王白道:“你可认识王忠?” 何才道:“哪个王忠,我认识好几个王忠。” 王白道:“苏州来的王忠。” 何才装傻充愣道:“知道了,王忠兄和我的关系不错,他现在挺好吧?” 王白道:“我弟弟不明不白的死了,连个尸首都找不到,我打算借你的人头祭奠王忠的亡灵。” 何才道:“杀了我,彻底找不到王忠的尸首了。” 王白松开何才,说道:“找到王忠的尸首,饶你不死。” 何才向王白打听一番前因后果,说道:“王忠那天把我打个半死,现在一走动,骨头还疼,我当时报官就是想出口恶气,没想要他的命。王忠要是真的做了他人的替死鬼,这事就难办了。” 王白晃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我成全你做个赌鬼!” 何才道:“你还想不想查清王忠的死因?” 王白:“废话!” 何才:“我有个外甥女,是木工司白尚书的夫人,可求她帮忙查明王忠死因。” 王白:“带我去见白尚书夫人。” 何才苦笑道:“我若去,什么事都办不成,老夫当初一念之差,外甥女恨我终生。你以乡亲的名义,直接去白尚书府上见我外甥女,说明原因。外甥女心慈面软,说不定能帮你一把。” 王白半信半疑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何才道:都这时候了我骗你干嘛,信我的话,你就去,不信,不如现在把我杀了,一了百了,欠下的赌债也不用还了。” 小倩听罢,带着王白来书房见老白,说明来意。老白想起子墨看见凿子之事,算了一下日期,王忠之死和凿子被斩时间吻合。 难道是王忠做了凿子的替死鬼? 老白不敢往下想,安慰王白:“王忠之死着实可疑,你先在这里住下,待白尚书从皇城回来在想对策。” 王白在京城无亲无故,只好按照老白吩咐,在此暂住,等待白梓回来。 却说白梓在皇城度日如年,借着打造龙舟之际,白梓苦口婆心地劝谏熹宗,整顿朝纲重用贤臣远离奸佞。熹宗是左耳听右耳冒,根本不往心里去。 白梓亲眼所见,魏忠贤每次来见熹宗,都是趁熹宗忙于木工之际,启奏朝廷大事。熹宗有时候不等魏忠贤说完,就说道:“朕知道了”。 什么事都交给魏忠贤去办。 白梓终于陪熹宗打造完龙舟,借口回去换身衣服,回到家中。老白叫来王白、子墨和小倩。白梓听罢王白和子墨的复述,想起押赴凿子上刑场那天,拉囚车的马匹受惊跑进树林不见踪影的那一刻。 白梓来到那片树林实地考察,林荫路很窄,只能容下一辆马车通行,马匹受惊跑的如此之快,不可能在树林里换下凿子。囚车换人、或者是以囚车换囚车不成立。 “押送凿子的囚车,为何用白布遮掩,老白思忖道:“当时老夫觉得怪异,现在想起来,阉党很可能在囚车里做了手脚。” 老白的一句话提醒白梓,囚车用白布遮住,目的是藏人,那辆囚车,可容纳两人。斩首之际,不让他人近观,被斩之人披头散发,遮住脸面,斩首后当即掩埋不留痕迹。 白梓越分析越觉得凿子被斩,疑点重重。 “王忠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白梓问道? 王白道:“他左手是六指。” 白梓道:“明天去刑场挖出尸骨,便知凿子生死。” 翌日,白梓带着王白和雇来的四名挖墓人来到刑场。此处本是乱坟岗,荒草丛生,乌鸦怪叫。 锦衣卫掩埋之际没有留下坟头,白梓凭记忆指出一个大概范围。四个人一连挖出两具尸体,都是有头无六指。 白梓有些灰心丧气,懊悔自己当时粗心大意。一只蝴蝶从白梓眼前飞过,停在前面的一朵野花上。白梓的视线跟着蝴蝶,发现蝴蝶停落的那朵野之处的一片杂草,明显比其他的杂草低矮。白梓走过去进仔细观看,断定这一片矮草,是挖坑填埋后,经过雨水沉淀下沉所致。 白梓眼睛一亮,向四个挖墓人道:“来这里挖吧。” 半个时辰的工夫,四个挖墓人挖出一具衣服还未腐烂的断头尸体,白梓检查尸体左手,是六指。 王白“扑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白梓向王白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确认这是王忠的尸首?” 王白止住悲声道:“确信无疑,衣服、靴子都是我亲手给他买的。” 王白找到腐烂的头颅,和尸首拼凑在一起,重新将王忠掩埋。然后跪下求白梓道:“大人,王忠死得冤枉,求大人为草民做主,为王忠讨回公道!” 第66章 黑白斗法 是诸葛黑联手钱员外策划的掉包计阴谋——用王忠换凿子。 钱员外从监狱买来王忠,将他装进挂着白布帘的囚车内,为防止王忠叫喊,事先灌下蒙汗药,使其失声。到了刑场,将披头散发的王忠拉下囚车斩首。待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囚车将凿子拉到一处偏僻的白云寺内藏身,诸葛黑定时来给他通风报信。 凿子不甘寂寞,总想早一天出头露面。诸葛黑劝他:“公子莫急,时机尚未成熟,过早露面若被白梓察觉,公子性命休矣。” 诸葛黑估计的没错,白梓和老白正在谋划如何引凿子现身。老白让王白装成打柴的樵夫,在凿子府前叫卖。凿子府上的刘管家出门问道:“一担劈柴多少钱?” 王白道:“五文钱一担。” 集市上一担最少十五文钱,刘管家觉得划算,让王白三四天来送一次劈柴。王白借送劈柴的机会,摸清了凿子家的情况,向白梓汇报。 “除了家仆,有个成天摇着扇子,看着像私塾先生的人住在后院,我打听刘管家,这位是他家老爷生前的师爷诸葛先生,家人全听先生的吩咐。” 老白道:“主人都不在世了,师爷为何还留在府上?其中必有隐情。” 白梓吩咐王白:“注意观察这位诸葛先生的行踪。” 王白这日送来一担劈柴,见诸葛黑出门,向刘管家告辞,尾随诸葛黑出城,一路跟踪来到白云寺。只见诸葛黑不去正殿烧香拜佛,而是绕过正殿走向后院。 王白假装走错路来到后院,被小沙弥拦住。小沙弥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施主,此处为佛门禁地,外人不得入内。” 王白回来,将这一发现告知白梓。白梓听罢,心生一计。 这天,诸葛黑照例来寺庙探望凿子,午后才离开寺庙,骑上毛驴,见一位道人骑着一头青牛迎面走来。这道人是老白所扮,手持拂尘,口中念念有词:“烈日当空似火烧,师爷摇扇乐逍遥,主人藏身好心焦,何日出头才是好。” 诸葛黑听罢吃惊非小,喝住毛驴在驴背上向老白抱拳道:“敢问师父怎知我是师爷?” 老白笑道:“先生天生帝师相,日后必成大器。” 诸葛黑熟知看相之术,多半是骗人的把戏。眼前的这位道人语含玄机,激起诸葛黑的好奇心,说道:“师父从何处来?” 老白道:“贫道居无定所云游四方,今日路过此处,见紫气扑面而来,可惜只缺青牛耳。” 诸葛黑知道“紫气东来”这个典故,出自太史公《史记》说的是老子欲过函谷关,把守关口的官员叫尹喜,发现有紫气由东而来,知道要有圣人过关。 诸葛黑假装不知其意,问道:“只缺青牛是何意?” 老白道:“青牛为先生辅佐之人,遭遇血光之灾,只得卧薪尝胆待东山再起。” 诸葛黑听罢更觉神奇,仔细看老白,确定是陌生之人。“先生可否为我算上一卦?预测本人何时骑青牛过函谷关?” 老白道:“贫道从不算卦,只凭心灵感应说与有缘人。” 诸葛黑感觉自己遇到世外高人,翻身下驴,向老白躬身道:“愿闻其详,请师父赐教。” 老白骑着牛背上没有动,说道:“青牛藏身,先生空有天纵之才,无所施展。” 诸葛黑道:“青牛身不由己,师父可否破解?” 老白手持拂尘,东西南北晃动一番,口中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若青史留名,须走非常之道。” 诸葛黑不明其意,问道:“本人愚钝,请师父详解。” 老白道:“青牛入寺,如老虎进笼,与其坐等时机,不如乘破竹之势。” 诸葛黑有所悟,思忖道:“狼豺虎豹,虎视眈眈觊觎青牛之身,怎好破竹?” 老白道:“此一时彼一时,那青牛自带仙气,有神符护身,狼豺虎豹不敢吞之。若跟随先生过函谷关,可谓鲲鹏展翅海阔天空。” 诸葛黑道:“师父可否告知青牛过函谷关之时辰?” 老白拂尘指天,吟诵道:“后称十号震乾坤,日暮黄云千里昏,吉甫裁诗歌盛业,祥氛已入函关中。”说罢,甩动拂尘,骑牛而去。 诸葛黑望着老白背影,口中重复道:“后称十号震乾坤,日暮黄云千里昏,吉甫裁诗歌盛业,祥氛已入函关中。噢,后日吉祥,藏头诗也!” 诸葛黑牵着毛驴回寺庙,来到后院见凿子。“先生这么快又回来了?”凿子问道。 诸葛黑眉飞色舞道:“给公子道喜。” 凿子诧异道:“先生此话怎讲,我有什么喜事?” 诸葛黑道:“才老夫走出寺庙,路遇一云游四方的道士,临别赠送藏头诗一首,告知公子出头之日。” 诸葛黑说着吟诵一遍藏头诗。凿子读书少,没听出来什么玄机,问道:“这诗什么意思?” 诸葛黑道:“后天是吉祥之日,公子可离开寺庙不在掩藏。” 凿子担心道,先生前脚劝我暂时忍耐不宜露面,后脚让我离开寺庙,那道士说话岂能当真?” 诸葛黑道:“若是普通道士信口开河,老夫一眼便可识破。这位道士修成正果,出口不凡。公子后日可回家中,此为天意,不可错失。” 第67章 暗算老白 白梓料定凿子会在三天后离开白云寺,亲自带着王白和雇来的四名壮汉,埋伏在离白云寺不远的小树林内。两刻钟的工夫,一辆马带轿帘的马车进入白梓的视线内,诸葛黑骑着一头毛驴跟在马车后面。 待车夫驾着马车进入树林,白梓带人出现,挡住去路。诸葛黑认出白梓,翻身下驴道:“白大人为何在此挡路?” 白梓嬉笑道:“迎接天驹大人回家。” 诸葛黑道:“白大人真会说笑,我家公子驾鹤西去,怎会在此相见?” 白梓喝令道:“把轿帘打开!” 一名壮汉过去掀开轿帘,刘管家坐在车内。 白梓愣住了。 诸葛黑道:“刘管家腿脚麻木不宜走动,坐车来拜佛烧香。” 刘管家向白梓道:“白大人,有何贵干?” 白梓知道中计,挥手放行:“走吧!” 车夫吆喝马匹:“驾!” 诸葛黑骑上毛驴,跟在马车后,摇头晃脑吟诵陶渊明的诗句: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白梓有所不知,就在诸葛黑说路遇道人那天晚上,凿子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买下寺庙的一头毛驴,连夜离开白云寺,躲藏在钱员外府内。吩咐诸葛黑,按照道人给出的日子,带上刘管家,去白云寺走一趟。 诸葛黑回来见凿子,挑大拇指赞叹道:“公子神算,白梓果然带人劫车。” 凿子道:“本官没猜错的话,那个道人一定是白梓他爹老白假扮的。” 诸葛黑自嘲道:“老夫马失前蹄险些中了老白的奸计。公子,下一步如何打算?” 凿子道:“一不做二不休,除掉白梓!” 诸葛黑给凿子支招:“公子可先拜会九千岁,他老人家当初同意用犯人换公子,必有其用意。” 诸葛黑猜的不错,魏忠贤留凿子一命,是想利用凿子对付东林党。凿子来拜见,魏忠贤道:“为了一个薛木匠, 差点丢命不说,还耽误杂家许多事情。” 凿子磕头道:“谢义父千岁救命之恩,孩儿再也不敢莽撞了。” 魏忠贤道:“嗯,知道就好。各地的东林书院和木工用书均已烧毁,只剩京城,这次出手要稳准狠,不给东林党一丝喘息机会。” 凿子道:“义父千岁,孩儿记下了。” 魏忠贤道:“杂家已告知魏千户,你可随时调用锦衣卫。” 凿子道:“义父千岁,孩儿想除掉,” 魏忠贤打断凿子的话:“是想除掉白梓吗?” 凿子道:“义父千岁料事如神。” 魏忠贤思忖道:“白梓陪皇上打造龙舟之时,没少向皇上吹耳旁风,都被杂家化解。此人不除,必有后患。” 有了魏忠贤许可,凿子有了底气,说道:“义父千岁,不出三日,孩儿灭白梓全家。” 魏忠贤不满地白了凿子一眼:“刚说完不再鲁莽,转眼就忘了。白梓是皇上眼前的红人,随便找个罪名不行。外人都以为皇上听杂家的话,皇上看似不理朝政,实为利用杂家平衡朝廷之事,做事的是杂家,挨骂的也是杂家。轻易把白梓除掉,皇上追究起来,杂家无法交代。” 白梓道:“义父千岁放心,孩儿一定想个两全其美之计,既除掉白梓,又让皇上相信白梓罪该万死!” 凿子回来和诸葛黑商议如何除掉白梓。诸葛黑道:“老夫原以为白梓奸诈,现在看,他爹老白老奸巨猾诡计多端,不如先把老白除掉,白梓少了左膀右臂孤掌难鸣。” 凿子道:“想必先生已有了对策。” 诸葛黑摇扇笑道:“然也!” 却说老白这日来到经常光顾的“天下书坊”打算买书,看见书坊前放着一尊窜着火苗的铜鼎,书坊的小伙计正在烧书。 老白诧异道:“为何焚书?” 小伙计没说话。指了一下门板上贴的布告。老白上前细看:“禁书令,凡收藏木工用书者,自行毁之,胆敢窝藏者杀头。” 老白气愤道:“荒唐之极!鲁班的徒子徒孙世世代代靠手艺吃饭,犯那家王法要禁木工用书?” 小伙计低声道:“老先生,莫乱说话,要是被厂卫听见,轻者入狱,重者砍头!” 老白道:“现在烧得可是木工之书。” 小伙计道:“掌柜吩咐,先把架上的几本烧掉,免得厂卫找麻烦。” 老白问道:“这么说还有?” 小伙计道:“有,全套的都在库房,今晚全部烧掉。” 老白:“别烧毁,都卖给我吧。” 小伙计道:“这时候卖给您等于敲诈,先生真打算要,可以送给您。不过,可千万藏好别让厂卫发现,要不我这小命难保。” 老白道:“放心吧,老夫藏到神仙也找不到的地方。” 第68章 王白遇害 老白回来向白梓告知阉党毁书恶行,难掩心中愤懑:“照此下去,天下木工再无可读之书。” “原来查抄司就是查抄这些书的衙门,我居然还是这个衙门的尚书,真是奇耻大辱。明日进宫见皇上辞官。” 老白道:“老夫和天下书坊的小伙计有约,晚上去仓库拿回全套的木工书籍,然后我们回保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吃罢晚饭,老白忽觉肚子疼,上吐下泻。 老白夫人赶紧叫白梓请郎中,白梓请来郎中给老白号脉。郎中道“呛风所致,躺下歇息,两服药便可治愈。” 老白道:“今晚老夫还要去书坊仓库取书。” 白梓道:“我去吧。” 来向白梓告别的王白,听罢父子二人对话,说道:“大人在家照料老爷,我去拿书。” 王白按老白所说,找到天下书坊的仓库,小伙计已在此等候,王白说明来意,小伙计从库房内搬出几本书。王白将书包裹好,离开书房,没走几步,四名厂卫拦住去路,不由分说,将王白捆绑。 凿子派人暗中监视老白行踪,买通天下书坊的小伙计,设圈套陷害老白,凿子在钱员外家坐等老白上钩。 一名锦衣卫进来禀告:“魏大人,取书之人已被抓住。” 凿子道:“带进来!” 锦衣卫押着王白入内,凿子看罢,问锦衣卫:“你们抓错人了,此人不是老白。” 锦衣卫甲道:“没错,是他去书坊拿的书。” “老匹夫果然奸诈!”凿子骂道,瞪着王白:“说吧,是不是是老白派你拿的禁书?” 王白此时已明白,凿子欲陷害老白。 王白不卑不亢道:“我不认识什么老白。” 凿子道:“呦嗬,嘴还挺硬。给我打!” 锦衣卫将王白打昏在地,泼凉水激醒。 凿子问道:“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王白躺在地上,忍着疼痛:“我只告诉魏天驹大人。 凿子道:“本官就是。” 王白道:“知道我是谁吗?” 凿子道:“你谁呀?” 王白声音微弱,凿子没听清楚,俯身侧耳:“说什么?” 王白大声道:“我是王白,我弟弟王忠做了你的替死鬼。” 就在凿子错愕之际,王白卯足力气,起身一口咬下凿子的半个耳朵。 凿子疼的大叫一声,顺手拽出锦衣卫的腰刀,将王白刺死。 却说白梓,不见王白归来,放心不下,见老白安然睡去,来天下书坊敲门。 小伙计在门里问道:“大半夜不卖书,明早再来吧。” 白梓道:“我不买书,打听一个人,有个叫王白的今晚到你家仓库拿书,一直没回来。” 小伙计道:“什么王白王黑的,你找错书坊了,我家没有仓库。” 白梓听罢,马上意识到:有人给老白下套。 白梓厉声道:“开门说话,本官是查抄司白尚书!” 小伙计打开门,刚探出头,白梓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抽出腰间的斧子,威吓道:“不说实话,劈了你!” 小伙计吓坏了:“大人饶命,是厂卫逼迫小弟,不听他们的话,就把小人投进大牢。” 小伙计向白梓道出实情。 白梓道:“给你两日时限,打听出王白的下落,否则我要你的人头!” 小伙计不敢怠慢,向威逼他的厂卫小头目打听:“老爷,那取书之人,日后若知道是小的陷害了他,会不会来报复小的?” 小头目笑道:“人都做了鬼,报复个屁!” 小伙计将消息传给白梓。 “凿子要对你我父子下手了。”老白从床上坐起来,说道:“京城已成危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 白梓道:“走之前必须除掉凿子,为王氏兄弟二人报仇。明日进宫见皇上,不把凿子拉下马,我就不回来!” 老白道:“有魏忠贤在,皇上能治罪凿子?” 白梓道:“凿子借犯人换命,犯下欺君之罪,皇上不会放过他。” 老白叮嘱道:“凿子狗急跳墙,吾儿出门千万小心。” 白梓道:“凿子抓不到什么把柄,暂时不敢动我。” 翌日早晨,白梓来皇城求见熹宗。只见御林军如临大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报信的小太监告知白梓:“万岁乘龙舟戏水,不慎跌落,染风寒卧床不起。无九千岁手喻,任何人不得入内。” 白梓无奈,只得回来,将此事告知老白。 “昨夜扫帚星划过天空,”老白道:“难道是预示皇上要驾崩?” 白夫人道:“胡说什么?皇上二十出头,怎么会驾崩?” 白梓思忖道:“暂且等待皇上病情好转,在进宫弹劾凿子。” 这日,有宣旨太监来查抄司,传熹宗口喻:“万岁有旨,召白大人火速入宫!” 第69章 墨线绷断 熹宗在病榻上接见白梓,摆手示意其他人离开。魏忠贤想知道熹宗和白梓说什么,站着没有动。熹宗看了魏忠贤一眼,声音微弱道:“老厂臣,你也出去。” 魏忠贤转身怏怏而去。 “朕活不了几日”熹宗说一句,停顿喘口气:“给朕打口棺木,别人做的棺木朕不喜欢。” 白梓看着熹宗,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眼前的熹宗面容枯槁,目光无神,那个挥凿推刨,巧夺天工的天才木匠已经离他而去,等待他的唯有死神。 “怎么不说话?”熹宗打断了白梓的思绪。 白梓安慰熹宗道:“万岁年纪尚轻,必会挺过病患,龙体康复。” 熹宗道:“朕知道自己的病情,打造完棺木,你就回家吧,安心做个木匠。”熹宗说着,摘下脖颈带的一枚雕龙玉佩,递给白梓。 熹宗道:“朕赐给你玉佩,有它可躲避灾祸。” 白梓跪地伸出双手接过玉佩:“谢万岁赏赐玉佩。” 魏忠贤在外面等得不耐烦,走进来道:“万岁龙体疲惫,太医吩咐,需静养,不宜多说话。” 熹宗道:“老厂臣,朕让白梓打造棺木,他人一律不得打扰。” 魏忠贤道:“万岁,老奴知道了。” 白梓离开熹宗,没有回家直接进熹宗用的木工房开工,魏忠贤早已安排人备好上等的金丝楠木做棺木用。魏忠贤问白梓:“白大人,是否需要人打下手?” 白梓道:“只需我师妹子墨一人即可。” 魏忠贤派人叫来子墨,白梓推刨,子墨引线弹墨,二人配合默契。 这日,熹宗有了精神头,不听太医劝告,执意来木工房看棺木。见白梓打造的棺木极为精致,棺材两侧是飞龙戏珠,棺头正面雕“福”,棺尾刻“寿”。 熹宗高兴,躺倒棺材里试试,不长不短不宽不窄,恰到好处。“好手艺!”熹宗称赞道:“朕有如此棺木,死而无憾。” 跟随熹宗而来的魏忠贤道:“万岁今日精神矍铄,不出十日,便可康复。” 魏忠贤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子墨正往棺材盖板的木料上弹线,拉引出来的墨线突然绷断。 白梓脸色陡变。木匠行有个说法,打造棺木时若墨线突然中断,是为不祥之兆,预示棺材主人即将离世。作为木匠的熹宗自然知道这个说法,仰天叹气道:“天意不可违!” 白梓打造完棺木,想见熹宗最后一面。来到乾清宫门前,太监告知,熹宗病情加重。没有九千岁口喻,任何人不得见万岁。白梓无奈,只得和子墨离开紫禁城回到家中。 却说凿子近日如热锅上的蚂蚁,熹宗驾崩在即,谁来做皇帝?新皇帝是否听信于九千岁?九千岁万一失宠怎么办?凿子心中明白,没有魏忠贤撑腰,这些义子干孙屁都不是。 诸葛黑看出凿子的顾虑,说道:“公子不必顾虑重重,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当务之急,是除掉白梓父子,以绝后患。” 凿子道:“先生可有对策?” 诸葛黑道:“万岁病入膏肓,九千岁忙于对付死敌,自顾不暇。此刻正是除掉白梓的绝佳时机。上次老白侥幸脱身,这次要把诱饵放足,一举拿下白梓!” 凿子按照诸葛黑的计策,派人私下放风,说天下的木工之书皆毁尽,只有紫禁城藏有一套全本的木工书籍。 厨子买菜回来,无意中和子墨说起这事。子墨问白梓:“真的如传说这样?除了紫禁城,天下再无木工之书?” 白梓道:“没有传说这么严重,可也差不多少,大都被阉党焚毁。” 白梓在熹宗的木工房见过全套的《鲁班家镜》、《营造法式》等木工之书。后悔没没把那套书籍带出来。如今,皇上奄奄一息,紫禁城内不会有人重视那套书,若落到阉党手里,必定烧毁,后人再也读不到古人总结的智慧结晶。 白梓将想法告知老白:“我打算潜入紫禁城,将那套木工之书拿出来。” 老白道:“怎么拿?现在紫禁城戒备森严,没有魏忠贤口喻,一律不得入内。再说,凿子也应该会想到,皇上有全套的木工之书,恐怕早有准备。” 白梓道:“我有办法对付凿子。” 却说这日,凿子和诸葛黑饮茶,说起木工之书,凿子也看见过熹宗的木工坊有全套的木工书籍。凿子猜测白梓可能会进紫禁城盗取那套书籍,家丁进来禀告:“大人,小倩姑娘求见。” 凿子疑惑道:“她来干什么?” 诸葛黑阴险地笑道:“白梓要上钩了。” 凿子向家丁道:“叫她进来。” 小倩进来向凿子施礼:“小倩给大人请安。” 凿子道:“免礼,白梓对小倩姐姐还好吧?” 凿子这么一问,小倩哭了,诉说委屈。“子墨早已知道我和白梓徒有夫妻之名,名义上她是伺候我的丫鬟,实际上我是她的丫鬟。白梓已经表明,非子墨不娶。我无法在白家住下去,来求大人禀告九千岁,我要离开白梓。” 凿子道:“九千岁陪护皇上养病,你先在这里住下,待九千岁有了空闲,本官带姐姐去拜见他老人家。” 小倩向凿子施礼道:“谢大人!” 第70章 都会演戏 凿子现在有了调动锦衣卫的权力,不在躲藏。带着小倩离开钱员外家,来到自家府上。凿子命仆人给小倩腾出一间房子让她住下。凿子对小倩关怀备至,每天都过来,以弟弟之名给小倩请安,安慰她不要心急,过几天就带小倩去拜见九千岁。 这天早晨,白梓给小倩请安,出门的时候,腰牌掉落在地。小倩将腰牌藏在床铺下,午后,凿子过来问小倩是否看见跌落腰牌。 小倩佯装不知,说道:“没有啊,什么是腰牌?” 凿子道:“这个腰牌是九千岁发达特别通行证,有了它,可进紫禁城,御林军不会阻拦。今天本官去了好几个地方,不知道跌落在何处。若还寻不到,只得向九千岁再要一个。” 翌日,小倩吃罢早饭,小倩告诉凿子,她要出门去庙里拜佛烧香。得到凿子许可,小倩将那个腰牌藏在荷包里,正欲走出前院大门,被看门的两个家丁拦住。 家丁甲道:“小倩姑娘请留步。” 小倩问道:“叫我何事?” 家丁甲道:“大人有令,凡有出门者,必须搜身检查。” 小倩道:“我是大人的姐姐,也要搜身不成?” 家丁甲道:“大人有吩咐,无论是谁,出门必须检查。” 家丁乙搜查小倩,发现藏在荷包内的腰牌。 家丁甲道:“这个腰牌是哪来的?” 小倩慌张道:“这是腰牌?是我捡的。” 家丁乙道:“在哪里捡的?” 小倩支支吾吾道:“在后院,没事了吧,我还要去庙里烧头炷香。” 家丁乙道:“必须禀告大人,才可出门。” 正说着,凿子向这边走来。 家丁乙迎上前,说道:“大人,腰牌找到了。” 凿子道:“哪里找到的?” 家丁乙指了一下小倩:“问小姐吧。” 凿子问小倩道:“小倩姐姐,这是怎回事?” 小倩支支吾吾道:“我在后院捡到一个东西,说是什么腰牌。” 凿子道:“正是本官的腰牌,在后院本官问你,为何不说?” 小倩道:“是出门的时候捡到的。” 凿子沉下脸,说道:“本官待姐姐如上宾,姐姐怎么能欺骗本官,拿腰牌恐怕另有图谋吧?” 小倩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能有什么图谋。” 凿子翻脸。说道:“拿本官当三岁孩子耍弄,来呀,给我关起来。” 两个家丁将小倩关入一间小黑屋,凿子随后手提皮鞭进来,一脸凶相道:“本官最恨忘恩负义之人,今天你若不从实招来,”晃了一下手中的皮鞭,“抽你个体无完肤!” 小倩吓得跪倒在地:“大人息怒,小倩迫不得已,否则自身难保!” 小倩招供,她来见凿子,都是白梓的计策,白梓想入紫禁城盗取皇上的木工藏书,可御林军把守森严,没有九千岁的特别腰牌,无法入内。 “白梓猜测大人手中一定有这个腰牌,让我骗取大人的信任,伺机偷取腰牌。” 凿子威吓道:“胆敢撒谎,本官要你的命!” 小倩道:“大人,小倩说的句句实话,绝无半点虚假。” 凿子道:“为本官做一件事,可饶你不死。” 小倩道:“只要大人放我一条生路,别说一件事,十件事小倩也答应。” 白梓道:“把腰牌带回去交给白梓。” 小倩按照凿子的吩咐,回来见白梓,拿出腰牌。 白梓道:“谢谢小倩,有了这个腰牌,进紫禁城拿书如探囊取物,你回去告诉凿子,就说我于明日子时从东华门进入紫禁城。” 小倩返回凿子府上,将白梓原话告知凿子。 凿子欣喜道:“好,待本官抓住白梓问罪,向九千岁求情,还你自由之身。” 小倩道谢,离开书房。凿子叫过来一个家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家丁遵命,暗中监视小倩。 诸葛黑问凿子:“公子真的相信小倩的话?” 凿子笑道:“怎么可能相信,白梓狡猾奸诈,他说明日子时、东华门,一定虚晃一枪,骗人的把戏。” 果然不出凿子所料,子时过后,凿子安排的探子回来禀告:“白梓没有动静。” 诸葛黑笑道:“公子对白梓真是了如指掌。” 凿子道:“我料定今夜丑时,白梓会在西华门出现。” 诸葛黑:“抓住白梓,以什么罪名处之?” 凿子咬牙切齿道:“先斩后奏,图谋刺杀九千岁!” 入夜丑时,凿子带着锦衣卫埋伏于西华门周围,等待白梓上钩。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化装成御林军兵丁的凿子,借着灯火,看见白梓向西华门走来。御林军第一道岗哨上前盘问,白梓掏出腰牌,岗哨放行。 白梓来到最后一道岗哨,亮出腰牌。 凿子大喝一声:“有刺客,拿下!” 锦衣卫、御林军迅速将白梓包围在中间。 凿子走到白梓近前,笑道:“白大人,别来无恙乎?” 白梓不答话,抬手摘下刨花做的面具。 是子墨。 第71章 以一换五 为转移凿子的视线,白梓先让小倩取得凿子的“信任”,本打算让子墨进紫禁城拿书,白梓现身让凿子抓住。子墨不同意这个计策,认为风险太大,凿子狗急跳墙会将白梓置于死地,却不会杀她。 老白觉得子墨说的有道理,白梓只得依照子墨计策行事,精心制作一个刨花面具,子墨女扮男装戴上面具,若不仔细看,和白梓差不多。为便于藏书,白梓又打造一辆带夹层的马车。 老白装作卖劈柴的商人,花钱贿赂御膳房买柴火的太监,得到进入紫禁城通行腰牌。白梓化装成车夫,赶着装有劈柴的马车,从东华门进入紫禁城,卸完劈柴,溜进熹宗的木工房。将全套的木工书籍,藏在马车夹层内,顺利通过把守城门的御林军检查。 为安全起见,白梓赶车出京城,将书籍藏在老白的棋友——智真长老所在的寺庙内。 凿子见到子墨,马上意识到上了白梓的当,命人将子墨拿下,亲自赶到熹宗的木工房,果然不见那套木工书籍。 凿子恼羞成怒带着一队锦衣卫直奔查抄司后院,却不见小倩、老白夫妇和老王的踪影。老白他们按照白梓安排。乘马车回保定府。马车离开京城没走多远,车轴坏掉。凿子猜测老白他们很可能回保定府乡下,带着锦衣卫追赶,将老白四人人抓住,和子墨一起软禁在查抄司后院。 凿子放走做饭的于厨子,派他给白梓送信:三天之内不来自首,将斩杀白梓全家。 诸葛黑问凿子打算如何处理白梓的家人。凿子道:“交换是诱饵,待白梓露面,将其拿下,再杀掉他们父子。” 诸葛黑道:“不如留老白一个活口。” 凿子诧异道:“前几日,先生恨老白恨的牙根痒痒,今日为什么放过老白?” 诸葛黑道:“一刀斩首便宜了老匹夫,不如慢慢折磨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辈子煎熬在丧子之痛里。” 凿子道:“就依先生所言。” 白梓从寺庙回来,没直接露面,躲在查抄司对面的胡同口的槐树后面观察动静,只见查抄司衙门前站岗的衙役换成了锦衣卫,有人背后拍白梓的肩膀,转身看去,是做饭的于厨子。 于厨子低声道:“大人可回来了!”于厨子将凿子的口信转告给白梓。于厨子带着白梓口信见凿子:我家大人说,明日辰时来查抄司自首。 次日辰时,凿子将小倩、老白夫妇、子墨父女带到衙门前。老王大骂凿子狼心狗肺,凿子命人将老王的嘴堵上。 白梓赶着马车来到衙门前,马车后面还拴着一辆马车。更让凿子大吃一惊的是,诸葛黑端坐在马车之上。白梓左手执鞭,右手握着车闸手柄。不慌不忙地向凿子说道:“魏大人,诸葛师爷送到。” 众锦衣卫将马车包围欲擒拿白梓。诸葛黑声音颤抖道:“都别乱来,老夫臀下暗藏机关。” 凿子示意锦衣卫住手,盯着白梓道:“放了诸葛先生,否则要你全家人的命。” 白梓道:“先放子墨他们,要不然,我拉一下车闸,有根木刺会穿透诸葛先生的贵臀直插腹内。” 诸葛黑浑身发抖,几乎是哀求的口气向凿子叫道:“公子,白梓说的是真的,千万别乱来!” 凿子向身后的锦衣卫摆手道:“放人!” 锦衣卫给子墨、老白夫妇和老王解绑。子墨担心白梓安危,不想离开。老白低声道:“快走!” 子墨、小倩、老王和白夫人上了白梓后面的那辆马车,老白解开缰绳,赶着马车离去。等到老白他们走出众人视线,白梓放下手闸柄,诸葛黑吓得闭眼大叫。“先生,是假的!”凿子道。 诸葛黑睁开眼睛,感觉屁股安然无恙,气得大骂白梓:“你个奸诈之徒,竟敢愚弄老夫!” 凿子一声令下:“抓起来!” 锦衣卫上前将白梓捆绑。凿子搀扶诸葛黑下车,问道:“先生怎么会落入白梓手里?” 诸葛黑叹道:“都怪老夫贪杯大意,遭白梓暗算。” 原来白梓从于厨子那里得知家人被凿子软禁,正琢磨如何营救之际,看见诸葛黑从一家酒肆出来。白梓灵机一动,向于厨子耳语几句。 于厨子照办,花钱雇了一辆马车迎面过来,向诸葛黑近喊道:“先生,魏大人派我来接先生火速赶往查抄司议事。” 今日诸葛黑贪杯,有些微醺,没多想,上了于厨子的马车。马车拐进一处僻静之处,白梓赶着另一辆马车突然出现,换下于厨子赶着马车前往查抄司。诸葛黑醒酒,看见白梓赶车,吓得要跳车。 白梓手扶车闸把柄,威吓道:“诸葛先生最好别动,贵臀下有机关!小心木刺穿膛过” 诸葛黑信以为真,坐在车上,挺直腰板,不敢动一下。 第72章 子墨施计 凿子打算将白梓就地正法,有太监向凿子传达魏忠贤紧急口喻,熹宗驾崩,服丧期间,各衙门停止一切公务办差,凿子只得先将白梓关入死牢。 天启七年八月,明熹宗朱由校驾崩,信王朱由检即位,年号崇祯。朱由检着手整治朝纲,有个叫钱嘉的贡生,上奏章弹劾魏忠贤,列举十大罪状:一与皇帝并列,二蔑视皇后,三搬弄兵权,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无圣人,七滥加爵赏,八掩盖边功,九剥削百姓,十交通关节。 崇祯召见魏忠贤,故意让宣旨太监将钱嘉的奏章念给他听。魏忠贤吓得尿了裤子,重金贿赂获得崇祯信任的太监徐应元,求他向崇祯说好话。 此事被崇祯发觉后,将魏忠贤逐出京城,发配凤阳。魏忠贤自知难以东山再起,又恐遭仇家报复,自缢身亡。朱由检诏令将魏忠贤大卸八块,悬头于河间府,阉党树倒猢狲散。 凿子迅速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与钱员外联手,重金贿赂一个叫武昌盛的户部侍郎,此人是崇祯宠信的大臣,杨嗣昌的外甥。 凿子通过武昌盛向崇祯上奏章,控诉阉党罪行,已将阉党走狗,原木工司尚书白梓关入死牢。。 崇祯知道木工司是魏忠贤为讨好熹宗,不惜劳民伤财设立的衙门。下诏将查抄司改为剿逆司,加封凿子为一品尚书,降旨将白梓秋后问斩。 却说子墨、小倩、老白夫妇和老王离开京城后在乡下租一个套院作为临时栖身之地。崇祯除掉阉党整顿朝纲,让小倩看到为父申冤昭雪的希望。她和老白商量,打算回京城为父申冤。子墨一直挂念白梓,要和小倩一起回回京。 白夫人以泪洗面挂念白梓,老王身体有恙行动不便。老白只得留下来照顾夫人和老王,叮嘱小倩和子墨行事谨慎。 子墨、小倩来到京城,小倩找到父亲的朋友,刚被崇祯启用的都察院路御史,为父亲写申冤奏折。子墨从路御史那里得知,白梓即将问斩,禁不住掉下眼泪。 小倩安慰道:“子墨莫哭,我求路御史为家父和白梓一同申冤。” 路御史告诉子墨:“白梓是皇上钦定的阉党罪犯,无有还生的机会。” 子墨不在哭泣流泪,变得异常冷静和坚强,在心里发誓,要将白梓营救出狱。子墨打定主意,来剿逆司见凿子。 凿子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反戈一击获得崇祯青睐。为继续讨得崇祯宠信,凿子与钱员外联手,以阉党残余的罪名,滥抓无辜。崇祯又加封凿子为锦衣卫千户,凿子升官,钱员外发财,二人合作的不亦乐乎。 这日,凿子在书房和诸葛黑商议如何处置白梓,是一刀斩首还是千刀万剐。衙役进来禀告:“大人,有个叫子墨的姑娘求见大人。” “子墨!”凿子念叨一句,之所以没有派人去抓捕子墨,凿子心里明白,只要白梓还活着,子墨迟早会出现。凿子心里一直惦记着子墨,打算处死白梓后,强迫子墨嫁给她。 “祝贺公子即将洞房花烛夜!”诸葛黑笑嘻嘻道。 凿子假装糊涂道:“先生何出此言?” 诸葛黑道:“子墨姑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求见公子。”说罢,诸葛黑起身离开书房,边走边吟诵刘禹锡竹枝词: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凿子传话,让衙役将子墨带进来。子墨见到凿子,施礼道:“大人在上,师妹子墨这厢有礼了。” 凿子端着官架子道:“找本官何事?” 子墨道:“我听说白梓已被皇上定罪,即将问斩,白梓毕竟是我爹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子墨请求大人开恩,让子墨见白梓一面。” 凿子没说话,眼睛盯着子墨。子墨回避凿子的眼光,低下头道:“这段日子,子墨一直在反省,以前任性不懂事,对大人多有冒犯,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凿子听出子墨的弦外之音,说道:“白梓为皇上钦定的死刑犯,想探监绝非易事。” 子墨道:“所以子墨才来求大人,其实这是我爹的意愿,自从白梓入狱,爹爹日夜思念,一病不起,恐怕来日无多,希望大人念旧情允许子墨探监,也好向爹爹有个交待。” 凿子道:“本官尽力而为吧。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不怎么太平,你暂且住在本官这里。” 子墨道:“谢大人关照!” 凿子让仆人将子墨带到后院客房住下,去问诸葛黑对子墨探监的看法。 诸葛黑道:“子墨探监,无论有何目的,都无法改变白梓人头落地之事实,公子但送人情无妨。” 第二天,凿子来见子墨,说道:“本官使银子上下打点,典狱长同意探监。” 子墨向凿子鞠躬道:“子墨谢过大人。” 凿子盯着子墨道:“谢过就算了?” 子墨明白凿子的用意,含羞道:“子墨和爹爹相依为命,若日后大人能赏口饭吃,子墨就是当牛做马也愿意。” 凿子听罢,脸上掠过一丝笑容:“明日本官陪子墨一同去探监!” 第73章 子墨探监 白梓入狱之初,凿子贿赂锦衣卫监狱的典狱长叶有林,让他使用各种手段折磨白梓,使其生不如死。叶有林是魏钊(魏忠贤兄长)的亲信,知道白梓是大名鼎鼎的刨花状元。没有像对待普通犯人那样虐待白梓。倒不是出于同情,而是想利用白梓捞油水赚外快。 为应付凿子,叶有林先将白梓关进不见光线的小黑屋。过了两天将白梓关入一间大号的牢房,里面有全套的木匠工具。 叶有林吓唬白梓道:“要想皮肉不受苦,好好做木匠活。” 叶有林挖空心思极力巴结魏钊,运来紫檀木料,让白梓打造一套桌椅,魏钊收到叶有林送来的家具非常喜欢,心生发财之道,让白梓打造犯人刑具——木枷。各地掌管监狱的官员听说后,拍魏钊的马屁,纷纷抢购木枷,魏钊发了横财。 魏忠贤倒台,魏钊被崇祯免去官职逐出京城。叶有林巴结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吴孟明,又让白梓打造全套的家具。吴孟明看到精美的家具,抓住商机,开始联手叶有林,向各个监狱推销白梓打造的木枷。 那些曾经巴结过魏钊的典狱长们,见风使舵纷纷讨好吴孟明,重新花大价钱购买木枷,一时间木枷供不应求。 叶有林没告诉白梓,新皇帝已经将他列为阉党同犯。叶有林担心白梓要是知道自己活不过秋天,会影响做木枷的效率。为在问斩前多做木枷,叶有林派了十多名会木匠手艺的犯人给白梓打下手。 叶有林提前接到凿子带人来探监的口信,急忙将白梓关进小黑屋。“你先在里面忍耐几时,待魏大人走后再放你出来。” 吃罢早饭,凿子带着子墨来探监,叶有林在监狱大门前恭候迎接。 凿子问道:“白梓现在怎么样?” 叶有林道:“一直关在小号,已瘫痪,成了废人。” 子墨听罢身体摇晃险些晕倒,凿子道:“子墨,怎么了?” 子墨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稳住、稳住,不能慌乱让凿子看出破绽。“没事,天热有些头晕。” 叶有林带着凿子和子墨走进监狱,命令狱卒打开小号。子墨看见白梓躺在烂草堆上。强忍泪水,叫了一声:“白梓!” 白梓躺在草堆上闭着眼睛没吱声。 叶有林道:“犯人的耳朵聋了,听不见说话。”向狱卒道:“来呀,将犯人抬出来。” 两个狱卒抱头架脚将白梓抬出小号,放在地上。为配合叶有林演戏,白梓装得挺像。表情木纳,目光呆滞,说话含糊不清,抬眼皮看了子墨一眼。喃喃自语道:“吃饭,我要吃饭。” 叶有林向凿子道:“在小黑屋关傻了,除了吃饭什么都不知道。” 子墨克制内心的伤痛,向白梓道:“爹爹挂念你生病,叫我来看看你。” 白梓闭着眼睛没反应。 凿子嬉笑道:“白大人一向可好!” 白梓睁开眼睛,反复念叨着:“吃饭,饿!” 叶有林道:“大人,这人成废物了,杀头不杀头没什么区别。” 凿子反问道:“你怎么替犯人说话?杀和不杀是生死之别,怎么会没区别?” 叶有林陪着笑脸道:“下官一时糊涂,说错话了。” 凿子向白梓伸出三个手指,大声道:“你还能活三天,有什么话都告诉子墨吧” 白梓不说话,爬到子墨脚下,抱住她的双腿央求道:“吃饭,我饿,我要吃饭!” 子墨低头和白梓对视的瞬间,看见白梓眨了一下眼。那调皮的眼神一闪而过,只有心灵相通的子墨才能捕捉得到。子墨心里马上明:白梓是在装傻。 子墨配合白梓演戏,推开他的手,说道:“松手,放开我,我不是送饭的。” 白梓不撒手,子墨使劲推,二人双手相碰瞬间,子墨感觉白梓往她手心递了什么东西,子墨迅速将手心攥成拳头,敲打白梓的脑袋。“放手!” 两个狱卒上前拉开白梓。子墨后退几步,趁机将手心中的东西藏金袖口内。 叶有林向凿子道:“大人,我看子墨姑娘和白梓没什么可说的,到此为止吧。” 凿子上前踢了白梓一脚,骂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叶有林送走凿子和子墨,回来见白梓道:“没想到你还挺会演戏,魏大人信以为真。” 白梓反问叶有林道:“三天后我将赴刑场被斩?” 叶有林继续欺骗白梓:“怎么可能,魏大人吓唬你,你是被阉党迫害的人,新皇上英明神武,迟早有一天会赦你无罪,放心干活做木枷吧。” 白梓不相信叶有林的鬼话,才将血书传递给子墨,希望有朝一日获得平反。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新皇上怎会顾及他这样的小人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抗,和凿子拼个鱼死网破。 我要越狱!白梓打定主意,开始实施越狱计划。 第74章 火上浇油 子墨探监后要回家,被凿子阻拦:“爹爹身体不好,若将白梓斩首消息告诉他,岂不是加重病情?不如过段时间再回去告诉此事。” 子墨只得答应凿子先不回家,凿子叫来丫鬟秋香伺候子墨,。名义上照顾子墨起居,实为监视子墨的一举一动。 如何在三天内,将白梓的血书上传给崇祯?子墨凝思苦想无有头绪。诸葛黑受凿子之托,来见子墨,试探道:“白梓伏法后,子墨姑娘有何打算?” 子墨马上明白诸葛黑的用意,叹口气道:“子墨好比是断线的风筝,不知飘往何处?” 诸葛黑道:“子墨姑娘和我家公子自幼在一起,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老夫想做个月下老人,不知子墨姑娘意下如何?” 子墨担心道:“子墨以前冒犯过魏大人,就算子墨有意,恐怕魏大人不会答应。” 诸葛黑笑道:“子墨此言差矣,我家魏公子,说错了,是田公子虚怀若谷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只要子墨姑娘愿意,田公子不会计较过去。” 子墨问道:“不是姓魏吗,怎么改姓田了?” 诸葛黑道:“魏,是阉党强加的姓,公子被迫无奈只得接受,如今万岁圣明,我家公子从善如流,故将名字改为田本善。子墨姑娘若是同意这门婚事,老夫这就告知公子。” 子墨做出娇羞状:“子墨是孝顺女儿,婚姻大事,须征得老父同意。” 诸葛黑道:“对对对,婚姻大事,子墨姑娘说得有理。” 子墨道:“子墨有一事想请先生转告大人。” 诸葛黑道:“愿闻其详。” 子墨道:“白梓即将伏法,他虽犯下不赦之罪,毕竟是我的师兄,子墨今日想出门烧香拜佛,为白梓祷告一番,方得安宁。” 诸葛黑称赞道:“三国时期,董卓被杀,只有大文人蔡邕当街抚尸大哭,只为知遇之恩,子墨姑娘有蔡邕之情义,值得称道。” 诸葛黑回来告诉凿子,子墨已经答应婚事。凿子高兴,却对子墨烧香起疑心。“既然同意嫁给我,为何要给白梓烧香?” 诸葛黑道:“不忘旧情,乃人之常情,烧香祷告,放下心事,只为了却旧缘。” 凿子还是不放心,派丫鬟秋香跟着子墨去庙里烧香,又派两个锦衣卫暗中监视子墨的举动,以防不测。 子墨以前陪小倩烧香,认识该庙的慧通长老,趁秋香在庙外等候,子墨将白梓写的那份血书交给慧通长老,请他转给小倩。 子墨带着秋香前脚离开,慧通长老后脚出门,按照子墨告诉的地址,找到小倩,交与血书。 小倩看罢血书,更加钦佩白梓。来见路御史,请他将血书上奏崇祯。时间紧急,路御史不敢怠慢,连夜求见崇祯。此时的崇祯,正处于焦头烂额之中 关外战事又起,奏章像雪片一样飞往京城。崇祯勤政,熬夜在乾清宫批奏章。有太监进来禀告:“万岁,路御史有急事求见。” 崇祯道:“让他进来吧。” 路御史进来,施罢君臣大礼,崇祯先发话:“路爱卿来的正好。关外战事激烈,各地粮草却迟迟供应不上,朕封你为钦差大臣,连夜去山西督察粮草,不得有误。” 路御史道:“臣接旨。万岁,臣手里有一封白梓在狱中写下的血书,请万岁过目。” 崇祯日理万机,早就忘了白梓的事情,疑惑道:“白梓是何许人也?” 路御史简明扼要说了一遍白梓和凿子的事情。 “是那个木工司的尚书啊。”崇祯想起来了:“不是已定罪秋后问斩吗?” 路御史道:“白梓被魏天驹迫害,含冤入狱,请万岁明鉴。” 崇祯接过血书正欲展开观看,报事的太监风风火火跑进来:“万岁,关外加急奏章!” 崇祯放下血书,接过奏章,看罢将奏章狠狠地摔在地上,气得浑身直哆嗦。 路御史斗胆问道:“万岁,何事如此动怒?” 崇祯愤懑道:“关外战事频繁,正用人之际,袁崇焕杀掉手毛文龙,真是岂有此理!” 路御史劝崇祯:“万岁息怒,此事必有起因,臣耳闻袁崇焕与毛文龙素来不和,未成想二人怨恨如此之深,毛文龙居然丢了性命。” 崇祯心情烦闷想单独思考朝中大事,向路御史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马上动身去山西催粮草!” 路御史提醒崇祯道:“万岁,别忘了看血书。” 崇祯嫌路御史啰嗦,“休的啰嗦,快去吧!” 路御史见崇祯双眉紧锁,担心惹恼这位脾气火爆的皇上,不再说什么,退出乾清宫,顾不得回家,连夜启程奔山西。 小倩不见路御史回来,心急如焚,派路御史的家仆出门打探消息。家仆回来告知:“大人被皇上连夜派往山西督查粮草。” 小倩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梓明日就要开刀问斩,皇上是否看到那封血书?小倩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只得在心中默默祷告苍天开眼,放白梓一条生路。 比小倩还心焦的是凿子,他接到典狱长叶有林的通报: 白梓越狱了! 第75章 金蝉脱壳 每隔三日,叶有林派一辆马车来到监狱拉走木枷。马车夫和狱卒们混得很熟,出来进去,狱卒不怎么检查。白梓通过观察,打算利用马车逃出监狱。 白梓之前早有准备,用木枷剩下的边角料,拼凑一个大柜。故意让叶有林发现。 “这是给谁打的木柜?” 白梓道:“是我打着玩的,全是边角料拼凑的。” 叶有林手抚摸平滑如镜木柜,啧啧称奇道:“边角料都做得这么好,要是整块木料那得什么样?这个木柜本官要了。” 白梓道:“大人想要柜子,我用好木料重新打造一个,这个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叶有林道:“我就相中这个了,有好木料,是个木匠就能打出来。” 白梓道:“谢大人夸奖,这个木柜全是硬木,非常沉重,先抬上马车,我在安装柜盖板。” 四个给白梓打下手的木匠,将木柜台上马车。到了午饭时间。白梓向叶有林道:“上盖板是个力气活,待我吃完饭再干吧。” 叶有林道:“不着急,今天拉走就行。” 吃罢午饭,白梓指挥两个木匠,将柜盖板抬上车。 白梓敲敲打打,很快将柜盖板装上,向马车夫道:“这个柜怕暴晒,你先歇息,待天气凉快下来在走也不迟。” 今日的太阳特别毒辣,烤得人受不了,马车夫也不愿意大中午的顶着太阳赶车。白梓这么一说,正合他意。将马车赶到房山墙背阴的地方,自己找个树阴躺下,头枕着坐垫闭目养神。 巡逻队狱卒和犯人们此时都在打盹睡觉,白梓回到牢房,从烂草堆下抽出早就准备好的木头人,套上囚服,头朝里脚朝外放在烂草堆上。木头人做得逼真,若不上前仔细看,手脚和脸面和白梓相差无几。 为白梓干活方便,叶有林下令,白梓所在的囚室不锁门。监狱有高大的围墙,大门里外设有三道岗,叶有林一点都不担心白梓逃出去。自从这个监狱建成后,还没有一个犯人能越狱。 白梓放置好木头人,为防中暑,白梓将一块湿毛巾缠在额头上,提着一把凿刀走到门口,向外张望。外面知了鸣叫,巡逻岗哨因为天热,不知躲到什么地方,马匹低头吃着草料,偶尔能听到犯人的鼾声。 白梓蹑手蹑脚溜出囚室上马车,打开柜盖板,钻进柜内,用凿刃撬开事先做好的榫头,露出铜钱大小的透气孔,然乎伸手将柜盖板扣上。 午后末时,马车夫醒来,感觉天气不那么热了,见大柜已经放在车上,收拾好草料,赶车离开。都是熟人,把守大门的狱卒和马车夫寒暄几句,开门放行。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白梓掀开柜盖板,翻身出来,未等马车夫反应过来,白梓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凿刃抵住马车夫的脖颈:“继续赶车,乱动割喉!” 马车夫吓得面如土灰,按照白梓的吩咐,掉转马头向城外奔去。走了一个多时辰,白梓让马车夫喝住牲口停车。 白梓跳下车,说道:“我要是你,赶车逃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说罢扬长而去。马车夫不敢回去向叶有林交差,赶着马车奔向他乡。 到了开晚饭时间,叶有林不见白梓来吃饭,问一个狱卒:“白木匠怎么没来吃饭?” 狱卒道:“还睡着呐,叫了几声没动静,估计是这几天累坏了。” 叶有林好奇,来到白梓那个囚室,见白梓脚朝外头朝里躺着。大声叫道:“白木匠,醒醒,吃饭了!” 见白梓没有反应,叶有林上前踢了一脚白梓,感觉踢到木头上,俯身细看,原来是木头人,大声叫道:“白梓跑了!” 叶有林马上召集狱卒,将监狱搜个遍,不见白梓踪影。门卫说今天只有马车夫,再无他人出入。 藏在柜内逃走了!叶有林恍然大悟,挨个抽打门卫的抽嘴巴。边打边骂道:“为何不开柜检查?” 门卫自知理亏,不敢争辩。叶有林打累了,这才想起给凿子送信,明日开刀问斩,皇上钦定的犯人逃走了。叶有林感觉后脖颈嗖嗖冒凉风,是被砍头的预兆。 凿子已经请了人送绰号“操刀鬼”的京城名刽,做为明日活剐白梓的操刀手。正在书房和诸葛黑说,要把白梓人头挂在城门上暴晒三天。叶有林神色慌张跑进来,扑通跪下道:“大人,白梓越狱逃走!” “什么?”凿子气得飞起一脚踹倒叶有林。 诸葛黑问道:“锦衣卫大狱固若金汤,犯人插翅难逃,白梓是怎么逃出去的?” 叶有林爬起来,说了一遍白梓逃跑经过。凿子大骂叶有林废物、饭桶,连个犯人都看不住! 凿子命人将叶有林捆绑关押等待问罪,下令张贴布告:通缉逃犯白梓,凡举报者,赏银百两。 第76章 被抓壮丁 今天是白梓赴刑场之日,子墨一夜无眠,小倩是否把血书呈给皇上?皇上能不能赦免白梓? 子墨无心吃早饭,她猜测,凭凿子的阴毒性格,一定会带她去刑场观看白梓人头落地。子墨在袖口内藏了一把小刀,一旦白梓在劫难逃,她就和凿子拼命。 子墨等到中午,还不见凿子有什么动静,心里着急,打算出院子到外面看看。家丁拦住子墨:“小姐,没有大人许可,不得外出。” 子墨问道:“你去禀告大人,就说子墨今日跟随大人去刑场观刑。” 家丁道:“大人一夜未归。” 子墨心中有了一丝光亮,凿子这时候还不露面,难道是皇上看到了血书降旨赦免白梓无罪? 却说凿子,在剿逆司忙到天亮,各路探子陆续回来禀告,不见白梓踪影。诸葛黑道:“事以至此,不如向皇上禀告实情,所有过错都往典狱长身上推,皇上不会怪罪于你。” 凿子上早朝,殿前宣旨官告知文武大臣,今日皇上只处理和辽东战事有关的奏折。凿子心想,正合吾意,能拖一天是一天,抓住白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凿子回到处逆司,亲自带着一班锦衣卫搜查缉拿白梓。 白梓一直躲在乡下,见一农家院挂着晾晒的衣服,这户人都外出干农活,白梓换上衣服,看上去和种地的农民没啥区别。白梓打算去智真长老那个寺庙躲藏几日,路遇一个施舍粥棚,十多个逃荒要饭的人蹲在路边,端着大碗喝粥。白梓饥肠辘辘,要了一碗稀粥,刚喝一口。从粥棚后面闪出十名手执利刃的军兵,领头是周把总(把总,近似于连长)大声吆喝道:“都他娘的喝饱没?” 喝粥的众人见到官兵,吓得不敢出声,白梓看了周把总一眼,不慌不忙继续喝粥。 周把总道:“都站起来!” 众人站成一排,周把总挨个挑选,见是青年男子,便让兵丁拉出来。周把总转眼看见白梓还在喝粥,骂道:“别他娘的喝了,拉过去!” 白梓道放下粥碗:“拉人做什么?” 周总兵道:“干活。” 白梓问道:“干什么活?” 周总兵不耐烦地瞪了白梓一眼:“哪儿他娘这么多废话,拉过去!” 兵丁将白梓拽到青年男子队列。 周把总一挥手:“全部带走!” 兵丁押着白梓等几名男子来到一处兵营,白梓看见操场上有教官正在训练兵丁。白梓明白了,自己被抓了壮丁。 白梓等新来的人马上列入训练队伍,按照教官的指令,围着操场跑步。这些人大都是逃荒要饭被抓到这里,天热肚子无油水,跑几圈便有倒地者。教官挥着皮鞭边打边骂:“你个孬种,给老子爬起来!” 白梓仗着年轻体力好,才没有晕倒。晚上,这些壮丁关在简陋的营房里,睡在两排大通铺上。挨着白梓的人长得又黑又瘦,自嘲为瘦猴,问白梓:“你是不是喝粥的工夫被抓了壮丁?” 白梓称是。 瘦猴道:“粥棚是诱饵,看见年轻男子就抓。听说训练三五日,就送到辽东战场和后金军打仗,九死一生。” 白梓道:“你这么瘦弱能上战场打仗?” 瘦猴:“是呀,和送死没啥区别。” 白天,趁训练间隙,瘦猴来到白梓身边低声道:“实在受不住了,等不到上战场,我就得死这里,反正都是死,不如逃走。” 白梓环顾兵营四周,一人多高的木栅栏,不可能翻出去。“这么高的栅栏,还有巡逻队岗哨,很难逃出去。” 瘦猴道:“我观察好了,午夜子时过后,站岗把门的哨兵都犯困打盹,可趁这个机会逃出去。” 第二天训练,教官挥鞭打抽一个晕倒的新丁。白梓实在看不下去,向教官道:“人若打残了还上什么战场杀敌?” 从没有新丁敢和教官这么说话。教官挥鞭要抽打白梓:“你他妈的肉皮痒痒!” 白梓一把钳住教官的手腕,常年推刨子,白梓的手劲格外有力,稍一用劲掐捏教官手腕,教官疼得直叫唤,手中的鞭子脱落在地。 两个卫兵见状,上前架住白梓。 教官恼羞成怒,命令卫兵道:“抓起来关禁闭!” 两个卫兵架着白梓,关入一个无窗的小木屋里。两天过后,白梓被放出来,连着两天没吃没喝加上闷热,白梓差点虚脱,头重脚轻走路一摇三晃。教官骂道:“下次再他娘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子关你十天!” 白梓觉得自己在这里迟早会被折磨死,悄悄和瘦猴商量,如何逃出兵营。 第77章 贩回兵营 瘦猴坚持认为,午夜逃跑是最佳时机。白梓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同意瘦猴的计划。二人假装睡觉,约莫到了子时,悄悄溜出营房。来到兵营的南门,把门的两个岗哨果然在睡觉。白梓打开木栅栏门,跟着瘦猴撒腿就跑。 瘦猴说他有个姑父住在附近,可先到姑父家落脚。天亮的时候,瘦猴带着白梓来到姑父家。瘦猴说了一遍喝粥被抓壮丁的前后经过。姑父同情二人的遭遇,留他们住下。 瘦猴的姑父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留着一绺山羊胡,有些微胖。让白梓感到怪异的是,家里居然没有灶台。 瘦猴看出白梓的疑惑,说道:“姑父是老光棍,不做饭,每天有饭馆的小伙计给送酒菜。” “这几天不能出门,”姑父说道:“你二人逃出兵营,官兵肯定会派人搜查缉拿,躲过这个风口再走。” 吃罢午饭,白梓觉得疲惫无力眼皮睁不开倒在床上睡去,瘦猴和姑父对视而笑。 瘦猴叫白梓道:“醒醒!醒醒!” 白梓无有反应。 瘦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姑父,药劲犯了,我看可以送人了。” 姑父出去套好毛驴车,和瘦猴一起将白梓抬上车。“半路不会醒吧?”瘦猴担心道。 姑父道:“放心吧,没有两个时辰,醒不了,姑父配的蒙汗药天下第二好用。” 瘦猴道:“第一好用的是谁?” 姑父道:“只有天知道。” 瘦猴赶着毛驴车来到另外一处兵营,站岗的卫兵认识他,打开营门。“今天怎么就送一个来?” 瘦猴道:“生意不好做啊。” 瘦猴赶车来到营房前,两个官兵上来,将昏睡的白梓抬进营房内。带兵的杨把总过来递给瘦猴二两银子。 瘦猴不满道:“怎么少给一两?” 杨把总道:“朝廷把饷银都给了辽东,过些日子只能拿铜板换人喽。” 瘦猴道:“给了那么多饷银也没见打几场胜仗,都让当官的贪污了。” 杨把总道:“你小子说话留神,小心老子告你诽谤朝廷。” 瘦猴笑道:“我要被斩了,没人给把总爷送人赚饷银喽。” 杨把总道:“你回去告诉周把总,别他妈说大话使小钱,老子给他送去十个人,他他妈只给我五个,这么玩下去生意还怎么做?” 瘦猴道:“把总爷放心,下次一定补上。” 半夜时分,白梓醒来,感觉嗓子眼冒烟,下床找水,猛然发觉不对劲。四处漏风的木板棚挂着一盏马灯,透过门缝,看见站岗的兵丁。什么时候回到兵营? 白梓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方知上当。让白梓感觉好奇的是,为何不将他送回原来的兵营? 白梓敲门喊道:“开门!开门!” 外面站岗的哨兵喊道:“把总大人,这人醒了!”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房门打开,杨把总走进来,上下打量着白梓:“嗯,体格还算健壮。没来兵营之前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白梓:“是木匠,叫白梓。” 杨把总眼睛一亮道:“我这就缺木匠,要是手艺好,老子重用你。” 白梓道:“是谁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你和谁逃出来的?”杨把总脱口而出,说完感觉说错话了,补充道:“谁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再想着逃跑,再被抓住,你可就不值钱了。” 白梓推测,应是瘦猴设下的圈套。难怪逃跑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岗哨假装睡觉配合瘦猴做戏。白梓不明白的是,瘦猴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杨把总让兵丁找来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又拿来木匠工具,吩咐白梓道:“先把这些破烂收拾收拾。” 白梓动手重新将这些桌椅组合,几天的工夫,打造出一批新的来。杨把总亲自试验,将椅子摔了几个回合,然后坐上去。椅子严丝合缝稳稳当当。 杨把总道:“嗯,手艺不错。” 第二天吃罢早饭,白梓走出营房,看见院里放着一辆断轴的城三角形的三轮木车,问杨把总:“这是什么车?” 杨把总道:“炮车,打仗用的,车轴断了,你给修理修理。” 白梓道:“木车太重,我一个人搬不动。” 杨把总派两个兵丁给白梓打下手。白梓忙了两天,重新换轴、抹油安装车轮。杨把总亲自试推一圈,称赞道:“感觉比原来好用多了,轮子也不卡壳。白木匠以前打造过这样的炮车?” 白梓摇头道:“没有,这个车上架设什么样的大炮?” 杨把总道:“红夷大炮,听说辽东的老罕王努尔哈赤,就是被这大炮给打死的。” 第78章 借酒脱身 凿子回家见子墨,告诉她:“白梓在斩首的前夜吃最后的一顿牢饭,吃得太多,撑死了,算他白梓有福气,撑死总比砍头好。” 子墨半信半疑,问道:“白梓埋在哪里?” 凿子道:“是监狱埋的,这种重罪犯人,不会有什么棺木,刨坑埋了就不错了。” 子墨叹气道:“可怜的白梓,竟落得如此下场!” 凿子借口说有公差要办,离开子墨。不大一会,诸葛黑来见子墨:“老夫给子墨姑娘道喜了。” 子墨明知故问道:“喜从何来?” 诸葛黑道:“子墨要做尚书夫人喽。” 子墨做出害羞状,说道:“先生莫乱开玩笑,哪有这么快?” 诸葛黑道:“老夫未开玩笑,公子难得有几日空闲,老夫掐指一算,后天便是吉祥之日,公子、子墨喜结连理共度洞房花烛夜。” 子墨吃惊道:“后天?这也太快了吧?” 诸葛黑道:“早日成亲,大吉大利!” 诸葛黑走后,子墨心乱如麻,白梓生死未知,凿子逼婚,这便如何是好?就是死也不能嫁给凿子! 子墨盘算着如何在三天内逃出凿子的魔爪。身边有丫鬟夏花形影不离,门外有家丁把守,要想逃出去绝非易事! 凿子和诸葛黑在书房商议如何操办婚礼之事。诸葛黑说道:“公子现在为朝廷大臣,做事要考虑长远。” 凿子不解其意,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诸葛黑:“老夫听说皇上节俭,灯油都舍不得用,攒下公帑作为军饷。公子大婚,手下官员送的彩礼可上奏皇上,充当辽东饷银,臣子这么做,皇上一高兴,公子便高升,可谓一举两得。” 凿子明白了诸葛黑的用意,称赞道:“先生高见!” 说话到了中午时分,丫鬟夏花进来禀告:“大人,子墨姑娘备好酒菜,请大人到膳厅就餐。” 凿子问道:“是子墨姑娘亲自做的酒菜?” 夏花道:“是的,子墨姑娘知道大人最爱吃什么,亲自下的厨房。” 诸葛黑笑道:“佳人陪酒,公子还不快去逍遥一番?” 凿子来到后院吃饭的膳厅,看见一桌丰盛的酒菜,子墨已在桌旁恭候。 凿子喜滋滋说道:“自从离开保定府,再也没吃过子墨做的饭菜。” 子墨:“近日大人忙于公差,难得有几日空闲,子墨下厨做了几个小菜,陪大人小酌。” 子墨说罢,把盏为凿子斟满一盅酒,又给自己斟满一盅。双手端起酒盅道:“大人请!” 凿子没有端起酒盅,看着子墨道:“称呼不对。” 子墨道:“二师兄。” 凿子道:“还不对。” 子墨害羞道:“相公请!” 凿子这才端起酒盅:“这就对了,为夫和娘子干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子墨嘴唇沾了一点酒:“子墨不会喝酒,相公见谅。”欲给凿子斟酒。凿子伸手端过子墨的那个酒盅,一饮而尽。“好酒!” 子墨斟酒,凿子开始玩花样,说道:“娘子先喝一小口,为夫再接着喝一大口。” 子墨照办,嘴唇沾酒,再递给凿子。凿子不在伸手接盅,张嘴等子墨灌酒。子墨左一盏右一盅的灌酒,凿子来者不拒,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睡着了。 子墨叫过来夏花吩咐道:“大人醉酒,做醒酒汤来。” 夏花道:“姑娘,醒酒汤用什么做?” 子墨故意说得复杂,什么冬虫夏草天山雪莲关东老参,文火慢熬一个时辰。夏花听得稀里糊涂。 “姑娘,这些配方后厨没有啊?” 子墨道:“去药铺买。” 夏花道:“秋香愚笨,不知道那个药铺有姑娘说的这些药材,不如奴婢跟着姑娘一起药铺买。” 子墨道:“也行。” 二人来到门口,负责看守子墨的家丁问道:“子墨姑娘,干什么去?” 子墨道:“大人醉酒,我带夏花买些药引子做醒酒汤。” 家丁道:“让秋香一人就行了。” 夏花道:“姑娘说得那些药材我记不住,也不知道哪里有卖的。” 子墨向家丁道:“秋香,你和他一起去药铺吧,抓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看药材的颜色和气味,别买到假药材,配错了药引子,会要大人的命。” 子墨这么一说,家丁怕担责任,又一想,反正大人和子墨就要成亲了,由有夏花跟着,子墨不会怎么样。 家丁道:“下人更不懂药材,还是姑娘和秋香去吧。” 子墨走出院子,心中暗喜,心里道:凿子,你就做白日梦去吧! 子墨带着秋香来到一家药铺,随便买了几服药,打道回府。走到半路,子墨道:“夏花,等我一下,内急,憋不住了。”看见前面有半截未完工的砖墙,可以遮住行人视线。“夏花,你在这帮我望下风,免得被人撞见。” 子墨说罢绕道砖墙后服下身去。夏花手里提着一包草药,后背对着砖墙替子墨望风,忽见有个男人向这边走来。“姑娘,有人要过来,完事没?” 不见子墨回话。夏花起疑,来到砖墙后,不见子墨踪影。 第79章 尚方宝剑 子墨以内急为借口骗过夏花,一路狂奔来到路御史家,见到小倩。 小倩问道: “这些日子没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被凿子软禁了,你是怎么脱身的?” 子墨顾不上说自己,向小倩打听白梓,是否如凿子所说,撑死在监狱。 小倩道:“凿子胡说八道,我听路伯父的家人说,白梓越狱逃走,。” 子墨长出一口气,坐在床上床上顿感身心疲惫。这些日子一直处于高度紧张她,终于有了片刻的欢愉。旋即又担心起白梓的安危,“但愿藏到凿子找不到的地方。” 小倩道:“路伯父被皇上连夜调派山西督促军粮,不知皇上是否看到血书。只好等待路伯父回来再做打算。” 却说凿子酒醒后不见子墨,也不见丫鬟夏花,问看门家丁:“子墨和夏花怎么不在了?” 家丁道:“子墨姑娘和夏花出去给大人买醒酒药。” 凿子疑惑道:“走了多长时间?” 家丁道:“快一个时辰了。” 正说着,凿子抬头见夏花急匆匆跑回来。 凿子道:“夏花,子墨呐?” 夏花“哇”的哭出声来:“大人,子墨不见了。” 夏花说了一遍经过。凿子气得挥手扇了夏花一巴掌,骂道:“你个蠢丫头,告诉你多少遍,要寸步不离子墨!” 夏花吓得跪地磕头:“大人饶命,奴婢该死!” 白梓又一脚踹倒看门的家丁:“狗奴才,怎么看的大门!” “公子息怒,”诸葛黑听见动静从书房出来劝凿子:“公子把两个下人打死也无济于事,难怪两个下人没看出来子墨要逃跑,就连老夫和公子也都一时大意,上了子墨丫头片子的当。” 白梓越狱、子墨逃走,凿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更让他难堪的是,婚礼请柬都发出去了,新娘没了。 凿子气得七窍生烟,对天发誓,抓住白梓、子墨千刀万剐点天灯! 诸葛黑道:“怒火会让人失去理智,老夫猜测,白梓、子墨迟早会露面。当务之急,是讨得皇上的欢心,要向九千岁那样,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凿子泄气道:“除非本官把自己阉割了!” 诸葛黑道:“公子说得是气话,老夫早就说过,宫中那么多太监,为何只有魏忠贤能做大?皆因善于揣测皇上的内心想法。就算得罪天下人,只要皇上高兴,他人奈何不得。” 凿子冷静下来,向诸葛黑道:“先生可有锦囊妙计?” 诸葛黑道:“子墨逃走,婚事告吹,彩礼泡汤。公子不如向皇上奏一本,处逆司所有官吏,欲将半年的俸禄充当军饷,为皇上分忧。” 凿子道:“半年没俸禄,手下的官吏还不吃了我?” 诸葛黑道:“他们只会更加卖力气搜刮钱财,羊毛出在羊身上。还是那句话,只要皇上高兴,其他都是屁。” 凿子照办,向崇祯奏本,将半年俸禄充当军饷。崇祯看罢奏章,感概道:“若文武百官都想处逆司的尚书一样,为朕分忧,大明岂不是迎来太平强盛?” 崇祯下旨,朝中百官,都要效仿凿子将半年俸禄充当军饷。百官听到圣旨,默默在心里问候凿子的祖宗八代,表面上还是互相攀比献出俸禄。半年、一年、十年,工部侍郎左大人最狠,当众宣布,从现在开始到告老还乡,俸禄全部充当军饷。崇祯是个明白人,及时叫停攀比献俸禄,规定最多不超过一年。 崇祯召见凿子:“爱卿心系辽东战事,为朕分忧首捐俸禄充军饷,朕大为感动。辽东战况激烈,除了粮草,还需要大量战车、炮车、运粮车。如今阉党已被扫除干净,剿逆司无甚大用,改为军器局。朕听说爱卿是木匠出身,加封爱卿为军器局左侍郎。” 凿子跪地叩头道:“谢万岁!” 崇祯递给凿子一把宝剑,说道:“车辆制造不得延误或疏忽,朕赐爱卿一把尚方宝剑,有怠工者,先斩后奏!” 凿子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怎么下朝的,回来见诸葛黑,亮出尚方宝剑,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诸葛黑笑道:“祝贺公子获得万岁青睐,有了这把尚方宝剑,公子可睥睨天下,哪个不服,斩立决!” 凿子道向诸葛黑鞠躬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令本官开悟!” 凿子马上着手将剿逆司改为军器局,购买木料、征集工匠打造各式战车。钱员外又有了发财之道,协助凿子买木材以次充好,吃中间差价贪污公帑。 军器局造好的炮车先在京军(守护京城的军队)实验坚固性,白梓所在的兵营分到五辆炮,经过一路颠簸,全部脱卯散架。杨把总叫白梓看看,为何新炮车全成了破烂货。 白梓看罢炮车木料道:“全是朽木头做的,不散架才怪!” 第80章 一炮成名 凿子在京军试用炮车反馈信息中发现了一例特别的报告,其他的报告写的大都是炮车一路颠簸散架,这份报告却指出了木料是朽木、榫卯结构有严重瑕疵。 凿子问手下人:“京军十八营的把总是木匠出身?” 手下人道:“不是。” 凿子道:“报告写得这么详细,一定是懂木匠的内行,待本官有空闲的时候去十八营看看。” 凿子担心皇上知道这些破烂炮车会迁怒于他。见钱员外,让他收敛一下,不能全用朽木造车,十辆车得有四、五辆是好木头打造的,届时也好向皇上交差。 有御史官向崇祯弹劾军器局炮车以次充好,骗取朝廷饷银。崇祯召见凿子询问详情。凿子道:“万岁,臣已将几个害群之马斩首,杀一儆百,杜绝后患。” 崇祯哪里知道,凿子杀得是几个拒绝贿赂不弄虚作假的官吏,再无人敢发声反抗。诸葛黑又给凿子献上一计,军器局举办一场炮车实战测试,届时请皇上观看,打消传言。 凿子认为这是向皇上表衷心的绝佳机会,给钱员外下令,购买最好的木料,找最好的工匠打造十辆能架设红夷大炮的炮车。钱员外不敢怠慢,很快运来木材,工匠们连夜开工。 杨把总是个有野心的人,不想当一辈子把总。得知军器局要举办炮车测试,觉得有机可乘,问白梓:“白木匠能不能打造一辆跑车?” 白梓道:“能,但有个条件。” 杨把总道:“但说无妨。” 白梓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兵营的?” 杨把总笑道:“就这事啊,实话告诉你吧,是瘦猴送你过来的。” 杨把总将军官们之间吃空饷互相倒卖兵丁的事告诉白梓。像把总级别的军官俸禄一年下来也就区区几两银子。根本不能养家糊口,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吃空饷。有人想出一招,用抓来的壮丁充数,过几天再让这个壮丁逃跑,保留花名册不除名,俸禄照领;再将逃跑的壮丁,换个名称送到其他兵营充数。 如此这般来回折腾几次,当官的大有赚头。像杨把总这个兵营,花名册登记有一千军兵,实际人数还不到六百。 “上级不巡查吗?”白梓吃惊地问道。 “查也是走过场,”杨把总道:“巡查的也没多少俸禄也得吃空饷,大家心照不宣彼此彼此。要是皇上派钦差大臣来查,贿赂一下钦差,万事大吉。” 白梓道:“这样兵营还怎么打仗?” 杨把总道:“京军守卫京师不打仗。向你这样有本事的新兵很少见,我不会再转手。” 白梓道:“打仗的卫军也这样吗?” 杨把总:“卫军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样的俸禄,不吃空饷谁还去领兵打仗?” 白梓按照杨把总的吩咐,很快打造出一辆炮车。杨把总先在自家操上演练一回,将红夷大炮架到车上,发射几个炮弹,车架稳如泰山无有脱榫松动的迹象。 杨把总心里有了底,使银子打通关系,将白梓造的这台炮车运到指定的测试操场。 到了实战测试这天,崇祯带着文武百官坐在主席台上观看。只见操场上一字排开十辆炮车,上面架着红夷大炮。装弹手、点火手做好准备,等待发射。 凿子为今天的号令官,手执红绿两色小旗。凿子举起绿色旗子,发号施令:“装弹!” 兵丁往炮膛填入炮弹。 凿子举起红旗:“点火发射!” 兵丁点燃引线,炮弹出膛,落到百米开外的空地爆炸。 再看炮车,除了白梓打造的那辆,余下九辆全部被大炮的后坐力震得散架,有两个开炮的兵丁被飞起的车轮砸得脑浆迸裂。 凿子傻眼了,用的都是好木料,工匠也都是行家,怎么就不扛震?还好,有一辆没散架。凿子上前观看,差点气歪鼻子,这辆车没有军器局编号,是外来的冒牌货。 崇祯走下主席台,来到近前道:“红夷大炮威力巨大名不虚传,炮车却成了累赘,发射一次炮弹,炮车就散架,大炮重千余斤,军兵怎能搬得动?若此时敌兵攻上来,明军岂不是全军覆没?” 凿子道:“万岁圣明,这次试射测试效果不佳,日后还需改进炮车,使其坚固耐用。” 崇祯指着白梓打造的那辆跑车问道:“为何这辆跑车坚固无损?是何人打造?” “这个,”凿子一时语塞,“待臣回军器局查明,再启奏万岁。” 崇祯道:“带他见朕,朕要嘉奖这位不可多得的工匠!” 凿子回去展开调查,这辆炮车是京军十八营杨把总送来的。凿子和诸葛黑商议下一步对策。 诸葛黑道:“杨把总敢行贿调换车辆,可见此人胆大包天野心勃勃,皇上要是知道这辆车出自他的手下,必定重用和封赏此人。届时公子恐怕会被冷落。” 凿子在书房转了几圈,停住脚步,眼里冒出凶光:“无毒不丈夫,我要杀了杨把总和打造这辆炮车的工匠!” 第81章 杀错目标 凿子知道钱员外黑白两道通吃,让他查查这辆外来炮车是怎么出现在测试场地。几天的工夫,钱员外向凿子汇报:“此辆车出自京军十八营,领头的把总姓杨,手下有个叫武三的木匠,此炮车为武三打造。” 凿子让诸葛黑代笔,给杨把总的上司戴总兵传口信,戴总兵来十八营见杨把总,问道:“你手下有个叫武三的木匠?” 杨把总:“是有这个人?” 武三,是杨把总在名册上给白梓写的假名。除了杨把总,没人知道白梓的真实姓名。 戴总兵道:“军器局左侍郎田本善大人要召见你和武三木匠,有重赏。” 已经有人告诉杨把总,武三打造的那辆炮车得到皇上的赏识。像杨把总这种低级军官,想见皇上一面比登天还难,正琢磨如何面圣请功。戴总兵这么一说,杨把总满心欢喜,马上要带白梓去军器局领赏。 “慢着!”戴总兵沉下脸道:“没经过本总兵许可,你就敢越俎代庖将炮车送到军器局,该当何罪?” 杨把总急忙跪倒在地:“总兵大人,都怪下官贪功心切一时糊涂忘了请示总兵大人。” 戴总兵道:“本官已和黎提督黎大人商议过,打算组建一支炮车营,缺木匠人手,将你手下的武三调到炮车营。” 杨把总马上明白戴总兵的用意,心里骂道:老匹夫你这是釜底抽薪,断我的财路和官路,想借武三木匠为自己捞名声! 官大一级压死人,杨把总心里骂,脸上还得装出笑模样:“待下官见过军器局田大人回来,再送武三去炮车营。 戴总兵心里道:少来这套,万一田侍郎也看中武三,老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道:“造炮车为紧急军务,你代武三领回奖赏,武三随本官去炮车营。” 杨把总心里骂娘,只得按照戴总兵的吩咐,去军器局见凿子。 杨把总带着一名卫兵来军器局衙门,通报姓名,衙役道:“侍郎大人在后院书房等待二位,跟我来。” 杨把总和卫兵跟着衙役走进后院,两只箭射飞来,正中杨把总和卫兵的面门。衙役转身,确认二人已经死亡,来书房见凿子:“大人,杨把总和另外一人已死于箭下。” 凿子:“用草席裹好拉出去埋了。” 晚上,戴总兵接到凿子派人送的口信,杨把总为人狷狂,出口不逊,被田大人斩首,卫兵反抗,亦被除之。 戴总兵心里乐开花,杨把总死了,武三木匠归他所有。戴总兵委任白梓为炮车营木工首,带领一群工匠打造炮车。 凿子上朝向崇祯启奏:“万岁,臣已查明打造坚固炮车之工匠,此人嗜酒如命,昨夜醉酒不慎跌入水沟呛水而死。” 崇祯叹气道:“可惜!可惜!” 却说戴总兵向崇祯邀功心切,将白梓等十余个工匠软禁在军营的炮车坊院内,有军兵看守,强迫他们日夜劳作,有个工匠不堪劳累晕倒在地,监工头不分青红皂白举鞭就抽。 白梓见状上前一把攥住监工的手腕,监工大骂道:“松手,想造反不成?” 白梓稍一用力,监工疼得直叫唤:“好几天没合眼,工匠是人不是牲口!” 把守的兵丁见状,呼啦围上来,正欲围殴白梓。 “住手!”戴总兵来炮车营巡查,见状喝住兵丁。 白梓松开监工的手腕。监工恶人先告状:“大人,这个武三要造反!” 白梓不卑不亢道:“大人,要想造好炮车,必须保证工匠们吃好睡好,若监工再肆无忌惮的打人,请大人将我斩首,否则我就罢工。” 戴总兵抽出腰刀看着白梓,其他工匠以为戴总兵要对白梓下手,纷纷上前护住白梓。 监工喊道:“反了你们!” 监工话音未落,戴总兵手起刀落砍下监工的人头。向白梓说道:“武工首自管安心干活,本官不会亏待你们。” 戴总兵不在派监工,工匠们一日三餐按时吃饭到点休息。白梓带着工匠们造出炮车。试射后炮车完好无损。戴总兵大喜,向上司黎提督报信。黎提督向崇祯上了一道奏章,红夷大炮再无炮车不坚固之忧,京军已经打造出坚固耐用的炮车。 崇祯看罢奏章,亲自来到京军大营观看,果然如黎提督所言,数辆炮车经过发炮测试,无一辆损坏。崇祯马上派人将这些炮车火速运往辽东战场,奖赏黎提督和戴总兵,各升一级军衔,继续督造跑车。 凿子得知这个消息后,派人打探一番。探子回来禀告,打造炮车的木工首还是那个武三木匠。 凿子吃惊,内心道:难道上次杀错人?我要京营去见识一下这位武三木匠。 第82章 刀下留人 凿子来京军大营求见已升为提督的戴总兵:“本官听说戴总兵军手下有一批能工巧匠,打造的炮车坚固耐用,特意来求见将军大人,带本官到炮车营观摩一番。” 戴总兵不敢怠慢,亲自带着凿子来到炮车营巡查。白梓和工匠们专心致志地打造炮车,没看见凿子等人来到炮车营。凿子一眼认出白梓。心里骂道:好你个白梓,原来躲藏在军营! 凿子没有惊动白梓,和黎提督敷衍几句,回到军器局见诸葛黑,告知在炮车营见到白梓。 “公子可确定那是白梓?”诸葛黑问道。 凿子:“就算烧成灰都认的。” 诸葛黑道:“奇怪,白梓怎么会藏身于兵营?” 凿子:“先生有何计策可除掉白梓?” 诸葛黑踱步道:“白梓打造出坚固的炮车,兵营肯定视他为宝贝,既不会放他走,更不会让他丧命。” 凿子道:“我向皇上启奏,兵营中发现皇上钦定的罪犯。” 诸葛黑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正是用人之际,皇上不会杀掉白梓。皇上事必躬亲,若仔细过问白梓一案,公子性命堪忧。” 凿子焦急道:“实在不行,鱼死网破,我和白梓一命抵一命。” 诸葛黑摇头道:“公子勿躁,老夫有一计,可使白梓千刀万剐。” 凿子道:“什么计策?” 辽东战况激烈,崇祯下诏:增加人手,加快打造炮车,多多益善。戴总兵从民间征集一批工匠进炮车营,命令兵丁给工匠们打下手,很快造出白余辆炮车。戴总兵松了一口气,终于赶在皇上指定的日前完工,自己又可升官受封。 晚上,皓月当空,戴总兵和几个心腹饮酒,喝得烂醉如泥。午夜子时,报信的兵丁跑进屋,推戴总兵督:“大人,炮车营起火!” 黎总兵听罢,如一盆凉水浇头,醉意全无,鞋都没顾得上穿,跑到炮车营,只见火光冲天,热浪袭人,救火的兵丁们无法上前灭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炮车化成灰烬。 崇祯得到奏报,气得踢桌子摔椅子,没有炮车,红夷大炮成了摆设。崇祯一怒之下,以玩忽职守罪将戴总兵斩首。凿子毛遂自荐,追查纵火者。 失火那晚,白梓和工匠们刚好在喝酒,大家忙了数日,好不容易完成一批炮车,总算能喘口气歇息半日。忽见炮车营火光冲天,白梓叫道:“不好,你我大祸临头!” 有工匠问道:“武工首,炮车营失火是兵丁把守不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白梓道:“炮车烧毁,皇上肯定会下旨追查,那些当官的肯定拿我们当替罪羊,看守我们的兵丁都去救火,大家趁乱各自逃命吧。” 众位工匠听罢觉得白梓说得有道理,纷纷逃路。白梓刚逃出兵营,眼前出现一批人马,借着火把,白梓看见凿子骑在马上向他狞笑。 凿子向白梓道:“武三木匠,别来无恙乎?” 白梓左右看看,周围全是凿子带的人马,无路可逃。讥讽道:“天驹大人还叫天驹吗?” 凿子喝令道:“来呀,拿下纵火犯!” 锦衣卫一拥而上将白梓捆绑。 凿子上朝,向崇祯启奏:“万岁,臣已查明炮车营失火真相,纵火者为原木工司尚书白梓,此人越狱后怀恨在心,做了后金军的奸细,混入炮车营假扮木匠,趁机纵火烧毁炮车。” 崇祯吼道:“斩立决!” 这天,子墨和小倩女扮男装出门逛街,忽听开道锣声,二人和行人站到马路侧看热闹。只见一队人马走过来,子墨眼尖,一眼看到囚车内的白梓。 “白,”梓未出口,小倩一把捂住子墨的嘴,低声道:“不要命了你?” 白梓站在囚车内,气宇轩昂,毫无惧色。子墨和小倩眼睁睁地看着白梓从眼前经过,却不能打招呼,子墨的心都碎了,眼泪夺眶而出。 子墨要去刑场,被小倩强行拉住:“你去刑场等于送命。” 子墨道:“我和凿子拼命,和白梓死在一起!” 小倩道:“别说傻话了,快跟我回家,今日路伯父从山西回来,回去赶快告知路伯父,见皇上为白梓申冤。” 子墨无奈,只好跟着小倩回到路御史府上。路御史刚好进院,听罢白梓已押赴刑场,转身骑马飞奔紫禁城。 刑场,午时三刻,阳光耀眼。白梓双手反绑,跪地待斩,刽子手立在身后等后监斩官发号施令。 凿子走到白梓近前,笑道:“白梓,此时此刻,有何话讲?” 白梓抬头讥笑道:“我先到阎王爷那里给你记一笔账,免得你下地狱舔错对象!” 凿子道:“死到临头嘴还不饶人,可惜,跪着的是你,站着的是我。” 白梓道:“你站着和跪着还有什么区别吗?” 凿子不在说话,将手中的斩字签扔到地上。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正欲落下。 路御史飞奔而来,手里举着卷成筒状的圣旨,高喊道:“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第83章 获封新职 路御史进宫见崇祯起奏道:“万岁可否阅罢臣去山西前献上的那封血书?” 崇祯道:“卿若不提及,朕已忘记此事,血书何人所写?” 路御史:“白梓,前木工司尚书,刨花状元。” 听到白梓这个名字,崇祯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此人投靠后金,甘当后金军的奸细火烧兵营炮车。” 路御史道:“万岁可有真凭实据? 崇祯:“炮车被烧就是证据。此人已被军器局的田侍郎押赴刑场问斩。” 路御史道:“万岁使不得,那田本善素来与白梓不合,与阉党沆瀣一气拜魏忠贤为干爹,改名魏天驹。古人云,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万岁不可听田某人一面之词。” 崇祯觉得路御史说的有道理,从一堆奏折里翻出那封血书,越看越激动。白梓血书向崇祯谏言:像魏天驹这样的大小官吏,依附阉党,欺上瞒下,横征暴敛,民众苦不堪言,多少忠臣良民被莫须有的罪名抓捕入狱。万岁若不及时整顿朝纲安抚民心扭转乾坤,大明王朝岌岌可危。 崇祯向路御史道:“爱卿拿着朕的圣旨,火速赶往刑场救人。” 路御史领旨,骑快马一路狂奔来到刑场,高喊“刀下留人!”翻身下马,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赦免木匠白梓无罪,即刻面圣,钦赐。” 路御史宣读完圣旨,凿子预感不妙,翻身上马跑回家,进院大叫道:“诸葛先生,快随我逃命!” 诸葛黑从书房探出头问道:“公子,何事如此慌张?” 凿子道:“皇上赦免白梓无罪,你我再不逃命将死无葬身之地!” 诸葛黑听罢下出一身冷汗,与凿子同乘一匹马,逃出京城。 却说白梓,离开刑场跟着路御史来紫禁城面见崇祯。崇祯自责道:“白爱卿,朕偏听偏信,险些错杀忠良。” 白梓道:“谢万岁开恩赦免白梓无罪,凿子已在刑场逃走。” 崇祯诧异道:“凿子是何许人也?” 路御史道:“是军器局田本善另一个名字。” 崇祯道:“白爱卿放心,朕派锦衣卫捉拿此贼!如今辽东战况空前激烈,急需炮车云梯等军需。朕加封你为军器局尚书,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白梓跪倒叩头:“谢万岁!” 崇祯听从路御史谏言,为小倩之父平反昭雪。 却说子墨,路御史进宫见皇上迟迟不归,“午时三刻已过,路伯父怎么还不回来?”子墨焦急不安道。 小倩道:“子墨莫急,再等等。”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子墨耳朵敏感,听出那是白梓走路的声音。激动地跳起来,喊叫一声“白梓!”冲出屋门。 果然是白梓跟着路御史走进院子。 子墨上前扑到白梓怀中,哭出声来。 白梓打趣道:“子墨,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鬼魂!” 子墨破涕为笑,揪了一下白梓的耳朵,嗔怒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人家快急死了!” 小倩看着白梓和子墨,欣喜之余,一丝悲凉涌上心头,她多么希望,扑到白梓怀里的是她。不行,你和白梓是兄妹,不能越雷池一步。小倩理智的闸门再次落下,挡住情感的洪流。 白梓鞠躬致谢路御史、小倩出手相救。遵皇命先到军器局上任,召集工匠们开工打造炮车。一切安排就绪,白梓将父母和老王接回京城,一家人重新团聚,悲喜交加。 白梓带人到智真长老所在的寺庙取藏书。到了地方大吃一惊,寺庙已成一片瓦砾。白梓打听当地百姓,有人告诉白梓,半月前,寺庙突然失火,智真长老不幸遇难。 白梓懊悔不已,冒着生命危险从熹宗木工房拿出来的绝版藏书若是被烧毁,我白梓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白梓问道:“除了智真长老,庙里的其他师父是否有逃生者?” 百姓:“听说有个叫悟道的和尚外去云游,躲过一劫。” 白梓一连打听十多位百姓,终于找到悟道和尚的宅院。这是三间房的小院落,远离村庄,周围是茂密的树林。 白梓上前叩门,里面传来悟道的声音:“谁呀?” 白梓道:“里面住的可是悟道师父?” 悟道:“施主是何方人士?” 白梓道:我是智真长老的朋友。 院门打开一条缝,悟道和尚探出头道:“我师父智真长老不幸罹难,施主找贫僧何事?” 白梓道:“我曾经将绝版木工书籍藏匿于智真长老的帐房内,” “庙已烧毁,”未等白梓把话说完,悟道和尚插话道:“那一箱书籍肯定烧成灰烬。” 白梓道:“这么说师父见过那一箱藏书?” 悟道和尚矢口否认:“没见过。” 白梓道:“没见过怎知是一箱书籍?” 悟道和尚表情有些慌张:“贫僧瞎猜的。” 白梓见这位悟道和尚眼光游移不定,始终站在门口,看那架势不想让白梓进院。白梓眼毒,在悟道歪头瞬间,发现院里晾晒衣服的绳子上,搭着一条女人穿的红肚兜。 第84章 顺藤摸瓜 白梓追问悟道和尚:“出家之人,为何院里挂着女人穿的肚兜?” 悟道和尚心里骂道:这个鬼婆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事晒什么肚兜,嘴上支支吾吾道:“贫僧不知哪里来的肚兜。” 白梓回头向两个衙役使个眼色,二人上前扭住悟道和尚的双臂。未等白梓进屋查看,从屋里慌慌张张出来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扑通跪倒:“大人饶命!” 悟道和尚见事情败露,只得如实招来。 悟道和尚本名字叫朱三,因盗窃偷牛被官府通缉,从老家潼关逃到京师,饿昏在智真长老的寺庙前。智真长老见他可怜,收他为徒,取法号为悟道 这天,悟道打扫寺庙,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跪在佛像前焚香祷告。悟道见这个女人有几分姿色,动了邪念,上前搭话,打探出女人的家事。此女叫刘氏,丈夫中风瘫痪,卧床不起,刘氏来庙里烧香求菩萨保佑丈夫早日康复。 “除了拜菩萨还得吃药,人才能康复。” 刘氏叹气道:“请了好几位郎中,都说无药可治。” 悟道:“贫僧看你面相慈善,献出有祖传秘方,可治愈你家相公的病。” 刘氏听罢欢心不已,请悟道来家里给丈夫看病。一来二去,二人勾搭成奸,刘氏丈夫发现二人奸情,气绝身亡。 智真长老发现悟道的龌龊勾当,怒斥悟道坏了出家人的规矩,欲将悟道赶出寺庙。悟道恼羞成怒,将智真长老打死于寺庙内。悟道和尚有一次打扫房间,看见智真长老床塌下藏着一个挂着锁头的木箱,以为是金银财宝,将木箱搬到刘氏家,然后放火烧掉寺庙。 “木箱现在哪里?”白梓质问道。 悟道:“没有钥匙打不开木箱,我只好用斧子将箱子劈开,里面全是书没有金银财宝。有一天我和人对弈,无意中说家中有一箱子木工用书,有个观棋之人问我都是什么书后,给我二两银子将书籍买走。” 白梓气得骂道:“好你个秃驴淫贼,色胆包天。你可知那书有多重要?那是绝版的木工用书,无价之宝。” 悟道吓得磕头如同鸡捣米:“大人饶命,要是知道这套书的珍贵,打死我也不敢卖掉!” 白梓道:“买书的是什么人?” 悟道:“不知道真实姓名,就知道外号叫臭棋篓子,隔三差五来村口和人对弈下棋。” 白梓道:“此人近日还来下棋吗?” 悟道:“已有十多日没看见他来下棋。” 白梓威吓道:若想活命,按照本官的吩咐做事! 悟道按照白梓的交代,每天来村口大树下和人下棋对弈,过了三日,臭棋篓子终于露面。 悟道向他打招呼:“这么多天不见,去哪里发财?” 臭棋篓子道:“发什么财,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而已。” 悟道:“还买书不?” 臭棋篓子道:“那得看什么书。” 悟道:“西域传过来的书籍,上面画有红夷大炮构造图。” 臭棋篓子有了兴趣:“一共几卷?” 悟道:“十卷本。” 臭棋篓子:“带我去看看。” 悟道:“先说好价钱,才能看。” 臭棋篓子道:“上次那些书还没卖出去,也就遇见我喜好书,换个人白给都不要。这样吧,我出五两银子怎么样?” 悟道:“十两。” 臭棋篓子:“八两,多一文我就不买了。” 悟道:“成交,跟我拿书去吧。” 臭棋篓子跟在悟道身后,边走边问道:“师父从哪里弄到的这些书?” 悟道:“西域的亲戚带过来的。” 悟道带着臭棋篓子走进家院。“内宅外人不宜进入,在此等候片刻,贫僧去屋内搬书出来。”说罢径直走进房屋。 一身官服的白梓从屋内出来,臭棋篓子见是官府的人,吓得掉头想跑,身后的门已被关上,两个衙役饿虎扑食般将他按倒在地。 白梓审讯臭棋篓子:“上次那一箱书卖给何人?” 臭棋篓子道:“时间久了不记得。” 无论白梓怎么威胁,臭棋篓子百般抵赖,就是不说实话。白梓叫来悟道和尚:“此人交给你审问,问不出事情来,本官拿你的项上人头当球踢!” 悟道请两个衙役帮忙,将臭棋篓子四肢捆绑,固定在床板上,手里提着一把大号的剪子,咔嚓咔嚓在臭棋篓子眼前晃了两下。 “你个秃驴想干什么?”臭棋篓子心惊肉跳道。 悟道狞笑着:“玩个剪蛋蛋的游戏!”说罢,俯身将剪子伸进臭棋篓子的裤脚,一路向上剪开。眼瞅着剪子越过膝盖。臭棋篓子吓得尿了裤子,央求道:“我招供!我招供!” 第85章 落草为寇 一代枭雄努尔哈赤亡于红夷大炮,金军领教了该炮强大的杀伤力。从明军手里缴获此炮后,却无法大规模使用,盖因缺少坚固耐用能扛得住大炮后坐力的炮车。金军缺少能工巧匠,不断派人潜入关内,重金收买工匠。 臭棋篓子本是落魄的穷酸秀才,被后金人收买做了奸细。与悟道下棋,听他说起那箱木工书籍,如获至宝,出银子买到手。未等送出关外,书籍被一伙土匪抢走。 白梓质问臭棋篓子:“土匪又不是读书人,为何抢书籍?” 臭棋篓子:“除了那一箱子书籍还有马车一起被劫走。” 白梓道:“知道是哪里的土匪吗?” 臭棋篓子道:“野三坡的土匪,匪首绰号金麻子。” 却说凿子和诸葛黑逃出京城,诸葛黑在马上问凿子:“公子,逃到何处落脚?” 凿子道:“我也不知道,先生可有好去出?” 诸葛黑道:“多年前老夫结识一位驿站的驿丞,绰号金麻子。皇上整顿朝纲厉行节俭,取缔驿站,金麻子成为无业游民,拉起一帮人打家劫舍落草为寇。你我二人不如投奔他入伙。” 凿子勒住马,吃惊道:“落草为寇当土匪,那可是掉头之罪。” 诸葛黑道:“你我二人如此落魄,不做土匪还能做什么?做土匪有做土匪的好处,有朝一日做大做强,可被朝廷招安。” 凿子无奈,只得听从诸葛黑的建议,打马扬鞭直奔金麻子老巢——野三坡。金麻子和手下的弟兄们正在聚义厅饮酒。报信的小喽罗进来禀告:“金爷,山门外有人求见?” 金麻子问道:“来着是什么人?” 小喽罗道:“有个和金爷岁数差不多的人,报号诸葛黑,说是金爷的旧友。” “诸葛黑,”金麻子放下酒杯,思忖片刻道:“想起来了,此人曾给我老金相过面,有过一面之交,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小喽罗引着诸葛黑和凿子走进聚义厅。金麻子离席问道:“是那阵风把诸葛先生吹到我的山头来?” 诸葛黑道:“威武之风?” 金麻子诧异道:“世上只有东西南北风,哪里来的威武之风?” 诸葛黑道:“金爷仪表堂堂不怒自威,威风八面。” 诸葛黑一番话说得金麻子喜笑颜开:“诸葛先生不愧为名门之后,出口成章。先生找我老金有何贵干?” 诸葛黑:“听说金爷举义旗,故来投奔,不知金爷能否收留?” 金麻子高兴道:“先生入伙,我老金求之不得,手下缺个能掐会算的军师。” 诸葛黑道谢,向金麻子介绍凿子:“这位公子叫田本善,是老夫的忘年之交,不可多得的人才。” 金麻子封诸葛黑为军师,封凿子为排名第七的小头目,简称:七爷。 山寨二头目文二爷在金麻子耳边嘀咕几句。金麻子向诸葛黑道:“古话说的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金聚众起义也有个入伙之规。凡来投奔入伙者必须劫一票买卖,作为入伙见面礼,还请诸葛黑先生见谅。” 诸葛黑笑道:“金爷客气了,这个自然,老夫知道这个规矩,待我二人歇息两日,养足精神在下山做活。” 金麻子安排诸葛黑和凿子住在山寨的后院房间歇息。凿子不安地问诸葛黑:“先生,你我真的要下山杀人越货做土匪?” 诸葛黑道:“公子不必紧张,一切尽在老夫掌握之中。” 第二日,诸葛黑、凿子吃罢早饭,下得山来,见迎面有人赶着马车。诸葛黑道:“公子,成不成在此一举,把腰刀抽出来,装出凶狠的样子,吓跑车夫留下马车,就算完成入伙规矩。” 赶马车之人正是臭棋篓子,车上装的是刚从悟道和尚手里买回来的那箱书籍。凿子和诸葛黑冷不丁从树林闪身出来,凿子手举腰刀,大喝一声:“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凿子一紧张,将诸葛黑教他的劫匪用语前后说颠倒了。“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臭棋篓子做梦也没想到会遇见土匪,吓得跪地磕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是穷人,没有钱财。” 诸葛黑道:“想活命马车留下!” 臭棋篓子将马鞭子递给凿子。 诸葛黑道:“赶紧滚蛋,若是报官,灭你全家!” 臭棋篓子连滚带爬离去。凿子打开马车上的木箱,里面全是木工书籍。 凿子泄气道:“白忙活一场,箱子里全是书,一文不值。” 诸葛黑翻阅几本书,高兴道:“这些书比金银财宝还要值钱。” 凿子:“土匪有几个识字的,要书没有。” 诸葛黑手捋须髯道:“有了这套书,公子可将金麻子取而代之!” 第86章 将计就计 凿子以为诸葛黑开玩笑,说道:“你我二人身单力薄,怎么能取代金麻子?” 诸葛黑神秘道:“天意不可违,公子命中注定是金麻子的克星,你我二人见机行事便可成功。” 凿子赶着马车回到山寨,小喽罗搬下箱子,发现装的全是书籍,报告给文二爷。“按照入伙之规,”未等金麻子说话,文二爷说道:“必须是人头才行。” 诸葛黑道:“古人云盗亦有道,金爷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绝不是滥杀无辜的恶魔。金爷,老夫说得对否?” 金麻子被诸葛黑戴高帽,只好借坡下驴。“诸葛先生说得对,我老金替天行道不打家劫舍。只是山里的弟兄们没几个识字的,这些书不如烧了吧。” 诸葛黑道:“金爷,这箱书不是一般的书,是无价之宝。” 金麻子疑惑道:“什么书这么金贵?” 诸葛黑道:“这些书籍为绝版木工用书,谁能得到这些书,便可掌握建造楼台宫宇之秘诀,进而打江山坐天下。” 金麻子被诸葛黑蛊惑的双眼发亮:“这书有这么大的作用?” 诸葛黑道:“金爷还记得老夫当初给金爷看相之语?” 金麻子道:“记得,好像是什么相貌甚伟、隆准龙颜,汉高祖刘邦之面相。” 诸葛黑道:“老夫初见金爷,便知金爷前程似锦不可估量。老夫晨起眺望野三坡山脉,云山雾罩,此为龙兴之地。” 诸葛黑一番话说的金麻子心花怒放,下令道:“来呀摆下酒席,为诸葛师爷、田七弟接风洗尘。” 文二爷大为不悦,借口身体不适回到自己房内闷闷不乐。诸葛黑的到来,让文二爷感到不安。诸葛黑没来之前,金麻子对他言听计从,这个巧舌如簧的诸葛黑,一个劲给金爷灌迷魂汤,用心不良! 文二爷心里琢磨事,心腹高伯通走进来,看出文二爷的心事,说道:“二爷,这个诸葛黑来着不善,把金爷哄得团团转。” 文二爷没好气道:“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高伯通道:“我看诸葛黑二人,日后必成二爷心腹大患。” 文二爷踱步没说话。 高伯通:“二爷,我有一计,即可除掉诸葛黑二人,又不伤金爷面子。” 文二爷道:“愿闻其详。” 这日,金麻子听诸葛黑讲刘邦斩蛇起义的故事,正听得津津有味。有小喽罗报:“金爷,弟兄们做的买卖又被马三爷给劫走了!” 金麻子听罢,骂道:“该死的马三,屡屡和我作对,召集弟兄们道聚义厅议事!” 文二爷等手下头目围坐聚义厅开会,金麻子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马三这个匹夫三番五次和我老金过不去,弟兄们商议商议,怎么灭了他!” 文二爷道:“金爷,不是兄弟我灭自家志气长马三威风。马三爷手下兵强马壮,敌众我寡,若真打起来,恐怕凶多吉少。” 金麻子不悦道:“照你这么说,你我兄弟坐等马三吃掉我们?” 文二爷道:“不是不是,兄弟的意思是得想个万全之策,灭敌一千自损八百到事不能做。”看了一眼诸葛黑:“诸葛先生足智多谋,有何高见?” 金麻子道:“二弟说得对,诸葛先生有什么妙计将马三置于死地?” 诸葛黑沉吟片刻道:“马三爷人多势众,不可强攻,智取方为上策。” 金麻子问道:“怎么个智取法?” 诸葛黑道:“擒敌先擒首,可请马三爷过来吃酒和谈,摆下鸿门宴,借机杀掉。” 文二爷抢先赞道:“好计策!不过,据我所知,马三爷生性多疑,轻易不出山门,要想请他来吃酒和谈,绝非易事,我看这事只有诸葛先生出马才能搞定马三爷。” 金麻子道:“那就有劳诸葛先生辛苦一趟。” 诸葛黑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待诸葛黑和凿子回到歇息的房间,凿子焦虑道:“先生,我看那个文二爷没安什么好心,先生和马三爷都没见过面,怎么会听先生之言来和金爷和谈?这不明摆着将你我往火坑里推吗?” 诸葛黑道:“老夫知道文二爷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老夫将计就计除掉文二爷。” 第二天吃罢早饭,诸葛黑、凿子和两个小喽罗带着一箱金银财宝来到马三爷的山寨前。向把门的喽罗表明来意,喽罗向马三爷通报。 马三爷正和手下弟兄们商议如何吞掉金麻子。接到喽罗通报,问道:“来着是金麻子手下何人?” 小喽罗道:“是金爷手下的军师,复姓诸葛。” 马三爷疑惑道:“金麻子什么时候有了诸葛军师,叫他们进来吧。” 诸葛黑、凿子和两个小喽罗抬着金银财宝走进聚义厅。 马三爷问道:“哪位是诸葛先生?” 诸葛黑上前道:“三爷,在下便是。” 马三爷厉声道:“来人,推出砍头!” 第87章 成为寨主 两个小喽罗架住诸葛黑的胳膊往外拖。凿子见势不妙刚想抽出腰刀反抗,金师爷手下的文二爷手持利利剑指着凿子,大声喝道:“别动!” 诸葛黑不慌不忙道:“马三爷不过如此。” 马三爷叫住喽罗:“等一下!”问诸葛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诸葛黑道:“我听说马三爷礼贤下士,素有容人雅量,故来投奔,看来是老夫想多喽。” 马三爷道:“金麻子派你来干什么?” 诸葛黑道:“派我来说假话。” 马三爷被诸葛黑的话吸引:“什么假话?” 诸葛黑左右看看:“在下能否和马三爷私下详谈。” 马三爷将诸葛黑带到聚义厅后面的一间小屋:“说吧。” 诸葛黑:“金麻子让我来投奔马三爷,传递假情报,后日他要给祖坟祭酒,目的是引马三爷出来,在必经之路打下埋伏,将马三爷的人马一口吃掉。” 马三爷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诸葛黑道:“马三爷可将我扣押再此,后日便可见分晓。若为假话,砍掉我的项上人头。” 马三爷信以为真,做出安排,提前在在金麻子必经路线设下埋伏。金麻子则派文二爷带着一小队人马佯装祭酒,亲自带着大队人马走小路攻打马三爷的老巢。 金麻子的人马半路上被官军包围,金麻子受箭伤跌落马下,被官军砍下首级,手下喽罗见状作鸟兽散。 文二爷这边刚和马三爷的人马打个照面,掉头就跑,马三爷带领部下紧追不舍。一声炮响,官兵出现,拦住文二爷的去路。文二爷在几个死忠拼命保护下杀开一条血路冲出重围。马三爷见势不妙赶紧撤退,后路早已被官军切断,马三爷死于苏总兵的刀下。 文二爷和几个喽罗逃回山寨,见山寨大门紧闭,文二爷大喊:“开山门!” 文二爷话音未落。山寨石墙垛后突然冒出张弓搭箭的弓箭手。凿子站在一处墙垛处,大喊一声:“放箭!” 文二爷被乱箭射成刺猬。 凿子向其他喽罗喊话:“弟兄们,不要害怕,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杀文二爷,愿意入伙的留下,不想入伙的请自便。” 喽罗们无有去处,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归顺凿子。诸葛黑带着马三爷的余部回山寨与凿子会合。 原来这一切都是诸葛黑的计谋,凿子以下山踩点为借口。提前和剿匪的苏总兵接上头,里应外合剿匪金麻子、马三爷两股土匪。 诸葛黑让凿子去游说苏总兵之际,凿子还有些犹豫。诸葛黑道:“公子尽管放心和苏总兵做交易。苏总兵定会同意我们的交易条件,除非他不想升官发财。” 苏总兵听罢凿子的交易条件,认为划算。马三爷、金麻子这些土匪很狡猾,来无影去无踪,山寨易守难攻,手下兵丁不足一千,苏总兵贪生怕死,不想和土匪硬拼。 凿子告知两股土匪即将火并动向,苏总兵一举端掉两股土匪,答应凿子的条件,允许凿子继续占领金麻子的山寨当土匪。苏总兵手下的乔把总不解,问道:“总兵大人为何还留一股土匪?” 苏总兵笑道:“若土匪都剿光,你我断了剿匪饷银不说,恐怕还得派往辽东战场与金军厮杀。” 苏总兵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乔把总赞道:“总兵大人高见!” 却说钱员外得知白梓被崇祯赦免的消息后,吓得连夜逃出京城,打探到凿子在野三坡落草,遂过来投奔。凿子现在是大寨主,诸葛黑为军师,钱员外做二寨主。定期派小喽罗下山滋扰百姓,给苏总兵提供剿匪借口。 这日,凿子、诸葛黑和钱员外坐在聚义厅议事。凿子问诸葛黑:“先生,我们现在站稳了脚跟,下一步有何打算?不会做一辈子土匪吧?” 诸葛黑笑道:“公子还记得那一箱木工书籍?” 凿子道:“这些书能干什么?” 诸葛黑随手拿起一枚铜钱道:“这是崇祯皇上即位铸造的铜钱,你二人看看上面有什么?” 凿子接过铜钱正反面看个仔细:“没看出什么来?” 钱员外接过铜钱,和凿子说的一样。 诸葛黑道:“铜钱图案是个城门,和一匹奔跑的马,门内有马,为闯字。老夫听闻,陕西米脂人李自成聚众造反声势浩大,号称闯王。闯王出,大明亡,冥冥之中天注定。” 诸葛黑的一席话,惊得得凿子和钱员外张大嘴巴,瞠目结舌。 凿子惊诧道:“先生说这话的意思是?” 诸葛黑道:“我们得另觅新主,以图东山再起。” 钱员外道:“新主是何人?” 诸葛黑道:“关外的大金国,新主为皇太极。” 凿子惊慌道:“通敌叛国,灭九族之罪!” 诸葛黑道:“大明被阉党折腾的气数已尽,不如早做打算投靠新主。” 凿子道:“大金远在关外,怎么投靠?” 诸葛黑道:“这箱木工书籍,就是你我三人投奔大金国的上马镫。” 第88章 请君入瓮 钱员外道:“我听说大金国说的是满语,读得是满文,这些书籍他们能看得懂?” 诸葛黑道:“这个不必多虑,新主皇太极礼贤下士,重用汉人。谣传大金已会仿制红夷大炮,不见大规模使用,老夫猜测,和炮车好坏过关。关外蛮荒之地,缺少能工巧匠,这些木工书籍会对他们有极大的用处。” 凿子道:“先生说得头头是道,可我们怎么和大金国取得联系?” 诸葛黑道:“老夫猜测,那天被打劫之人什么都没有,只载一箱书,想必是这些书对他极为重要,可派些探子四下打探寻找此人,问个究竟。” 未等凿子派出探子,臭棋篓子自己送上门来。白梓给臭棋篓子下了死命令,找到抢书籍的土匪,否则斩抄他全家。臭棋篓子经过多方打探,得知野三坡有金麻子、马三爷两股土匪。等他来到野三坡,遇见剿匪的官军,才知这两股土匪都被官军剿灭。 臭棋篓子灰心丧气之际,有百姓告诉他,野三坡还有一股土匪,就在金麻子的老巢。臭棋篓子决定冒险一试,来到山寨前,告知守门的小喽罗,他是来入伙的。小喽罗向凿子通报。凿子让喽罗将臭棋篓子带到聚义厅,二人见面,都认出对方。 凿子高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想派人找你,你却不请自来,真是机缘巧合啊!” 臭棋篓子好奇道:“在下区区草民,大爷为什么找我?” 凿子道:“那天我劫了你的一箱书籍,全是木工用书,你是木匠?” 臭棋篓子摇头道:“不是。” 凿子道:“这箱书曾经被阉党当作禁书大肆焚毁,说天下仅剩这一箱木工用书也不为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书籍的?” 臭棋篓子将如何从悟道和尚手里买书的经过说了一遍。 诸葛黑听罢,问道:“为何买这些书?” 臭棋篓子环顾四周,有些犹豫不决。 诸葛黑看出臭棋篓子的用意,说道:“尽管说,这里没有外人。” 臭棋篓子道:“关外的大金国急缺这样的书籍,我打算将此书高价卖给他们。” 一旁的诸葛黑听罢,眼睛一亮道:“这么说你认识大金国的人?” 臭棋篓子道:“认识。” 诸葛黑道:“还有联系否?” 臭棋篓子道:“有,前天还催我,只要找到这些书籍,多少钱他们都买。” 诸葛黑和凿子耳语几句,向臭棋篓子说道:“你回去告诉买书之人,就说我们山寨除了这些书籍,还有其他绝版的能工巧匠之书,若想买可到山寨来谈价钱。” 臭棋篓子道:“敢问大爷说的可是实话?” 诸葛黑道:“土匪也是人,不怕钱咬手。事成之后,我们大寨主会重赏你。” 臭棋篓子回来向白梓报信,白梓大喜,土匪要用书做交易,说明这些书没有毁掉。让臭棋篓子折回给土匪送信,确定上山寨买书日期。 苏总兵派的心腹喽罗比臭棋篓子先到一步,告知凿子:“官府欲借买书之日,趁机消灭田寨主。” 凿子听罢大吃一惊,问道“苏总兵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送信喽罗道:“军器局的白尚书派人见总兵大人,商讨出兵攻打山寨,说出此事。” 凿子疑惑道:“白尚书,他叫什么名字?” 报信喽罗道:“好像叫什么白梓。” 凿子听罢怔住了。心里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又是该死的白梓! 诸葛黑道:“白梓自投罗网,公子可将白梓、老白和子墨一网打尽。” 凿子道:“先生有什么妙计?” 诸葛黑道:“请君入瓮。” 报信的喽罗刚走,臭棋篓子来到山寨见凿子:“大金国的人要购买全部书籍,请大爷开价,定个见面日期。” 凿子递给臭棋篓子一封书信:“价码、见面日期都在书信内。” 白梓打开臭棋篓子带回的书信,见上面画了四张图:刨子、墨斗、戒尺和木箱。白梓不明其意,交给老白看。 老白看罢不禁赞叹道:“这个土匪不是一般的小毛贼,通晓点墨。刨子意为懂得木工之人,墨斗为会弹墨引线之人,戒尺为教书先生。三人凑齐才能上山买那箱书。” 白梓疑惑道:“好奇怪的土匪?刨子只能是我,会弹墨引线的是子墨。” 老白道:“教书的先生非老夫莫属。” 苏总兵派人给白梓回信,说什么野三坡易守难攻,前些日剿匪军兵耗损过大,等待朝廷补充兵丁增发粮饷,方能出兵攻打,云云。 老白气得骂道:“分明是不想剿匪,拿着朝廷的俸禄,光吃饭不干活!” 白梓道:“事已至此,不等苏总兵,先把书籍拿回来再定度如何剿匪。” 第89章 投靠金军 臭棋篓子带着白梓、子墨和老白坐马车到野三坡山寨前,报信的喽罗向凿子通报。凿子命令山门大开,有喽罗引着四人来到聚义厅,高声喊道:“大寨主,客人已到!” 凿子从屏风后面闪身出来,奸笑道:“白尚书久违了!” 白梓、子墨和老白大吃一惊,想抽身往外跑,聚义厅四周站满张弓搭箭的弓弩手。 凿子道:“做梦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地方见面。” 臭棋篓子吓得不知所措,向白梓道:“大人,不关我的事!” 白梓显得很镇静,说道:“把书交出来,本官饶你不死!” 凿子哈哈大笑道:“这话应该我来说。 子墨道:“做阉党的干儿子又当土匪,配得上人渣二字。” 凿子讥讽道:“死在人渣手里,是不是都死不瞑目啊?” 老白训斥道:“凿子,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凿子反唇相讥道:“老糊涂了不是,站在悬崖边的是你们,不是我。来呀,给我拿下!” 喽罗们一拥而上将四人分别绑在柱子上。 喽罗们搬来一块磨刀石,凿子现场磨着四把锋利的尖刀。边磨刀边说道:“第一把刀要磨钝,钝刀割肉才好玩,白尚书年轻力壮适合用钝刀;第二把刀要磨快,给子墨师妹来个痛快,也算对得起干爹的养育之恩。” 子墨骂道:“呸,我爹没你这个干儿子!” 凿子假装没听见,继续磨刀:“第三把刀磨的不快也不钝,老皮糙肉慢慢割。” 老白叹气道:“老夫居然死在小人手里,老天不公!” 凿子道:“老天不公老地公,看在小时候叫我识字读书的份上,我会给你老挖个坑埋了,免得喂了野狗。” 凿子磨完最后一把刀,径直来到臭棋篓子近前,挥手一刀,将他刺死。“先拿陪斩的练练手!”将带血的刀扔掉,拿起另一把尖刀,走到白梓前。二人四目相对,凿子先怯场,避开白梓愤怒的眼神。 “死前你能说一句话。”凿子道 白梓嘲讽道:“死后变成鬼,我再单独和你说个够!” 凿子举刀欲刺,忽听诸葛黑大喊一声:“公子且慢!” 凿子见诸葛黑从屏风后面出来,诧异道:“先生为何喊停?” 诸葛黑道:“公子过来说话。” 凿子莫名其妙,走到诸葛黑近前。诸葛黑向凿子耳语几句。凿子听罢,问道:“此事是真的?” 诸葛黑道:“探子亲眼所见。” 凿子向喽罗道:“来呀,将这三人关押后院囚室,严密看守。” 喽罗们解开白梓、子墨和老白道绑绳,将三人押到后院囚室。 诸葛黑告诉凿子一个惊天消息,大金国的皇太极率领人马从喜峰口入关,一路杀到京城的广渠门下。 按照诸葛黑的计划,眼下正是投靠大金国的绝佳时机,白梓则是送给大金国最好的见面礼。 凿子有些犹豫,诸葛黑劝道:“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留着三人比杀了对公子有利。白梓精通木工,可为大金军造炮车。这份大礼送给皇太极,公子前途无忧。” 凿子点头道:“先生远见,暂且留着三人性命。” 诸葛黑写好书信,亲自下山,骑马直奔广渠门金军兵营。 却说金军在广渠门遭到明军抵抗,双方杀得难分难解。明军调来几门大炮,擅长骑马射箭的金军被大炮轰的死伤惨重。广渠门久攻不下,皇太极心急如焚,担心袁崇焕的救兵赶到,腹背受敌,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手下的将领禀告,攻打德胜门的金军缴获五门大炮和一些弹药。皇太极如获至宝,调来大炮攻城。大炮威猛,眼看着要攻破广渠门,炮车却经不住巨大的后坐力,全部散架,重达千余斤的大炮陷进泥土,成了摆设。 皇太极命手下抓汉人的木匠,打造炮车,附近的老百姓早就跑光,根本找不到工匠。就在皇太极愁眉不展之际,把守营门的卫兵向皇太极禀告,有个汉人求见皇上,说他可以帮助皇上找到做炮车的木工。 皇太极听罢,叫人将诸葛黑带进他的大帐内。诸葛黑开门见山表明来意,说他手下有能工巧匠,打造的炮车坚固耐用。皇太极大喜,派人骑快马来到山寨,凿子将子墨和老白软禁在山寨,威胁白梓道:“老老实实给大金军打造炮车,敢说个不字,马上杀了子墨和你爹!” 白梓这才明白,凿子那天没杀他们的原因。原来是吃里扒外投靠金军做了汉奸。白梓心里盘算,如何暗中帮助明军击退金军。 第90章 亲自带兵 凿子押着白梓来到金军兵营,皇太极抓来十来个百姓给白梓打下手。兵营缺少造炮车的木料。皇太极命令军兵拆毁百姓房屋,用檩木做炮车。 第一辆炮车很快做成,金军将大炮架到车上,对着明军城墙发炮,炮车果然坚固,皇太极下令,待炮车全部打完完毕,再将所有大炮集中在一起攻城。 白梓一口气打造出打造出五辆炮车,皇太极指挥军兵将大炮一字排开,同时点火发炮攻打城门。只见导火索刺刺作响,大炮轰鸣,待青烟散去,金军被自家大炮轰的七零八落。原来白梓在炮车上安装机关,大炮开炮瞬间,炮车随之旋转,导致炮口对向金军。 皇太极的坐骑中弹,侧翻倒地,马肚子压住皇太极的右脚。凿子急忙奔过来,用腰刀将马肚子撬起,皇太极拔出右脚。 城上的明军见状,放下吊桥杀出城外,此时袁崇焕的援军赶到,里外夹击,金军大败。凿子牵来一匹马,皇太极右脚扭伤,一瘸一拐,凿子将其搀扶上马。二人同乘一匹马,逃出包围圈,一路狂奔来到野三坡山寨。 凿子派懂医术的喽罗给皇太极疗伤。皇太极通晓汉语,问凿子:“你是汉人,为何救朕?” 凿子、诸葛黑跪下叩头:“布衣田本善、诸葛黑叩见陛下。” 诸葛黑称赞皇太极为盖世无双的雄主,他和田本善愿孝犬马之劳,辅佐陛下早日打下大明江山。皇太极高兴,加封凿子为汉军第一旗统领。 凿子派出的探子很快与被明军打散的金军将领多尔衮联系上。多尔衮带着一干金军来野三坡接驾。 皇太极深知,若想征服大明,必须有重炮辅佐。临走之前,留下永平之战俘获的工匠王天相,此人擅长仿制红夷大炮。将抢劫的金银留给凿子,当作购买制造大炮和炮车的费用,命令大贝勒代善留在野三坡山寨,负责监造大炮。安排妥当,皇太极带领余部回辽东,养精蓄锐,准备再次偷袭入关。 却说白梓,金军败退,白梓乘乱逃走,回到京城军器局,上奏崇祯,派兵攻打野三坡。此刻的崇祯,气得青筋暴起,他想不明白,数十万明军怎么就挡不住区区几万的金军。居然让金军一路打到眼皮子底下。若不是守城的明军拼死抵抗,他这个皇帝恐怕做了皇太极的俘虏。 崇祯将气全部撒在袁崇焕身上,将袁崇焕问罪关入大狱。看见白梓奏章,认为区区几个土匪不值得兴师动众,宣旨让京军配合白梓剿匪。 剿匪的任务再次落到苏总兵头上。苏总兵知道皇太极留下一拨金军在野三坡,凿子如虎添翼。剿匪只为赚钱,打仗送死他可不干。苏总兵给凿子写封书信,告知他要带官兵来野三坡“剿匪”。 凿子配合苏总兵演戏,在山寨前排兵布阵,双方人马朝天射箭,苏总兵撤退,给向上级禀告:土匪强悍,山寨险要,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陕西的李自成、关外的金军让崇祯寝食不安,顾不上野三坡剿匪之事。子墨、老白还在凿子手里做人质。白梓心急如焚。见崇祯请求拨给一支人马,前去攻打野三坡。 崇祯给白梓调配一支不到千人的京军,领头冯把总,找各种借口向白梓狮子大开口,什么粮饷不够,兵器不精,铠甲缺乏。总之,身为一品尚书的白梓,愣是指挥不动一个小把总。 京军指望不上,白梓索性拿出皇上以前奖赏的黄金,招募三百壮丁,通过路御史,请来一名姓丁的教官训练这些壮丁如何打仗。经过半个月训练,白梓带着三百人马来到野三坡。 凿子得到消息,给苏总兵写了一封书信。苏总兵带着大队人马将白梓的人马包围,要以通敌之罪将白梓斩首。 白梓知道苏总兵手下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派出一小队人马攻打苏总兵的人马,然后佯装败退。苏总兵带兵追赶。忽见路上有散落的铜钱,兵丁们见钱眼开,纷纷抢钱,有的兵丁为一个铜板,不惜大打出手,明军乱成一团。 白梓见状,大喊一声带领众人反攻,京军大败,苏总兵见势不妙,拨马就逃。白梓飞出手中的斧头,砍中苏总兵的肩胛,应声落马,被白梓生擒活捉。 苏总兵供出与凿子勾结实情,白梓将他交予京军的黎提督处置。黎提督担心,若崇祯知道真相,自己官职不保。于是,杀人灭口,将苏总兵以通匪的名义斩首。 却说凿子在山寨中非常得意,老天将皇太极送到他眼前,按诸葛黑的说法:“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荫浓,公子等着做大金朝开国功臣。” 凿子派人下山抓来数名工匠配合王天相造大炮。由于缺少一流的木匠打造炮车,凿子开始打子墨的主意,想利用子墨将白梓骗上山寨,为其打造炮车。 诸葛黑道:“公子可派人给白梓送去一封书信,三日之内不投降自首,将子墨处以木驴极刑虐杀!” 第91章 假装入伙 白梓接到凿子派人送来的书信,叫来丁教官,吩咐一番。白梓独自来到野三坡山寨前,告知把门的喽罗:“通知大寨主,白梓求见。” 凿子接到喽罗禀告,向诸葛黑道:“先生的计策果然奏效。” 喽罗打开山寨门,将白梓引到聚义厅见凿子。白梓先开口道:“田寨主就是不请我来,我也要来投奔。” 白梓的一句话,把凿子说楞了,问道:“来投奔我?” 白梓不慌不忙道:“大金国皇太极陛下临走之际,有交代,若有难事,可投奔野三坡田寨主。” 诸葛黑笑道:“此番话糊弄三岁小孩尚可,若不是为了子墨姑娘,你能来山寨?” 白梓道:“我就是为了子墨才投靠皇太极陛下的。苏总兵向朝廷告发我为金军打造炮车,通敌叛国之罪,朝廷要将我斩首,幸亏提前得到风声,逃了出来,带着皇太极陛下留给我的三百壮士投奔田寨主。” 凿子道:“自圆其说我就相信啦?” 白梓道:“你我有过节,可以不信,若不是奉皇太极陛下吩咐,我宁愿带着三百壮士,攻打山寨救出子墨和爹爹。” 凿子半信半疑道:“皇太极陛下留下你做什么?” 白梓道:“打造炮车,为下一次突袭大明做准备。” 诸葛黑和白梓耳语交谈,诸葛黑告诉凿子,白梓说得不能全信,亦不可不信,若白梓同意三百人归公子指挥,便是真的,反之有诈。 凿子点头,向白梓说道:“既然这样,你手下的三百人可加入我的人马。听我统一调配。” 白梓道:“不行,万一你起了杀心,将我置于死地怎么办?” 凿子道:“不交出三百人,我怎么可能相信你说的是否真话?” 白梓道:“你我互不信任,可找第三方做个担保,我听说皇太极陛下的将领留在山寨,我手下的三百人可归此人指挥。” 凿子和诸葛黑又耳语几句,说道:“可行。” 凿子吩咐喽罗请来贝勒爷代善,代善是努尔哈赤的次子,皇太极的兄长。代善和皇太极的看法一致,没有汉人协助,不可能攻下大明江山,他愿意做这个担保人。 白梓盯着凿子:“我归顺的是大金,不是田寨主,除了我的人马归代善将军指挥,打造炮车的作坊由代善将军的军兵守护,没有代善将军的许可,其他人一律不得干涉。” 凿子有心不答应,可当着代善的面不好发作,同意白梓的要求。 白梓道:“请田寨主放了子墨和我爹。” 凿子有些犹豫,半晌没吭声。代善能征惯战颇有谋略,他看出这位田寨主和新来的白工匠不合。向凿子道:“皇太极陛下军纪严明,向来不骚扰百姓,不知田寨主为何扣押白工匠的家人?” 诸葛黑反应快,说道:“之前我家寨主和白工匠有些误会,如今同为皇太极陛下效劳,白工匠的家人还是留在山寨为好,若被官军抓住性命堪忧。” 代善觉得诸葛黑说得有道理:“先生说得对,田寨主可为白工匠安排一个小院,让白工匠与家人住在一起。” 代善发话,凿子不好反驳,遵命照办,将白梓、子墨和老白安排在三间房的小院内,派喽罗把守。 白梓向子墨、老白说明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老白感叹道:“长城挡不住金军的铁骑,大明王朝气数已尽!” 子墨问白梓:“金军有了你打造的炮车,如虎添翼,你等于帮凶。” 白梓胸有成竹道:“放心,我造的炮车不会用到战场上。” 老白道:“你可曾想过如何脱身?” 白梓道:“已想好。” 两天后,白梓打造出一辆炮车,放上王天相打造的大炮,连着发射几发炮弹。炮车完好如初。 代善极其欣赏白梓的才干,对白梓有求必应。为白梓出行方便,代善让凿子撤掉监视白梓一家人的喽罗,改派他手下的八旗兵站岗。 凿子放心不下,问计诸葛黑:“先生,代善将军如此重用信任白梓,冷落你我,这么下去,白梓会不会借代善之手将你我吞掉?” 诸葛黑道:“老夫也在琢磨此事。白梓一向诡计多端,加上老白那个老匹夫,你我不得不提防。” 凿子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借代善之手杀掉白梓!” 诸葛黑道:“与老夫不谋而合。” 这天,凿子、诸葛黑和钱员外陪着代善在聚义厅饮酒,有喽罗进来禀报:“大寨主,抓到一个官军探子。” 凿子道:“带上来。” 探子被两个喽罗押着走进聚义厅。 喽罗甲道:“大寨主,从此人身上搜出一封书信。”说罢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凿子。凿子扫了一眼书信,递给诸葛黑:“请先生过目。” 诸葛黑看罢书信道:“山寨有官兵的奸细!” 第92章 铁证如筛 凿子配合诸葛黑演戏,问道:“先生怎么看出来的?” 诸葛黑念道:“何时得遇英雄主,时来日往缘真趣,动时顷刻遍乾坤,手把玉簪敲砌竹。这是一首藏头诗,每行首字合起来念,何时动手。” 凿子看着探子,厉声喝道:“从实招来,给谁送的信?” 探子辩解道:“寨主容禀,我不识字,受我家老爷之托,将此信送给欠他债款的刘员外,不承想途中被寨主的人抓住。” 凿子道:“不说实话,来呀,动刑。” 两个喽罗上来将探子按倒在地,一人按住脑袋,一人按住双脚,另一人打板子。刚打了三下,探子大叫道:“寨主饶命,我招供!” 凿子一摆手,喽罗停止打板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吧。” 探子道:“明军的丁提督派我给白梓送的这封信。” 凿子问道:“你和白梓怎么接头?” 探子道:“山寨每天都有伐运木料的车出入,我将此信交给一个姓袁的车夫,由他转交白梓。” 凿子向代善道:“大人,听到了吧,我说官兵近日这么消停,不来滋扰山寨,原来是等着里应外合。” 代善点头没言语。 诸葛黑道:“你和那个袁车夫几时接头?” 探子道:“未时。” 诸葛黑道:“现在是午时,接头还来得及。” 凿子道:“想活命,按照本寨主说的办!” 凿子派人将探子送下山,派人在暗中监视。末时刚过,姓袁的车夫赶着一辆装着木料马车出现。探子上前将书信交给他。 袁车夫将一车木料运到白梓所在的木工坊,和白梓寒暄几句,特意指着车上的一根树干道:“今天就数这根树干粗壮。” 白梓叫来两个手下卸车抬木料,发现粗木干下面藏着一封书信。白梓好奇拿起书信观看。 钱员外带着喽罗们突然出现,将白梓围在中间。 白梓诧异道:“你们干什么?” 钱员外道:“白工匠,这封信是谁写的?” 白梓道:“不知道,没有落款。” 钱员外命令喽罗:“来呀将此人拿下。” 几个喽罗一拥而上将白梓捆绑。 白梓道:“你们要杀我,得让我死个明白。” 钱员外道:“到聚义厅你就明白了。” 白梓被钱员外押到聚义厅,凿子、诸葛黑和代善已经在此等候。凿子拍一下桌子,喝道:“白梓,贝勒爷待你恩重如山,为何还要勾结明军攻打山寨?” 白梓反驳凿子道:“田寨主空口无凭,请出示证据。” 凿子向外喊:“把人带上来!” 四个喽罗押着探子和袁车夫走进聚义厅。 凿子问道:“你二人从实招来!” 袁车夫看了一眼白梓:“白工匠,事已至此,就招供吧”将凿子告知的瞎话说了一遍。 白梓笑道:“这个谎撒得太低级,明军要想和我联系,不会蠢得写一封什么藏头诗,你每天都能和我见面,问一句何时动手岂不是比书信要保险的多。” 凿子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不打不招,来呀,打四十大板!” 两个喽罗上前就要按倒白梓。 “慢着!”代善道:“白工匠,你是想挨板子还是说实话?” 白梓道:“当然是说实话,我和这个车夫没有什么密信往来,完全是栽赃。” 代善问袁车夫:“白工匠说得可是实情?” 袁车夫道:“不是,他在撒谎,我和他有过好几次联系。” 代善道:“是传话还是书信?” 袁车夫道:“都有。” 代善道:“都传过什么话?” 袁车夫犹豫,瞄了凿子一眼:“就是问何时动手里应外合攻打山寨?” 白梓追问一句:“既然以前问过我,为何这次多此一举写藏头诗给我?” 袁车夫答不上来:“这个,我不知道,是提督大人的主意。” 代善问探子:“你是否常年跟在提督大人身边听令?” 探子不知代善用意何在,懵懂答道:“是定。” 代善道:“提督要攻打山寨,手下大概有多少军兵你应该知道吧?” 探子哪里知道兵营的人员编制,胡乱说道:“黎提督手下精兵过万。” 诸葛黑听罢,连连摇头,心里道:糟糕,说露馅了! 代善虽为关外将领,对明军的编制却了如指掌,除了蓟辽精骑、关宁铁骑等少数几支劲旅,余下皆为吃空饷的乌合之众,这也是皇太极敢于率领轻骑,突破喜峰口直插京城的原因。 代善留在山寨造车造炮,根本没把附近的明军放在眼里。探子说提督手下精兵过万纯属胡扯。 代善向凿子道:“田寨主,这两个人说话闪烁其词,避实就虚,可别中了明军的诡计,误杀白工匠。” 凿子心里发毛,眼看诡计被代善看穿,只得灭口自保。凿子道:“你二人胆敢蒙骗本寨主,来呀,给我狠狠地打!” 第93章 大炮一响 凿子本来是想用大板将白梓打死,暗语是打、狠狠打,前者不往死里打,后者一板毙命。喽罗们将探子和车夫按倒在地,举起板子便打,头两下二人还有惨叫声,第三下没了动静。 打板子的喽罗停下来,有专门验伤的喽罗看罢,告知凿子:“寨主,二人已断气。” 凿子骂道:“才打了三下就断气,两个不经打的东西,抬出去扔山涧喂狼。” 几个喽罗将两具尸体抬出聚义厅。代善心知肚明,凿子是演戏给他看,没捅破这层窗户纸,是不想山寨内讧,耽误造车造炮大事。再则,两个汉人互相争斗,有利于他这个满人控制,所以,代善默不作声装糊涂 凿子皮笑肉不笑向代善道:“差点中了二人的奸计。” 代善道:“查明就好,白工匠可继续打造炮车。” 待白梓和代善离开聚义厅,凿子不甘心道:“就这么便宜了白梓?” 诸葛黑道:“公子不可急躁,代善表面上为白梓说话,实为增加炮车着想,杀了白梓,谁来给他造炮车?公子不妨静观其变。” 凿子无奈,只得听从诸葛黑的建议,等待时机。白梓知道凿子不会放过他,暗中实施脱身计划,打算在脱身之前,毁灭那些造出来的大炮。 制造大炮的工匠王天相也是个传奇人物,天启年间,明军从葡萄牙购买的红夷大炮数量有限,明军打算仿制,苦于无有擅长铸炮的工匠。于是,张榜悬赏征召天下工匠。 王天相家住永平(今河北省卢龙县)祖传三代铁匠,自幼随父学艺,精通炼铁技术。揭榜应召,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试验,仿制出红匪夷大炮,原装的红夷大炮为铜铸,极其笨重。王天相改用铁铸,重量减轻一半,威力依旧。 皇太极领兵攻打永平,守城的明军投降,王天相造出的两门大炮被金军缴获。皇太极领教过明军大炮的威力,重用王天相继续铸炮。 明军援军攻打永平,守城的金军将领大贝勒阿敏不打算和明军硬拼,弃城带着人马与攻打京城皇太极的人马会师。 阿敏弃城市前屠戮百姓,王天相不知家人死活,金军知道他是特殊人才,派四名兵丁日夜监护,无有逃生机会。 代善奉皇太极之命,在野三坡铸造大炮,王天相等十余名工匠不分昼夜浇铸大炮。白梓叹其手艺精湛,二人惺惺相惜结拜为兄弟。 代善欣赏白梓和王天相的技艺,也是为了笼络二人,只要不出山寨,二人可以自由活动,不再有兵丁跟随。白梓又向代善道:“田寨主藏有一箱绝版木工书籍,内有造各种炮车秘籍可供王工匠参考借鉴。” 凿子心有不甘,却不敢违背代善之命,将书籍交予白梓。白梓和王天相翻书索图研究火器炮车,白梓趁机说出逃走计划,王天相亦有此意,暗中做好准备。 白梓向代善建议,与其试射大炮,不如实战,攻打离野三坡不远的龙门天关。代善与手下几个将领商议后,认为可以攻打。 龙门天关地处太行、燕山两大山脉交汇处,是通往关外的重要隘口,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若打下此关口,等于打开一条通往京城的一扇大门。 代善将攻打龙门天关的想法告诉凿子和诸葛黑。诸葛黑认为不妥。龙门天关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明军千余人把守此关。 代善笑道:“先生高估明军实力,据我多年和明军交战经验,明军大都名过其实徒有其表,将领多为贪生怕死贪腐成性之辈,不堪一击。” 凿子见代善主意已定,借坡下驴拍马屁道:“将军所言极是,皇太极英明神武,金军所向披靡打得明军望风而逃。区区龙门关弹丸之地,唾手可得。” 代善开始准备攻打天门关,因为炮车沉重,代善听从白梓建议,将白梓带来的三百人编为炮营,由白梓和王天相指挥。白梓悄悄将木工书籍藏在炮车下,带出山寨,让一名壮汉骑马将书籍带回军器局。 白梓以缺少引墨弹线校正炮车工匠为借口,带上子墨,又推荐老白为这次行动的军师。 凿子担心白梓他们趁机逃跑,提醒代善:“将军,白梓一向诡计多端,应将子墨和老白扣留在山寨作为人质,以防白梓逃跑。” 代善不以为然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多一份实力,白梓若想逃走,何必自讨苦吃攻打天门关?田寨主多虑了。”代善嘴上这么说,心里是有提防的,命令四个八旗兵暗中监视白梓他们的举动。 早有明军探子告知把守天门关关口朱总兵:“总兵大人,野三坡的土匪和金军调集大炮欲攻打龙门关。” 朱总兵急忙写奏章请求朝廷派援兵,然后命令军兵准备给炮台上的大炮注药。炮兵从仓库搬出炸药,发现炸药已经受潮,派不上用场。 朱总兵借口亲自去京城搬救兵,将关口扔给姓刘的把总,自己溜之大吉。刘把总发誓,与天门关共存亡! 白梓带着三百人拖着炮车走到半路,炮车车轮停滞不转,代善问怎回事?白梓道:“山路颠簸,车轴卡住,就地放一炮,震动一下,便可运转自如。 代善命令炮手往炮膛内填装火药。军兵们都知道大炮有炸膛的危险,为安全起见,纷纷退后,趴伏在地。炮手点燃炮捻,十尊大炮接连炸膛,硝烟弥漫。 炮声就是命令,白梓率领众人一跃而起,杀个金军措手不及。几个亲信保护代善逃回山寨。 第94章 凿子下山 凿子多个心眼,和诸葛黑、钱员外留守山寨。代善大败而归,手下军兵伤亡过半,气得暴跳如雷,大骂白梓狡猾奸诈。 凿子劝慰代善道:“贝勒爷息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山寨不丢,白梓早晚是金军的瓮中之鳖。”代善不敢轻举妄动,等待皇太极率领大军再次入关突袭。 白梓带着子墨、老白及三百壮士回到军器局,向崇祯启奏,请皇上派兵攻打野三坡山寨。崇祯派从龙门关逃回来的朱总兵带领一拨明军攻打山寨。朱总兵忌惮金军,象征性的向山寨开了几炮,收兵交差,向崇祯递上奏章,已将土匪围困,择日全歼。” 现在崇祯最担心的皇太极何时再来侵犯京城,召见文武研究对策。白梓启奏道:“万岁,臣在野三坡收下一位造炮能手,名叫王天相,此人铸造的大炮威力超过红夷大炮。” 崇祯大喜,下诏军器局全力以赴铸造大炮和炮车,多多益善。为了让王天相等十七位工匠安心铸炮,白梓将他们的家眷接到京城。 王天相这天在工坊和白梓闲聊,说道:“大炮太笨重不宜移动,填充炸药费时费力,敌军很容易趁这个空档冲杀过来。他正在琢磨如何打造轻便快捷杀伤力巨大的炮弹,说着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图形:“应该是个圆形,外皮用泥团夯实包裹,里面填充火药、碎石碎铁,重量以一人能搬动为宜,泥团上方留个插入引信的小孔,点燃后可掷于城下炸敌。” 白梓称赞道:“好主意,可将泥团放入木架中,便于挪动和投掷。” 白梓和王天相联手,很快研制出炸弹,取名为“万人敌”。投弹试验,效果惊人,杀伤力巨大。 白梓又打造出一款四轮推车,方便在城墙甬道上运送万人敌炸弹。王天相又改造火铳,可连续转动发射。崇祯见到白梓奏章,大为高兴,调拨银两给军器局,用来制造火器。 这日,白梓正在打造四轮车,王天相手里拿着一块铸铁片走过来,说道:“白大人,这批铸炮不能用,不用放炸药,一碰就碎。” 白梓问道:“怎么会这样?” 王天相道:“铸铁全是沙眼,若铸成大炮,装一点炸药就炸膛。” 白梓道:“铸铁为何有沙眼?” 王天相道:“炼铁的铁矿石不好,浇铸出来的炮管沙眼多。” 白梓展开调查,军器局右侍郎何明负责购买炼铁用的原料。何明生性贪婪,和奸商勾结,高价买次质铁矿石,吃中间差价。 何明得到风声,派人将和他做生意的商人抓捕入狱,商人屈打成招,按照何明的意图招供。何明以自己受到奸商蒙骗为由向崇祯请罪。崇祯降旨,将何明贬为主事。堂堂的二品侍郎,转眼变为五品小主事,何明怀恨在心,骂道:好你个白梓,你断我的财路,我断你的后路! 再说皇太极。为了摸清明朝的实力,向关内派出大批密探,刺探明军的动向。这些密探不断地发展、收买线人。可以说从宫廷到军营,处处都有金军的线人。皇太极远在辽东,却对关内明军的动向了如指掌。 皇太极接到密报,明朝军器局打造出比红匪夷大炮还具有杀伤力的秘密武器——万人敌炸弹。皇太极给代善写了一封书信,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万人敌炸弹的制造方法,杀掉军器局的工匠。 代善接到皇太极的密令,召集凿子、诸葛黑和钱员外商议如何打入军器局内部,完成皇太极的指令。 诸葛黑摇着扇子思忖道:“皇太极陛下突袭京城,皇上如惊弓之鸟,必定严防死守京城,我们的人不可公开进城。军器局由白梓坐镇,手下全是能工巧匠,没有本事的人很难进入。” 代善看了凿子一眼:“田寨主不是木匠出身吗,可以打入军器局。” 凿子没吭声,若有所思地样子。 诸葛黑道:“田寨主是木匠不假,白梓对他恨之入骨,若被白梓发现,必死无疑。” 凿子发话道:“未必,也许是我活白梓死。” 代善好奇道:“田寨主的意思是?” 凿子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大摇大摆的走进军器局的衙门。” 诸葛黑诧异道:“寨主说的可是实话。” 凿子道:“这等大事我怎敢戏言。”凿子说出自己的想法,代善听罢赞叹道:“田寨主雄才大略,此计若能成功,你就是大金的开国功臣!” 朱总兵人马在山寨下驻扎,只围不打,这日正在帐内饮酒,报信的军兵进来禀报:“总兵大人,田寨主求见?” 朱总兵放下酒杯道:“带了几个人?” “就他一个人。” 朱总兵:“带他进来。” 第95章 收买何明 凿子入账内,向朱总兵拱手道:“给总兵大人请安。” 朱总兵装腔作势道:“见本官何事?” 凿子道:“商议议归顺事宜。” 朱总兵吓唬凿子道:“归顺,想得美!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凿子道:“是大金国皇太极的兄长大贝勒代善向朱总兵归顺。” 朱总兵笑道:“你当本总兵是三岁小孩,代善怎么会归顺大明?” 凿子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山寨被总兵大人围困,关外金军不知何时能来援救。我劝代善归顺大明。” 朱总兵巴不得代善归顺,若不是有皇命在身,他可不想住在帐篷内挨蚊虫叮咬。“归顺都有什么条件?” 凿子道:“代善将军可给皇太极写信,劝他臣服大明不再向关内进攻。另外,代善还掌握隐藏在明军内部的金军奸细。” 朱总兵心里拨打小算盘:代善归顺,可做人质,和皇太极议和有了筹码;还能除掉奸细,这个买卖实在划算,皇上必定会封官加禄奖赏自己。 “明日打开寨门,”朱总兵道:“所有人放下兵器排成一队下山归顺。” 第二天早晨,山寨门大开,凿子、诸葛黑、钱员外和代善等众人不带兵器,挑着白旗走出寨门。朱总兵派兵丁一把火烧了山寨,然后带着凿子等人回师京城。 崇祯得到奏报,心中大喜,赦免凿子、诸葛黑、钱员外无罪,加封朱总兵为提督,赏赐代善一座大宅院,实为软禁,派御林军把守。 代善给崇祯写信谢恩,同时举荐凿子回军器局除奸,据他所知,皇太极向关内派出大量奸细,军器局是重要目标。 崇祯疑心重,对谁都不放心,看罢代善的信,心里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太极绕过山海关一路攻打到京城,崇祯就疑神疑鬼,总觉得朝内有金军的奸细。 崇祯下诏,封凿子为军器局监军,这日,白梓正和王天相研究改进新款火器——迅雷铳。凿子跟着宣旨太监,大摇大摆走进军器局衙门。 宣旨太监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加封田本善为军器局监军,钦赐!” 白梓一时怔住,不明白皇上唱的是哪出戏,凿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凿子笑道:“白尚书一向可好!” 白梓讥讽道:“监军大人看来有了新的干爹。” 凿子尴尬道:“白尚书还是那么诙谐。” 白梓回到私宅告知老白:“凿子归顺朝廷,被皇上加封为军器局监军。” 老白思忖道:“荒唐之极!凿子诈降无疑,来军器局做监军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吾儿不可不提防。” 按照事先的密谋,代善离开野三坡之前,派手下回辽东给皇太极送信,表明计划,皇太极回信,指令代善,搞瘫军器局,彻底断了明军的火器。又配合代善演戏,给崇祯写封书信,只要不杀代善,金军愿意议和不再攻打明军。 崇祯当然不相信皇太极的鬼话,亦想借和战之际养精蓄锐,造出更多的火器大炮,以便痛击金军。 代善表面上提笼架鸟养尊处优,暗中将此宅院作为联络据点。凿子以追查奸细为借口,带着诸葛黑来见代善商议如何对付白梓。 诸葛黑道:“白梓眼下得到皇上重用,一时动弹不得,再则,凭白梓的悟性,不会真的相信监军是真的归顺朝廷,必有提防,不妨从他身边的人开始。” 代善认为可行,让凿子寻找合适的人选。凿子打听到前任军器局右侍郎何明和白梓有过节,打算拉拢何明为其效劳。 凿子请何明吃酒,聊起白梓“本监军和白尚书共事多年,深知此人的秉性,对下属不近人情,小题大做。” 凿子一句话说到何明的心窝里,叹气道:“监军大人体察人心,下官因为一点疏忽,被尚书大人告了御状,差点下大狱。” 凿子道:“本监军听说何主事家境困难,略表心意。”向包厢外喊道:“来呀!” 一个随从走进包厢,端来一锭黄金。 凿子道:“请何主事收下,补贴家用。” 何明看见黄澄澄的金子,眼冒亮光,纳头便拜:“下官叩谢监军大人赏金!” 凿子道:“何主事请起,皇上派我来军器局,除了辅佐白尚书打造火器,最主要的是清查内奸,确保军器局万无一失。” 何明是官场老手,听出凿子的话外之音:“下官愿为监军大人效犬马之劳。” 凿子听罢,嘴角掠过一丝笑容,他要的就是何明这句话。 第96章 投下诱饵 凿子问何明:“军器局的工匠有多少人,家住哪里你可知晓?” 何明道:“知道,下官有花名册。” 凿子道:“皇上要严查军器局以防金军奸细,你把这些工匠的家庭住址,家眷成员列出一个名单,本监军要一一核实,确保军器局安然无恙。” 何明不敢怠慢,一天的工夫,将名单交给凿子。按照代善的意图,造火器的工匠首——王天相,为必除之人。 王天相的双亲死于永平战乱,将妻子王侯氏和妻弟侯洪波接到京城。王侯氏的父母过世的早,是她一手将侯洪波拉扯大。这天,王侯氏在家中洗衣服,侯洪波笑嘻嘻进来,从怀里掏出一锭白花花的大银。 王侯氏吃惊道:“哪里来的银子?” 侯洪波道:“是我干活赚的。” 王洪氏半信半疑道:“谁能给你一锭银子?” 侯洪波道:“京城不比永平小县城,有钱人有的是,这两天我出去打零工,遇见一位姓钱的员外爷,让我到他家做仆人。钱员外出手阔绰,先给我一锭银子,让我好好做事,每月都有赏银。” 王侯氏为弟弟高兴:“老天爷开恩,遇上了贵人,以后少回家,多给员外爷做事。” 王侯氏哪里知道侯洪波说的都是假话。钱员外按照凿子的吩咐,在街上以帮助侯洪波找活干为由,将他骗到赌场。 侯洪波说自己不会赌钱,钱员外道:“我教你,这玩意一学就会。” 钱员外教侯洪波怎么玩骰子,然后叫来几个赌客陪侯洪波玩耍。侯洪波手气特别顺,一个时辰赢了一锭银子。 钱员外看着喜形于色的侯洪波道:“以后不用再找什么零工干,这地方来钱快,别人玩一年半载,顶多赢几个铜钱,你一上手赢了一两银子,小兄弟,我看好你呦!” 侯洪波听姐姐说过,家父在世之际,因为赌博,差点把房子输光,知道赌博不光彩,担心姐姐生气,编个谎言骗她。 王侯氏信以为真,将侯洪波赚的银子装进钱匣子,打算留着为弟弟置办房屋娶妻生子用。 白梓和王天相改造十八管迅雷铳成功试射,此火器外罩如琵琶,用火绳或燧石点火击,一人便可操作,移动灵活,铳管还能抽出来当兵器用。 白梓发现,制约明军战斗力的掣肘有三:一是缺少精干的工匠,二是火器笨重,装填一次弹药费时费力,三是火药杂质多、易潮湿哑火,面对金军的铠甲和盾牌,火器发挥的作用有限,这也是拥有众多火器的明军败于金军的主要原因之一。 白梓想改变这种状况,王天相告诉他:“我知道有一奇人名叫焦勖,绰号火药圣手。师从西域名师,擅长制造火药。曾在工部杂造局做九品副使。此人脾气古怪,不善交际,说话耿直,被人构陷为阉党,一怒之下辞官回老家安微贵池隐居,大人若请此人出山,消灭金军不在话下。” 白梓安排好军器局事宜,暂别家人,带着两名随从骑马奔安徽。 却说凿子,得知白梓去了安徽,心中大喜,开始实施酝酿已久的抓捕计划。 这天王天相等几个工匠在工匠房干活,凿子带着一干锦衣卫杀气腾腾地走进来,指着王天相道:“来呀,将奸细王天相拿下!” 两名锦衣卫上前不由分说将王天相捆绑,押到监军专用的公堂,凿子端坐公堂中央的桌案后,诸葛黑坐在左侧,桌案上放着笔墨纸砚。 凿子拿起惊堂木,敲道:“王天相,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王天相懵懂道:“不知大人要我招什么?” 凿子喝道:“明知故问,通敌叛国甘当金军的奸细。” 王天相辩解道:“大人,我被金军俘获仿造大炮不假,那是被逼无奈,家父家母死于金军屠城,我怎会归顺金军做奸细?我给金军造的那些炮都没派上用场,不是炸膛就是被明军所毁。大人说我是金军奸细,实在是冤枉。” 凿子道:“本官清正廉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来呀,呈上供证。” 衙役抱着一只钱匣子上堂,放到王天相眼前。 凿子道:“王天相,可认得这个钱匣子?” 王天相看了一眼钱匣子道:“认得,是内人的钱匣子,平时装些散碎的铜钱。” 凿命令衙役:“把钱匣子打开。” 衙役打开钱匣子,里面装满了银子。 凿子道:“王天相,凭你的俸禄,一年不过区区几两文银,这个钱匣子少说也得有二十两。” 王天相吃惊道:“大人,我不知道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 凿子道:“有人知道,来呀,带上来!” 两名衙役押着已有身孕的王侯氏和侯洪波走上公堂。王侯氏看见王天相,泪如雨下:“夫君!” 衙役喝令二人跪下。 王天相看着妻子问道:“这些银子是哪来的?” 侯洪波抢先道:“姐、姐夫,事到如今说实话吧,这些银子是金人给的。” 王侯氏气得浑身发抖,瞪着侯洪波:“你胡说!这些银子是钱员外给你开的工钱。” 凿子厉声道:“大胆刁妇,那个员外会给仆人这么多的银两,分明是撒谎抵赖蒙骗本官。来呀,将刁妇重打四十大板!” 两个衙役上前将王侯氏按倒在地,举板欲打。 “大人,我招供!”王天相喊道。 此时的王天相心里明白,自己难逃一劫,夫人有孕在身,若遭四十大板必死无疑。为保全母子性命,宁可一人掉头! 第97章 深渡包袱 王天相向凿子招供道:“大人,本人投靠金军,娘子不知情,求大人放过娘子。” 王侯氏明白丈夫是在保全她,哭出声来:“夫君不可!” 凿子道:“从实招供,本官可保你家娘子不死。” 王天相按照凿子到意图招供,说自己是金军的奸细。诸葛黑提笔在手,边听边写。王天相说完,诸葛黑离开桌案,来到王天相身旁:“画个押。” 王天相提笔在供词上画押,诸葛黑将供词交给凿子:“请大人过目。” 凿子看罢,脸上露出狞笑,拍响惊堂木:“罪犯王天相,身为大明朝子民,卖身求荣甘当金人奸细,按照大明律例,罪该万死灭门九族,来呀,将王天相、王侯氏、侯洪波拉下去斩首!” 王天相方知上了凿子的当,大骂道:“田本善,你个狗官,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侯洪波吓得尿了裤子,哭求道:“大人饶命,我都招供了怎么还杀我?” 众衙役将三人拖到外面斩首。 凿子面见代善,告知已将王天相斩首。代善指示凿子,将想尽一切办法将白梓劫杀于途中。 却说白梓带着两名随俗日夜兼程来到安徽贵池,在一家小吃铺歇息吃饭,有个家仆打扮的男子,提着装饭菜的木盒进来向掌柜道:“刘掌柜,深渡包袱出锅没?” 刘掌柜向后厨喊:“小二,焦老爷的包袱。” 小二应声道:“”来喽”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深渡包袱,装进木盒,盖上盖子:“慢走。” 仆人提着木盒离开。 白梓起身来到柜台前问掌柜:“掌柜的,为何看上去像混沌的东西叫深渡包袱?” 掌柜道:“这个地方有个渡口叫深渡,来往许多背着包袱的客人,有人在混沌皮上放上肉馅,做成包袱的形状,起名为渡口包袱。 白梓道:“才来端走到那位,可是焦勛老爷家的仆人?” 掌柜道:“正是焦老爷的仆人,焦家老爷子就好这口,每天都叫仆人来买。” 白梓向随从要了一锭大银,递给掌柜:“麻烦掌柜帮我个忙。” 第二天晌午,焦勛家丁仆人提着木盒走进小吃铺。掌柜笑脸相迎道:“来了,请坐请坐。” 仆人道:“包袱做好没?” 掌柜道:“对不住了,昨天活面小二家里有急事不在,另一个小二晚上忘了活面,中午的包袱出不来,正撒肉馅还没下锅。” 仆人问道:“几时出锅?” 掌柜道:“连包带煮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仆人不悦道:“我家老爷都是按点吃饭,晚了一个时辰,我会挨老爷骂的。” 掌柜道:“这样吧,焦老爷是老主顾,你先回去,告诉老子爷,今天的包袱白送老爷,回头出锅我让小二端过去,你就不用来了。” 仆人觉得划算,离开小吃铺。见时候差不多了,白梓穿上小二的衣服,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端着木盒,来到焦家敲门。 “来的正是时候,我家老爷嘴急,再晚一会就摔东西骂人了。” 白梓跟着仆人走进饭厅,见须发皆白的焦勛端坐餐桌正中,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见白梓进来,焦勛骂道:“老夫若是刘掌柜,当即把你赶走,那么多客人等着吃饭,怎么能忘记活面!” 白梓把木盒放到餐桌上,打开盒盖儿,陪笑脸道:“焦老爷息怒,都是小的一时疏忽,耽误您老人家的饭口。我和掌柜说了,焦老爷三天的包袱费,打我工钱里扣。” 焦勛道:“什么话,老夫吃得起包袱,你出钱算怎回事?” 白梓道:“不在钱,主要是让小的长记性免得再次疏忽。” 焦勛上下打量一下白梓:“嗯,有出息,老夫欣赏做人做事讲究诚信的人,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白梓道:“我家在京城,刚来没几天。” “在京城?”焦勛拿起筷子刚夹了一个包袱,停住道:“老夫听说金军打到京城的德胜门下,确有此事?” 白梓道:“确有此事,若不是军兵死守城池,袁大人援兵来得及时,京城恐怕被金军攻破。” 焦勛拍桌子骂道:“朝中文武多为酒囊饭袋之辈,平时大话吹破天,生死关头束手无策。若早听老夫的话,改进火药和火器,那皇太极怎敢如此猖狂?” 白梓喝彩道:“说得好!本官也是这么想的。” 焦勛吃惊道:“本官,你是朝廷官员?” 白梓向焦勛作揖道:“工部兵器局尚书白梓给焦老爷请安。” 焦勛道:“老夫打听一下,先帝封的刨花状元可是你?” 白梓道:“正是。” 焦勛抬手将木盒掀翻在地,大声喝道:“阉党走狗,滚出老夫家门!” 第98章 劫走焦勛 白梓诧异道:“焦老爷为何动怒?” 焦勛道:“阉党颠倒朝纲祸害良臣百姓,你若不是巴结魏忠贤,区区一个木匠,怎会当上一品大员?” 白梓安慰道:“焦老爷息怒,容我道来。” 白梓将自己如何当上刨花状元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焦勛半信半疑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白梓道:“皇上眼里不揉沙子,我若是阉党,现在和请您老说话的不是我喽” 向擦桌子的仆人“麻烦你再去刘掌柜哪里端来包袱。” 仆人应声离开饭厅。白梓和焦勛聊起辽东战事,白梓表明来意,请焦勛出山为朝廷效力。 焦勛叹气道:“老夫生耿直不适合做官,朝中那些只会打嘴炮的王八蛋,迟早会断送大明王朝。” 白梓道:“所以,皇上派我来请焦老爷老回京城。我听说焦老爷擅长制作火药,明军现在用的火药,我不说您也能猜到,杂质多不说,还容易潮湿,用到火器上不是哑火,就是打不响。” 焦勛:“能干的工匠受不了贪官污吏的鸟气,一走了之,剩下的都是阿谀奉承拍马屁之流,做出好火药才怪!”说着焦勛起身道:“老夫让你看一样东西。” 白梓随着焦勛离开饭厅来到后院的工坊,两间房的屋子,墙上挂着长短不一的火器,地上放着几盆提炼火药用的硫磺、炭、硝和制药容器等工具。 焦勛拉开木抽屉,拿出一把精致的手火铳:“这是老夫辞官后打造的手火铳。” 白梓接过手铳,仔细打量,禁不住赞叹道:“好精致的火手铳,这个手铳怎么装弹药?” 焦勛打开另一个抽屉,拿出纸壳子弹,装进手铳枪膛,对着立在墙角到标靶,勾动扳机,声响过后,几寸厚标靶上出现一个窟窿。 白梓惊叹道:“好威力,此弹药可穿透敌军的铠甲,焦老爷是怎么做出来具有穿透力的弹药?” 焦勛道:“老夫将弹药包裹在纸壳内,再装上弹丸和底火,扣动扳机撞击底火引燃火药,射出弹丸。这个纸壳弹药便于携带,不宜潮湿,装弹快捷,原来的火器装弹药费时耗力,未等装完,敌军的骑兵冲杀过来,焉有不败之理?” 白梓道:“若明军装备上这样的火铳,打败金军不在话下。” 焦勛道:“老夫还在琢磨,若将纸壳改成铜皮弹药,那发射的威力更大,可惜老夫不懂炼铜技术,空有想法而已。” 白梓道:“我回去向皇上谏言,征召天下的能工巧匠,协助焦老爷研制铜皮弹药。” 焦勛道:“这个弹药还可扩展成大炮用的炮弹。现在的大炮太笨重,装药麻烦,守城尚可,发动攻击便成鸡肋。” 白梓告诉焦勛,说他和王天相已改制出迅雷多管火器,可拟补大炮的缺陷。二人越聊越投机,一直聊到掌灯时分。 焦勛留白梓吃晚饭,叫来儿子焦诚如,说自己明日要随白梓回京城。焦诚如表面上祝贺老爹被皇上重用,心里却另有打算。 焦勛只有焦诚如一个儿子,溺爱有加,把焦诚如惯成了浪荡公子哥,狎妓吃酒好逸恶劳,将青楼女子秋香娶入家门。焦勛气得七窍生烟,却毫无办法,只得听之任之。 待焦勛送走白梓,焦诚回到自己的房间,告诉秋香:“我爹明日要回京城复任。” 秋香吃惊道:“你收了金财主的银两,怎么和他交待?” 辽东地广人稀,缺少能工巧匠,皇太极深知若想打败明军,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才,派出大量探子,潜入关内,不惜重金招揽人才。 这位金财主打着生意人的幌子,实则是皇太极的探子,为收买焦勛,先出钱贿赂焦诚如,请他转告焦勛,大金国愿付重金,聘请焦勛为大金国研制火药。 焦勛大骂儿子混蛋:“老夫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不做二臣。” 焦诚如道:“朝廷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护着它,大金国重金聘请,你还不干,真是愚不可及。” 焦勛气得打了焦诚如一耳光:“再提此事,老夫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你爹是老糊涂,”秋香道:“到手的银子不能退回去,想什么办法把你爹骗到金国,你我也跟着去享福。” 焦诚如连夜见金财主,商议如何抢在白梓前面将焦勛接走。 焦勛睡前有个习惯,小酌一杯便于睡眠。焦诚如按照金财主的吩咐,在酒内下了蒙汗药。焦勛喝罢昏睡过去,焦诚如背起焦勛来到大门外,金财主赶着马车在外面接应,秋香收拾好细软和焦诚如坐上马车,逃离贵池。 仆人早晨醒来,不见焦勛一家人,急忙来客栈找白梓:“大人,我家老爷、少爷、少奶奶不见踪影。” 白梓听罢叫道:“大事不好!” 第99章 再设诱饵 白梓判断,焦勛年老体衰不能骑马,劫持者必驾车前行。白梓打马扬鞭一路狂奔,追了约莫一个时辰,不见马车踪影。 金财主很狡猾,知道白梓发现焦勛不见,必骑马追赶,这地方只有一条官道,马车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骑马。金财主将马车赶下官道,在村庄租下一处民宅藏身。 焦诚如问金财主道:“金员外,得躲藏几天?” 金财主道:“三天过后便可继续赶路。” 焦诚如担心道:“要是官府派人来搜查怎么办?” 金财主笑道:“放心,白梓不是本地之官,知县老爷不会卖力气搜查。” 还真让金财主猜着了,白梓追赶一个时辰,不见马车踪影,表明马车藏匿在某处,待风声过后在赶路。 白梓来到县衙,请求知县派人搜捕。知县派几个捕快象征性的搜查两天,然后告知白梓,找不到焦勛。 白梓明白知县是在敷衍搪塞他,除非拿钱贿赂,否则知县不会再派捕快搜查。白梓耗不起时间,只得返回京城。白梓骑在马上,懊悔不已,恨自己马虎大意,若焦勛落在金人手里,岂不是如虎添翼? 白梓回到京城,先回家见子墨父女和老白夫妇。老白告诉白梓:“你可回来了,军器局出了大事,王天相被凿子斩首。” 白梓听罢简直气炸肺,抄起门后的一把斧子转身欲走,被老白一把拉住:“且慢,不可胡来!” 白梓气愤地喊道:“我要劈了凿子!” 老白:“冷静,不可呈匹夫之勇,凿子敢杀王天相,说明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你若去和他拼命,正中他的圈套,会诬陷你是王天相的同伙。” 白梓冷静下来,放下手中的斧子,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老白道:“凿子知道你回来,必定会告知王天相被杀原因,你假装赞同凿子的说法,将他稳住,暗中寻找蛛丝马迹,查明王天相被害真相。” 白梓按照老白的计策行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凿子听说白梓已经回到京城,一大早来到军器局衙门,看见白梓迎面过来,急忙上前,笑脸寒暄道:“白大人辛苦了,一路鞍马劳顿回来怎么不歇息几日?” 白梓道:“有监军大人在,本官怎敢怠工歇息,万一向皇上奏一本,本官可吃罪不起。” 凿子道:“白大人真会说笑,本监军岂是背后打小报告之人。想必大人早就听说王天相的事情吧?” 白梓明知故问道:“王天相怎么啦?” 凿子道:“此人是金军的奸细,已被本监军斩首。” 白梓叹口气,没说什么。 凿子试探道:“白大人为何叹气?” 白梓道:“朝廷如此厚待王天相,他还甘当金国走狗,幸亏监军大人眼里不揉沙子,将此人斩首,为朝廷除害,否则后患无穷。” 凿子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 凿子回到府上,告知诸葛黑:“白梓对王天相被斩没什么过激反应,不知道葫芦里里卖的什么药?” 诸葛黑分析道:“白梓狡猾多端,公子不可掉以轻心。” 凿子和诸葛黑来见代善,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凿子提出,以王天相同伙之罪,将白梓置于死地。代善摇头道:“大金国就缺白梓这样的人才,杀掉可惜,不如招此人归降大金。” 凿子道:“野三坡白梓险些要了贝勒爷的命,您还想招降他?” 代善道:“这算什么,辽东战场那些把我大金人马杀得人仰马翻的将领,只要归降,都会得到皇上的厚待。” 诸葛黑摇着扇子,拍马屁道:“皇太极陛下英明神武礼贤下士,招揽天下英才,入主中原指日可待,若想招降白梓,非智取不可。” 凿子问道道:“诸葛先生有什么良策?” 却说这日,老王闲着无事出门上街闲逛,看到有个四十岁左右,一身管家打扮的男子,手里举着牌子,上写重金聘请木匠六个字。有两个年轻的木匠都想接下这个活计,互不相让,争持不下。 木匠甲说:“我的木匠手艺天下第二。” 木匠乙说:“别听他吹牛,他要是天下第二,我就是天下第三。” 管家笑呵呵道:“打听一下,谁是天下第一?” 木匠甲道:“第一还没出生呢。” 管家道:“二位都别争了,实话告诉你们,我找的是老木匠。” 木匠甲道:“老木匠推不动刨子拉不开锯,找他干什么?” 管家道:“这是我家老爷的吩咐,年轻的木匠干活毛手毛脚,老木匠经验丰富手艺好,做出的活计结实耐用。” 老王觉得好奇,上前问道:“老木匠干活,给多少工钱?” 管家上下打量一番老王,说道:“手艺好的老木匠,一天一锭金。” 老王闲不住,不做木匠活就觉得手痒,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又能赚这么多的工钱,何乐而不为? “在下就是老木匠。”老王向管家道:“你看我够格吗?” 管家道:“够格不够格,我说得不算,您老要是想接这个活计,跟我去见我家老爷,先让老爷看看手艺再说。” 两个木匠看着老王跟着管家离开,相视而笑。 第100章 老王中计 管家带着老王走进一条僻静的胡同,老王向官家打听道:“你家老爷贵姓?” 管家道:“姓吴。” 老王觉得好奇,问道:“吴老爷要打造什么家具一天给一锭金子?” 管家道:“具体打造什么,我也不知道,到时候我家老爷会告诉你,不瞒你说,我家老爷有的是钱,你的手艺要是被老爷看中,除了工钱还有赏钱。” 说话间,管家带着老王走进一个四进深的四合院,来到正院书房前。管家向老王道:“你先等一下,我进去禀告老爷。” 管家走进书房,很快出来向老王道:“老爷有请。” 老王跟着管家走进书房,眼前的这位吴老爷长得肥头大耳,细眉鼠目,看上去有六十岁,坐在椅子上,眼睛咪成一条缝。 老王向吴老爷躬身道:“吴老爷!” 吴老爷看着老王,说道:“你做木匠多少年了?” 老王道:“七岁学艺,快六十年了。” 吴老爷道:“我想打两把太师椅,得需要几天?” 老王道:“要是木料什么的都备齐,不出六天就可完工。” 吴老爷道:“不着急,慢工出细活,给你十天,若打得好,另外给赏金十两。” 老王心想,这老爷可真有钱,加上工钱,十天我就赚了二十两金子。“谢谢老爷,来时匆忙,我得回家拿工具再回来干活。” 吴老爷向外喊了一声:“来呀打赏!” 一名家仆手里端着一个放着一锭黄金的托盘走进书房。 吴老爷道:“这是今天的赏钱。” 老王惊诧,连连摆手道:“老爷,使不得,这钱我不能拿,还没干活呐。” 管家道:“这个赏钱你要是不拿,等于看不起我家老爷。” 老王只得向吴老爷躬身道:“谢谢老爷打赏!” 老王回到家开始收拾工具,子墨好奇地问道:“爹,拿锛凿斧锯干嘛?” 老王笑呵呵道:“给一个金主打两把太师椅。”说着从怀里掏出那锭金子,放到桌上。“活干完了,我闺女的嫁妆不用愁喽。” 子墨吃惊地瞪大眼睛道:“两把太师椅给一锭黄金,这个财主太有钱啦!” 老王道:“这只是赏钱,工钱和赏钱加起来还有二十两。” 子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爹,这财主是不是有病,怎么会给你这么多工钱?” 老王纳闷道:“我也纳闷啊,我说要人家还不乐意,说我瞧不起老爷,管他有没有病,人家愿意给这么多,我也没办法,谁怕金子咬手啊。” 子墨觉得有些蹊跷,打算跟着老王去看个究竟:“爹,我闲着没事,帮你打下手吧。” 老王道:“也好,你爹我老眼昏花,墨线弹得不准,你去了还能帮我一把。” 子墨道:“我告诉白梓一声。” 老王拦住子墨:“他那么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告诉他。” 子墨一想也对,没去见白梓,告诉仆人,她和老爹出去给人做木匠活,过几天就回来。吴老爷已经备好木料,爷俩在后院开工,打造太师椅。 这位吴老爷是钱员外帮凿子安排的诱饵,他来向凿子和诸葛黑报信:“老王已入套,还带着他闺女子墨一起来干活。” 凿子听罢喜出望外,叮嘱吴老爷:“你回去按照先前的计划办,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子墨可不傻。” 待吴老爷离开,凿子问诸葛黑:“先生真打算将白梓送给大金?” 诸葛黑听出凿子话里有话,反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凿子恶狠狠道:“我和白梓不共戴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诸葛黑猜出凿子的心思,说道:“公子的意思是,既灭了白梓又给了代善的面子。” 凿子点头道:“先生正解,” 诸葛黑道:“公子想必有了好的计策?” 凿子向诸葛黑说出他的计划,诸葛黑点头称赞认为可行。 却说白梓,在军器局工坊忙了几天,终于有空闲回家,不见子墨父女,找遍后院不见二人身影。白梓问老白是否见到子墨父女,老白摇头说不知道。白梓问家仆,方知父女二人出去做木匠活。“说没说去谁家干活?”白梓问家仆。 家仆道:“没说,听父女说话,好像是给一个特别有钱的老爷家打太师椅。” 白梓心里埋怨子墨做事任性,出门也不事先告诉他一声。这么大的京城,没法找他们,只得耐心等待,希望父女二人别出什么意外。 子墨父女打造出两把太师椅,吴老爷看罢赞叹道:“王师父果然好手艺,这两把太师椅做的精细又结实,来呀,打赏。” 管家和一个仆人抬来一箱子黄金。吴老爷道:“工钱加上赏金,一共是三十两金子。” 老王吃惊道:“老爷,给多了,原来说的是二十两。” 吴老爷道:“多出的十两是给你闺女的。你们父女二人的手艺配的上这三十两金子。” 老王还想婉拒,管家道:“王师父,这是我家老爷的心意,不收下老爷会生气的。” 老王向吴老爷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和小女多谢老爷赏金,吴老爷再有什么活计,老汉不要一分工钱。” 吴老爷笑道:“好,待我女儿出嫁,还得有劳王师父出手打造一套嫁妆,”吩咐管家。“赶马车将父女二人送回家。” 第101章 一封密信 管家赶着马车将子墨父女送到军器局衙门后院,父女二人下车向管家致谢,白梓走出书房,看见子墨父女各自拿着做木匠活的工具从后门走进院子,身后跟着搬着小箱子的陈管家。白梓看着子墨,沉下脸道:“出门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子墨见白梓面带不悦之色,笑嘻嘻道:“白大人日理万机,忙起来不见人影,小女子没敢打扰大人。” 老王也看出白梓不高兴,解释道:“当时子墨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没让她见你。”向刘管家道:“刘管家,让您受累了,把箱子放下吧。” 陈管家将箱子放到地上,向老王告辞,走出后院。 白梓道:“不是不让你和师父出门,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我怕出什么差错。” 子墨调皮地向白梓施礼:“多谢大人关心,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白梓被子墨逗乐:“你这丫头,少来这套,箱子里装得什么?” 子墨道:“你猜?” 白梓没心思猜谜:“多大了还玩三岁小孩的把戏?” 老王向白梓道:“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白梓上前试着搬动箱子,感觉很重,打开箱盖,里面装得是黄澄澄的金子,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白梓吃惊道:“哪来的这么多金子?” 子墨一脸得意道:“我和老爹干活赚得工钱。” 白梓疑惑道:“不可能,谁会给这么多的工钱?” 子墨见白梓不信,怪声怪气地反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说,我和老爹一文不值呗?” 老王向白梓道:“开始我也觉得吴老爷给的钱太多,不想要,可吴老爷不干,说什么也要给这么多的工钱和赏金,不拿着是看不起他。” 白梓心想,京城之大什么人都有,还真有拿钱不当钱的人。“回屋歇着吧,以后再有这事,事先跟我说一声,免得我担心。” 子墨不情愿道:“是,大人!” 老王向白梓道:“以后不做官了,回保定府老家,这些金子足够置办一个大的木工坊,” 未等老王把话说完,子墨插话道:“木工坊太小,应该办个木工学堂,不收学徒费。” 子墨父女说话,勾起白梓的心事,他早就有辞官回乡下的打算,一辈子靠手艺吃饭,和子墨完婚过自家的安稳日子,乐哉悠哉。可现在不能走,白梓不懂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大道理,只为一方百姓平安免受战乱之苦,无私奉献自己的才智。 “师父、子墨,这箱金子借给我吧。” 子墨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白梓:“你借金子干什么?” 白梓道:“军器局缺少制造火药的原料,朝廷银两迟迟不到位,我想用这些金子购买最好的原料造火药。” 子墨疑惑道:“这么大的朝廷,连买火药的钱都没有,那这京城还怎么守?” 白梓叹气道:“开始我也不相信,明军和金军在辽东打得难解难分,陕西一带土匪闹得凶,朝廷饷银捉襟见肘。有的明军因为拿不到饷银投靠金军。皇上颁布圣旨,开征辽饷税救急。” 老王内心有些舍不得这些金子,听白梓这么一说,大度地说道:“这些金子一时半会也用不上,拿去买火药也算派上了用场。” 别看子墨跟白梓嘻嘻哈哈的唱反调,心里却是支持白梓所作的一切。老爹发话,子墨自然无有二话,只是嘴上不饶人,说道:“白大人借金子可以,到时候可要加倍偿还。” 白梓调侃道:“这么多金子本官可偿不起,不如将本官偿还给你如何?” 子墨羞红脸道:“切,想得美!”说罢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老王看在眼里,乐在心上,盼着天下太平,早日回到乡下过安生日子。 为防止手下官员贪污,白梓让老白管理这些金子,专款装用,购买火药原料,重金聘请懂技术的工匠。很快造出一批质量过硬的大炮、炮车、火药和各式火器。 却说何明受凿子的指派,写密信向朝廷举报,白梓贪污克扣军器局银两。崇祯将这封密信交给凿子,命他查清真相。 这天,白梓正和工匠们在工坊打造炮车,白梓推着刨子。凿子独自进来向白梓道:“白大人,打扰一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梓头继续推刨,头也不抬道:“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 凿子故作神秘道:“我怕外人听了会损毁大人的形象。” 白梓讽刺道:“监军大人已损毁我多次,不差这一回!” 凿子听出白梓语含机锋,心想,收拾你的时候到了!从袖口掏出一封信,以吓唬的口吻说道:“有人举报白大人克扣军器局银两中饱私囊。” 白梓停住推刨,眼神蔑视着凿子:“监军大人是来抓本官的?” 凿子干笑道:“白大人误会了,本监军虽说和白大人有过不和,那都是过去,如今大敌当前,白大人对皇上可谓忠心耿耿,我怎么会听信小人谗言?” 白梓不相信凿子的鬼话,反问道:“既然这样,为何来找本官?” 凿子晃了一下手中的那封密信,信誓旦旦道:“本监军要查出诬陷白大人的奸佞小人!” 第102章 走进戏社 白梓不屑道:“本官忙于造炮车,祝监军大人早日抓住奸佞小人!”说罢开始推刨,不再理睬凿子。凿子自讨无趣,“呵呵”干笑两声,心里骂道:再让你蹦跶几天! 凿子在暗中给白梓下套,白梓也在伺机寻找凿子的破绽,查清王天相的死因之谜。有个姓鲁的工匠和王天相是好友,他告诉白梓:“王天相生前曾向他抱怨妻弟侯洪波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夜之间却+发大财赚了不少金子。” 凿子为何杀王天相之妻和侯洪波灭口?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白梓将心中的疑惑告诉老白:“做什么能一夜之间发大财?” 老白手捋胡须思忖道:“一是抢劫二是赌博,老夫猜测应该是后者。”老白一句话提醒白梓,让老白到赌场打探一番。 老白一连转了好几家赌场,一无所获。给白梓做饭的于厨子叔叔老于头曾经开过赌场,因为受不了官宦子弟的挤压,被迫将赌场转手。 经于厨子引荐,老于头告诉老白,民间这些小赌场,来的大都是穷苦之人,一天下来输赢也就百十来个铜板。正真的玩家都去官家开的“戏社”玩的是真金白银。一般人就算有钱也进不去,必须有官员名帖才有资格赌博。 老白问道:“戏社为何意?” 老于头道:“洪武朝开始禁赌,永乐朝严禁官员不得赌博,违者杀头,那些想借赌场发家的人,将赌场改称戏社。不对外,只对有赌博嗜好的官员,博具是五个木制的骰子,也叫五木之戏。如今世风日下官员沉溺于酒池肉林,赌风兴起,皇上忙于辽东战事和剿匪,就算知道有的官员赌博赌,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 老白将老于头的话转告给白梓:“若想进官家赌场,需吾儿亲自出马。” 白梓决定去戏社打探一番,为此特意制作一张精美的名帖,进赌场不能一个人去,得有心腹随从。白梓正犯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子墨来到白梓书房,嬉笑道:“听伯父说,白大人需要个跟班,小女子不才愿意助大人一臂之力。” 白梓不耐烦道:“去去去一边去,别给我添乱!” 子墨嗔怒道:“叫你一声大人,你还当真端起了官架子,信不信我拧下你的耳朵?” 白梓无奈道:“姑奶奶我信,我怕你还不行吗?” 子墨道:“嗯,这还差不多,我女扮男装做你的跟班谁也看不出来。” “子墨说得对”,老白走进书房道:“让子墨跟你去吧。” 白梓一想也对,此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若传到凿子耳朵里,可就麻烦了。“做本官的随从,”白梓板起面孔道:“必须听话,任劳任怨,不能任性耍小姐脾气。” 子墨一本正经道:“是,大人!” 黄昏时分,白梓换上便服,子墨换上男装,肩上搭着装着散碎银两的褡裢。二人出门,按照老于头提供的线索,来到位于一僻静小巷深处的戏社。高墙大院,两扇红门挂着狮子头铜环。白梓上前扣动铜环,大门打开一条缝,守门人伸出脑袋,问道:“什么人叫门?” 白梓不答话将手中的名帖递给守门人,守门人接过名帖看了一下,露出笑脸,将两扇门板敞开,躬身道:“大人里面请。” 白梓和子墨走进门内,过来一个家丁,引着白梓二人走向正院。这是个六进深的四合院,每个房檐挂着一排宫灯。东西厢房不时传出掷骰子的声音和嘈杂的人声。看来这里的生意很兴隆,白梓心里道。 穿过回廊,来到正院,家丁让白梓二人等候片刻,他拿着白梓的名帖进正房禀告。不一会,一位穿着阔气油光满面的的中年胖子走出正房,向白梓拱手道:“白大人大驾光临,牛得草有失远迎,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白梓摆手道:“不必多礼,本官闲来无事消遣一番。” 牛得草躬身道:“白大人请到书房喝茶。” 白梓和子墨走进书房,白梓落座,子墨站在他身后。仆人端上茶。牛得草站在一旁陪着笑脸道:“大人是头一次来戏社吧?” 白梓:“是头一回,你这里都有什么玩法?” 牛得草道:“有五木之戏、骨牌、叶子、双陆和吊牌。大人可以先试手,待手熟了再下注玩耍。”牛得草吩咐人,陪白梓练手。白梓聪明很快学会了玩法。隔三差五带着子墨来牛得草这里赌博。 和牛得草混熟之后,白梓借歇息喝茶之际,问牛得草:“我听说有个叫侯洪波的人牌技高超,本官想和此人切磋切磋。” 牛得草摇头道:“大人来晚了,侯洪波早就做了冤鬼。就算他活着者,大人也没必要找他切磋牌技,此人脑袋笨的跟榆木疙瘩似的,只会输钱不会赢钱。” 白梓心中窃喜,继续演戏:“不对吧,我怎么听说他赢了不少钱?” 牛得草道:“那是有人故意输给他。” 白梓好奇道:“谁这么有钱?” 牛得草左右看看,低声道:“这话哪说哪了,输钱的这位就是白大人的手下,何明何大人。” 第103章 全家坐牢 白梓故作吃惊的样子:“原来何大人也爱玩。” 牛得草道:“是这我这儿的常客,不过最近有日子没来了。” 白梓道:“改天本官跟何大人切磋一下牌技。” 牛得草献殷勤道:“等那天何大人要是来了,我派人给大人送信。” 白梓要的就是这句话,叮嘱牛得草:“不能让何大人知道我来过这里,会吓走他,你明白本官的意思吧?” 牛得草道:“明白明白,我一定为大人保密。” 白梓和子墨回来,等着牛得草的消息,过了三日,白梓刚吃完晚饭,牛得草派一个家丁来给白梓送信。何明已到戏社玩耍。白梓告诉家丁,他今晚有公差,脱不开身。待家丁走后,白梓带着四名衙役在戏社外面的胡同口等待抓捕何明。 半夜时分,一名仆人提着灯笼,何明跟在后面走出胡同口。白梓突然闪身出现,拦住何明的去路。 何明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大,白大人!” 白梓冷笑道:“违反朝廷禁令,私下赌博,来呀,给我抓起来。” 四名衙役一拥而上将何明和家仆捆绑。 何明求饶道:“白大人,下官一时鬼迷进了赌场,请大人放我一马,下次再也不敢了。” 白梓吩咐衙役:“带回去审问!” 白梓将何明主仆押回军器局,连夜提审。白梓质问何明是否认识侯洪波? 何明听罢,吓得心惊肉跳,揣摩白梓提起侯洪波之用意。“回大人,下官不认识此人。” 白梓上下打量一下何明:“看你油光满面脑满肠肥的,想必是养尊处优惯了。体重有多少?” 何明不明白白梓为何问他体重,懵懂说道:“二百来斤。” 白梓向衙役道:“来呀,将何大人关入后院的火药库。” 两名衙役将何明关进无有窗户的火药库,锁上门,按照白梓的吩咐轮流值班看守。何明在火药库内忍饥挨饿受冻三天,实在熬不住,敲门向外面喊道:“告诉白大人,我全招!” 两名衙役按照白梓的吩咐,将何明押到公堂,何明“扑通”跪倒,磕头如同鸡捣米:“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何明交待,他按照凿子的吩咐,引诱侯洪波进赌场,然后故意输钱给他,凿子派锦衣卫将侯洪波抓捕,侯洪波受刑不过,做假证诬陷王天相是金军的奸细。为防止走路露消息,凿子斩草除根一举杀了王天相、妻子和侯洪波三人灭口。 白梓质问何明:“你可知道田监军为何杀害王天相?” 何明道:“他受金军指使,是金军的奸细,下官被他抓住贪污把柄,被迫为他做事。” 白梓道:“你若当堂做证,本官可保你一命。” 何明磕头道谢:“谢大人不杀之恩,下官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愿意当堂作证,除掉田本善这个奸贼!” 白梓让老白连夜起草奏章,准备明天一早上朝启奏崇祯。老白写完奏折,天已放亮。白梓吃罢早饭,换上朝服,带上奏折走出后院大门。凿子带着一队锦衣卫堵在门口。 白梓质问凿子:“你想干什么?” 凿子一脸阴险地说道:“有人揭发你是金国的奸细,白大人,跟本官走一趟吧?” 白梓讽刺道道“你我之间肯定有一个是金军的奸细。” 凿子听罢吓了一跳,以为白梓知道了他的秘密,又一想,不可能,别自己吓唬自己。向锦衣卫喊道:“将此人拿下!” 锦衣卫上前将白梓捆绑,带上头套蒙住眼睛。待头套摘下,白梓已在牢房中。白梓摸了一下藏在怀里的奏折,还好没被凿子发现。白梓现在最担心的是子墨和家人的安危。怕什么来什么,一个时辰的工夫,子墨、老白夫妇和老王被锦衣卫押入白梓的牢房。 老王进了牢房,跺脚捶胸懊悔不已:“是我连累了你们!” 白梓不解其意道:“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王叹气道:“凿子带人来抓我,说我是金人的奸细,我骂他放屁,金人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怎么当奸细?凿子说给我三十两黄金的吴老爷就是金人的奸细。专门出重金拉拢汉人为金人效劳,都是我贪心见钱眼开惹得祸。” 白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凿子将师父当作诱饵,意在钓他这条大鱼。 子墨气愤道:“等凿子露面,我们就和他拼命,反正也是死!” 老白反倒镇静,不慌不忙道:“凿子要想杀我们,早该动手,不会将我们关在一起。” 白夫人道:“你的意思是凿子不想杀我们,那他抓我们干什么?” 老白踱步道:“现在还说不准,也许凿子另有企图。” 正说着,牢门打开,吴老爷被锦衣卫推进来。吴老爷踉跄几步,险些跌倒。老王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骂道:“狗东西,可把我害惨了!” 第104章 螳螂捕蝉 吴老爷辩解道:“息怒息怒,听我解释,你们坐牢和我没一点关系。” 老王听罢气不打一处来,挥拳要打,被白梓拦住:“师父,让他把话说完。” 老王气哼哼地松开手,吴老爷喘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一番白梓,问道:“请问你就是军器局的白梓白大人?” 白梓道:“是我。” 吴老爷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拱手道:“在下吴仁久闻白大人英名,没想到你我相见于牢房之中,幸会幸会!” 白梓不知道吴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试探道:“你想说什么?” 吴仁道:“不瞒各位,本人受大金国皇太极陛下指派,为大金国招揽人才。” 老王骂道:“你个狗奸细!” 吴仁笑道:“奸细谈不上,各为其主而已。皇太极真龙天子,心胸大度,任人唯贤,令天下英雄向往之。” 老白揶揄道:“这些话留着当你主子面说吧。在这说纯属无稽之谈。” 吴仁并不生气,心平气和道:“反观大明皇帝,一个比一个昏庸,天启帝重用阉党祸乱朝纲,崇祯帝则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老白打断吴仁的话,喝道:“住口,不许辱骂圣上!” 吴仁笑道:“圣上若是英明,你们全家为何关在牢内?” 老白道:“我们被奸佞小人陷害,与皇上无关。” 吴仁看了老白一眼:“老先生,醒醒吧,若没有皇上的许可,三品监军怎敢关押身为一品大员的白大人。知道我为何与你们关押在一起?”停顿片刻,观察众人反应。“实话告诉你们,军器局的监军大人早就为我们大金国做事,杀了不肯归降的王天相。如今故伎重演,指使我劝你们投降金国,无论你们是否被我劝降,都将被砍头,罪名是背叛朝廷。” 白梓揣摩吴仁言外之意,引导他说出真实意图:“照你这么说,我们全家人只剩死路一条了?” 吴仁道:“还有一条活路,归降大金。” 老白吼道:“宁死不降!” 吴仁道:“老先生不怕死,值得在下敬佩,太史公说过一句话,人都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死在小人手里不值当。” 白梓道:“假如我们愿意归降,你一个人怎么让我们脱离此处。” 吴仁拍胸脯道:“今晚监军大人会派人来大开杀戒,届时我会带你们出去。” 白梓思忖道:“归降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吴仁问道:“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白梓道:“杀了监军田本善。” 吴仁眨巴一下眼睛,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得请示代善贝勒爷。” 吴仁眨眼瞬间露出心虚之态,被白梓看到,心中有了对策。白梓接着道:“只要杀了田本善,我们全家人原意为大金国效劳。” 老白将白梓拉到墙角,耳语道:“你真打算归降大金?” 白梓低声道:“见机行事,此人是凿子派来的说客。” 老白马上配合白梓演戏,向吴仁说道:“我们爷俩商量好了,决定投奔大金国。” 吴仁嘴角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凭白大人的才干,必会得到皇太极陛下的重用。” 老王不清楚白梓是否真的向金人投降,正欲开口问白梓,子墨向他使个眼色。子墨凭直觉不相信白梓会真的降金,不让他爹给白梓添乱。 转眼到了半夜时分,牢门打开,两名衙役提着灯笼,身后跟着八名手提着绣春刀的锦衣卫。 锦衣卫甲大声喝道:“奉监军大人指令,将一窝叛贼,就地正法!” 锦衣卫甲话音未落,身后的锦衣卫乙手起刀落,砍下锦衣卫甲的人头。 吴仁看着锦衣卫乙,说道:“原来你就是代善贝勒爷安排的内线。” 锦衣卫乙向吴仁抱拳道:“吴老爷,事不宜迟,此处不是讲话之地,我和几位兄弟护着你们离开京城。” 吴仁向白梓道:“白大人,赶紧逃命吧!” 众人走出牢房,两个提灯的衙役在前面引路。没走几步,凿子带着大队人马像鬼魂似的突然冒出来,将白梓他们团团围住。 凿子骑在马上,露出狰狞面目:“好你个白梓,身为朝廷命官,胆敢投敌叛国,来呀,给我杀!” “住手!”凿子身后传来路御史的吼声,凿子转身回头,只见路御史骑马带领众多御林军将他们包围。 凿子惊诧道:“御史大人,你来干什么?” 路御史展开手中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军器局监军滥杀无辜勾结金人,速将此人捉拿归案,钦此。” 凿子听罢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几名御林军过来将凿子捆绑。吴仁见势不妙,大声叫道:“御史大人,我揭发,是田监军派我假扮金人说客,入牢房游说白大人归降金人,再将他们带出牢房,以便杀人灭口!” 第105章 潜伏任务 路御史突然现身,与小倩有关。 小倩多日不见子墨,甚是想念,来军器局后院,这才知道白梓、子墨一家人全被凿子抓捕入狱。小倩急忙回去向路御史禀告。路御史见崇祯,痛陈凿子颠倒黑,“白梓鞠躬尽瘁不辞辛苦为朝廷打造炮车、火器,到头来反遭田本善这样的奸佞小人诬陷,岂不令天下有识之士寒心?” 崇祯如梦方醒,下诏缉拿凿子,派路御史带领御林军解救白梓。路御史将凿子、吴仁关入死牢,诸葛黑和钱员外提前得到风声,逃之夭夭。 崇祯在乾清宫召见白梓,表达歉意:“都怪朕一时糊涂听信田本善谗言,险些铸成大错。” 白梓道:“万岁,代善名为归顺实为诈降,田本善所作的一切,背后的指使人是代善。 崇祯道:“朕知道代善不可靠,只是留着他还有用处,朕眼下有件棘手的事,需要你去处理。” 白梓本想借此机会向崇祯提出辞官还乡,听崇祯这么一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万岁需要微臣做什么事?” 崇祯告诉白梓,京郊怀柔有一处三面环山的小村庄名为七道梁,皇太极的人马将此村占领。明军密探打探出七道梁是金军的一个秘密据点,里面关押的是从各地绑架来的能工巧匠,被迫给金军打造火器弹药,为皇太极下次攻打京城做贮备。 七道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金军用巨石修筑城墙,配备火炮,明军攻打几次均被击退。辽东战场、陕西剿匪需要明军主力,朝廷抽不出大队人马攻打七道梁。崇祯和大臣们商议后,决定将硬攻改为智取,派人潜入七道梁,里应外合,端掉这个据点。 白梓马上明白了崇祯帝的用意,说道:“万岁可有详细的潜入策略?” 崇祯已有详细方案,他想考验一下白梓的应变能力,说道:“没有,朕想听听你的策略?” 白梓沉吟片刻道:“七道梁是金军制造火器弹药重地,肯定戒备森严,平常人很难进入。才万岁说,留着代善还有用处,微臣想利用代善,为我写封归顺金军的推荐信。 崇祯大喜,白梓的想法与他的方案不谋而合,赞叹道:“爱卿好策略!” 白梓见崇祯脸上露出笑容,趁机道出心声:“万岁,臣有一事,恳请万岁恩准。” 崇祯诧异道:“何事?” 白梓道:“臣本布衣,以木匠为生,阴差阳错做了朝廷命官,实在是勉为其难。微臣打算完成这次潜伏使命,恳请万岁恩准微臣回乡下重操旧业。” 崇祯叹口气道:“好吧,朕准你回乡,不过,若朝廷有事,爱卿还得回来效力。” 白梓躬身道:“谢万岁开恩!” 白梓回来告知老白,皇上派他去七道梁潜伏,瓦解金军火器据点。子墨路过书房听到父子说话,进来道:“白梓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不如我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白梓瞪了子墨一眼,不耐烦道:“去去去,别打岔,说正事呐。” 子墨见白梓不给她好脸,来了倔劲,心想,我非去不可!“我说的也是正事,你好歹也是大明朝的一品大员、刨花状元,身边怎么也得有个仆人吧?” 白梓苦笑道:“大小姐,我去的那个地方可不是过家家,带什么仆人?” 老白搭腔道:“子墨说得有理,是得带个仆人,一个人太孤单,遇事没得商量,就让子墨和你同去吧?” 子墨得意道:“伯父同意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白梓有些着急,向老白道:“爹,这事非同小可,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怎么向师父交待?” 未等老白说话,子墨抢先道:“不用你交待,我先去告诉爹爹一声。”说罢走出书房。 白梓问老白,不解地问道:“爹,您真打算让子墨跟我一起去七道梁?” 老白郑重其事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子墨这丫头是个好帮手,头脑反应快,聪明伶俐又会弹墨引线绝活,到了七道梁,保准会得到重用。” 白梓听老白这么一说,不在坚持己见。老王和子墨来书房见白梓和老白,老王表示,支持子墨和白梓一起去七道梁。 子墨故意气哼哼地向白梓说道:“哼!师父发话,敢不带我去!” 老王叮嘱子墨道:“闺女,要听白梓的话,不可蛮横胡搅蛮缠不讲理! 子墨拉长声音道:“爹,知道啦!” 第二天,有太监来军器局给白梓送来代善写的推荐信,子墨女扮男装,二人辞别家人,打马扬鞭直奔七道梁。 第106章 深入虎穴 此时正是隆冬季节,天空飘着雪花,白梓和子墨骑马盘旋于逶迤起伏的燕山南麓。天近黄昏,二人来到七道梁外围,只见城墙上每个垛口放着大炮,有军兵在城墙上巡逻。 白梓骑马走到城墙下向上喊道:“我是代善特使,求见阿巴泰。”有传令兵来阿巴泰的营房报告:“贝勒爷,有两个汉人求见,说是代善贝勒爷的特使。” 阿巴泰是老罕王努尔哈赤第七子,能征善战。皇太极大队人马从关内撤出,将掠夺来的汉人工匠和物资留给阿巴泰,用来开辟七道梁据点。 阿巴泰知道代善被崇祯扣押在京城,有特使来求见,想必是有重大机密通报。阿巴泰向传令兵道:“带二人进来。” 山门打开,两名卫兵在前引路,两位卫兵押后,将白梓和子墨带入石墙内。白梓骑在马上环顾四周,七道梁里面地势平缓,中间一条大路,两侧是军兵营房。 众人下马,卫兵将白梓和子墨带进阿巴泰的营房。只见阿巴泰一身铠甲端坐在一把虎皮椅上,身后站着四名亲兵。 阿巴泰自幼学习过汉文,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他上下打量一下白梓,问道:“来者何人?” 白梓拱手道:“在下姓白名梓,代善贝勒爷特使。”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亲兵接过书信,递给阿巴泰。 信是用满文写的,阿巴泰认得代善的笔迹,信中推荐白梓是不可多得工匠奇才,已归降大金,推荐给阿巴泰,务必重用。 阿巴泰问白梓:“你二人都会什么手艺?” 白梓道:“我们是木匠,会打造炮车。” 阿巴泰吩咐卫兵:“将二人见刘监工。” 卫兵领着白梓、子墨离开阿巴泰营房,走向后山。眼前出现一排高大的木栅栏,门口有哨兵把守,还有骑马来回巡视的巡逻队。 哨兵打开栅栏门,白梓和子墨入内,里面很开阔,左右两侧摆放着、成品、半成品的大炮、炮车等各种火器。工匠们冒着严寒露天作业。两名拉大锯锯木料的木匠,其中一名突然晕倒在地。刘监工上前不由分说挥鞭就打,嘴里骂骂咧咧。 一名卫兵向刘监工喊道:“刘监工,贝勒爷派来新人。” 刘监工停住手中的鞭子,转身看见白梓和子墨站在身后。刘监工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络腮胡须一脸横肉。瓮声瓮气问白梓:“你二人会干什么活?” 白梓道:“我是木匠”,指着子墨,“他是我新收的徒弟,不怎么会干活。” 刘监工手中的皮鞭指着身后晕倒在地的木匠甲,说道:“你二人顶替这个木匠接着拉锯,来人,把死人抬走。” 两名杂役过来抬人。杂役发现木匠甲的右手小拇指动了一下,向刘监工道:“工首大人,这人还没断气。” 刘监工骂道:“废什么话,抬到后山沟喂狼!” 两名杂役抬人离开。刘监工向白梓、子墨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吧!” 白梓向子墨道:“站一边看我怎么拉锯。”说着,白梓和木匠乙开始拉锯。 刘监工看了片刻,转身离开。白梓问木匠乙:“师父是哪里人?” 木匠乙道:“兖州,你也是被金军抓进来的吧?” 白梓点头道:“是的,我在附近干活,被金军抓进来。 木匠乙叹气道:“才被抬走的沈木匠,就是七道梁本地人,每天不停地干活,累晕了,刘监工拿人不当人,外号刘阎王,对待汉人比金人还狠,凡是生病干不了活的,全都扔到后山沟喂狼。” 开饭时间到,白梓、子墨跟随工匠们来到四处漏风的木板棚前排队等着领饭菜。木板棚内有三个做饭的厨子,甲负责往长条桌上摆放大海碗,乙用勺子从木桶里盛稀粥,丙从坛子里捞出咸菜疙瘩放入粥碗。天冷,稀粥结了冰茬儿,咸菜疙瘩成了冰坨。 白梓和子墨各端了一碗稀粥泡咸菜疙瘩走出工棚,子墨看着碗里黑乎乎的咸菜疙瘩没有食欲:“喂狗狗都不吃!” 白梓道:“闭着眼睛吃,总比饿着强!”说罢将稀粥咸菜吃掉。子墨犹豫一下,囫囵吞枣般将稀粥和咸菜疙瘩吞下。 夜里睡觉,三十来号人和衣躺在通铺上,透屋顶能看见星星,晚上北风呼啸,幸亏白梓和子墨年轻活力壮,又穿的是皮毛外套,才熬过寒冷一夜。早晨,刘监工进来吆喝工匠们起来干活,有三人冻死在通铺上。 白梓心想,照此下去,自己和子墨没等完成使命,便会死在这里,必须制服凶神恶煞的刘监工,改善工匠们的生存环境。 刘监工的皮鞭打断白梓的思绪。那位和白梓一起拉锯的木匠乙,因为双脚冻麻木,起床慢了一点,挨了刘监工一皮鞭。“你个懒鬼老子抽死你!” 刘监工挥鞭还要接着抽打,白梓上前一把攥住刘监工的手腕:“住手!” 刘监工瞪着白梓:“把手松开,想造反不成?” 两名打手见状想上前帮忙,白梓动作麻利迅速将皮鞭勒住刘监工的脖子,大声喝道:“谁敢动一下,我勒死他!” 第107章 焦勛来了 工匠们见白梓勒住刘监工,纷纷喊道:“勒死他!勒死他!” 早有打手见势不妙,跑到前院兵营向阿巴泰报信,阿巴泰带着亲兵火速赶到,冲白梓大喊一声:“助手!” 白梓不慌不忙道:“刘监工欺人太甚,随意打骂工匠,我们这些工匠,就算不累死也得被刘监工折磨死!” 阿巴泰厉声喝道:“你想怎么样?” 白梓不卑不亢道道:“惩治刘监工,为死去的工匠偿命,改善伙食和住宿房屋。不答应这些,我们宁死不开工!” 阿巴泰盯着白梓道:“想造反啊?本王要是不答应?” 白梓道双手动了一下,拉紧套住刘监工脖颈上的皮鞭,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勒死这个狗东西,为死去的工匠偿命!” 阿巴泰抽出挂在腰间的短剑,对着白梓威吓道:“你就不怕死吗?” 白梓丝毫没有胆怯之意:“代善贝勒爷说您雄才大略,看来不过如此,要杀要剐请便!” 阿巴泰突然下令:“来呀,将刘监工捆绑扔到后山喂狼!” 两名金兵上前将刘监工捆绑。刘监工吓得连声求饶。阿巴泰挥挥手,两个金兵拖着刘监工走向后山。阿巴泰收剑入鞘。阿巴泰向众人道:“从现在起,白梓为这里的监工”,看了白梓一眼,“希望你不是第二个刘监工!”说罢径直走出门外。 白梓马上召集打手、小工头训话,告诉他们:“刘监工作恶多端已经被处死,你们要好自为之,谁在敢欺负工匠,和刘监工一个下场!” 这些人慌忙跪地磕头,向白梓保证,不在欺负工匠。白梓道:“你们全部做力工,给工匠们打下手。” 白梓想改善伙食,到厨房查看,厨子告诉他,粮食每天由前院兵营送来,就算刘监工不克扣,百十来号人也吃不饱,只能天天熬稀粥就咸菜疙瘩。 白梓到前院兵营见阿巴泰,卫兵向阿巴泰报信。阿巴泰心想:这个白梓胆子不小!阿巴泰放任刘监工肆意虐待工匠,他眼中根本没把汉人放在眼里。皇太极带领少数人马越过长城,一连攻克数城,有的守城明军未等皇太极发起进攻,便望风而逃。金军越来越狂傲,从将军到兵丁,皆认为汉人全是贪生怕死之徒。 别看汉人打仗不行,欺负自己人比金军还心狠手辣,阿巴泰从心底看不起刘监工这样的欺软怕硬的小人,倒是希望能有一个工匠敢站出来和刘监工死磕。可惜,在白梓来到之前,没有一个工匠敢单挑刘监工。 白梓的勇气令阿巴泰佩服,这才是血性汉子,宁愿站着死绝不跪下生。阿巴泰让卫兵将白梓带进营房,问道:“白监工找本王有事?” 白梓反问道:“王爷想不想造出精良的火器弹药来?” 阿巴泰道:“此话怎讲?” 白梓道:“工匠吃不饱睡不好穿的薄,怎能打造出精良的火器弹药?” 阿巴泰听出白梓的弦外之音,说道:刘监工从来没和本王提起过这些。每次都是拍胸脯保证让工匠们多干活。你想要什么给本王列个单子。 白梓将棉衣、食物等用品列出清单,阿巴泰一一照办。工匠们有了棉衣穿,吃上了热乎的饭菜,白梓又带着工匠们修缮睡觉的工棚,夜里可以烤火驱寒。为照顾子墨,白梓安排子墨为自己的跟班,住在监工专用的两间屋子,子墨住里屋,白梓住外屋。 白梓将工匠们分为黑白两班,提高打造火器的效率,子墨不解道:“你这么卖力气给金军造火器,莫非是真想归降不成?” 白梓笑道:“谁说我给金军造火器?” 子墨疑惑道:“就算你把这些火器留给明军,金军把守森严,怎么能运出去?” 白梓神秘道:“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却说这日,白梓正在和工匠们推刨拉锯,忽见四名金兵押着一辆马车走进后院。马车停住,车轿门打开,焦诚如跳下来,伸出双手将焦勛搀扶下车。白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下手中的刨子,大声叫道:“焦老爷!” 焦勛寻着声音看去,是白梓。老爷子气得骂道:“没想到,你小子也投降了金军!” 白梓被焦勛骂的一头雾水,迎上前道:“焦老爷,您怎么到了这里?” 焦勛指着焦诚如骂道:“老夫被孽子所害,身不由己。” 焦诚如以为白梓投靠了金军,笑嘻嘻道:“还是白大人有先见之明,我爹是老糊涂,朝廷想要他的命,还保他有鸟用?” 焦勛气得浑身哆嗦,抬起拐杖要打焦诚如:“打死你个不肖子孙!” 焦诚如闪身躲开:“白大人看见没,就这这么固执,也就是我亲爹,换别人,早被我一脚踹死了。” 白梓让几个手下腾出一间屋子,端来两个铜盆炭火,让焦勛父子下榻此处。焦诚如嫌焦勛闹腾不想和老爹同居一室,正和白梓心意,让焦诚如和工匠们住在一起。 焦诚如叮嘱白梓:“盯紧我爹,别出什么意外,老爷子在路上差点自杀。” 第108章 调戏子墨 白梓假装答应焦诚如,不离焦勛左右。焦勛不吃不喝,坐在炕头不理白梓,夜深人静之时,白梓关上房门,向焦勛道出实情。蒋勋听罢半信半疑道:“一面之词,天知道你小子是不是编瞎话诓骗老夫?” 白梓道:“我要是真的投降金军,没必要向一个老爷子编瞎话,您是怎么从贵池来到这里的?” 焦勛长叹一声,讲起事情经过。 焦诚如在酒里给焦勛下了蒙汗药,过了药劲,焦勛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屋子里。问身边的焦诚如:“这是什么地方?” 焦诚如说了实话:“爹,金财主出大价钱买了你,我们一起投奔大金国。” 焦勛听罢一下子坐起来,挥手抽了焦诚如一耳光:“混帐东西!” 焦勛下床要往外走,被焦诚如死死抱住:“爹,事到如今,只有投奔金军一条路,哪儿也不能去。” 焦勛道:“你松手,我哪儿也不去。”焦诚如刚松开手,焦勛一头撞向屋墙,昏死过去。金财主赶紧请来一名郎中将焦勛救活,开了几副药,告诉焦诚如,老爷子需要静养三十日。 焦勛是皇太极指名点姓要的人才,这要出了什么差错,金财主脑袋就得搬家。金财主只得等焦勛康复后再上路。二人轮班看守焦勛,养了三十余天,见焦勛气色好转,驾车上路。金财主途中接到金国密探口信,皇太极改变主意,命令金财主将焦勛押送到七道梁,交给阿巴泰。 焦勛讲罢经过,问白梓:“你打算如何对付阿巴泰?” 白梓往铜火盆里加了几块木炭,说道:“赢得阿巴泰的信任?” 焦勛疑惑不解道:“怎么赢得信任。” 白梓道出他的计划,焦勛听罢点头称赞道:“好计策。” 第二天,白梓告诉焦诚如:“昨晚和老爷子聊了一夜,终于想通了,愿意为大金国效劳。” 焦诚如高兴道:“白大人比我这亲儿子说话管用,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纯属扯淡,只有像我家老爷子这样的糊涂虫才相信,谁当皇帝老百姓该受罪还受罪!” 焦勛贡献出自己研制的独家火药配方,造出超强火力的炮弹。白梓见阿巴泰:“王爷,焦勛打造出新的超强火力炮弹,请王爷明天上午观看大炮发射。” 翌日清晨,阿巴泰吃罢早饭,带着大小头目来后院观看。白梓已经做好准备,一门大炮已经加到炮车上,炮口指向五百米开外的一块巨石。两名炮手左右站立大炮两侧,等待发号指令。 白梓举起手中的小绿旗,发号施令:“装弹!” 炮手甲抱起一个像洗脸盆大小的圆形炮弹,塞入炮膛。 白梓举起小红旗:“点火开炮。” 炮手甲手执火绳,点燃大炮的引信,一声巨响,炮弹出膛,烟雾散去,只见巨石被炸得四分五裂。 阿巴泰带头鼓掌喝彩:“真乃神炮也!火药圣手名不虚传!” 白梓拿来一把新研制的火药手铳,装上纸包弹,勾动扳机,击中前方的标靶。阿巴泰看呆了,若是装备这个易发射,弹药威猛的火铳,再配上大炮,金军天下无敌! 阿巴泰愈加器重白梓,送来牛羊肉改善工匠们的伙食。又运来制造弹药的原料,命令白梓加紧打造火器弹药,以便装备金军。 却说焦诚如,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活也不会干,白梓只好将他派到厨房,给厨师打下手。厨师嫌他干活笨手笨脚,干点活添乱帮倒忙,基本上不上他动手,正和焦诚如的心意,每天游手好闲,三个饱一个倒。 焦诚如发现白梓的跟班子墨与众不同,从来不和男人们一起方便,说话声音、走路姿态也不像男人。 焦诚如暗中观察子墨的一举一动,趁子墨跟着白梓和工匠们一起打造火器,溜进子墨的房间,在棉被下翻出女人穿的的红肚兜。焦诚如窃喜,将肚兜藏进怀里,盘算着如何调戏子墨。 白梓见子墨跟着他忙了好几天,担心她累着,让她回屋歇着,子墨觉得身体不适,回屋歇息,刚躺在床上,外面有人敲门。 “谁呀?”子墨问道。 焦诚如道:“是我,焦诚如。” 子墨问道:“你来干什么?” 焦诚如道:“白大人吩咐我给子墨兄送一包好茶叶。” 子墨半信半疑,将门打开一条缝,焦诚如趁机使劲推门,挤进屋内。“子墨兄一人独处不怕寂寞?” 子墨没接这个话茬,问焦诚如:“今天累了,我要歇息。” 焦诚如盯着子墨,淫笑道:“愚兄陪子墨兄一起歇息如何?” 子墨警惕道:“你不是送茶吗?” 焦诚如装出记性不好的样子:“我这记性,子墨兄不提醒,差点忘了,茶叶在这里。”说着从怀里掏出红肚兜。 子墨看罢心里一惊,糟了,被他发现秘密了!子墨心里忐忑,表面装出镇静的样子,揶揄焦诚如:“焦兄还有如此雅好!” 焦诚如色迷迷地看着子墨:“就别装了,不如上床宽衣解带云雨快活一番。”说着扑向子墨。子墨早有防备,闪身躲过,顺手抄起门后的斧子,瞪着焦诚如:“胆敢胡来,一斧子劈死你!” 第109章 投其所好 焦诚如见子墨眼冒着杀气,急忙告饶道:“子墨,我和你闹着玩别当真,你歇息吧!”说着扔掉手中的肚兜退出门外。子墨迅速将门关上,插上门闩。子墨放下斧头,心跳个不停。自己的身份暴露,焦诚如会不会向阿巴泰告密? 子墨坐不住,来工坊将白梓叫到僻静之处,告诉焦诚如去见她的经过。白梓听罢安慰子墨不要着急,他先找焦诚如谈谈再想对策。 白梓从心底厌恶焦诚如有奶便是娘这种人,当初若不是焦诚如从中作梗,焦勛早已跟着他回到京城为明军效力。白梓想出计策,投其所好,稳住焦诚如。 焦诚如调戏子墨未遂,恼羞成怒,打算向阿巴泰告发,走出后院又改变主意,以此要挟白梓捞些油水岂不是更划算?白梓要是无动于衷,再告发也不迟。 焦诚如踅身来到工坊,正好撞见白梓从里面出来。“白工首!”焦诚如向白梓打招呼。 白梓装出很热情的样子:“焦兄,我正想找你说点事。” 焦诚如道:“白工首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白梓道:“我一个人管着这么多的工匠力不从心,打算请焦兄为辅工首。这样我能专心和你家老爷子研制出更多的火器弹药。” 焦诚如听罢心花怒放,这是给我个肥缺堵住我的嘴,保住子墨的秘密,算你小子聪明!“谢白工首推荐,愚兄才疏学浅,做辅工首恐怕不能胜任。” 白梓道:“焦兄过谦,凭焦兄的才干,区区辅工首屈才喽。” 焦诚如道:“恭敬不如从命,愚兄我就勉为其难了。” 白梓装出很忙的样子,有什么闲杂事都推给焦诚如。焦勛听人说焦诚如做了辅工首,告诫白梓:“我那儿子做事不成,败事有余。” 白梓没有告诉焦勛实情,担心老爷子忍不住向焦诚如发火,敷衍道:“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帮我做点杂事,免得他闲得慌。” 焦诚如当上辅工首,待遇随之提高,搬出大通铺的工棚,自己独住一屋,每天来工坊转悠几回,很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辅工首 阿巴泰收买人心,将抢来的银两分出一部分送到后院奖赏工匠。白梓让焦诚如分发银两,焦诚如见钱眼开中饱私囊,每人应该分发二两银子,只给一两。 晚上,焦诚如睡不着觉,从床底下拉出一筐白花花的银两,挨个过手,心里乐开花。忽听有人敲门,焦诚如急忙将罗筐藏到床下,问道:“谁呀?” 外面传来白梓的声音:“焦兄,是我白梓。” 焦诚如打开门寒暄道:“白工首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白梓道:“睡不着过来和焦兄聊聊天。” 焦诚如拉过来一把椅子,说道:“白工首坐下烤火。” 白梓挨着炭火盆坐下,伸出双手烤火:“还是焦兄有先见之明。” 焦诚如不知白梓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问道:“白工首这话从何说起?” 白梓道:“你家老爷子跟我说过,当初在贵池,焦兄极力劝老爷子归顺大金国,老爷子还不干,今天我和老爷子聊天,他说早该投奔大金国。” 焦诚如道:“就是嘛,要是听我的话,早点投奔大金国,我们这些人早就升官发财了。” 白梓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给明军打造那么多的炮车,皇上连个铜板都舍不得奖赏,相比之下,还是金人大方,给的都是真金白银,我才从贝勒爷营房回来,他说这次是每人二两,下次更多,只要好好干,大金国有的是金银财宝。” 焦诚如听罢马上明白白梓话中有话,克扣银子被白梓发现了。焦诚如尴尬道:“这次我先每人发一两银子,要是一起都给工匠,我担心他们下次会狮子大开口。” 白梓笑道:“焦兄不必解释,剩下银两,焦兄可随意支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焦兄明白我的意思吧?” 焦诚如品出白梓用意:拿银子堵我的嘴!连声道:“明白,明白。” 稳住焦诚如,白梓见焦勛,告诉他:“阿巴泰催促我,五天内打造一百只能发射纸包弹的手铳和弹药,准备当作寿礼送给皇太极。” 焦勛担忧道:“不可让金人得到这些火铳,否则后患无穷,你我可真成了大明朝的罪人!” 按照白梓原来的计划,打造足够的火器弹药后,通知外面的明军攻打七道梁,他们从里面突袭金军。 焦勛了解明军做事的效率,就算把信及时送出去,没个五六天,别想看见明军的回信。“明军指望不上,我们自己动手!”白梓道:“我们提前行动,后天夜偷袭金军,我们手里有火铳,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七道梁。” 白梓和焦勛分头行动,焦勛加紧赶制火铳和纸包弹,白梓秘密通知工匠做好偷袭准备。 凿子突然现身七道梁,白梓的偷袭计划受挫。 第110章 仇人相见 凿子被路御史关押在都察院监狱待斩。 诸葛黑和钱员外逃出京城躲在通州藏身,听闻凿子入狱,打算将凿子捞出来,一起投奔大金国。钱员外是做监狱生意发的财,和掌管刑部监、都督院监,厂监的几个司狱都有勾结。 钱员外乔装改扮成水果贩子潜回京城,贿赂掌管都察院监狱的刁司狱,将另一个死刑犯打昏,换到凿子的囚室,然后点着囚室内的烂草席将其烧死。刁狱司向路御史禀告,凿子在囚室内自焚而亡。尸首烧得面目全非,路御史找不到其他证据,只得相信刁司狱的说法。 凿子见到诸葛黑和钱员外,喜极而泣。诸葛黑道:“我们三人若想投奔大金国,须有引荐人才行。” 凿子想到代善,化装成给代善送菜肴的店小二,混进代善府内。代善告诉凿子,不必出关去辽东,可到七道梁投奔阿巴泰,白梓已先行一步。 凿子听罢,大吃一惊:“我的贝勒爷,中计了,白梓分明是明军派出的卧底。” 代善半信半疑道:“怎知他是明军的卧底?” 凿子道:“我太了解白梓了,他若真打算归顺大金,怎么不直接出关,偏偏选择七道梁?他是怎么知道阿巴泰占据七道梁?” 凿子这么一说,代善也起了疑心,懊悔道:“都怪我一时糊涂,轻信白梓的花言巧语,我给阿巴泰写封信,告诉他盯住白梓以防万一。” 凿子拿着代善这封信,和诸葛黑、钱员外骑马直奔七道梁,见到阿巴泰,呈上代善的那封密信。 阿巴泰看罢,沉吟半晌,向凿子道:“你做后院工坊总监工,先歇息一夜晚,明日上任。” 凿子、诸葛黑和钱员外三人在阿巴泰安排的房间歇息吃饭,凿子问诸葛黑:“阿巴泰看完代善的密信,没说什么,直接让我做总监工。” 诸葛黑赞叹道:“阿巴泰不愧是老罕王的儿子,谋略过人。让公子做总监工,用汉人对付汉人,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凿子道:“我该怎么对付白梓,马上拿下?” 诸葛黑摇头道:“不行,阿巴泰若想杀白梓,会亲自动手。留着白梓的目的无非是为金军多造些火器弹药。” 诸葛黑猜透阿巴泰的心思,让凿子和白梓内斗,他在一旁坐山观虎斗,根据事态发展可随时收场。 第二天,吃罢早饭,阿巴泰带着凿子、诸葛黑和钱员外来到后院,召集白梓、焦勛等工匠,宣布凿子为总监工。白梓做梦没想到凿子会出现在眼前,心里道:凿子怎么会来这里? 凿子奸笑着向白梓拱手道:“白工首,我们又见面了。” 白梓讥讽道:“请问监工大人贵姓,是不是又改名了?” 凿子听出白梓语带讥讽,回敬道:“彼此彼此,堂堂的刨花状元,早就不姓朱了吧?” 焦勛不认识凿子,问白梓来者何人?白梓讲了凿子发迹之事。 焦勛回忆道:“老夫在京城之时,耳闻此人是阉党的走狗,你我得加倍小心。” 凿子立下新规,早起干活、晚上收工都要点卯。又建议阿巴泰增派哨兵和巡逻队,监视白梓的一举一动。阿巴泰认为没必要,七道梁三面全是悬崖峭壁,白梓等人插翅难逃。 凿子提醒阿巴泰:“贝勒爷有所不知,白梓一向狡猾多端,不可不防。” 阿巴泰接受凿子的提议,遂向后院增派金兵岗哨。 焦诚如巴结凿子,告诉他:“监工大人,白工首金屋藏娇,一直瞒着前院的贝勒爷。”焦诚如领着凿子来到子墨的住处。子墨这几天身体不适,一直没出屋。白梓忙着对付凿子没顾得上回来。子墨不知道凿子来到七道梁,听到有人叫敲门,以为是白梓,直接打开门,一眼看见凿子站在门前。 凿子奸笑道:“子墨妹妹一向好?” 子墨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凿子怎么会突然现身,一时怔住。凿子猜出子墨的心理,说道:“这就叫缘分天注定,我和子墨妹妹,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相见。” 子墨鄙视道:“呸!鬼才和你有缘!” 凿子道:“子墨妹妹还是原来的脾气,白梓真够狠心的,让子墨妹妹住在排四处漏风的屋子。我在前院给子墨妹妹安排一个房间,比这里暖和多了。” 子墨道:“留着你自己享受吧。” 凿子沉下脸威吓子墨:“我现在是总监工,你若不去,我向阿巴泰告发白梓另有图谋。” 焦诚如帮腔道:“子墨姑娘,请吧?” 子墨担心白梓安危,迅速想好对策,向凿子道:“好啊,我正想见阿巴泰,告诉他一个惊天秘密。”说罢径直走出屋子。 凿子被子墨举动弄懵了,猜不出子墨要干什么,只得跟着子墨走向前院去见阿巴泰。 第111章 调虎离山 阿巴泰走出营房要到后院巡视,看见子墨和凿子迎面过来。凿子一脸谄媚地向阿巴泰鞠躬道:“贝勒爷!” 阿巴泰不悦道:“你不在后院监工过来干什么? 未等凿子说话,子墨抢先道:“贝勒爷,”指着凿子:“他是明军的卧底。” 凿子没想到子墨说这话,急忙辩解道:“贝勒爷,她女扮男装,实为白工首的女人,他们才是明军的卧底。” 阿巴泰一脸不屑道:“明军的千军万马我都不怕,还怕一两个卧底,回去干活!” 凿子不甘心道:“贝勒爷,我说的是真话,白梓确实是卧底。” 阿巴泰训斥道:“休得啰嗦,马上滚回后院!” 凿子见阿巴泰动怒,转身灰溜溜走向后院。子墨转身欲走,阿巴泰叫住她:“等一下?白梓是你什么人?” 子墨不卑不亢道:“未婚夫。” 阿巴泰道:“你和总监工早就认识?” 子墨道:“他是我爹收养的义子,后来做了阉党的走狗。” 阿巴泰知道阉党的一些事情,他是热血汉子,从心底鄙夷凿子这样的汉佞小人,“你可监视总监工的举动,有什么异常马上来禀告,回去吧。” 白梓中午回来歇息,子墨说了她和凿子去见阿巴泰的经过。白梓称赞子墨有有勇有谋。子墨不解,阿巴泰不不抓他,反倒让她监视凿子? 白梓道:“我猜阿巴泰也会让凿子监视你我的举动。” 不出白梓所料,阿巴泰单独召见凿子,让他监视白梓和子墨。凿子回来向诸葛黑抱怨:“我说监视没什么用,不如把白梓和子墨抓起来拷打一顿,就什么都招了,这位贝勒爷死活不同意。” 诸葛黑道:“换我也不会同意,打残了白梓,谁来造火器弹药。阿巴泰知道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抓一两个卧底,而是多多打造火器弹药。” 凿子咬牙切齿道:“不灭白梓,我睡不着觉!” 诸葛黑安慰凿子:“阿巴泰过几日要回辽东给皇太极庆生,公子趁这个机会可将白梓置于死地。” 为摆脱凿子的监视,白梓想出一计策,故意和几个工匠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凿子将一个姓杨的工匠叫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威吓杨工匠:“有人告发你和白工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说出来我在贝勒爷面前保你不死!” 杨工匠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监工大人饶命,白梓鼓动工匠们今夜子时逃出七道梁。” 凿子逼问道:“怎么逃?” 工匠道:“子夜时分,点着火药库为号,与山下的明军里应外合。” 凿子眼露凶光道:“胆敢撒谎,剥了你的皮!” 杨工匠磕头道:“小的说得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甘愿受死!” 为了不让白梓起疑心,凿子将杨工匠放回,马上到前院向阿巴泰禀告。阿巴泰听罢笑道:“白梓简直吃了豹子胆,火药仓库设在前院,有重兵把守,怎么放火?” 凿子道:“贝勒爷,白梓一向诡计多端,在野三坡,代善大贝勒爷就吃过白梓的亏。趁白梓没有察觉,抓住斩首杀一儆百。” 阿巴泰没有采纳凿子的建议:“我倒要看看这位白工首怎么放这把火?” 阿巴泰增派金兵,埋伏于火药库四周,单等白梓上套。一直等到天亮,不见白梓人影。阿巴泰好奇,带着金兵来到后院,不见白梓和工匠们的踪影。四下搜查,发现凿子、诸葛黑、钱员外、焦诚如、杨工匠和两个哨兵绑在一间屋子内,嘴里塞着破布。阿巴泰一把拽下问凿子嘴里的破布。 “白梓在哪里?” “白梓把我们这些人绑起来,说要带着工匠从后山逃走。” 阿巴泰笑道:“白梓慌不择路,后山死路一条。” 凿子跟着阿巴泰赶到后山,此处悬崖陡峭,如刀削斧劈。凿子想着白梓如何从这地方逃走,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低头一看,大叫道:“贝勒爷,我知道白梓怎么逃跑的!说着弯腰扯动一下比大拇指还粗的藤条,“拽着藤条顺下山。” 阿巴泰低头细看,悬崖上的藤条有扯动的痕迹。心中不由得赞叹,白梓聪明过人,居然想出这个办法下山。阿巴泰熟悉七道梁的地形地貌,知道白梓他们跑不远,带着凿子和大半金兵出七道梁堵截白梓。 杨工匠见阿巴泰和凿子等人出了后院,溜进工坊,推开一辆炮车,扒开上面的木屑、刨花,掀开地窖板,向下喊道:“白工首,出来吧!” 这个地窖是白梓吩咐工匠们,利用晚上干活时间偷偷挖成的。白梓带着工匠们钻出地窖,带头冲向前院。金军的冷兵器面对火力十足的手铳失去优势,白梓很快占领前院,命令工匠们炮弹入膛,等待阿巴泰回来。 阿巴泰带着金兵出七道梁堵截白梓,追赶一个时辰不见白梓踪影,心中起疑,勒住马头。凿子骑在马上问道:“贝勒爷,怎么不追了?” 阿巴泰思忖道:“白梓他们是步行,我们骑的是快马,早该追上才对。” 凿子:“白梓会不会走别的路?” 阿巴泰摇头道:“不可能,这里只有一条路通向山外,收兵回七道梁。” 阿巴泰带着人马回来,不见守卫打开围墙大门,高声喊道:“开门!” 话音未落,白梓出现在围墙之上,向阿巴泰招手道:“白梓在此恭候贝勒爷!” 阿巴泰大吃一惊,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白梓随即大喊一声:“开炮!” 炮弹呼啸出膛,阿巴泰的坐骑被炮弹击中,前蹄腾空嘶鸣,阿巴泰猝不及防跌落马下,一名亲兵飞身下马,搀起阿巴泰:“贝勒爷,上我的马!” 阿巴泰骑上亲兵的马,见金兵死伤一片,面对厚墙重炮,不可能夺下七道梁,阿巴泰担心明军反扑包抄与白梓联手里外夹击,遂带着残兵遁出关外。 凿子的坐骑被炮声惊扰,一路狂奔数十里,跑到一个村里才停下,凿子向村民谎称自己是明军探子,被金军发现逃到这里藏身。 白梓收复七道梁,活捉钱员外。诸葛黑趁乱钻进刨花堆藏身,侥幸躲过搜查。白梓将火器弹药移交给明军,凯旋回京。 第112章 尾声 白梓将崇祯封赏的金钱分给那些跟着他回到军器局的工匠。老白夫妇和老王见白梓、子墨安然归来,悬着的心才落下。 代善得知七道梁失守,担心崇祯会杀他,暗中联系金国密探接应,借口去烤鸭店吃烤鸭,从饭庄的后门逃走。 白梓和崇祯有约定在先,收复七道梁,他就辞官回乡。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保定府之际,崇祯圣旨到,金军再次入关处烧杀掠夺。白梓只得在军器局和焦勛一起为明军打造火器弹药。 购买打造火器弹药原料的饷银经过层层扒皮克扣,到了军器局这所剩无几,不得不停工待料。焦勛气得大骂发国难财的贪官污吏,被人诬陷丢官,连病带气,中风而死。 白梓和老白吊唁焦勛,回来路过西市,这里已是人山人海,一打听才知道,崇祯下旨,将袁崇焕处以碟刑。不明真相的人群大骂袁崇焕吃里爬外勾结金军,争抢着分食刽子手从袁崇焕身上割下的皮肉。 父子二人恶心的呕吐不止,逃离恐怖的西市。老白仰天长叹道:“皇上对袁大人如此寡情,会让那些跟随袁大人的将领寒心,大明江山岌岌可危!” 白梓心灰意冷,挂印辞官,临行前和子墨来路御史家,打算向小倩辞别,却不见小倩身影。路御史告诉二人:“小倩已削发为尼,云游四方。” 白梓带着全家人离开京城回到保定府乡下老家,与子墨成婚,开办木工学堂收徒传艺。 却说钱员外、诸葛黑和凿子三人,钱员外被白梓抓了俘虏,关进大牢,遭遇仇家报复,将他卖到砖窑做苦力。 诸葛黑不敢回京城,在七道梁附近走村串巷以相面测字为生。这天正在路口出摊,遇见一伙明军逃兵,带头是个百户,额头上缠着有血迹的白布条。百户来到诸葛黑面前上下打量他,看的诸葛黑直发毛,陪着笑脸道:“这位兵爷相面还是测字?” 百户盯着诸葛黑道:“诸葛先生不认得我了?” 诸葛黑打量着百户,摇头道:“不认识兵爷。” 百户道:“诸葛先生真是健忘,想当年有个叫歪鸡的请你相面,你说什么天生富贵相,入朝可官拜一品,领兵可至大都督,老子就是听了你的鬼话当的兵。” 诸葛黑干笑两声:“原来是歪鸡小兄弟,失敬失敬!” 百户骂道:“失敬个屁,老子都督没当上,差点把小命搭上,你个老匹夫满嘴胡说八道骗人财钱,”向身后的几个逃兵道,“兄弟们,把这老东西给我绑起来!” 几个逃兵一拥而上,将诸葛黑双手反绑。 百户笑嘻嘻地看着诸葛黑道:“诸葛先生,猜猜老子要怎么处置你?说对了,放你一条生路,说错了,”抽出腰刀,“要你的命!” 诸葛黑吓得跪倒在地求饶道:“兵爷,歪鸡爷爷,老夫当初落魄,为生计给人看面测字实属无奈。求歪鸡爷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老夫。” 百户骂道:“放你接着祸害别人,想得美,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说罢举刀便砍,诸葛黑头上的那顶破草帽落地。 诸葛黑吓得昏死过去,待他醒来,歪鸡和逃兵们早已不见踪影。诸葛黑从此疯疯癫癫,满嘴胡言乱语,自称是智多星下凡,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村民们送他一个绰号:诸葛疯。 凿子在七道梁附近的村子里躲藏半个月,化装成卖劈柴的樵夫回京城,偶遇焦诚如。焦勛死后,焦诚如靠焦勛留下的家产混日子。二人臭味相投,成为朋友。凿子住在焦家。焦诚如告诉凿子:“白梓已辞官回乡,听说和子墨姑娘完婚、开木工学堂教徒授艺。” 凿子听罢眼冒妒火,恶狠狠地骂道:“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保定府杀了白梓!” 凿子欲东山再起,却苦无门路。焦诚如认识一个姓严的小太监,此人在大太监王承恩地手下打杂。 “王承恩是谁?”凿子问道。 焦诚如道:“王承恩可是个大人物,红得发紫,深得皇上信赖和器重,官拜秉笔太监。你若投靠他的门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凿子动了心思,出钱贿赂严太监。 严太监为难道:“这事不好办,王公公为人正值忠贞不贪婪,杂家恐怕帮不了你,除非,” 严太监收住话看着凿子。 凿子急不可耐道:“除非什么?” 严太监道:“净身进宫,先从杂役做起,净身这个太遭罪,九死一生一般人扛不住,我小时候净身,疼的差点死掉,三个月后才能走动。” 凿子回到住处,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一闭眼就出现白梓和子墨。凿子索性起身来到庭院。正值夜半时分,弯月如钩,清风拂拂,蟋蟀鸣叫。凿子徘徊思绪良久,当年魏忠贤自阉前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思前想后?自己出身卑微,若想出人头地比登天还难。也罢!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凿子下定决心,转身回屋。 睡梦中的焦诚如,被凿子的惨叫声惊醒,起身推开房门,借着月光,看见凿子从屋内翻滚到院子,下体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