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缠绵》 第一章 与鬼结亲 我是被冻醒的。 三伏天里打着颤,哆哆嗦嗦,除了冰冷还有恐惧。 一双不属于人类温度的手,探进了我的上衣,轻易地握住了我胸前的软肉。 有什么东西禁锢住了我的身体,扼住了我的喉咙,我不能反抗,也不能出声。 我试图睁开双眼,看见的却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双目失去了作用,他的双手流连向下,探索的触感无限被放大。 锁骨、胸前、小腹,他寒凉的手指最后落到我的右边锁骨,在上方画了个圈,像一股刻刀扎进骨头里,形成尖锐的疼痛。 在他的挑逗和揉捻下,我的身体却不争气地有了反应。 他很快察觉了这点,轻笑一声,更用力地扯开我的衣服,布料撕碎的声音在静夜里分外清脆。 紧接着,冰凉的异物凶猛闯进我的身体,好痛! 身体仿佛被撕裂了,剧痛让我飙出眼泪。 “住手……”我终于能发声了。他仍旧不管不顾地冲撞着,冰凉至极的物体我的身体绷紧,复而又被撕开。 这动作重复了许久,我已分不清是我的鲜血让他有了温度,还是他让我的血液变得冰凉。 就在我意识涣散之前,我隐隐听到一句慵懒魅惑的声音:“契约已成,花瑶夏,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花瑶夏? 可我,明明叫夏瑶花。 因为这个名字,我从小被嘲笑到大,他们甚至编了首歌谣,一边唱一边往我身上扔泥巴。 “丑如草,叫瑶花;阴阳人,烂半边;克爹娘,讨人嫌……” 我从来不敢反击他们,因为为首的是我大伯的儿子夏锦辉。只要我有一点反抗,大伯母就一天都不给我饭吃。 有时候来夏家做客的客人也会问大伯母,我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大伯母总会说是小孩子挑食。一旦我在此时摇头,等待我的就会是一顿严厉的毒打。 所以每次客人听到回答后,都会露出同情的眼神。 不是同情我,是同情大伯母。 “你也是不容易,收留了这么个克亲的阴阳人还要纵着她,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啊……” 积善个头。 夏家对外是古董商,每到七月会去寺里大把捐香油钱,腊月会摆粥棚散食给乞儿,堪称仁善之家的表彰,可没多少人知道,他们卖的大半东西都是从土里来的。 夏家祖上是土匪,没少杀过人,乱世里劫道也吃不了几块肉,他们就打起了死人的主意。掘墓挖财赚得满盆钵之后,适逢新朝初立,夏家家主,也就是我太爷爷,当机立断把东西一捐,夏家就摇身一变成了爱国的海外侨商。 可天道有常,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做了孽是要还的,很不幸,夏家这个余殃全都报应在了我身上。 我一出生,父亲就车祸身亡,再长一年,母亲身死。三岁时,我跟着大伯一家出游,却不幸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我的右手开始长出细密的红褐色的鳞片纹路,无法遏制,无法消除,很快就从我的手背蔓延到脸部和脚踝,霸占了我的右半边身体,密密麻麻,形容可怖。 这些鳞片纹路,每到午夜就会奇痛无比,仿佛那些红褐色的线条要冲破我的血肉生长出来,只有过了子时才会恢复原状。 年幼的我不通世事只会哭闹,大伯母烦不胜烦,就把我关在别墅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不听不问。房间空空如也,只有一架明代的楠木垂花拔步床,泛着森森阴气。 奇异的是,我一接触这张床身上便疼痛全消,安静了下来。 从此之后这个房间就成为了我的房间,这张床也成为了我的专属。同时,这也成了客人嘴里大伯一家“宠爱”我的作证。 ——谁家会给一个不受宠的小孩睡一张价值三千万的床?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并非大伯母良心大发如此大方,而是这张床除了我之外,不能有任何活物靠近。 曾经夏锦辉为了捉弄我往这张床上扔过蛇、蝎子、螃蟹和蜂窝,都没有在床上活过三秒,无一例外。 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便更加惊恐,除了奚落、厌恶之外,还有深深的忌惮。 我在这张床上睡到十五岁后,持续三年,每天夜里都会有人在我身边厮磨,从一开始的抚摸、亲吻,变为一些难以启齿的更加过分的动作。 我很清楚,那种仿佛汇聚极地之寒的温度,不属于人类。 明明能够看清楚他五官面容,可每次醒来后,我都回想不起来他的脸,仿佛夜里的羞愤只是一场梦。 但当我再次入眠,他又会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一切都是真的。 我曾经想要忍受“鳞片”发作时的痛楚躲开他,千方百计逃跑,然而每次被他抓到,他都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惩罚我。 不论我躲到哪里,他都如影随形。 我不明白他为何总是纠缠于我,我身上的纹路这么丑陋,像是蛇鳞一般,他也能忍受下去。难道这只鬼口味比较独特? 有一次我不堪其扰,找机会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只似笑非笑道:“因为你投了个好胎。” 好胎?父母早亡,寄人篱下,怪病缠身,也是好胎? “就因为我是夏家人,你才缠着我?”我追问他,他沉默了,像是默认。 我顿时有种无力挣脱的宿命感——原来我是在替整个夏家受过。 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我就颇有些自暴自弃。可他今天打破了我的这个认知,他口中的名字,明明是另外一个人! “花瑶夏……” 他在我耳边再次呼唤。 我总算听清楚了,真的是花瑶夏,而不是我的名字夏瑶花。 这个鬼居然认错了人,把我当做别人的替代品,而我还白白忍受了他三年的亵玩? 我忍无可忍:“我不叫花瑶夏,我叫夏瑶花!你认错人了!” “哦?”身上的动作一停,随即是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被冒犯的不悦,“我从没有认错过人,你这是在质疑我?” “况且认错又如何?早在你三岁时,你的家人就把你卖给我了。” 三岁? 被卖了? 我三岁的时候,被卖给了……一只鬼? 第二章 赤金莲花 我一脸茫然,像是读出了我心中的愤怒,他笑了,冰凉的鬼息吐在我耳畔:“实话告诉你,就算今晚我把你玩死在这里,夏家的人连收尸都不敢。” 我睁大了眼,眼睛酸涩,胸腔似乎有一颗炸弹埋在心脏。 他似乎嫌我反应还不够,亲手引爆了炸弹:“不然你以为,夏家干了这么多阴损事,凭什么享这么多年的富贵?” 嘭。 心脏被炸得血肉横飞。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以为我遭受的不幸只是偶然,就算不落在我身上,也会落在夏家其他人身上。可今天这个男人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他们有意为之! “从你三岁开始,你就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他的语气无情到近乎刻薄。 “我不是自愿的!”我用力想要推开他,“我死也不嫁给你!” “你做梦!”男人的声音骤然冷漠,“不论是死是活,你浑身上下肉体魂魄哪怕连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 他堵住我的双唇,身体再次开始抽动起来,身体再次被撕裂,巨大痛苦让我几欲死去。 我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掉,那里扯开的伤口不停流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却没有丝毫怜惜之情,反而像是故意报复一般,手指又摸索到我的右锁骨上,轻轻摩挲着,每碰一下都仿佛让我的骨头碎成粉末。 剧痛之下,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我躺在拔步床上,身边空荡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被折腾得快散架的身体告诉我,他确确实实来过。 我动了动,身下便有东西流出来,还带着殷红的血迹。我眼眶一红。 哪个女孩没有过对爱情和婚姻的幻想呢? 可我却在不知情的时候被嫁给了一只鬼。 说好听点是他的妻子,说难听点是他的玩物。我没有能倚仗的背景,也没有能抗衡他的实力,只能任他揉搓。 可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我胡乱抹了一把,强撑着起身去卫生间清理他留下的痕迹。 一踏入卫生间,我就呆住了。 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映出了我的脸——细嫩白皙,没有一丝“鳞片”的踪迹。 我向来对镜子避之又避,可今天恨不得把它给看穿。 只见右肩以下,那恐怖的纹路仍然存在,割裂开我的半个身体,泾渭分明,左边是正常人,右边是怪物;但右肩之上,那些鳞片纹路都消失了! 并且在我右边的锁骨上,多了一朵赤红泛金的莲花。 那莲花拇指大小,线条简单却栩栩如生,仿佛风一吹就会跟着随风舞动。我伸手抚上它,微微的灼热感从指间传来。 原来我昨晚感受到的锁骨疼痛,是因为他刻了这朵莲花? 这是他的印记么…… 像是猎人会标记自己的猎物,像是收藏家会给自己的藏品盖上印章,拥有这个纹路的我,是他的所有物。 想到这里,脸上纹路消失的喜悦便冲散了大半。 我垂眸背过身去擦洗身体,不再看镜子。 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再来。第三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总感觉右肩的莲花一直在发烫。 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胡思乱想终于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好友谢柔的电话:“小花!我胃溃疡又犯了,好痛……痛死了……” 谢柔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我慌忙说:“小柔你别动!我马上就过来!” 我连忙跳下床,跑出几步才后知后觉,我接到电话时是十一点半,已经是子时了,我离开了那张拔步床,身上的“鳞片”居然没有发作。 来不及想太多,我小跑了五分钟从别墅区的a区到了b区,用钥匙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一间房门。一个女人蜷着身体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是我唯一的朋友谢柔。 我架起她往外走,她惨白着脸,还有心思同我说笑:“我就知道,还是我的小瑶花靠得住,其他人一个个的,肯定都在床上跟男友鬼混呢。” 听到她这句话,我莫名红了脸,还好带着口罩,她看不真切。 她不知道,我前几天……是真的跟鬼一起混了。 我把她扶到副驾,系好安全带,自己坐上驾驶位,点火发车。 “还是我当初有先见之明,”谢柔啧啧称叹了一句,豆大的汗水从她的额头往下掉,“就说让你跟我学开车吧,你看你救了我多少回了!” “你少说几句吧,休息会儿。”我猛踩油门,火速开到了医院。 深更半夜,医院也有些冷清,急诊室前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个病人。我让谢柔在长椅上坐着,我去给她挂号。 等我挂号回来,她人却不见了。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我连忙问:“护士,我朋友是不是送去治疗了?” 护士神色飘忽,指了一个方向。 是洗手间。 走廊的尽头,洗手间的标志散发着绿莹莹的光。 我走进女厕,阴森的冷气铺面而来,就算我穿着长衣长裤,也打了个冷颤。 我忽然想起这里是医院的四楼,为了避讳,楼层名改成了5a。 一股阴气从脚底蔓延,阴森压抑。我强忍着不适,叫出谢柔的名字:“谢柔?” 没有回应。 该不会是痛晕过去了吧? 我怀着担忧一间一间地推开隔间的门,都没有人。 只剩最后一个隔间了,我又问:“谢柔?你在这里吗?” 像要回应我似的,头顶的灯光突然暗了一下。 “嘭——” 前方的窗户忽然打开,冷风嗖嗖地吹了进来。 我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 那个隔间的门还是纹丝不动,我犹豫着,一口气推开了它。 塑料板材嘎吱作响,轻轻晃开。 这时,灯光忽然熄灭,眼前一片漆黑。 我吓得叫出了声,然而就像是恶作剧般,灯很快又亮了,隔间的门打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我松了口气,看来只是电路的问题。 但谢柔不在厕所,又会在哪里? 我转过身,猛地看到了一双充血的眼。 谢柔面色青白,赫然就在我面前,与我鼻尖对着鼻尖! 第三章 好友出事 我吓得后退一步。 “谢柔,你干嘛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我故作轻松地埋怨她。 谢柔直勾勾地盯着我,反常地一句话也没说。 我背抵着墙壁,努力和她说话:“别吓我了,我们走吧,我已经挂好号了……” “我要补脑袋……”谢柔的嗓子忽然发出一种不属于她的男性声音。 这声音像是钢刀刮过瓷砖一样尖细刺耳,格外瘆得慌。 谢柔业余喜欢玩配音,说不定只是和以前一样吓唬我。 “别闹了,”我强装笑容,“你生病了,快和我去看医生。” “我的脑袋碎了……”她歪头阴森一笑,张开惨白的牙齿,“我要把它补起来……” 我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她忽然张开嘴,一口咬住了我的小臂。 “啊——” 我猝不及防,痛得大叫。 我用力把她推开:“你发什么疯!” 手臂已经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血丝渗了出来。 这时,谢柔又伸手来抓我,我慌忙弯腰,从她手臂下钻出去,拼命往外跑。 可没跑两步,我就发现厕所的大门不见了! 本该是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雪白的墙壁,四面都被封死,我根本逃不出这里! 鬼打墙! 我这才反应过来,谢柔被鬼上身了! 她痴痴地笑着,面目狰狞地朝我走来。 我不停后退着,可后面就是墙壁,根本无处可逃。我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谢柔一步一步地逼近。 这时,我忽然看到第一个隔间的门边整齐摆放着拖把和马桶刷。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这两样东西,用力往她身上砸。 她毫无停顿,依旧张开大口朝我贴近。 我狠了狠心,闭眼举起手中拖把使劲打向她的头—— 还是没有任何用处! 拖把的棍身还未打下,就被她牢牢抓住,她力气变得奇大无比,一下就把拖把从我手中夺了过去。 她猛地掰弯了铝制的拖把柄,高高举起,掰弯的尖角正对我的脑袋砸下。 我闪躲一下,这个尖角就用力扎在了我的腹部。 痛死了! 我喉咙里顿时涌上一股腥甜之气,肚子里五脏六腑更是搅成一团,痛得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好久没闻到过这么美味的气息了……”谢柔大睁着双眼凑近我,摘掉我的口罩,伸舌舔了一下口罩上的鲜血。 “桀桀……”她脸上露出一阵迷蒙的神情,“好精纯的阴气……” “我要喝更多血……我要喝更多血!”她忽然疯了一般去扒我的衣服,衬衫的纽扣直接被她扯得掉落,露出了锁骨上的赤红莲花。 “阴气,阴气!”莲花散发的气息让她更加疯狂,我拼命向后挪动,她却直直扑了上来想要咬住我的锁骨! 这时,我身上的莲花印记骤然射出一道金光,将她弹出去五六米远! 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厕所尽头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之后就倒在了原地,没了声息。 我大口喘着气,腿软得几乎站不起来,在地上瘫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上前查看谢柔的状况。 她昏迷不醒,双目紧闭,额头和后背都有淤青。 “谢柔?谢柔!”我唤了几声她都不醒,拉了几次都拉不动她,反而把自己累得够呛,腹部有如一团烈火在焚烧。 我气喘吁吁想起身去找护士,喷出的气息正对她口鼻。 没想到因为这几口活人气,谢柔又突然睁开了双眼! 她一睁眼就攥住我的脖颈,双手死掐,手背绷出狰狞的青筋。 我怎么也掰不开她的双手,反而因为剧烈的挣扎让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我会这样死了吗? 死在我最好的朋友手里。 那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得多难过啊。 还有那个鬼夫,就算死了我也要嫁给他吗? 可不可以不嫁…… 变成鬼以后应该能从他身边逃脱吧。 我胡思乱想着,意识跟着视线一起变得混沌。 就在这时,谢柔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原地,我往后倒下,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里。 我清楚地看见,一个鬼影从她的身上浮了起来,头部四分五裂,像是一团聚在一起的碎肉,眼眶里还少了一颗眼珠! “啊!” 我吓得惊呼了一声,缩在身后人的怀里不敢动弹,对方似乎觉得很有趣,发出低低的笑声。 “连我都不怕,还怕这种小鬼?”他伸手揽住我,宽阔的胸膛还是和以前一样冰冷,现在却让我莫名有种安全感。 “你……你怎么来了?”我小声道。 他横我一眼:“有人不肯老实待家里履行妻子的义务,我自然得来看看她有没有红杏出墙。” “我没有!”我下意识地出口反驳,换来他一声冷笑。 “你该庆幸你没有,”他轻哼一声,“若是有,等待你的可不止剥皮抽筋这么简单。” 我缩了缩脖子,一股凉气冒上脊背。 我又看向了那张头破血流的面容,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让人瘆得慌。 我扭捏看他:“诶……你、你能处理这个鬼吗?我害怕……” 他瞟我一眼,伸手一指,那只恶鬼的头上就冒出了一朵赤红的莲花业火。一个穿着官服模样的鬼差循着火光立刻出现在了他面前,恭恭敬敬对他行礼:“尊上。” 他微微颔首,鬼差就将恶鬼带走了,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看起来他在鬼界还挺有权势啊…… 难怪夏家会把我卖给他。 我低着头,有些沮丧。他能力越大,就意味着我越难逃出他的手掌心。刚才临死前想到的变成鬼逃离他身边,对他而言恐怕也是个笑话。 说来奇怪,我和他厮磨三年,却一点也不了解他。每次他都会用不知什么法术把我禁锢住,让我不能动作,也不能说话,只能被动地任他对我胡作非为。 搞得我到现在,连怎么称呼他都不知道。 我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仰头看向他:“说起来……我要怎么称呼你啊?”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这时,一位护士走了进来,狐疑地看着我:“你在干什么?” 原来,厕所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正常模样,她可能只是来上个厕所,就碰巧看到了我对着空气说话。 她扫视了一圈,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谢柔,眼神立马变得愤怒起来:“你怎么能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我百口莫辩,更别提身边还有折弯的拖把,显然在这个护士眼中,只有还醒着的我才是凶手。 护士把谢柔扶了起来,我上前想要帮手,她断然拒绝了,我只得苦笑着跟在她们身后。 等到护士离开,我才发现那个自称是我丈夫的鬼已经消失了。 最终我也没得到他的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愿回答还是不屑回答。 但他的离开确实也减轻了我的精神压力,说实话,我有些怕他。他每次出现都是要和我做那些事情,如果他要硬来,我也没办法反抗。 我处理完谢柔住院的各种手续之后,实在是累极了,趴在谢柔病床前眯眼小睡。 小腹还在隐隐泛疼,稍微动一下就会让我不舒服,因此这一夜我睡得格外不安稳,到了天光微亮的时候才浅浅睡着。 可没睡多久,我就听到一声尖叫—— “有人要跳楼!”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看到谢柔的头和身子弯成一个极为扭曲诡异的姿势,钻过一尺宽的窗缝,跳了下去! 而那个男鬼,我的丈夫,飘在空中冷眼看着这一切! 第四章 电梯亲吻 “谢柔!”我冲上前去,刚一伸出手来,就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我探头向下看,只看到大片血迹在水泥地上晕染开来,刺痛着我的眼睛。我一下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脸上一片茫然。 冷静,冷静…… 这里是四楼,她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我颤抖着双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简单说明情况,没等对方回应,就立马跌跌撞撞往外跑。 没跑几步,我小腹的伤口就被牵动,我弯腰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头晕目眩。 “你受伤了?”阴冷的气息又环绕在我周围,语气罕见地带着关切。 我不想理他,站起来又往电梯方向走,他拽住我:“回答我!”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甩开了他,气鼓鼓走进了正好停在面前的电梯里。 昨天我被打得吐血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关心我啊,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谢柔跳楼的时候状态明显不正常,像是又被鬼附身了,他明明有能力救下她,却袖手旁观,让谢柔跳了下去。 他不在乎谢柔的死活,我在乎! 现在谢柔是生是死还不知道,我哪有精力和他纠缠! 我趁他还没进来赶紧关上电梯门,谁知道门关上之后,我一个转身,他又站在了我面前! 他神色不虞地逼近我,我没由来地打了个哆嗦。 “花、瑶、夏,”他懒散的声线里有种莫名的阴鸷,“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关在这电梯里一辈子。”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瞳孔明明是如墨一样的纯黑色,我却仿佛从里面看到了跳动的火焰。 我很没骨气地怂了,连他又叫错我的名字都没敢计较:“昨晚被谢柔打中了肚子……” 一想到谢柔,我忽然又怒火中烧,壮起胆来:“昨晚她鬼上身你都能管,为什么今天你不管,让她去跳楼寻死!” “她又不是我的妻子,”他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要管?” “还是说,”他低头贴近我的脸,“你希望你的丈夫怀里抱着别的女人?” “你这是强词夺理……唔……”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堵住了我的唇。 一团温热的东西被他送进我嘴里,强迫我咽了下去。 我来不及发问,长舌就在我嘴里横冲直撞、肆意搅动。我又羞又气,拼命挣扎,被他死死按住。 他幽幽在我耳边吐了口气:“还敢反抗?我可不介意在电梯里办了你。” 他一边说话一边挑开我的衣角,冰凉的手掌轻易地探进了我的衬衣里。 “会……会有人来用电梯的……”我十分害怕,努力打消他这个念头。 他勾唇冷笑:“你以为谁都能看到我?” “他们能看到的只有你,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在对着空气发、春——” 我立马双膝发软,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现在是清晨,电梯里没有人,等过段时间,医院里会变得人来人往,他要是真的动手,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谢柔还生死未卜,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在这里被一个男鬼毫无尊严地玩弄…… 一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还委屈上了,”他恶劣地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所有物,可以任由我处置。” 他又吻上来,探进我衬衣里的手在我腹部伤处用力揉捏,我痛得站不住,他就牢牢把我按在他怀里,让我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直到他吻尽兴了,才把我松开。 “我喜欢这个颜色,比刚才顺眼多了,”他满意地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晚上我会过来,好好在床上待着,别让我又抓到你乱跑。”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消失了。 颜色? 我愣愣看着镜中的自己,被他吻得粉面桃腮,眼波潋滟;不像刚才一样脸色苍白,双目无神。 他就为了这个把我堵在电梯吻了半天? 这个神经病! 我气恼地咬住双唇,离开电梯,往谢柔坠楼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的小腹已经没有那种火辣的痛感了,只感到一团温热的东西在缓慢流淌,滋润着我的身躯。 ……是他逼我吞下的那个东西吗? 我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 我到现场的时候谢柔已经被抬上了担架车,往急救室送去。 我远远地看着一团忙乱的医护人员,忽然有些不敢走上前。 谢柔前二十年都活得好好的,只有这两天接二连三地撞鬼,我莫名有种直觉,她出事都是和我有关。 而从前谢柔在我身边也没有碰到过这些事情,让我发生变化的……只有那个自称是我丈夫的男鬼。 看来我要找他问清楚,那只恶鬼说的“阴气”是什么,还有我锁骨上那朵红莲。 如果谢柔因此救不回来了,我绝对会愧疚一辈子。 “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等了许久,急诊室的灯终于由红转绿,带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我!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医生皱眉,“她的家人没有来吗?这么重大的事情,需要家人来决定。患者经过抢救之后保留了生命体征,但是她的脑部受到了严重的损伤,简单来说,她成了植物人,我们需要家人来选择是否进行后续治疗……” “植物人?”我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悲伤,眼眶红了,“她没有家人,医生,让我来签字吧。” “你?”医生不信任地看着我,“你能承担治疗费用吗?” 我擦干眼泪,接过合同:“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就这样签了字,把谢柔转进了重症病房。预付的各种费用榨干了我的银行卡,看着后续治疗项目那高昂的费用,我不由得压力倍增。 夏家虽然很富有,但大伯母从来不会主动给我钱,我有时还要靠谢柔接济,卡里的钱是我这几年省下来的奖学金,存着用来支付我读大学的学费。 谢柔是个月光族,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也没有什么存款。她住着龙城最豪华的别墅区,却每天开车去给人当滴滴司机。她那辆银白的奔驰风吹雨淋糟蹋得不成样子,她也丝毫不在意。 谢柔教我学会开车后我跟着她做过几回滴滴司机,现在我也没有别的挣钱办法,不如干脆继承谢柔的职业,开车接单挣钱。 我下定主意,请了个护工,打点好谢柔的一切,带上车钥匙和手机,离开了医院。 第五章 有鬼搭车 盛夏的日头太大,没多少人愿意出门。 我从中午等到傍晚,也才接到零星几单,直到太阳落山后,叫车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我忙了几个小时,看见账户里的余额变成四百之后,决定去医院看看谢柔就收工回家。已经九点了,如果不赶回去,还不知道那个男鬼要怎么惩罚我。 去医院的路上,我的手机忽然跳出一条通知,有人在附近叫了车,目的地是天禾医院——谢柔住的那个地方。 我没有犹豫就点了接单,顺路多赚一些钱嘛,也不耽搁多少时间。 等到了那人叫车的地点之后,我忽然有些后悔。 我对这一片不熟,这个叫春柳街的地方光影暧昧,脂香浮动,分明是一条烟花巷! 我害怕招惹到不好对付的乘客,正考虑要不要拒单的时候,一个人敲了敲我的车窗。 “谢柔?”一个浓妆的女人浑身酒气地倚在车门上,长发低垂,看不清神情。 不是喝醉酒的壮汉…… 我松了口气,打开了车门锁:“对。” 为了方便,我在滴滴登录的是谢柔的账号。 她坐进了后座,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侧躺了下去,裸露出大片胸前的肌肤。 “好热啊……”她喃喃自语,脱掉了纱衣,身上只剩一套比基尼。 我把车内的空调开大了一点。 “好热……好热,好热啊!”她还是不满意,在后座拱来拱去,脖子上的系带都被她蹭掉了,左胸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小姐……您的衣服?”我试着提醒了一句,她仿佛没听见。 可能醉酒的人都不太清醒,我皱了皱眉,暗自加速,希望能赶紧到医院把她送走。 奇怪的是,我跟着导航七拐八绕地开了十几分钟,还没有看到半点主干道的影子,反而越开越偏,连四周的路灯都十分黯淡。 “抱歉,”我尴尬地笑笑,把车停在路边,“我可能走错路了。” 那女人还是没听见,自顾自地揉着皮肤,嘴里翻来覆去地说好热,身上被她脱得不着寸缕,露出青青紫紫的痕迹。 我看了她一眼,立刻把眼光收回,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图。 没有走错路啊……怎么回事? 正当我又一遍查看地图时,后座忽然发出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悦的呻吟,还有某种肉体拍打的声音。 我愣了几秒,然后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 她居然在车上用手自渎! 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硬着头皮启动了车子跟着导航走,火急火燎的,怕谢柔醒过来知道一个女人在她车上内啥会杀了我。 因为被这女人扰乱了心神,我也没心情去观察路况。十分钟后电子音提示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朝窗外望去,四周一片荒凉,黑得让人害怕。 这里不是医院啊…… 空调风正好强劲地朝我吹来,我冻得打个了哆嗦。 我再次拿起手机查看地图,确认导航没有出错,正犹豫要不要让她下车的时候,她主动说话了:“谢柔……” “哎,”我应了一声,没敢回头,“您要下车吗?” 她没有说话,我绷直了身子,停好车,等待她的回答。 过了一阵子,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她在穿衣服。 我长舒一口气,习惯性地说:“您方便的话请给个五星好——啊!” 我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拉力扯住我的马尾,痛得几乎要把头皮撕下来。 我半个身体卡在驾驶座与副驾之间,慌乱痛苦地看向她,却看到她上半身只剩下焦黑猩红的血肉! “啊——”我头皮发麻,惊声尖叫! 我刚才听到的声音根本不是她在自渎,而是她在剥下身上的人皮! “谢——柔——” 她再次用力把我拉到她身边,整个脑袋完全没有了五官,两个空荡的眼窝里呈着腐肉。 一道肉缝在她脸上一张一合,兴奋大喊:“你答应了……你答应了!你的身体,现在是我的了!” 我胡乱挣扎,手机重重掉到了地上,不知道碰到了哪个按键,冰冷的电子音自动播放,让我毛骨悚然:“您当前位于龙城公墓……” 原来这里是公墓! 难怪车会越开越偏! 我怎么这么倒霉,又被鬼盯上了! 她死死按住我的双手,把我压在身下,脸上的肉缝正对着我的鼻子,腥臭的气味让我止不住地恶心,忍不住把头撇向一边干呕起来。 “我要重获新生……哈哈哈……重获新生!”她摘下我的口罩,一遍又一遍贪婪抚摸着我的脸。 这种毒蛇爬过脸颊的感觉使我更加恶心,我强忍着眩晕,用尽十成的力气曲起双脚踹她。 “咔擦!” 她丝毫未动,我的右脚腕却发出一声脆响。 骨折了! 我的脸痛得扭曲成一团。 她被这声音激怒,强硬地扭过我的下巴,用黑洞洞的眼眶盯着我:“不要伤害我的身体!” 什么你的身体,明明是我的身体! 我愤愤不平,只能看着她焦糊的手又一次落在我的脸上,恶心得胃酸一阵一阵往上涌。 “快了……快了……”她魔障一样欢呼着,语气十分迷醉。 我见她又降低了戒心,忍着钻心的疼痛,挣扎着用脚去勾开车门,想要更好地逃生。 “你居然还清醒着!”她察觉到我的动作,不可置信地大吼,“你答应我到现在已经一刻钟了!” 谁答应你了…… 我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谢柔……谢柔……谢柔!”她重复着呼喊,声音一遍比一遍凄厉。 我忽然灵光一现。 她是不是用了什么法术,只要叫出我的名字并且我回答了她,一刻钟后她就能占有我的身体? 也就是说……我用了谢柔的账号,无意间救了我一命? “失败了……怎么会失败!”没等我多想,她就疯了一样大吼大叫发泄着,双手松开了对我的禁锢。 我趁机打开了手边的车门,两边车门都被打开,旷野的风呼啦一下灌进来。 “没有法器的味道……”她喃喃自语,“没有高人在附近……怎么会失败……” “贱人!”她忽然暴怒地扇了我一耳光,“居然用假名字骗我!” 我顿时被打得左脸发麻,懵得眼冒金星,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愤怒地抓住我的手臂,尖锐的钢针一样的东西扎进肉里,狠狠地向下一划,“我要毁了你!” “啊——” 剧痛让我一下清醒过来。 不能让她为所欲为,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我痛得流泪,想起上次救我一命的莲花印记,伸手去解衬衫的纽扣。 我双手痛得颤抖,反复好几次,才露出锁骨上的赤金莲花。 她嗅到气息,凑上前来,将手按在我锁骨上,那朵莲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是吧……他居然给了我一个一次性产品! “精纯的阴气……大补……”她狞笑着朝我咬来,而我毫无办法! 我紧闭双眼,心中一片绝望:小气鬼,你害死我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脖子上却没有传来那种被撕咬的痛感。 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她良心发现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右眼,正好看到两侧车门大开,阴风阵阵,那个女鬼却不见踪影! 消失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左右张望,还没完全放下心来,一个闪着尖锐光芒的冰凉物体就搁在了我的脖子上! “主君果然没有说错,她是你的人,这么做能把你引出来……”那个女鬼完全变了一种声调,冷静而自持,一点也不疯癫。 原来我刚才受的罪都是她在演戏? ……你们鬼界真会玩。 我抽了抽嘴角。 这时,我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夜色中走出来,懒懒道:“夫人,你又到处乱跑给我惹麻烦。” 第六章 被逼下跪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危险,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萧禹行!”我背后的女鬼见到他出现,明显有些激动。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仿佛似曾相识,脑海自动就浮现出了它的写法。 “萧禹行,你的容器现在在我手上,如果你……啊!” 容器? 我还想听下文,那女鬼就发出一声惨叫。 “真吵。”他闲庭信步,像是逛花园一样走到我身边,伸手把我抱在怀里。 “啊——萧禹行你……”她的叫声越来越凄厉,瘆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把我的脑袋按在他怀中,不让我回头看后面的情况。 我只觉得身后的温度越来越灼热,下意识地往他冰凉的怀里缩了缩。 “主君……不会……放过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带着浓浓的愤恨和不甘。 他无聊玩着我的发尾:“哦?那就让他来吧。” 我咬住下唇。 这家伙得罪了什么主君,搞得让我也受了牵连。 他当然不怕这种大人物,可我怕啊! 一个小鬼就可以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谁知道那个大人物会不会在和他斗法的时候注意到我这个小虾米? 我正腹诽着,他忽然松开了我。 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份灼热,可能是那个女鬼已经离开,或者……又死了一遍。 “麻烦处理完了,”萧禹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和你之间的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他的瞳孔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让人情不自禁地深深畏惧。 “你不听话到处乱跑,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他倾身上前,我往后退一步,又跌坐回奔驰车的后座上。 我张了张嘴,没敢说话,只敢在心里吐槽:谢柔跳楼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 要不是因为谢柔出事我需要挣钱,我也不会大晚上被那女鬼折磨得半死。 “嗯……”他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捏住我的下巴,“在车上来一次也不错。” “不要!”我十分抗拒,连连摇头。 刚才那个女鬼还在后座剥她的人皮,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和他交欢? 这也太重口了! “又不听话?”他扬了扬眉,深沉地盯着我。 “不……不是……”我浑身酸疼,战战兢兢,“我身上还有伤……能不能让我回去处理伤口……” “哦——”他拖长声调,斩钉截铁,“不行!” 下一秒,他就把我压在沙发上,冰凉的唇覆了上来,强横地撬开我的牙关,攻城略地。 可这个地方实在让我没办法接受,一闭眼就会让我回想起那身腐臭的血肉,我十分抗拒,不愿意迎合他,奋力挣扎。 “花瑶夏,”也许是我的不配合激怒了他,他的语气冷了下来,“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你已经被卖给我了。” 我顿时僵住了。 那感觉……像是有人往我头上泼了一盆凉水,然后变成冰针一寸一寸扎进我的骨头里。 是啊……我已经被卖了。 一个玩物,有什么资格和他平起平坐? 我没资格去恨他对谢柔见死不救,也没资格怪他把我卷入和仇家之间受牵连,甚至连他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发情,我都没资格反抗。 就算他每次都脱口而出别人的名字,把我当做那人的替代品,我又凭什么有怨言? “想起来了?”他看着我渐渐麻木的脸色,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神情,“想起来了,就好好遵守你的本分。” 他脸上还带着笑,笑里却藏着冰冷入骨的寒凉。 他总是这样,越是多情的时候,就越是无情。 夏瑶花,你挣脱不开他的,认命吧。 “……是。”我闭上眼,哑着嗓子,眼泪滚落到鬓边。 “又哭上了?”他语气里有一丝烦躁,“当我的女人就让你这么委屈?” 我只感到身上一轻,他从我身上离开,然后把我拉了起来。 “不愿意就回去,”他抱臂冷笑,“我跟你回去,省得你惹了麻烦还要我再跑一趟。” 呵,他无情的时候又很多情,每次都在危难之际来救我,非常在意我的死活,让我心里升起不切实际的、仿佛能与他平等交流的幻想。 可实际呢? 也许只是那个女鬼所说,我是他的一个“容器”。 虽然我还没搞清楚“容器”是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词。 我假装没听出他的关心,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我机械地点火发车,挂挡踩下离合器,却在右脚踩下油门的感到一股锥心的疼痛。车子刚刚掉头,方向还没有调正,我一脚下去方向盘一抖,车头就“砰”地一声撞到了路边的树上。 “花瑶夏!”他坐在副驾上,罕见地愤怒起来,“你就这么想死?” 我冷汗涔涔,张口都说不出完整的音节:“痛……” 他面色稍稍缓和:“伤到哪了?” “右脚……” 之前踢那女鬼的时候,右脚骨折了,刚才心思太过波动,就一时间……把这件事忘了。 因为太过抗拒他的动作,我连女鬼在我手臂上留下的划伤痊愈了都没发现。 他刚才吻我……又是在给我治伤? 那我刚才是不是误会他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却没有多问,直接把我的右脚搁在了他腿上,雪白冰凉的手指按压住我长满丑陋“鳞片”的小腿—— 一股热流涌进我的经络里。 “还痛不痛?”他扭了一下我的脚踝,我摇摇头,自觉地把脚收了回来。 他见我又要发动汽车,扯起嘴角讽刺道:“你也不检查一下,要是再出车祸了呢?” “我看见你用法术了……”我小声说,“我相信你。” 车头撞上树的瞬间,有一个庞大的光幕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当然不会傻得以为那是车灯发出的光。 他眸色深沉,没有再说话。 …… 尽管有法术保护,车灯还是撞坏了一个。 幸运的是一路上都平安无事,我们之间也没有再交谈。 回到夏家的别墅后,我本想把车停在谢柔家的车库里,但又想着车灯坏了,明天还要修车,就干脆停在了路边。 可没想到我刚熄火下车,夏锦辉也刚好停车在我旁边,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把我围住了。 “呦,丑鬼,你什么时候能开得起大奔了?”他醉醺醺倚在兰博基尼大红色的车门上,手上还拎着一个酒瓶。 我被他从小欺负到大,自然知道怎么能把我受的伤害降到最低,可今天在萧禹行面前,我忽然就不想对他忍气吞声了。 你们夏家卖了我来保富贵,还想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做梦! “不是我的车,”我尽量让语气变得冷硬起来,“是我借的。” “借的?”夏锦辉身旁一个狗腿捧腹大笑,“辉哥,你说有谁会借给她这么好的车,也不怕沾上晦气!” “就是就是!”另一个狗腿也连忙拍着马屁,“她哪能像辉哥一样,今晚一出手就买了一台兰博基尼!她这么穷酸,不会是哪里偷来的车吧!” “哎,你说对了,”夏锦辉眼珠一转,“我这妹妹啊,偷了我淘汰的大奔出去开,还把车灯给撞坏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你就给哥几个跪下赔罪吧!” “哈哈哈哈哈对对对,辉哥大人有大量!”一群人哄堂大笑,“跪下!跪下!跪下!” “不跪!那不是你的车!”我气得浑身发抖。 “辉哥说是他的就是他的!”一个狗腿嚣张地吹了个口哨,“长得这么丑,跟你说话都嫌脏了眼!诶……她今天怎么变漂亮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几个人都色眯眯地盯着我看。 我刚才的气势一下全没有了,慌乱地把头别过去。 尽管脸上的纹路已经好全了,可我还是没办法摆脱那种心理上的自卑感。出门时戴的口罩早不知被那女鬼扔到哪去了,没有了口罩的保护,我不敢与他们对视。 “别躲啊……”一个狗腿伸手来抓我。 夏锦辉满脸油腻地煽风点火:“妹妹,给我兄弟点面子,让他看一看……” “啊啊啊啊——”他话音刚落,那个狗腿的肘部就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折断! 他痛得哭爹喊娘:“辉哥救我,辉哥救我!” 我朝四周轻瞥,果然看到萧禹行站在了我的左后方不远处,抱臂倚着车门。 “臭婆娘,又给老子使阴招!”夏锦辉神色狠戾,把酒瓶往地上一砸,指着那堆碎片冲我扬起下巴,“给脸不要脸,不肯跪是吧!现在老子不但要让你跪下道歉,还要你给老子兄弟磕一百个响头!” 第七章 他的怒火 “不跪!”有萧禹行在我身边,我的底气莫名足了很多。 “呦呵,挺有骨气。妹妹啊,哥哥我来教你,”夏锦辉狞笑着朝我扑过来,“骨气不能当饭吃!” “啊!”我尖叫一声闪开,让他扑了个空。 “我呸!”夏锦辉觉得我又让他在跟班面前丢了脸,脸色更加扭曲,“你们几个,把她给我围起来!等她磕完头,送给你们轮——” “砰!” 夏锦辉忽然毫无预兆地重重跪在了那堆酒瓶碎片上! “谁!”夏锦辉惊慌了一瞬,“谁?给老子站出来!” “辉……辉哥……”一个小喽啰颤抖着告诉他,“没……有人……是鬼!是鬼啊!” “啊——”夏锦辉双目充血,一声怒吼,把这笔账算到了我头上,“别给老子装神弄鬼,夏瑶花你给老子等着——” “咚!” 他的头被一双无形的手按住,用力磕在了柏油路上。 “夏瑶——” “咚!” “夏——” “咚!” 他每一开口,就死死被摁下磕头,到后来,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停地在磕头,磕到地面都淹出一小滩暗红的血迹。 我惊呆了,没想到萧禹行的手段会这么简单粗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回头看他,他朝我走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勾起嘴角笑道:“你的车坏了?” “谁!谁在说话!”夏锦辉的狐朋狗友缩成一团,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惊恐。 我有些奇怪萧禹行为什么要问这个,车坏没坏他不是最清楚吗? 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他:“坏了个车灯……” “给你换个新的,”他让夏锦辉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车钥匙和继续磕头,你选一个。” 夏锦辉满脸是血,咬牙切齿:“老子新买的车,老子自己还没开够,凭什么给这个贱女人……” “咚!” “不是新车我还不想让我女人开,”萧禹行依然笑得优雅,“给不给?” “不……不给!”夏锦辉气势一弱,转瞬又强硬起来,“你他妈不就是个小鬼吗!老子明天就找人来收了你!” “哦?那要看你能不能活到明天……”萧禹行随手一指,夏锦辉就被提到了半空中,头部掉转了一个方向,正对着那堆酒瓶碎片,“不给就继续磕吧,磕满一百个为止。我向来公平,从不缺斤少两。” “啊啊啊!”夏锦辉的头被压得离地面越来越近,尖锐的碎片就在他眼球下方,“我给!我给!” 萧禹行微微一笑:“没有人能跟我讨价还价。” 夏锦辉的头又低了一寸。 “啊——我的眼睛!”他叫得十分惨烈。 我于心不忍,扯了扯萧禹行宽大的袖袍:“够、够了吧,能不能停下……” “我给你撑腰,你却为他求情?”萧禹行黝黑的眸子盯着我,辨不清喜怒。 我只好硬着头皮对他说:“也不是……就是,这么多年他虽然欺负我,也没有让我缺胳膊少腿的……我觉得,这种程度的惩罚,已经够了……” 夏锦辉是恶人,但也罪不至死。 同为夏家人,我还没有这么狠心,能够手刃亲族。 萧禹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收手了。 他解开了对夏锦辉身体的控制,夏锦辉向后一倒,直直躺在了地上,裤裆处湿了一片。 “你给我记住,”萧禹行揽着我走入夏家大门,淡淡扔下一句话,“你的命是她给的。” 我总觉得萧禹行话里有话,悄悄望了他一眼。 却只看到他俊逸无双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 这一晚的萧禹行格外温柔。 他耐心地做完了所有前戏之后一挺而入,水乳交融的时候,让我头一次体会到了性带来的快感。即使他那异于常人的尺寸撑开,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身体有种被撕裂的痛感。 只是我还是很快就承受不住他猛烈的攻势,丢盔弃甲,哭着在他身下求饶。 迷蒙间,我感到他冰凉的手指,又按在了我右边的锁骨上…… 我醒来的时候,他如往常一样已经离开了。 我拖着酸痛的身体去卫生间清理,洗着洗着忽然发现,我右肩之下到右胸之上的这部分皮肤,上面的鳞片纹路也消失了。 连同我的整个右臂,皮肤都白皙干净,和左臂没有什么不同。 是他干的吗…… 我抚上那朵愈发鲜艳的赤金莲花,心情复杂难言。 我还是没有机会问出我那一肚子的疑问,又或者是沉浸在昨晚他给的温柔里,不愿意打破他给我制造的幻象。 什么阴气、莲花、容器,都溺死在了那虚妄的欢愉里。 “夏瑶花,你清醒一点。”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你什么都没有了,家人、朋友和你的身体,你只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心。” ——不要把心交出去。 清理完身体,我收拾一下,准备去医院看谢柔。 才梳好头发,就看到刚才还空荡荡的桌子上多了一个东西——那辆兰博基尼的车钥匙。 我拿起钥匙四处张望,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心中有些失落。 看着钥匙,我不禁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回想起他俊逸无双的面容…… 等等! 我猛地一惊。 一直以来我都记不住他的脸,脑海里像是有一层迷雾,看到他的时候会自动拨开,他不在的时候会自动合拢。只要他离开了我身边,不论我再怎么回忆,都记不起他五官面容。 可是刚才,我清晰地回忆起了他的长相! 这算怎么回事? 是他对我的认可?恩赐? 我不自觉地把钥匙攥在手心里,越攥越紧,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乱了。 第八章 剧组风波 我到医院的时候,谢柔依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平静,仿佛下一秒就会睁眼醒来。 “小柔,我好累啊……”我握住她的手,理了理她的额发,“你快点醒来,我一个人好辛苦……”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我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我在病床边坐了一会儿,和谢柔说了些话。 没多久,护士就送来了昨天的账单,一大串的数字让我头晕目眩。 我交代了护工几句,连忙把谢柔的奔驰送去4s店维修,想要早点修好车灯上路挣钱。结果我被告知,谢柔的这辆车是奔驰高端线,换车灯需要付一笔巨大的费用。 我连谢柔的医药费都快付不起了,不舍得出这笔钱,在店员的白眼下又离开了。 车灯没办法修,就意味着我当滴滴司机的这份收入断了。要是强行开着坏了的车子上路,说不定挣来的钱还不够我交罚单。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摸到了口袋里的钥匙。 车倒是还有一辆…… 只是谁会开着兰博基尼去当滴滴司机啊! 卖车? 要是萧禹行知道昨天他送我的车今天就被我卖了……我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况且这车原本是夏锦辉的,他现在是没工夫折腾我,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算旧账? 我摇摇头,把这个方案也否定了。 怎么办才好呢…… 我苦着脸,不经意间转头,正好看到街边两个大字:租车。 …… 盛夏正午的太阳毒辣异常,我一下车就有点被晒晕。 这里是龙城投资最大的影视城,平时热热闹闹,这会儿也见不到几个人影。 找我租车的那个剧组工作人员来得很快,一来就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小夏是吧,我一看到红色的跑车就知道是你,副导演派我过来接你。” 她一张娃娃脸,看起来甚至比我还小一点,这么叫我不禁让我有些别扭。 我不适应她的热情,把手抽出来:“谢谢你,我们过去吧。” “哦呦,”她楞了一下,然后调笑道,“你这做派,可真像我们剧组里那个大明星。她也是,对谁都冷冷淡淡的……诶,这么热的天你还戴着口罩穿长衣长裤,该不会也是哪个大明星吧?” 我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只闷闷说了一句:“不是。” 我只是为了遮盖鳞片纹路习惯了这么穿。 “也是哦,”她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明星也不用把车租给我们剧组。” 我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好加快步伐,大步向前走。 不知道是太阳太毒辣还是昨天晚上被索求太多,没走几步我就双腿发软。 好在停车场离剧组所在的位置不远,没一会儿我就见到了那个主管道具的副导演。 “这位是……夏小姐?”那副导演一笑,脸上的肉褶子都快把眼睛挤没了,“鄙人李洪飞,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我跟他握了握手,把手抽出来的时候,被他悄悄摸了一把手背。 居然被揩油了? 我还带着口罩呢,这色魔是有多饥渴,脸还看不清就到处吃豆腐。 要是我还是以前那模样,保证立马就把口罩摘下来吓死他。 我幼稚地在心里想报复他的一百零八种方法,才把胃里泛起的恶心感觉压了下去。 “来来来,坐,”李洪飞指挥着来接我的那个女人,“小巫,去给夏小姐倒杯茶。” 巫?乌? 这个姓还蛮特别的…… 她端了一杯白开水给我,我不想在李洪飞面前摘口罩,就只道了声谢,没有喝。 “小夏,”她笑了,不知是直率还是讽刺,“你是不愿意喝茶还是不愿意摘口罩?” “我、我不渴……”我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有些尴尬。 “去去去,就你嘴多,”李洪飞朝我堆起一个笑,然后对她呵斥道,“你要这么闲去帮我把夏小姐要签的那份合同拿过来。” “这么快就签合同?”我愣了一下,“不用检查一下车吗?” 话出口之后我才意识到,我这个问题有点蠢。 “不用不用,”李洪飞色眯眯地盯着我,“夏小姐身材这么好看,声音也这么好听,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我和剧组都十分相信你。” 这都什么鬼逻辑? 真是个老色魔,看来这剧组不能久留。 我敷衍点点头,心中想着:那个娃娃脸女人可要快点回来啊。 越是想什么就越不来,等了五分钟,她还没有回来。 李洪飞趁机换了个方向,坐到我身边:“夏小姐,你说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可以趁机交流一下感情……” 眼看他就要来拉我的手,我“蹭”地一下站起来:“不用了,李导。这样吧,我带您去看看车……” “夏小姐喜欢在车上玩啊,我也喜欢……”他狞笑着朝我逼近,我不住地往后退,被他逼到墙角。 “嘿嘿,不过夏小姐,一起玩要有点诚意,我先帮你把口罩摘了吧……” 呸! 谁想跟你做那种龌龊事! 我退无可退,悄悄曲起膝盖,准备猛击他下身—— 第九章 威亚事故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李导,我把合同拿来了。” 李洪飞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啊,”她眨了眨眼睛,“不是你叫我把合同拿过来的吗?” 噗。 我强忍着笑意,有些感激地看向她。 她这性格,某些时候还挺可爱的。 “你!”李洪飞气得下巴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明天你不用来了!” “哦……”她也不见伤心愤怒,只是把合同递给我,“小夏,你看看合同。” 我接过合同翻开,一眼就看到上面写的是租期五天。 我指着这个地方问她:“不是说只租三天吗?” 我在招租网站上看到的是一天一万,租期三天;如果平时的话我当然非常乐意能多挣钱,可李洪飞这个人…… 我不想和他多打交道。 “女主演要求的,”她耸耸肩,“王导最纵容她,谁都拿她没办法。” “这样啊……”我继续翻看合同,每个条款都仔细看,生怕被奸商给坑了。 等我终于把合同看完抬起头的时候,李洪飞已经不见了。 “巫姑娘,”我问她,“李导呢?” “剧组拍摄的时候道具出了点问题,被叫走了,”她坐在我面前玩着手机,“你叫我巫月就行。” 她收起手机,拿一支笔给我:“怎么样,签吗?” 我犹豫了一会儿,接过笔,在合同上写下我的名字。 平时我可以为了躲李洪飞不挣这笔钱,但现在谢柔躺在医院里正是用钱的时候,轮不到我来任性。 我把合同和钥匙一起给她,准备离开,她忽然叫住我:“小夏,要不要跟我去剧组看看?” “不用——” “看看吧!”她打断我的话,拉着我的手往外走,“我们剧组可多明星了,一般人还见不到呢!” 她这种热情劲儿实在让人难以招架,加上她刚才又帮我解了围,我也不忍心再拒绝她,就一路被她拖到了剧组的拍摄现场。 一到现场,我就看到一个体格瘦弱的男子指着李洪飞破口大骂:“你看看你买的钢丝!细得像根面条,一折就断!” “你说你怎么办事的!这威亚能吊人吗!” 李洪飞梗着脖子,想还嘴又不敢说话。 “那是王文,”巫月悄悄凑到我身边,“是这部剧的导演。别看他长得弱,凶起来谁都怕他……恩,除了女主角。” “听说啊,他们之间有一腿,”她声音更小了一点,贴近我耳朵,“而且方雪君的经纪人跟她形影不离,连两人开房都跟着……有人说他们其实是在玩三飞!”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实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 巫月却兴致勃勃:“看到那个坐在那的女人没,那就是女主角方雪君,当红明星!旁边带金边眼镜的是她的经纪人,也不知道她这样一个月换五个助理的明星,经纪人怎么能受得了她三年……” 拍摄现场乱糟糟的,剧组人员忙成一团,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被重重身影挡住的白衣的背影,连正脸都没看到。 不知为什么,她的身影让我有些熟悉又有点排斥。 我不关心娱乐圈,根本不认识她,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方雪君…… 我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回去查一查她。 我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个背影却已经不见了。 巫月继续给我介绍剧组情况,谁和谁面和心不和啦,谁和谁又是亲戚,她简直如数家珍,八卦能说上十天不重样。 难怪她对谁都很热情……我暗暗想,原来是出于对八卦的热爱啊。 她不改行当狗仔真是可惜了。 就在我被巫月灌输的各种复杂关系搞得头昏脑涨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暴喝:“别骂了!” 李洪飞整张脸涨得通红,泛着奇诡的不自然的色泽:“你不就是袒护方雪君吗!谁吊威亚都说没问题就她一个人受不了?我亲自试给你看这威亚有没有问题!” “去!”王文也急了,额头上暴出青筋,“你有种就给我去!” “去就去!”李洪飞煞气大盛,没人敢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穿戴好威亚设备,然后指挥着工作人员把他升起。 “高点!再高点!”他在半空大喊大叫,整个人的状态异常兴奋。 “李导,不能再高了!”操纵威亚的人员苦着脸拿起话筒对他喊话。 我有点同情他,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要是李洪飞真出了什么事,他也免不了要担责。 “我就说这钢丝没问题吧!”李洪飞手舞足蹈在上面晃了一圈,对下面的人大吼,“可以放我下去了!” 工作人员赶紧把高度给他降下来,他下降的过程还一点不安分,左出拳右踢腿的,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离地面还有两三米的时候,他忽然得意洋洋地双脚曲起,看样子是想做一个后空翻,以一个潇洒的姿势落地。 “没——问——啊!” 谁都没想到,钢丝恰好在他头朝地面的时候断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李洪飞的脑袋直直砸在地面的尖石上爆裂开来! 第十章 当红花旦 “啊啊啊啊——” 我周围立马响起一片尖叫声,有人大胆上前,有人慌乱后退,剧组顿时乱成一团。 人群把我和巫月挤散,我不禁张望着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巫月!巫月!”我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但嘈杂的环境立刻淹没了我的声音。我被混乱的人群挤来挤去,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直到警察来了之后,人群才变得镇定下来,我也得了一口喘气的机会。 “大家安静一下!”一个老民警举着喇叭大喊,“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要离开现场!” 警察说完,我就看到身边一个人明显在发抖,我再仔细一看,他居然是那个操作威亚的工作人员。 我这才发现,我不知不觉被挤到了现场的中心,李洪飞那具死相可怖的尸体,就在我正前方三四米远的地方。 他死不瞑目的眼珠正对着我,脑浆和鲜血淌了满地,一个年轻的民警正带着手套半蹲下去查看尸体。 我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尽管心理上我知道他的死亡与我无关,但是这个场景还是让我极其不舒服,我转过身,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站住!”一个清朗的声音叫住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来,我一下僵在原地。 “这位姑娘,”那个年轻的民警绕到我面前注视着我,“刚才已经宣布所有人不得离开现场,你为什么要离开?” 他的目光咄咄逼人,明亮锐利,叫我从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心虚。 “我……我想上个厕所……”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他。 他眼中的警惕依然不减,又问:“这么热的天,你还戴着口罩?” “感冒了……”我躲避着他的眼神,又一次含糊过去。 “感冒?”他皱起眉头,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对不起,你鬼鬼祟祟、形迹可疑,我们需要记录一下你的长相身份才能放你离开,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刘峰!”他把一个正在拍照存证的民警叫过来,“给她拍一张。” “诶,来了!”刘峰小跑过来,举起相机,“姑娘,配合一下,把口罩摘了吧。” 他将镜头对准了我,我只好不情不愿地将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 “哇——”我听到片场响起一片抽气声,然后很快变成了纷杂的议论。 “这是剧组演员吗?比方雪君还美!” “不是吧……方雪君要是和她一起出现肯定会被她艳压!咱们那女主角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我在这么多剧组工作过,大小明星也见了数百,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绝色,素颜就把所有人给比下去了……”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人的目光都赤裸裸地黏在我身上,有些人的目光里还有着不加掩饰的欲望,我十分不适应这个场景,焦躁问道:“拍好没?” “啊?好了好了!”刘峰愣了一下,随后笑嘻嘻调侃着那个年轻警官,“黎曜你说你小子,不能仗着长得帅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每回都能拦住大美女!刚才那个方雪君你也一点不讲情面,我看人家大明星都快哭了……” 黎曜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刘峰一眼:“收起你的八婆嘴,办案要紧。” 他说完脱下手套,拿起笔,在随身的记事本上写了些什么,然后看我一眼:“你的名字?” “夏瑶花。” “是这三个字么?”他把本子递给我看,刚劲有力的字体映入我的眼帘。 我看了一眼,诧异地张了张嘴。 除了我的名字之外,他的记事本上居然还记录了我的身高体重和三围!而且数据非常精准,只有一点微小的误差! 他的目测能力也太吓人了! 好在刚才刘峰一开口我就马上戴好了口罩,正好掩饰住了我的失态。 “咳,”我强作镇定,“是的。” “好的,”他把本子合上,转过身去不再看我,“你可以离开了。” 我顿时感到身上压力一轻。 可我一转身,寒毛就又竖了起来! 对面一个被众人环绕的美艳女人,两眼正直勾勾盯着我!风把她宽大的白色戏袍吹起,她长发飞扬在空中,身形犹如鬼魅! 如果不是她旁边的人正在低声和她说话,我还真要以为我又见鬼了! 她对我似乎十分敌视,目光中的愤恨根本不加掩饰;我对她也没什么好感,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 她见我抬头看向她,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转头吩咐了身边人什么,她身边人点点头,朝我走过来。 “姑娘,”他扶了扶金边眼镜,笑得很温和,说话却非常强硬,“我们雪君说缺一个助理,你准备一下,明天来上工。” 我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那个女人,就是女主角方雪君…… 难怪经纪人的态度这么蛮横。 想起刚才巫月和我说的种种传闻,我果断拒绝了他:“抱歉,我没有时间。” 就这种高人一等的态度,一点也不过问我的意见,使唤我像使唤一个奴仆……上工?做梦去吧! “不,你会去,”他淡淡一笑道,“你明天会去给方雪君做助理……” 我瞬间恍惚了一下。 我明天……会去…… 嘶—— 右肩上莲花猛地一热,仿佛烙铁在灼烧。 我一下清醒过来:我在干什么? 我后退几步,忌惮地看了一眼那个经纪人,他依然在笑着,下巴微抬,金边眼镜闪出亮光。 这个人太诡异了…… 我察觉到状况不对,快步离开,不想和他多纠缠。 “你明天会去给方雪君做助理……” 他的声音还在我耳边,我加快了步伐。 “你明天……会去……” 我小跑起来。 “给方雪君做助理……” 我的腿有些发软,神志又开始混沌起来。 我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跑!夏瑶花,跑出去! 我撑着一口气又跑出一段距离,可他的声音还是环绕在我耳边,像是恶魔的指令! 我再也受不了了,回头怒吼:“不要跟着我……啊!” 我瞬间变得惊慌。 ——我的身后,根本没有人! 他还站在原地,声音却正在隔着百米远的距离在蛊惑我! 没等我惊慌多久,那该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明天……会去……” 莲花没有再起作用,蛊惑的效果越来越强,我几乎不能再往前走。 我半跪在地上扶着墙,拼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掐住掌心保持清醒,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给方雪君做助理……” 鲜血缓缓将我手掌染得殷红,我的双目通红一片。 我明天……会去…… 给方雪君…… “夫人啊……”就在我意识快要溃散的时候,我听到有人悠悠叹了口气。 他一开口,我的脑海中那循环往复的声音就立马消散无形。 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你这样……让为夫怎么放心得下。” “你……”我抬头,看到那熟悉的面容,眼眶有些湿热,“你来了……” 第十一章 他的印记 他懒懒一笑,把我揽进怀里:“夫人有难,我怎么能不来?” 明明刚才再难受再痛苦也没有流一滴泪,可当我窝在他胸膛里,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我孤立无援地生活了这么久,忽然有一个人,每每都能在我陷入危险的时候救我于水火之中,这让我如何不被打动? 但我心中又十分清楚,这并不是出于爱情。 我只是他的一个“容器”,一个对他而言有用的物品,而不是一个他倾心以对的爱人。 他动人的情话里,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假意?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沉溺其中,哪怕知道那些都只是假象。 我在清醒与沉沦之间挣扎,眼泪越流越多。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宁愿去承受刚才那种把自己掐的血肉模糊的痛苦,也不愿意在他怀中这样挣扎。 像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他捏住我的下巴,注视着我的眼睛。 “怎么哭得这么凶?”他不解地皱起眉,“受了很大委屈?” 是啊,你最让我受委屈。 但是这话我没有说出口,只是抬起双手晃了晃。 “又受伤了?”他叹了口气,轻轻衔住我的双唇,黑眼如墨,恍如深渊。 我几乎要坠入其中,再也无法逃脱那深情的牢笼。 他见我呆呆愣愣的模样,微微笑了:“花瑶夏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言语难得温柔,可这温柔却化作一把利剑,斩断我一切的妄想。 他眼中冰凉没有温度。 他嘴里叫着别人的名字。 ——只一瞬间,我所有的摇摆都消失了。 夏瑶花,别做梦了。 他对你的好,不过是因为你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他想要的是花瑶夏,属于他的花瑶夏。 你是夏瑶花,属于你自己的夏瑶花。 我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将被融化的心防又高高竖了起来。 奇异的是,想通之后,我反而不流泪了。 甚至还有心情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伤好了……谢谢。” 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挑了挑眉毛,却什么都没有说。 口罩早已在我刚才挣扎的时候掉落,我现在满脸的泪痕,笑起来一定很丑。 但那又怎样呢? 不管我丑还是美,他都不爱我。 我撑着他的手默默站起来,面前却忽然出现一名青面獠牙的鬼差。 他满脸惶恐朝着萧禹行汇报:“尊上,这个人已经失去了生魂,是这个月的第六起无魂尸……” 无魂尸? 现场的尸体只有一具,他说的是……李洪飞? 想起李洪飞死前那不对劲的脸色,我不禁脊背发凉。 “第六起?我知道了。”萧禹行依旧是那副懒懒的声调,仿佛世界万物都不在眼中。 他随意挥了挥手,鬼差诚惶诚恐地离开了。 我还沉浸在思绪中,脸色极差。 如果李洪飞的死亡不是意外,那么最有可能要他死的就是方雪君。因为方雪君说他买的钢丝质量不好,李洪飞才会和王文发生争执。而李洪飞在吊威亚的时候摔死,恰恰证明了方雪君所说的都是对的。 ——李洪飞死于自己购买的劣质钢丝,不会再有比这更像意外事件的“意外”了。 那我莫名其妙得罪了方雪君……会不会也在这个剧组“意外”身亡? 想到这个可能,我的身体微微发抖。 也许是我失态地太明显,萧禹行忽然揉了揉我的头。 “又在胡思乱想。” 他轻轻拨弄着我的头发,顺手又把我揽入了怀里:“那咒术不过雕虫小技而已,有我在,这三界没人能动你性命。” 我努力忽略了他的情话,闷在他怀中问道:“那……为什么你给我留下的莲花时灵时不灵?” 好几次在我危险时,莲花印记都救我一命;又好几次,在我以为他留下的莲花印记会起作用时,印记却失效了。 我不可能每次都待在原地等他来救我,而看样子,我惹到的各种麻烦还挺多。 我需要借助他的手段,给自己一些自保的能力。 “我不在你身边时,它自然会保护你。而它失灵的时候……”他声音有些低沉,“本君亲临,何须印章?” 也就是说……他在我身边的时候,金莲的法力会被压制? 我沉默了。 ——说到底,我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比起他阴晴不定的性格,我还是更愿意信赖那朵能真正保护我的莲花。 我抿了抿唇,迫切地看向他的眼睛:“那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够让我变强一点?” 既然莲花行不通,那我就试一试别的路! “夫人,”他似笑非笑,“你这是在质疑为夫的能力?” 他眸中墨色愈发深沉,目光寒凉如高山之巅亘古不化的冰雪。 “你不相信……”他逼近我,“我能保你平安?” 他洞穿了我的想法! 我直觉感受到,他现在散发的气息非常危险! 我绷紧身体,向他解释道:“不、不是,是因为……我也不想每次都拖累你!” “哦?”他尾调轻扬,眯了眯眼睛,“不想拖累我?” “总不能每次都麻烦你来救我……我可以自己学着解决……”我双手紧攥成拳,掌心全是汗水。 “这样么?”他似乎没有不悦,还颇为愉快地笑了笑。 “夫人呐,你这么想与为夫撇清关系,可真叫我伤心。” 他嘴里说着伤心,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情绪。 他对我的态度,就像是对一只不听话的小猫,从始至终都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 我一点都不敢放松,仍旧定定看着他。 他与我对视一眼,背过身去,语气淡淡:“既然你想学,那我教你便是。” 呼—— 我终于松了口气。 他答应了。 庆幸的同时,我的心中又有些酸涩。 是因为他没把我放在眼中,认为我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我才能得到这个机会吧…… 在他眼中,我也许永远是一个被夏家交易的物品,一个他的“容器”…… 第十二章 孰真孰假 第二天我又去了剧组,李洪飞出了事故,我得找剧组其他人问问合同还是否生效。 昨天一时间太乱,都没想起这件事来。 我一到剧组就碰到了巫月,她笑眯眯地,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依然没心没肺。 “小夏!昨天你去哪里了?”巫月看到我有些激动,“我昨天找了你半天。”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昨天被人群挤散了,没找到你我就离开了。” “哦,”她也不打算深究,很快就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你听说昨天我们剧组来了个绝世美女的事吗?我都没看到她长什么样,听说方雪君看到她的样子脸都黑了……” “没、没听说……”我尴尬极了,还好带着口罩,掩饰了我的表情。 “诶小夏,”巫月忽然眼珠一转,盯着我看了几秒,“她们说那个绝世美女带着口罩,该不会就是你吧?大热天带着口罩的怪人剧组里我也就只见到你一个了,连方雪君都不戴口罩,怕把她的妆闷花了。” 我只得苦笑着含糊过去:“我要是长得那么美,何必来剧组租车。” 巫月一听就笑了,那是她见到我第一面时说的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她也没再多提这个话题,而是又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八卦:“你知道吗,昨晚方雪君被带进局子里了!虽然只待了那么一小会儿,但她的脸色像是生吞了十个臭鸡蛋!剧组里的人都说,李洪飞的死可能是她动了手脚。” 不是可能,是几乎肯定是她! 我忍住冲动,没有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口。 方雪君这个名字像是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可能掉落下来斩断我的生命,听到她的名字,我就忍不住一阵紧张。 好在不论我和萧禹行之间感情如何,昨晚回去后他还是践行了诺言,教了我一个短暂能使人失声的小法术。 他这样对我说:“你两次都险些折在声音的控制上,如果上次那女鬼叫出了你的本名,那连我想救你也要费一番力气。这次的咒术控制看似凶险,实则不堪一击。你身上有我的法力,只是空有法力而不懂用法术引出,若能引出,光法力你就能压制对方。这两个法术威力不同,但共通之处都是对声音进行控制,以达到控制人心的目的。” “要对付此类法术,对付所有法术,最根本之办法,都是掐灭它的源头!” 我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么长一段话,懒散行事的表象被他收起,露出他锋利张狂的内里。 “我只教你一遍,”他脸上带笑,眼神却刻薄几近无情,“你若是学不会,那便再没有学习的机会。” 我目光一颤,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 “小夏?”巫月的声音一下将我的思绪从昨晚的场景中拉回来,“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我勉强笑笑:“可能是没有睡好。” 能睡好就怪了! 我练习了三小时的定音术,捏手决练得手臂都抬不起来,正准备休息的时候,萧禹行又在床上折腾了我一夜! 他的动作不再像前一晚那么温柔,而是简单粗暴,带着最原始的力量和最强烈的征服欲,像是白天察觉我不信任他时的不满,都在夜晚发泄了回来。 搞得我现在还腰酸背痛,走路像飘。 “我也没睡好,”巫月嘟了嘟嘴,“李洪飞的死相太丑了,弄得我晚饭都没吃好,半夜饿醒了!” 我哭笑不得:她的性格还真是……有点奇妙。 “对了,你的合同是李洪飞签的,现在失效了,一时没有人接手这个活,我先带你去找导演,”巫月自然而然地说起我的事情,“你别担心,王文导演用钱还挺大方的,补签的合同条款不会差。” 我感激地看向她,跟着她七拐八绕,走到了剧组现在的拍摄地点。 “虽然出了事故,但是停工损失大,导演就坚持开工了,”巫月指着那个坐在摄像机前的瘦弱身影说,“导演在那,等会儿拍摄休息了我带你去找他。” 我点点头,安静地在原地等着,顺便认真看了一眼正在拍摄的内容。 这一看,我就有些绷不住了。 这场戏居然在拍士兵骑马攻城! 我忍不住问巫月:“你们这是古装剧?那为什么要租兰博基尼?” 巫月眨眨眼睛:“本来是古装剧……但是方雪君不喜欢她的角色,编剧就另外给她写了个穿越的身份,嗯,开着兰博基尼穿越,怎么样,这大明星有创意吧?” 以巫月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我一时间居然分不清楚她这是真心的赞扬还是反讽。 “咦,”巫月忽然笑了,“说大明星大明星就到了,你看,她是不是在往我们这边走?” 我一抬头,果然看到方雪君朝这边走来,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巫月,”我把她拉到我身后,挡住她,“你快走,不要站在我身边。我昨天得罪了方雪君,她有可能是来找我麻烦的,我不想牵连到你!” “小夏啊,”巫月没离开,反而打量了我一圈,“看不出来,你原来真的是昨天那个大美女啊!” 她带着那种发现大八卦的得意:“昨天方雪君出事后就离开了剧组,昨天剧组里只有一个人得罪了她,就是那个长得比她漂亮的口罩女,我名侦探巫月的直觉告诉我,你就是口罩女!” “别闹了……”我有些急切,“你真的快走,方雪君她……非常不好对付!” 我不敢将话说得太露骨,毕竟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不是谁都相信的。 可巫月还是不以为然:“她来就来呗,又不是洪水猛兽,我不怕她,你也别怕。” “你……” 我正要说话时,方雪君施施然走到我面前,对我颐气指使:“你,去把我坐的场地清扫一下。” 她的状态好像和昨天有些不一样。 昨天的样子十分阴森,仿佛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今天虽然也恶狠狠的,却没有昨天的那股鬼气。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方雪君就又发号施令:“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方小姐,”我压着怒火,“我不是清洁工。” “不是清洁工?”她冷笑,“那就是剧组无关人员喽?保安!把她给我赶出去!” “方小姐,您要是缺一个请助理的钱就直说,”巫月仗义地替我出头,尽管她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十分没有威慑力,“别为难我们剧组的工作人员。” “你算哪根葱?”方雪君连正眼都不瞧巫月一下,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目光中充满了恨意,“你要是再为她出头,你们两就一起滚蛋!” “雪君!” 我们这边动静太大,一下把方雪君的经纪人惊动过来了。 他一来就厉声呵斥方雪君,然后连连向我们道歉:“两位对不起,雪君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工作压力大,不太能控制情绪,请见谅,请见谅。” 他拉着方雪君往回走,方雪君不情不愿地听从与他,没再与我们起争执。 我没有忘记他昨天的所作所为,对他十分警惕,可一直等到他们离开,那个经纪人都没有再对我下手。 我简直一头雾水,这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小夏我跟你说啊,”巫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这个经纪人就是方雪君的灭火器,只要方雪君一犯事,他就出现了。方雪君对他言听计从,从来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思。” 言听计从? 可从昨天我的经历看来,明明方雪君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啊…… “据说方雪君去睡导演就是这个经纪人安排的,还亲身上阵玩三飞才给方雪君拿到了这个角色,啧啧啧,也是牺牲很大了,”巫月满脸玩味,“她经纪人还说她身体不舒服,恐怕是怀孕了吧!诶你说这方雪君怀孕了,孩子算谁的?” “怀孕?” 我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摸上了肚子。 我和萧禹行也没有做避孕措施,我会不会……怀上他的孩子? 第十三章 避孕药片 “对啊!”巫月说起八卦来眉飞色舞,“剧组里都在传,方雪君每天吃饭时都要吐一阵,其实不是为了减肥催吐,而是孕吐!听说昨天,她还在警察局里吐了个天昏地暗,硬要说是因为看到了李洪飞的尸体才吐的,谁信呐!见到李洪飞尸体两小时了才想起来害怕?” 我听不进去她的话,脑子里不自觉地在想:如果恰好这几天中招了,这个孩子我是要还是不要? 一个人和一只鬼,会生出怎么样的怪胎? 巫月没发现我的不对劲,自顾自地说着:“我觉得有可能李洪飞买的钢丝根本没问题,只是方雪君怀孕了不敢吊威亚,才把原因推给李洪飞。虽然我不喜欢李洪飞这个人吧,但他不会在这种地方贪钱的,他为人就很圆滑油腻,和他的长相一样。” “诶诶不说了,”巫月眼尖地看到王文已经结束了拍摄,连忙拉着我朝那边挤过去,“快去找导演签合同!” 我跟着巫月挤进人群里,思绪被迫打断。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却依然残留在我心中。 王文是个很有修养的导演,李洪飞的死似乎让他有些焦头烂额,整个人比昨天萎靡了不少。 但他没有把对李洪飞的情绪发泄在我身上,爽快地和我重新签了合同,为了安抚我,租金还翻了一倍。 他如同巫月所说的一样,为人大方,不拘小节,气质上很温润,和方雪君这样咄咄逼人的性子完全不相称。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难不成真是男人好色的劣根性? 我只略微想了想,就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反正钱已经到手,我只需要五天后来找剧组收车收钱,一切麻烦都与我无关了。 我和巫月道了个别,离开了剧组。 离开后我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干什么,漫无目的地坐着公交,心思浮动。 公交上一群小孩吵吵闹闹,我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们,脑海中不自觉地幻想如果我有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像萧禹行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我越想越入神,直到一个女人忽然大声呵斥:“宝宝,过来!” 她警惕地盯着我,教育着她怀里的小姑娘:“离这种陌生人远一点!” 我苦笑,大夏天戴着口罩盯着小孩看,也不怨这家长把我当成了一个变态。 为了让那家长放心,我随便找了一站下车,一下车,门口居然是一个药店。 这么巧合? 我愣住了。 冥冥之中像是有跟线把我牵引到这里,不知道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我内心潜藏的选择…… 我抿了抿唇,犹豫几番过后,最终还是进去买了一盒避孕药。 我心里很清楚,我虽然有些喜欢他,也会去幻想和他的未来,但这点喜欢不足以让我给他生下一个孩子。 现实很残酷,有情不能饮水饱。 我没有资产,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一个月后将要去读大学,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朋友要养,根本没有条件去孕育和养育一个新的生命。 并且我……也不知道萧禹行本人,会不会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买完药之后,我回到夏家别墅,拆开避孕药看了一会儿,终于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有些恍惚地将药倒在手中,朝嘴唇递去。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如同往常一样低沉。 我被吓了一跳,药片卡在嗓子眼,急促地咳嗽起来。 我连忙把水从喉咙里灌下去,将这口气喘顺了才转过身和他说话:“没什么,吃点药。” 不知为何,我有些庆幸在他到来之前吃下了这篇药。 在他的掌控范围外,我做了他不一定愿意看到的事情,这让我隐隐有种挣脱他控制的快感。 他微微皱了眉:“你今天又受伤了?” “不是,”我把药赤裸裸地放在他面前,像是挑衅,“避孕药。” 他淡淡笑了:“避孕药?夫人,你没必要吃这个。” “为什么?”我的心中莫名有种期待,“你想让我给你生孩子?” “不,”他收起笑容,“你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 他完美无瑕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冷漠得近乎无情。 “你……”我猛地站了起来与他对视,“你说什么!” 他将避孕药扔进了垃圾篓,语气淡漠:“你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身体根基受到了损伤,积重难返,病根一直潜藏在你体内难以拔出,你的身体能够活到今天已是不易,再也不会有生育功能。” 他薄唇吐出世界上最残酷的言语,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法官,轻易对我的命运做出了宣判。 我后退几步,又跌坐回去,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一般。 在今天下午,我甚至还有着可笑的幻想,甚至仔细地想过如果有了孩子以后萧禹行一定要他出生怎么办。可今晚一见到他,他直接剥夺了我做一个母亲的权利。 我那点自以为是和洋洋自得,全在他冷漠的神情中化作了泡影。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仍然不死心,继续追问,“我生了什么病?是不是和我身上的鳞片纹路有关?是不是只要这个纹路全部消失,我就能够恢复身体?” 他黑眸凝视着我:“和那无关,消失了也不会恢复。” “那为什么我生病之后会长出它!一定和它有关对不对?我的身体还是有救的对不对?” 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抓住仅剩的一点希望,拼命冲着他摇尾乞怜。 可他最擅长的,就是打破我的期望。 “花瑶夏,你的身体不会变好了,”他的眼神近乎悲悯,“你身上的龙鳞纹,是我亲手种下的。” 第十四章 龙鳞纹路 我顿时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打击中。 不仅我不孕的事情没有治愈的可能,他居然还告诉我,我身上的鳞片纹路是他亲自种下的? 让我从小被嘲笑、排挤、欺凌的鳞片纹路,居然是我现在喜欢的这个人种下的? 他与我结契的时候,我还自嘲了一番,这个鬼为什么会这么重口味,看上了我这样的身体。 可没想到在更早之前,我的身体就已经为他所用! “为什么……”我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会呆呆的重复这一句话,“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 为什么是我承担这些痛苦!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过往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闪现…… 十一岁那年,我冬天被同学堵在厕所,他们往我身上泼凉水号称驱邪,让我感冒发烧到四十度,我没钱看病,自己在床上硬挺着昏睡了三天;十二岁那年,夏锦辉放狗来咬我,我拼了命地往前跑,不敢被狗咬到,因为我知道大伯母不会出钱给我打疫苗;十三岁那年我考了全班第一,老师却颠倒黑白说我作弊,我被市里最好的中学开除,被迫转学到市里最差的中学…… 转学后的欺凌变本加厉,他们逼我吃蟑螂蚯蚓,逼我摘下口罩供他们取笑…… 白眼、讽刺、不屑从未远离过我的生活,这丑陋的鳞片纹路让我几乎在生活中从未感受过善意,经常还会在梦中哭醒。 如果不是被小混混堵在角落打劫的时候谢柔救下了我,那一刻差点被拿刀砍断手指的我,甚至曾经还想过自杀。 如果不是谢柔……我一个人根本承担不了这些苦难! 但是谢柔,也因为他住进了医院! 我控制不住眼睛,一直流泪,仿佛要将从前受尽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你为什么要把我的人生毁成这样!” 在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就要挣脱泥潭的时候,突然告诉我,我已经被卖给了他,我要与鬼结亲; 在此之后,我又遇到各种危险,每次都在死亡边缘徘徊,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最好的朋友还不知能不能再醒来…… 在我好不容易对生活有了希望的时候,又把我一脚踹进了深渊! 我边哭边把过去的所有经历倾吐而出,最后抽泣到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我问你,你给我种下龙鳞纹的时候……想过我会遭遇这些吗? 他避而不答,目光微闪:“夫人……” “别叫我夫人!” “萧禹行,你总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夫人,可有哪个女人,会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名字!只有我!我知道你的名字,是从那个差点害死我的女鬼口中!” “你不爱我就算了,我也不奢求别人的爱,可你要逢场作戏,能不能换一个人!以你的本事,再漂亮再温柔再大方的女人什么样找不到,为什么你偏偏盯着我来折磨?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他被我激怒,冷笑一下:“不叫你夫人?好。” “花瑶夏,”他深邃的眼眸让我看不到一丝光亮,“我不需要向你解释。” “你只需要记住,早在你三岁的时候,你就已经属于我了。” “呵……”我呆呆地看着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胸腔里发出的声音。 在这种分外悲痛的时候,我居然笑了。 多么好笑的一个笑话啊! 因为我被夏家卖了,所以我的身体不再是我的身体? 我的命运,就一定不能由我自己来掌控? 我生来,就活该受这些折磨?! 我越想越悲痛,胃部猛地抽搐一下,不自主地半跪下去。 我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因为太过伤心,身体跟着情绪一起有了反应。我不知为何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心的感觉,忍不住干呕起来。 刚刚吞下的药片和清水随着我的动作被吐出来,我捂着腹部,眼前一片昏黑。 不知为什么,我在这时候想起了谢柔。 那时候我差点被小混混砍断手指,被她救下之后我被吓傻了,只会一个劲儿的哭。 她被我哭得烦了,冷冷地斥责我:“哭没有任何用处!眼泪不是武器,拳头才是!” 后来又一次被她救下,她对我说:“小花,没有人会永远出现在你危难的时候,你能靠的只有自己。” “永远……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回忆走马观花从我脑海里略过,渐渐地,那些黑暗的过往下沉,浮起一个金色的光点。 我仿佛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金光中,不远不近地,悲悯地凝视着我。 他的身后,盛放出一朵妖冶飘扬的赤金莲花。 …… 我终于睁开了双眼。 我抬了抬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弄脏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我转头,正好看到萧禹行静静地坐在床边的书桌上批阅着什么,夕阳浅浅倾泻一片橙黄,洒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 “醒了?”他注意到我的动静,放下手中的笔,朝我看来。 “你……给我换的衣服?”我哑着嗓子看向他。 “呵,”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眼角轻挑,俊逸非常,“夫人,你还没有睡醒罢?我不过差了秋黛过来而已。” 他又回到了我熟悉的那副姿态,万事不惊、恣意风流,泰山崩于眼前不过掸一掸身上尘土。 也是……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做这种事。 可秋黛是他的什么人,侍女?姬妾? 我目光黯了黯,随即自嘲般扯出一个笑来。 别乱想了,夏瑶花,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他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你居然还幻想着能与他重归于好? 就算在这次争吵前,你也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而已。 你只有自己了,不要想着依赖别人!你要变强! “现在已经醒了,”我抿抿唇,坐起身来对他说,“今天你要教我什么法术?” 他没想到我会说这句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 随即他笑了,随手捏了一个法决:“今天教你定身术,也只教一遍。”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手,不错过他手指摆动的任何一丝幅度。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机会。 我知道,只要我这只小猫还掌控在他手中,就注定翻不起什么风浪,所以他能够答应我教我学法术这种看似“胡闹”的请求。 如果不是因为夏家的买卖,我这辈子都与他无缘,能够过着属于小猫的舒心生活。 我也确实是一只柔弱的小猫。 然而夏家做的这个决定,让我此生都将与虎为伍。 或许在夏家人看来我还应该庆幸,这个买主没有什么凌虐的嗜好,还每次都在我危险时来救我,让我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足以让我感恩戴德。 只有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不想接受这样被迫安排的命运。 虽然我很弱小,虽然我的命运看似完全被他抓在手中…… 但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地反抗一点点,争取一点点。让我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 我不奢求能与他平起平坐,只是希望在我面对他时,不再是夏家的抵押品、他的容器和那个我从不认识的花瑶夏,而是有自己自尊的、努力活下去的……夏瑶花。 哪怕这反抗,会让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爱情。 第十五章 纯情少男 一连几天,我的生活都平静无波。 每天就奔波在夏家和医院的两点一线,时不时对着医院的账单发愁,掰手指等着剧组的钱到账。 唯有辛苦练习法决的时候,让我最开心。仿佛每熟练一点,我就会变强一点。 就连看账单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地捏起手指,做出一个最标准的姿势,然后口中默念法决。 夏锦辉这一礼拜都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的眼睛到底有没有受伤。大伯和大伯母上个月就不知去哪个地方收货了,说是收货,其实很多时候是盗墓,大伯负责盗墓,大伯母负责销赃。 等他们回来,看到宝贝儿子被伤成这样,不知又要怎么折磨我。 不过比起还未发生的事,正在进行的折磨,才让我心如死灰。 每晚萧禹行照例会折腾我,不知是我习惯了他的发泄,还是他真的温柔了很多,这几天我不像往常一样那么痛苦,却也在这疯狂的性事中疲惫不堪。 那不是身体上的疲惫,是心上的。 从前我知道他不爱我,但心中总是还抱着一些幻想,希望能够在我努力之后能够撬开一丝他的心防,心中还是抱着对他的期盼。 而现在,我似乎已经明白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一丝可能。 我无法原谅他给我种下龙鳞纹,这让我受尽多年苦痛和白眼;而他也不屑于想我解释为我种下龙鳞纹的缘由,只拿我早就被卖给他这件事来搪塞我。 初听我还有些愤怒,后来一回想,这样避重就轻根本不是他的作风,他向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气质懒散作风却直率。 但,不论他是不屑还是不想告诉我,我都已经死心了。 我相信他不会看不出来我那时有多痛苦,而他却一言不发。 他心中根本没有我,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他高高在上习惯了,根本不会去理会尘世间的悲欢,或许在他眼中,我这种动不动就流泪的哭包才奇怪吧。 没关系,爱不是必需品,他可以不需要,我也可以不需要。 能够苟活于世上已经是万幸,我哪还有精力去奢求其他? 五天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影视城取车,却发现拍摄还在进行中。巫月说拍完这场戏就能把车还给我,我便和她一起站在片场外围,等着拍摄结束。 巫月惯常跟我讲着八卦:“这场戏是万箭穿心啊,有点惨……方雪君怎么会想到把戏改成这样,真是人才。你知道她编出来的剧情是什么吗?她开着兰博基尼穿越遇到了男配角,男配惊为天人,把她奉为仙女,最后还死在了她的兰博基尼旁边。” 我抬眼看过去,果然看到那辆大红色的兰博基尼正停在城墙前,工作人员用颜料做好了伪装,把崭新的车子弄得遍体斑驳。 “本来这个男配角是个善终的结局,现在她这么一改,人家差点罢演了。导演不知道答应了他什么,他又继续留下来了。可能是赐了他金枪不倒的神药吧,他来剧组以后,从他房里出来的女人就没停过。” “啧,对外还宣传纯情少男呢。” 我听着这些男欢女爱的八卦,心中有些麻木。 我的心早已被五天前的那场争执拖垮,对其他什么再也生不起兴趣。 “小夏?小夏!” 巫月讲了一会儿看我提不起劲来,关心地看着我,“你好像没什么精神,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我抿抿唇,点头和她并排坐到墙角边,把黑色双肩包放到脚下,包里装了和剧组签的合同。 “小夏!”巫月扯了扯我的衣角,“旁边那些就是演员,正在紧急换装上妆。你看,那个就是男配角,彭子航。你把人认准了,别被他的皮相骗了!” 我偏头看去,看到一个俊秀的侧脸,确实是副不错的皮相,就是气质有些轻浮。 “快快快,下个镜头要上场了!” 一个络腮大胡的人过来催他们,彭子航一见到这人就乖巧站起来:“李导,我好了。” “好了就快去!”络腮胡毫不客气地骂他一句,“在这磨蹭什么呢!生蛋啊!” 彭子航面上没有不满,仍然笑着:“好的,李导。” 他和那个李导又说了些什么,我没兴趣地转过头,把包挪了挪起身:“巫月,我去上个厕所……啊!” 我刚迈出一步,一个人就被我双肩包的背带绊倒,直直把我撞倒在地。 这一下撞得极重,我的衬衫衣摆被掀起来,露出丑陋的鳞片,领口的纽扣也蹭掉一颗,半露出那朵金色莲花。我顾不上身体的擦伤,连忙把衣服捂得严严实实,有种秘密被人戳破的难堪。 “你……你没事吧?” 撞倒我的人居然是彭子航,他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才想起伸手扶我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小夏!”巫月也上前来扶我。 我摔得浑身都疼,后背尤其疼得厉害。我没有理会彭子航,借着巫月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彭子航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依然十分得体:“你身体怎么样,伤到哪里了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和他说话。 “小夏!” 巫月也忽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不住地打量着我,满眼兴奋:“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 我这才发现我的口罩掉了,还被我站起来的时候踩了一脚,已经脏得不能用了。 原来刚才彭子航愣了那么一会儿,是因为看到了我的真容。 “彭子航!”络腮胡又发话了,“磨磨唧唧地干什么呢!” “姑娘,”他腼腆一笑,“我先去拍戏,等待会儿休息再来找你商量赔偿的事情。” 说完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羞涩,像是心中小鹿乱撞,看起来十分纯情地离开了。 不得不说,他皮相很好,也十分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换一个人可能就被他这幅样子迷惑了。 可惜的是,我见过长相气质都秒杀于他的萧禹行。 在萧禹行的魅力面前,他这样的简直是个小毛孩,对我根本没有一点诱惑力。 萧禹行……一想到他,我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第十六章 万箭穿心 我拖着被撞得有些酸痛的身体去了厕所,一路上都是各式各样的目光,我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连身上的疼痛都忽略了。 回来后,巫月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身边:“小夏,你是在肩上纹了一朵莲花,腰上纹了一条龙吗?” 我脸色变了变,还没来得及回话,她又快言快语地说道:“那么多的鳞片!纹身的时候肯定很疼吧!剧组里的人都说你好酷哦,一个长得这么美的女孩子,居然还在身上纹纹身!” “恩……”我含糊过去,没有多说,脸色却极差。 我能感到在巫月说话的时候,剧组里有很多人都在看着我。 没有了口罩的掩护,我太不习惯这四面八方的各种目光了,十分想要马上离开。 “巫月……”我嗫嚅着,“我、我先回去吧,车我明天来取。” “诶?为什么?”她十分不理解。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我身体不舒服。” “是撞到哪里了吗?” “恩……” 我含糊应下,巫月立刻急了:“走走走,我陪你去看病!” “不用了……” “怎么能不用呢,万一你半路又出事怎么办?” 面对巫月的关切眼神,我十分愧疚,拒绝她也不行,不拒绝她也不行,迫不得已,我只好说出了真话:“我不习惯这么多人看着我……” “诶?”巫月笑了,“小夏同学,这我就要批评你了。” “你习惯了戴口罩遮掩,但是大夏天的你戴着口罩,看你的人更多啊!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巫月的话在我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不管是美是丑,相貌是天生的,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好怕的!还是说你怕你长得太美,引起交通事故?” 她揶揄着我,让我的心情一下放松了很多。 对啊,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为什么不能昂首挺胸呢! 从前我那么盼望能够不用戴口罩光明正大地生活,怎么好不容易把口罩摘了,反而胆怯了? “巫月说的对啊夏姑娘……”一些暂时空闲的剧组人员见巫月说了这番话,也围上来和我说话。 他们十分热情地开导我,我不适应这种交际,笨拙地应对,却也换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慢慢地,我和他们也能说上话了,气氛一时十分融洽。 只不过没过一会儿,就被打破了。 “诶,那彭子航是不是在看小夏?” 一个人开口之后,顿时所有人暧昧不明的目光就在两边打转。 “他和方雪君对戏,眼神一直飘到我们小夏这边来干嘛?” 明明是拍的一场两人相拥、满目深情的戏,彭子航的眼神却不是聚焦在方雪君的脸上,而是越过方雪君看到我这边来。 “天哪你看方雪君的表情,我觉得她快绷不住了,小夏你要当心啊,她待会儿肯定会来找你麻烦,上次你抢她风头她就恨上你了。” “其实也是俊男美女啊,在一起也不错,可以试试……” 被他们一八卦,我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退缩了。 “巫月,要不我先走吧……” “别欺负我们家小夏啊!”巫月没理我,像只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护在我面前,替我怼了回去,“彭子航是什么人,外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么!” 那些人顿时收声了,只是意味不明的目光还是在我和彭子航之间打转。 就在气氛正尴尬的时候,那边忽然听到一声“cut!” 导演宣布休息,彭子航和方雪君立马从相拥的状态分开,诡异的是,他们一分开就齐刷刷看着我,只是一个发散善意,一个则恶意得多。 “我回来了!”彭子航欢喜地向我邀功,“刚才我表现怎么样?” 还没等我回应,他又换了副关切的面孔:“你的伤怎么样,疼吗?需不需要我陪你去看病?” 方雪君在我们不远的地方听到了这段话,恶狠狠看着我。 我躲了一下,彭子航以为后面发生了什么,也转过头去。 “别怕,不用管她,”彭子航看到方雪君的眼神,眼底明显出现厌恶的神色,“她就是个疯婆子。走吧,我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谢谢,不用了。”我避开他。 他把我堵在路中间,道具组的人来来回回换道具都不方便,已经对我们有些怨言了。 “怎么会不用呢,我那里有些上好的伤药,找一个知名老中医配的,我去让助理拿给你,诶算了,我亲自拿给你,”他眼光漂浮,又发挥出他那套纯情少男装模作样的本领,“如果需要我帮忙上药的话……也是可以的。” 他自以为纯情的表情,落在我眼里就是神情暧昧,油腻猥琐,十分倒胃口。 “彭先生,真的不用了……” 我无奈地拒绝他,他仍然纠缠不休。 巫月挺身而出挡在我面前:“彭先生,导演好像找你,你快去吧。” “怎么会呢,这才刚刚结束拍摄,”巫月一出现,他的态度一下冷硬了很多,“巫月姐,谎报军情是要被处死的哦!” 他扮演的是一个将军,戏服还没有脱下,说这番话的时候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 “处死就处死,”巫月满不在乎,“没准先被处死的人是你。” “巫月!”彭子航一下有些怒了。 碍于我还在场,没有发作“夏姑娘,我们走,别理她……” 眼看他就要蹭到我身上来,那个络腮胡子大喊:“彭子航!开工!” 彭子航还是年轻,收不住表情,脸一下就黑了,但还是勉强做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小夏,等我回来找你。” 他走过去继续拍戏,这时道具组已经布置好了,场景看起来有些渗人。 为了拍摄的真实性,密密麻麻的箭支都对准了他。 “听说这里本来是要做特效,但是预算被女主角花光了,导演就上的真镜头,彭子航也因此一直对女主不满。”巫月又开始对我传输八卦。 络腮胡不厌其烦地教育着彭子航:“待会儿箭射出去你就卧倒,要快!注意,很危险!下一个镜头我们再拍你被万箭穿心的场景,虽然箭支做了钝化处理,但还是有一定的杀伤力,懂了没?” “知道了,肯定没问题。” 彭子航看起来很轻松,没有被这个戏的危险性吓到,甚至还朝我笑了笑,以显示自己的胆量。 我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他的媚眼。 很快,这场戏开拍了。 “第三十二场十八幕,action!” “君儿,我已经来不及解释了,现在敌军攻城,你有这个铁皮怪物保护肯定没事,你——快——走——!” 这台词羞耻极了,难为彭子航能够一脸悲痛地对着坐在兰博基尼里的方雪君念完。 没想到他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演技。 只是彭子航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对,仿佛越来越狰狞,脸上呈现出一股奇怪的紫红色。 我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但是心中有股浓浓的不安感——这情形,怎么和李洪飞死的时候这么相像? 该不会……又要出事了吧! “轰!” 就在此时,跑车轰响,万箭齐发! “彭子航,卧倒!”络腮胡都快喊破音了,彭子航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依然是那种诡异的似哭似笑的神情! 我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彭子航!” “噗噗噗噗噗!” 几乎是同时,箭支穿透他身体的声音和络腮胡喊他名字的声音一起发出,不知是血袋还是他身体里的血流了满地,一地鲜红。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箭支,几秒后扑通一声倒下去,双眼还圆睁着, “啊啊啊啊啊!”剧组安静了几秒,立马爆发出尖叫声。 我在混乱中立刻将目光锁定在了开着兰博基尼的方雪君身上! 怎么会又死一个人,还正好又与方雪君有过节? 方雪君正好打开车门,朝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果真是她! 我心中警铃大作,我盯着她,为什么她正好一下车也看向我? 是不是……我即将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第十七章 诅咒人偶 有人迅速报了警,警察很快就赶到,现场又被封锁起来。 一片混乱中,巫月紧紧抓住我的手:“小夏,这回可不能让你走丢了。” 我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实在是没有心情来表达我的感谢。 “夏小姐,”上次那名拦住我的年轻警官黎曜走到我的面前,“又见到你了。” “嗨,美女~”上次那个给我拍照的警官刘峰本来脸色十分不好,见到我也露出一个笑容,“又见面了。” 黎曜对我依然十分警惕,态度不冷不淡:“希望这次的案件,你也没什么嫌疑……” 他们说几句就匆匆去了现场,没有再多跟我寒暄。 只剩巫月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诶,小夏,”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引起了她的好奇,“你怎么会认识这么帅的警官?” ……巫月的关注点果然不同寻常,八卦的触角随时打开。 “……上次来封锁现场的也是他。” “哦,上次我没见到。” 我们说了几句话,又被警察赶往一个宽敞的地点集中清点人数。 也许是经过上一次的事故,这次反而没有多慌乱,剧组众人出奇的镇定,等待着警察的调查。 “夏小姐,”黎曜表情冰冷地转了一圈,走到我面前,“我们认为你有很大的嫌疑。请跟我来,我了解一些情况。” “小夏……” 巫月有些担忧,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剧组临时辟出一个小房间给黎曜提审专用,架起一个摄像机摆在房间里拍摄录像。我抿抿唇,坐在了黎曜的对面。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今天才认识。” “和死者有过接触吗?” “他撞倒过我一次,后来就一直说要给我补偿。再后来就是他去了拍戏。” “死者言语中有没有对你构成骚扰?” “有。” 我把上药那段如实交代,黎曜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 “夏小姐,据我所知,六天前的死者李洪飞也曾对你构成过性骚扰。” “是的。” 他提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那我就有理由怀疑,你可能对这两名死者进行报复。” “我没有,”我抿了抿唇,李洪飞和彭子航的惨像不自觉地浮现在我眼前,“你为什么不怀疑方雪君?她和两名死者之间也有很深的矛盾。” “而且我只是来剧组租车,不用时时待在剧组,对剧组的熟悉程度也比不上方雪君,根本没有机会作案。”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不要离开,待会儿可能还要对你进行提审。” “黎曜!”我正想离开,刘峰提着我的包走进来,“在她包里看到了这个。” 刘峰一脸复杂地看着我,我心中感觉不对,只见他从我的包里翻出了两个简陋的人偶,一个身上插满了针,一个脑袋裂成了两截。两个人偶的表情都十分狰狞,背后还贴了布条,写上了李洪飞和彭子航的名字。 怎么可能会是我的? 我发誓我的包里绝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我立马就激动起来:“这是有人放在我包里陷害我的!” “夏小姐,你冷静一下,”黎曜按住我,“虽然不排除有栽赃的可能,但是目前来看,这确实是在你的包里发现的。” “这不构成杀人证据,”我拼命冷静下来,“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做的人偶,也没有证据说明做了人偶就会导致这两个人死亡。” “夏小姐,”黎曜抬眼看我,“你这样,反而会更加让我怀疑你的动机。” “呼——”我深吸一口气,“你不相信我,那就等调查吧。希望你能找到我作案的直接证据。” 黎曜抿了抿唇,明显还十分怀疑我:“我们会努力的。” “好,”我气笑了,“那你们努力你们的,我可以去上厕所了吗?” “可以,不过我要派一名女警跟着你。” 我有些生气:“你凭什么监督我!” “这是对嫌疑人的合法监督。”黎曜说完拿起身边的矿泉水想喝一口,可没想到他一拿起水,水瓶就在他手中无端地爆裂开来! 水瓶不过才拿到他胸口的位置,塑料碎片和水珠却诡异地向上喷发,溅了他满头满脸,让他看起来狼狈极了。 这不合常理! 我下意识地往四周看,果然看到萧禹行就一脸玩味地站在我身后。 而他的目光并没有放在我身上,而是看着窗外一个白色的背影。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方雪君!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我朝他做着口型,说完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摄像机,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黎曜敏锐注意到我不寻常的举动,开口问我:“夏小姐,你在干什么?” 他的语气依然很沉稳,没有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生气,我却莫名有点心虚。 “没什么……” “那你……” “嘭!” 桌子上的另一瓶水也无端爆裂开来,把黎曜的整个笔记本都洇湿了。 黎曜再也顾不上盘问我了,手忙脚乱地擦拭着摊开的笔记本,我顾不上什么女警不女警的了,趁机拉起萧禹行的手就往外跑。 直到拉着他进了厕所,我才关起门来小声和他说话:“你在干什么!” “人家本来就很怀疑我了,你还搞这出!” 我委屈极了,被黎曜怀疑的那种憋屈和这几天积攒的情绪都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萧禹行把他的手腕从我手中抽开,转动了一下,眼眸下垂:“你在为别的男人质疑我?” “不……不是……” 他一用这种语气说话,我立马就怂了。 “就是……我现在已经被怀疑是凶手,你闹这一出,他们更不会相信这是巧合……” 我小心翼翼地朝他解释着,没想到换来他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花瑶夏,不要出轨。” “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过,你若是红杏出墙,我会将奸夫和你一起剥皮抽筋。”他捏住我的下巴,瞳孔深处倒映出我茫然的脸。 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不让他整蛊黎曜的行为,在他眼里是出轨? 这个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他刚才还一直盯着方雪君看呢,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他出轨! “我没有出轨!”我连忙向他表明自己的清白。 心中却还是有些郁闷,因为我们地位不平等,他才能随便给我定罪,我却什么都不敢说……还要眼睁睁看着黎曜被他恶作剧…… 害怕他又会对黎曜做些什么,我又补了一句:“那只是个调查案件的警官,我和他没有其他牵扯,你不要再伤害他了。” “花、瑶、夏,”他一字一顿,瞳孔里翻涌起波涛,“你在维护他?” 他怀疑质问的眼神不知道戳到我哪一根神经,让我居然用力打开了他捏住我下巴的手。 “不然呢?他是无辜的!你性格这么奇怪,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让他受无妄之灾?” 空气诡异地沉寂了几秒,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越抹越黑,赶紧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看得我心底发毛。 我下意识往后退,把后背抵在了厕所的门板上,刚才摔倒在地的瘀伤又隐隐作痛。 “嘶——” 我倒吸一口冷气,瑟缩一下。 “受伤了?”他挑眉。 “一点小伤……” 我刚要回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夏小姐,你在里面吗?黎警官让我来陪同你。” 是那个派来监视我的女警。 我张张嘴想要回应她,他却凑上前来吻住了我的双唇。 他的吻犹如疾风骤雨,一步一步掠夺着我口中的气息,我被这个吻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一遍一遍听着那个女警呼唤着我的名字,而无法应答。 “喂,黎队,是我,”那个女警在门口徘徊一阵,打电话给黎曜汇报,“夏小姐似乎不在厕所里。” “推门找。确认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再离开。” “哦……好的。” 女警挂了电话,脚步开始离我在的隔间越来越近。 “唔唔……”羞耻心逼迫着我推开萧禹行,然而我一挣扎,他的手就往我的衣摆里探了进去! “不要逼我现在办了你。” 他将唇舌离开,慢条斯理地说着这句话,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简直不能更衣冠禽兽! 我想起他上次在电梯里的威胁:“你以为他们能看到我吗?他们能看到的只有你,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在对着空气发、春——” 我只好任由他的手在我脊背游走,气得眼圈通红,却又敢怒不敢言。 他每次都这样! 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廉价的泄欲工具吧! 电梯、奔驰车、厕所,什么地方他都能发情,而一点都不顾及我的处境……而我还根本无从反抗! “哒、哒、哒……” 皮鞋的声响越来越近。 他的手却还在我腰部、后背、肩膀游离,甚至还解开了我的胸扣。 在他冰凉的手指捏住我胸前红豆时,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第十八章 谁是凶手 “夏小姐?” 皮鞋的声音停了下来,没有反锁的门被推开。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把自己缩成一团。 萧禹行的气息吐在我耳边:“这里施展不开啊……今天就这么算了。” “下次再不听话……惩罚可不止这么简单。” 他松开了我,消失在我面前。 我踉跄几步,女警立马上前来扶住我。 “夏小姐,您状态还好么?”女警小心翼翼地问我,“黎队那边找到一些新的证据,需要您在场。” 我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抬手的时候才发现身上衣服扣子都整整齐齐,像是没有解开过一样。 被彭子航撞倒在地的瘀伤也不再有疼痛的感觉了,浑身都没有了酸痛感。 ——我的伤,又被他治好了。 我呆呆的,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三次了……为什么每次都要以戏弄我的名义做对我好的事情? “夏小姐……夏小姐?”女警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 我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赶出了脑海。 “我没事……我们走吧。” 我跟着女警回到了案发现场,我一出现在那里,黎曜如鹰眼般锐利的目光就朝我看来。 他手上还举着半湿未干的笔记本,眉头微蹙,我莫名又想起了萧禹行,眼圈忽然又红了。 “黎队你看你!”刘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黎曜,“这么凶把人姑娘都吓哭了。” “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心虚。” 黎曜淡淡合起了笔记本,下巴微抬:“方小姐,你指证的嫌疑人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女人站在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是方雪君? 她为什么要指认我?嫌那两个人偶娃娃泼的脏水还不够吗! “黎警官,我指认这个女人是凶手!我的经纪人刚刚去调了监控,发现这个女人昨晚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道具室门口,有监控为证!一定是她把道具组的道具动了手脚!” 她的情绪十分激动,但黎曜没有被她的说辞所说动,而是反问她:“为什么你的经纪人有调监控的权利?” “我的身体因为戏服起了红疙瘩,我当然想知道有没有人暗害我。”她说得理直气壮,眼神还时不时剜向我。 难怪她会蒙着脸,作为女星,她肯定对自己的容颜非常在意吧。 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问心无愧! 我把方雪君的目光顶回去,就是不肯服输。 “好,我跟你去看看。”黎曜微微颔首,“夏小姐,你也请。” 我想了想,也点点头。 这个方雪君有人气,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恶鬼。 再说有黎曜在,她应该不会威胁到我的安全,我可以去。 一群人就这么挤在了监控室,调出了一段走廊的录像。 录像上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凌晨一点进了道具室,凌晨三点才从里面出来。 “黎警官,这足够给她定罪了吧!”方雪君咄咄逼人。 我还没辩解,黎曜就主动打断了她:“方小姐,监控上的人不是夏瑶花。” “怎么会不是她!大热天的除了她还有谁会戴口罩!” “身高不一样。”黎曜带着我走过去,站在道具室的门框旁,门边正好堆放着一堆灯笼。 “录像里的这个女人,身高只到第五个灯笼这里,而夏小姐,身高已经有五个半灯笼。” 我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和黎曜见面的时候,他仅凭目测就记录下了我的身体数据,他的目测能力超出常人,方雪君骗不了他! 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狠狠地把方雪君怼了回去:“这下你还要怎么污蔑我?” “黎警官,她身上还有纹身!”方雪君没理我,“刚才全剧组的人都看到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身上的龙鳞纹一直是我讳莫如深的地方,我数不清自己因为它遭受过多少白眼嘲笑。 在情况好不容易有了好转之后,居然还被人拿做诬陷我的把柄! “这与案件有什么关系!方雪君,不要太过分!” “当然有关系。”方雪君斜我一眼,“黎警官,我听说有一族人擅长咒术,这类传承一般也会在自己身上纹有图腾,刚好又从她的包里搜出人偶……” 她说着竟然走上前来想要扒我的衣服:“既然你心中没鬼,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给大家看看!” “放开我!”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我拼命挣扎,仿佛又回到了刚才在厕所里被萧禹行解开衣扣时的感觉。 无能为力……无法反抗! 我是不是和萧禹行天生有仇! 他给我种下龙鳞纹,他看上的女人想方设法扒我的龙鳞纹! “你放开我!”方雪君力气奇大,我居然一瞬间没能挣脱她。 我没办法,只能用力指甲划过她手臂,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啊!”方雪君立马松开了手,重重地甩了我一耳光,“贱人!还敢抓伤我!”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跄几步,满嘴都是血腥味,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方小姐,住手!” 黎曜看到方雪君还想继续,干净利落地反剪她双手,将我护在身后:“我从不相信鬼神,破案只看证据。身上是否留有纹身是个人自由,警方无权干涉。” “夏小姐,”他有些歉疚地看向我,“你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 “……谢谢。”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脸上还火辣辣的疼。 我默默坐到一旁,双目没有焦距的发呆。 “夏小姐!”忽然有人叫我,我抬头一看,是刘峰。 他拿着一瓶冰水,朝我挤眉弄眼:“有人让我给你买的,快好好往脸上敷一下消肿吧。” “谢谢你,”我顿了顿,伸手接过水,又往刘峰指的方向看了看,“也谢谢黎警官。” “嘿嘿,不谢不谢,”刘峰忽然意味深长地冲我笑笑,“我们黎队长可从来没对女人另眼相看过,他打十个包票,龙城没几个人比他条件更好,小夏啊,你要把握住机会!” 他说完就跑远了,我只得苦笑,不自觉地把那瓶冰水贴到脸上。 黎曜如果真的对我有意思,在刚才方雪君想扒我衣服的时候就会把她拉开,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承受拿一巴掌。 他应该只是想借我去试探方雪君到底是什么动机,和案件有没有关系,而这种利用,无关情爱。 不管怎样…… 我都希望过了这次事件之后,我就与黎曜再无交集。 我这样复杂的身世和经历,只会把正常人越拖越深…… 第十九章 硕鼠成群 冰水缓解了我脸上的肿痛,然而等到那瓶冰水恢复了常温,警察那边都没有松口让我们离开。 我疲累极了,现在只想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用想。 我把头靠在膝盖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夏天下午的阳光依然很强,即使闭上眼也能感受到那炽烈的亮度。 下午……?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刚才我牵着萧禹行跑向厕所的时候绝对经过了阳光下,那他为什么丝毫不受影响? 是他太强大已经不惧怕阳光还是……他已经不是“鬼”了? 我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体,忽然感觉眼前多了一团阴影。 我抬起头来,发现一个人正站在我面前——居然是方雪君! 她来干什么! “夏瑶花,别紧张,这次我不找你麻烦……”方雪君看出了我的防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但是你没发现,那个和你形影不离的巫月不见了吗?” 巫月! 从去厕所回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她了! 我脑袋像是被敲了一道警钟:“你把她怎么了!” “想知道?”她得意洋洋地笑着,十分欠扁,“跟我来。” 我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一段距离,眼看就要消失在拐角处,咬咬牙,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这个方雪君身上没有鬼气,我应该能对付。 巫月是真心待我的朋友,我不能让她有事! 我跟着方雪君七拐八绕地走了一段时间,最终走进一个剧组后面的仓库里。 与其说是仓库,不如说是杂物房,里面堆着的都是破损的道具,缺角的盔甲、掉色的面具、烂掉的戏服,这些东西堆在一起阴森森的,让我感觉十分不舒服。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这些东西,堆得乱七八糟,根本找不到藏人的地方。 方雪君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转身。 我停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皱着眉问她:“里面都堆满了杂物,哪里有人!” “桀桀桀,你继续看啊!” 她猛地回头,又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她时那种一身鬼气的样子! 比这更可怕的,是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亮起一片红光! “吱——” 我被这尖细的声音吓得毛骨悚然,强忍着不适定睛查看,却看到杂物的缝隙里那一片红光,分明是许多双红色的眼睛! 老鼠! 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 “不要给我装神弄鬼!”我努力让自己不输掉阵势,“巫月人呢!” “桀桀桀——”方雪君阴森一笑,“你要人是吧……来吧!我的伙计们!” 她振臂一挥,老鼠忽然疯狂地叫起来,简直炸了我的耳膜。 “吱吱吱吱!” 我手忙脚乱地捂住耳朵,却眼睁睁看到那些老鼠渐渐集合起来,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朝我扑过来! 不要慌!不要慌! 我疯狂地在心中想着应对的办法,萧禹行教导过我的话不期而然出现在我心头。 “对付所有法术,最根本之办法,都是掐灭它的源头!” 因为单个老鼠没有力量,所以它们集聚起来,那么对付这个办法,就是将它们击散! 我飞速地掐着练习过千百遍的手诀,集中自己的全部精神挥出一道法力—— “吱!” 尖锐凄惨的声音叫起来,老鼠四散落了一地,四散而逃! 惊雷术,成功! 我头一次用这么多法力去使用法术,一下精疲力竭,瘫坐在地上,鼻子里全是老鼠被烧得焦糊的气味。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本事!”方雪君忽然从我背后走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我有气无力地站起来,输人不输阵,我不想让方雪君用这种角度看着我! “还以为你会葬身在这些老鼠肚子里,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用尽了全身力气,还踉跄了几下,我终于站了起来,与她平视。 我嘴角扯出一个笑:“多谢夸奖。” 心中却忽然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怪异之处,方雪君怎么变得这么强? 萧禹行曾经说过我凭借法力就能碾压一些小鬼,也说过那次快把我逼疯的蛊惑术其实不值一提,可为什么我这次耗空了身体里的法力,她却看起来没有一点损伤? 我感到有些奇怪,在某些时候她阴鸷的身上森森鬼气,在某些时候就只是个普通的面目可憎的人类,到底哪一个是她? 还是说有两个她,一人一鬼? 我现在法力已经耗尽,硬拼拼不过她,也许突破口在这里? 找出那个她是人是鬼的关键! “夸奖?”她笑了,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夏瑶花,你还真是自作多情。” “算了,不跟你废话了……”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步伐优雅。 我越是后退,她就越是逼近我,直到我退无可退,她一下倾身上前,扼住我脖颈。 她像是喜爱玩弄猎物的猛兽,并不急于撕碎猎物,而是喜欢欣赏猎物在撕碎前惊慌绝望的表情。 她尖锐的长指甲划破我脖颈侧的肌肤,鲜血一下就流淌下来:“这么脆弱鲜嫩的肌肤,真是可惜呢……” “好浓的阴气……” 她手指慢慢下移,按在了我右锁骨的莲花上。 “居然是他的印记?他还真把你放在心上……”她的指甲用力往下掐,“那就让我……把它挖出来吧!” “嘶——” 我感到坚硬如铁的指甲划破了我的皮肤,轻轻一刮就刺到了我的骨头上。 “别碰我!”我屈膝撞她腹部,却感觉撞上一堵闷墙。 “这么点力气还想踢开我?”她得意笑着,脸部更加狰狞,“我今天,非把它挖出来不可!” “啊——” 她手指更加用力,痛得我几乎怀疑她不是挖了我一块肉,而是挖了我一块骨头,连心脏都跟着抽痛起来。 萧禹行不是说印章会保护我吗? 这该死的莲花怎么还不发挥作用! 不对……他也说过本尊亲临无需印章…… 他现在,没准正在某处冷眼看我受苦……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夏瑶花,不是说好要靠自己吗? 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你都在奢望萧禹行会来救你! 没有人会救你,你只有你自己! 杀了她! 她死,或者你死! “杀了她……啊!!!” 我放声大吼,莲花猛地射出一道金光,把方雪君弹飞了出去! “砰!” 她的身体重重撞在铠甲墙上,破旧的铠甲轰然坍塌,把她埋的严严实实。 呼—— 我瘫坐在地,感觉身体比刚才干涸得更严重。 刚才仅仅是法力被消耗一空,现在感觉整个心脏的活力都在被抽干。 我低头去看那朵莲花,居然看到刚才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变得完好无缺!甚至连它本身的颜色,都更加鲜亮! 这朵赤金莲花真的只是萧禹行的印记吗? 不……他一定有什么瞒着我! 第二十章 事实真相 然而现在根本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我不知道方雪君有没有死透,我必须在她再次伤害我之前,马上离开这里。 顾不上休息恢复体力,我强撑着身体往仓库外走。 正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听到身后有钢铁碰撞的声音。 我回过头,正好看到方雪君顶着一张鲜血淋漓的脸从铠甲堆里爬了出来! 她没死! “哈哈哈哈……”她阴森大笑,“居然能让我重伤……” “那我要让你偿命!” 她举起手臂,用力一咬,直接撕下一块血肉来在嘴中咀嚼! 随着血肉的吞咽,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紫胀了起来! 她脚边的盔甲嗡鸣颤动,最后居然在她的拳头下碎成了粉末! 但是一转瞬,她的脸又骤然变色,仿佛她的一个身体里储藏了两个灵魂,相互撕扯,面目极其狰狞。 “啊啊啊啊——”她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在尖叫,“救我!救我!” 两个灵魂! 难怪我每次见到方雪君都觉得不一样,有时有人气,有时有鬼气。 那个吃肉的是俯身在方雪君身上的灵魂,那个挣扎的肯定是原来的方雪君! 这样方雪君和经纪人怪异的关系也能够解释得通了。 在女鬼附身的时候,经纪人听从女鬼的;在女鬼离开方雪君身体的时候,方雪君听从经纪人的。 我想一想就背后发凉,这个女鬼后面,会不会还有人操控着她? “姓夏的……救我!” 方雪君还在哀嚎,我却只想趁着她们自相残杀的时候逃走。 我自身难保,哪来的余力去救她? “救我……我知道她的弱点,我告诉你巫月在哪里!” 巫月! 我猛地顿住了。 只有她才知道巫月的下落!那个颐气指使来找我的方雪君,是她本人,而不是那个女鬼! 可我现在的状况…… 不管了!再犹豫肯定就要错失良机了! “怎么能把她从你的身体里逼出来?告诉我她的死穴!” 萧禹行教我使用法术要掐断对方的根本,希望这招对这女鬼也有用! “打……我的……眉心印记……” 女鬼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完全没有在意我们的谈话,只是一口一口死咬着撕咬着方雪君手臂上的肉,一个人在自己吃自己的肉,这个场景看起来十分渗人。 我勉强重新聚集着法力,一边躲避着女鬼的攻击,一边强迫自己思考着怎样才能够打中女鬼的眉心,用什么法术。 萧禹行虽然教过我好几种术法,但都是一些小术法,禁言术定身术之类,唯一有点威力的就是刚才击退老鼠的惊雷术。 惊雷术太耗费法力了,我的法力已经被抽空,不知使用出来还有没有威力。 “快……快啊!” 方雪君在催促着我。 她满脸是血,表情狰狞,还一直大幅度地摆动,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对准眉心使用术法。 “快……” 方雪君的声音渐渐微弱,我咬咬牙,拼一把吧! 我飞快捏着法决,食指正对方雪君眉心打出法术,惊雷术的威力把她的脸皮一下烤得焦黑。 在我用了法术之后,方雪君的身体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我唯恐不保险,又用了几道法术。 当最后一点法力打中女鬼的眉心之后,已是精疲力竭。 可在这时,女鬼却忽然猖狂地大笑起来! “没想到他会有一个这么傻的容器。” “吃肉的人是方雪君自己,我要这恶心的肉做什么?我要的只是冥王精纯的法力!你打中的眉心,不是我的死门,是生门!” 那个女鬼从方雪君的身上剥离下来,飘在空中,露出了一个我十分熟悉的,满脸都被烧成焦糊状没有了五官的形象——这居然是那个我做滴滴司机时遇到的女鬼! “好久不见,”她阴森地朝我笑着,露出一口恶心的牙齿:“我可是十分想念你那一身精纯的阴力呢……” 她慢慢朝我的脖颈凑过来,我却已经没有了一点反抗的力气…… 居然上当了! 我确实是蠢…… 萧禹行教会了我要掐断对方的根本,我却没学会辨别什么才是对方的根本。 不知道萧禹行见到我这种死法会不会觉得我给他丢脸……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料之中的死亡却没有出现。 “停手吧。”一个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 那女鬼朝我脖子伸过来的手顿住,立马恭恭敬敬停在原地:“恭迎圣女。”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娃娃脸。 巫月! 居然是巫月! “小夏,”她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又见面了。” 第二十一章 命运相连 “怎么会是你!” 我满腔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诉说。 一个我拼死想要救出来的人,一个我用全身心信任的人,居然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我再一回想,李洪飞和彭子航的死,除了我和方雪君与死者有过节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得罪过死者,那就是巫月! 李洪飞说要开除她,彭子航说要将她“处死”,而当时,她的神情都满不在乎。 谁能想到,因为这些过节,她就害了两条人命! 难怪两次警察来了之后,她都消失不见! “杀了那两个人的……也是你?” 她淡淡挑了挑眉:“蝼蚁而已,不足挂齿。” “那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把监控录像和诅咒玩偶都推到我头上?” “别这么说,我会伤心的,”巫月依旧笑着,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在手中把玩,“我怎么会干这么蠢的事情,这都是方雪君那个蠢货干的。” “当然,我给她布置了陷害你的命令。” “不这样做,怎么能引蛇出洞呢?” 她似乎十分满意看到我这幅表情,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儿。 最后她有些无奈地摊摊手:“我也不想啊……谁叫你,是他的容器呢?” 她伸手来捏我的脸,强硬地掰开我的嘴把一个药丸给我喂了下去。药丸入口即化,让我连把它呕吐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你……你给我喂了什么!”我剧烈咳嗽着,身体渐渐地开始颤抖起来。 我感到一股股阴气化作了小而细的针尖,正从我的身体里往外冒出去,扎得我五脏六腑都生疼。 我冷汗涔涔,浑身难受地都开始说不出话来。 她蹲在我面前:“这可是好东西呢……废了君上大力气才做出来的,能让你生不如死,也能让萧禹行生不如死。” “咳、咳……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杀了你多没意思,损失一个容器,还能有下一个容器。据说萧禹行对你很重视,君上想要试探一下,这个冷心冷肺的家伙,到底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他不会来的……”我强撑着身体,感觉到五官已经在流血,连喘气都是奢侈,“我只是他的一个玩物……你死心吧……” “玩物?”巫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玩物会让他给你种下龙鳞纹?玩物会让他给你刻下他的本命莲花?小夏啊小夏,你可真是天真呐。你知道得到了他的本命莲花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的命运与他相连,他随时能够感知到你的生死。” 原来……是这样吗? 我还以为仅仅是他给我打下的一个标记。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反而十分难过。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呢。为什么每次在我都要放弃他的时候,总要来给我一个新的希望? 他其实还是在意我的吧…… 不过这种在意,是对猎物、贡品的在意,还是对爱人的在意,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明显是一个对方已经布好的局,我知道他很强大,但我还是希望他……不要来以身涉险。 就让我来承受这些吧…… 求你了,不要来……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剧痛让我的脑子也不清醒起来。 只有巫月的声音变成了一个魔咒,一直环绕在我脑海里。 在一片涣散中,我听到一个熟悉的,慵懒的声音。 一双手将我轻轻抱起。 “夫人,别哭。” 第二十二章 你怀孕了 “萧禹行,你果然来了。” 巫月志得意满地站起身来。 “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你一触碰到她的身体,法力就在迅速流失吗?本来你亲临人间就会被压制法力,现在……呵呵,别说君上了,你连我都打不过吧……哈哈哈哈……” “你可以试试。”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我最熟悉不过的微笑,笑得人遍体生寒。 他把我抱在怀中,我却感到一种不同以往的温度,更冰、更寒,仿佛有什么阴冷潮湿的东西顺着他的手臂钻到了我的脑子里。 这是……他的法力吗? 可那朵莲花,明明是灼热炙烫的啊。 “我难受……” 阴冷黑暗的种子生根发芽,在我脑子里长出一个个狞笑的厉鬼,我推开萧禹行:“你别碰我!我难受!” “你给她吃了什么?”萧禹行的声音纹丝不动,没有一点波澜。 他没有松开我,反而将我抱紧了一点,我感到有温热的东西在往我身体里输送,把那些厉鬼赶走。 “锁魂丹而已,这可是好东西啊。” 巫月笑得眉眼弯弯:“你不是想用她当容器来排干你身上被侵蚀的邪气吗?君上这可是主动帮你解决烦恼呢……” 容器……原来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强大如萧禹行,也会被侵蚀? 他的身体怎么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发现,我居然不关心我的身体会如何,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我又因为他的一次相救,把心陷了进去…… “我们走。”萧禹行没有理她,抱着我转身。 巫月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幸灾乐祸:“看来你是真的弱了啊,换做以前的你,二话不说就开始放火烧人了吧……啊!” “萧禹行!”巫月尖叫着,“你这个疯子!你居然动用你的本命之源!” “你这么怀念我本命莲火的滋味,就送你体验一下。”萧禹行轻笑一声,“我这个人啊,别的优点没有,就一条,不小气。” “看在你留她一命的份上,我也留你一命。但是你旁边那个……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又丑又心烦。” 他打了个响指,我顿时听到火浪滔天而起的声音,仓库瞬间烧得噼啪作响,其中还夹杂着那个女鬼的哀嚎。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术,一个恍惚,我就被他抱着回到了夏家别墅的雕花拔步床上。 他把我轻轻放在床上,纱帘也放下,我转过头想看他,却被他淡淡呵斥:“躺好别动。” 我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依靠耳朵来分辨他的行为。 但是……好难哦。 萧禹行不管是走路做事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根本不能以对待一个普通人的办法去对待他。 屋子里安静的只有我的呼吸声,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这里。 这安静让我有些心慌,身体里那股阴冷又开始攀了上来。 “冷……”我蜷缩着四肢,“萧禹行,我冷……” 一只手搭在我的手腕上,难以想象的是,平常我觉得他的手指像冰一样凉,现在居然觉得他的手指微微发烫。 “你是在……给我诊脉吗……”我试图和他说话来转移我的痛苦,却发现越是说话,那股阴森之气就越是从我丹田窜了上来。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抓过我另一只手,又诊了一次脉。 还是一言不发。 “我怎么了?”我问他,“很难治吗……” 我心中十分不安,一股悲戚涌上心头。 “如果很难治的话能不能让我痛快点去死……”我颤抖着身体,“我不想受这些折磨……” “还有……求你让我的朋友活下去……她是个很好的人,不要让她再受磨难了……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好留恋……” “你怀孕了。” 我的悲伤情绪一下被打断,难以置信地问他:“你……说什么?” 他没有再重复那句话,只是静默地看着我,眼里无悲无喜。 “你不是说我再也不能怀孕了吗!”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坐起来,“你不是说……” 当初因为这件事,我还伤心恍惚了好久,结果他告诉我,我已经怀孕了?! 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生命? “是我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他微微笑着,声音里没有丝毫感情,“我道歉。” 这笑容我再熟悉不过,心中猛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双手不自觉地摸上腹部。 “你打算……” “打掉它。” 他以一种冰冷的姿态,高高在上地宣判着:“花瑶夏,打掉它。” 第二十三章 谢柔苏醒 “我不同意!”愤怒使我忘记了身上的痛苦,“凭什么!” 母亲保护孩子的天性让我对他竖起了所有防备,我甚至往旁边挪开了一段距离,警惕地盯着他,尽管这样幼稚的行为毫无用处。 其实我心中也还是一片茫然,就像我无数次想过的那样,我不知道我和萧禹行的孩子出生后是不是会长成一个怪物。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我也无所适从。 但是我无法接受他这么冷酷强硬地想剥夺它的生命! 他难道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吗! “凭你现在吃了锁魂丹,”他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能保住这个孩子?别忘了刚才你还在和我交代遗言。” “别做梦了,你连你自己都保不住。” 他话音刚落,我就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股阴冷又钻到我骨髓里,黑灰的雾气笼罩我的脑海,变幻涌现千变万化的恶鬼,难受得我半天没有说话。 那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完完全全可以磨灭一个人的意志。 混沌中,我感到萧禹行的手搭上了我的锁骨,莲花被注入源源不断的法力,有丝丝的黑气也顺着法力钻了进来,我能清楚地分辨出两者的温度,却对那黑灰的邪气无可奈何。 我缓了一会儿,好受了许多,刚喘过气来就对他说:“我想活。”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我现在身上不止我一条命,我想活!帮帮我!求求你,让我留下它!” “花瑶夏,”他甩开我的手,背过身去,“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我被夏家卖给了他……同时也是他的容器…… 我没有资格和他讨价还价…… 可,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他难道就没有一点动容吗? “你如果不愿意帮我……”我抽噎着,“那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才能把它留下来……需要什么药?我去找!” 巨大的悲伤淹没了我。 我此刻也分不清楚,我是因为他的冷血而伤心,还是因为我保不住孩子而伤心。 或许在心底深处,我一直期盼着能有一个孩子作为我和他关系的纽带,让我能与他有更深的牵扯。可实际上,他这样的人,孩子绑不住他。 没有什么能让他停留下脚步,他悲悯而无情。 “我说过,你身体的根基已经损坏了。”他转过身,再次将手指搁到我锁骨的莲花上,“现在能保证你三天内不会犯病,这个病,我会治好你。孩子的事,没有可能。” “不要!不要伤害它!求你……求你!”我眼泪越流越多,拼命抓住他的手。 而转瞬间,我的手中就只剩下了空气。 他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留下我一个人。 * 这两天一如萧禹行所说,我没有再犯病。 他也没有再来过。 但我却开始了整夜整夜的失眠。 剧组那边还在处理火灾和女主角烧伤的事故,没有时间来结我的钱款,我只能被护士一遍一遍地催交账单,而口袋里再也掏不出一分钱来。 比这还让我难受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萧禹行走了之后我也想过,我这样执着于让它出生真的对它负责吗? 在这一段时间内,我经历了那么多次摔伤、流血、惊吓,而这个孩子居然没有出现一点问题……这真的是个正常的孩子吗……还是说,它是个怪物? 我看着医院那些新生儿的出生,不论是医生护士还是产妇家属都一片欢声笑语,而我的孩子呢?它的出生真的会被所有人祝福被所有人接受吗? 我真的……要这么自私让它降生去承担这些冷眼与嘲笑吗…… 夏瑶花,你还记不记得你被欺负的时候无数次想过,要是自己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就好了…… 你怎么忍心让孩子再承担一遍你曾承受过的痛苦! “小柔,我该怎么办……”我坐在病床旁,握住谢柔的手,眼泪又一次滑落,“我该怎么办……” “别……哭……” 一道微弱的声音忽然传来,我愣了一下。 然而谢柔的身体并没有异样,我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说第二句话。 我不由得有些失望。 但我还是继续在她面前絮絮叨叨,医生说这样能让她恢复得更快一点。 “你看你再不醒来,我都累到幻听了,我真的好想你,我也特别需要你……万一你没醒来我就垮了,那谁来照顾你……” “小花……” 我又停住了,屏气息声,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柔的脸。 “别……哭……” “小花,别哭……” 我的眼泪“唰”得一下又落下来了。 原来即使她一直在昏迷,她也能感知到我的眼泪。 这是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医生!医生!”我抹了几把眼泪,按响了床头铃,“病人说话了!” * 医生很快赶过来告诉我这是病人快要苏醒的征兆,这几天她随时都可能醒来,让我尽量不要离开她身边,多做一些能唤醒她的事。 我本身就一直在陪着她,听到医生的话,干脆这晚就住在了医院,睡在医院的折叠床上。 病房的窗口正对一片空地,没有了高楼的遮挡,皎洁明亮的月光直直撒了进来,莫名让我有股悲凉。 我想到了巫月。 一个我以为是真心待我的朋友,对我却只有心眼和算计。 那下次呢?我还要不要选择相信别人? 我苦笑。 萧禹行的到来,不止让我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也让我失去了相信人的能力。 我明明已经开始摆脱那个自卑怯懦的自己,被这一下又打回原形。 我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段战战兢兢生活的模样,不敢说话,不敢与人交流,不敢敞开心扉…… 现在连保住孩子的勇气都失去了…… 这个孩子,到底是去是留?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来,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亮。 忽然,我看到一个身影乘风踏月而行,一步一步生莲,来到了我的面前。 他长发在夜风中飞舞,完美无瑕的脸庞在银月的照耀下更是宛若天神。 “夫人,”他嗓音懒懒,伸手将一个瓷瓶递给我,“喝下这解药。” 我被这场景震住,愣愣接过,打开瓷瓶,就要往嘴中倒去。 “不要相信他!” 我的身后,谢柔猛地坐起,看向窗外的目光满是仇视:“小花,不要相信他!他给你的是堕胎药!” 第二十四章 你自由了 我的手僵在了空中,瓶中的药不知道该不该倒入嘴里。 萧禹行的眼神久久投射在卧床的谢柔身上,意味深长,久到空气诡异到极点,他才挪开目光。 “别听他们的话,快把药喝了。” 萧禹行没有理会她,督促着我喝药。 他们?哪里来的他们? “不要喝!” 谢柔的情绪也很激动:“小花,不要相信他!” 萧禹行的目光再次投向她,英眉皱起:“聒噪。” 一边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边是我爱的人,我到底该相信谁? 我仅仅犹豫了一瞬间,萧禹行的脸色就变得晦暗难明。 “你不信我?” “不、不是……”我忽然变得心慌,“你一直不想要这个孩子,我……” “不用解释,”他打断我,唇角勾起一个笑容,双眸一片冰冷,“我就问你,信她,还是信我?” “小花!”谢柔挣扎着想要朝我走过来,却因为身体太虚弱又摔在地上。 我连忙跑过去扶她,她把我拦在身后,紧紧地护住我:“你有什么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家小花!” 他毫不理会,步步紧逼:“说啊,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脸上仍然绽放着迷人的微笑,在这银色的月华里,犹如一朵诱人心弦的黑色莲花。 我……没办法选择。 理智上我知道萧禹行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屑于用这种阴沟里的招数来让我流掉孩子,但是情感上,我曾经受过他那么多次的隐瞒、冷漠、欺压,我根本不知道他对我是一种什么感情,而我又对他起着什么作用。 “你可不可以……让我再想想?”我哀求着他。 “不可以,”他斩钉截铁,“你现在就给我做决定!” “小花,你别怕他!”谢柔看我动摇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你忘了你被他害得有多惨吗!想想你身上的龙鳞纹!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坐在病床边和我讲话的时候我都听见了!” “我……”我看向谢柔,心中的天平又开始朝她倾斜。 “你之前还和我说你不会再有孩子了,可你现在又有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骗了你!” “小花,别傻了!他能骗你一次,就能骗你第二次!” 对啊……他骗过我。 那种伤心绝望的心情,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虽然不愿意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但是……孩子只有一个。 我不敢赌。 我把瓷瓶递回给他,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不起……” “很好,很好,很好……” “呵,”他轻笑一声,没有伸手,“我知道了。” 他的背后瞬间墨云翻涌,阴风阵阵,遮住了银月光华。 “既然如此,花瑶夏,”他背过身去,墨发飞扬,身影竟然有些寂寥,“你自由了。” “不!”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失去他的预感,迸发出全部力量扑向窗外,“别走!” “小花!”谢柔死死抱住我的大腿,“别冲动!” 我的半个身子悬在空中,扑了一团风。 如果不是谢柔拉住了我,我也会像她一样,直直从高楼上坠下去。 乌云散去,我怀中只余一轮明月。 他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 我无力地瘫在原地,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量。 明明无数次地期待着这一刻到来,明明无数次地想要挣脱他的禁锢获得自由,为什么这个结果真正来临的时候,心会这么痛? “小花……小花?”谢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忽近忽远,“你别吓我啊小花!” 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沉沦进无边无际的虚空里。 …… “她只是过于劳累,思虑过重,所以陷入了沉睡之中。她的身体很健康,没有其他问题……”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孩子?体检根本没有显示……” 我悠悠转醒,看到谢柔正在和医生说话。 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倒,她明明刚醒来,身体还那么虚弱,可还要照顾我…… 我抿了抿唇,支起身子:“小柔……” “你醒了?”谢柔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不顾自己还在和医生讲话,连忙来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水:“来,先润润喉咙再说话,你睡了十二个小时,太阳都晒屁股了!” “哦对了你饿不饿?”谢柔把水放下又转过身去端起一个碗,“我去买了点粥,先垫垫肚子,你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买。” “啊不行……”她又把那个碗放下,“粥是早上买的,已经凉了,不能给你吃这个。你等着,我现在去给你买热乎的……” “小柔,”我拉住她的手,“不急。” 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病房空荡荡,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你先告诉我,你刚才和医生说的是什么?” “咳……”她有些为难地别过头去,“你都听到了啊……” 谢柔平时不是这么扭捏的人,她这么遮遮掩掩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深吸一口气:“没关系,我能承受住的,你告诉我吧。” “那我说了啊,你要挺住,”谢柔犹豫片刻,还是告诉了我真相,“你的体检报告没有显示你有怀孕迹象,也就是说,你的孩子在医学上是不存在的……” 我呆住了。 “你别急啊,”谢柔看着我的样子立马慌了,“医学也不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对吧,你还是有希望生下孩子的,你、你能感受到孩子的动静么?” 我摇了摇头。 哪怕从我和萧禹行第一次的时间算起,这个孩子最大也就一个月,不可能会在我的肚子里有什么动作。 而更加可怕的是……这个孩子太强大了。 不论我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怎么样,它永远安安静静,根本不像一个脆弱的只能由母体保护的胎儿。 医学检测不到它,那我怀胎十月,拼命保住它又有什么意义? 生产这一道难关就没人能帮我度过!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大着肚子在医院生下一个鬼胎,然后被所有人当做怪物吗? “小柔,”谢柔小心翼翼地摸上我平坦的小腹,“有没有可能是,他又骗了你一次,你根本没有怀孕?” 第二十五章 发现异常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 他之前态度那么强硬地要我打掉孩子,我怎么求他他都不同意,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来骗我? 谢柔神色有些复杂:“你……这么相信他?” “那你昨晚为什么……选择了我?” 我垂下头,长发落了下来,遮住我的眼睛。 昨晚他离开时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又忽然出现在我眼前。 “他想打掉孩子,而我想让孩子活下来……”我喃喃自语,“我只是想让孩子活下来……我不想让他离开……” “小花……”谢柔抱住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逼你做选择……” “不怪你啊,”沉淀了一晚的眼泪落了下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想要的,他给不了。 我太贪心了。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柔依旧一遍一遍在说对不起,我感到有些不对劲,抓住她的衣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太反常了,她不该这么愧疚。 谢柔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忽然想起一个被我遗漏的关键性问题:“小柔,你是怎么知道那瓶药是堕胎药的?” 她为什么正巧能在那个时间醒来,正巧说出了那瓶药是堕胎药? 太巧合了! “我……我好像,中计了……”谢柔背过身去,“昨晚有个人在我耳边说有人让你喝堕胎药,我就醒过来了……” 居然是这样! 我仿佛被雷劈过一样,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萧禹行那么生气的原因。 “别听他们的话……” 他们…… 他一定知道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那人在向他挑衅! 他都已经提醒我了! 原来他当时一直盯着病床,并不是看病床上的谢柔,而是看谢柔身旁那个隐藏的鬼! 他气得不是我不信他,而是气得我信了他仇家的挑拨! 我为什么……昨晚不能多信他一点! “蠢死了!”我双手紧攥,用力向下锤,“夏瑶花你怎么这么蠢!” 为什么不能动动脑子,搞得自己一次又一次陷入别人的圈套里! “小花!”谢柔紧紧抱住我,“怪我,怪我!你不要惩罚自己!” “这次错过了就错过了,我会帮你把他找回来的!” 她忽然放低了声音,悄悄附在我耳边:“我发现我醒来后,开了阴阳眼。” “所以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帮你把他找回来!” 我苦笑。 谢柔永远朝气蓬勃,像个小太阳。 她说要帮我找,那一定会去践行诺言,这点我毫不怀疑。 然而世界之大,萧禹行地位之高……谢柔真的能让他回来吗? 我还记得和附身在方雪君身上那个女鬼对战的时候,我将法力打入她眉心,她说她求的就是这冥王法力…… 冥王啊…… 这怎么会是普通人能够轻易见到的? 我下意识摸上锁骨那朵莲花,却发现莲花的痕迹已经淡到虚无……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和他最后一点联系也要断了…… …… 离开了萧禹行,生活还是要继续。 谢柔坚决说自己身体已经好了,一直闹腾着要搬出来,我们第二天就搬离了医院。好在那天剧组的钱款也打了过来,不然我怀疑医院都不肯放人。 谢柔说要还我出的医药费,不能让我读书没有学费。 我这才发现,时间一晃已经八月中旬了,再过十几天,我就要去另外一个城市读书。 离开了这个城市……是不是和他的牵绊又少了一点? 算了,不想了。 学费的事情就够我头痛了。 “小花,”谢柔和我走在别墅区的小路上,“我觉得吧,要不我把这个房子给卖了,然后跟你一起去帝都读书?你现在怀孕了,需要有人照顾。” “卖房?”我停住脚步,“这是你的家啊!” 谢柔一个人住着别墅,开着奔驰,表面上看起来很光鲜,但我知道,这是她仅有的财产。 如果把房子卖了,谢柔就没有了立足之处,我不想她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 “我这点学费还用不着卖房的地步,你不用……” “小花,”谢柔往前走了几步,也停下来,“你不在这个地方,那我待着还有什么意思?家?呵呵,我早就没有了。” 清晨的风有种恰到好处的凉,一股酸涩涌上我的心头。 我不知道谢柔有着怎样的过往,为什么会住豪宅开豪车还去做滴滴司机,作为朋友,我从来不去揭她的伤疤。然而以谢柔浪荡的个性,她根本留不住钱,我害怕她钱花光了就只能流落街头。 “你再想想……” “别说了,这房我卖定了!”谢柔摆摆手,大步向前走,“姐姐我马上就有钱啦!带你吃香喝辣!” 我只能叹气,谢柔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还愣着干嘛?”谢柔看我一直站在原地,催促着我,“走啊,我们卖房去!” “这么快就卖?”我走了几步赶上她,“你屋子里的东西呢,不要了?” “不要了!” 谢柔豪爽地一挥手:“收拾个铺盖我就出门去流浪,哈哈!” 她铁了心要卖房,我只好跟着她帮她收拾东西,把房源挂上各大网站,转眼就从早上忙到了下午。 “这些你真的都不要了?” 我看着收拾出来那一大堆奢侈品衣裙鞋包,都还崭新,有的甚至连吊牌都没拆,谢柔却叫我把这些都扔掉。 “你把这些卖了我的学费就够了,真的,”我还在试图劝说她,“小柔,你没必要卖房……” “扔了扔了!看着心烦!” “你……” 我忽然顿住,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股熟悉的阴冷的感觉又窜上我的脊背,与前几次不同的是,我能明显感到那股邪气再往我的腹部游走…… 腹部! 我的孩子,在吸收那股邪气! “药……”我一下摔落在地上,颤抖着双手,看向谢柔,“给我药……给我那瓶药!” “什么、什么药?”谢柔被我的样子吓懵了,赶紧过来扶住我,“我先打120,小花你撑住!” “不用打……120……”我制止她,“给我……他的药……” “那瓶药!”谢柔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在一团乱的房间里到处翻找。 “药……药……药!”谢柔把她的lv老花包翻的乱七八糟,力气之大几乎快要把这个包给扯烂,“我记得我收起来了,怎么找不到……怎么找不到!” 那邪气每在我身体里游走一寸,就仿佛有万千毫针在我的骨头上刮。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哀嚎出声,减少谢柔的恐惧,但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濒临一个绝境,随时可能崩塌。 “我在找,我在找!”谢柔头也不回地安慰着我,“小花你挺住,小花你挺住啊!” 我……快挺不住了。 经历了这么多次意识的崩溃,我仿佛对这种眼前一黑的场景有些熟悉了。 我很清楚我身体里的弦快要崩断。 但我不甘心。 每次在我绝境之前,他都会出现……这次他还会来吗…… 巫月说莲花是生死相连的印记啊…… 我要撑住,我要撑到他来的那一刻…… 清凉的液体灌入我的嘴唇,一股清气在我体内化开,立刻将我身体里游走的邪气逼得退让。两股力量你争我赶,清气占了上风,邪气逐渐消亡,我渐渐好受许多,第一时间睁眼就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踪迹。 谢柔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小花?你醒了没有?好点了吗?” 我心中涌现出一股浓浓的失望。 这股失望太过明显,连谢柔都注意到了,她知道我想起了谁,没有多说什么,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小花,我一定会帮你找回他的,一定!” 我心中却很清楚,他会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第二十六章 莲花消失 我喝了药之后没过多久,就感觉到腹部一阵异动。 我猛地想起刚才我的孩子吸收了一部分邪气,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腹部护住它。 我刚把手搭上去,腹部的动静就停止了。 我再把手拿开,肚子也是安安静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不是我已经发现了邪气已经被他吸收,我简直要怀疑这次胎动是一场幻觉。 一个月大的胎儿会胎动! 天方夜谭! 我试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活动两下,肚子却再也没有任何异样。 谢柔看到我这怪异的行为,三两步过来把我摁回沙发上:“你好好休息,看着我收拾就行,别乱动了!” 然后她惊讶地看着她的手掌心,又看了看我:“你出了这么多汗?” 她转过身去找了一套衣服,把我推进浴室:“快去洗个澡,别感冒了!衣服先凑合着穿。” 没过一会儿我就躺在了浴缸里,对她的雷厉风行只能无奈一笑。 我慢慢擦洗着身体,洗到锁骨的时候忽然发现,那里的印记几乎快消失了。 如果不是非常仔细地查看,根本看不出那里曾经有过一朵莲花。 我垂眸,继续向下,发现我上半身的龙鳞纹也都完全消失了,如果现在被人推倒在地,根本不会有人看见我身上的鳞片纹路。 多希望这些龙鳞纹能够留下……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海出现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我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就是摆脱这些可怕的纹路,现在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当我从镜子里看到我光洁的右锁骨,我又沉默了。 他留下的印记正在消失……像是他从没有来到过我的生活里。 我想留下……他曾经来过的证明。 哪怕那些东西,从前给我带来了许多痛苦的回忆。 …… “小花!你好了没?”不知过了多久,谢柔来敲浴室门,“待会儿有人来看房,你得快点出来。要我进去帮你吗?” “不用了!”我连忙拒绝她,从温凉的水里站起来,拿着浴巾擦干净身体,拿起了她塞给我的那一套衣服。 那是一条……裙摆及脚踝的红色长裙。 我从来没有穿过裙子。 因为对容貌的自卑,我从小到大只敢穿长衣长裤,盛夏也不例外,每天都把自己捂得一身汗。 谢柔倒是很多次鼓励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我一直都不敢尝试,只敢战战兢兢地活着。 我抱着长裙对着镜子站了许久,最终还是穿上了它。 这条长裙线条简洁明快,没有多余的装饰,版型却非常精巧,正好勾勒出我窄小的腰身和高瘦的身材。 我很少出门,皮肤本来就很白,在这浓艳的红色的衬托下,皮肤更是白到发光。 裙褶自然下垂,我一转动就仿佛盛开一朵盛放的牡丹。 我从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动人,仿佛从一只丑小鸭,蜕变成了优雅的白天鹅。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确确实实存在过,我几乎就要以为这是我做的一场美梦。 他给我种下了龙鳞纹,却也帮我解开了它。 我终于可以不再自卑,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可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印象里只剩下丑陋的、懦弱的、爱哭的我。 不管我变得再美、再自信……他都不会回来。 “哇!小花!”我一走出浴室,谢柔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我就知道你穿这身肯定好看!” “啧啧啧啧,来给姐转个圈,”谢柔拉着我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别说是那些臭男人了,就连我都要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了!” 我有些害羞,十分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像是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别这么坐,放松点啊!”谢柔闲不住,又开始纠正我的姿势,“你要学会利用你的优势,美貌也是一种资源!手往这边摆,头可以歪一点,腿别崩这么紧……” 谢柔像是摆弄布娃娃一样把我摆好,又摸了摸下巴:“好像还差点什么……” 她去翻出一套限量版的口红,挑选了几个颜色之后,最终拿出一支正红色的口红涂到了我嘴唇上。 “bingo!”她满意打了个响指,正好在此时,门铃也响了。 “小花你坐着别动,应该是看房的人来了,”她飞快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过去开门,“您好……” 她的话像是被什么掐断停住了,然后从热情满满变成了充满戒备:“请问你们来我家干什么?” 第二十七章 卖房风波 “咳!”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耳熟,“我们就是预约看房的买家,只不过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不要职业歧视嘛!” 我转过头去,看到两身警服,一前一后地站着,后面的人被前面的人挡住,而前面那个人正巧和我对视上了——是刘峰,那个给我拍照的警察。 “夏小姐?几天不见你又更美了,”刘峰朝我走过来,“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我们还真有缘啊,是吧,黎队!” 他朝着后面的人挤眉弄眼。 “你们认识?”谢柔看向我。 我这才发现他后面那个人是黎曜。 黎曜没有回应他,他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看着谢柔,见到我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只淡淡朝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又撇过去,并没有多说什么。 “恩……在剧组的时候碰到两桩案子……” 我看到他们有些心虚。 上次剧组的事情我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总之我没有被牵扯进去,萧禹行肯定在其中动了一点手脚,不然我不可能这几天都没被人来找麻烦。 这次又和这两人碰面,上天保佑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小花,”谢柔发现了我的紧张,走过来把手搭在我肩上,安抚着我,“别怕,都过去了,没事的。” “你们要看就看吧,房子现在还有点乱,卧室不能进,其他地方随便看。”谢柔依然在安慰着我,只随意招呼了一下他们,“看可以,只有一条,不能讲价,放血跳楼价一千万,少一分钱我都不卖!” “行行行,美女,别这么凶,”刘峰嬉皮笑脸和她套近乎,“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谢柔。” 本来已经将目光移开的黎曜又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谢柔身上。 “谢柔?”他反问了一遍,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身影。 “你好,”他主动朝谢柔伸出手,“我是黎曜。” 咦?黎曜会是这么热情的人吗? 我见他两次,他都对我不假辞色,据说对所有女人都是这样,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恐女症。 怎么到了谢柔这里,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我的八卦天线被触动,悄悄竖了起来。 只见谢柔看清他正脸之后,神色有些不自然,扯了扯嘴角之后也伸出手去:“你好。” 黎曜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三秒之后才分开。 这期间,黎曜的脸色如常,谢柔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有些退缩。 “行了行了,楼下你们也看得差不多了,”谢柔明显在赶人,“快上楼去吧!楼上看完就赶紧走,我还要收拾东西。” 黎曜静静看着她:“你收拾东西去哪里?” “关你什么事!”谢柔目光闪躲,牵起我的手往卧室走,“小花,来,陪我收拾东西。” “砰!” 她把门重重一关,隔绝了外面那两人的视线,我隐约听到刘峰的声音,好像是在指责黎曜见到别的美女就变心。 我撇撇嘴,什么变心呐,黎曜当时就是公事公办而已,压根没对我动过心。 为了这个,我还被萧禹行给整了一顿。当然,黎曜也受了不少无妄之灾…… 想到萧禹行,我的心情又低落下去,连八卦都没心思打听了。 在这时,谢柔却主动开口了:“小花,我前未婚夫来追杀我了……” “前未婚夫?” “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小白脸,”谢柔赌气把包一摔,“四年前,他是我未婚夫。” “四年前?”我诧异看向她,“四年前你不是才十六岁吗……” “对啊,”谢柔回忆着往事,神色有些寂寥,“那时候不服气,不想被家里安排婚姻,就逃跑了。这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他们找不着。” 一个在订婚典礼上逃婚的女人,遇到了自己当年渣过的未婚夫…… “你……”我想象了一下待会儿他们又要站在一起的狗血场面,忍不住给谢柔出谋划策,“要不我给你断后拖住他们,你现在赶紧跑?” “呸呸呸!”谢柔满血复活,双手叉腰,“这是老娘的房子,跑什么跑!要滚也是他们给我滚!”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过你提醒了我啊,我不能怂,”谢柔把手放在门柄上,“不就是年轻时候犯了点错吗,好女儿志在四方,不为爱情掉眼泪!” “轰!”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谢柔和我对视一眼,沉着安慰着我:“小花,你还有身孕,别出去。我去看看,安全了你再出来。” 她说完就一个闪身出去了,同时不忘把门关紧,把我保护在房间里。 我的心揪了起来,忍不住凑到门边去听外面的动静。 “听说这里有人要卖房?” 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刚才敲门没人听,我就直接把门砸了,不介意吧。” “现在不卖了,”谢柔明显压抑着怒气,“你请回吧。” “哪有你这样说话不算话的!”那个醉酒的人像是酒精上头,一下就激动了起来,“老子敲门半天,你浪费老子多少时间?我分分钟上百万的账要处理,你赔得起吗!” “关我屁事!我的房子,我说不卖就不卖!” 谢柔下了逐客令,那边却显然是不打算听:“嘿你这臭娘们,给老子等着!” “喂,辉哥!我小张啊,我看中一套房子,在你家附近,那人不给卖,还是个妞……什么,你现在就过来?哎呦太好了太好了,哥几个一起好好教训那小娘皮!” 辉哥?我一下就警醒过来,会不会是夏锦辉? “你给我等着!”那人牛气冲天,“我辉哥马上就带人来了!” “等个屁!我管你灰哥白哥,给老娘滚出去!” 接着我就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谢柔走回房间,边揉手腕边打开门来:“真不禁打,我筋骨还没活动开呢。” “没事了小花,”她安慰我,“就一个小混混。” 我透过打开的房门,看到二楼的走廊上,黎曜和刘峰正斜倚在栏杆旁,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出手攻击的姿态。 二楼摆出这姿势有什么用啊…… 我没仔细想,而是提醒谢柔:“他刚才说的辉哥很有可能是夏锦辉,你要小心。” “嘁,那个人渣。”谢柔十分心大得继续收拾东西,“来吧来吧,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不安。 果然,没过几分钟,门口又出现一阵巨响。 卧室的门开着,我正好能清楚看到谢柔别墅的大门直接被砸瘫了,门板被一群小混混七八个人踩在脚底下,趾高气昂。 “卖房?”领头的夏锦辉右眼蒙着一块黑布,邪邪一笑,“哥几个,给我砸了!” 他的小弟也气焰嚣张:“砸了!” 他们二话不说就开始摔屋里的东西,谢柔冲了出去:“都给我住手!我报警了!” 她恶狠狠地威胁着他们:“你们谁敢上来,就等着蹲局子吧!” “蹲就蹲!哥几个还没怕过谁!”一个小跟班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警察?我呸!被老子按在地上打的货色……” “你再说一遍。” “谁?谁!”那个小混混经历了上次萧禹行的事情,吓破了胆,“谁在装神弄鬼!” 我抬头看向二楼,黎曜伸手摘了警帽,双手撑在栏杆上,一个翻身就从二楼轻巧落地,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动声色地将谢柔挡在他背后,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你刚才不是还要把警察按在地上打吗?” “我就站在这,你们一起上吧。” 第二十八章 迷雾重重 看到黎曜出现,那群小混混明显放松了下来。 “不过是个人啊,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发现站在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他们无法看见的萧禹行之后,胆子明显又壮了起来:“口气这么大,也不怕熏着自己。” “上啊!”那个人有点小聪明,躲在人群煽动着自己的同伴,但是没有人上钩。 “哈哈,”谢柔忍不住笑出声,“一群怂货。” 夏锦辉最是受不得激将法,第一个站出来,一挥拳就朝黎曜的脸上打去,黎曜轻松闪开,直接将他的手给拷到背后,我听到一声清脆的胳膊脱臼的声音,一个过肩摔,夏锦辉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辉哥!” 一个小混混想上前去扶他,夏锦辉硬是甩开他自己站了起来。 “啊啊啊——”夏锦辉仅剩的那只左眼红得快要滴血,“别管我!他妈的,你们都他们给我上啊!” “上!”一群小混混互相看了看,带着点犹豫蜂拥上前,因为看到夏锦辉的惨状,没有了刚才砸门的那股气势。 一盘散沙,很快就被黎曜解决,整个过程快的不可思议,连一分钟都不到。 瞬间一屋子都在哀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开了家私人医院,收了一群伤患。 刘峰这时笑嘻嘻地从楼上走下来:“今天来这一趟可真值,我好久没见人敢惹黎队了,黎队可是全军比武连续三年的格斗第一,居然有人敢惹他?” “咳!” 谢柔忽然重重地咳嗽一声,转眼就想逃,被黎曜一把按住肩膀:“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和我交代?” “我不是,我没有,你认错人了!”谢柔装傻,拉我当挡箭牌,“你们房子也看了,人也打了,这群人算入室抢劫吧,交给你们人民公仆处理了!我和小花去找人把门给修了!小花,我们走!” 黎曜松开手,谢柔迅速地拉起我就跑,夏锦辉却在这时看到了我:“夏瑶花?!” “你这个贱人!居然帮外人来对付家里人!” 谁跟你是家里人! 我从小到大,你们有把我当家里人看过吗! 谁家会不给家人饭吃,不给家人看病? 我没理他,越过他走了过去,谢柔更是转过身对夏锦辉比了个中指。 “人贱有天收,你这么贱,你造的孽早晚会遭报应……哦不对,报应已经来了!” “你最好别给我再见到你!”夏锦辉眼神怨毒,新仇旧恨堆在一起,我想我这次是不能躲过去了。 我决定狐假虎威:“诶,你来了啊?” 那群小混混看到我对空气打招呼,回忆起曾经被萧禹行支配过的恐惧,纷纷哭爹喊娘:“大仙……大仙!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哭个屁!”夏锦辉瞎嚷嚷,“要是她真那么能耐……唔!唔唔唔!” 我悄悄掐了一个禁言术,直接让夏锦辉变成了哑巴。 为了更有震慑力一点,我又放了个小惊雷术。 雷光在他额前蔓延,转瞬就在他头发上燃烧起不大不小的火焰。 “老、老大……”一个小混混愣愣地扑上前来,“老大,你着火了!我帮你灭了它!” 他猛地朝夏锦辉额头击打,夏锦辉被他打得直翻白眼,这滑稽的场景看得我差点破功笑出声来。 戏还没做完,气势不能弱。 “你要是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就继续说吧。”我努力去学着萧禹行平时的气场,却只学出来三分像。 但这三分也把这群人唬得不行,刘峰和黎曜看我的眼神也有些诧异。 我戳了戳谢柔,她心领神会:“小花别磨蹭了!再晚我们就买不到东西了!” 她拉着我飞速离开了别墅,走出好一段距离之后,我和她相视一眼,两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刚才你那鬼老公根本没出现吧,”谢柔一副我看穿了这一切的表情,“老实交代,你背着我拜了哪个江湖道士为师!” “我没有拜师……”我低下头,在路边买了一杯奶茶,咬着吸管,“是他教我的。” “小花,对不起……”谢柔歉疚地看着我。 我垂眸,没有说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了,责怪她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多伤害一个人而已。 更何况,整件事的主因还是在我。 要是我多信任他一点…… 因为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我和谢柔一路上都再没怎么说话。 我们买好新的大门运回去之后,发现别墅里已经空了,有一个人坐在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 夜色模糊了他的脸,我们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个人是黎曜。 “你怎么还在这里?”谢柔说话很不客气。 黎曜呼了一口气,白烟萦绕在他身边,看不清他脸色:“给你守门。” 谢柔皱了皱眉,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烟扔到地上踩灭:“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黎曜抬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又低下头:“你走之后。” 谢柔沉默了。 我悄悄地走远,把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这两个人。 有些无聊的我拿起了手机,刷起了我很久没看的新闻。 但是出现在我手机页面上的那些新闻,越看我越觉得诡异。 “城西村口老人死而复生,其子称见到神仙” “护城河现无名女尸,无人认领” …… “女星方雪君火灾逃生:绝境锻炼了我” 方雪君? 她还活着? 我点开新闻,看到屏幕上她的照片艳光四射,我特意看了她的手臂,也完好无缺,没有留下任何被撕咬的伤痕。 怎么回事…… 我仔细又看了看她的照片。然而我越是仔细看就越是觉得浑身发毛,这个方雪君的嘴角弧度和眼尾弧度都像是用尺子量好的,精准刻意到可怕,虽然在笑,却一点不像个活人。 巫月那帮势力,对她做了什么? 整个事件都处于迷雾之中,而我处在迷局里,只揭开一个小角,就足以把我逼得好几次绝望,身处漩涡中心的萧禹行……又顶着什么样的压力? 这个势力,甚至不惧当面和他对峙,敢在他在的时候就潜进谢柔的病房挑拨我和他的关系…… 这是吃定了他降临人间会被削弱法力吗!还是吃定了他受伤后实力削弱? 萧禹行…… 我摸上我右锁骨的那朵莲花,遥望着夜空。 我想见他。 我想知道他现在状况好不好…… 可他再也不会乘风而来,出现在我面前了。 第二十九章 肆意报复 “你不用再来了,这个房子我不会卖给你。” 谢柔那边的动静顺着风飘进我耳朵里,我忍不住朝那边看过去。 谢柔明显有些激动,黎曜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为什么?” “没有原因!不卖就是不卖,我不想再和你有一点交集!”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房子!” 谢柔甩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去:“黎曜,放过我吧……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黎曜一把抱住了她。 我默默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继续看着天上的星星。 …… “想什么呢!”我正看星星看得出神,谢柔忽然走了过来,坐在了我旁边。 “没什么,”我深吸一口气,“你们聊完了?” “聊完了……”谢柔十分洒脱,“也没什么好聊的。我和他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硬凑在一起也没意思。” 两个世界的人…… 我和萧禹行……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真正的,物理意义上的两个世界。 谢柔和黎曜同在人间还能够再相逢,而我呢,我要去哪里把他找回来? “行了行了,别为姐伤心,”谢柔误会了我的表情,揉了揉我的头,“走,我们去喝酒!” “我不喝……” “啊对,你怀孕了不能喝酒,”谢柔还没喝酒整个人就已经有了三分醉意,“那你看着我喝!” “今朝有酒今朝醉!遍地美男陪我睡!”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美男都归你!” 我哭笑不得地听着她念这些乱七八糟的口号,默默坐在身边看她一罐又一罐开着啤酒。 喝到最后她也不说话了,醉眼朦胧,眼眶里还有一些湿意。 她拉着我的手,像个无助的小孩:“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我是不是一直在犯错……当年毁了他,现在又毁了你……”谢柔说着说着,抱着我大哭起来,“我的人生就是个错误!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谢柔,脆弱彷徨,没有了那股自信潇洒的朝气。 一定是今天黎曜的出现,勾起了她不愿意想起的过往…… “不是这样的……那件事不怪你。正相反,”我回抱住她,“你拯救了我的人生。” 如果不是谢柔,早在那一年被小混混堵在墙角的时候,我就已经自杀了。 谢柔安静了下来,却仍然趴在我怀里。 我能感觉到她还在默默流泪,但是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 “小花,”她嗓子有点哑,“谢谢你。” 她抬头看了一下钟:“已经十一点了,我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好。” 我们并排走了一会儿,夜风吹得我竟然觉得有些冷。 走到拐角处,夏家的别墅出现在眼前。 别墅灯火通明,空置了半个月的地方终于有了人气。 但这人气,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花,今晚和我住吧!”谢柔也看到了那些灯火。 这些年来,她最是了解我在夏家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所以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护着我。如果是平时,我肯定会避开夏家人的锋芒,和谢柔一起住。 然而……我今晚想回去,想看看萧禹行……今晚还会不会回来。 尽管我知道,他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我还是想去试一试…… “不用了,”我拒绝了谢柔,“早晚要面对的。我回去住,明天早上来找你。” 夏锦辉这个人,我应该还能对付。 “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谢柔也没有阻拦我,她手机亮了一下,收到一条短信,看完短信后她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我们在岔道口别过,我走进了夏家别墅。 没想到我一踏进大门,就被两个藏在周围的彪形大汉给捆住双手,捂住口鼻。 然后我听到一个久违的,让我本能感到害怕的声音。 “夏瑶花,你出息了啊。” ——大伯母,回来了。 我原以为宅子里只有夏锦辉,只要我躲得够快躲到那张拔步床上他就不敢来惹我,他小时候往拔步床上丢什么死什么,从此再也不敢靠近那片区域。 没想到大伯母居然也回来了! 我这真是自投罗网……今天这场硬仗,我还没打就已经惨败! 我偷偷聚起法力,却发现我的身体里并没有法力流动了…… 下午那场对夏锦辉的整蛊,已经把我所有的法力都用光。 我猛地想起那朵莲花,我的法力都来自于萧禹行的赠予,只有依靠他,我才能够使用法术! 说到底,我心心念念的想要变强,不过是个笑话! 我的法力来自于他,我的法术来自于他,能让我战胜敌人的东西,没有一项来源于我自己! 我绝望地低头,夏锦辉却狠狠提起我的头发,痛得我几乎头皮都要撕裂。 “妈!”他扭曲狰狞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弄死这个贱女人!” “妈!这个贱女人!毁了我一只眼睛!” “我要让这个女人血债血偿,把她的两只眼睛都挖掉!” “辉儿,别急。”大伯母抬了抬手,“我让她有更好的去处。这丫头不毁容之后,姿色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大伯母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比钢刀从我身上扫过还让我心颤。 比起大伯母,我宁愿看夏锦辉在我面前发狠。 从小到大,大伯在家一直不苟言笑,大伯母笑意盈盈,夏锦辉凶神恶煞,然而在他们之间,我最害怕的,永远是大伯母。 大伯母的笑,笑里藏刀。 她永远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从小到大,我不知道替夏锦辉背了多少黑锅。夏锦辉打碎了别人家玻璃,顶罪的是我;夏锦辉打了别人家小孩,顶罪的是我;直到夏锦辉强奸了一个少女,我终于不能替他顶罪了…… 我还记得那个少女绝望的眼神,听说她后来自杀了,夏家给了三百万封口费,才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而大伯母割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我身上,骂我不能替夏锦辉顶罪,骂我不能替夏锦辉坐牢。 我怀疑夏家把我卖给萧禹行,也是她的主意。 她从来都是个生意人,没有人算盘打得比她更精。 果然,大伯母喝了杯茶之后,幽幽开口:“龙城张家知道吧,龙城一霸,只手遮天,老张家那个傻子知道吧,三年弄疯了七个新娘,今年据说又弄失踪了几个,张家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要什么给什么,那个傻子折磨女人太凶残,愿意抱张家大腿的人送有点姿色的女人都送遍了。现在有个机会,张家那边连开了好几家会所,需要古董装点门面,如果我们能把这个女人送到张家手里……这三年的销路都不愁了!” “儿啊,”大伯母笑得十分慈祥,“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夏锦辉眼珠一转:“满意!满意!妈,你就是厉害!弄死这个女人之后,我要再买一辆新车!” “那在把她送走之前,你可不能动她……” 我看着这母子二人在我面前有说有笑,心中的愤怒超出了一切。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家人! 我仇恨的目光和大伯母对上,她淡淡瞥我一眼:“她怎么还在这?赶紧把她送到张家。” 她对那两个彪形大汉挥了挥手,我就被带出了别墅,扔进了车的后座上。 就在我感到一切都无力回天的时候,我看到了谢柔! 隔着车窗,我看到她的身影在我正前方五米左右,并且还在朝我走来! “唔……唔!唔唔!”我被蒙住口鼻,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身体去撞击车门,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身边的彪形大汉把我死死摁住,不让我有发出动静的机会。 谢柔一边走路一边看着手机,根本没有注意到路边这辆车!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柔从我面前走过,而我与她只有一个车门的距离! 我想起刚才分别时我说好明天早上会去找她,明天早上她发现我没有来,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她一定能发现我已经失踪了,然而……到了明天还来得及吗? 明天的我,还有没有机会等谢柔来救我! 萧禹行……萧禹行…… 我从未觉得他每次都出现在我身边救我,是如此珍贵…… 但是他……还有可能再次出现吗? 第三十章 张家傻子 车子启动,每前进一点距离,我都觉得离死亡更进了一步。 我安慰自己,没准张家大宅里可以逃脱,然而两小时后,车子使进一个占地庞大的庄园,我一看这个地形心就凉了一半。 庄园一眼看去都是草坪,占地极广,似乎是一个高尔夫球场,往后是几栋独立的小洋楼,彼此之间只有一些灌木,连一些高大点的树木都没有。 即使我从被关押的房间里跑出来,我也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这庄园这么大,想用双脚跑出去更是难如登天! 唯一奇怪的是,整个张家的庄园仿佛是个多边形,草坪不是常见的方形和圆形,而是一个八卦图的正八边形。 这个张家……有什么门道在里面? 还没等我细想,我就被粗暴地拎下车,两个高壮的保镖一左一右像是提鸡仔一样把我提进了庄园最左边的一栋楼,我被丢到一个装修平平的房间里,那两人用力关上门,把我关在了房间里。 房间看样子是客房,除了枕头被褥什么都没有,连窗户都早已被封死,红木地板上有些更深的颜色纹路,我凑上前去一看,发现是洗不脱的血迹…… 这个房间,曾经关押过很多人,并且还有人曾经在这里寻死! 我抬头一看,天花板上挂着八卦镜,西南角墙角顶上还贴上了符纸,上面写着我看不懂的符咒。 我绝望地坐在那张床上,体会到了和那些想要寻死的女孩一样的心情。 这是一条绝路,根本没有办法逃脱魔爪。 如果……如果我还有法力的话,还可以勉强试一试。 可现在,我连法力都失去了。 只能期盼着谢柔能够早点发现我的失踪,毕竟马上,我就要和那个傻子正面相对了! 我在那张床上枯坐了许久,却许久都没有想出办法。 屋内什么都没有,窗户也早已被封死,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体有些疲惫,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人用钥匙打开了。 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格外清晰,清晰到令我毛骨悚然。 一个“巨人”走了进来,人无比高大,几乎有两米高,走进来甚至还要低一下头。 他面色青黑,嘴角还挂着几滴恶心的口水。 “嘿嘿……”他目光混浊,手背青筋暴起朝我抓来,我没办法闪躲,用力把枕头扔到他身上,谁知道他把枕头一抓,撕了个粉碎! 这个人就是张家那个傻子吗? 我要怎么才能对付他! “砰!”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窜出一个人,猛地给了他一个闷棍! 那傻子在我面前倒下去,露出身后一张扭曲的脸: “妹妹啊,哥哥我带了几个人来让你爽一爽……” 居然是夏锦辉! “你来干什么!” 我不相信夏锦辉来这里会干什么好事! “我弄死了这个傻子,明天张家人就知道是你杀了他们家的独苗,你从此之后会过得生不如死……” 夏锦辉的独眼闪着邪佞的光:“仅仅被傻子折腾有什么意思呢……我的好妹妹,应该试一试张家的刑罚啊!” “当然,在这之前,哥哥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兄弟们,进来吧!我这妹子养得还不错,你们不亏!” 一群彪形大汉闯了进来,脸上都挂着淫笑,五个人围做一团,朝我逼近,其中一个人踢到了躺在地下的傻子的身体,还十分嫌弃地踩了一脚。 “这个傻子平时对兄弟几个也是非打即骂的,兄弟们身上没少受伤,今天哥几个就玩玩他的女人,也就当是帮他这么久收的报酬……” 他们猴急地脱掉自己身上的衣物,我不断地往后缩,一直缩到墙角,退无可退,身体不住地颤抖。 忽然,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因为那些赤身裸体的男人,而是因为他们的身后,那个张家傻子又站了起来! 他整整比这群人高出一个头,站在后面特别显眼! 但是他不是已经被这群人杀死了吗? 怎么会复活了! “嘿,辉哥,你看这妞怕了!” 那群大汉还不知道他们身后的危机,纯粹以为我被这个场面吓到说不出话来,夏锦辉更是得意洋洋:“这个贱人!等你们完事之后,把她的两只眼睛都给我挖下来!” “小菜一碟!辉哥你等着吧!” 他们狞笑着朝我扑过来,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傻子直接随手抓起一个人,那个人连尖叫都来不及,就硬生生被他从头骨开始撕成了两半! “下雨了?哪来的雨?”夏锦辉奇怪地摸了摸脸,然而他摊开手掌,只看到了满眼的血! “血!” 他大叫一声,所有人都转过身去,看到了那个人被撕成两半的身体和掉落一地的脏器! “啊啊啊——”夏锦辉疯狂大叫,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反而第二个被傻子拎了起来,也是毫不留情地把他撕成了两半!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终于,所有人都被这个傻子像撕一张白纸一样撕了个干净,鲜血淌了满地,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的地面,墙上、床上也到处都是飞溅的血点,脏器和尸体堆成一堆尸山,这场景宛如炼狱。 那个傻子在原地呆滞了一会儿,开始一步步向我走来。 鲜血随着他的走动急速流淌,汇入小小的沟壑里,最终居然形成了一个阵法! 我看到的那些残留的血迹,根本不是打扫没有清理干净,而是因为那是一个阵法! 这个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转眼间,傻子就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尽力向后缩去,然而这已经是死角中的死角,我退无可退,无论从哪方面看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没有了法力的我空有手诀,却毫无还手之力,我想了想,要不要在傻子撕碎我之前先撞墙自杀? 可我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傻子的手朝我伸过来了。 我咬咬牙: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我离墙远了一点,对准了窗框的尖角,暗暗积蓄着力量,心中默数着:一……二……三! 我用力一撞,却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里。 “花瑶夏,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 我又见到他了……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 和好如初 我窝在萧禹行的怀里,心中涌起千言万语,一时不知道如何言说。 “尊上,是一具无魂尸。” 一个男声忽然开口,把我吓了一跳。 尽管还留恋着他的怀抱,但我还是从萧禹行的怀里挣脱出来,红着眼睛看向对方。 对方长得十分儒雅,身上一股书卷气,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笑眯眯和我打招呼:“夫人好,我是秦广王景逸。” “你、你好……”我手足无措, “行了,”萧禹行主动把我揽进怀里,“你先查看这里,待会儿和我汇报,我把她送走。” “是,尊上。” 我这才发现因为挣扎和这血腥的场景,我身上已经脏得不能看,好裸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萧禹行转瞬间就带我回到了夏家的别墅,他把我放下,转身就要离开,我连忙抓住他的手:“别走!” “你别走好不好……我、我很想你……” “我还有事要忙,”他一拂衣袖,“你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却忽然在这时候哑口无言了。 “我……我上次不该误会你……”我感到我又开始掉眼泪了,但是我没有去擦。 我再次抓住他的手:“我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花瑶夏,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 他又一次把我的手挥开,我干脆扑到他身上,整个人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知道我错了……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原谅?”他轻笑一声,“那我要你打掉这个孩子,你能做到吗?” 他略带嘲讽地看着我,双眸犹如一泓深潭。 “我……”我感到有些难堪。 我双手抚上我的腹部,我感到萧禹行的目光在注视着我,他在等待着我做出选择。 然而我……做不到放弃这个孩子。 “可不可以……换一个要求……”我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哀求看向他。 他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快到让我几乎看不清:“呵,原来在你眼里,这个孩子一直比我重要……” “因为它是你的孩子!所以它对我无比重要!因为你啊!因为我爱你啊!” 我情绪失控,疯狂吼出这些话,当这些话被说出口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迅速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失态。 萧禹行笑容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知道了。” 知道了? 仅仅是知道了? “所以……你会留下来吗……”我抛弃最后一点自尊,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别再走了好不好……” 我好像听到他叹了口气,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等我。” 他留下这两个字,又消失在我面前。 一切都了无痕迹,如果不是身上一片狼藉,我简直要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我坐在床上,心情又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他真的会回来吗…… 不对! 夏瑶花,你说好要相信他的呢! 怎么现在又开始怀疑起他来了! 胡思乱想一会儿之后,我拖着疲累的身子,去浴室清理这一身血迹。 刚脱下衣服,我就发现锁骨上那朵莲花,又变得鲜亮了起来。 我摸上那朵莲花,越看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 是真的对不对? 他真的回来了! 尽管疲累无比,我一夜躺在床上,却还总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入睡,就连梦里都是他的影子。 梦里他解开了我的衣服,双手抚上我胸前,缓慢揉捻,带来一股酥麻,我的下身自动蔓延出一股湿意…… 这个梦怎么这么真实…… “我又梦到你了……” 我嘟囔着,他的手指顿了顿,猛地重重揉搓一下:“不是梦。我回来了……” 某个熟悉又陌生的物体瞬间刺穿了我的身体,让我从半梦半醒中惊醒过来。 我睁开眼,正对上那熟悉的笑容。 我羞红了脸,想到刚才的梦话被他听到,害臊地不行,直往他怀里钻,不敢抬头看他。 “夫人不是很想我吗?”他按住我的肩膀,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调侃笑意,“现在怎么不多看几眼?” “嗯……啊……”他说话的同时下身还不停耸动,我被他撞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是破碎的呻吟。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地按住他:“孩子……不要伤到孩子……” 我看到他的眼神暗了一瞬,然后俯身在我耳边:“放心,我会有分寸的……” 他把动作放缓,轻轻地抽动,双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我胸前背后画着圈。 这缓慢放大了我的每一寸感官,我从未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他的存在,每一点的前进或后退,都能激起我的一阵颤栗,积累起一阵阵酥麻,却又总是不能让我的快感得到释放。 “求你……求你……”这感觉太磨人了,我被欲望折磨得说话都带了哭腔,迫切地哀求着他。 他低低地笑了,嗓音像是醇香的红酒,一口就让人沉醉其中。 “这可是你说的……”他劲腰一挺,加快了进入的节奏,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之后,我哭喊地嗓子都已经沙哑,他终于深深地释放在我体内。 而夜,还很长…… 第三十二章 幸福定义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身边并没有他的影子。 我难以控制地涌起一丝失望。 大概每个女孩都曾幻想过一觉醒来之后爱人就在身边的场景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幸福就是,我醒来之后,阳光与你同在”。 但是萧禹行的特殊职业和……种族,并不能让我享受到这种幸福。 够了,夏瑶花,我对自己说,你别太贪心。 昨天那个张家那么多异常,还有他们几次三番提到的无魂尸,萧禹行现在肯定是去处理这些事情了。 他很忙,昨天能够回来那一趟,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我回忆起昨晚的温存,和难得的和谐的床事,心情又慢慢好了起来。 “嗡嗡嗡……” 床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昨夜我身上的东西全部都被收走,而我现在却发现,它们都好好待在床头,一样都没有少。 是他做的吗…… 想到这个可能,我的心就比蜜还甜。 荡漾了一会儿之后,我伸手接通了电话:“小柔,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谢柔没好气地数落着我,“我等了你一早上,现在都中午了,为了等你,我都没出去吃饭!你这个懒猪,太阳晒屁股了都不起床!” “我错了我错了……”我赶紧顺毛哄着她,“我现在就过来,下次饿了就出去吃嘛,你的胃病就是这么饿出来的……” “不吃外面的,我要你亲手给我做!”谢柔顺杆往上爬,“辣子鸡、凉拌菜、肉末茄子……” “好好好,我给你做。”我哄了她几句,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也笑起来,仅剩的一点郁结也都消散了。 有爱人有朋友在身边,这种生活怎么能说不幸福呢?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龙鳞纹仍旧在消退,好像我每次和萧禹行咳……那啥之后,龙鳞纹就会消退一些。 现在那片纹路已经从大腿退到了膝盖附近,我几乎已经是个正常人了,这么小的一片痕迹,看起来也完全没有之前那么吓人。 只是……当我打开衣柜的时候,却犯了难。 我的衣柜里全都是长衣长裤,从前为了遮掩纹路,我巴不得这么穿,然而现在纹路消退了,酷热的天气,我也不想再闷在那些衣物里。 可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纠结许久,最终还是穿上了从前的衣物。 心中想着,待会儿到了谢柔家里,问她借一套衣服吧。 当我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后,忽然意识到一个被我忽视的问题。 大伯母还在家里! 我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更何况,夏锦辉昨晚还死了…… 尽管那是夏锦辉自找的,但我肯定大伯母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她一向把夏锦辉当成命根子,要是她知道她唯一的孩子死了,不知道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打开房门,捏了个法决。 这个小法术也是萧禹行教我的,叫千里耳,但我能力不够,远远听不到千里,顶多只能听到百米左右的动静。 但是在别墅里,这个范围也够用了。 我施展开法术,把夏家别墅上下都探听了一遍,没有听到一丝动静,没有任何人说话或者活动的声音。 夏家别墅是空的? 我抿了抿唇,提前给谢柔发短信说了一下情况,让她五分钟后没见到我就报警,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向夏家大门。 我提心吊胆地一路走过,却一路都畅通无阻,当我终于走出夏家的时候,我松了口气。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对我而言终归是好事。 我走到谢柔家附近,还没到她家的时候,就远远看到她正在朝我这边跑过来。 “你的短信真是吓死我了!”谢柔惊魂未定,狠狠地抱住我,半天没有撒手。 “走,”她拽着我,生怕我下一秒会出什么事,“去我家和我详说,夏家那帮人又对你做了什么……” 我跟着她走进了她家中,安抚着她:“你还没吃东西呢,不是饿了么,我给你做,我们一边做一边说……” 我打开水龙头,洗干净她买好的菜,然后一边准备着午饭,一边和她说昨晚的经历。 “那个老巫婆,居然这么恶毒!”谢柔帮我切菜,一边听一边案板剁得“咚咚”响,“夏锦辉那个人渣也死的好!他丫活该!” “还好你没事……”同时她又心有余悸,“我昨天就从夏家门口这么走过去,都没能救你……要是你那个鬼老公没来,你出了事,我真是……我真是会恨我自己一辈子!”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伸手去擦,结果因为在切辣椒,又把眼睛辣得不行。 我哭笑不得,给她拿了毛巾湿敷着,让她坐在沙发上别动,一个人做好了一桌饭。 等到所有东西都上桌之后,谢柔的眼睛也好了,大口大口吃着东西,狼吞虎咽。 “我家小花做的东西就是好吃,也不知道内谁有没有这个口福,”谢柔夹了一筷子菜,忽然又停下,“诶,小花,你那个鬼老公能吃到东西吗?” “我……不知道啊……”我也停了下来,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 “鬼吃东西是什么样子?”谢柔皱眉,“自从我开了阴阳眼之后,我最近见到的鬼都是惨死的,看起来吓人,其实都不理我。有的鬼我从他们中间穿过去都没问题,你说鬼吃东西是不是直接漏下去了?” “咳……这我怎么知道……” “那你能碰到你的鬼老公吗?”谢柔忽然换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来,和姐说说,你们到了哪一步了?” 第三十三章 闺房情事 “咳咳咳咳咳……”我猝不及防被她这个问题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谢柔连忙给我倒了杯水,我喝了大半杯水之后,这口气才顺过来。 “反应这么激烈啊……”谢柔仍然不放弃追问,“那肯定是已经上过床了。怎么样?和鬼做是什么感觉?器大不大?活好不好?你爽不爽?” 我羞得抬不起头来,推开她:“你别问了,吃饭吃饭!” “我这是为你好!”谢柔言之凿凿,“这关系到你的性福生活!” “那你告诉我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我试图引开话题,果然,一说到这个,谢柔就不自在了。 “我……出去散步,出去散步……” 她打着哈哈,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肯定和黎曜有关。 就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之后都很平静,吃完饭后谢柔说要出去买东西,让我直接把碗丢到洗碗机里。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无所事事地瘫在沙发上,不自觉地又想起了萧禹行。 现在的他,会在干什么呢…… 真不公平,同样是折腾了一晚,我腰酸背痛,他却什么事都没有…… 我想到谢柔问的那几个问题,回想起昨晚的情况,不禁慢慢地红了脸。 “小花,我回来啦!”谢柔在门口喊了一声,然后抱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天太热了。”我含糊过去。 谢柔不疑有他,放下盒子,对着空调猛吹:“哦,确实挺热的,我出了一头汗呢。” 过了一会儿之后,谢柔神秘兮兮靠近我:“来来来,小花,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呀?”我一脸好奇地走过去,结果看到她打开盒子的时候羞红了脸。 “你……你买这些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夫妻之间,床上运动的和谐也很重要……”她此刻化身老流氓,拿起各种球型、柱型物体给我解说,滔滔不绝,要不是我打断她感觉她能够讲三天三夜。 “别说了!”我又羞又燥,“我收下,我收下!” “嘿,这才是姐姐的好小花嘛~男人啊,在床上就只顾着他们爽,我们也要学会让自己爽起来!” “小花啊,我之前不小心拆散了你们,这些就当做是给你赔罪了!”谢柔朝我拍着胸脯,“相信我,用了这些,你们夫妻生活质量一定会提高!” 谢柔硬把东西塞给我,我只好抱着那一堆东西做贼一样回去,幸运的是,别墅里大伯母依旧不在。 我刚把心情放轻松,结果一打开房门,正好看到萧禹行坐在我房间的书桌前办公。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我:“回来了?” “恩……”我机械地点点头,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我……我去帮谢柔收拾东西了,没有乱跑。” 我下意识地汇报了自己的行程,结果刚说出口就听到他一声轻笑。 “我没怪你,”他似乎心情挺好,朝我招招手,“过来吧。” 我迈着小碎步一点一点挪过去,手心紧张地都出汗了。 “花瑶夏,你藏的是什么?” 他敏锐地发现了我背着的双手,我扭扭捏捏:“没什么……” “给我看。”他不容拒绝地伸过手来,我纠结许久,最后还是把手里的盒子交了出去。 他生活在冥界,应该看不懂这些现代的玩意儿吧…… “跳.蛋?震动.棒?”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让我看看还有什么……恩……” 这两个词从他低沉的声音里说出来真是分外羞耻,我跳起来去抢他手里的盒子:“别说了!还给我!” “还给你?好啊……”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把抱起我,把我压在床上,“你想用怎么样的方式还给你?” 他打开那些玩具,低低的“嗡嗡”声羞得我脸红心跳,更脸红心跳的是他拿着玩具的手已经探进了我的衣服里:“是还在这里?还是还在这里?” 我经受不住刺激,发出暧昧的喘息,他的巨物趁机进入了我的身体…… …… 结束之后,他仍然抱着我,只是我的头埋在他胸膛里,看不清他表情,只能看到他头顶那明亮的月光。 “过几天我不会过来了,那边有事要忙,”他好听的声音像是琴键一样敲在我心上,“你大伯母那里我解决了,这片区域我也加派了鬼差,你这段时间只要不乱跑,就不会出事。” “恩。”我淡淡应了,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大伯母的事情果然是他出手了…… 才刚刚和他相聚,才刚刚发现他的好,我们就又要分开…… 他像是听出了我的情绪,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睡吧。”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眼角却悄悄地流出泪来。 第三十四章 好自为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果然他又不在身边了。 然而我昨晚却难得睡得很好。 也许是他一直抱着我,有他的气息在,我就算再怎么胡思乱想,也感到安心吧。 一连几天我都有些闷闷不乐,谢柔以为是她买的玩具效果不好,旁敲侧击我好几回,我说出原因之后,反而被她给嘲笑了。 “不就分开这么几天么,又不是分开几年!等分开几年你再来我面前哭!真是……浑身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我被谢柔这么一搅和,矫情的情绪也散了几分。 是啊,只是离开几天而已,怎么就这么离不开他呢? 每分每秒都想和他在一起。 以前看爱情片从来不理解主角那些黏腻的行为,等到了自己身上,才真正发现,恋爱的人,真的恨不得像连体婴一样。 没有萧禹行的日子里,我跟着谢柔处理完了龙城的所有事情,房子也卖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买家,我和谢柔,做着离开龙城的准备。 离开龙城的前一晚,萧禹行回来了。 那是傍晚,谢柔出门了,她本来买了一袋卤味想要和我一起吃,她走之后,一大包的鸭翅都留给了我一个人。 我正准备吃东西,一抬头就看到萧禹行出现在我面前。 “诶,你回来了啊……”我举着鸭翅吃也不是放也不是,想到谢柔之前说的那个鬼能不能吃东西的问题,也不知道该不该邀他一起吃。 他没发现我的尴尬,而是看到我摆放整齐的行李,问我:“你要离开这里?” “对……我要去帝都上大学了。” “帝都?”他想了想,“那里有一些俗世高人,情况比龙城好,基本上是安全的。” “不过为了你的安全,我多给你输一点法力。你的法力都储存在莲花里,你自己多注意莲花的颜色,颜色浅了就代表法力已经被抽空。如果你强行用法力,后果就是像上次一样,会直接压榨你的生命之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法力也不是不能修炼,但是修炼需要法门。你学了我的法术,修炼一般的法门自然没办法修炼出那么精纯的法力,我这边也没有适合你用的功法……最近情况是有些复杂,我不能时刻在你身边,这样吧,我让秋黛来你身边保护你。” 秋黛? 那个上次我昏迷时……帮我换衣服的他的手下?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是手下,其实是他的婢女或者侍妾吧…… 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朝他笑了笑。 他像是看出了什么,摸了摸我的头:“别想太多。” 怎么能不多想…… 他在我心里无比重要,我却清楚地知道他爱我没有我爱他这样多。 所以总会害怕自己某天失去他…… 不要多想了,夏瑶花。 珍惜现在,不要去想那没有可能的未来……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 “夫人好,我是秋黛。” 我抬头一看,才发下是萧禹行抬手把秋黛唤了出来,秋黛一脸柔顺地朝我做了一个古装剧里才会出现的行礼姿势,看起来十分恭顺。 但我明明看到,她挑衅地朝我看了一眼。 “今后就由她来保护你。秋黛,尽好你的职责。” 萧禹行交代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我还没伤心几秒,就看到秋黛立刻收起了她的满面笑容,一脸冰霜地坐了下来,大摇大摆地啃起了谢柔买给我吃的鸭翅。 “你……”我目瞪口呆。 她吃得风卷残云,有如饿虎吞食,姿势却非常斯文,小口小口地撕着肉条,像是个大家闺秀一样。 但是她吃东西的速度奇快,我就眨个眼,面前三斤鸭翅就已经全部被她吃光了。 “我怎么了?”她吃完之后斯文地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你还要吃吗,”我对这种看似和善实则威胁的笑容实在没有抵抗力,怂的把原本的疑问给咽了下去,“我再去给你买……”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一样上下打量着我:“都说夫人把尊上气走了是个脑残,看来你脑子还挺正常的嘛。” 她是故意的,我肯定。 我都能看到她眼里的精光。 我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挑衅回去:“是,我原来是脑残,可他现在不是回到我身边了吗?反正不在你身边。” 她听到这话之后淡淡拂袖:“我在尊上身边一千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你不过一年而已,还是不要太得意。是后浪拍死前浪,还是前浪拍死后浪,这可说不准。” 我一愣,淡淡的酸涩涌上心头。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身影就慢慢消散了,我连忙叫住她:“你怎么走了?你不是要保护我吗?” “你现在又没有危险,还需要我保护?” “喂!”我被她气得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 这个萧禹行,故意让这个秋黛来气我的吧! 算了算了,不和一个活了一千年的鬼计较,没准是鬼生太无聊捉弄我来逗乐子。 吃东西比较重要,我还没吃晚饭呢。 然而我一坐到桌前,发现谢柔给我买来的那袋鸭翅被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袋的鸭骨头,本来就没消下去的怒火又冒上来了。 膈应我就算了,连吃的都不给我留下! 萧禹行这都是什么手下! 第三十五章 一界之主 不论再怎么郁结,我和谢柔还是踏上了去帝都的火车。 我没有出过远门,看什么都很新奇,谢柔倒是见怪不怪,只是一直拉着我的手,像是怕我会跑丢一样。 至于那个叫秋黛的女鬼…… “我难得来一次人间,就得被困在你身边,真没劲。” 她一边说话,一边风卷残云地干掉了我和谢柔买的许多在火车上消磨时光的零食。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软卧,门一关就只有我和谢柔两个人,不然就她那种吃法,车厢里的乘客看到食物漂浮在空中迅速消失,可能会惊掉眼珠子。 谢柔十分有钻研精神:“诶,你们吃下去的东西,都去了哪里啊?” “在灵体里。”秋黛可能是吃了太多谢柔的零食,自知理亏,谢柔问话的时候也会偶尔回两句。 “灵体?是你们的身体吗?那要不要排泄?你们要不要上厕所?” 秋黛一脸看白痴的表情:“食物自动在灵体里就消散了,灵体没有排泄功能。” “卧槽!”谢柔激动地一拍大腿,“我也想怎么吃都吃不胖!” 秋黛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风卷残云。 我却发现,一直以来,我仅仅是知道有萧禹行、鬼差和恶鬼的存在,但是并不能搞清楚冥界,或者说这个我不熟悉的世界,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 我对萧禹行,以及萧禹行生活的地方一点都不了解,却还想着要霸占他的生活。 秋黛在这里也许有个好处。 那些不方便问萧禹行的东西,我都可以从她这里知道。 “秋黛,”我问她,“所有鬼都有灵体吗?” 她咬着一个巧克力棒瞥我一眼:“当然不是。” “那什么样的才有灵体?” 我满脸期待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讲解,结果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之后,才幽幽开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回轮到我翻白眼了。 这个秋黛……果真就知道和我作对! “我拿零食跟你换?” 我尝试诱惑她,结果她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不为所动:“切,你怎么这么幼稚。” 我把拿着零食的手收回,她的眼角还是不停瞥向这里,我看到她的眼神,在心里偷笑。 我拿手肘捅了捅谢柔,谢柔顿时意会:“她不吃给我吃,来,小花,这些我们都收起来,别给她吃空了……” “别收走别收走!”秋黛急了,没有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反倒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我告诉你就是嘛!但是下车后我要五盒巧克力棒,不对,六盒!” “好好好,都给你买!”谢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居然真的把她给哄顺毛了。 她比我擅长套话,和秋黛关系转眼就变好,从秋黛嘴里问出不少东西。 我这才知道,冥界有四方鬼王和十殿阎罗,四方鬼王负责人间事物,分别坐镇东南西北,十殿阎罗负责阴间事物,在他们之上,萧禹行这个酆都大帝掌管着整个冥界以及和冥界相关的人间的游魂。 通常情况下,在人间飘荡的都是魄,死亡之人的魂都会被鬼差拘走,送往冥界受刑或者往生。魄只是死人生前的一点残念或者习惯,死亡的母亲可能每天都去学校门口接孩子,死亡的老烟枪可能每天都蹲在那里摆弄他的烟斗……魄对于现世的人而言,是完全无害的。 只有飘荡在人间的魂,才拥有思想,会有攻击性,这种魂,通常被人类称之为——鬼。 “普通的鬼就是小鬼啦,那种鬼很好对付;更难缠一点的是厉鬼,最高级的是恶鬼……就这些了,更多的东西要拿更多巧克力棒来换!” 秋黛嘟着嘴飘在空中,抱着她的巧克力棒不撒手。 “那秋黛,你这么厉害,是厉鬼还是恶鬼呢?”谢柔装作不经意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却很快被秋黛识破。 “别套话了,我才没有那么蠢!”她杏眼圆睁,嘴角上翘,谢柔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朝我耸了耸肩。 我和谢柔的零食已经被她全部掏空了,我对谢柔点点头,中止了这次问话。 秋黛收获了一堆零食,朝我们炫耀一番之后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谢柔靠在床头玩着手机,懒洋洋地打趣着我:“没想到死人的世界也这么复杂,我以前还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呢……小花花啊,你可得罩着我,要是我前世做了什么孽需要下地狱受刑,你可得在你男人身边吹吹枕边风放过我啊!” 我苦笑:“我从前……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权势。” 酆都大帝,一界之主,我何德何能,能被他青眼相待? 所以……他有许多女人也再正常不过了吧。 皇帝尚有后宫佳丽三千,他的权势要比皇帝大得多,经历过的女人肯定也数不清了。 这么看来,我那天对秋黛说的话,就像是笑话一样。 是前浪把后浪拍死在沙滩上,还是后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还真是说不准。 萧禹行啊萧禹行…… 我怎么就,爱上了他呢…… 他是巍峨高山,而我只是那沧海一粟。 回想起来,我以前想要和他并肩的想法,也像是笑话一样。 他这样强大的存在…… 不! 我察觉到自己的那股怯懦,猛然惊醒过来。 夏瑶花,你不能这么怂! 从前以为自己是玩物的时候,和萧禹行针锋相对的时候,你都从未放弃过挣脱他的掌控。 怎么现在和他的关系和缓下来,居然连和他并肩的勇气都没有了? 既然现在弱小,那就以后变强! 如果连变强的决心都没有,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你只会是他的拖累! 变强……变强! 我想通之后,几乎一刻都等不了,又开始反复练习萧禹行曾经交给我的法术,一遍一遍地捏着手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双手酸疼地完全抬不起来之后,我才躺在窄小的床上,在摇晃的车厢里,进入了梦乡…… 第三十六章 最丑校花 到帝都之后,我和谢柔没有落脚的地方,只好住在了酒店。 休整了一晚上,开学报到的时候也是谢柔陪着我去的,我没有带口罩,带了个鸭舌帽,把帽檐压低,挡住了大半张脸。 “师傅,你怎么走这半天还没到呢?”我们随便叫了个车,结果开了许久也没到s大,而计价已经狂飙了。 “咳,这不是原来那条路太堵吗,我带你们走快一点的路……” “行了!”我一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再晚就要到饭点了,“你让我们下车吧!” “这怎么行,还没把你们送到终点呢!我跟你们说这段路不好打车……” …… 司机还想多收钱,不让我们下车。我们和他纠缠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下车了,重新叫了一辆车之后,到s大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还有一个老师和几个学生会的成员坐在那里聊天。 “乔烟,你负责的那个班人来齐了吗?”那个老师问一个打扮成熟画着浓妆的女生。 “没有呢,还差一个。”乔烟娇滴滴地嗲着声音,“这个同学长得有点吓人,人家看到照片差点被吓一跳。” “有多吓人?”旁边的男生好奇凑过去,乔烟也故意把资料拿给他看,身体往那个男生那边缩,“会长你看,吓死人家了啦!” “这么丑!”男生夸张地叫出声,把资料一下扔在地上,“烟烟啊不怪你,这个人简直是我从小到大见过最丑的人!” “她还没来,不会是因为知道自己长得太丑躲在家里为社会做贡献了吧!” “哈哈哈哈哈,会长真幽默!” 他们开始嬉笑打闹起来,那份资料落在地上,也没有人伸手去捡起来。 我走过去,弯下身拾起那份资料,熟悉的名字映入我的眼帘:夏瑶花。 谢柔也看到了,当即就想去教训他们,被我扯住。 我走到他们面前,摘下鸭舌帽:“你好,新生报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看来,我清楚地听到有几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真漂亮……” “是这一届最漂亮的新生了吧……” “何止这一届,说是校花也不过分……诶诶,乔烟你踩我干嘛!” “咳!别吵了!”那个“会长”扫他们一眼,端起架子看着我,“来报到啊,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夏瑶花。” 我把我的录取通知书和这份资料一起放到他面前,他一低头,石化了。 …… “哈哈哈哈小花你是没看到他们的表情,尤其是那个乔烟,活像生吞了五个臭鸡蛋!”报到完之后,谢柔和我一起去吃饭,她在路上张狂地笑着,引得很多路人频频回头朝我们看来。 “小柔,够了……”我轻轻拉了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性格原因,我从小到大都不爱出风头,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抽,就想上去用事实去打他们的脸。 然而那股气劲儿一过,就又回到了从前那种畏缩的模样。 “你怕啥,”谢柔十分豪气,“做错事的又不是你,那几个人这么没教养,活该被骂!” “走走走,今天姐心情好,请你吃顿好的!这s大附近我熟,有一家烤鱼特别好吃……” “附近你熟?”我狐疑地看向她,“那为什么司机绕路的时候你没看出来?” “咳……”谢柔满脸尴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继续看着她。 她怂了:“好吧不是我熟,是黎曜熟……他当年在s大念书,我经常过来陪他吃饭……” 提到黎曜,她的神情明显低落下去。 我没想到一不小心会戳了谢柔的伤心事,胡乱扯了些东西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但接下来之后,谢柔还是明显的没有之前开心。 吃完饭后,谢柔回了酒店,而我去了宿舍,虽然我完全不打算在宿舍住,我的身体不允许,但是开学第一天据说会有辅导员巡视,为了在学校里混下去,我还是得去装装样子。 我进宿舍的时候两个室友都在玩手机,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姑娘和我打了打招呼,说话还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我朝她笑笑,她楞了一下,居然不知所措的脸红了。 我忽然对她有些好感。 我从前也是这样,只要接收到陌生人的一点善意,就会惊慌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地也变得自信了。 都是因为他吧……变坏也是他,变好也是他。 仅仅分开几天而已,一想到萧禹行,我居然控制不住地思念起他来。 “咳、同学们,”辅导员走了进来,小眼眯得猥琐,“很高兴和大家认识,大家要在一起生活四年,希望大家能够好好相处。” 他闪身,让出了身后的人:“我同时管了几个班,有时候难免忙不过来,事情就会分派给你们的学姐,也就是你们的导员,在这一年里,她负责协助我管理你们的相关事务。相信大家报名的时候已经见过她了,来,欢迎一下乔烟学姐!” 他说得热烈,但是宿舍里没有人理他,只有我和那个戴眼镜的姑娘拍了拍手,那两人见状才不情不愿地稀稀落落鼓起掌来。 乔烟面上没有不悦,但我注意到她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头,她娇滴滴地说了一番话之后,离开了这个宿舍,我看到她走之前掐起右手捏了一个手诀。 是手诀吗? 我再仔细一看,乔烟的手又恢复了原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或许是我多疑了…… 我没在宿舍多做停留,和那个戴眼镜的姑娘陈悦道别之后,回到了我和谢柔订的酒店里。 第三十七章 情敌对垒 “小花,房子买好了!”我一回到酒店,谢柔十分开心地朝我炫耀,“运气还真好啊,这个姑娘不仅人美,还挺好说话的,” “这么快?” 我还以为买房这种大事要纠缠好一会儿呢,没想到谢柔这么快就解决了我最头痛的问题。 “对啊,价钱合适,装修我也喜欢,明天我们就从酒店搬出去,房子我看过了,很干净,家具也齐全,几乎不用怎么收拾。手续那个姑娘说可以过几天再跑。” “嗯!” 我也没细想,直接就答应了她。 一天的折腾下来我也有点累,躺在床上沾枕头就睡着了,梦里模模糊糊又是他的影子。 我想要抱他,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的手,等我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之后,天色还只是蒙蒙亮。 “你怎么了?”秋黛坐在我床头咬着一个苹果,坐姿十分豪放。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你怎么才到人间这么几天,大小姐的仪态就全丢了?” “你管我!”她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却一动不动,头发丝都没带飘一下,“在府里为了维持仪态已经够累了,来人间还不许我放松一下?不要逃避我的问题,你刚才怎么了?” 我有些头痛,她胡搅蛮缠起来就像个小孩一样,一点看不出来活了一千年:“做了个梦而已,你别问了。” 谢柔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说了几句梦话,我还以为我们把她给吵醒了,立刻噤声了,见她仍然在熟睡,才放低了声音和秋黛说话:“别把她吵醒了。” 但这么一折腾,我也睡不着了,干脆就起床洗漱,然后坐在床头发呆。 秋黛又不知跑到哪去了,她不在,我才敢小心地拿出心底那份对萧禹行的感情。 或许不管她再怎么看起来幼稚,我的心里依旧是把她当做情敌的吧……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情敌会有多少…… “小花,早啊……”不知过了多久,谢柔打着哈欠跟我打招呼。 我收起心里的感情,转过身去:“早,今天我们就搬过去吗?” “恩……搬吧,尽早过去熟悉一下,然后看看还要添些什么。” 谢柔睡眼朦胧地洗漱完之后,吃过早餐,我们就搬离了酒店。 谢柔买的公寓很高级,看样子就花费不菲,不论是小区环境还是内部的装潢家具,我们都十分喜欢。 “小柔,你运气真好啊!”我坐在沙发上,窗帘一拉,阳光撒了进来,十分温馨,“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以后你安心养胎,我安心养你!”谢柔拍拍胸脯,我们两一起大笑起来。 我不禁把手放在腹部,孩子一如既往地没有动静。 好像上次它产生胎动只是我的错觉一样。 然而它确确实实地动了,还吸收了我身体里那股邪气…… 对了! 孩子吸收了邪气的事情,我还没有和萧禹行说! 得找个机会告诉他…… “小花,出门啦!”谢柔看我神思恍惚,喊了我一声。 我晃晃脑袋,暂时把这些放在一边,跟她一起出门了。 …… 我和谢柔走在街上,想要添置一些家里用的小物件,没想到我们走了一条街之后,居然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黎曜和一个女生并排走在一起,言行间对那个女生还很亲昵。 谢柔的表情有些无所谓,但仔细看,我还是能看出她的眼神里有一抹伤痛。 “我不想逛街了,”谢柔拉着我的手,“小花,我们回去吧。” “恩。”我点点头,跟着她转身,谢柔却忽然按住我。 “等等……”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去,“我怎么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 她拉着我向前走了两步,我完全看到了那个女生的正脸,娇小可爱,一看就十分惹人怜。 “小柔你不要太伤心……” “我伤心个屁!”谢柔一拍大腿,怒气冲冲,“这丫的居然敢骗我!” “当初说好他不再干涉我的生活,但是这个女生,就是卖房给我的人!” “那你……要去找他解释吗?”我迟疑着问她。 谢柔沉默一会儿,又拉着我的手往回走:“不了。” “欠他的以后再还吧,当着他女友的面不太好。”谢柔有的时候也心细如发,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最是为别人着想。 我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黎曜的视线对上。 我心头一震。 黎曜他居然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看到我的视线,朝我点点头,目光却依然落在了无知无觉的谢柔身上。 我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带着这个秘密跟上了谢柔。 秋黛却忽然出现在我身边对我说:“有人跟踪你。” 第三十八章 异变陡生 “跟踪?”我回过头去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但是换句话说,满大街熙熙攘攘,跟踪的人一个闪身就能回到人群里隐藏行踪。 有点危险。 我抿了抿唇,拽住谢柔:“小柔,我们赶紧回家,有人跟踪我。” 谢柔立刻收起脸上的伤悲,严肃对我点点头:“好。” 我们一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家里,我这才有空问秋黛:“你看清跟踪我的是谁了吗?” 知己知彼才能有备无患,现在有个人藏在暗处,而我在明处,太被动了。 秋黛懒懒躺在沙发上,剥了根香蕉:“一个乞丐。” 乞丐? 商业街繁华,乞丐不能说多也不能说少,并且乞丐移动乞讨也是正常的行为,就算有个乞丐一直跟在我身后我也不会起疑心。 但是……是乞丐本身想跟踪我,还是有人雇了乞丐来跟踪我? 我在帝都初来乍到,也没有接触得罪过什么人……难道是……乔烟? “是一个没有法力的人类,”秋黛转眼就吃完了香蕉,笑嘻嘻地看着我,“就算你遇到也能对付的。” 我敏锐察觉出她话外的意思:“你是想万一我出事了也不管我?让我一个人去对付?” “哼,我可没说。”秋黛把头扭过去,不再看我。 我的心沉了沉。 如果是从前,我可能还有勇气去一搏,但是我现在怀着身孕,我得顾忌孩子的安全。 “秋黛,”我拿出威严,摆出自己最大的架子,“你是萧禹行派来保护我的!他走之前,让你尽好职责!” 秋黛挑衅朝我笑笑:“你现在不是没事吗?” “你!”谢柔急性子,恨不得冲上去和她干架,被我拉住。 “你听过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吗?” “你以为你是褒姒啊?”秋黛上下打量着我,“褒姒之前在地狱里受刑的时候我见过,人家可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不,”我朝她笑了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我只是想告诉你,女人的枕头风要吹起来可是很厉害的。” “如果我有什么危险你见死不救,我会直接召唤他出来。你不会以为,除了你之外,他就没教给我别的东西吧?” 秋黛立刻面如寒霜。 我知道这一下把她震慑住了,但还是不敢放松,等到回房间之后,这口气才彻底松了下来。 其实萧禹行根本没教我什么召唤他的法术……这都是我瞎编唬她的。 但是不这样,以秋黛对我的敌意,以及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我害怕她真的有可能见死不救,干脆让我消失。 我赌不起。 …… 一夜无梦。 早上我出门去学校的时候,谢柔还没醒,秋黛倒是坐在客厅里胡乱地按着遥控器不停换台。 她见我从房间里走出来,瞥我一眼:“你今天要出门?” “恩,我今天要去学校。”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怎么说也要去一趟。现在我肚子还没有显怀,还能享受一段校园生活,等过几个月之后肚子大了起来……恐怕只能办理休学了吧。 “我陪你去。”秋黛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上次我没去过学堂,我倒是挺想看看现在的学堂是什么样子。” 我没理她,只是换好鞋子之后微微朝她点了点头:“你想来就来吧。” 新家里学校很近,走小路步行十分钟就到了。我按照教务系统里的课表,找到了要上课的教室,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早早地就坐在了那里。 可能是我来得太早,教室里很冷清,只有风扇呼啦啦地转。 天气还有些闷热,我又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风扇底下。 “好热啊!”一群男生走了进来,把所有的风扇都开到了最大档。 渐渐地教室里坐满了人,有些人可能是宿舍关系处得挺好,不停说话,冷清的教室很快就热闹起来。 那个与我同宿舍的眼镜姑娘陈悦可能是看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太孤单,主动过来与我搭话:“你怎么不住宿舍呀?” 她声音软濡,带着江南的温婉秀气,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身体不舒服,不适合住在学校。” 我客气地回了几句,然后就听到前面有讽刺的声音:“看不出来我们宿舍还来了个大小姐。谁还没个身体不舒服啊,就她这么娇贵不住宿舍?听说连军训都逃掉了。” “你还得感谢人家大小姐没和你一起住,不然人家在宿舍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哪承担得起?” 我抬头一看,是与我同宿舍的另外两个人。 我申请不参加军训的事情不知道被谁走漏了风声,这两个人一开口,全班都朝我看过来了。 乔烟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哇大家这么安静,是在等我吗?”她姿态袅娜,身上喷了馥郁的香水,一走进来就弥散到全班。 “当然是啊,乔烟学姐!”有相熟的男生起哄和她打招呼。 “本来今天应该由辅导员给大家做入学教育的,但是辅导员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嘛……所以我来代劳了,没意见吧亲爱的大家~”乔烟俏皮地眨了眨眼,眼皮上的假睫毛颤了颤。 “没意见没意见!” “好,那我开始了……” 乔烟打开手上的笔记本,开始一条一条地照着念。 虽然她全程都没有看我一眼,但我莫名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才过去五分钟而已,而这个入学教育会估计要开两小时。 我皱了皱眉,抬起头,正好看到乔烟的手指冲着我这边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不好,她在捏法决! 我心中警铃大作,秋黛发现地比我更快,她迅速地推开了我。 我身体刚刚落地,头顶的风扇就轰然坠落到我刚刚坐的位置,固定住的座椅瞬间被砸穿! 而坐在我前面的那两个姑娘,头颅都被飞速旋转的扇叶割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胎儿异常 “啊啊啊啊——” 教室里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外逃,我摔倒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一站起来就看到两个头颅正正当当地落在中间,凝固着惊恐的死不瞑目的表情。 我身上被溅了一身的血,浓重的血腥味让我几欲呕吐。 更糟糕的是,我感到腹部的胎儿因为这血腥味隐隐有些躁动。我甚至能感到到它的兴奋。 兴奋? 我的孩子怎么会对鲜血感到兴奋? “夏同学?”乔烟脸色惊惶地朝我走过来,“你……你还好吧?” 她的表情装得很到位,然而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颤抖。 反而还带着一丝古怪的娇媚,诱人心弦。 我脑海中还在想着孩子的事情,一时没有察觉,中了她的招。 我看到她手中又捏了一个法决,然而我浑身乏力,脑海里也混混沌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 “反击啊!你傻啊!”秋黛一声暴喝,把我从她低级的音魅术中唤醒。 我的双手先于我的意识做出了反应,熟练地捏出了我千百次练习过的法决:“给我定!” “夏同学,需要我过来扶你吗……啊!”她弯腰的身子僵在半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你!你居然也会……” 我又掐了一个禁言术,让她口不能言,巴掌大的小脸憋成猪肝色。 “学姐,你怎么了?”我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是不是抽筋了?我……我去找校医……” 我装模作样演了几下,然后趁着没有更多人注意这里的时候赶紧开溜。 我先到厕所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但怎么都除不掉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迟来孕期反应让我一直在干呕,我不得不打了谢柔的电话:“小柔……快过来接我……” 我捂着肚子,虚弱地靠在墙边坐下。 我能感到它的兴奋并没有因为远离了鲜血而平息,反而像是被唤醒了一样持续地在我肚子里闹腾着。 它才一个月啊! 怎么会这样? ……会不会是因为它上次吸收的那股邪气? 我皱眉思考的时候,秋黛飘到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怎么这么娇弱啊?” 还没等我说话,她又说:“啧,尊上娶了个这么娇弱的夫人,连最低级的法术都能中招,回去可要被十殿阎罗给笑死。左心眉那个女人更是得咬牙恨死,她倒追了尊上五百年都没得手,结果被你这么个……人给糟蹋了。” “左心眉……是谁?” 我注意到她口中的这个名字,女人的直觉让我敏锐感受到一丝潜在的危险。 “哦,楚江王,十殿阎罗之一,尊上的得力心腹……” 她每说出一个名头我的眉头就皱紧一分,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她和萧禹行是什么关系?” 秋黛没理我,得意地笑了笑,我正要追问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声:“夏瑶花?你在和谁说话?” 我转过头去,是陈悦。 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班里清点人数,大家都在找你呢……你,怎么了?” 她蹲下来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你不会被吓到发烧了吧?都说胡话了,这里明明没有人还跟人说话……” 我冲她笑笑:“我有点……害怕,你让我缓缓……” “我扶你过去吧,看不到人辅导员那边该着急了,”她把我搀扶起来,“你也别太怕……其实死人和死猪死羊没什么不同,都会死的,大家都一样……” 她这古怪的安慰让我愣了愣,秋黛倒是勾起嘴角:“你这同窗挺有意思。” 我没有说话,被她搀扶到集合地——一个空的教室,有些人对于死亡很兴奋,一直在谈论;更多的人后怕不已,神色惶惶,有的胆小的女生趴在桌上一直哭,这群学生大多没经历过什么事情,这么一来,我和陈悦的表情在这一群人当中也不算突出了。 “同学们,安静一下,”辅导员焦头烂额地走进来,“警察来调查取证了,大家尽量配合。” 三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走在最后的人一出现,这个班一半的女生眼睛都亮了。 “好帅啊……” “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气场好强大……” 刚才还心情低落的女生们见到帅哥立马就肾上腺素喷发,拍照的拍照脸红的脸红,我还瞥到旁边一个女生悄悄举起了小镜子在补妆。 啧……祸水。 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自主地瞥了瞥嘴。 居然又是黎曜。 还以为上次在帝都见到他只是偶然,没想到他已经从龙城调到帝都了吗? 就是不知道他见到我又出现在命案现场是什么心情…… 我低着头,假装看不见他,但是黎曜不愧是人体扫描机,一眼就从几十号学生里认出了我:“第三排最左边的同学,你的头抬一下。” 我不情不愿地抬起了头,看到他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起来了。 好在他没说什么,只是拿笔在他的记事本上又记了什么。 那本记事本皱巴巴的,像是浸过水之后不能舒展开,我忽然想起当初萧禹行恶整他的事情,内心莫名心虚。 不过他这样的人,看起来也不差钱,怎么还用着旧笔记本? 这个时候,教室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夏瑶花在吗?” 我眼睛一亮,是谢柔! 在我起身的瞬间,黎曜也回过了头去。 谢柔的目光和他对上,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两短暂地接触目光之后又移开,但空气中还是蔓延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尴尬气氛。 我想了想,走向黎曜:“警官,我身体不舒服,可以先离开一下么?” “可以,”黎曜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林浩,你跟着她们。” 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经验的小民警听到点名,诚惶诚恐地站了出来。 我感到胃里涌起一阵胃酸,干呕的欲望又变得强烈,扶着谢柔催促她快走,谢柔呆呆愣愣的,像个被操纵的机器人,直到走出教学楼很远,她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简单把事情和她说了一下,碍于那个小民警在,没有说太详细。 我身上还有大片血迹,一路上都有人频频看我,我不禁加快了步伐,想要赶紧回到家里换洗一下。 但是走得越急,想吐的感觉就变得越强烈,在走出校门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扶着墙吐出一堆酸水…… 这一吐吐得天昏地暗,直到我感觉整个胃都要挖空了才停下来。 然而我能感到它还没有停止。 “姑娘,你要不要去一下医院?”那个小民警的五官纠成一团,生怕我在他手里会出什么事情。 谢柔担忧地看向我,我脸色发白,指了指肚子,她瞬间意会:“不用了,她就是受不了血腥气……” 那个医学检测不出来的鬼胎,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给知道。 我可不想被人摆在实验室里做活体实验…… “那、那我赶紧送你们回去吧……”林浩紧张地连说话都磕巴了。 我点点头,正准备继续走,秋黛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幽幽在我上空开口:“跟踪你的人又出现了。” 第四十章 再遇故人 我猛地一个激灵。 我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可疑的人,连乞丐都没看到。 但是有林浩在,我和谢柔根本没办法和秋黛沟通。 然而那个跟踪狂隐在暗处,我没办法预料到他会对我做些什么,更重要的是,会不会把林浩给牵扯进去。 谢柔也听到了这句话,我们对视一眼,加快了步伐, “你们怎么走大路啊?”林浩贴心地指出我们的错误,“从s大到你们住的地方走大路要半小时,走小路十分钟就够了!” “我们不是怕小路不安全么……” 谢柔讪讪笑了笑,结果换来林浩猛拍胸脯:“有我在,怕什么!我上学的时候格斗可是全校第一!” 就是有你在才怕啊! 我在心中默默吐槽。 “没关系,这片区域治安挺好的,”林浩一打开话闸子就收不住了,“我师父就是管这片的,他说这片的治安少说也能在帝都排前三。” 我们拗不过他,只得走了小路。 小巷幽深,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不能让人并排走。 林浩就让我们走在前面,他说不要怕,他会在后面会保护我们。 谢柔没办法,只能在前面给我开路,我被他们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心中的不安反而越发强烈。 “秋黛……秋黛!”我小声呼唤着秋黛的名字,但是她并没有回应我。 林浩倒是耳朵尖:“夏姑娘,你在说什么?” “她在……她在唱歌!”谢柔赶紧帮我圆了过去,趁机转过头来看了一圈,寻找秋黛的踪影。 “哈哈,”林浩笑了,“没想到夏姑娘还挺……乐观的。” “我也会唱歌,我当年在我们班可是麦霸,夏姑娘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我没想到这个林浩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其实这么自来熟,我胡乱说了一首歌的名字,他果真就顺着我的话唱了出来。 “忘不了,你的爱~但结局难更改!” 他嗓门大,又唱得投入,正好掩盖住我的声音:“秋黛、秋黛!” 在我又喊了几声过后,秋黛顶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怎么了。” “你说的那个跟踪的人在哪里?” “不会让你有事的,别操心了。” 秋黛说完又不见了,只剩下我和谢柔暗自心急。 “我没能把你留下来~更不像他!能给你一个期待的未来!哦~幼稚的男孩……” 林浩唱得十分投入,唱着唱着还不忘安慰我们:“马上就到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走小路就是快吧……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什么掐住了嗓子。 我和谢柔齐齐转过身去。 一个浑身脏污的,几乎和灰暗的墙角要融为一体的佝偻身影,掐住已经昏迷的林浩看向我:“别过来!” “再过来……我就让他没命!” 我和谢柔僵在原地不敢动,但同时,我又觉得这个沙哑的女声有一丝熟悉。 “你想干什么!”谢柔性子急,说话跟机关枪一样,“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呵呵……我想干什么……”那人忽然疯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想干什么?” “我要让你这个贱人偿命!” 她忽然丢下林浩,猛地朝我冲刺过来! 而我也在这个时候,认出了她是谁! 大伯母! 居然是消失已久的大伯母!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我的脑海里却冷静异常! 我再一次毫不费力地用了定身术,用来自萧禹行的强大法力,把她定在了原地。 “哇,”谢柔愣了一会儿,啧啧称赞,“小花,你刚才的动作真是帅炸了!那气场……大片女主角!” 我没有理谢柔,而是站在大伯母面前,仔细地看着她。 她浑身狼狈,左半边脸有着被烈火灼烧的痕迹,狰狞犹如厉鬼。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惨的时候,她永远是光鲜亮丽、一丝不苟的,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像个乞丐一样趴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呵呵呵,”她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怨毒恨意,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当然是给我儿报仇!” 我皱了皱眉:“谁帮你来到了这里!” 萧禹行不是说他已经把她解决了吗? 我不认为大伯母有能与萧禹行抗衡的实力,只能是背后有人在帮助她! “谁?你管他是谁?你只要知道,你今天死定了!” 她疯狂地笑着,身上飘起一股青灰色的气体,那气体居然渐渐聚成一条三人粗的巨蟒,猛地朝我扑过来! “滚!”秋黛长袖翻涌,猛地一挥,在我面前聚起一道巨大的金色光幕。 那巨蟒一碰到光幕,就碰壁消散;再又聚起,个头已经小了一圈,光幕的颜色也随之变淡。 等到光幕彻底消失之后,那巨蟒也消散于无形。 “大伯母,不要做无用之功了,”我冷冷道,“我真是不知道,从小打大,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为什么对你不好?哈哈哈哈,为什么要对你好!你根本不是夏家人!你是小叔从外面抱养回来的孩子!一个灾星!” “小叔收了别人一个明代的拔步床,以这个条件答应收养你,谁知道那张拔步床只有你能碰,其他人谁都碰不得!没过多久他就出了车祸,我们想把你遗弃在山上,结果引来了恶鬼,只能把你献祭给他!” “夏家真是倒了血霉,收养了你这么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的儿子!我的辉儿!你还我的辉儿!” 我被这个结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我只以为是我无父无母才会遭人欺负,却没想过我父母根本不是我父母! 那么……萧禹行叫我花瑶夏……那才是我的真名? 我不是某个人的替身? 长期以来压在我胸口的,让我透不过气来的某种桎梏,一下就被解开了。 横亘在我头顶的最后一道阴影被打散,露出久违的温暖的太阳。 我忽然很想见萧禹行,非常想。 他当初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说辞来伤我的心? 他心中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结消散的缘故,我的孕吐状况也减轻了很多。 我抚摸着肚子:这个孩子如此异常,这一切到底是好是坏? 一切,只有萧禹行才知道吧…… 可是萧禹行,你到底在哪? 第四十一章 你离开她 林浩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被弄晕了,我们很快把他弄醒了。 他看到躺在地上已经断气的大伯母大吃一惊:“这怎么会有个死人?” “我们也不知道,她突然冲出来想刺伤小花,然后你和她打起来了,然后你们两个都晕过去了,再然后,她就死了……”谢柔随便扯了个谎,林浩听得云里雾里的,直觉这事有异常,但是又说不出来什么。 秋黛说大伯母是因为用了邪物被反噬而亡的,人间的检测手段探测不出来,让我们不用担心惹上麻烦。 我苦笑,我惹得麻烦已经足够多了,教室里还有两个死人在等着我呢。 在林浩的催促下,我和谢柔匆匆回到家,我换了一身衣服,稍微梳洗一下就又回到了学校。 我回到学校之后,发现班里许多人都拿着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奇、惧怕、厌恶……不一而足。 这种眼神我从小打大以来非常习惯,那是一种看怪物的,看异类的眼神。 我抿抿唇,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我坐下之后,身边的人都离我远远的,挪动了一个位置。 我隐隐约约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到了“扫把星”、“灾星”。 “你来了?”陈悦看到我之后很高兴,主动坐到我身边来,“我很担心你,还以为你会退学呢。” 退学? 这是什么奇怪的念头…… 我仅仅离开一小会儿而已,这个女人已经脑补到了什么地步? “你……不害怕我?”我感觉陈悦有点奇怪,又觉得有哪里说不上来。 她一直以来都是懦弱的,很受欺负的样子,在欺负她的这两个人死掉之后,居然迅速就变得冷漠无情了起来? 这个转变太异常突兀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照这么说,他们每天吃掉这么多鸡鸭牛羊的尸体,对于那些动物来说,他们不也是灾星?” 这个逻辑奇怪极了,虽然看起来她是在信奉众生平等,但是人命在她眼中却被漠视到极点,思维不太像一个正常人。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警察就已经走了进来,为首的仍然是黎曜。 我只好收回一肚子的话,心中暗自决定以后要离陈悦远一点。 尽管她是在帮我说话,是在众人落井下石的时候来安慰我,但……那怪异的感觉,直觉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危险。 最初和她相遇的那点好感,忽然就消失殆尽了。 “现在我们开始一个一个对同学进行调查,请大家不要惊慌。” 黎曜冷着脸,按着花名册一个一个叫着人出去盘问,他的魅力仍然很大,有些女生仅仅被他点到名字就已经花枝乱颤的,羞得满脸通红,但他无动于衷,冷面无情,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丝毫不怜香惜玉。 只是……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目光一直在往门口瞟,像是期待着些什么。 我回来的时候谢柔并没有跟过来,她只把我送到学校门口,没有走进教学楼。所以当我和林浩走进教室的时候,我亲眼看到黎曜眼里的光熄灭了一瞬。 这两人……我暗暗盘算着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看见谢柔这么痛苦我也有些心痛。 在这时,黎曜叫了我的名字。 “夏瑶花,”他那种审视犯人,或者说,追查真相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你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进了隔壁的空教室里,安安分分地坐下。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打照面了。” 他摊开有些发皱的笔记本,我眼尖地看到封皮上有个模糊的“柔”字,在右上方,不显眼,是一个小小的浮雕。 原来这个笔记本是谢柔送给他的…… 难怪被水泡到发皱了他也还在用。 “审问过程中,请不要走神。”他看到我探究的眼光,巧妙地用言辞挡了回去。 我扯了扯嘴角:“对不起,我们开始吧。” “好,”他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这次事件,你为什么会坐在受害人的后方?” “天气热,我来到教室的时候坐在了风扇底下,这两人也许是贪图凉快,所以也坐到了我前面吧。”我耸耸肩。 “据你的同班同学所说,受害人曾经与你有口角纠纷。” “她们单方面攻击我,我并没有回话。”我反问,“难道这也可以作为证据吗?” 黎曜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我们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我急了:“教室里不是安装有监控吗?你们可以查。我做了什么,监控里一清二楚。” “看起来无懈可击,”黎曜露出一种猎物终于上钩的表情,“那么你怎么解释,监控里显示,你在风扇掉落的前一秒恰好摔倒了?” “……” 我哑口无言。 “这只是……一种巧合。”我用我蹩脚的话去掩饰着,但这掩饰一眼就被黎曜拆穿。 “夏瑶花,夏小姐,你遇到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吧。”黎曜勾起嘴角,凉凉地讽刺着我,“每次死人,恰好都与你有关?陈浩刚才还告诉我,在他护送你们回家的路上,又死了个人?” 他忽然离开审讯桌,走到摄像机前关掉了录像,走到我身边贴近我:“你身边这么复杂……你最好别让谢柔也成为意外!我劝你最好离开谢柔,不要让她有危险。我黎曜别的本事没有,若是谢柔出事,我必定追查到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他释放出了强大的盛气凌人的气场,如果是一般的小姑娘没准会被他吓到,很可惜,我不是。 “你又怎么知道谢柔在我身边一定会出事呢?”我反唇相讥,“再说了,她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去管她和谁交朋友?” “呵,”他目光剜向我,“到现在为止,你身边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剧组里的李洪飞、彭子航、巫月,你的堂哥夏锦辉,张家的继承人、保镖……” “等等……”我捕捉到一个名字,“巫月?巫月也死了?” “别装了,你会不知情?” 我抿住唇,没有说话。 当时的情况下我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也没有精力去观察萧禹行做了什么。 但就我对萧禹行的了解来说,尽管他看起来狠戾,但他不会轻易杀生。 或许是有什么天地法则束缚着他,他每次的“解决”,仿佛都只是把人重伤放跑,比如那个附身在方雪君身上的女鬼,比如我的大伯母。 又比如……我。 尽管他这么多次对我不屑一顾,每次却都还是在最后关头把我救了回来。我挑衅他、激怒他,都没有遭受过他实质性的惩罚。 他身上有着非常矛盾的特点,看似无情,实则多情。 但我又确实能够知道,他的心有如寒冰,换句话说……这种多情,这种“善良”,这种隐忍,很多时候,是被某种力量所束缚的。“说不出话来了?”黎曜似乎有些急躁,露出了我从未见到的刻薄,“既然你承认你这么危险,那就早点离开她!”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有权利决定她能不能离开我,你也没有。” 我直视他:“另外,巫月也没有死,我敢肯定。” 黎曜眼眸一眯:“你拿什么肯定?” “就凭方雪君也还活着。”我眼眸低垂,“那场火灾里,方雪君也在场。” 黎曜顿住了。 我又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吗?” “那些人的死亡,虽然和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实际上,根本与我无关。他们有的死于法术,有的死于邪术。” 第四十二章 同学争斗 “你不要故弄玄虚,”黎曜轻微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当警察这么久没见过那些街头的小把戏吗?” 他看起来虽然一如既往地冷漠,但我看到他的手悄悄地攥成了拳头,这是他情绪紧张的证明。 我笑了:“街头的小把戏也会死十几个人吗,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他也笑了,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既然如此,赶快让谢柔离开你身边。” 他三句话不离谢柔,尽管知道他是好意,我还是被弄得一肚子无名火:“你怎么不换个角度想想,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发生危险的时候,我会尽可能去保护她!” 黎曜咄咄逼人:“但是离开了你的身边,她就不会遇到危险,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气结,简直想给他放一个禁言术。 “我跟你没什么好讲了,”我干脆站起身来,“你要是不想让谢柔做我的朋友,你和谢柔说去啊,威胁我算什么本事?还不是怕谢柔生你气然后拿我这个软柿子开刀?” “你!”黎曜被我戳到了痛点,双目通红瞪着我。 “你什么你!”我也被他消磨地没有了耐心,说话毫不客气,“你有种就去当着谢柔的面说,你看她是信任你这个前未婚夫多还是信任我这个闺蜜多!” 我说完也不管他反应,转身就走,黎曜没有跟上来,但是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拍桌的声音,仿佛要把桌子拍裂。 “你回来了?”陈悦好像没看出我准备刻意疏远她,十分热心地凑上前来关心我,“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是重点嫌疑人,当然要盘问得久一点,”一个男声撇撇嘴,故意说得十分大声,“你没看到乔烟学姐好心去扶她,现在还在医务室躺着呢!你可得离她远一点,没准下个倒霉的就是你。” 乔烟……呵! 我心中冷哼一声,这才是罪魁祸首,一出手就是两条人命! 不过这个男生倒是提醒我了,乔烟看我不顺眼,这次没有除掉我,肯定还会有下次。我得多多防范她。 “你看,她不说话了吧,就说她心虚了……” 那个男生得意洋洋地想要踩我一脚,我淡淡瞥他一眼,他立马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缩了回去,噤声不敢说话。 “既然我这么可怕,你还敢来招惹我?”我冲他笑了笑,“这位同学,你不怕你也会倒霉的丢掉性命吗?” 那个男生脸上的表情崩裂了,仍然强撑着:“你,你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可怕,那陈悦来和我说话关你什么事?” 陈悦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我一眼,我用目光示意她我没有事,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坐到我身边:“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我有些头痛,不知道拿这个女生怎么办才好,随口应付了一下:“不关你的事,你看书去吧。” 陈悦的桌上摊开有一本书,色彩艳丽,铜版纸的光泽闪得人眼晕,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她却误以为我对她的这本书感兴趣,把书端起来放到我和她的中间:“你要来一起看吗?这是我初中的时候跑了好多家书店才买到的……” 初中? 我再仔细看了一下她的书,封面被报纸小心的包起,纸页之间没有笔迹也没有折痕,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你的书保护的真好。”我由衷称赞了一句,没想到这一句话就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我那个时候买不起这本书,家里穷,书又贵,饿了三个月才买到……其实这书上的内容我也不怎么看,也不喜欢,只是这张照片太像我的点点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书页上,看到一只慵懒晒太阳的三花猫。 “真的很像……”陈悦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我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 辅导员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同学们,警方已经调查完毕,大家可以离开休息一下了,身体不舒服,或者心理有创伤的同学,可以去医务室和心理辅导室……” 辅导员说完后,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开始离开,陈悦抹了几把眼睛,也急急忙忙把书收起来:“夏瑶花,我先走了,我得去给校园里的流浪猫喂吃的。” 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姑娘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坏心人,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番言论? 算了……我摇摇头,反正我也不住在宿舍,不用多管这些。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也回到了家中。 家里谢柔正做好了饭在等我,秋黛在一边吃着零食,我忽然想起一个被我遗漏的问题。 “秋黛,那两个女生,没有鬼差来拘魂吗?” “鬼差在你去厕所大吐特吐的时候来过了,你没见到而已。”秋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我。 我没计较她的态度,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上次说的什么无魂尸…… 但是心中同时又暗暗地期盼起来,如果是无魂尸……是不是我又能见到萧禹行了? 呸呸呸,我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的水给清空。 夏瑶花你想什么呢,他已经这么忙这么累了,你还想着给他添麻烦…… “小花,吃饭了!”谢柔喊我,我洗了一下手,做到了桌前。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谢柔没有做她拿手的番茄炖牛腩,连辣椒都放的是青椒,就怕我会想起教室里那血腥的场面。 我微微一笑,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她黎曜威胁我的事情。 在我开口前,谢柔却先皱起眉:“小花,钱花得好快!钱花得这么快,我们怎么养得起我干儿子?” “我还没生你就知道是儿子女儿了?”我吃着饭,眉眼间也有些忧虑。 帝都的房价太高,仅仅买房就掏空了我们的口袋,如果之后还出什么事急需用钱,难道我又去当滴滴司机吗? “诶小花,我今天看到天桥底下摆摊算命的可赚钱了,要不我们也去摆个摊?”谢柔忽然把筷子放下,朝我挤眉弄眼。 我无奈看着她:“我是孕妇啊,你忍心让我日晒风吹吗?” 况且我只跟萧禹行学了一点法术,根本不会算命看相啊! 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屁股后面有东西在追一样,各种赚钱的方法都提了一遍。 我想是当初看到黎曜身边的那个女生让她受了刺激,觉得自己欠了黎曜人情。 “你就陪我去看看行情嘛……”谢柔死缠烂打,“我现在有阴阳眼,比那些算命的多了优势啊!有优势肯定要好好发挥,对吧!” 谢柔见我不同意,又换了一个说法:“你不让我去算命,那就或者像我上次说的那样,拍一部恐怖片去赚票房?” “别!”我连忙劝住她。 说起来谢柔真是个奇葩,她有了阴阳眼之后经常看到各种各样飘荡在人间的鬼,但她从来不大惊小怪,而是每次都饶有兴趣地给我点评:这个鬼头发太长啊,那个鬼死得太惨啊……她完全不惧怕这种东西,甚至还兴致勃勃跟我说能不能聘请这些鬼当演员拍一部恐怖片,肯定票房大卖。 开什么玩笑? 一只鬼我都应付不过来,还想让我应对一群鬼? 我可没那个本事。 谢柔要是出事了,我自责不说,黎曜第一个会拿刀砍了我吧。 “那你就陪我去天桥底下转一圈!就一圈嘛,好不好……” 谢柔冲着我撒娇,我无可奈何:“好吧,周末我陪你去看一看。” 第四十三章 公园婴灵 在谢柔的软磨硬泡之下,我还是同意了跟她一起去天桥。 一大早,我和她就打车去了帝都里最有名的一个地方。 也许是我们去得太早,天桥底下摆摊的不多,只有几个懒洋洋的中年男人坐在那里,见到我们路过起身招揽生意。 “测字一百,看相三百,算八字五百!家宅风水一千起步,有二维码可扫码付款……” 谢柔主动搭话,碰了一鼻子灰。 “砍价?砍价您还来算什么命啊,自个儿回家算去吧!” 谢柔听到这些人的话,二话不说拉着我往回走,我疑惑问她:“你不测测试试他们的水平?” “测什么测啊,”谢柔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水平,反正这几个人肯定没有,中间那个黄衣服肩上正趴着一个小女孩呢,小女孩穿着十年前款式的衣服,十年了这几个人都没发现,能有什么水平。” 不知道萧禹行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像是安装了一个过滤器一样,我能看到法力高深的那些强大的鬼和鬼差,但是看不到在尘世间飘荡的那些游魂。 所以这种时候,只有谢柔的阴阳眼能派上用场。 我默默回头,发现中间的那个男人,确实面色青黑,一看运势就不太好的样子。 “那你不摆摊了?”我问她。 “怎么可能?”谢柔笑得贼兮兮,“我这不是发现了更好的办法么。我看到他们桌上摆着二维码呢,我可以开个网店啊,何必坐那风吹日晒的。” “你……”我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我们走了一段路到前边公园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我刚才想说什么了:“网上开店,你阴阳眼的作用不就失效了吗?你也不能透过网线看到顾客那里是什么情况。” “这……”谢柔摸摸下巴,“确实是个问题,现在的女孩子们都p妈不认,开个视频连线还美颜,谁知道家里真实是什么情况……” “算了,待会儿再想这个,”谢柔转头看向我,“你累了么?你现在还有身孕呢,可别累着。你先去长椅那里坐一坐,我去给你买瓶水。” 我顺从地在路边长椅上坐下,看着谢柔一路小跑过去买了水,还没等她回来,身边的长椅上就坐下了一位大爷。 “小姑娘长得挺面熟啊,”大爷主动和我搭话,“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还是曾经见过你父母?” 我以为这是什么骗子的新招数,没理他,结果他倒是挺话唠:“刚才那个小姑娘长得也挺面熟的,唉,老喽老喽,记性不好,见到人都认不出了……” 我转过头去看他一眼,发现这个大爷面目方正,眉眼之间有一股正气,身上还有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心中起了一份恻隐之心。 “我最近刚来帝都,也许是您在家乡见过我父母,您家乡是哪里人?” 自从我知道我不是夏家人之后,就一直想知道我亲生父母的消息,也许从这个大爷这里,能得到什么线索。 “我的家乡啊……我家乡在……” 大爷脸上一片向往的神色,他说了一个我没有听过的小镇的名字,我不禁叹了口气。 我还是太天真了,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而已,怎么可能会有我父母的线索呢? “那大爷您可能是认错人了,”我看到谢柔朝我走过来,起身朝她迎过去,“我朋友来了,不和您聊了,我们先走了。” 我接过谢柔递给我的水,谢柔却迟疑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那个老人……身上有一只小鬼。” “小鬼?”我回过头去,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感觉他是一个正常的老人,“你确定吗,我看他的脸色没有不正常?” “确定,是一名婴儿,很小,挂在他右手臂弯上。” “那我们去看看?” “不……”谢柔果断拒绝了我,“你去问问情况吧,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他……是黎曜的爷爷。四年前我从他孙子订婚礼上逃婚,不知道多给他丢脸,他看到我估计直接想拿拐棍揍我一顿。” 这么巧? 随便来到一个公园,居然就碰到了故人? 我哭笑不得,但一想到那个大爷身上的小鬼,又走了回去。 大爷见我折返很高兴,还想和我多聊会儿天。 我抢在他开口之前先说了话:“大爷啊,您最近是不是感觉右手有点重?” 第四十四章 被看上了 大爷立刻收敛了他和善的笑容,举止之间都透露着防备:“没有。” 我猜想他这样的上位者,肯定非常在意隐私,以及隐私的泄露问题,忍不住就放缓了语调:“您别担心,我只是看出来您最近的身体……有些不太好。您最近有没有接触过死去的婴儿?” 这话一开口,他的脸都黑了:“没有,没有!” “现在的小娃儿啊,好的不学尽学坏,话说得和那个死老头子一模一样……”他板着个脸就要离开,我无可奈何看向谢柔。 谢柔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忍心地走了过来:“黎爷爷,是我。” “你是……”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谢柔的面容,终于想起来她是谁,“居然是你这个女娃娃?” 谢柔羞愧地低头,正想道歉:“黎爷爷,对不起,我当初逃婚……” “跑得好!” “啊?”我和谢柔大眼瞪小眼。 “我这些年算是看出来了,谢家那个混账,当初就是卖女儿!你这个女娃娃从他手里跑出来,跑得好!” 黎老爷子骂人的声音雄浑有力,吓得我和谢柔都愣住了。 “哎呦,别被我吓着了,”黎老爷子转眼换了一个脸色,笑眯眯地对谢柔说,“这么多年没见,要不要来家里坐坐?老婆子可想你嘞。”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老爷子真是别具一格啊…… 我瞥向谢柔,她紧张地掰着手指:“黎奶奶她……身体好不好?” “挺好的,挺好的,”黎老爷子伸手拍了拍谢柔的肩,“就是人老了,有点糊涂,有的时候老念叨,柔丫头怎么还不来和她说话……” “我……”我清楚地看到谢柔的眼角有几滴泪花,“那我去看看她吧。” “诶好好好,”黎老爷子喜笑颜开,转头看向我,“你这丫头呢,要不要去我家中坐坐?” 我正想推辞,黎老爷子又忽然严肃起来:“那个婴儿的事情,你可得给我好好说说。” 我和谢柔对视一眼,谢柔点点头,我想了想,跟了上去。 …… 老爷子住的地方离这个公园有一段距离,据说是他喜欢晨跑,所以每天才会跑到这个地方。我们回去的时候乘坐的是老爷子的专车,他挥一挥手,潜藏在周围的两个警卫员就敬着军礼出来了。 我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谢柔悄悄告诉我黎老爷子叫黎正平,军衔麦穗三星,我不太懂军衔制度,掏出手机查了一下,顿时对黎老爷子肃然起敬。 这么高的军衔……得在多少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啊。 难怪当初在龙城的时候,黎曜的副手刘峰对我说,要把黎曜抓紧了,龙城没几个人能够比得上他。 我目光转向谢柔,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双唇也紧抿着,目光仿佛没有焦距。 这样的家世,那当初能和黎曜订婚的谢柔,又出生在怎样的家庭呢? 为什么她在龙城的时候开豪车住豪宅满身奢侈品,却还是说自己没有家? 我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黎曜的逼迫,是不是和她的家庭也有关系? 一路无言。 到了老爷子居住的地方,我和谢柔经过重重检查之后,终于被放行。 老爷子居住在一个独栋的小楼里,院内摆设没有很奢华,处处透露着简朴,却也一眼能看出那些种植的草木不是凡品。 他把我们领到屋里坐下,然后冲着楼上喊:“玉珍,快下来啊,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诶,你这死老头子,催什么催,我正和孙儿下棋呢!” “快快快,”黎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大吼着,“一起下来见客人!” 几分钟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搀扶着一个人缓缓走下了楼梯。 从他们下来之后,那个男人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浑身不自在。 “是谁啊让你这么急……”黎老太太满脸笑意地走进我们,然后看着谢柔愣住了。 “小柔?”她松开旁边那男子的手,牵起谢柔的,绕着她转了几圈,“哎呀,真的是小柔!” 她用力扬起手,却又轻轻拍在谢柔身上:“你这死丫头,几年了也不传个话回来,害得我老为你担心……来,和我说说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苦?” 黎老太太双目含泪,脸颊激动地微微泛红,一直拉着谢柔说长道短,黎老爷子想打断她介绍我的身份都没有机会。 他见怎么插也插不进话,气得吹眉毛瞪眼的,干脆拉着我和那个男子坐到另一处:“咱先坐着,我让张嫂去做饭,等她们说完天都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分明看到黎老爷子离开的时候眼角有一股奸笑的意味。 和这个陌生男子坐在一起,场面瞬间尴尬了下来,我束手束脚,一时间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倒是巍然不动,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然后对我道:“你好,我是黎昀。” 他朝我伸出手来,狭长的桃花眼挑了挑,无端显现出一股风流来。 我顿了顿,把手搭上他的手:“你好,我是夏瑶花。” 他握住我的手,慢慢收紧,我感受到他厚实大掌里的炙热与力量。 这股力量让我不安。 他很快松开了手,我却更加感觉如芒在背。 他的行为并无任何不妥,仿佛那一瞬间带有强烈的侵略性的目光都是错觉。 但……我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在这时,他开口了:“夏小姐是哪里人?” “龙城。”我尽量回避他的目光,却依旧有种无处遁形的慌张。 黎曜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这样,但我却没有这么强烈的遇到危险的感觉,这个黎昀,比黎曜危险。 “哦,和我前嫂子娘家在一个地方,龙城真是养人,两位美人都各有千秋。”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透露出了无限多的信息量。 我再一次对他进行了衡量,他眼底幽深晦暗,犹如他那深不可测的城府。 这个人,非常危险。 就在此时,他幽幽开口:“我恰好,最喜欢美人——” 如果不是这个场合不方便,我简直想对他放一个禁言术和定身术。 但是在这个大院里,到处都是带枪的士兵,我可不想被当成妖怪抓起来…… 呼—— 我暗自深吐一口气,强迫自己调动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面对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冲我微微一笑:“夏小姐身体不舒服?” “……没有。” “那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红?”他凑上前来,撩起我耳边一缕碎发,“不会是发烧了吧。” 幽幽的男士香水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孔里,并没有让我感到清爽宜人,反倒让我腹中泛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糟糕! 我脸色一变,连忙避开他向后面的垃圾桶吐出一口酸水,抱着垃圾桶吐了个天昏地暗,连谢柔和黎老太太都不聊天了,关切地过来看我。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黎老太太满脸焦急,“医生,赶快去找个人叫医生啊!” 不行! 我想到我肚子里那个医学检测不出的孩子,我忍着痛苦朝谢柔抛了个眼色。 “不、不用了……”谢柔慌忙地扯着谎,“就是一点小毛病而已,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别叫医生了,”黎昀忽然出声,我的心安顿一瞬,又高高地被他下一句话提起来,“我送她去医院。” “啊!”他忽然将我打横抱起,我想忍住心中的惊慌,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我,“你要干什么!” 他看着我,不容置喙:“送你去医院啊,夏小姐。” 第四十五章 破镜难圆 “你放我下来!”我又羞又躁,重重地锤在他胸口,对他而言却像是挠痒痒一样,手臂没有放松半分。 “生病了就要去医院。”他用哄小孩的语气哄着我,但这语气怎么看怎么欠揍。 我气急了,拼命在他怀里挣扎:“黎昀!你放我下来!” “不放。” 我气得牙痒痒,一个冲动,给他放了个定身术。 他完美的容颜顿时崩裂开来,我从他身上跳下来,给他解开了术法。 “你再动我我要你好看!”我贴在他耳边,小声地威胁着他。 “呵。”他不怒反笑,笑起来妖冶无比,仿佛春风拂过桃林,簌簌落下万千粉瓣。 他弯下身子,在我耳边呵着气:“我等着你给我好看。” “怎么了怎么了?”黎老爷子在厨房听到动静之后赶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我连忙避开,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哦——”老爷子拖长了语调,“年轻人之间的事啊……” 他贼兮兮挑了挑眉,像个老顽童:“小夏啊,以后多来玩,我们家黎昀,其实可寂寞呢。” 谢柔被这一串变故搞得摸不着头脑,她走到我身边,小声问我:“你身体怎么样?它……还闹吗?” 我的手摸上肚子,那里已经平静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对谢柔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黎老太太拉着我的手:“哎呀你这丫头,真是……” 她又把手放在心口,佯装责怪地看我一眼:“可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吓坏了……” 我面色羞赧,认真地朝对方道歉:“对不起,第一次来就……” “没事没事,”老太太心宽地摆了摆手,“人没事就好,来和小柔一起,和我这个老太婆聊聊天……” 黎老太太抓着我的手把我从黎昀身边带开,我暗自感激她的妥帖举动,目光仍然不放心地瞥了一眼黎昀的方向,正好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眸。 “你逃不掉的。”他无声地朝我做着口型,然后把被我弄脏的外套一脱,露出底下穿着白衬衫的性感身材。 我垂下眼眸,回过头去。 我还真能够招惹麻烦…… 这个人看上的,也不过是我的脸吧。如果是之前那副样子,我铁定他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之前那副模样,能够容纳我的也只有萧禹行…… 唉,萧禹行……我莫名生出一股哀怨之气,你再不回来你夫人要被人抢了你知不知道! …… 我们坐着聊了会儿天之后,就已经接近中午了。 “来来来,吃饭!”黎老爷子热情地招呼着我们,“这可是张嫂的独门手艺,柔丫头以前可是喜欢的不得了!” 谢柔腼腆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柔丫头啊,你说你真是,不想结婚就不结嘛,反正我们家黎曜那臭小子也配不上你,奶奶给你介绍更好的。怎么就逃婚给逃走了呢,还吃了这么多苦,把我给心疼地呦……” 黎老太太絮絮叨叨,谢柔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 “我也没吃多少苦,”谢柔温柔安慰着对方,“您别太为我操心……” “嫂子,”黎昀忽然在饭桌上插了一句话,话里话外别有深意,“我想知道,你离开我哥这几年,后悔过吗?” 饭桌上的气氛瞬时凝固了。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被点名的谢柔缓了几秒,佯装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从未后悔过。” 饭桌上更静了,几乎落针可闻。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黎曜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惊得所有人都一齐回头看向他。只有我和谢柔没有动,谢柔僵硬地坐在那里,我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 她的手一片冰凉,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 “表叔祖,表祖母,”一个女声甜甜地插了进来,“我也来了,你们不会不欢迎我吧?” 我转过身去,正好看到那个卖房子给我们的女生并肩和黎曜站在一起,她的手挽上黎曜,亲密地依偎在一起,佳偶天成,宛如一对璧人。 他淡淡地站在那里,站得笔挺,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谢柔依旧没有动,我余光却瞥到,谢柔的眼眶迅速地红了。 黎老太太察觉出气氛不对劲,一直在缓和着场子:“来了就一起吃吧,我们也刚上桌……” “黎奶奶,”谢柔拽起我就走,“对不起,我失礼了,我忽然想起和小花还有事情要忙,我们就先走了……” 黎老太太急了:“诶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走嘛……” “不许走。” 黎曜长臂一伸,拦住了我们:“不是说不后悔吗,那就当做老友重逢好好吃顿饭。”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谢柔,除她之外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人。 谢柔却毫不领情:“放开。” 黎曜纹丝未动,谢柔眼泪大颗掉了下来:“我说,放我走!” “不放。”他伸手就想揽住谢柔抱入怀中,被谢柔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掌音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怎么打人呢!”那个女生瞬间急了,“曜哥哥,有没有伤到……” 黎曜的手臂垂了下来,谢柔也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妥,拉着我夺门而出。 我被她拽着跑了一小段路之后,她的脚步才停下来,双目迷茫地看着我:“小花,我……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你要是不喜欢见他,以后我们就不见他了……” 谢柔机械地点点头,好像根本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无奈,只好拉着她慢慢走,一边走一边和她说话:“只是我们就这样走了,黎爷爷身上那个小鬼怎么办?” “小鬼?”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什么小鬼?” 我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去,却看到黎昀笑眯眯地站在我们身后。 “你怎么在这?”我满脸防备地看着他。 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老爷子让我来送你们回家。” 我拉着谢柔退了一步:“不用了,我们可以自己回去。” 让他送? 谁知道这个人肚子里安得是什么心思? “小花,你别太天真,”他忽然亲昵地叫着我的名字,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头,“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双眸危险地眯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连这个大门都出不去。” “这不是选择题,没有坐车或者不坐车的选项。你们,必须坐我的车。” 第四十六章 黎昀求婚 老爷子住的地方重兵把守,确实如黎昀所说,只要他不想让我们出去,我们根本走不出大门。 但黎昀这话让我我憋了一肚子的气,谢柔还在神思恍惚中,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我只好做主同意了,带着谢柔上了黎昀的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看到黎昀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气得牙痒痒:等着吧,用这个招数来算计我,真以为我好欺负? 待会儿我放个惊雷术劈死你! “你们去哪?” 黎昀打开导航,问我们的住址,我报了一个名字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不是我哥的婚前房吗?” 谢柔瞳孔一缩。 “那是他按照某人喜好装修的,准备给她一个惊喜,结果那人逃婚了。” 他短短几句话,又勾得谢柔失了神。 我见谢柔这模样真心替她着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的错,我的错。”黎昀从善如流地道了歉,虽然我从他眼里看不出一点歉意。 “既然不聊这个,那我们来聊聊别的东西吧,”黎昀勾起嘴角,“比如说,你多大了?” “与你无关。” “好,那换一个问题,你的父母在帝都吗?” “与你无关。” “你家中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我烦了:“你查户口啊,问这些干什么?” “对啊,就是查户口,”黎昀坦率地承认了,“我想要上你家提亲。” 我被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提亲?这个疯子! 明明三个小时前,我和他还是陌生人! 这个人对待婚姻,居然如此儿戏么! 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我们才刚刚认识而已!恕我直言,黎先生,如果每见到一个人你就要如此做的话,你恐怕早就因为重婚罪被抓起来了。” 黎昀笑了笑:“不,你是第一个。” “所以?”他挑了挑眉头,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的嗓音变得魅惑无比,“你要不要嫁给我?” 他俊美的侧颜以及眼波流转款款深情的桃花眼实在是十分有性吸引力,如果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准就要因为这罗曼蒂克的场景激动地芳心失守了,很可惜,我不是。 “不好意思,黎先生,”我摸着肚子,想起萧禹行,情不自禁地也笑了,“我已经结婚了。” “呵,”黎昀也笑了,“小花,在我面前就不用说谎了。” “我没有说谎,我说的是真的。” “嘶——” 一个急刹车,黎昀直接把车给停下了。 他转过头来看我,桃花眼黑黝黝,承载着说不清的情绪:“夏瑶花,我再说一次,不要骗我。” 我毫不惧怕地顶了回去:“我可没有骗你。我老公比你帅比你高比你强,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哈,哈哈……”黎昀笑出声来,“小花,你可真有意思。” 他又转过身去,启动车子,言语之间放松了很多:“你知道你说的这几个条件意味着什么吗?帝都里,能够够得上这个条件的,不超过三个。而这三个人,我恰好都认识。” 我撇撇嘴:“我可没说他是帝都人。” “呵,”黎昀无奈地,像是教育小朋友一样慢悠悠和我讲着道理,“其他城市和帝都的差距……你不会不知道吧?或者说,你嫁了个外国人?” “不信就不信吧。”我逞一时口舌之快也有点后悔,不想再过多地透露萧禹行的消息。 但是我的沉默被黎昀当成了说谎之后心虚的证明,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桃花眼轻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把我们送到小区楼下之后,我匆匆道了声谢,拉着谢柔就走,他没有下车,而是摇下车窗:“夏瑶花,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不用说了,再见!” “是关于我爷爷的事情。” 他眉眼之间十分沉郁,我犹豫了一下,松开谢柔的手走上前去。 “你说吧。”我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害怕他会对我做出些什么。 “你走近点,”他哄着我,“这些事情有些私密,不方便这么说。” “那我不听了。”我敏锐地察觉到当中有陷阱,转身就走。 谁知道他干脆从车窗里伸手拉住了我,我被这一拽,踉跄一下,唇瓣正好蹭上他脸颊。 “正合我意。”他低喃一声,按住我的头,亲吻上了我的嘴唇。 我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然后我立马出离了愤怒,脑海里像是有火山在喷发。 “你给我松手!” 他在车里,不好用力,我毫不费力就挣脱了他的双手,并甩了他一巴掌:“疯子!” 这个放荡子,他以为我是谁! 我都说了我已经嫁人了,他这算什么,仗着权势调戏民妇吗! 那也要看他抢不抢得过! 他没有生气,而是笑嘻嘻地看着我,眼里是焚天灭地的火焰:“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疯了。” 我气得不行,连掐了好几个手诀,禁言术定身术通通往他身上放,本来还想用个惊雷术,但是想到这里是公共场合,还是忍住了。 “你别在我面前摆权贵子弟的款,我告诉你,要是打起来,你连我都打不过!” 真以为我跟萧禹行学的法术是吃素的吗! 黎昀眼里情绪依然不变,仿佛在说:那又如何? 我放了法术之后气劲儿还没消,但是谢柔回过神来上前拉住了我,我这才没有再对黎昀做出什么。 “给他解开吧,”谢柔劝我,“他的车堵在路中间,影响后面的车通行。” 我这才注意到在我们纠缠的这段时间,这条路的前后已经围了好几辆车,有的车主还在不满地摁着喇叭。 我深吸一口气,憋着怒火把他身上的法术解开。 没想到我刚解开,这个人就打开车门朝我追了过来! “夏瑶花,”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单膝跪地,“嫁给我吧!” 疯子……疯子! 亏我还以为他城府深不可测,看来根本只是他任性妄为而已! 他只是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凡事都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把别人架在火上烤! “嫁给他!嫁给他!” 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纷纷在起哄,声势浩大,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不好再对他做些什么。 我拉着谢柔转头就走,却正好被一个老大娘拦下:“姑娘,你男朋友还在那求婚呢!” “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好意思啊,”黎昀冲老大娘道歉,“我们今天刚吵架,她脾气有点冲,请您多包容……” 什么叫我们今天刚吵架? 明明是我们今天刚认识! 我转过身去,恶狠狠地冲着他吼着:“滚!” “姑娘,”另一个围观的阿姨看不下去了,“吵架莫伤了和气啊,你看你男朋友一表人才,也懂礼貌,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样条件的小伙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要是不想要,我给我家姑娘介绍去……” “那请您把他给带走!现在就带走!我已经嫁人了,他根本不是我男朋友!” “嫁人了?”阿姨一脸鄙夷地看着黎昀,“那这小伙我不要了,拆散别人姻缘的事也做,真是……脸皮真厚呐……” “阿姨,她在说胡话故意气我,”黎昀桃眼带电,阿姨被迷得晕晕乎乎,“她脾气不好,一吵架就不认人,您多包容……” 我简直气极了,正说也是他,反说也是他,怎么讲都是他有理喽? “别生气了,”黎昀深情款款地看着我,“嫁给我吧。”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身边的人又开始鼓掌欢呼各种瞎起哄,我连拉着谢柔离开都不行,四面八方都被人堵住,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场合,更不想面对这样一场荒诞的闹剧。 “不嫁!你给我滚……啊!” 身后不知道是谁推了我一把,直接把我往黎昀的方向推去,我一个站不稳,直直撞到一个人怀里。 那人紧紧地揽住我,我奋力挣扎:“放开我!” “夫人,是我。”熟悉的声音悠悠叹在我耳边,我一下僵住了。 第四十七章 他回来了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刚。”他紧紧揽着我,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黎昀,“这是?” 我厌恶地别开了头:“一个疯子。” 愤怒的劲头过去之后,我忽然想起来平常人是看不到萧禹行的,我被他揽入怀中,是不是在这些人眼里我才是一个疯子? 我连忙挣脱他怀抱左右看了一圈,发现这些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那个想让黎昀做女婿的阿姨忿忿不平地啐了一口:“果真不是好人!居然插足当小三!” 我戳了戳萧禹行,小声问他:“诶,你怎么能出现了啊……” 他揉了揉我的头:“回去再说。” 黎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直视着我:“原来你没有骗我。” 莫名其妙……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嫁人了好吗,还一直死缠烂打…… 我缩到萧禹行身后,不再理他,同时伸手悄悄从后面环住了萧禹行的腰。 嘿……背靠大树好乘凉。 “我给你三息时间离开。”萧禹行的声音淡淡飘到我耳里。 “我不走,又会怎样?”黎昀骄傲地扬起了下巴,眼眸眯起,仿佛自信萧禹行不敢动他。 “三息已过。” 萧禹行把我环在他腰上的手放开,风一般闪到黎昀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黎昀就已经趴在了地上,而骨骼弯曲折断的脆响还回荡在耳边。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黎昀甚至没有时间去挣扎反抗。 而萧禹行完完全全没有用任何术法,只不过用了最为普通的拳脚功夫。 “走。” 萧禹行没有再多看黎昀一眼,揽着我离开了。 他没有嘲讽,也没有说教,更没有得意洋洋,对于黎昀,仅仅像是轻轻掸去身上的灰尘一样轻松,一样漠视。 我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黎昀,正好对上他朝我看过来的眼睛。 他双目并没有露出强烈的愤怒与不甘,而是比刚才更加强烈百倍的志在必得与兴趣盎然…… 我慌忙缩回了眼神。 这是个疯子。 真正的疯子…… …… 我和萧禹行回去之后,谢柔自觉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管我们之间的闲事。 萧禹行把秋黛召唤了出来:“你怎么办的事?” “尊上,她当时没有危险……” 秋黛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萧禹行打断了她:“自行去冥狱司领罚。” “……是。”秋黛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临走之前,颇为怨念地瞟了我一眼。 “诶……惩罚,就不用了吧……”我忍不住替秋黛开脱,毕竟今天我们出门的时候,秋黛就没有跟着我们。黎昀那个场面,那么多人在那里围观,也不是像之前在小巷里一样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 萧禹行淡淡看着我,我被他这种目光看得压力剧增:“秋黛之前也救过我,功过相抵,你就放了她吧……” “好不好……”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凑到他怀里撒娇,“好不好嘛?” “真是……”他把我揽入怀里,揉了揉我的头发,“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念了段冗长的奇异音调的文字,把秋黛又召唤了回来:“这次她为你说情,功过相抵,你不用领罚了。再有下次……” “是!属下定当全力保护夫人!”秋黛又惊又喜,十分感激地看着我。 萧禹行挥挥手,她再次退下了。 “你真好!”我被秋黛那眼神看得十分有成就感,抱着萧禹行蹭了又蹭,然后我顿住了。 我就蹭了这一下,就感到身下有巨物在苏醒。 我抬头看向他,果不其然看到他变得危险侵略的眼眸。 他打横把我抱起,走进了我的房间,把我压在床上。 “喂……”我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还是白天啊……” 白日宣那个啥……是不是不太好? “这又有什么关系……”他粗暴地褪去我身上的衣服,大掌在我的身体上游走,“我只知道,我很想你。” 我的心因为这句话颤动了一下,我主动伸手揽住了他。 他的双手开始不停地探索,渐渐地,我们之间发出各种脸红心跳的声音。 他见我如此动情,也激动了几分,等待不了多久就长驱直入。 他含住我的耳垂:“它也很想你……” 我羞得满面通红,殊不知,这媚态是他眼中最好的春.药,他的动作,又更猛烈了许多…… 日影在我眼中摇晃,而时光,还很漫长…… 一切结束之后天已经黑了,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晚上八点了。 天哪…… 我惊慌地坐了起来,居然和他胡闹了这么久,谢柔要怎么想我! 萧禹行像是看透了我心里在想什么,长臂一伸,又把我揽回了他怀里:“你朋友早就走了。” “什么时候?” 他笑笑:“我们刚开始的时候。” “你!”我气得拿枕头锤他,“那你还让我不要叫太大声!” 还跟我说叫太大声了隔壁会听见,原来他一直在骗我! 他抱住我,亲昵地蹭了蹭我的额头:“我就喜欢你那副泪眼汪汪,要哭不哭的样子……” 我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背过身去暗骂一句:流氓! 我又和他腻歪了一阵,这才从床上爬起来——中午没怎么吃东西,晚饭又错过了,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我做饭去,你要不要吃?”我问他。 “吃饭?”他眉毛一挑,“几千年没人邀我吃过饭了。” “咦?”我把菜从冰箱里一一拿出来,一边和他说话,“那秋黛为什么这么喜欢吃人间的东西?” “秋黛……一向很喜欢人间。不过她这人嘴挑的很,平常人的东西她从来不碰。她吃你的东西,说明对你很有好感。” 我撇撇嘴。 才怪! 她就是想着各种办法来气我! 还有……为什么他一个上司会知道下属很挑嘴啊? 我狐疑地转过身去问他,他愣了一瞬,然后眼角眉梢都弯了:“夫人,你这是在吃秋黛的醋?” “我、我才没有……”我嘴硬地顶回去,“你走开,别在这挡着我,我要切菜!” “我帮你切。”萧禹行十分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了菜刀,行云流水地把案板上的菜切得整整齐齐,厚薄都分毫不差。 我目瞪口呆,同时又有些愧疚:“你……放着吧,我来就好。” 堂堂冥王,在一个小厨房里帮我打下手……这种大手笔我可消受不起。 他看出我的纠结,也没有推辞,反倒调侃着我:“我的夫人啊,派头比我还大。居然连我亲自上阵,都遭到了嫌弃。” 我白他一眼,心里也甜滋滋的。 这种日常夫妻式的相处,让我心中多了许多的安全感。 不过……他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往常他虽然也笑着,但是笑意都没有到达眼底。今天他的放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在心中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积压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一部分,”他没有多说,“你呢,孩子怎么样?” “它很乖,不过……”提到孩子,我不得不把孩子吸收邪气和见血会兴奋的事情告诉他,“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嗯?” 我把当时的情况如实相告,我越说,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问他,“是问题很严重吗?” 他抬眸看着我:“夫人,照你所说……” “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第四十八章 自欺欺人 “我不!”我想也不想就回绝了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保下它?” 我用哀切地眼光看着他,却只看到他满目冰凉。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这个孩子与我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吃饭的时候会努力去吃下难吃的营养餐;走路的时候会小心避让;甚至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对着肚子里的胎儿自言自语。 它已经两个月大了,我知晓它的存在也已经一个月了,让我割舍掉它,我如何舍得? “让我吃什么苦都行……求求你,让我吃什么苦都行,只要能保下它……” “花瑶夏,”他罕见地十分严肃地叫我的名字,“这个孩子的问题无关情爱。我知晓你对它十分情深,然而它吸收了那股邪气又如此嗜血……恐成三界大害。” “不……不会的!”我拼命摇头,“它一直都很乖,很少来闹我,这么听话的孩子,怎么会是祸害呢?” “这些话你自己信吗?”萧禹行无情地剖白开我的心思,“一个嗜血的,见到鲜血会兴奋的怪物,对于人世间全然无害?夫人,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可是……可是……”我看着他,半天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是的,我在自欺欺人,从孩子吸收掉我身体里那股邪气开始,我的心中就在拼命掩藏那份不安。 就连我自己被这邪气入侵的时候也已经是生不如死,恨不得有一个人来了结我。 而这么小的胎儿吸收了这样的东西,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我的孩子太乖了,乖到我经常会忽视它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次强烈的孕吐,我几乎就要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我麻木地把切好的菜收拢到盘里,点燃了煤气灶,却在锅烧得快要炸的时候都忘记了放油。 我的眼泪掉进锅里,“嗞啦”一声,化作一缕白烟。 萧禹行走过来把火关掉,又把我牵到沙发上坐下。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之前你给我吃的药呢……能不能再让我吃一次?”我祈求地看着他,他把我搂入怀中。 “那药只有一份,是我取了陈莫狱中骨生花制成的。骨生花万年一遇,你是好命,才正巧碰上花开,也是好命,用一朵花治愈你,刚刚好。”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萦绕在我耳畔,渐渐安抚了我慌乱的心。 “你取药的时候,是不是很困难……?”我敏锐发现他提到了陈莫狱。 我之前也曾断断续续查过一些资料,也找秋黛求证过那些民间传言的真伪。 秋黛告诉我,陈莫狱是十八层地狱中的最后一层,关押的无不是生前罪孽深重、嗜血成性的恶人。与其他地狱不同,陈莫狱独自成为一个小世界,每十年需要加固一次封印,没有狱卒,只有狱内恶鬼在相互蚕食厮杀。 萧禹行说骨生花长在陈莫狱内,巫月之前又曾经说过他受了伤,那么带伤的他进入陈莫狱,即使他贵为冥王,真的能在那群恶鬼手下占到便宜吗? “你别多想。”他避而不谈。 我沉默了。 我不能这么自私,让他再替我去闯那龙潭虎穴。但是这个孩子……我是真的难以割舍!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在他怀中低语,“这也是你的孩子啊……” 他捧起我的脸,与我对视:“花瑶夏,你要知道,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去剥夺这世间成千上万孩子的生命。” 他眼眸沉如深渊,我在那墨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满面泪水的倒影。 是啊……他是冥王。 他要铁面无私,他要悲悯天下,这个孩子对他而言不是家事,而是足以影响三界的大事。 可我、可我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啊! 我擦干眼泪,与他直视:“那你总要告诉我,你们口中的邪气是什么。就算要打掉孩子,我也不能让它死得不明不白。” “邪气……邪气本身并无不妥之意,原为浊气,只是区分于清气而已,与清气相依相生,犹如太极上两条游动的阴阳鱼。自从元始天尊得道成仙后割舍掉他的一切邪念,这邪念有了灵识之后,这世间的浊气,渐渐地聚集躁动,越来越为壮大,隐隐有反压清气,甚至超越清气的态势,为了与先前的浊气做出分割,那些浊气中肆意纷飞的邪念,就与浊气一起并称为邪气了。” “那也不是无可救药?”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的孩子吸收了邪气,那我吐纳清气,两相平衡,不也能把它救回来么!” 萧禹行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按理来说,这是可行的。” 我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那你教我怎么修炼吐纳!” “只是你身上这股邪气,来源于杭一。杭一,是元始天尊割舍掉的邪念化身。若要与其抗衡……非元始天尊的力量不可。而天尊他,早已去了上界,缥缈无所踪。” 我的眼眸一下黯淡了下来。 萧禹行又搂住了我,语气里带着些调侃:“真没想到我的瑶瑶居然这么有灵性……大道至简,当初我怎么没想到?” 瑶瑶…… 我被这个亲昵的称呼红了脸,但随即就抓住了他话中的另一个重点:“当初?” “我该走了,”他正要说话,却突然皱了皱眉,“秦广王有事找我。孩子的事情下次再说。”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明天见。” 直到他离开了我,我都还有些恍惚,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慢慢回想着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当初…… 我脑海飞速转动,过往的只言片语慢慢拼凑起来,真相渐渐在我面前浮现—— 巫月她们说我是“容器”;我身上的邪气起初是由萧禹行身上蔓延至我身上的;巫月说萧禹行被她的君上,也就是杭一打伤过…… 所以萧禹行当初选中我,只是因为我的身体适合作为“容器”接纳那些他排出的邪念?! 他难道不清楚普通人遭遇了那些邪气会变成什么样吗? 我至今还记得那种痛苦发作时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居然……居然! 原来我对他而言,确实是他随时可以抛弃的一个物品! 难以发泄的愤怒一下全都涌进了我的大脑,我几乎不能够再理智思考,满心满眼的只想质问他! 当初我是他的“容器”,那现在呢! 我对于他而言,到底算是什么? 他到底……有几个“容器”?! 第四十九章 旧伤难愈 “你怎么了?” 我不知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的时候,谢柔回来了。 她走到我身边坐下:“他欺负你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小柔,”我的双目没有焦距,“他还是要打掉这个孩子……” “怎么回事?”谢柔抿抿唇,“你仔细和我说说,我还是不瞎掺和了,上次差点把你们拆散,搞得我也很愧疚……” 我低声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和她说清楚,当所有事情都被梳理清楚之后,我忽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小花,如果他真的想用你做‘容器’的话,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病呢?” 旁观者清,谢柔一开口,就直指问题的中心。 “是啊……之前……”我回想起之前的种种,除了各种我意料之外的危险以外,萧禹行几乎没有让我受到过伤害。 “你是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太敏感了……”谢柔握住我的手,“孕妇在孕期情绪容易不稳定,你要好好克制住自己,遇到事之前多想一想。别像我一样冲动失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也同她一起陷入某种不可名状的感伤之中,暗自垂眸。 真的如谢柔所说仅仅是孕期情绪不稳定的问题吗…… 可我觉得,那是积攒已久的旧伤。 那些忐忑彷徨,那些夜不能寐,那些无望的祈求与祷告,在被表面的幸福掩盖过去之后,又通通炸裂开来。 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可我却能确定他爱我不如我爱他一样多。 他是那样高贵、神秘、不可捉摸,我是那样平凡、渺小、可有可无。 孩子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这个问题不解决,今后我会有更多的自怨自艾的时候。 不能这样……夏瑶花,你不能这样。 不要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他身上……保持一点你的骄傲、勇敢和尊严。 我终于累了,勉强吃了点东西之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我正好睁眼,谢柔还在睡觉,我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拎起包出门去了学校。 秋黛难得没有嘲讽我几句,只是安静地跟在我的身后。 清早的路上还没有什么人气,只能偶尔听到远处小贩的叫卖声和路边麻雀的几声鸟鸣。 “秋黛,”我忽然开口问她,“萧禹行他……是个怎样的人?啊不……怎样的鬼?” 秋黛习惯性地对我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又止住了。 “我们是不能妄议尊上的,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勉强和你说一点吧。” “尊上看似平易近人,实则你知道,他冷情得很。我从未见过他在谁身上耗费过如此多的心神,还为了你去陈莫狱取了骨生花。你可知道,尊上从陈莫狱出来的时候,仅仅只剩一丝法力了。如果他运气糟糕一点……可能地府就要换新任冥王了。” “他进陈莫狱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按照规矩,即使是冥王想要进入陈莫狱也需要有三人以上相陪,带上法器东皇钟才可进入,可尊上他什么都没带,单枪匹马进去给你取了骨生花,到头来你居然还信了挑唆以为是堕胎药,硬生生把他给气走了。” “尊上对你如何,你自行思索吧……”秋黛离开了。 她说完这一番话后我正好走到校门口,呆呆地站在门口杵了许久,保安还特地走过来慰问了我。 “没事……”我愣愣地向前走,却因为同手同脚,自己先给自己绊了一跤。 “同学你没事吧?”一个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男生过来扶我,满身酒气,“呦,是学妹你啊,这么巧。” 我看着他,半天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他的面目实在太过普通,丢进人群里都找不着。 “会长,你在干嘛呢!”又一个走路东倒西歪的人从出租车上下来,“呦,这小妞挺美!” 学生会会长……我想起来了,那个报名时为了吹捧乔烟而拼命贬低我的人。 “去去去,”那个学生会会长义正言辞地斥责了他几句,“这是咱们学妹!” “学妹啊……”那个醉鬼倚在他身上,“呵呵,好漂亮的学妹……” 醉鬼冲着我痴笑,我别过了头。 “学妹你受伤没有?”他关心地拉着我,“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我避开了他想要左右乱摸的手,“谢谢。” 我快步离开他身边,他被那个醉鬼拖着,完全走不动,只得在身后喊我:“诶,别走啊!” “呦,这里这么热闹?” 是乔烟的声音。 我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又一辆车停在校门口,豪车,我不认识车标,但是仅仅看那架势,就知道它价格不菲。乔烟娉婷袅娜地从车上走下来,倚着那个学生会长的肩膀,呵气如兰:“这是怎么了?会长你被碰瓷了?” “有些个穷鬼啊,整天只想着碰瓷来讹人的钱,学长,咱可不能让这些人得逞,你说是吧!” 乔烟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两句话就把所有的帽子都扣到我身上来了。 这颠三倒四的能力,我不得不服。 “有些个歹毒的女人啊,整天只知道嫉妒人,一言不合就要人命丧黄泉,学姐,你说是吧?” 我把乔烟扣在我身上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我可没忘记,她曾经想要用术法害我的命! 乔烟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地反击她,脸色变了变。 学生会长见火药味浓重,连忙出来和稀泥:“烟烟,别太计较,别太计较。年轻人就是这样,锋芒太胜。” 他聪明地挑了个乔烟会高兴的话题:“你又换新车了?” 乔烟果然接上了他的话茬:“迈巴赫,便宜。别的车也不舍得买……” “迈巴赫!”醉鬼直接扑到了乔烟雪白的车上,痴迷地抚摸着车身,“我的梦中情人啊……” “咳!看到没,”学生会长端起架子,“学妹你要多多像学姐学习……” “嘶啦——”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忽然响起。 一辆特别骚包的烟紫色跑车停在了校门口,肉眼可见地把乔烟的白色迈巴赫给比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在了那辆车身上,我也看向了那辆车,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咔擦。”车门开了。 第五十章 陪你上课 一个男人身着燕尾服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走了下来,面容冷淡,气质却清贵如同某个国家的王子。 但他狭长的桃花眼看到我之后,一下亮了起来。 ——是黎昀。 黎昀额头上还贴着纱布,是那天被萧禹行打伤留下的痕迹,但是即使纱布盖住了他半个额头,也无损他罕见的美貌。 乔烟看到他的长相之后,眼睛都直了。 “这位帅哥……”乔烟一见到他出现眼睛就直了,可黎昀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走到了我面前。 “给。”他把鲜花递给我,深情款款,“虽然我买了新西兰刚刚空运过来的花,但我还是觉得它配不上你。”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因为……” 他看着我,眼神灿若星眸:“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谢谢,我不要。” 我转身就走,黎昀三两步就跟上了我:“你去哪?” “上课。” “你去哪上课,我陪你去。” “你又不是学生,听什么课?” “学校有规定不许旁听吗?”黎昀挑了挑眉毛,我这才看到他两手空空。 我再往后一瞥,那号称新西兰空运过来的鲜花,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乔烟的目光先是怨毒地看着垃圾桶,然后抬起头来,怨毒地看着我。 不知道她脑海里又脑补了些什么…… 两个疯子。 我继续向前走,头也不回,黎昀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边,让我压力剧增。 因为他高调的服装、出众的外形和与生俱来的贵气,一路上不少人都频频朝我们看来。 在我看到教授一门课的老师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此时我们位于电梯口,站满了挤电梯的学生,大庭广众之下,我甚至没办法对他使用法术。 身边一直跟着一只苍蝇却怎么也赶不走的感觉真是太讨厌了。 “夏瑶花!”陈悦在这个时候在人群里看到了我,朝我挥手走过来。 “我没有在跟着你,”他眉毛一扬,“我不过是想和你听同一堂课而已,难道s大连这个都不允许吗?” “允许允许,”陈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亲密地挽住了我的手,眼睛却不住地飘到我身旁的黎昀身上,“这堂课是我们s大梁玺教授讲的,很多外校的人都慕名而来……” 黎昀眉头一皱:“我有和你说话么?” 陈悦满腔的话顿时被噎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铃铃铃——” 上课铃忽然响起了。 和这些人纠缠浪费了我不少时间,我一看电梯前依旧人山人海,便抿唇转过身去,跑向楼梯口。 六楼而已,快一点应该能赶上。 “你要干嘛?”我的手忽然被人抓住,转头一看又是黎昀。 “我去上课!”我气不打一出来,甩开了他的手,却又一次被他牵住。 他拿出一张卡在我面前晃了晃:“跟我来。” “你怎么会有教职工专用电梯的卡?”我不禁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真是个蠢问题。 还能是怎么有的?黎家权势那么大,黎昀又行事嚣张…… “s大曾经请我来讲课……”黎昀玩味地看着我,“你以为是怎么来的?” 咳……好吧,是我小人之心。 不过……讲课? 我瞥他一眼,他这样玩世不恭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名老师。 说话间电梯很快就到了,我和黎昀一起站进去,偌大的电梯空荡荡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忽然有些束手束脚。 尽管黎昀什么都没说,仅仅是在我身后含笑看着我,却让我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的目光……太有侵略性了。 “叮——” 电梯到了六楼,我踏出去,楼道里没有人。 一个心思在我心里悄然升起——没人的时候,正好用法术。 黎昀行事太张狂,我可不想成为全教室的焦点。 在余光瞥到黎昀也踏出电梯之后,我悄悄捏了一个法决—— 给我定! 我回头,果然看到黎昀被我定在原地,眼神惊愕。 “对不起,委屈你在这待一节课吧,”我心情颇好地朝他道别,“下课我会过来解开法术,希望经过教训之后,你不要再干扰我的生活!” 我说完就匆匆奔往教室,这节课是大课,我到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好在据说这门课很热门,我到的时候前排已经坐满了,我就随意找了个后排的靠窗角落坐下,安静等着老师的到来。 “同学们好~”我只看了两眼窗外的景色,一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就穿着长袍走了进来,“抱歉今天有点堵车,来晚了,希望大家能原谅我,你们要是不原谅我……那我也没办法……” 台下瞬间起了善意的哄笑声。 我的眼角也弯了弯:难怪这个梁玺的课受欢迎,他很擅长活跃气氛。 接下来,梁玺一边开投影一边和学生插科打诨,在等待机器运行的过程中,成功地把所有人的气氛都调动了起来。 我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准备认真地听一听这堂课。 “今天呢,也许有许多同学刚认识我,也有许多同学都看烦我这张老脸了……” “砰!” 教室大门忽然被撞开,黎昀和乔烟并排站在门口,身后还藏着陈悦的身影。 我的心忽然提了起来:谁给黎昀解开的法术?乔烟? 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看到乔烟的视线冷冷朝我看过来。 我对上她的视线,如芒在背。 ——她这次,会不会又要对我动什么手脚? 第五十一章 再次遇险 “你看说曹操到就曹操到,乔烟同学,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是有多烦我啊……”梁玺看到乔烟,露出一种见到熟人的笑容。 “哎呀梁老师,人家错了嘛……” 乔烟瞬间收回了刚刚那个眼神,嗲嗲地撒起了娇,媚眼一直朝黎昀抛去。 黎昀眼角都不给她一个,大步流星地朝我走过来。 我暗自警惕着,悄悄聚起了法力。 上次风扇突然掉落的事情,我还心有余悸,这次特地挑了一个远离风扇的角落。 不知道这次,这个乔烟又会搞什么幺蛾子? “好帅啊……还穿着燕尾服!” 每走过一排就会收到一群女生的惊叹,花痴的声音之大,让我想听不见都难。 “不会是从哪个宴会上穿越过来的吧,哈哈!” “我要是能嫁给他这辈子死都值了!” “啊啊啊他朝我看过来了!朝我走过来了!”我身边的一个女生越来越紧张,甚至还迅速地掏出口红补了一下妆。 “你好,”黎昀站在她面前,迷得她七荤八素,“这个座位可以让给我吗?” 女生有些失望地起身,脸颊却还是泛着红晕:“当然可以……” 黎昀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我身边,还摆出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仿佛整个教室,不过是他家的后花园。 我伸手扶额,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转头看向窗外。 但我的耳朵却还是一直注意着讲台上的动静。 乔烟和梁玺明显之前相熟,两人一直在台上插科打诨,众目睽睽之下,乔烟应该不会动手。 他们两人说了有一阵话之后乔烟才离开,然后她款款走到了黎昀身边坐下。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十二万分地警惕着乔烟会不会突然动手。 乔烟入座后侧了侧身子,眼神却不是看向我,而是看向黎昀。 “同学,你没带书吗?”乔烟试图向黎昀搭讪,“我们可以共用一本……” “不用了,”黎昀肉眼可见地皱了皱眉,“你香水喷得太浓,我怕会被你熏得晕倒。” “噗……”刚才那个换座位到前排的女生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看得分明,乔烟的眼神,一瞬间又闪过一丝怨毒。 “小花,”黎昀讽刺完乔烟朝我靠过来,“我们共用一本书怎么样?嗯?” “不好!”我把书放得远远的,身体也尽量朝外偏去。 又不是我喊他来上课的,况且,他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听课。 我才不给呢。 黎昀凑过来,桃花眼里透着危险的气息:“你要是不给,我就立马大喊‘夏瑶花始乱终弃’!” “你!” 我又惊又怒,犹豫再三过后,还是把书摊到了中间。 经历过上次求婚的事,我相信这个疯子什么都能做出来。 身边坐了一个会法术的乔烟,秋黛不知道飘哪去了,萧禹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处处受限制,我没办法对付他。 要怎么才能解决掉黎昀这个麻烦…… 萧禹行啊萧禹行,你怎么处理他的时候没有处理干净呢…… 一想到萧禹行,我的思绪又开始乱飘。 一方面,我期待他回来,想要和他在一起;另一方面……他回来,我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孩子……孩子。 我的手不自主地摸上了肚子。 怎么会吸收邪气呢,怎么会嗜血呢……它明明这么乖,几乎没给我造成过麻烦…… “我们这堂课呢,一般的老师都是习惯从《论语》开始讲起,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二班毕业的,我喜欢从《道德经》开始讲,现在我随机抽一名同学来背诵《道德经》……” 讲台上的话渐渐模糊,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渐渐沉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让我看看花名册,恩……夏瑶花!” “啊……到!” 没想到在这时,我忽然被梁玺点到了名字。 “夏瑶花同学,”梁玺走下讲台,朝我走过来,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你会背诵《道德经》吗?” 我楞了一下,点点头。 《道德经》……我当然会。 萧禹行教我法术之前让我专门背过,说是让我打基础。 我不笨,却也不聪明。花了一晚上把全文都背完了,但还是没开一点窍,完全没有小说主角那些“灵光一现”和“顿悟”。 萧禹行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我,让我忐忑了许久,以为他嫌我资质太差。 但他几天后还是如常地教我法术,让我把这件事也就淡忘了。 现在回想起来,《道德经》却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哇,我真幸运,一抽就抽到一个会背诵的同学……”梁玺夸张地活跃了一下气氛,然后朝我示意,“那么,夏同学,你开始吧。” 我回想着往事一幕幕,低低背诵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嗞啦……” 我耳边好像听到了什么细小的声音,然后黎昀朝我扑过来:“趴下!” “轰!哗啦——” “啊啊啊——” 有人用了法术! 我感受到强烈的法力波动,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了乔烟还没收回的双手。 大意了!又让乔烟钻了个空子! 我十分懊恼。 但是……我身上,好像没有受伤? 我抬头,正好对上黎昀似笑非笑的眼睛:“我救了你,你第一眼却不看你的救命恩人,这可真让人伤心。” “你……”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你受伤没?” 黎昀扶着我站起来,抖了一下身体:“没有。” 我粗粗扫了一眼,没有看到他身上有流血的地方,然后转头看向现场:我身边的一整块玻璃都碎成了玻璃渣子,最大最尖锐的那一块正好落在我面前的桌上,简直就像是一把尖刀。 如果这把玻璃刀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眼神扫向乔烟。 这个女人,又一次想要我的命! 第五十二章 失控的人 “有同学受伤吗?”梁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询问着周围的人。 “没有……” “呜呜呜,太吓人了……没有……” “刚才好像有一道彩虹,是不是我眼花了……” “梁老师,虽然我的身体没有受伤,但是我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这节课能不上了吗?” “哈哈,看来是真的没事,”梁玺笑了笑,“没事的话我们就继续上课,你们换个位置坐吧,坐在那里小心被玻璃划伤。乔烟同学,你帮我去办公室拿本资料。” 我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我又看了一眼窗框,目测整块玻璃高两米宽一米,这么大一块玻璃,掉落下来居然没有一个人受伤? 而且在课堂上出了事,教师是要被问责的,而这个梁玺一点都不担心,还有心情支开乔烟……? 等等……乔烟? 我看着梁玺,若有所思。 乔烟我上次接触过,她的法力根本没有这么强。 那我刚才感受到的强烈法力波动是……另一个人。 还有人说刚才看到了彩虹? 那不是彩虹,是保护所有人的光罩吧…… 是不是有人在玻璃掉落的一瞬间施展了法术,保住了所有人的安全? 会是梁玺吗? 并且他还在事情结束后,把乔烟给支开了…… 我往讲台上看了一眼,他正在淡定自若地讲课。 一点都看不出像是受了影响。 周围的同学明显还是惊魂未定的状态,也不像是会用法术的人。 “小花?”黎昀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被吓到了?” 我摇摇头,抱着书,随大流地换了个座位,目光却一眨不眨地一直看着梁玺,试图从他的动作中看出几分异常。 “你喜欢那个糟老头?”黎昀嗤笑,“他看起来是挺唬人的。” “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啊?”我白了他一眼,“说过多少遍了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不可能看上你也不可能看上别人。” 更何况梁玺不过四十左右,面容身材保养得很好,又风度翩翩,说他三十也有人信,到了黎昀嘴里,就成了糟老头了…… “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黎昀凑到我面前,“你怎么不按套路来?说好的以身相许呢?” 不知道为什么,黎昀这么嬉皮笑脸的时候我反而对他的戒备更加提升了。 他用表象来掩饰他内里的心机与疯狂,反倒更加毛骨悚然极了…… “你……”我后退了一下,讽刺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几番没有说出口,“那你和乔烟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教室门口?” “你怀疑我的眼光?”黎昀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我不会看上那种女人。” 我一直以为是乔烟解开了黎昀的定身术,但是现在看来,仿佛另有其人? 他是在教职工电梯出口前被我定住的,有大概率会碰到梁玺…… “是梁玺吗?”我盯着他。 “是他。”我还以为黎昀会说谎或者否认,没想到他很快就承认了。 我又问:“你的定身术是怎么解开的?” “他坑了我五万美金,才答应帮我解开,”黎昀转着手中的笔,目泛冷光,“不过……吃了我的东西,我总会让他吐出来。” …… “五万美金!”谢柔紧紧攥住我的手,“小花,我们可以发家致富了!” 我回家后和谢柔讲了讲今天发生的事情,谢柔立马激动地蹦了起来。 “你先去大街上悄悄找个有钱人放定身术,我再带你去解开,也不要五万美金吧,人民币就好,一个月干两单就收工……” “去去去,你想什么呢,”我打断了谢柔的美梦,“首先,这个世界上,会用法术的人就不止我一个。” 先是乔烟,然后是梁玺,仅仅一个s大,我就碰到了两个会法术的人。 那整个帝都,整个华国,会有多少能人异士? “小花,那个乔烟对你那么狠,你就不能狠下心解决她吗?”谢柔也想起了乔烟,“留着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没有合适的时机,”我抿抿唇,“况且,萧禹行教我法术不是让我用来害人的。” 萧禹行自己都不会用法术害人,如果他看到我这样用法术,他会怎么想我? “你们还真是奇怪,”谢柔撇撇嘴,“人家的冥王都是一手遮天,权势滔天的,怎么你这的冥王畏手畏脚?” 我歪头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对于规则有所敬畏,我才会爱上他吧。” 不被规则所束缚的人,那么也不能被任何东西所束缚,是失控的,无法预料的。 是那些社会新闻里砍死前女友、将孩子从天桥上扔下去的存在……谁也没办法预料这些情况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极端的爱,和极端的恨,都会让人无比恐惧。 “恩……”谢柔听完我说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那你要小心黎昀。” “他是一个失控的人,不在意规则。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慎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乔烟,一个黎昀,都非常让人头痛啊。 好在黎昀貌似真的只是想“陪我上课”,我一下课,他送我回来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过多纠缠。 除了……他那辆骚包的跑车造型实在太过惹眼,让我收获了一大堆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就连陈悦这种古怪的姑娘都动了凡心,放着她的流浪猫不喂,跑来问我要黎昀的联系方式。在我说我没有的时候,还埋怨地看了我一眼。 她那眼神搞得我好像是私藏了一样,可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没有啊! 我才不会想和黎昀这种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吃完晚饭后,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我也不知道内心是在期盼萧禹行的到来还是失约。我摸着肚子,止不住地替孩子担忧,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然而萧禹行没有回来。 或许在爱情中的女人就是这样患得患失,我枯坐了一晚都没有见到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就把情况往最悲观的地方去想了。 他是不是忘了对我说过的话?他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尽管我知道他可能真的是遇上了难以解决的事情,比如杭一,比如那些我不懂的什么无魂尸,但我还是彻夜难眠,直到天光微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小花,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做噩梦了?”谢柔难得起了个早床,给我做好了早餐,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摆在桌上,撒了一把葱花,看起来就令人非常有食欲。 我却只是勉强吃了几口,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谢柔像是看出了什么,但她也没有多说,而是转移了一个话题:“我上次跟你说的网店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现在我们入不敷出的,总得想些办法挣钱。” 我也没听进去,胡乱地点了点头:“你觉得好就行。” “那我就去办啦!”谢柔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搞网店这事我有点经验,开头可能会有点困难,后面一定能做大做强,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哈哈哈哈哈……” 谢柔又说了些什么,我想要努力听进去,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我看她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莫名地有些羡慕。 谢柔这段时间受的情伤折磨也不比我少,但她十分狠得下心,说一刀两断,就是一刀两断,绝不回头,也绝不挽留。 她能够在抛弃过往之后如往常一样开朗热情地生活,而我呢?永远只是自寻其扰,困在悲泣愁苦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不能这样了……不要想他,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第五十三章 一顶红帽 一连几天黎昀都没有出现在我生活里,乔烟也仿佛消失了一般,即使秋黛天天跟在我身边也没有遇到过她。 我的生活渐渐变得像普通大学生一样平静。 只是萧禹行还是没有回来。 不知是思念还是忧愁,我的样子一天比一天憔悴。 “小花,我们有第一个单子了!”周五回家一开门,谢柔就兴冲冲地告诉我这个消息。 “这么快?”一天的忙碌学习让我也有些忘却了萧禹行带给我的烦恼,同时也对这件从未做过的事情感到新奇,“你是怎么办到的?” “咳,”谢柔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我在各大论坛注册了许多小号,疯狂发帖顶贴,也引来了一波人,虽然调侃嘲讽的居多,但也有病急乱投医的……” 这个雇主是通过微信联系我们的,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黑猫,祖母绿的瞳孔在手机屏幕上仿佛闪着光,我看一眼就觉得有些渗人。 我大致看了一下她们的聊天记录,这个女生是原先天不怕地不怕,自己一个人胆大玩了笔仙,还录了像,想要去给同学炫耀。 结果录像后,她的身边开始发生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先是床单莫名起火,再是每天都感觉有鬼压床,最为让她恐怖的是,她查看摄像机中的录像,却发现录像中的画面内容没有了,全是白色的噪点,而她将视频拉到最后,居然看到了一只红衣的女鬼! “求你们救救我!给多少钱都行!” 那个女生最后给谢柔发完这句话之后再也没有了回音,不论谢柔怎么给她发消息都不回复。 但是她留下了她的地址与手机号,我们试着拨打了一下手机号,没有人接听。 “这个雇主会不会已经遇到危险了?”我问谢柔。 “她约的时间是明天上午……”谢柔沉思了一会儿,“明天上午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还是有些担忧:“明天上午她会不会……” 已经出事了? “小花,我们是生意人,不是慈善家,”谢柔表现出了她难得的冷酷,“如果她现在已经出事,我们去了也无力回天。现在是晚上八点,她的地址离我们三十公里,帝都现在堵车,开车最少需要一个半小时,到达的时候预计是晚上十点。” “我们两个菜鸟,晚上十点过去,别说帮忙了,还有可能把自己都陷进去。更何况,你是个孕妇。” 我瞬间清醒了,抓了抓头发:“对不起……是我一时太激动了。” 谢柔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你这两天总是这样,神思恍惚,今晚好好休息吧,要是明天还是这样,我就一个人去看看情况。” “不行!”我抓住谢柔的手,拼命摇头。 谢柔只是开了阴阳眼而已,并没有任何法力,也不会任何法术,万一碰上了厉鬼或者恶鬼,她能不能平安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那你就好好休息啦,乖!”谢柔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我,“实在不行还有秋黛呢,对吧。” 秋黛飘在旁边吃着黄瓜味的薯片,一吃就是一大包,散落的包装袋堆了小山高。 她听到我们说话的内容,白我们一眼:“我的任务只是负责保护夫人,至于你,自求多福啊……啊啊啊!还我零食!” 谢柔一把把她的零食全部收走,横眉怒视她:“你白吃白喝这么久,居然连这点小忙都不帮?” “谁说是小忙了?”秋黛抢过我们的手机,“你们自己看这个女孩的生辰,四柱全阴,是她不小心出事还是有人故意让她出事还不知道呢!谁知道她的背后是什么,现在的人间,可不太安稳……” 四柱全阴? 我和谢柔对视一眼,我们都不懂八字,只是学习别的同行按照惯例让她报上来,没想到一来就碰上一个这么棘手的? “这单生意……” 我想劝谢柔放弃,秋黛是我们当中实力最高的,连她都觉得这个状况棘手,我和谢柔怎么能保证安全? 但只换来谢柔一声斩钉截铁的:“接!” “这是我们第一单生意,做生意要讲信誉。既然答应了对方会去,那么不管是去救她,还是去收尸,还是去干些别的什么,就一定要去。” 谢柔在这方面出奇地执拗,既然劝也没用,我只能顺着她:“那我们要不要准备些什么?呃,桃木剑、朱砂、八卦镜、糯米、黑驴蹄子……?” 秋黛白我一眼:“你当是去盗墓呢。” 我摸摸鼻子,没说话。 “你们两个菜鸟,最好别带剑。不然分分钟剑到了对方的手里,反手就把你们给捅了。” “不是说鬼都怕桃木剑吗?”我好奇发问。 “他们怕的不是桃木剑,而是用剑的人。” “你也不想想看,是一个婴儿拿着刀可怕,还是一个成年人拿着刀可怕?你们充其量就是婴儿,刀刃很可能会伤到自己。况且现在市面上卖的桃木剑都不是真的桃木做的,就是个柴火棍的作用……” “那我们需要带些什么?” “黑狗血和公鸡血,朱砂和符箓。” 谢柔有些失望:“好寒酸……” 和电影里的根本不一样啊! 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真的不带什么能防身的武器吗?” 秋黛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人间但凡有点用的法器,都不会在市面上流传,就一天的时间,即使我知道方法也来不及教你们做,就拿这些凑合用吧。” 经过一番折腾,我们勉强凑齐了秋黛要求的东西,还是不死心地在小摊摊主的忽悠下买了两把桃木剑和八卦镜。 尽管带回去之后,还是被秋黛所鄙夷:“你们这堆破铜烂铁,要是被隐世家族的正统传人看到,铁定笑掉大牙。” “隐世家族?正统传人?”我们又看向秋黛,她意识到说漏了嘴,再也不肯多说。 谢柔则若有所思地低垂着双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天光破晓的时候,谢柔开着车出发了。 车是二手的,因为不方便代步,谢柔暂时买来过渡的,质量自然不怎么好,开在平地都一颠一颠的,像是在跳老年迪斯科,只有九成新的车身看起来很唬人。 “小柔,你买车的时候怎么了……”我被这车晃得受不了,胃里翻涌着,几乎快要吐出来了。 “将就着用一下吧……”谢柔也咬牙切齿,“我就知道留小胡子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下次给老娘逮到他,非把他剁成肉酱!” 一番折腾之后,我们正午的时候才到了目的地。 那个女生给的地址是一所在郊区的学校,我们按着导航开过去却只看到一片废墟。 废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只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些学校的标语,还有一些荒废的书桌板凳,上面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地图再怎么刷新都刷新不出来,我们只好随手拉住了一个过路人:“大娘,红旗中学是在这儿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大妈连忙摆手,嗖得一下跑远了,远远看过去像一坨滚动的球。 我们又找了几个人来问,都是这么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怎么都不肯多说。 最后还是谢柔忍痛出了两百大洋,才从路边一个老婆婆嘴里问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个红旗中学三年前因为市区规划被划入了拆迁区,结果在拆迁的前一个月出了事,一个女学生跳楼自杀了。 在那之后只要在这一片动工就会出事,三年内,在这片废墟里还发生了不少命案。死的都是年轻女性,案件至今没有侦破。 “我看你们两个漂亮娃娃啊,也赶紧走,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我问道:“婆婆,那您知道当初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子吗?” “哎呦,这么久了,婆婆哪里还记得,那个女娃娃也就普普通通的样子,哦!想起来了!她最喜欢带一顶红帽子!” “叮!” 就在此时,谢柔的微信忽然收到一条新信息。 “我到地点了,照片是我现在穿的衣服。” 我和谢柔对视一眼,面色苍白。 照片上分明就是一个面容普通的女生,带着一顶红色的毛线帽! 第五十四章 胎儿异动 “别去了,”秋黛扫一眼屏幕,“这一看就是恶鬼,可能还快到厉鬼的级别了。” 我抿唇看着照片,完全看不出来秋黛说的什么厉鬼恶鬼的影子。 照片上的女孩阳光开朗,只是一名普通的笑得很灿烂的小女生而已。 “我们再和她联系联系?没准是搞错了呢。”我看向谢柔,谢柔也一脸犹豫。 “你们爱找死就去吧,实在打不过我帮你们召唤这一片的鬼差给你们收魂。”秋黛被我们气得不行,往嘴里糊乱塞着巧克力。 那个老婆婆盯着秋黛的方向:“诶……婆婆眼睛花,你们看看什么东西飞起来了?” “没有没有,”我和谢柔连忙打着哈哈,“婆婆你看错了……” 我们匆匆打发了婆婆,回到了车里,我思索了一下,又转过头去问秋黛:“诶不对啊,鬼差不是负责拘魂吗,那这个女孩死的时候魂怎么没有收走?” 秋黛还在塞着巧克力,一口一个,速度惊人:“鬼差……就好比你们人间的衙役,啊不,现在该叫警察了。有疏忽职守的,有不敢得罪某方势力的,有被贿赂收买的,有徇私枉法的……鬼差起初也是人,人有多少缺点,鬼就有多少缺点。” “那你可不可以现在召唤鬼差?” “你以为是孙悟空召唤土地公呢!我和鬼差管辖范围不同,召唤也是要有程序的!”秋黛气鼓鼓的,这时候的她居然还有几分可爱。 我小声嘀咕:“程序复杂说明你们冥界该行政改革了……” 秋黛耳尖地听见了:“那你去找尊上说啊!” “我……”我一口气憋在胸口,“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去找他啊!” 我都好几天没见到萧禹行了,这让我怎么和他说! “行了行了,别吵了……”谢柔颇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小花,你现在是孕妇,不好冒险,要不这趟我们就放弃吧。” “放弃?”秋黛又在一旁凉凉地讽刺我们,“你们已经和那个鬼达成誓约了。” 我一头雾水:“什么誓约?” 秋黛努努嘴让我们看屏幕,那个女孩发了一条信息:你们到了吗?我来找你们。 而谢柔这边,回了一个“好”字。 “你发的?”我看着谢柔,脑海里却怎么都没有她刚才回复的印象。 “不是我!”谢柔连忙否认,“我怎么可能这么蠢!” “不是你,”秋黛神色凝重地接过手机,对我们说,“是你的手机被她改动过了。她就在附近,而我居然没有发现她……” “她有多强?” “改动过的誓约也算数?” 谢柔和我先后问出问题,秋黛先回答了我的:“我现在也不知道算不算数,不过这个情况你们走不走都无所谓了,反正会被她给抓回来。” “至于她有多强……实力应该是我的两倍。” “会不会是你太弱了……” 秋黛冷飕飕地看着我:“你再说一句话我就走了!” “喂!”我小声抗议着,“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萧禹行派来保护我的?” “我们三捆一起都打不过,我有什么办法,尊上要罚我也只好认了。” 秋黛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当初大家闺秀的风范了,反而像个地痞无赖。 谢柔问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秋黛没有回答她,而是示意我们透过车窗看向周围:“她已经形成自己的‘域’了,你们已经被困在。不信看四周,是不是阴气环绕?” 我转头看向窗外。 刚才还晴朗的天气转头变得乌云密布,四周的景象都灰蒙蒙的,萧瑟破败。 明明我们还身在一条还算繁华的街上,却感受不到一点人气。 有过路的行人,就算近在咫尺也看不清样貌,面容一团模糊,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 “‘域’是恶鬼能够做到的,重现生前十分执念的场景,然后把他的猎物困在他的执念里。在‘域’里,他们就是造物主,能力会成倍地增强。被恶鬼缠身的人,死前往往被蛊惑或者会看到某些幻象,其实就是陷入了‘域’里。” 谢柔又问:“也就是……我们现在身处于幻象之中?” “准确地说,是幻象与现实交叠的空间里。这片区域是她熟悉的区域,所以她能够轻松动手脚。‘域’只能是对现实的伪装,而不能撕扯开现实。” 说话间,四周开始弥漫出灰霭的雾气,阴森可怖,让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朦胧,并且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让人不知道会从这雾中钻出什么怪物。 我急了:“有什么办法能打破‘域’?我们手里的鸡血狗血可以吗!” “不行,这些东西只能对付小鬼,不能对付恶鬼。” “叮——” 谢柔的微信又响了,弹出一条信息:“姐姐,你们在哪呀?我怎么找不到你们?你们快出来呀——” 我看向秋黛:“你施了结界?” 我们说话交谈过去了这么多时间,说要来找我们的小女孩居然一直没找到我们,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当中有人动了手脚。 “废话。”秋黛撇撇嘴,“打不过她,拖延点时间我还是能办到的。” “这也没好到哪里去啊……”我默默吐槽,“我们现在就像是羊圈里的羊,等围墙一破就会被狼叼走。” 秋黛有些焦躁:“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这附近鬼差我调动不了,但是我知道一个人可以帮你们。我过去不用多久,但是人过来需要时间。” “结界能撑多久?”谢柔翻着我们带来的东西,“鸡血黑狗血用不上,朱砂和符箓能用上吗?” “在她不攻击的情况下,半个时辰。”秋黛语速非常快地交代着我们,“符箓是我昨晚教夫人用法力画的,打中要害的话会起效果,反之只会激怒她,朱砂同理,不可肆意妄为。你们在这等我,如果半个时辰之内我还没有回来,夫人你想办法让她碰上你那朵金莲……” “千万记住,不可肆意妄为!”秋黛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急急离去。 我和谢柔两人坐在车里,只感到车里越来越冷,明明还是初秋,却仿佛一下跌入了寒冬。 “叮——” “姐姐你们怎么还没有来,你们不是答应了会过来帮我的吗[大哭][大哭]” “求求你们救救我!!!” “你们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 谢柔的微信一条接着一条地弹出对方的消息,先是诱惑我们走出结界,然后诱惑变成了威胁:“我就知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看到她那个黑猫头像就毛骨悚然,我问谢柔:“过去多久了?” “十分钟。”谢柔也明显有些害怕,她比我经历过的这种场面还少,却不得不承担起照顾我这个孕妇的责任,“还有五十分钟,希望秋黛能够尽快回来……你身体怎么样?冷不冷?” “叮叮叮叮——” 我摇摇头,正想说话,谢柔的微信又疯狂地开始再响,我干脆拿起手机想要拉黑她。 “我试过了,拉黑不了,”谢柔苦笑,“连关机都没办法关。越来越冷了……你还能撑住吗?孩子怎么样?” “没……”我刚一开口,忽然就感到腹部一阵悸动。 它似乎闻到了某种特别喜欢的气息,十分贪婪地想要吸收吞噬。 “叮——” “姐姐,我找到你们了哦……” 我能感到这条信息发来后它更加兴奋,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我走出车门! “叮——” 手机又响了。 “姐姐,我玩捉迷藏从来都没有输过,你们等着吧……” “怎么了?”谢柔只瞥了一眼手机,然后紧张地看着我,“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我没说话,只感受到它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渴望,仿佛只要我不同意,它就能立即破壳而出! “孩子……有点不对劲。” 我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其实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承认它是个异类。 它越是正常,萧禹行留下它的可能就越大;而它表现地如此反常……那么萧禹行回来之后,我会马上失去它! “这可怎么办,”谢柔有些慌了,“在车上也没办法去医院,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谢柔一咬牙:“要不我试试看车子能不能发动……” 谢柔的话说到一半,手机又响了。 “叮——” “姐姐,我到你们身边了哦……” 我和谢柔猛地抬头,看到我们的正前方,突然多出了一团阴影! 而那阴影的头上,有一顶鲜红欲滴的毛线帽! 我腹中的胎儿开始疯狂地躁动起来,那股强烈的欲望通过相连的脐带传到我的脑海里,渐渐在我脑海中发出一个稚嫩的声音:“妈……妈……” “妈……妈……吃掉她!” 第五十五章 反常即妖 我心中一惊,它才两个月大!不仅有了意识,居然还会说话! 并且一开口,内容还如此惊人! 原来那个女鬼,就是它躁动的源头! “小花!怎么办!”谢柔看到女鬼出现连身体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秋黛说不受攻击结界能撑一小时,现在她过来了,我们还能撑多久?” “小花……小花?你怎么了?” “咔擦、咔擦——” 谢柔的声音和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一起响起,那团红色的毛线帽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饿……好饿……吃……要吃……” 我腹中的孩子突然毫无预兆地哭叫起来,它的哭声炸裂在我脑海,让我痛苦地捂住了头,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我只看见谢柔的嘴唇在我面前开开合合,然而一点都不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 谢柔焦急又无奈,这么低的温度下,我看到她额头不停地滴落大滴大滴的汗珠。 我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转眼间,那个女鬼就已经走到了车门旁边! “不管了!”谢柔胡乱地抓起一把符箓,乱七八糟地念着咒语,“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啊——” 她一抬起手贴近女鬼,就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而在车门被打开的瞬间,谢柔手中的符箓,全都碎成了粉末! “姐姐……”女鬼歪头笑着,“你们就拿这个来帮我吗?这让我很不开心呢……不是说好要去我的宿舍解决问题吗,跟我走吧……” 女鬼一抬手,我和谢柔就不受控制地飞出了车外。 “砰!” 痛死了! 我和谢柔重重地跌在地上,女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姐姐,跟我走呀……你们怎么不动了……” “你们不走……就让我来帮你们吧……” “走!”我强撑着一口气,没敢让她再出手,试图和她交流,“姐姐有点累了,我们马上就陪你去看……” “好呀。” 呼—— 我长舒一口气:成功了。 她果然就在那安静地等着,虽然四周还是鬼气森森,但给我的压迫感却小了许多。 像是从死刑变成了死缓,尽管还是提心吊胆,却有了喘息的空间。 我背部着地,脊背一片火辣辣的疼,爬起来都费了我不少时间,站起来时已是满头大汗。 我再看向谢柔,她比我的情况更加糟糕,因为刚才女鬼那一击,她直接昏迷过去了。 “这个姐姐是不愿意走吗……”女鬼笑得和照片上一样灿烂,却阴森至极,“不愿意走,我可以帮她走呢……” “不不不!” 我大声制止着她,赶紧蹲下去扶起谢柔,让谢柔靠在我肩上:“走吧,我们走吧……” 我可不敢再让她碰谢柔了,谢柔现在已经半死不活,要是被她再一折腾,估计她就要和秋黛一样整天飘在我身边了。 我跟着这女鬼的步伐,艰难地在这一片废墟中穿梭。 脊背的疼痛让我直立起身体都痛苦万分,更别说身旁还要支撑着一个谢柔的重量。 我把谢柔的手架在我脖子上,半拉半扯地拖着她跟上女鬼,一时间疲累极了。 好在那女鬼的速度并不快,还十分悠闲地给我们介绍她的学校:“姐姐你看,这边是我们的实验楼,刷的黄色的漆,可漂亮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片废墟。 “对吧,可漂亮了!”她忽然转过头来盯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对……很漂亮……” 我把自己当做睁眼瞎,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这才满意地转过身去,继续给我介绍下一处地方:“这是我们学校最高的楼,逸夫楼……” 我跟在她身后,听着她絮絮叨叨,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秋黛之前说,有些鬼会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沉浸在自己还活着的思绪里,无意识地重复着生前的动作,这是最低级的小鬼。而高级的恶鬼和厉鬼则是会有自己的思想…… 秋黛刚才还说,这个女鬼的级别已经到了恶鬼,甚至有可能是厉鬼,她都打不过…… 而这个女鬼的样子,分明觉得自己仍然还活着,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 那这个女鬼的实力,到底在哪个级别? “小花……”谢柔在这个时候醒了,有气无力地开口,“我们这是去哪?” “你醒了?”我惊喜地看着她,“身体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我还行……”谢柔慢慢站直了身体,“我自己可以走……” “你真的没事?”我小心地扶着她,“刚才你吐了一大口血,吓到我了……” “我没事。”谢柔笑了笑,我看她样子也不勉强,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为她苍白无血色的脸而揪心。 “你呢?孩子怎么样?” 我顿住脚步,小心地往前看了一眼。 那女鬼没有回头看我们,还沉浸在往日的旧梦里,似乎很留恋过去的时光。 “孩子出了点问题,”我低声道,“孩子想要我……吃掉她。” 我朝着前方努努嘴,谢柔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在我摔落在地后,孩子就没有动静了,但……这么个情况,我还是要和谢柔说清楚。 反常即妖,我小心防备着,害怕这个熊孩子来个出其不意,真的让我把这个女鬼给吞下去。 “所以你要是见到我干了什么……奇怪的事,”我有些无奈,“你不要太惊讶。” “姐姐!”我们正嘀咕着,那女鬼忽然回过头来叫我们,“我的宿舍到了。” 我抬头一眼,眼前是一栋五层高的楼,在这遍地废墟里格外鹤立鸡群,每个房间的窗户都大开着,黑洞洞地像是无数只眼睛。 “你们……跟我进去吧……”那女鬼突然瑟缩起来,红帽子一抖一抖,“我害怕……呜呜呜……” 呼—— 穿堂风呼啸着扑过来,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女孩用她漂亮无神的眼睛盯着我:“姐姐……陪我进去吧……” 她话音刚落,在她的周围就浮起了许许多多幽绿色的鬼火,一簇一簇地包围在她身边。 我的瞳孔骤然放大。 ——这每一簇鬼火,竟然都聚集着森森鬼气! 召唤出了这么多的鬼火……她到底有多强?! 第五十六章 神秘道人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姐姐?” 女鬼走近我,她每走一步,身后的鬼火就更加包围我们一步。 绿莹莹的鬼火明明灭灭,每一簇都散发着“我不好惹”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好……我们陪你进去……” 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身后鬼火稍稍散开。 我紧紧抓住了谢柔的手,和谢柔一起,一步一步地迈进了这诡异阴森的小楼。 楼身并不破旧,仿佛还能闻到刚刷上去的新漆的味道。 只是……从一楼到五楼的楼梯间上,惨白的墙壁都被泼上了或多或少的浓红至发黑的鲜血痕迹。 腥躁腐臭,一簇簇鬼火环绕在那里,像是蚊蝇在尸体旁边嗡鸣。 “我的宿舍就在前面了……”女鬼浑身颤抖起来,“我好怕啊……姐姐,我好怕……” 我强忍着恶心上了五楼,这女鬼又变成了那副单纯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 好像她根本没有召唤出这些鬼火一样。 ……怎么回事? 明明她的思维还停留在生前,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但她的本能却让她能够发动恶鬼才能够发动的本领。 秋黛和我说过,只有等级最低的小鬼才会察觉不到自己的死亡。 如果有恶鬼或者厉鬼察觉不到,那百分之百是装的,是诱骗。 “姐姐……你们能帮我的对不对……”那女鬼瑟瑟发抖,眼里竟然还涌出了泪珠,“我在宿舍都快过不下去了……我被她折磨了好久……” 她说话间,那些鬼火离我们又更近了。 “啊!” 有一簇鬼火碰到了我的衣角,我的大半片衣服瞬间被腐蚀烧穿。 那种滑腻阴森的感觉挥之不去,差一点就会腐蚀空我的皮肉与骨骼。 谢柔的身体颤了颤,和我靠得更紧了一点。 “你们帮帮我……去我的宿舍看看吧……” 我和谢柔对视一眼,跟着她往前走,路过的宿舍都门洞大开,里面残留着许多生活的痕迹。 破碎的开水壶、悬挂的毛巾、依旧鲜艳的洗脸盆…… 无一例外,都沾上了或多或少的鲜血。 北风从窗户刮进来,像是怨灵的呼嚎。 “这里还有其他的鬼吗……”我低声问谢柔。 我敏感地觉得这里不同寻常,但是又苦于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什么异常,只好求助于谢柔。 看来下次萧禹行回来得让他把我眼睛的“过滤器”解开。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 算了,别想他了,等他回来还不如祈祷秋黛赶紧带救兵回来救我们。 “没看到。”谢柔摇了摇头,神色也很凝重。 没几步路,我们就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女鬼在这时候停下了脚步:“姐姐……我们到了……” “你们进去……帮我看看吧……” “进去呀……”她周身的鬼火又靠近我们,压缩着我和谢柔的空间,两人必须很紧密地站在一起,才不会被鬼火腐蚀。 什么帮忙…… 这明明就是胁迫! “你呢?”我问她,“你不和我们进去么?” 尽管她就是这个空间最恐怖的存在,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和她一起进去比我和谢柔两个人留在那个屋子里会更安全。 “我……我害怕……”她表情中有着明显的抗拒。 “你不告诉我们,我们怎么知道哪里有问题?”我把心一横,胆大地去诱哄她,“我们需要你。” 谢柔有些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但是她没有阻止我。 我也知道这个想法有些冒险,但我在赌。 我在赌……她并不是一个恶鬼,或者说,并不是天生的恶鬼。 她的强大,是被人有意地灌输进去的。 所以她才会保留着生前的神智。 当然,也有可能这一切都是她的伪装。 不过我不觉得实力如此强大的人还需要诱骗、胁迫我们去办一件事情…… 除非她是戏精学校毕业的…… “需要我……”她的眼睛亮起来了,“那好吧,我和你们进去。” 她的语气温柔极了,单纯的都让我恍惚觉得她仿佛只是个无害的初中生。 我更加怀疑,她的背后,是有人在操纵的。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因意外而死的女生,而更多的死在这里的无辜的人……都有可能是被她背后那个操纵者给引诱过来的,甚至精心设计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幕后之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最尽头的宿舍与其他的宿舍不同,只有这一间屋子的房门是紧闭的,其他的宿舍都大门敞开。 “吱呀——” 她伸手把门推开。 木门被打开的声音在空荡的走道里回响,冰冷刺骨的风猛地朝我们吹过来。 借着周围的一点微光,我看清了屋内的陈设,干净清爽,既没有一点灰尘,也没有一点血迹。 和其他的宿舍比起来,这间屋子正常得吓人。 “我……我睡在这张床……” 她小心翼翼地带我们走到右边最角落的一张床旁边,被子铺的整整齐齐,床单有着被烧过的痕迹。 “我那时候特别害怕,想要睡觉,手一碰床单就烧起来了……” “你看……”她把床单展示给我们看,“当时吓死我了……” 我敏锐注意到,环绕在她身边的鬼火全都贴到了那个床单上,密密麻麻。 而那张床单却还好好的,不像刚才我的衣角一样,被腐蚀洞穿! 不对劲! 这不是真实,又是一场幻境! 我伸手去碰那床单,刚碰到一角,身后就传来惊声尖叫:“啊啊啊啊——” “怎么了——啊!!!” 我回过头去,还没来得及问谢柔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说不出话来。 这个宿舍哪里有什么床! 那和床一样高的,分明全都是白骨! 一层又一层,皮肉像是被什么啃食一样褪得干干净净,密密麻麻摞成了一座小山! “姐姐?”那女鬼不解地看着我,“怎么了?” 她周围的鬼火开始包围、聚集,形成了一只巨大的飞蛾展翅在她身后—— 我瞬间明悟:是那鬼火“吃”干净了那些尸体上的皮肉! 几乎是飞蛾形成的同时,一个影子从窗口跳了进来。 他身穿道袍,眉眼邪气:“这次居然用了这么久……” “巫月,你还啰嗦什么?还不快动手!” 巫月? 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他叫这个女鬼巫月? 我可不信世上有那么多巧合,这女鬼正好与巫月同名! 这个道士,绝对和巫月,以及巫月背后的方雪君、杭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然而没等我过多思考,那巨大的由鬼火组成的飞蛾,就以迅雷之势朝我扑来!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眨眼间,我和谢柔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第五十七章 救星驾到 “小花小心!” 谢柔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推倒在地,飞蛾堪堪从我们发顶擦过,把我鬓角大半部分腐蚀成了灰烬。 我快速捏着法决,想要施展开惊雷术,就像是当初打散那堆老鼠一样,把这个飞蛾给制服。 呼—— “对敌切忌乱了阵脚。” 我脑中忽然回想起萧禹行教授我法术时的场景,一呼一吸间,仿佛还能看到他施展法术时的风姿。 我运行着法力,明显能够感受到与以往不同的,更为清晰的,法力从丹田而出运行一周天流通筋脉的冲击感。 急速、昂扬,并且有力! “轰隆隆——” 我飞快甩出一道惊雷术,闪电飞快将鬼火劈散后,没想到居然还在这个小房间里清楚地听到了一阵雷声! “惊雷术?”那道士露出一口大黄牙,三白眼闪着精光,“小丫头片子有点意思。” “但我这些小宝贝儿们,可不是这种小伎俩就能击败的……” 他拂尘一扫,三张符箓在那女鬼头顶聚成一个小阵,严厉命令着她:“巫月!杀了她们!” 那女鬼双手一挥,被击散的那些鬼火又重新聚起,成了一只比刚才还要巨大的飞蛾形状—— “杀了她……”她双目空洞地看着我们,“杀了她!” 我紧张地几乎没时间思考,双手凭记忆接连不断地打出我能记得的所有法决,然而我却发现,刚才畅通无阻的那种感觉消失了! 所有在我体内循环运转的法力,都在运转到一半的时候,被丹田上方某处吸引过去! 糟糕! 我立马意识到那是什么,在心中暗道一声:娃啊,不要坑娘啊! 然而没有任何作用! 法力仍然在这个时候源源不断地从我身体里流失! “小花!” 谢柔冲过来抱着我就地一滚,又一次与飞蛾擦肩而过:“你怎么愣在那里了!” “嗝~” 我却没工夫回应谢柔,只听到脑海里一声响亮的饱嗝,然后是一句奶声奶气的撒娇:“妈妈,还要!” 更为精纯的法力排山倒海地又通过它反馈到了我的身体里,我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下意识地又挥出一道惊雷术—— “轰隆隆隆隆——” 雷声响彻天空,炫目的闪电的光芒把这污秽脏乱的小屋照得恍如白昼! 幽绿的鬼火在这光芒下无处遁形,消弭成一个又一个小光点,那堆积得如小山似的白骨,竟有好几具,生生被惊雷术的余波给劈成了粉末! “卧槽!”谢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小花你牛逼啊!” “我……”我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我的腹部,有些不可置信。 被它“净化”过的法力,威力居然这么强? 那它说的吃掉那个女鬼,我“吃掉”她之后…… 打住打住……我连忙制止了我的念头。 孩子奇怪也就算了,我可别跟着奇怪起来。 “要吃……要吃!” 奶音又在我脑海中响起,还撒娇哄着我:“要吃嘛……” 这孩子…… 我惊异万分,居然能够感知到我的想法并和我沟通了! 我看过一些育儿书籍,婴儿从表达到沟通绝对需要一段时间,哪怕是智商再高的婴儿也免不了俗……而它只是胎儿啊! 两个月大的胎儿,仅仅花了一刻钟,就学会了和我沟通! 天哪! 哪怕我再自欺欺人,我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怪胎! “小娘皮命还挺硬……”那黄杉道士满脸阴狠,“毁了老子这么久以来的心血……就要给老子付出代价!” “巫月!”他伸手一挥,女鬼头上的符箓增加到了六道,“挖下她们的眼睛、折断她们的手脚、捏碎她们的指头、剥下她们的皮……挖出她们的心!” “是。” 那女鬼不再召唤出鬼火,而是在符箓的加持之下,飞速地聚集起了鬼气。 肉眼可见的漩涡出现在她面前,吸引着四面八方的鬼气,隐约还能听到无数的哭嚎和哀泣,令人一听就头皮发麻。 “小花,怎么办?” 谢柔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她本来就受了伤,两次为了救我又耗费了大力气,我看向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居然比那女鬼还苍白…… 但是她没有朝我叫我一声苦。 她低声问我:“你的大招还能再放一次么?” “再来一次?”那道士听到了我们说话的声音,嗤之以鼻,“道爷我是那么蠢的人么!” “既然你们马上就要死了,我干脆让你们死个明白——” “她头上的符箓摆的阵法是道爷我改造过的聚灵阵,对她放任何法术都只有被吸进去的份!” “如果你们不想被吸成人干……嘿嘿……”他忽然猥琐地笑了笑,“这么漂亮的模样,怪可惜的。” 他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伸舌头舔了舔唇:“真是极品啊,越看越极品……一碰还碰上两,道爷我忽然又改主意了……” “巫月,停手!”他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开始脱起衣服来,“嘿嘿,先让爷爽一爽……” “呸!”谢柔厌恶地别过头去,“人渣!” “这世道,只要混得好,人渣不人渣又有什么关系?”那道士阴森森地磨着他土黄的牙齿,“道爷我这些年过得可比那些善人们快活多了!” “再说……”道士眼珠一转,“你们见到的善人,没准比道爷恶得多!” “呸,”那道士朝地面啐了一口,“我跟你们说这么多干什么。” “嘿嘿,来来来,张开大腿,让爷尝一尝你们的滋味——” 他扔出一个稀奇古怪的法宝,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色铁环,一扔出来就分裂开来,自动捆住了我和谢柔的手脚。 还是那种情趣的捆法,双手并拢被固定住,双脚大大地岔开—— “我去你大爷的!” 谢柔连环骂了几句国骂,我从来没见她这么愤怒过。 我也觉得这种姿势非常屈辱,尝试了几种办法,都没能把这铁环挣脱开,看着越来越近的道士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我腹中的孩子又出声了:“妈妈,吃掉他!” 这熊孩子! 我都被气笑了:“你怎么什么都想吃啊!” 让我“吃”那女鬼就已经让我有心理阴影了,它居然还想让我去吃那个大活人! “呸呸!不吃臭臭!吃香香!吃香香!” 它还是想让我去吃那个女鬼? 和活人比起来……吞一个鬼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瞥了一眼自己和女鬼的距离,自从道士发令之后,她就一直僵直停留在原地,离我不过五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如果是平时这五十公分自然算不了什么,可现在……我的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 “咕噜。” 我清楚地听见了一声口水吞咽的声音,转头一看,那道士正色眯眯地看着谢柔,双手甚至已经在扒开了她的衣服! “老淫棍、死人渣……唔……” 谢柔谩骂的嘴被他用一只手捂住,然后他把另一只手伸向了谢柔的裤子…… 不管了……拼了! 看见谢柔被这样凌辱,我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就算赢不了这个男人,也要把他的子孙根剁成三截! 我拼命抬头去够着那女鬼,可铁环把我整个身体钉在地上,挪动不了半分。 我用力挣扎,越挣扎那铁环就束缚得越紧,我能感到我的手脚都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却还是离那女鬼差一根手指的距离! 我眼睛一闭,心一横,猛地让身体冲上去—— 咬到了! “咔!” 在我咬住女鬼衣角的同时,我的手臂因为我强力的拉扯发出了一声脆响。 剧痛让我支撑不住,重重又跌回地板上。 我的牙齿却没有丝毫的放松,把那个女鬼也扯得倒下地来—— 明明鬼魂应当是没有重量的,但她压在我身上的时候,却仿佛一辆卡车轧过了我的身体,重重地碾在了我的肚子上。 痛…… 我忍不住哀嚎出声,道士听到声音对谢柔停手了,满脸震怒地看着我:“你他妈在干什么!” “好吃……好吃!” 我哪有功夫理会他,肚子里那个怪胎被这女鬼轧过后非但没有事,还更加欢乐了。 女鬼的魂体不用通过我的嘴,而是直接通过我的肚皮被孩子飞速地吸收进去,让我不再是一嘴的铁腥味。 它飞快吸收着女鬼的力量,然后源源不断地将这种力量转化给我,充盈着我的丹田、筋脉,就连久久未曾有过动静的锁骨上的莲花,都开始微微发烫,散发着金光! “贱人……贱人!”那道士气得浑身发抖,“道爷我废了多大功夫才养出的这一个阴魂!” 他站起身又掏出一个法宝:“道爷要把你丢进百鬼幡里,尝尝被百鬼折磨的厉害!” 他一扬手,那面小旗就迎风长成了半人高的黑色大旗。 我看得分明,那旗子原本的黑色根本不是黑,而是重重叠叠红色血液将这面旗子染成了紫黑色! “好吃……妈妈也吃……” 我能感到孩子非常努力地在替我消化那女鬼的力量,我也比以往更加强大地不知几倍,然而还是不够! 还差一个爆发的临界点! 我们却没有时间了…… 在我放大的瞳孔里,那道士极其愤怒地扬旗朝我挥来! “叮——” 我死死地闭上眼,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那个声音……像是铜钱发出的。 “妖道!休得猖狂!”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一名鹤发童颜、长须飘飘的白袍道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轰——” 孩子吸收的庞大的力量正巧在这时打破了我身体的防线,筋脉被一寸一寸地拓宽,破裂、重生,痛得我当场就昏死过去。 “夫人!” 昏迷之前,我看到的是秋黛焦急的脸。 第五十八章 身世之谜 “她睡了一天了,怎么还没醒?” “她承受了太多力量,还需要慢慢吸收,最凶险的状况已经被她挺过去了……” 我在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一方好像有些耳熟,而另一方好像从来没听过。 不对……好像是听过的。 “妖道!休得猖狂!” 这一声暴喝突然炸响在我脑海,我一下被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你看,这不就醒了吗?”一名老人站在我面前抚须微笑,目光中满是慈爱与和蔼。 “夫人!”秋黛扑到我身边来,“你可吓死我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尊上还不知道会怎么罚我呢……” 秋黛难得露出了小女儿一般的娇态,我从没见过她这幅样子,有点新奇。 但我还是惦念着谢柔的情况,坐起身来寻找着她的身影:“谢柔呢……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老人笑笑,“这孩子看起来伤得重,其实没伤到要害。” 没事就好……我松了口气。 不! 我想起我昏迷前看到的那个混蛋对谢柔动手的场景,还是放心不下,挣扎着想要起身:“我想见她。” “你别动。”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让我对你的身体做个检查……” “可是谢柔她……” “那丫头没事,”老人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意会地朝我笑笑,“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我仍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无奈地摸了摸胡子:“如果老头我骗你,这把胡子全都掉光!” “咳……”我用咳嗽忍住明显要出声的笑意,心情一下放松下来。 “还不知道这位前辈如何称呼?”理智回笼后,我终于记起了人类社会的社交礼仪。 这位前辈救了我和谢柔,我得好好想想要怎么感谢他。 “我?”他笑着看向我,“你不认识我?”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应该认识您吗?” 难道是我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然后忘记了? 我绞尽脑汁搜寻着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和这位前辈有过什么牵扯。 “哦……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他捋了把胡子,慢悠悠道,“不知道也没关系,罚酒三杯吧!” “啊?”我愣住了。 这位前辈……思维有点跳脱啊。 “行了别废话了,”秋黛不耐烦地打断我们,“你快帮我们夫人检查一下身体。” 前辈点点头,对我道:“丫头,手伸出来。” 我把手递给他,他手指搭在我手腕上诊脉。 像是中医,又不同于中医。 我明显能感到,在他给我搭脉的瞬间,有一股热流涌进了我的筋脉里。 我本能想要抗拒,却被他呵斥:“放松。” 我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身体不排斥那股力量,让那股力量顺着我的筋脉游走了一圈——最后被我腹中的胎儿吸收了。 我暗道一声糟糕。 这不仅是个鬼胎……还是个怪胎啊。 这位前辈能接受它的存在么? 连萧禹行都不能接受,他…… 我心虚地瞟了他一眼,他却像是无事发生过一样,一脸的云淡风轻。 “身体被治愈的很好,”他点点头,“看来那只女鬼真是大补啊。” ……还是被看穿了。 我低着头,像是被霜打的茄子:“您眼睛真厉害……” “那是,”他颇为骄傲地扬起头,“姜还是老的辣。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你师祖啊!” “师祖?!”我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我怎么会有一个师祖? 他见我这幅表情,颇为满意,十分傲娇地在我面前转了一圈,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的父亲,曾经是我最得意的大弟子。” …… 前辈给我放了一个惊天大炸弹之后再也不肯多说,神秘兮兮地就离开了,看来是很享受这种吊我胃口的感觉。 但他成功了。 我心中都要好奇炸了!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没人疼爱的野孩子。因为长相和身世的原因,遭受过了很多恶毒的攻击。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我的父母还在世,是不是我的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 我就不会被那些人给欺负的那么惨? 可想象始终是想象,长大后,明白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之后,我就停止了这种无望的幻想。 但就在前不久……我曾经的大伯母告诉我,我根本不是夏家人! 这就让我对这件事又抱了一丝希望:我是不是能够找到他们,问一问,当初为什么要把我送进夏家? 他们知道他们的女儿在夏家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各种情绪交织在我的脑海,让我一时间都没办法从这种情绪里脱身。 当我被确认可以下床去看谢柔的时候,直到走到谢柔面前,我还是浑浑噩噩。 “小花!你知不知道你当时超帅的!”谢柔看到我很开心,立马就给了我一个熊抱。 她坐在床上,笑得很开朗,看起来不像是受到过什么伤害的样子,我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隐晦地旁敲侧击问了一下:“我昏过去的时候你醒着吗?” “我一直都醒着,离开那个鬼地方的时候才昏过去,”谢柔想起当时的场景,厌恶地皱起了眉,“那个人渣法宝真多,防不胜防,尽管宗岳前辈实力高超,最后还是让他逃脱了。” “哼,下次逮到他,老娘非得阉了他不可!那双咸猪手,想起来就恶心!” 谢柔在我面前拼命吐槽着那个黄杉道士,我看她这百无禁忌的模样,心中那块巨石彻底放下了。 她能够这么坦然地说出这段经历,那就是没有事了。 “你呢?”谢柔反问我,“你和孩子怎么样了?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这才想起来醒来之后我一直没有与孩子沟通,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愧疚。 这孩子太强了,强到有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忽略它的安危,去关心比它更弱小的人…… 身为一名母亲,我不能这么伤它的心。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在心中呼唤着它,却半天都没有听到它的回音。 “孩子出问题了?”谢柔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要不要去看看?可是它……” 它不能被医学仪器检测到。 我从谢柔目光里看出了这份担忧,可我也毫无办法。 “再等等吧……”我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前辈,“宗岳前辈说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也许孩子之前的沉默才是常态,能够说话、能够与我沟通是偶然。 “小柔,”提起这位前辈,我不得不问出那个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你知道这位前辈……是我的师祖吗?” 第五十九章 世界真小 “知道啊,”谢柔满脸兴奋,“他救我们的时候,就是这么对我介绍身份的。小花,你什么时候拜师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一脸苦笑。 我还以为谢柔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她知道的东西比我还少。 我哪有什么师父,一身的法术都是萧禹行教的…… 我把事情的原委同谢柔说了一遍,想与她讨论一下我的身世,没想到谢柔的重点跑偏地厉害:“哇,居然是这层关系!那我们岂不是空降了一只金大腿可以抱?我跟你说师祖的实力可强了……” 谢柔开始滔滔不绝跟我描绘那一天的场景,添油加醋有鼻子有眼的,简直像个说书人,就差给她手里配一块醒木了。 “你不知道,我被那个咸猪手碰到的时候恨不得化身超人弄死他,师祖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简直自带特效、金光闪闪、意气风发……”谢柔满脸崇拜,乱用着她脑子里能想到的所有四字词语。 “要是我也能有他这么强,我两就不会被欺负了。” 最后,她拍拍我的肩膀,来了句结语:“所以你要好好抱大腿啊!” 我:…… “怎么是我抱大腿?”她这么一闹腾,我的心情也轻松不少,“你想变强,你去拜师呀!” 我们两个笑闹成一团,没有发现门口多出了一个人。 “咳,”一名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端着东西走了进来,“拜师?师父他收徒的标准可是很严格的。”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去,居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夏同学,你睡了一天,可是缺了我一节课啊……” 居然是梁玺! “梁……梁教授……”我有些口不择言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师父说他捡了两个伤患回来,让我过来打下手……”梁玺放下手中的药碗,“怎么,不想见到我?” “不是……”我还愣愣的没有缓过神来。 在课堂上救了我一命的梁玺……是宗岳师祖的学生? 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谢柔不认识梁玺,扯了扯我的衣角,低声问我:“你们认识?” 我抽抽嘴角:“他就是那个坑了黎昀五万美金的人……” “哦……是他!”谢柔瞬间激动地满面红光,“梁老师、梁教授,能教教我怎么在一小时内挣五万美金么!” 梁玺像个老狐狸一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先交五万美金学费。” 谢柔:“……” “不学了不学了,”她赌气地嘟起嘴,“小花,我们找你师祖学去。” “梁教授,”我忽然想试探一下梁玺,“说起来是我先给黎昀施了定身术,你给他解开才挣了五万美金……这个钱,怎么说也得咱们对半分吧?这样吧,这钱我也不要了,让我用来付小柔跟你学习的学费怎么样?” 我是真的想让谢柔有些防身的本事,谢柔年纪大了,师祖那边未必会收她,退而求其次,让梁玺收她为徒也不是不行。 “夏瑶花同学,账不能这么算,”谁知道梁玺软硬不吃,“如果这么说的话,我替你挡下了乔烟,这笔账要怎么算?你的命,怎么也值个十万美金吧?这么一算,你岂不是还要付给我七万五?” 我和谢柔目瞪口呆,半晌没说话,许久谢柔才暗骂一句:“老狐狸!” 梁玺耳尖听到,笑眯眯说:“过奖过奖。” 我和谢柔都不得不被他的脸皮所折服。 “说了这么久的话,药都凉了,”梁玺想起正是,把药端到谢柔面前,“这位同学,先遵医嘱把药喝了吧!” 谢柔皱起眉,一脸抗拒。 我看她这模样暗自偷笑,我知道谢柔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最怕苦。 这中药的味道闻起来就苦涩至极,要让谢柔喝下去,准得把她的脸皱成苦瓜。 “小花……”谢柔求助地看我一眼,我假装没收到她的眼波,起身躲开,“乖,赶紧喝吧,我去给你买糖……” “不用买了,”梁玺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我这里有上好的蜜饯,你们喝完药可以吃块蜜饯去去味道……” “我们?”我睁大眼睛问他,“我也要喝?”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点伤,为什么我也要喝药! 梁玺无辜地耸耸肩:“师父开的药方,你要问找师父问去。对了,师父还说,待会儿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噗……”这回轮到谢柔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了。 我低头看着药碗,苦涩的药香钻进我的鼻子里,把我的心情也搅得苦涩起来。 叫我去书房……会是要解开我的身世吗? 我食不知味地喝光了这碗药,连蜜饯都没有吃。 四颗蜜枣都进了谢柔的肚子,向来挑剔的她连连赞叹:“为了吃到这么好吃的蜜枣,喝再苦的药都值得!” 真相就在我眼前,我却忽然没有勇气去面对了。 如果真相不是我所期望的样子,我还能够接受吗? 第六十章 秉烛夜谈 “小花,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我没想到一进书房,师祖问我的是这样一句话。 我有点被问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把萧禹行给供出来。 师祖这问话的气场……像是分分钟就会提刀打上对方门上去。 如果师祖和萧禹行打起来,我该帮谁? 呸呸呸,想哪去了……萧禹行这么强大,我该担心师祖的安危吧…… “不想说?”师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还是不能说?” “我……”我犹豫了半晌,还是报上了他的名字,“萧禹行。” 当初他也没说过我不能把我们已经结婚这件事情说出去,所以……告诉师祖也没关系吧? “什么?”师祖的表情瞬间崩裂了,“居然是他?” “咳……”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您认识他啊。” 我还以为冥王的尊号普通人不会知道呢……不过师祖也算不上普通人吧…… 秋黛能够把他当做救兵给我们请过来,那么师祖应该也曾经和萧禹行有过某种联系。 师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严肃着脸看着我:“把你从小到大的经历和我说一遍。尤其是和萧禹行有关的部分。” 我看他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有些犹豫。 倒不是害怕说出来之后师祖会对萧禹行不利,而是……那些萧禹行曾经欺负我的事情,还有我曾经干过的那些傻事……要对着这么一个据说已经年过古稀的老人说出来,实在令我有些难为情。 “嗯?不好意思了?”师祖一眼就看穿我,然后善解人意地拿出一个最新上市的平板电脑,“我可以出去,你对着摄像头说也没关系,我也是会用高科技的新潮人,可不像某些死守规矩的老古板……” “不不,”我有些哭笑不得,“不用了。” 对着平板电脑录像? 那岂不是这一段口述就被保留下来了,成为我抹都抹不掉的黑历史,我才不要! 还是老老实实都交代出来吧……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略过我小时候被欺负的那些事情,从萧禹行出现开始说起,一直说到这次的事件,从天色昏暗的时候说到深夜,说得我口干舌燥,中间喝了三大杯水。 期间师祖没有打断我,一直在静静听我讲话,我见他也没有让我停下来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讲,直到把我肚子里的东西都掏空之后,师祖才挥挥手:“夜已深了,回去休息吧。” 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我还以为我是来书房听故事的,没想到是来书房讲故事的? “师祖,”我哑着嗓子问他,“您不告诉我,我的身世吗?” “夜都这么深了,”师祖开始顾左言他,“你师祖我一把老骨头了,年轻人能熬夜,师祖可熬夜熬不动喽……” 什么嘛! 明明还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听得还挺起劲的,这会儿扮起柔弱来了? 我算是知道梁玺那个老狐狸是怎么出师的了,这两人分明一脉相承的厚脸皮啊! “您今天不说,以后也还是要说的,”我也憋了一口气,硬是要他说清楚,“您说我一个孕妇,身娇体弱的,要是因为这件事情思虑过重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师祖盯着我看了两眼,然后大笑出声,中气十足:“哈哈哈哈,还真是花朝能够生出来的女儿!这模样,和我当年见他第一面时一模一样!” 花朝? 我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感受到一股灵魂深处的震颤,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我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师祖,花朝……是我的父亲吗?” “诶呦你这女娃娃怎么还哭了……”师祖立马慌了,哄小孩一样哄着我,“小乖乖,别哭了啊,你越是哭,师祖就越是不告诉你!” “师祖你欺负人!”我哭着哭着,听到他这句话又笑了出来,“哪有您这样的!” “诶,笑了?”师祖也笑了,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白眉一抖一抖,“这才对嘛,不过是些往事,都过去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的身世,师祖不是不告诉你,而是这当中和萧禹行,也就是你那个夫君有着莫大的关联。当年花朝失踪之后,我也找了他很久,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我大概能够猜出一些当年发生聊什么事情,但是这其中的真相,还需要我与萧禹行相互核实……” 师祖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睡吧,好好休息一番,然后回学校上课。下次再来的时候,带他来见我。” 我点点头,顺着师祖的心意回了房间休息,看着黎明前的那一丝天光,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萧禹行当时说“明天会回来”,然而明日复明日,已经过去了多少个明天了? 他不仅没有回来,还再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而现在,我的身世又与他扯上了关系。 他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浑水,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混蛋! 我渐渐抵挡不住沉重的眼皮,合上了眼睛,眼角渗出一滴泪来:你到底去哪里了…… 第六十一章 隔墙有耳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我去看谢柔时她告诉我梁玺已经不在这里了,这几天照料我们的都将会是另一名年轻医生。 “这小哥还长得挺帅!”谢柔悄悄和我咬着耳朵,“要不是长得太嫩,我就下手了,小花,你帮我参考参考啊!” 我胡乱点点头,其实没把谢柔这话放在心上。 她胆大风流,口头上总是说得好听,要睡遍美男,宠幸后宫,可她从来都没有实施过。 她的心里还装着黎曜,很多时候却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都替她累得慌。 不过……感情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连我也还深陷其中,我哪有什么资格去说她……我们两个,都有算不清的一笔烂账。 思及至此,我岔开话题:“你恢复得怎么样?有人照料你我就先回学校上课吧,我已经欠了好几天的课程了,再不补上期末肯定得挂科挂得特别惨……” “小花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学生啊,”谢柔调笑着我,“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沉迷学习,不可自拔,没想到上大学了你还没有松懈。其实有梁玺在,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不是你们学校的教授么,让他给你们的任课老师打打招呼……” 我瞪她一眼,她摆出一副求饶的表情:“好好好,我不说了。我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需要卧床静养,你放心学习去吧,我不会拖你后退的……” “笃笃……” 有人敲了两下门。 我回过头去,看到一张清隽秀气的脸庞:“打扰一下,我给谢柔送药来了。” 他有些腼腆地把药放到谢柔身边,中规中矩地嘱咐着谢柔一些事项,轻声细语,温柔极了、 和他说话,就像是春风拂面的感觉,舒服,又沁人心脾。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发现他就像是工笔画中描摹出来的那种精致的长相,五官都平平,组合起来却说不出的亮眼惊艳。 我见多了那些浓艳的、张狂的、阳刚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 给人一种……柔弱、又坚韧的感觉,却又不会把他和任何女性特征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未免也太羞涩了一点。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匆匆离开了,好像还被我看得有点脸红。 “怎么样?”谢柔朝我挤眉弄眼,“是不是很帅!当然也很嫩……” 谢柔看起来饱受苦恼:“要不要出手去啃这根嫩草呢?” “你知道他的身份么?”我问谢柔。 “怎么?”谢柔揶揄着我,“你也看上他了?” “小花你可不能出轨啊,”我还来不及辩解,谢柔就开始长篇大论地给我灌输着一套又一套理论,“你可是有家室的人,对象还是冥王!要是冥王发现自己被带了绿帽子,他一个不高兴把人间给屠了怎么办!为了姐妹我的小命,你可务必要和他保持好关系!” “你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啊……”我哭笑不得,“我只是感觉……我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对我温柔地说话,像是春风拂面,吹醒了嫩芽。 “哇,你看看你!”谢柔怪叫着,“还说没有看上他!这不就是一见钟情的常用范本吗!先是两个人莫名熟悉,然后……” “停停停!”我被她搞得十分头痛,“你再瞎说下去,我就去给你端中药!” 果然,我一提到喝药,谢柔马上就闭嘴了。 我趁机说了她一通:“你和我开玩笑可以,别在咱不熟悉的地方,小心隔墙有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刚才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外面有一股法力波动。 也不确定是刚才那个小哥还没有走远,还是另有其人。不过常年被欺负的直觉告诉我,在陌生的地方,还是小心为上。 再说了,秋黛还在这儿呢…… 要是谢柔那番话被她传到了萧禹行耳朵里让他听到…… 我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憋气。 听到就听到吧! 萧禹行的风流韵事还传到我耳朵里了呢,那个号称倒追了萧禹行五百年的楚江王左心眉,和秋黛之前和我说过的想要把我拍死的“前浪”…… 一想到萧禹行,我又开始心不在焉了。 吃午饭的时候,我和师祖说我想要回学校,师祖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想回去的话,那待会儿让宗溪送你回去。” 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年轻医生听到师祖点到他的名字,又在一瞬间红了脸。 然后他规规矩矩地放下碗筷:“是,师尊。” 师祖忽然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你还不认识宗溪吧,来,你两认识一下。” “宗溪,我最小的徒弟,也是你小姨的儿子,你的表哥。” 第六十二章 再次求婚 多出一名表哥是什么样的体验? 新奇、惊喜、惊讶,还有一丝……尴尬。 当宗溪开车送我去学校的时候,车上安安静静的,连空气都是沉默的。 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好像无从说起。 这么一路尴尬着,转眼就到了学校。 我解下安全带下车,习惯性地说了一声“谢谢”。 宗溪又脸红了,小声地对我说:“你下午下课了打电话给我,我过来接你。师尊说这段时间你先住在这边,等彻底解决了那妖道再回去。秋黛姑娘说她要和师尊谈暂时不能陪你,待会儿她会过来找你。” “好,”这种被谆谆嘱咐的感觉让我心头一暖,我冲他挥挥手,“下午见!” “下午见。”宗溪摇起车窗,却还是在透过车窗的缝隙目送着我。 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上小学时候的夙愿被达成,我从小梦想着的有亲人接送的愿望,居然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实现了。 刚才在车上那些生疏与隔阂,一下就消散了。 我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亲人啊,真是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语…… 好在今后还有很多时间能够相处,刚才因为尴尬浪费的那些时间,也不算可惜。 “你回来上课了?” 我走进教室的时候有一个人对我说话,我定睛一看,是陈悦。 她看到我很高兴,亲热地过来和我坐在一起:“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对于她的亲近,我倒没什么反感。 经过这一次的大起大落,回学校之后看到那一班平凡人过着平凡的生活,居然有种难得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我也就顺着陈悦的话和她聊了一会儿。 只可惜我没静好多久,就被风言风语给打断了。 “今天来的这可是稀客。” “对啊对啊,稀客。” 她们边说话边朝我这边看过来,我也就顺着这打量的视线大大方方回望过去。是我不认识的两个女生,依稀记得是隔壁宿舍的。 “人家可是穿豪服坐豪车呢,咱比不起比不起……” “长得这么好看,年纪轻轻就被包养了,每次还都是不同的人……” “你们别说了!”陈悦见她们越说越过分,忍不住帮我说话。 这还是我自上次黎昀来学校骚扰我之后第一次见到她,我记得当时她眼里对黎昀是有情愫的,而她居然没有迁怒于我,而是帮我说话。 有点……难得。 “有人这是想抱大腿呢,”那两个女生的风言风语又起来了,“可能是不屑于抱我们的大腿了,更粗壮的大腿出现之后就去抱别人的了。啧啧。” “不是这样的!”陈悦有些嘴拙,半天都说不出什么。 我嘴快地反击回去:“有些阴沟老鼠,只敢在背地里吱吱喳喳,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一个女生酸溜溜地说我:“有些人现在得意洋洋,等将来被金主老婆抓包之后,看你怎么风光得起来!反正你这种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光明正大被娶进家门的!” “你!” 陈悦气得眼睛都红了,我倒无所谓,拉住了她:“不用和她们争了。” 她们爱怎么看我就怎么看吧,只要我知道我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我从小到大经受过的异样眼光还少吗? 经历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不过从前的我只会懦弱的忍受,而现在的我有了自信,学会了反击。 这一切都是因为……萧禹行。 想起他,我的思绪又忍不住飘远。 他现在在哪里?已经快一个礼拜了,我还是没有见到他。 而他走的时候明明和我说,“明天”就会回来…… “轰隆隆隆——” “什么声音?” 人群忽然一阵躁动,我却还在自顾自地发呆想着刚才的问题。 “夏瑶花……夏瑶花!”陈悦把我拉起来,“你快去看!” 我迷迷糊糊被拉到了操场边,只看见天空中有三四架直升机,眼前还纷纷扬扬地飘落起粉色的花瓣,一时间整个操场都落下了花瓣雨,直升机螺旋桨巨大的风力把这些花瓣吹得乱七八糟,犹如飓风过境,完全没有那些小说中描写的浪漫唯美的感觉。 我再仔细一看,天空中还飘着巨大的横幅:夏瑶花,我爱你! 直升机在空中盘旋了一阵过后缓缓落下,黎昀从梯子上走下来,怀里还抱着一大捧鲜花。 “好浪漫啊……”一个女生捧着脸花痴。 “居然……”那个刚才讽刺我的女生满脸不忿,“居然……真的能迷得金主来对她求婚……” “这学妹我早就盯上了,简直是新生里最美的!就是不怎么来学校,我想套近乎都没办法,没想到现在先被人下手了!心痛啊心痛……” “别做梦了,就算你先下手也抢不过人家,在接近帝都中心的地方能够调动直升机,这背景,有点来头……” 我被学生们团团围住,四面八方都是人,根本动弹不得,黎昀缓缓前来,走到我面前单膝下跪,展开手里的戒指盒:“夏瑶花,嫁给我吧。” “夏瑶花!嫁给他!” 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在居民楼前被黎昀求婚的场景,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在身边围观的人更多,起哄的声音也更加壮烈:“夏瑶花!嫁给他!夏瑶花!嫁给他!”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黎昀是成心想让我在学校混不下去吗! 这么大的场面,绝对会成为学校里面经久不衰的谈资,他让我以后在学校里怎么做人! 上一次萧禹行把他打伤了,难道还没让他得到教训吗! 人群不停地在推搡着我,我十分无助,往身边看去寻找着帮手。 陈悦站在我身边,没有跟着人群起哄,却也没有丝毫要来帮我的意思。 她的目光痴迷到几乎狂热地一直看着面前风流潇洒的黎昀,连个眼角都没有给我。 直到她察觉到我在看她,她才用一种艳羡的、嫉妒的、甚至仇恨的眼光看着我,仿佛像是我背叛了她一样。 “小花,答应我好吗?”黎昀见我久久不回话,又问了我一遍。 周围的学生又开始躁动起来,声浪一浪强过一浪:“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四面八方的目光和言语都像是利箭,逼得我无处躲藏。 而这一次萧禹行不在我身边,秋黛不在我身边,甚至连谢柔都不在我身边! 第六十三章 梁玺救场 “散开散开!”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学校的保安忽然走过来驱散着学生。 “大家不要起哄,不要挤成一团,赶紧散开,不要形成踩踏事件!”保安用他那不知道带着哪里方言的普通话大喊,“有课的同学赶紧去上课!不然待会儿老师要点名了!” 这话一出惊醒了一些看热闹的学生,周围的人群散开了一点,我得以有了一些喘息的空间。 我朝保安走过来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梁玺抱着一摞书和保安队长交谈。 他冲保安队长说了些什么,然后朝我这边走过来:“同学们,都上课去了啊!咱们是崇尚自由的学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们这些围观群众就不要瞎起哄给当事人压力了……” 梁玺边说边示意着我离开,我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就走,黎昀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挑衅地看着梁玺:“梁教授,你说恋爱自由,那我也有追求这位同学的恋爱自由啊!你为什么要让保安来驱赶我?” 梁玺四两拨千斤:“自由都是有边界的,你的自由干扰了学校的秩序,那就必须受到学校的管辖。” “况且夏瑶花同学也不怎么想要答应你的请求吧,你这么逼迫着她,同时不也干扰了她的自由?” 梁玺不愧是文学系教授,一番话说得黎昀哑口无言。 我暗自松了口气:多亏了有梁玺在,不然今天这番闹剧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没有乘胜追击,反倒给了黎昀一个台阶下:“如果你是真心想追求夏同学,还不如找个时机好好和她谈一下。你这样咄咄逼人的行为,只会让她对你越来越反感。” 黎昀眼眸颜色渐深,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有听进去。 “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我也要赶去上课了!选了我这节课的同学们跟我一起走啊,我带你们坐教师专用电梯,不用去跟他们挤!” 梁玺在学生中人缘很好,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有好几个学生嘻嘻哈哈地跟在他身边和他说笑。 余下的人三三两两也散了,偌大的操场转眼就只剩下我和黎昀,还有陈悦。 一直轰轰作响的直升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留下操场满地狼藉的一摊花瓣。 黎昀漂亮的桃花眼直直看着我:“你真的很讨厌我?” 我没好气道:“你看不出来?” 黎昀垂眸:“我一直以为你是欲擒故纵。” 陈悦像个木头一下杵在那里,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谈吧,”我瞥陈悦一眼,希望她不会死皮赖脸地跟上来,“这件事情需要解决了。” 黎昀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闹事,实在是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只希望这次他能够因为梁玺的话有所触动,能够不要再来纠缠我。 我随便找了个就近的空教室,和黎昀两个人坐了进去。 陈悦没有跟上来,却也没有走远。 我懒得管她了,直接和黎昀道:“我和你说过,我已经嫁人了,不可能接受你的追求。我丈夫上次你也看到了,比你强大比你英俊,总之各方面都比你好,最重要的是……我很爱他。” 坦露我爱萧禹行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要简单。 我原以为“我爱你”这三个字肉麻至极,没想到说出来之后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当然,这是在黎昀面前。 也不知道在萧禹行面前,我还有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黎昀沉默了半晌。 就在我以为他会就此放弃的时候,他忽然冲我展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你爱他?那么,我就让你爱上我好了。” 我简直气结,跟这个人怎么就讲不通! “你愿意这样想就想吧,”我放弃了和他理论,“我去上课了,请你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会爱上一个处处和我作对的人!” 我离开了教室,果不其然黎昀还是跟了上来。 “你不要跟着我了行不行!” “我没有跟着你,”黎昀笑眼弯弯,“s大不允许人参观吗?不是说s大力有很多景点么,我只是随大流去景点游玩。” 景什么点! 这条路的尽头是s大的实验楼,周围都是茂密的小树林,根本没有人会来这周围参观好吗! “你喜欢我哪点,我改行不行?” 黎昀深情款款地看着我:“我爱你的一切。” 我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明明就是见色起意看上了我现在的脸,还要装得这么冠冕堂皇。 如果他见到我浑身长满龙鳞纹的那个样子,看他还能不能说出这番话。 “你……”我正想说些什么,眼角却瞥见树林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嗖——” 那身影也发现自己暴露,转瞬间就有什么利器破空而来! 第六十四章 又见邪道 “小心!”秋黛恰巧在此时出现,帮我截住了那利器。 我看着秋黛的手指,她葱白的二指之间夹着一根闪闪发亮的银针。 黎昀就没那么幸运了,秋黛只来得及帮我截住,他不幸中招,一被针扎中就晕倒在了地上。 “他们过来了,”秋黛对我说,“你先装晕,我看下情况。” 我学着黎昀的样子倒下去,特意挑了一个角度,让我能够透过缝隙看清楚对面那两人的脸。 “哈,最美校花?”一个女人狞笑着,“等我把你的脸毁掉,看你还怎么和我抢男人!”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乔烟!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赫然就是那天操纵那女鬼的邪道!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混在一起?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对付这两个弱鸡?”男人的声音十分不屑。 乔烟三番两次在我这受挫之后,十分谨慎:“你可别小看她,我好几次对她动手都没成功!” 那男人却不以为意,嗤笑两声:“在这个地界还没人能够为难你道爷我……” 他伸手把我的脸翻过来,看清我的脸之后,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宝贝儿你真贴心,这个女人前几天刚得罪过道爷我,没想到就撞到你手里了!” 他搂住乔烟,响亮地亲了一口。 再然后,两人就发出了一段甜腻交缠的动静,我悄悄露出一点眼缝,只见那道士的双手已经伸到她的衣服里了,旁若无人地在我面前来了一段长吻。 “喂!秋黛!”我低声呼唤着秋黛,秋黛出现在我面前,却带着看戏的神情。 这么辣眼睛的场面她还看得津津有味,我可不想看,我怕影响到肚子里的胎儿啊! “你不怕长针眼,我的宝宝长针眼了怎么办!” 秋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忽然想起之前我和萧禹行…… 我脸红了。 “那个道士我打不过,”秋黛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她的劣势,“但是梁玺就在附近,我可以找他来帮你。” “你可快点回来啊!”我对上次的事情仍然有着阴影,担忧地叮嘱着她。 “放心吧!”秋黛对我保证之后,身影一转眼就不见了。 那两人没发现我和秋黛的这一段沟通,干柴烈火好像马上就要进行野战。乔烟理智一点,在道士把手伸到她裙下的时候推开了他,娇嗔道,“那还有人呢……” 乔烟十分恶毒地将话题引向了我:“先解决完她在说,她也可以给你尝尝鲜。” “尝鲜……呵……”那道士走过来踢了我一脚,“这婆娘可邪性得很,上次把我就快练好的阴魂给吞了,道爷废了多少心血啊!” “这次可不能让她再逃过了,尽管她现在中了道爷我精心调制迷魂散,没有个三天三夜醒不来……啧,这迷魂散就这么用在这两人身上,真是有点可惜,这可是道爷保命用的。这么一想,再给她用断肠丹,可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糟糕! 我心中警铃大作。 我现在还在装昏,这道士想要彻底弄死我,给我喂毒药! 我要不要趁秋黛回来之前防身? 可谢柔上次和我说就连宗岳师祖都没能把他给抓住…… 我现在的战斗力能够打得过他么? 不需要打过啊!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思维死角:我只需要防身,等到秋黛带着梁玺过来救我! 我一个人打不过,加上秋黛梁玺,三个人围殴,总能在这邪道手下讨到便宜吧! “那你快去给她喂下嘛……别摸人家了……”乔烟的声音又酥又媚,二人似乎推搡了几下,然后我感到一个阴影停在我面前,慢慢弯下身来—— 就是现在! 我挥手就是一道积蓄已久的惊雷术,那道士措手不及,被我打了个正着。 “刺啦——” “啊……” 一声非常刺耳的,指甲划过黑板一般的声音与乔烟的尖叫同时响起,尖锐地几乎要穿透我的耳膜!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然而数息过后,声音停止,那道士却并没有收到任何伤害! “我操你老母!”那道士勃然大怒,“又毁了道爷一件法宝!” 原来是那道士身上带的法宝! 我有些慌乱,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挥手接连又放出了好几道法决。 但那道士已经有了防备,这几道法决都被他灵活躲过了! 我仓惶应对着,却在他的步步紧逼下越来越狼狈! “今天道爷不会再手下留情了!”那道士大手一挥,掏出了一大把符箓,“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你弄死,练成阴魂!” “秋黛!”我实在应对不来,开始高声呼喊着秋黛的出现,“秋黛!” 一秒又一秒过去了,我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还想找救兵?”道士狠戾一笑,符箓一拍,“做梦吧!” 我拼尽全力挥出一道惊雷术,雷光和符箓相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我一下被这爆炸掀起的巨浪掀翻在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碎! “咳咳咳咳……”乔烟躲得很快,但还是被爆炸掀起的烟尘给呛到了,一直在剧烈地咳嗽着。 烟尘阻挡了我的视线,咳嗽声占据了我的耳朵,让我根本没有办法通过看或者听来躲避那邪道接下来的攻击…… 不行…… 不能放弃…… 我忽然感受到胸腔里强烈跳动的心跳声,还有通过那一条脐带与它紧紧相连的……另一颗心脏。 我知道我的孩子很强大,自从我肚子里的孩子改造了我的身体之后,我感受到身体里的法力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我的法力都是萧禹行灌输给我的,用一点少一点,然而孩子吸收了那个女鬼之后,我似乎能够找到一股法力在我身体内循环的痕迹,自行运转,生生不息。 更何况那一次过于充足的“营养”拓宽了我的筋脉,让我使用招数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但是这么强大的它,现在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我的肚子里,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动静。 那么现在…… 我就该尽到我一个母亲的职责! 我再一次聚集着全身的法力,磅礴浩瀚的法力在流淌间,甚至激得锁骨上那朵莲花放出耀眼刺目的金光! “啊!谁!偷袭的贱人!” 就在我准备挥出法术的时候,对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夏瑶花?” 第六十五章 乔烟之死 “夏瑶花?你在哪里?” 那人见我没有回答,又问了一句。 让我也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来了她到底是谁。 陈悦?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匆忙地把招数收回,逆行的法力让我气血上涌,喷出一口鲜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鲜血一落地,缭绕在这周围的烟雾就散尽了。 陈悦站在我正前方十米处,脚边躺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浑身都覆盖着血迹,如果不是那浓郁的血腥味,我还以为是有人泼了一大桶油漆。 “你脚边……是谁?”我慢慢爬起来站直身子,左右看了一圈寻找黎昀的踪迹。 黎昀好端端地还躺在那里,只是身上覆盖了一些沙土,把他这个精致得一丝不苟的少爷弄得十分狼狈。 那这具尸体是…… “乔烟。”陈悦淡淡道,“我杀了她。” 我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她说这话让我十分毛骨悚然,仿佛她刚才不是杀了个人,而是杀了一只鸡。 血淋淋的一大片红刺目地扎在我眼里,我有些慌乱,想要做些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于是我上前探查着黎昀的状况,手指放在他鼻尖,还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 我又检查了一下他的四肢身体,不可避免地与他的身体有了接触,硬朗的男性身躯透过衣服就能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荷尔蒙,我不禁微微有些脸红。 “你也不必可怜她,”陈悦沉默片刻又开口,“我们同宿舍的两个女生就是被她杀害的,她还两次想杀你,作恶的人就要有被人报复的觉悟。” “不过有点可惜,”她不悦地皱起眉,“放跑了那个男人。” 她从我手中接过黎昀,替他拍干净尘土,十分温柔地拨开他额发,闭眼冥思,双手结印在他额前,一整套流程十分工整,连我肉眼都能看出来的一丝不苟,好像就连手指与手指之间的角度都不能有偏差。 我没有打扰她,静静地等待着,看她想要对黎昀做什么。 ——目前来看,她还没有要伤害黎昀的意思。 “呼——”她收起那套复杂的手势,睁开眼睛,“还好只是昏睡过去,没什么大碍。” 我心中暗自感到惊奇。 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她没有通过诊脉观象来判断黎昀的情况,而是通过结印来冥想……或者感应? 这又是哪门哪派的秘法? 说起来上次和谢柔去见那个女鬼之前,秋黛多嘴说了一句隐世家族,我心中一直十分好奇,但是一直没有机会问。 待会儿见到她,可是要好好和她问清楚。 就在我思绪飘远的时候,陈悦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往黎昀嘴边塞去。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 陈悦迅速地将那个东西塞进黎昀的嘴里,我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她干完这件事之后若无其事地冲我笑笑:“让他醒来的药。” 我直觉这当中有问题,用力拍着黎昀的背部,想让他把陈悦刚才塞进去的东西吐出来,陈悦抱臂看着我,没有阻止,嘴角还若有若无地挂着一丝冷笑。 “咳咳咳咳……”我没想到这样的方式不仅没让黎昀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还让他因此了惊醒了。 “小花?”他满脸防备地抓着我的手,“刚才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有没有事?” 我挣脱开他的手:“我没事。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句话说不清楚。” “师侄!”梁玺和秋黛恰好在这个时候匆匆赶到了。 梁玺左右打量了一通,“那邪道呢?” 我目光看向陈悦,陈悦耸耸肩:“跑了。” 梁玺露出一股意料之中的神情:“果然如此……” 他神神叨叨地对我说:“方才赶来时我起了一卦,算中你在乾位有生门,可劫后余生,但那生门也给奸人行了方便……” 这老狐狸! 我不禁在心里吐槽他:人命关天的事情居然还有空起卦! 要是不起那卦,早点赶来助我,没准那道人也逃不了了,免了我后顾之忧。 现在那人逃走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躲在暗处伺机反咬? 唉……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 我朝梁玺努努嘴:“师伯,地上的尸体,你处理一下吧。” “这是……”梁玺辨认了半天,都没认出来她是谁,转而问我,“谁干的?” “这是乔烟,”我想了想,还是没把陈悦供出去,“我醒来时就看到她死了。” “唔……也许是那邪道干的……”梁玺看起来陷入沉思,眼角却朝我飞了一个眼神。 他怀疑我没有说实话。 陈悦没有注意到梁玺的表情,朝我看来,眼神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我抿抿唇,转过头去,和她视线错开。 这个陈悦太不同寻常了,且隐藏得极深,我直到今天才发现她的不同。 在今天之前,我只不过以为她是一名普通无害的大学生,只不过是性情古怪了一点。 这样的人反而比黎昀这样张扬外露的人更为吓人。 反正有的是时间和梁玺商量,现在我也就不急于拆穿她,等回去之后,再徐徐图之。 “行,我会处理这件事……”梁玺答应了我刚才的请求,然后赶我们离开,“你们快离开这里,不要让别人看见你们来过,不然处理起来会很麻烦……啧,你这个师侄就是让人不省心,这才几天,就弄出了这么多动静……” 梁玺掏出电话正要往外拨,看我们还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开始赶人:“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我摸摸鼻子,往前走了两步,黎昀跟上了我,与我并肩走在一起。 “等等。”陈悦叫住了我们。 我和黎昀回过头去,陈悦单薄的身影站在那里,显得有点可怜。 “我救了你,你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吗?” 黎昀不耐烦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黑色的卡面,隐约还能看到上面镶嵌的金边:“这是我的副卡,不限额,三天内你想刷多少刷多少,三天后我会把卡冻结。” 哇……这手笔。 我不禁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财产,黎昀给这么多,我要给什么东西作为救命恩情才会不寒酸? “我不要钱。” 陈悦看都没看那张卡一眼,而是直直看着黎昀的眼睛:“我只要……你们来吃一顿我做的饭。” 黎昀勾了勾嘴角:“请我吃饭?” 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但是碍于风度,没有直接地戳穿她,仅仅是笑了笑。 我知道黎昀潜藏的意思,以他的家世,不论是山珍海味还是清粥小菜,他都已经尝遍了,如果陈悦仅仅相以这个来打动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这样的大少爷,都是眼高于顶的,不会看上陈悦这样的,普普通通的路边的野花。 “对,就是吃饭。”陈悦仿佛没读懂黎昀隐藏的意思,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只要你来,啊……不,你们来,这次救命的恩情,就算一笔勾销。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以后再也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鸿门宴? 我想要拒绝,陈悦却飞快贴到黎昀耳边说了些什么。 黎昀脸色变了几变,而后不情不愿地答应道:“好,我去。” 陈悦的目光转而看向我。 “去吧去吧,别在这儿碍事了,同学之间吃个饭你怕个什么劲儿……”梁玺见我游移不定,像是抱怨又像是暗示。 梁玺这么说肯定别有用意,怎么说他也是我师伯,不会害我。 更何况,黎昀因我而受到了那邪道的牵连,如果他一个人在陈悦那里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黎老爷子交代? 思及至此,我咬咬牙,也答应了:“我……也去。” 第六十六章 师祖收徒 发生了一件命案,学校里却依然平静无波,那些学生们讨论得更多的是上午黎昀那场轰轰烈烈的求婚。 黎昀在梁玺的劝说下也离开了学校,梁玺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陈悦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记笔记,单纯无害,无辜可怜。 一切发生地太快,居然让我有种庄周梦蝶的恍惚感。 “你不该答应她的。”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的秋黛开口与我说话,“你知道刚才她对那小子说了什么吗?” “啊?” “她对那小子说,不去我就把你刚才装晕的事情告诉夏瑶花。” 我沉默半晌:“你没听错?” 装晕? 什么时候开始装晕的……道士出现时,还是道士离开后? 我终于想起我检查黎昀是否受伤时那种奇怪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 一个被迷晕的人,身体怎么会若有若无地朝我碰来! 这个黎昀,装晕吃我豆腐! “当然没有听错!”秋黛信誓旦旦道,“那姓黎的小子就算是普通人,也有不普通的手段,你这么担心人家,屁颠屁颠跟过去,人家可能还嫌你多余呢。” “那师伯为何暗示我陈悦家中没有问题……”我想到这里又有点想不通了。 秋黛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待会儿自己去问他吧。” 我又一次看向陈悦,她察觉到我的目光,对我温柔一笑。 我眨眨眼,把头转向窗外,陷入沉思。 她最后喂给黎昀吃的东西是什么?她请黎昀吃饭是不是和黎昀吃下去的东西有关? 又或者……黎昀在装晕,他根本没吃下那个东西?!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浑浑噩噩地在位置上坐到了下课。 …… 放学后宗溪如约来接我,他下车来迎接我,俊美的外形又引起那些学生的一阵骚动。 我耳边不出意料地又钻入许多流言蜚语:“这个学妹还真是嚣张,男人换得这么快……” “可是我真的好羡慕啊,都是极品帅哥啊极品!” “可这个学妹也是极品啊!你还是回家照照镜子吧……” 宗溪也听到了这些话,有些羞赧地对我说:“她们似乎误会我和你的关系了,需要我下车替你解释一下么?” 我有些意外,扫了一眼窗外,对他道:“不用了。” 就外面那群如狼似虎的女生,宗溪要是去给她们解释了,保准脱不了身。 “这些同学这么误会你,你以后怎么在学校立足?” 宗溪十分关切地看着我,在那样清澈的目光下,仿佛任何人都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不用了……”我摸摸鼻子,“反正一年后就休学了……” “休学?”他十分惊讶,旋即了然,“是因为孩子么?” “嗯……”我点点头。 现在我已经能感到小腹渐渐隆起了,等真正显怀的时候,我可不敢顶这个大肚子去学校。 “瑶夏,”他叫我的本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这样一个人丢你在这里,真是太不负责了!” 宗溪十分替我愤愤不平,他连愤怒都是轻声细语,看起来一点都不能给人威慑,反而十分可爱。 我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填满:“表哥,你别担心。他对我很好,只是他很忙……” 宗溪没想到我突然叫他表哥,耳朵都红了:“表、表妹……” 气氛沉默了一阵,我和他都有点没缓过神来。 “咳,”他清了清嗓子,“就算他忙也不能不陪着你啊!你可是孕妇!” 宗溪仍然没有放弃谴责着萧禹行,真心实意地替我抱不平。 被亲人关心的感觉让我有些感动,我不禁柔声安慰着他:“过几天他就会回来看我的……到时候,你见见他,替我把关。” “好。”宗溪点点头,十分认真,“他要是对你不好,我绝不放过他!” 我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这一天风波过后的紧张与疲累都消散不少。 回到师祖的宅子里,趁着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坐在一起的时机,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数告诉了师祖。 讲着讲着,我忽然摸了摸鼻子:“我对不起师伯,我撒谎了,乔烟是陈悦杀死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他……” “没事儿,”师祖无所谓说了一句,“你师伯他肯定也看出来了,他只是故意装不知道的。”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他暗示我去陈悦家里吃饭……” “因为你不肯说实话,这是他的报复。”师祖狡黠地冲我眨眨眼。 “报复?”我哭笑不得,“师伯他这么小心眼啊!” 师祖无奈地夹了一筷子炸花生,咬得嘎嘣脆:“他从小就这样,总给我惹一屁股事儿,每次都是我给收拾烂摊子。” 我迅速抓到了师祖话里的漏洞:“您是说,您这次会帮我收拾烂摊子?” 有师祖撑腰,去陈悦家吃饭算什么,让我那邪道家吃饭都不慌! “噗哈哈哈哈……”谢柔大笑出声,“你们师门怎么这么搞笑?天天算计来算计去,坑自己人……” “谢小姐,”宗溪低声提醒她,“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小心伤口崩裂。” 谢柔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身体还是在一抽一抽地耸动。 师祖笑眯眯地看向谢柔:“柔丫头,要不要一起来算计人呐?” “啊?”谢柔迷茫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师祖慢悠悠道,“你想不想做我的徒弟。” 第六十七章 有缘无分 “收徒?!”我和谢柔异口同声地惊讶出声。 谢柔明显比我还要震惊,伸手指着自己半天没有说话:“我我我……您要收我为徒?” 师祖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我内心腹诽着:您到时没骗我们,也没少忽悠我们啊。 “怎么?”师祖把茶放下,“哐”得一声响,“不愿意?” “愿意愿意,”谢柔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就是您……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啊?” 我心中也有这个疑惑。 之前我想要让梁玺收谢柔为徒,都被挡回来了,吃了个软钉子,现在师祖居然亲自开口说要让谢柔拜他为师? 师祖不紧不慢的吃了快肉:“柔丫头跟我有缘啊!”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我正想追问,师祖冲我眨眨眼睛。 我闭嘴了,谢柔这个傻白甜倒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哈哈,有缘千里来相会!” 她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来,师父,干了!” “你不能喝酒……”宗溪迅速地从谢柔手中夺过酒杯,“伤好之前要忌口,不要乱吃东西。” “师父!”谢柔瘪起嘴,“你管管师兄!” 宗溪立马从耳朵脸红到脖子,一只手伸在空中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咳咳,”师祖撸了撸胡须,“还没行拜师礼呢,不急不急。” “拜师礼?”谢柔十分迫不及待,“拜师礼我要准备什么?” “拜师礼要准备的东西可多了去了……首先就得挑个合适的日子,”师祖说着就掐指算了算,“最近的一个好日子是五天后。不错,正好可以有时间来准备东西……” “五天后……”我算了算时间,有些为难,“那天正好是陈悦请我去她家吃饭的日子。” 师祖问:“中午还是晚上?” “中午。” “那没关系,”他摆摆手,“我们晚上摆阵。” “摆阵?”谢柔惊疑问道,“拜师礼不是喝茶和磕头就行了吗?” 师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要拜入我门下,当然没这么简单。” …… 晚上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却还是一直想着白天的事情,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谢柔倒是一直非常兴奋地给我发消息:“啊啊啊啊我好开心!以后就由姐来罩你啦哈哈哈哈!” 我给她回了个:“好好休息早点睡觉。” 她回了我一个无语的表情。 然后没过一会儿,我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我打开门,看到谢柔抱着枕头,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 “你干嘛?”我有些好笑,“快回去,表哥说你需要静卧。” “啧啧啧,一口一个表哥,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谢柔绕过我直接趴到了我床上,“我好心痛啊~” “什么新欢旧爱的,”我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脑子里能不能装一点正经的东西?” “好啊,正经一点。”谢柔正色看向我,“黎昀今天去你们学校干什么?” 我抿了抿唇。 谢柔不愧是和我认识时间最久的人,一眼就看穿了我隐瞒的东西。 在刚才的饭桌上,我只交代了遇见邪道之后的事情,之前的事情却没有多说。一方面是比起邪道来说这件事情根本不重要,另一方面是……我不想让师祖掺和进来。 师祖法力高超,终归也是生活在俗世,黎家那样的权势,一旦沾染上,实在是牵扯不清。 师祖又不像萧禹行,生活在人间权利完全够不到的地方。 “你蠢啊!”我如实交代完之后,谢柔回了我一个爆栗。 “梁玺都敢敲黎昀竹杠,一敲就是五万美金,徒弟都不怕的人,师父会怕?”谢柔教育着我,“有大腿就要赶紧抱啊!这么个大活人,总比你那个神出鬼没见不着影的鬼老公好。” 旁观者清,谢柔的话一下把我惊醒了。 “我现在去找师祖说清楚……” 我一下起身想要去解决这个问题,谢柔伸手把我拉住:“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师父他老人家,身体不好,要多休息!” “噗,”我笑出声,“你还没拜师入门呢,这性子就和师祖学得八成像了。” 昨天晚上,我问身世的时候,师祖也是这么忽悠我的。 我可是没见过……吃饭还能吃下四大碗的身体不好的老人家,一个人起码能撂倒四个壮汉。 “咱姐妹也好久没谈心了,来聊聊天嘛,”谢柔冲我撒娇,“我一个病患,这两天被宗溪管着这不能干那不能干的,无聊死了。” 提到宗溪,她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不过说起来,你这表哥是真不错啊,怎么样,你觉得我和他配不配?” “你不是嫌他太嫩么!”我揶揄她。 “嘿嘿,”谢柔傻笑一下,“现在他不是成了我师兄了么!师兄师妹啊!多美好浪漫的组合~”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谢柔这天马行空的脑袋瓜子,不过宗溪和谢柔都是我非常重视的人,我也不愿意他们两个遭到伤害。 我问她:“你已经放下黎曜了?” 谢柔神色顿了一下,笑意渐渐淡了:“放下了,不放又能怎么样呢?从我脱离谢家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与他有缘无分了。” 有缘无分? 我看未必。 黎家这两兄弟,都不像是会轻易放手的人。 黎曜之前还警告我让我远离谢柔,不要给她带来危险……不对! 我忽然想到,自从黎昀对我纠缠不休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黎曜的身影。 那所中学的女鬼事件,宗溪说最后清理出来了很多陈年旧尸,出动了很多警察,还惊动了高层,以黎曜的手段,没理由查不到我和谢柔在这件事情里的关系啊? 他一直蛰伏在暗处,到底是在谋划些什么? 第六十八章 受人所托 第二天起床时我脸上果然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我已不记得和谢柔谈天说地聊了多久才睡着了,只依稀记得最后谢柔嚷嚷着腰疼,不愿意和我挤一张床,抱着枕头又回到她的房间了。 睡梦迷蒙间,仿佛有人搂住了我。 “是你么……”我想要抓住他,却只抓住一缕空。 睁眼醒来时,只有满床的阳光。 很温暖。 但我想念那冰凉。 …… 早上吃饭的时候师祖乐呵和谁在聊着天,但是一看到我和谢柔出现就把电话给挂了。 虽然他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直觉告诉我,这当中有猫腻。 谢柔倒是傻里傻气大大咧咧地问道:“今天的早餐这么丰盛?我好久没吃上肉了!” 清粥小菜,有肉有蛋有豆浆,对比起前两天谢柔只能喝白粥的情况,真是再丰盛不过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秋黛又跑到哪里去了? 她前几天不是十分嫌弃我们吃得清淡么,怎么这会儿伙食好起来又不见了。 “是挺丰盛的,”师祖悠悠道,“不过这肉是素肉。” “啊?”谢柔大失所望,“师父!您不能这么欺压徒儿啊!无肉使人瘦啊呜呜呜,您看我瘦得腹肌都要出来了,都不给我补补么……” “这是我做的早餐,不关师尊的事。”宗溪在此时端着一盆米汤出来,“你在病重,不能多吃大补之物……” 他说着说着话脸又红了,谢柔趁机调戏了他几句。 我则在他两笑闹的时候坐到了师祖身边,低声问他:“师祖,刚才你和谁打电话,居然还要躲着我们?” “咳……”师祖抿了一口米汤,“我这不是见你们来了要吃饭了么,这才把电话给挂了。总不好叫你们等着我这个老头子动筷……” 师祖解释了一通,看似很完美,我却总觉得当中另有玄机。 我将信将疑地吃完了早饭,等宗溪送我去学校的时候问他:“你知道师祖为什么要突然收谢柔为徒么?” “我知道一点……但是不能多说。”宗溪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一开始师祖也是受人所托,还一个人欠下的人情。后来就是对小师妹真心喜爱了。” 受人所托? 我抓住这个关键词,细细思考。 要有怎样大的人情,才能左右师祖收徒的决定? 又有谁……会把这么大的人情,用在谢柔的身上? 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人——黎曜。 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他完美地符合这两项条件。 “学校到了。”宗溪提醒我。 “哦,好。”我把自己从刚才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准备下车。 宗溪看我这样,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那个人不会害谢柔的,你放心。另外……师尊说那邪道以后都不会对你们构成威胁了。” 以后都不会构成威胁? 什么意思? 我皱着眉:“他死了?” “嗯。”宗溪犹豫了片刻,告诉我,“他今早被发现死在了郊外一处废弃的工厂里,魂魄也已经被鬼差带走。” 我忽然想到今天早上没有看见秋黛出现在餐桌上……那么去办这件事的一定是她了。 “他是怎么死的?”我问。 “嗯……死相比较难看,师尊说是因为中了蛊术,”宗溪委婉地提醒着我,“你最好还是别问了。” “所以……是谁杀死的他?” 宗溪摇摇头:“师尊也在推测中,倒是师兄说,有可能是他学生干的。” 梁玺的学生……陈悦? 我回想起昨天见到的乔烟的尸体,满身是血,像是浑身的血管都炸裂了开来。 而后来那个尸体是梁玺去处理的…… 对了,在那邪道消失之前,我仿佛还听到了他说他被偷袭了! “嘶——”这么一捋清,我浑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陈悦不仅不像她表面展示的那样无害,而且比我想象的要强得多! 这么大的一个炸弹埋藏在身边,随时可能爆炸,比起乔烟这种敌意摆在明面上的人,她更加不可捉摸,也更加危险! “你别怕,”宗溪安慰着我,“师兄和你离得近,有什么事他会来帮你的。” 我暗自无语,又不好意思拂了他这一片好意。 他是不知道,昨天梁玺来的有多迟。 指望着梁玺救命,还不如指望着我的孩子。 孩子…… 想到这里我问宗溪:“表哥,我孩子的问题你有眉目了么?” 自从认下宗溪这个表哥之后,我就对他十分亲近,加上他也正好是个医生,我就把孩子在这段时间内发生的异常如数都告诉他了,希望他能够帮我找到一点解决方法。 然而宗溪对妇科也不怎么了解,不敢贸然动手,孩子的情况就这么陷入了僵持之中。 师祖说孩子的沉睡只不过是因为吃了那个女鬼太过于大补,它需要休养生息。 然而我却能感到孩子同我的联系越来越微弱…… 这难免让我十分着急。 “你只是想与你的孩子沟通?”他问我。 “嗯。”我点点头。 他沉思片刻:“我倒有一个法子……只不过需要一整天的时间。等周六的时候给你试试。” “但是周六……”我皱起眉,“我要去参加陈悦的那个饭局,还有谢柔的拜师礼。” 谁知道那天去了之后,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别担心,”他拍拍我的肩膀,“那天不会有事的,我和师父都会去陪着你。” 我扯出一个苦笑。 师祖都没能打赢的那个邪道,被陈悦给弄死了。 这场鸿门宴,真的安全吗? 第六十九章 准时赴约 不管怎么样,周六那天中午,我还是按时赴约,到达了陈悦给的地点。 黎昀曾经打电话说要来接我,被宗溪一把将电话夺过去给回绝了他。 也不知道宗溪和他说了些什么,居然让黎昀妥协了。 我们出发之前,我很明显看出来谢柔也想去,但是她知道自己战斗力不行又还带着伤,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开口。 “早点回来啊!”她挥手送别我们。 师祖笑她:“你别搞得跟个生死离别似的。” 气氛因此松快了一些,然而我心中还是有着浓浓的不安。 一路忐忑中,宗溪开着车载着我和师祖到了陈悦给的地点。 陈悦不是帝都本地人,但她在帝都郊区租了一个空置的厂房,方便她喂养流浪猫。 平时她在学校里收留的流浪猫,都被她一只一只地带到这里,精心喂养照顾着。 车停在厂房门口,我下车一看,黎昀早已经到了,只是没有进去,陈悦似乎也没有出来迎接他。 “你来了!”黎昀见我下车扬起眉,看向车内的几个人,“他们不下来么?” 我摇摇头,不愿意多说:“我们进去吧。” 师祖在车里俏皮地给我比了个“v”字手势,我忍不住笑了笑。 黎昀蹙起眉头,很快又松开:“走吧。” 厂房意料外地十分大,居然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只不过棚顶破烂得不行,几乎空荡荡,几近露天。 陈悦在厂房靠墙的地方扯了几块防水布,勉强搭了一个给猫咪住的棚子,棚子里挤着不少猫,各种花色都有,无一例外都干干净净的,身上看不出一点脏污。 我从那一片走过的时候,猫咪居然一点也没受惊吓,安安静静地窝在那里,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不是说流浪猫警惕性很强吗,特别怕生人? 看来陈悦把这群猫照顾地很好。 懒散自由。 我心中对陈悦的评价悄悄改观了一点,黎昀却在此时嫌恶地看了一眼那群猫:“都被打药了。” 打药? 我再仔细往棚子里一看,小猫确实都乖巧地窝成一排,但明显都怏怏地没什么精神,只有尾巴偶尔摇晃两下。 一只猫这个状态没什么,但是一群猫都是这个状态,就…… “待会儿她的饭菜最好不要吃。”黎昀出言提醒我,语气近乎命令。 我知道黎昀说的是对的,但是莫名没有底气:“人家请你来吃饭你一口不吃……不太好吧。” 黎昀怼回我:“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你是没看到她有多牛逼,师祖都搞不定的邪道都被她弄死了。 你不给人家面子……说不定也没命了。 谈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厂房的尽头,尽头立着两个集装箱做成的小屋子,其中一个的窗口冒着袅袅炊烟。 “陈悦,”我开口叫她,“我们到了。” “夏瑶花!你终于来了……”陈悦带着围裙,有些兴奋地从小屋里走出来,看到我和黎昀并排站在一起脸色有点变化,“你们……一起来的?” “不是不是,”我连忙撇清和黎昀的关系,“只是在门口碰巧遇到。” 陈悦的脸色缓和一点,对我们做出邀请:“来,都进来吃饭吧,刚出锅的菜,正热乎。” 她打开小房的灯,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不自然。 我这才注意到她今天化了妆,只不过化妆的手法有些拙劣,被这灯光一衬,惨白惨白地像一张死人脸。 “还差一道汤今天的菜就齐了,”她招呼着我们,“别站着,都坐啊!” 黎昀抿抿唇,脸色明显臭得不行。 我心中有些好笑,黎昀这种大少爷,这辈子估计都没坐过这么差的桌椅,黑漆斑驳脱落就算了,桌上还蒙着一层腻得不行的油光。 我倒是吃多了苍蝇馆子,对这样的桌椅没有半点不适,十分自然坐下了。 黎昀见我坐下,也不情不愿地坐在了我的身边,看他的表情,就差捏着鼻子了。 “汤来了!” 陈悦把一个黑漆漆瓦罐里的汤倒进一个青花纹的白瓷碗里,鸡汤浮起一层厚厚的黄色油脂。 她把汤端上桌,十分期待地看着我们:“来,喝口汤,这是我阿妈前天来看我的时候带过来的,山里养大的鸡,味道很好。” 我看她一脸期待,心中一软,拿起汤勺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 黎昀还是一动不动,僵在那里,像是一尊大佛。 “黎昀,”陈悦十分热情地招呼他,还带着几丝肉眼可见的局促,“你……你不喝汤吗?还是我来给你盛?这刚出锅的汤确实有点烫哈……” 黎昀沉默地坐在那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但是在陈悦看来,似乎黎昀的没有拒绝就等同于答应,她伸手拿过了黎昀的碗,十分自然地给他盛了一碗汤,然后给自己也盛了一晚。 “咕噜、咕噜——”她喝了几口汤下肚,尽管已经十分小声,但还是发出了一点吞咽的声音。 本来就安静沉闷的小屋子里,这一点声音格外响亮。 陈悦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尴尬,努力找着话题让这个饭桌热闹起来,“开吃吧,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桌上摆着一盘卤鸡爪、一盘青椒炒肉、一盘炒青菜和一盘油焖茄子,都是十分家常的小菜,卖相也仅仅只是一般,连我都没什么动筷子的欲望,更何况是黎昀。 但我还是配合着陈悦,抿了一口汤,吃了几根青菜,心中只默默祈祷着赶紧让这一餐过去,时钟走得再快一些。 “你不吃吗?”陈悦没怎么管我,她的目光主要还是放在了黎昀身上,“是不是今天的菜色你不喜欢?那你下次来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没有下次了,”忍无可忍的黎昀把筷子一摔,“不会再有下次了!” “哦……”陈悦被他吼得一下眼泪就出来了,但她又迅速低下了头,让我没能看清楚她脸上的神情。 “那你……吃一口再走好不好……”陈悦几乎哀求着他,“就一口。” “不吃!”黎昀烦躁地站起身,甩了一张黑卡在桌子上,“你要我来吃饭我来了,加上这张黑卡,我够还你的恩情了吧!” 黎昀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拉着我也起身:“我们走!” “诶……汤要洒了……”我有些慌乱地摆放好那碗汤,然后被迫跟着黎昀一起站起身来,“人家精心准备菜,你好歹吃一两口……” 陈悦没看我,目光直直地盯着黎昀:“你真的要走?” “废话!” “好,好,好!”陈悦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表情变得冷静又疯狂,“宝贝儿们,出来送客!” “喵呜——” 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开始响起,尖利又悲怆,带着极强的攻击性,我从窗口和门边望过去,这个集装箱做成的房子外面,已经围满了陈悦捡来的流浪猫! 而每一只猫的眼睛,都是刺眼的猩红色! 这些猫——都疯了! “呵,”黎昀此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煽风点火,“就几只猫而已,还以为你有什么大本事呢。” “几只猫?”陈悦笑了,“你再仔细看看?” 我闻言又一次扭头看过去,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像是整齐划一的军队一样排列在那里等待着命令! 更为恐怖的是,我的眼睛看到,每一只猫的身上,都背负着一只生魂! 陈悦居然把人的生魂,种到了猫的身上! 第七十章 离人归来 黎昀也朝窗外扫了一眼,脸色依旧没变。 他从身上掏出一把手枪,装弹上膛,直接对准了陈悦的额头:“你猜,是你发号施令的速度快,还是我子弹的速度快?” 他表情上呈现一股难得一见的狠劲,这使他那双桃花眼的妖媚削弱了不少,颇有一些黎老爷子的气度和风范。 然而……枪械对上玄学,根本没有用啊! 我这几天跟在宗溪和师祖身边,很清楚地见识到了他们的功力:只要他们想,他们随时可以让子弹停下来,甚至拐个弯! 陈悦据说修的是蛊术,未必有师祖这种正统玄门这么多的法门。 但蛊术在俗世已经失传许久,师祖都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蛊术传人了,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从未见过的绝招! “放下枪……放下枪……”我疯狂给黎昀使着眼色,“有话好好说,拿枪干嘛……” “夏瑶花,”陈悦冷笑,“你不用管了,你可以走,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请你们来,只是想让你们吃顿饭而已。我们家的传统就是喜欢一个人,要亲手给他做一顿饭,如果他吃下了,代表了他回应了你的喜欢。” “说实话,我不奢求他喜欢我。所以今天只要他动了那么一筷子,就吃一口,我就会放他走。” “但是他呢?你看到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陈悦的眼泪直直地往下流,厚厚的粉底中显现出一条沟壑。 她对我说:“你走吧。你吃了我的东西,这些猫不会伤你。” “就让他永远地留在这里……生生世世地和我在一起!” “喵呜——”她话音刚落,猫叫声就越来越凄厉,有几只猫甚至已经从窗口爬了进来,挤到了我的身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仿佛只要陈悦一点头,那闪着尖光的爪子就会抓破我的脸。 “乖,小可爱们,”陈悦的脸上带着诡谲的笑,“放她过去。” 听到这话过后,这个由猫组成的“军团”,果真在中间分开了一条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道。 我有些犹豫地看向黎昀,谁料黎昀只是淡淡朝我点点头:“你先走。” 大有一种我走了之后他会和陈悦干个天昏地暗的架势。 他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对上的是什么人物? 我最后看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小跑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救不了这个人,就让师祖和宗溪来救吧! “喵呜……” “喵……” 一路上的小猫发出或低沉或尖锐的叫声,圆睁的猩红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红到发黑的长舌舔着唇,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我撕裂分食! 我被这一堆不怀好意的凶光看得有些慌乱,不小心左脚拌上了右脚,整个人摔入了猫群之中! “喵呜——” 被我压住的一只黑猫猛地跳起来,尾巴高高地扬起,抬爪就在我左手手背上抓出几道血印! 鲜血的味道很快刺激了其他的流浪猫,它们连陈悦的命令都不顾,团团围上来,优雅而缓慢地踱着步,每一步都能让人看见它们眼底更加放盛的红芒。 似乎只要一个号令,立马就会全部扑到我身上来! 当我被团团围住动弹不得的时候,被我压到的那只黑猫在舔着爪子和尾巴,仿佛在抚慰我刚才给它留下的伤痕,又好像—— 是在品位它爪子上的,我的鲜血! 我看到那只猫的脸上浮现出人一样的,十分满意的神情,而后瞬间,又冲上来划破了我的右手手背! 速度之快让我只看到一道残影,根本来不及防备! “咕噜、咕噜——” 愈发浓重的血腥气让这些猫都躁动了起来,一个个都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来抓我皮肉、饮我鲜血。 我迟缓的神经终于归位,忍着双手尖锐的疼痛,用最标准的姿势掐了一个定身术,想要把为首的那只黑猫定在原地。 然而—— 我挥出的法术,在它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反而因为我的反抗,更加激怒了它! 我手忙脚乱打出一道惊雷术,瞬间把面前的五六只猫都炸成了飞灰。 其他的猫看到这场景,都不敢再靠近我,缓缓向外散开,给我留出了一片空地。 我目瞪口呆:我现在的力量……这么强大? 以前这样的法术,仅仅能把那一只黑猫给弄死而已…… 我用手撑着地让自己站起来,俯视着这一群猫,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怔愣间,一声怒吼刺破我的耳膜:“夏瑶花!” 陈悦气冲冲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脚边围绕着众多流浪猫,像是女王与她的奴仆。 “你刚才……”她一字一顿地问我,“对我的猫都做了些什么!” 我抿抿唇:“它们想攻击我,我反击回去了,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呵,”陈悦目呲欲裂,“每一只猫都灌注了我无数心血,你说有没有问题?” “既然你杀了它们,那我就让你偿命!然后把你的肮脏的灵魂,缝进流浪猫的躯体里,世世代代为我所奴役!” 她伸手一挥,朝我扔过来一个小圆点,我闪身避过,那小圆点却灵活地顺着我手背上被猫抓开的血痕钻了进去! 糟糕! 师祖说她善用蛊! 钻进我身体里这个东西,十有八九就是蛊虫! 我只会一些术法的皮毛,可从来没有人教过我遇到蛊虫之后要怎么办! “师祖!宗溪!”我高声呼喊着他们,企图能让他们有一点应答。 然而只有空旷的厂房回荡着我的叫声,他们还没有察觉到我的危险! “嘶嘶——” 我感到蛊虫在我的身体里游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每吞食一片地方,那里的血管就爆裂开来,在我的手臂上炸出一片血花! 迅速流失的鲜血引得我心脏的血液都在倒流,整个人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水蛭吸干了一般,痛苦不堪! 无数的猫闻着鲜血的味道扑食过来压在我身上撕咬,我已分不清身上的疼痛是水蛭带来的还是猫带来的。 唯一清楚的大概是——我身上肯定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我蜷缩起身体,紧紧护着肚子,越来越多的猫爬了过来,我的血肉把它们养得更加满面凶光—— 而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居然想到的是:萧禹行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嫌弃我。 “你们不是想知道乔烟是怎么死的吗……”陈悦阴森地笑着,“那我就让你体会一下她的死法……” 陈悦还在不停地说话,我的意识已经渐渐陷入混沌之中。 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嫌弃我我也认了。 如果今天我会死亡,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只是我的孩子……对不起,妈妈没有能力保护你…… “怎么样,鲜血流淌的滋味很美妙吧……要不是阿妈只给我带来了这几只蛊虫,我还有更好的小宝贝儿可以种到你身上……啊!” 对面忽然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身边一直叫唤着的猫也安静了下来,那只蛊虫同时也龟缩在我的身体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 我努力睁开眼,看到有一个身影逆光站在我面前。 他蹲下来,把我揽入怀中,与此同时,一股暖流在我的身体里游走,修复着我残破不堪的身躯。 是他吗…… 我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夫人,”他在我额头印下一吻,“我回来了。” 是他…… 萧禹行! 我感到自己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脑子里疯狂在叫嚣着: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第七十一章 睥睨河山 “你怎么才回来……”我忍不住在他怀中掉眼泪,刚才哪怕再痛苦再害怕,我都没有哭过。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也没想到,尽管身上还火辣辣得一片疼,我嘴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对他的思念,已经深入骨髓。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萧禹行难得柔声地安慰着我,“我应该早点回来保护你……” 我小声抽泣着:“你不回来也行,不是有秋黛么……” 我心里其实有点开心,嘴上却还是要口是心非一下。 萧禹行沉默片刻:“秋黛这几天被左心眉抽调走了,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她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 我心中醋海翻腾,努力压下酸溜溜的语气问他:“左心眉是谁?” “楚江王,十殿阎罗中排第二,你上次见过的秦广王排第一,”萧禹行耐心地给我解释,“下次带你去认识认识他们。” 我心中暗爽,仿佛连身上的疼痛都消散了许多。 他这话的意思,谁是外人,一目了然。 “走吧,”他打横抱起我,“我们回家。” 我心中顿时被暖暖的情绪所充盈着,顿时觉得刚才吃了再多苦也值得。 然而临走之前,我却忽然想起了还在小屋里的那两个人。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问他:“陈悦和黎昀怎么了?” 他不紧不慢地回答着我:“那个女人被我杀了。” 杀了? 我暗自惊奇:在我印象里,萧禹行很少杀人。 秋黛之前告诉我,像萧禹行这种级别的,一举一动都受着天道制约,不能够滥开杀戒,否则会被天道所反噬。 “杀了她……”我小心翼翼问他,“你不会有事吗?” “不会,”萧禹行淡淡道,“她寿数已绝。” “哦……”我松了口气,“那黎昀呢?” 一直没有听到黎昀的动静,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那个男人……还活着,只不过状态没好到哪去。” “他怎么了?” 萧禹行横我一眼:“夫人,你当着我的面关心别的男人?” 我缩回他怀里,当个缩头乌龟,低声给自己辩解着:“他家的长辈……对我挺好的。看在人家长辈的份上,我得顾着他一点。” 萧禹行没说什么,只是扬了扬手,师祖和宗溪忽然就出现在了我眼前,身边还摆着一大堆我没见过的东西。 师祖坐在阵法当中,闭眼在默念些什么,宗溪在旁边帮忙,一眼就看到了我们。 “表妹!”宗溪冲上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怎么浑身是血?” 然后他警惕的目光放到了萧禹行身上转了几圈,问我:“这就是那个把你肚子搞大之后不负责的男人?” “咳……”我被他这话呛到,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只好转移话题,“表哥,师祖在干什么?” “师尊在破除结界,”宗溪的神情显得有些低落,“是我们低估了你的那个同学,她身边明显有高人,功力不比师尊差多少。” 高人? 宗溪一说这个词,我就想到了刚才陈悦提到的她阿妈给她送来了蛊虫。 难道这个功力能与师祖一较高下的高人,是陈悦的阿妈? 我把这件事简略告诉宗溪,宗溪一脸凝重:“她死了?表妹,你要当心别被人寻仇。” 师祖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看了一眼我,然后看了一眼萧禹行,摸了摸他引以为傲的胡须,从地上站了起来:“主上,好久不见。” 主上? 我和宗溪都震惊了,萧禹行和师祖倒是一脸坦然。 原来师祖认识萧禹行是因为在他手下干过活! 哎呀,那这辈分不是全乱了…… 我叫师祖为师祖,师祖叫我为主母…… 到底谁尊谁卑? 宗溪的表情看起来比我还懵:“师尊,之前有人开天价请您出山坐镇,您说已经有了主家了,我还以为您是搪塞对方……” “当然不是搪塞,”师祖眉毛一瞪,“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了!” 萧禹行斜他们一眼,眉毛挑了挑:“宗岳,你早已不是我的属下,为何还要打着我的旗号行事?” 咦,有内情。 我悄悄竖起耳朵,想要探听一些当年的往事,却被萧禹行一手摁回他怀里。 他抱着我打开车门,把我安置好之后,又出去和师祖说了些什么,可惜隔着一个车门,我什么也没听见。 真是的……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没准还关乎着我的身世呢! 我气鼓鼓地生着闷气的时候,车门又开了。 “表妹,”宗溪问我,“黎昀呢?” 我这才想起那还有个被遗忘的人,连忙告诉他:“黎昀还在厂房里面,据说情况不太好。” “据说?”他狐疑地看着我。 我眼珠往左右瞟了瞟,没说话。 “行吧,”宗溪无奈的摇摇头,“我去把他带回来。你呀……真是见到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宗溪这番话说得颇为老成,我居然从他这张俊脸上看到了师祖的影子。 我心虚地低下头:“我当时也是个伤患嘛,哪里能顾得上这么多。” 宗溪叹了口气:“那你坐在这儿好好歇着,我去厂房里把黎昀给带回来。然后我们再开车回去,给小师妹办拜师礼。” “不用,”萧禹行这时走过来,衣袂飘飘,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我先带她回去。” 他弯腰抱起我,转瞬之间,我就感到自己腾空而起,飞跃在云端之上! “啊——”骤然而来的失重感让我忍不住尖叫出声,与此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畅快淋漓! 我俯视着脚下的连绵楼房,还有更远处的河流与山脉,一时间居然有一种山川在我脚下的纵横睥睨,心潮忍不住起伏澎湃起来。 我又抬眼看向萧禹行,发现他眼中没有这浩渺天地,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只倒映着我一个人的身影。 他轻笑:“夫人,喜欢么?” “你若喜欢,我便多带你看看这四海山川。” 在这一刻,我终于能够体会到原来我的爱不是石沉大海,而是化作了那海底的明珠。 现在他把这明珠捧出来做成王冠,温柔给我加冕。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又落了下来。 第七十二章 居心不良 萧禹行带我四处游览了一会儿之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宗家大宅。 “你们回来了!”谢柔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一下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小花?你怎么样,没事吧?”谢柔看着我,朝我身后看去,“我师父和师兄呢?” “我没事,他们还在后面,马上就回来……” “哎呀你这个样子还说自己没事,”谢柔把我拉到一边,“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出门的时候还是白色,现在红得跟被浸在染缸里一样,走走走,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我朝萧禹行看去,萧禹行对我微微颔首。 谢柔看到我的小动作,鼻孔轻哼:“你呀,这点小事都要和他报备,真没出息!要重振妻纲!” 我白她一眼:“你在他面前摆个架子试试?” 谢柔缩了缩肩膀:“还真是……这么个男人……男鬼,气场还这么强,没人凶得过他。” 我还想说些什么,谢柔却推我进浴室:“快进去吧,我可不想我的拜师礼上你穿成这样出现。对了,你身上有没有伤?脱衣服要不要我来帮忙?” “不用,”我摇摇头,“受了点伤,但是都痊愈了。” “那你快进去洗澡,”谢柔把门给我带上,“我去给你找一套衣服,你顺便和我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一边洗澡,一边陆陆续续和谢柔简单交代了一下今天的事情,等和她说到结尾,正好从浴室里出来。 “我以为我快死了,萧禹行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嗯……就这些。” 我拿干毛巾在镜子面前擦着头发,浴袍下那朵锁骨上的莲花流转着暗芒,竟然衬得我的脸有些妖艳。 我不免有些恍惚。 我身上的龙鳞纹路只剩下脚踝一下的一小点,只要穿上袜子便已经看不出来了。 我完全变成了一个正常人,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地生活,但还是总被卷入各种不正常的事件之中…… 是萧禹行带来的这些变化,还是我命中该有此劫数? “诶,不对啊,”谢柔把跑神的我唤回来,“秋黛呢?她没跟在你身边?” 一提到这件事,我心中就仿佛有根刺。 我抿了抿唇,对谢柔说:“秋黛被楚江王调走了。” “左心眉把秋黛调走了?”谢柔十分惊奇,“难怪我这几天都没见到她。” 我扬了扬眉毛:“你怎么知道楚江王的名字?” 我记得我没告诉过谢柔啊。 “秋黛告诉我的,”谢柔一脸理所当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让她吃了我这么多零食,还不是为了给你套话!” “你这个猪脑子,”谢柔接着又训斥我,“你就没想过那个什么左心眉是故意把秋黛从你身边调走的吗?萧禹行哄一下你就迷得晕头转向了,呵,女人。” “故意……不至于吧。”我不是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但是想到这样的小手段应该也瞒不过萧禹行,左心眉好歹是堂堂楚江王,何必做这么小心眼的事情? “但是你想想,秋黛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的危险性增大了是不是事实?”谢柔提着我的耳朵,恨铁不成钢。 我弱弱道:“秋黛在的时候我也没多安全啊……上次遇到那个邪道,还是师祖救的场。” “你怎么这么笨呢!”谢柔急得就差跺脚了,“重点不是秋黛在不在,而是那个左心眉居心不良!” “好好好,”我对谢柔讨饶,“你别激动。就算我知道人家居心不良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两加起来呢连秋黛都打不过,更别说十殿阎罗中排第二的楚江王了。” 谢柔一脸同情地看着我:“小花,说你是猪脑子,你还真的变成了猪脑子啊!” “罢了罢了,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为负,我就给你当一回狗头军师。你和她是抢男人的,不是打擂台的,比什么武力啊,比魅力!” 谢柔撸起袖子:“来,让老娘给你打扮得闪瞎全场,牢牢困住男人的心!” “停!”我向后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今晚是参加你的拜师典礼,不是参加舞会,我要那么闪亮干嘛!” “也对……”谢柔点点头,笑容渐渐猥琐,“那让我好好给你挑选一套内衣,滚床单的时候让他欲罢不能、血脉偾张!” “你……”我羞得满脸通红,但还是默许了谢柔的举动。 她说得对,我和萧禹行已经这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确实不该在床事上让人倒胃口。 “bingo!”谢柔把我折腾一番,最后打个响指,“搞定!” “走吧,”她给我穿上外衣,“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动静,应该是师父他们回来了,该去参加我的拜师礼了。” 第七十三章 拜师典礼 一走到前厅,我们就看到师祖他们站在那里,还多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梁玺。 梁玺正毕恭毕敬和萧禹行谈着话,我走上前去又怕打扰他们,便跟着谢柔一起走到了师祖的身边。 “师父!”谢柔朝着师祖扑过去,嘘寒问暖,“您累不累?要不要喝点水?我去给您泡茶?……” “行了行了,”师祖有些好笑,“天色不早了,赶紧把这个礼给过了,好让我们吃上饭。梁玺今天叫的可是庆丰楼的席面,再过一会儿该送过来了。” “诶,好!”谢柔傻傻点头。 “先拜祖师爷,”师祖休息片刻,拿了一炷香点燃,分给谢柔,“来,给祖师爷上香,然后磕个头。” 我看着中堂那尊凶神恶煞的铜像,半天没看出那是谁来,便戳了戳萧禹行:“他们拜的是谁啊?” “钟馗,”萧禹行道,“掌管北方的鬼帝。” 鬼帝? 我依稀记得上次秋黛给我科普了十殿阎罗和四方鬼帝,阎罗掌管阴间恶鬼,鬼帝掌管人间生魂。 若是钟馗掌管人间的话,拜他好像也没错。 我悄悄又问:“那他们怎么不拜其他三个鬼帝?另外三个鬼帝是谁啊……” 尽管我已经十分小声,但练功的人就是耳聪目明,梁玺皱起眉看我一眼,十分不赞同地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立刻抿起嘴,没有再多说。 萧禹行也拍了拍我的手背,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这是安抚的意思,便收了心思,专心看着师祖领着谢柔行礼。 “我们中人,正气浩然;妖邪来犯,绝不姑息!……” 师祖又念了很长一段的训诫诗文,都是平白朴实的大白话,中间包含了对弟子的教诲、门派经历过的几次重大危机和门派立身处世之本,听起来倒也不枯燥乏味。 等我听完之后抬头看一眼那面大钟,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一刻钟。 谢柔和师祖刚才插进坛里的那柱香此时已经燃尽了。 “好,”师祖说了这么久,声音依然洪亮,“去呈你的投名帖吧。” “是。” 向来嬉笑玩闹的谢柔此时也变得十分严肃,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盒子,将其打开,呈上了自己的投名帖。 所谓投名帖,就是拜师的礼物加上记载着徒弟姓名、籍贯、生辰八字、过往经历的一篇帖文,有点像现代社会的简历,只不过投名帖是文言写成的。 我和谢柔都不会写毛笔字,最后这篇帖文还是我起草,宗溪润色和誊写的。 不得不说宗溪真是多才多艺,一手毛笔字写得堪称书法大家,谢柔还开玩笑这幅帖文她要收藏起来拿去拍卖,不拜师了。 果然,师祖一打开投名帖,就认出了宗溪的字迹,眼神朝宗溪瞟过去一眼。 按理来说,这是不合规矩的,帖文必须亲自书写。 不过这一关也只是走个过场,所以师祖没有多说,轻松放过了谢柔。 然后他看向了谢柔盒子里的东西,目光中迅速闪过一丝惊讶。 “这翡翠……你是从何而来的?” 师祖拿出盒子里那块绿莹莹的玻璃种,足有一个拳头大小,未经雕琢,却已灵气逼人,天然形成了一幅八卦的图像。 “这是先母留下的……”谢柔没有多说,“我看最适合做拜师礼的就是它了,所以拿出来献给您。” “不错、不错……”师祖显然十分喜欢,爱不释手,一直在把玩着那块原石,“回头我把它打成法器赠予给你,你也好有个防身的东西。” 谢柔满面欣喜:“多谢师父!” 谢柔以为这是师祖要结束拜师礼认可她当徒弟的意思,当即跪下就想磕头拜师,师祖却在这时扶住了她。 “不急,不急,”师祖笑眯眯的,眼神里却藏着奸诈,“还有一关要过。” “梁玺、宗溪!”师祖高声喝令他们的名字,“起阵!” “是!” 梁玺宗溪齐声回答,然后搬出一块直径一米左右的阵石,上有八个小孔,分别插上了八面不同花纹的阵旗。 “这是……做什么?”我被这阵势吓到,看向师祖。 师祖没有说话,梁玺先答了:“这是收徒前的最后一道测试,你也要一同入阵。” “测试?”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我也要测试……” 拜师的又不是我…… 况且梁玺那个笑容,一看就准没好事。 “炼心阵都是要两人同时入阵才能开启的,”梁玺好心给我讲解,“我当年入阵的时候,就是你的父亲给我做的陪练。” 看着梁玺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宗溪:“表哥,你去给小柔当陪练不行么?” 我只是一个上午刚受过伤的孕妇啊! 这些人怎么辣手摧花起来一点都不手下留情的! “不行,”宗溪同情地目光看向我,“这个阵法只能进入同性之人。” 不过他看我一脸悲怆的表情,还是安慰了我几句:“不难的,也没有危险,你放心。” 见宗溪对这件事情也没有办法,我把求助的目光最后放向了萧禹行。 他似乎公务极多,我一离开他身边,他就捧起了公文,只不过时不时地朝我看来一眼。 刚才我们的对话他已悉数听见,他见我朝他看去,笑了笑:“瑶瑶,过来。” 他一笑我的骨头就酥麻了一半,这个男人……啊不,男鬼,真是太好看了,我若是古代帝王,绝对是会为他的美色倾国倾城的昏君。 我傻乎乎走过去,他把我揽入怀里,低声对我耳语:“去吧,不会有事,也不会耗费很长的时间。” “我们晚上还要干别的事呢……”他意有所指,手指挠了挠我的掌心,“我怎么舍得让你累着?嗯?” 我的脸“蹭”的一下红了,心中暗骂一句:流氓! 方才我跟他简略提了一下孩子的事情,恳求他不要打掉这个孩子,他说待晚上谢柔的拜师礼结束之后他观察观察,再做决定。 明明此时我心中知道他说的是孩子的事情,但是被他这么一调情,脑子里就忍不住往床笫之间去想。 “我去啦!”我害羞挣脱他,一转头发现四双眼睛齐齐盯着我,脸更加红了。 我站到谢柔身边,对师祖道:“师祖,开阵吧!” 谢柔冲我做个鬼脸:“哼!重色轻友!” “没有啦……”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一阵头晕,下一秒就发现自己陷入了阵法之中。 而这阵法的场景……是之前我与谢柔所经历过的那个……废弃中学。 我站在一片废墟里,四处张望着,心中暗自想:难道又要再经历一次女鬼与邪道的事件? 然而谢柔呢? 谢柔在这个阵法里,我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句叫我的声音:“小花!” 我回过头去,看到谢柔小跑着朝我过来:“小花,你怎么去上个厕所去了这么久,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上厕所? 我心中暗自生疑:在那次事件当中,我没有上过厕所啊? 不过如果按照事情发展的顺序,在那次事件当中,在这片废墟之上,我和谢柔应当是被那女鬼拖行着行走的,谢柔还身体受了重伤,正在昏迷之中。 而现在我们两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在这阵法之中,我们遇到的情况有所改变? 还是说……面前的谢柔,是个假的谢柔? 她只是阵法制造出来的幻象? 第七十四章 真假谢柔 “你都去哪找我了?”我小心试探着这个谢柔。 “当然是前面那个宿舍楼啊!”谢柔理直气壮,“你看看这一片废墟,哪还有厕所,也就只有那栋楼能够让你解决生理问题了。” “哦……可能是你进去的时候我刚好出来,就这么错过了吧。”我搪塞着她。 “不可能!”谢柔急了,“我在里面喊你名字呢!这么空荡的楼,你居然没听见?” “好好好,是我耳聋没听见……”我见谢柔较真了,只想和稀泥把这件事情一笔带过去。 没想到谢柔牛脾气上来,非要去那栋宿舍楼里验证:“你这太敷衍了,我们现在去那栋楼里试试!” 我抿紧唇,不知道该同意还是拒绝。 这个谢柔太反常了。 况且进入到那栋楼里,会不会再次遇到上次见过的那个女鬼和邪道?实力会不会如同现实中一般让我难以招架? 不过这是阵法制造出来的幻境……师祖应该不会让我们出事吧。 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心理安慰的理由。 “好,去!”我顺着这个谢柔的意思,跟她一起手挽手走到了那栋破败的宿舍楼里。 不知是什么原因,一走进那里,我的眼前黑了一瞬,完全见不到一丝光芒。 谢柔的手,也在此时与我松开了。 “小柔!小柔!”我心中莫名有点慌乱,叫着她的名字,“小柔你在哪?” “蹭蹭蹭蹭……” 我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然后眼前恢复了光亮,谢柔出现在我的面前:“小花,你叫我?” 她满脸疑惑:“刚才你不是还跟我一起在楼上吗,怎么现在跑到楼下来了?” 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果真有一个假的谢柔! 这两个谢柔,哪个才是真的? “咳,”我用咳嗽掩饰着我的震惊,“刚才就随便走走……不小心就走下来了。” “哦……”她点点头,似乎不以为意,“那我们继续上去吧。” “上去干什么?” “接单啊!”谢柔道,“小花,你不会脑子坏掉了吧,我们今天不是过来接那个微信是黑猫头像女生的单子吗!” 她又抱怨了一句:“就是那个女生总都不出现,我们才上楼来看看的……” 这个事情倒是和当时我们过来的原因相符,但是过程不对啊! 那个女生不是总不出现,是一直在逼我们出现,逼我们和她见面! 难道这个谢柔也是假的? 我脑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翻来覆去都捋不清思路。 “唉,”谢柔叹了口气,“我们继续上去看看吧,好歹是我们开业的第一单呢!” 她抓着我的手上楼,然后走着走着忽然松开了手挠了挠头发,我一眨眼,她就在我面前不见了。 又消失一个? 她去哪了? 我背抵着墙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我听到楼外有一个嘶哑着嗓子喊我的声音:“小花!小花你在哪?” 我立马小跑着离开了这栋楼,跑到了外面的谢柔面前,看到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几乎没有力气动弹。 “妈个鸡气死我了,”谢柔见我出现,终于安心地翻了个白眼,“老娘我好不容易伤口恢复了,结果一进这个阵法还要重头再来,再受一次重伤……” “小柔!”我激动地抱住了她,“真的是你!” 从她说的话中我就知道,这应该是真的谢柔! 只不过她的衣服……好像有点过于整齐了? 我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她的衣服连一点破碎和摩擦的痕迹都没有。 “怎么了?”谢柔不明所以地问我。 我犹豫了片刻,把刚才遇到两个假谢柔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她脸上的微笑就转变成了狞笑:“我可没说过我是真的那个!” “噗——” 我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刀扎进血肉里的声音。 然后是汹涌而来的右肋处传来的痛感。 我低头一看,一把四寸长的水果刀扎进了我肋骨的间隙之间。 我的手无力地从谢柔的身上垂下,当我的身体一和她没有了接触,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我面前。 嘶…… 真他妈痛啊。 我咬着牙把水果刀拔出来,大口喘着气,然后撕下身上的衣服给伤口做急救止血。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平躺在地上,手中握着手术刀,脑海里渐渐有了一点思路。 我的身体如果接触到了“谢柔”,接触消失之后,“谢柔”就会从我面前消失。 有的“谢柔”想杀死我;有的“谢柔”……可能还没来得及杀死我。 进入阵法之前,师祖没有告诉我们如何破阵,想来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 而我目前冥冥之中感到的规则是:找出真的谢柔就可以破阵。 可如何才能找出真正的谢柔? 难道每遇到一个“谢柔”我都让对方捅一刀吗? 况且,在见多了假的谢柔之后,我会不会最后把真的谢柔,也误认为是假的? ……真是令人头大。 我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干脆想昏死过去算了,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句惊讶的声音:“小花?” 靠。 又来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毫不掩饰的关切的脸:“你怎么受伤了?” 我皱起眉头,没有出声。 这个谢柔,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七十五章 炼心阵法 “哎呀流了这么多血,”她想扶我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侧过身,避开了她的手。 她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了?受伤就要去医院啊?” “我……”我缓缓吐着气,“我想休息一会儿,现在没有力气……” 并且还很痛。 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没事,我扶你。”她热心地凑到我身边来,我眼尖地看到她衣角上几滴鲜血。 她是刚才那个捅我一刀的“谢柔”! 我之前遇到的所有“谢柔”衣服都是干净整齐的,只有这一个“谢柔”,因为捅了我一刀,所以身上残留下来了我的鲜血! “不用了……啊!” 我刚一察觉,这个假的谢柔就发现她已经暴露,双手紧紧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呃、啊……” 我用力挣扎,然而刚刚受过伤的身体根本不允许我和一个体力强健的健康人一起斗争。 我的手胡乱晃动摸索着,忽然摸到了她刚才留下的那把水果刀。 我握住了水果刀,内心做着剧烈的挣扎。 要杀了她吗? 可她长着一张和谢柔一模一样的脸。 但她不是谢柔! 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咆哮着:“她不是谢柔!并且她想杀了你!” 杀了她! 我脑中渐渐缺氧,呼吸不畅,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把水果刀捅进了她的左胸! 然后用力又把水果刀给拔了出来! “嗞啦——” 鲜血喷了我满脸。 “谢柔”的表情渐渐僵硬,然后她的身体倒在了我的身边。 我掰开她掐住我脖子的手之后,她的身体也没有消失,仿佛作为证据,证明了我杀害了她这个事实。 我扭过头,看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脸,心中忽然有一股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欲望。 我杀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也想杀死我! “呕——”复杂的心理问题引发的生理反应让我止不住地干呕起来,过于刺激的画面让我脑海里混沌一片。 我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拼命给自己洗脑:这是阵法制造的幻境……这是阵法制造的幻境…… 这个阵法名为炼心阵……就是这样炼的心吗? 在破阵之前,我需要杀多少个假的谢柔? ——如果我失手,把真正的谢柔给杀死了怎么办? ——如果对方没有失手,把我给杀死了怎么办? ——如果真正的谢柔没有认出我,被假的我杀死了怎么办? ——如果真正的谢柔没有认出我,想要杀真正的我怎么办? 一大堆问题挤在我的闹孩子,让我脑子乱糟糟的。 然而我却始终不自觉地握着那把水果刀。 那是我唯一的武器,再没有出阵之前,我可再也不敢松懈。 我勉力坐起身来,不想再面对身边的和谢柔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极目四望,又没有去处。 固定出现在楼外的“谢柔”有一个,已经被我给杀死。 我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出现第二个“谢柔”来喊我的名字,那只能说明,剩下的真货和假货,都在那栋楼里。 不能坐以待毙……那便朝楼中去破局吧! 我拖着受伤的身躯,弓着身子,踏进了那栋宿舍楼。 果然,一踏进门后,我就听到了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小花!刚说让你进来实验一下,你就不见了!你这个人怎么到处跑来跑去……” “谢柔”先是兴奋,然后看到我的样子皱起眉头:“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受伤了?” 我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实验? 我遇到的第一个谢柔是拉我进来做实验的,她最后停留在了一楼。 这个“谢柔”,身上十分整洁。 我入阵以来已经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狼狈了,想来真正的谢柔,也应当我和是差不多的境遇。 但是……万一呢? 万一她就是运气好,没有遭遇我这样的事件呢?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个谢柔被我看得毛毛的,忍不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周身,“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没有。”我哑着嗓子回答她。 “唉你搞得这么惨,我们就先回去吧,”她想要走过来扶着我,我没有避开,“我们回去,先给你治疗,然后换身干净的衣服……” 干净的衣服? 我忽然想到了在这件事之中,只有我和真正的谢柔知道的一个小秘密。 “小柔,”我问她,“我今天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啊?内衣?”她一脸茫然,“你今天穿的什么我哪知道。” 这是个假货! 就在刚才,真正的谢柔明明为我挑选了一套内衣! 我毫不犹豫地甩了了她的手,果然,没有了肢体接触,这个“谢柔”就消失在了我眼前。 很快,楼上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小花,你在哪?”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去,心中不住地在想,或许这几个谢柔之间,是有空间范围的。 出现在一楼的,和出现在二楼的,以及那个出现在楼外的,始终都是那一个。 我刚才只在一楼和二楼待了一会儿,这栋楼共有五层高,或许……每层楼里都有一个“谢柔”? 我走上二楼,二楼的谢柔见到我一脸惊诧:“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她快步走过来搀扶着我:“走,我们去医院,这个单子不要也罢了……” 我的猜测没有错,二楼的“谢柔”,一直是那个在我面前说要接单查案的谢柔。 “小柔,”我抿抿唇,问她,“我今天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内衣?”她满脸迷惑,“怎么突然问这个?” 假的。 我松开了她的手,她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我朝三楼走去,一番验证之后,确定了三楼的也是假货。 四楼同样是假货。 那么……只剩五楼了。 五楼……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爬上了五楼,刚爬上去就受不了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倚靠着墙边,受伤的身体没有办法支撑着我站立。 然而我在五楼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谢柔”叫我的名字。 我想了想,扶着墙一间一间屋子探查过去。 直到我将整个五楼探查完,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的伤口似乎又崩裂开来,渗出的血迹染红了我的整件衣服。 但是,这样的努力毫无用处。 五楼没有人,是一层空楼。 第七十六章 成功破阵 我实在太累了,干脆整个人平躺在了地上,用为数不多的脑细胞继续思考。 已经有了四个假的谢柔,被我杀死一个假的谢柔,那么真正的谢柔,到底在哪? 我以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出现在五楼,然而五楼是空的…… 难道我要杀死其他的谢柔,这个真正的谢柔才会出现? 杀人啊…… 我握住了手里的水果刀。 姑且不提我还有没有那个体力,首先,我就没有了刚才在楼下那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刚才在楼下,是因为那个假的谢柔也想杀死我,我出于自保,才杀死了她。 而这栋楼里的四个谢柔……目前为止都没有攻击过我。 她们长着一张和谢柔一模一样的脸,性格都一样,完全就是翻版的谢柔……我怎么狠心去杀死她们? ——但是,我隐隐意识到,不杀人,也许就没办法破阵。 炼心阵,炼得是耐心、决断心,或许还有狠心。 师祖和梁玺推我入阵,也许就是为了磨练我这一点狠心。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我能察觉出来,对于我上次替陈悦隐瞒她杀了乔烟的事情,他们是有所不满的。 甚至梁玺那时候顺水推舟,暗示我去参加陈悦的鸿门宴,未必没有考验我这一点狠心的意思。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恰恰是我不够狠心,吃了陈悦做的饭菜,才被陈悦给放走。 当然……也因为不够狠心,没有第一时间杀了陈悦,铲除祸患,才会被陈悦折磨得这么惨。 如果萧禹行不出现,我必定是要命丧当场的。 狠心啊…… 我确实……一直缺乏这东西。 从小到大,我因为身上的龙鳞纹路被欺负得养成了懦弱的个性,说好听点是善良,说难听点是怂包。 萧禹行不可能时时都来救我,我向他学习法术,最初的目的,难道不就是因为不够信赖对方,想要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吗? 怎么我现在反倒本末倒置,不思进取起来? 人不能永远依靠别人,最可靠的永远是自己。 自身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更何况,萧禹行如此之强,我不够强大,怎么配站在他身边? 现在回头想想,我当时暗自发誓的要与他并肩,仿佛就像个笑话一般。 这么多次的危机,我没有一次是靠自己解决的,不是靠秋黛,就是靠孩子。 花瑶夏,我锤炼着自己的内心,一次又一次地拷问自己: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的初心到底是什么? 我想要的…… 我的初心…… 最初只是想反抗萧禹行,不做他的玩物。 而现在,他带我见过了那山河壮丽,带我知道了这世界之广,我怎么甘心守在他身后,每天傻傻地等着他归来? 我想要变强! 这个念头一旦明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的胸腔中仿佛“蹭”得就燃起了一团热火。 这股力量支撑着我提着刀走下了四楼,然后…… 当谢柔的那张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又有些退缩了。 一定要杀了她吗? 我在心中质问着自己,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小花,你怎么一脸凶相?”四楼的谢柔好奇地看着我,“还有,你刚刚又去哪了?怎么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出现的?我每次找你的时候都可心慌了……” 她凑到我身边,然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死死地扼住了我的脖子! 又是同样的招数! 我心中瞬间明悟:并不是这几层楼的假谢柔都不想杀我,而是她们没有得到能够杀我的机会,我就松开了她们的手让她们消失在了我面前! “噗——” 这一次,我的捅刀没有犹豫,鲜血依旧四溅,温热的血液从我的脸上流下来,仿佛我流着血泪一般。 我掰开她掐住我脖子的手,她的身体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如同被我杀死的第一个一样,没有消失。 我腹中还是控制不住地胃酸上涌,十分想要呕吐。 我不敢再多看那具尸体,跑下了三楼。 三楼的“谢柔”也想杀我,她想要夺过我手中的刀,却在夺刀之前被我划破了喉咙。 这时的我,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淋满了鲜血,我感到自己如果此刻出现在野外,一定会被恶狗顺着血腥味扑食撕咬成渣。 杀了这个“谢柔”,我的反应没有前两个那么强烈了,一种麻木的感觉席卷了我的神经。 不行,不能麻木。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重新镇静下来。 狠心是对的,但嗜血是错的。 要保持冷静,当真正的谢柔出现在面前时,才不会错手杀害了她。 我调整了一下思绪,下了二楼。 二楼的“谢柔”背对着我,是我攻击的最好时机。 如果我在此时一刀捅进她后胸,我就不必像杀死前几个人一样,等对方先对我动手之后,还要花大力气去挣扎反抗。 如果……如果我能如此绝情。 可是我做不到。 在“谢柔”没有攻击我之前,我实在做不到先对对方动手。 我有了狠心,却不够绝情。 ——这是对的,还是错的? “小花?”在我犹豫间,“谢柔”转过身来,“你是钻进染缸里滚了一圈吗?” 我没有说话,拿着刀的手微微颤抖。 “你这个样子我都不敢认……”假谢柔掏出一块手帕来擦我脸上的血迹,擦着擦着,就用力捂住了我的口鼻! 又来了…… 一股无力感笼罩着我,但是求生的本能让我再一次把她一刀毙命,干净利落地捅进了她的心脏。 呼—— 我大口喘着气,一步一步地挪到了一楼。 出乎我意料的是,一楼的“谢柔”,有两个。 一个浑身是血,手上与我同样拿着水果刀,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另一个浑身干干净净,看到我出现,粲然一笑,张开双臂:“来吧,杀了我。” “哐当!” 我手中的水果刀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谁是我之前在一楼见过的那个假谢柔?谁又是真的谢柔? 就在我难以抉择之际,她又开口了:“但是在杀我之前,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她笑着说:“你今天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我的眼眶迅速地红了:“黑色。你说我皮肤白,黑色能够把我衬得最美……” “小柔!” 我冲上去拥抱她,在我们身体接触的瞬间,阵法制造出来的幻象,轰然坍塌。 第七十七章 有个了结 “卧槽!”谢柔看到场景一下转换为宗家大宅里的院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老娘这是出来了?” 我也有点愣愣的,我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滴鲜血,也没有一丝伤口。 “是的,”师祖目光和蔼地看着我们二人,“恭喜你们通过阵法!” “师父你这阵太泯灭人性了!”谢柔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拼命吐槽,“我他妈的被那一群假的小花捅了整整六次!六次啊!你们这么欺负一个病患有没有天理啊!” 师祖笑眯眯地看她:“你捅回去呀!” “我哪舍得啊……我怕捅错……”谢柔嘟囔一句,“她想捅就捅喽,不就是死过一次之后再重生么,我没在怕的!” “啧……”师祖摸了把胡子,“你心爱的小花可是杀了你四次呢。” 谢柔瞥我一眼,悄悄掐了我一把出气,然后理直气壮地护短:“我家小花比我多了一个崽子要护呢,她要是被杀了就一尸两命了,可不得反击回去嘛!” “我跟你们说,”梁玺贱兮兮地啃了一口苹果,“如果你们没有选对人的话,真的会杀死一起入阵法的同伴。” “卧槽!”谢柔忍不住又爆了一句粗口,“你这吓得我一身冷汗!” “还好我一次都没对小花动过手!小花她男人就在这里,我要是把她给捅了,她男人还不得把我也给捅了啊!” “噗!”我又尴尬又窘迫,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就知道谢柔的脑回路从来都不同寻常,但没想到这样的话她会大大咧咧地在众人面前袒露出来。 被她这么一搅和,我对于选错人之后那种后怕的感觉也消失了。 我就知道这个阵法远远没有他们描述的这么简单,但没想到选错的后果这么严重——不是做出选择的人死,而是被选择的人死。 ——如果选择失误,那么就要亲手杀死一个人。 不仅要死在阵法中,还要死在阵法外。 我心中莫名起了几丝对萧禹行的怨愤:他之前怎么跟我说的来着? 不会有事,不会花很长时间。 结果呢? 差点去了我半条命,还差点把谢柔的命也给害了! 我瞪他一眼,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朝我做了个嘴型:“黑色内衣……” 我的脸一下爆红。 难道这阵法中发生的事情,他们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谢柔今天特地为我挑选内衣的事情这几个男人不是全都知道了…… 我真是糗大了!!! “庆丰楼的席面送过来了,”梁玺在这时候适时插嘴,“折腾了这么一通大家都饿了吧,来吃饭去!” 他张罗着,师祖和宗溪陆续起身,谢柔居然还精力充沛地蹦蹦跳跳走到了师祖身边,亲热地和他说着些什么。 我和萧禹行被落在了最后,萧禹行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公文,然后大手一挥,桌子上的公文就不知被他收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踱步到他身边:“刚才……你都看到了?” “对啊,”他勾了一下我的鼻子,“都看到了。” 我摸着鼻子有些委屈:“师祖他们也看到了?” “不,”他凑近我的耳边,轻轻呵了口气,“只有我。” 我被他弄得身子一软,浑身酥麻,险些站立不住。 “别闹!”我泄愤一般拍了他几下,害羞跑走了。 等我坐到饭桌上,坐在谢柔身边时,谢柔故意调侃我:“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随便吃了几口菜,鼓起腮帮子:“辣的,辣的!” 其实我夹到碗里的不过是几根青菜。 “嘁——”谢柔十分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端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冲宗溪眨眨眼睛,“师兄,今天你就让我喝一口酒吧!这么好的日子呢!” “不行,”宗溪看起来温温柔柔,实则使了一个巧劲把谢柔的酒杯夺下,给她换了一杯茶,“喝这个。” “师父!”谢柔馋酒馋得不行,转头又冲师祖撒娇,“你管管师兄!” 师祖乐呵乐呵的,自己喝着小酒还挺美的,大手一挥:“喝吧喝吧,让她喝一杯!” 谢柔面上欣喜,酒杯到嘴边正要下肚,师祖又悠悠补上一句:“大不了出事了再让她吃药!” “我刚进门你们就欺负我!”谢柔想起那些能苦上三天三夜的中药,跺了跺脚,又把那酒给放了回去,只眼巴巴地看着。 师祖偏偏玩性上头,故意举着他的酒杯诱惑着谢柔:“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我朝门外扫了一眼,萧禹行还是没有来。 可能以他的性格……或者说以他的身份,不能参加这种凡间的晚宴吧。 我敛下眼帘,忽然觉得他有些落寞。 待会儿早点离场,回去陪他吧。 尽管我不胜酒力,我也还是倒了一杯白酒,举杯与他们同庆,谢柔委委屈屈地举着茶端在旁边,也还是豪迈地一饮而尽。 “今后大家要友好相处,互帮互助,爱岗敬业,诚信做人……”师祖酒气上头,居然开始说起了胡话。 我看宗溪和梁玺见怪不怪的样子,莫名有点好笑。 我拿胳膊捅了捅谢柔:“小柔,快,帮我问问身世。” 师祖的嘴巴捂得特别严,一直以来都不肯告诉我。 不知道借着他醉酒的这个机会,能不能把他的口风给撬开。 谢柔会意,冲我眨眨眼,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来,师父,我再敬您一杯!” “好好好……”师祖惬意地眯起眼,又小酌了一口。 谢柔趁机追问他:“师父,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师门的历史吗?比如说……我的大师兄?” “你大师兄花朝啊……”师祖仿佛没有发现谢柔给他挖下的陷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 “对!大师兄!”谢柔继续挖坑,“您当初是怎么把他收进门的?” “收进门……呼噜——”师祖喃喃重复了一下谢柔的问题,居然就这么打起呼噜来了! 这个老滑头! 我生气地站起来,正好看到他眼底露出一抹精光! ——还是装睡! 哼,不想说就不想说嘛,何必要做戏做成这样。 我脸上顿时蹭蹭起了一片红晕,不知道是被师祖气得还是刚才喝酒给喝的。 “师伯、表哥、小柔,”我逐个道歉,“今天我就先退场了,改天有空再陪你们好好吃。” “去吧去吧,”谢柔大快朵颐,吃得停不下来,“知道你们小别胜新婚,你巴不得和他成为连体婴!就是可惜了二师兄点的这桌席面,可好吃了!” 我羞恼地瞪她一眼,没有否认。 “不可惜不可惜,”梁玺煽风点火,也吃得十分热闹,“这是花的黎家小子那五万美金。师侄既然不吃了,那你的那份就归我了!” 谢柔跟他顶嘴:“归我!” 两人就这么吵起来,全都是无意义的口水话,唯有宗溪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我:“表妹,你们行房的时候要注意身体,注意不要伤着孩子!” 天哪! 我以为谢柔已经是最坑我的那个人了,没想到表哥才是! 这种事情,他怎么给我放大大庭广众下去说! 果然,梁玺和谢柔听到他这番话,吵架都停下了,冲着我捧腹大笑,就连装睡的师祖,嘴角都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笑容。 我再也受不了这个氛围,逃命似的离开了饭厅,回到了房间。 然后一打开房间的门,看到萧禹行斜躺在床上,长发披散,眉眼风流。 他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头朝我看来,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神慵懒。 我被他看得一个激灵,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夫人,”他醇厚的嗓音如美酒一般淌出,直直醉到人心里,“你回来了。” 他目光转而移到我的小腹上:“我们拖了这么久还没解决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第七十八章 暂时保住 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了腹部:“不要打掉它!” 萧禹行轻笑一声:“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听说这孩子发生了很多异变,”他眉目沉敛下来,不知不觉带了平日里那股冥王的威严气势,“你给我细细道来。” 不知是不是被他这气势感染,我不自觉就畏缩起来,磕磕绊绊才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和他说完,说到最后,心中还开始七上八下了。 ——萧禹行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严肃了。 严肃到……我害怕他会让我把这个孩子给打掉。 “你吞了那个女鬼之后,它就沉睡了?”他问我。 “对……”我点点头,“如果你没回来的话,表哥本来说要帮我找个法子试试唤醒它……” “表哥?”萧禹行挑挑眉,“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表哥是医生啊,”我说,“我自然是出了状况之后就去找他商量。” 萧禹行眯起眼睛:“以后不准和他太亲近。” “为什么啊!”我十分不理解,“他是我表哥啊!” 这个男人,怎么占有欲可以强到这个地步! “就是看你们在一起太碍眼,”萧禹行似乎有点愠怒,“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反抗我试试。” “哦……”我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点偷笑,萧禹行他,是吃醋了? “咳咳,我可以答应你,”我忍着笑,偷偷挖出自己那点小心思,“但是你得答应我不打掉孩子!” 要让我做一件事,就拿答应我的另一件事来换,这样才公平嘛! “它能不能留下来,得看它的表现。” “啊?表现?” 可孩子它现在沉睡过去了啊…… 我愣愣地问他,他起身拉过我,让我平躺在床上,修长的双手落在我的腹部,轻轻按压。 “闭眼。” 他命令着我。 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有一股力量游走于我的腹部……并不是之前萧禹行治愈我的那股温热的力量,而是极为冰寒的力量,像极了之前入侵我身体的那股邪气,却又不像那股邪气给我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你……在干什么?” 我莫名有些恐慌,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不是说好看它表现的吗!你不能现在就打掉它!” “放心,放轻松。”萧禹行低声哄着我。 我胸膛起伏,调整了几次呼吸,才把那股惶恐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然后……我在脑海里听到了孩子的声音。 它叫我:“妈妈!” “砰——”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我脑海里似乎有根弦断了,意识彻彻底底地被它所占据,我的大脑……彻彻底底的被它所掌控。 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吗……它还是个孩子啊。 ——这是我彻底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又得到了自己大脑的控制权。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脱离那种被控制的状态之后,我坐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萧禹行。 我转瞬间就已想明白,因为孩子目前只能够在我的脑海里和我交流,所以萧禹行说的“表现”,是他用某种方法,让孩子能够与他交流。 而他用的那个方法,就是让孩子来主导我的大脑。 “恩……”他难得犹豫了一瞬,但还是什么口风都没有透露,“你不需要知道。” “你!”我气得拿枕头砸他。 他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害怕! 利用我之前都不和我打声招呼! 他轻松接过枕头,然后随手放在一边,搂住了我,在我额间印下一个吻:“你只需要知道,它现在保住了。” 我趁机给他挖坑:“你以后永远都不会对它动手吗?” 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陷阱:“我不会和任何人保证永远。” 我有些沮丧,但还是不死心,想给我的孩子争取更多机会:“这是你的孩子啊……你们都谈的好好的,怎么又要防备它?” “花瑶夏,我和你说过,在成为一名父亲之前,我首先是冥王。如果它作恶,我不得不大义灭亲……如果你作恶,我也一样。” 他说出这番话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止不住地升起一股失望,我也不知道我气得是他对孩子的态度,还是气得他对我的态度。 “那你去你的冥界待着吧!”我气不打一处来,“来我这儿干什么!” “所以我会牢牢把你握在我的掌心里……让你永远没有机会能够作恶。” 他含笑吻住我的唇,嗓音低沉,听到他这么说话,我的骨头就先酥了一半,随着他的动作软躺在床上。 他细细密密地亲吻着我,这是我们分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亲热, 思念燎原,燃起欲火。 他仿佛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耐心,越来越慢条斯理地勾起我的欲火,然后往里面添柴,让它越烧越旺。 “今天的内衣……”他解开我的衣服之后一声轻笑,“听说是特意选的?” 我羞赧不已,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他:“好、好看么……” 谢柔说这种黑色蕾丝加镂空的内衣绝对是直男杀手,但是萧禹行一个活了几千年的……鬼,能被这样的东西所诱惑到么? 还是他只是纯粹的想和我上床,根本不在意我穿了什么? 不得不说,女人的心思,真是矫情得很。 如果我得到了我不想要的答案,那我今天的心情……肯定会跌倒谷底。 然而我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你倒是说呀!” 他含住我的耳垂,同时手指向那幽谷摸索:“我以为我已经在用行动表达了。” “恩……啊……”我嘤咛着,满脸酡红,“你……你别太过分了,孩子……孩子还在看着!” 仅存的一丝理智把我给拉了回来,从前孩子没有灵智的时候我尚可以和萧禹行腻腻歪歪,但是现在孩子它能够自己观察外界了! 他要是控制不住进入我的身体,那岂不是…… “呵,”他低笑一声,“它早就进入休眠期了,它这段时间可是吃的饱得很呢。” “夫人,别担心……”他眸色渐渐暗沉下来,“我都考虑到了,你只需要躺在这里,好好享受……” 我的身体忍不住随着他的动作化成一滩春水,脑子里再也顾不上别的东西。 当他终于进入我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炸开一簇烟花,再也不知今夕何夕…… 第七十九章 磨墨顿悟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果然又是腰酸背痛。 我习惯性地以为萧禹行会不在我身边,没想到我一动,他就紧紧搂住了我:“醒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他独有的慵懒的味道,真是该死的勾人。 我拍下他在我身上到处点火的手,有点酸酸地问他:“你今天怎么还没走?” 以往的时候,只要我醒过来,身边一准是空荡荡的。 “最近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不用我亲自去盯着,”他吻了吻我的脸,“我最近都有时间陪你。” “真的?”我兴奋地转过头,正巧与他双唇紧贴。 他的眸色瞬间变得晦暗起来:“既然夫人这么开心,那我们就再干一些开心的事情……” “嘤……”我的反抗都被他又堵回了嘴里,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从此君王不早朝”。 再次结束的时候,他终于不折腾我了。 只是苦了我又得去洗个澡,洗完澡还要打扫干净“战场”……本来就酸的腰更酸了。 “别收拾了,”萧禹行批阅着公文,“过来,替我磨墨。” 我没理他,继续换着床单,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我不收拾你帮我收拾啊?等师父或者表哥他们看到我该有多难为情……呀!” 我感到有个阴影出现在我身边,我一瞥吓了我一跳:“这是什么!” 到我腰部高的白纸小人,自动接过了我手中的床单,替我铺整起来,并且……比我铺得还要好。 我新奇地看了半天,越看越喜欢:“这是法术么?我想学!” “想学可以啊……”萧禹行慢悠悠拖长了调子,“先过来替我磨墨。” 我立马狗腿地跑到他身边,只是一对着那砚和墨条就傻了眼:“这要怎么磨?” 砚和墨条都是半透明的,类似于“鬼”的那种样子,别说磨墨了,我碰都碰不到墨条,刚想拿起它,手指就从这当中穿了过去。 “注入你的法力,”萧禹行气定神闲地又打开一本公文看了起来,顺便瞟了我一眼,“注意法力的用量和力度。” 用量?力度? 我琢磨着这两个词,将法力汇集到指尖,然后捏起墨条,在砚台上面慢慢研磨—— “咔擦——” 然后我就听到一声轻微的声音,墨条在我手中碎成了粉末,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还弄脏了萧禹行天青色的长袍。 “用力过猛,再磨。” 萧禹行又给我摆出了三根墨条,嘴角噙着笑对我道:“只有这三根了,你若是废了四根墨条还没能磨成墨,那这法术,我便不教了。” 我听他这话,顿时全力以赴,不敢分心。 这纸人可是居家必备的好东西,学会了不知能省我多少力气呢,我可一定要学会! 我拿起一根墨条,小心翼翼地灌注着法力……成功了!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一次的墨条没有碎成粉末。 下一步,我悬着手腕开始用墨条在砚台上研磨…… 结果我磨了半天,没在砚台上看到一点墨迹。 我问萧禹行:“怎么回事?” “用的法力太少。”萧禹行含笑看着我,我却总觉得他在看我笑话,“你再注入一丝法力试试?” “哦……” 我听话地又往之间汇集了几丝法力,悬腕推动着墨条—— “咔擦!” 我一动,指尖法力就不稳了,墨条再一次碎成了粉末。 萧禹行眼里的笑意几乎忍不住了,他笑起来眼中星光点点,像是揉碎了一条银河。 被这种目光注视着,我刚刚升起来的一点羞恼也散得无影无踪了——长得帅就是占便宜。 我没有气馁,再次拿起一根墨条。 这一次墨条倒是没有碎,只不过研磨出来的墨色十分不均匀,萧禹行看了摇摇头,对我道:“再磨。” 墨条只剩最后一根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最后一根墨条。 经过前几次的练习,这一次我对法力的拿捏驾轻就熟,很轻易就拿起了它。 然后便是最为困难的研磨环节。 法力要持续不断的、均匀地注入到墨条当中,磨出来的墨色才会均匀,而不是深浅不一。 持续不断对我而言很容易,自从吸收了那个女鬼之后,我的身体里就游走着磅礴的法力,并且好像每天醒来都会自行增长,完全不用像之前一样让萧禹行再给我灌输进去。 但是均匀……对我而言太难了。 几次的战斗中,为了活命,我都是最大限度地发挥法术的威力,每次使用法术都会把法力给消耗一空。 我能懂得如何放大它,却不知道怎么控制它。 想必萧禹行也是看出了我的这一点,才会让我干这种磨墨的事情。 否则他何必使唤我,再捏一个小纸人替他磨墨不就行了? 我深深看他一眼:萧禹行他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我的师父也不为过,教会我法术,训练我成长。 他在我身上,其实也耗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不一样的是,从前的机会是我求来的,现在的机会,是他主动给我的。 这是不是代表着,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开始发生了转变? 我心思浮动间,萧禹行朝我看过来:“怎么还不动手?” “嘿嘿……”我傻笑两下,“我找找感觉,找找感觉……” 开小差被他发觉,让我再也不敢大意,全神贯注地把心思放到手中的墨条上。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法力的流动,像是给奔流的江河开一个小小的闸口,让其缓慢地流出一条小溪。 江河咆哮着想要冲开闸口,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守住闸门。 用力要均匀…… 我脑海中默念着这条法则,然后开始推动着手中的墨条。 一开始是缓慢的,后来速度渐渐快了起来,能够达到正常磨墨的速度;再后来,我甚至不用特意去控制,就能感受到了法力按照这种特定的量在输出。 江河归于平静,小溪缓缓流淌。 我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了法力在我周身游走的一幅运行图。 金黄的光点飞速有序地涌入我的腹部,再从腹部过滤出更加浓厚的金色来。 子宫里的那个胎儿,几乎被包裹成了一个金色的光球,看起来像一颗金蛋。 我囧囧地想:难道最后我要生一颗蛋出来么…… “刺啦——” 这个想法像是某种无线电波的声音一下干扰了我,让我一下从那个冥想内视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再也见不到法力在经脉的过程。 我睁开眼,看见手中只剩半截的墨条:“我成功了?” 萧禹行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刚才,进入了顿悟。” “顿悟?”我有些不解,“顿悟过后不应该是醍醐灌顶吗……我感觉我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说:“你看看天色。” 我朝窗外望去,天边已经是一片夕阳的橙红。 发生了什么? 我才不过刚刚起床吧? 明明我只觉得过去了一小会儿时间啊! 萧禹行拿指尖敲了敲桌子,对我道:“这便是顿悟了,脑海中瞬息,外界已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同时,顿悟分大顿悟和小顿悟,大顿悟就如同你刚才说的,醍醐灌顶,很多人究其一生都难以遇到一次。小顿悟也是可遇而不可求,能够得到一次顿悟,功力和境界都会有长足的增长,你现在或许看不出来,将来就知道这顿悟的好处了。” “哦……”我懵懂地点点头。 他又问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把刚才遇到的情形告诉了他,他双目泛出一点锐光:“你以后都不必担心法力控制的事情了。” “啊?”我有些不解,“可是我才刚刚摸到一点门路……” 萧禹行没有解释,而是冲我扬了扬下巴:“你可以再运行一次试试。” 我拿起墨条想要再试,萧禹行又对我道:“不要用墨条,去操纵那个纸片人。” 我转过头去,看到刚才萧禹行做的那个纸片人现在已经飘落在了地上,恢复成了手掌大小。 床上的床单已经被整齐铺好,看起来像是床单铺好后,它就完成了它的使命,又恢复了原状。 我捡起那个纸片人,在萧禹行鼓励的目光下,朝纸片人中注入着法力—— 然后令我所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我使用法力的时候,脑海里居然会自动浮现出法力的运行图! 不像刚才操纵墨条一般我要估摸着法力的大小去控制它,现在法力的流动我掌握地一清二楚,随时可以使它们集中或者分散开来! 我朝那个纸片人注入一丝法力之后,那个纸片人立刻随风生长起来,又长成了半人高。 然后它摇摇晃晃向前走了几步,就开始在原地转圈,晃得我头都晕了。 “噗,”我忍不住笑出来,“怎么会这样?” “你给它注入了动力,但是没有给它指令。” “那要怎么给它注入指令……咕——”我话说到一半,我的肚子忽然大声地叫了起来。 我顿时尴尬地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萧禹行听到这声音,放下了手中的笔。 “先不提这个,”他牵起我的手,“是我疏忽了,竟让你饿了一天。我先带你吃饭去。” 我的脸瞬间就红了,心脏还“砰砰砰”直跳。 明明被他抱过摸过亲过内啥过,但是两人双手相牵,给了我一种从未有过的恋爱的感觉。 像是普通的男男女女一般,自然亲密,没有人鬼之间的鸿沟,没有人间与冥界的天堑。 他的手如同他的身体一样,并不温暖,甚至在这入秋的时节还让人有些凉意。 但是我的手被他大掌紧紧攥着,却越来越热,热到手心都微微渗出了一点汗珠。 我愣愣地被他牵到饭厅,谢柔宗溪和师祖正好坐在一起准备开饭,梁玺不在,不知他又跑到哪去了。 谢柔见我们出现,响亮地吹了个口哨:“小花,你厉害啊!从昨天这个时候到今天这个时候,整整一天了!二十四小时!” 我恨不得冲上去捂住这个女人的嘴:她这一天到晚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更令我尴尬地是,师祖和宗溪也用玩味的眼光在看着我,宗溪的眼光里还透露着浓浓的不赞同。 萧禹行倒是面不改色,他拉着我坐下,然后看向师祖:“她刚才顿悟了。” “顿悟?”师祖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我从没见过他的眼睛睁这么大过,“你该不是唬我吧?她才多大?老夫我生平仅见的这种天才也就花朝一个,但花朝再天才也是三十而立之时才第一次碰到顿悟的门槛,这丫头……今年才十八啊!” 第八十章 身世之谜 “你也说了,那是花朝,”萧禹行吐字不紧不慢,“你要记得,她是花朝的女儿。” 师祖顿时不说话了。 “顿悟?”谢柔和我刚才一样一脸茫然,“师父,你们在说什么?” 宗溪给她低声解释了一番,然后他两的眼神就齐刷刷地盯向了我,像是看着怪物一样。 “小花!”谢柔兴奋的抱着我的手臂,“你真是!天纵奇才!以后等你扬名立万,记得把大腿给我抱抱!” “咳咳,”师祖听了这话不乐意了,“你怎么不惦记着自己扬名立万呢?” 谢柔一脸理直气壮:“我顿悟了吗?” 师祖哑口无言。 “所以……”我弱弱地看向萧禹行,“我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禹行拍了拍我的手:“你先吃饭。” “哦……”我乖乖地往嘴里扒了一口饭,但实在是味同嚼蜡,心中装着满肚子的问题,都快好奇死了。 我们都在吃饭,萧禹行全程坐在那里,也不进食,冷冷清清地坐在那里。 师祖看不下去,就去给他拿了瓶酒:“你这把我们吃饭搞得跟视察似的,谁能吃的下去啊!来!你不吃那就喝点酒!” 我好奇看向师祖,他和萧禹行的关系十分熟稔自然,并没有什么隔阂,但是师祖之前又说他是萧禹行的下属? 搞不懂…… 待会儿顺便一起问问。 我往嘴里扒了几口饭,眼角忍不住瞟向萧禹行。 师祖虽然看起来康健年轻,骨子里却是个正儿八经的念旧老年人,给萧禹行倒酒居然拿的是搪瓷杯,上面写了劳动最光荣还画了一朵大红牡丹的那种。 怎么看怎么都与通身仙气飘飘的萧禹行格格不入。 然而当他修长的双指搭上那搪瓷杯,在唇间抿了一口酒之后,二者的气质奇异地融合了起来。 仿佛他拿的不是一个土得掉渣的搪瓷杯,而是那用美玉雕琢而成的华丽的夜光杯,顺便变得高贵迷人又优雅。 这真是一种天赋啊…… 我边吃边想,不知道以后我们的孩子会不会遗传到。 我的思绪又开始跑远,不知不觉一碗饭被我吃完。 “饱了?”萧禹行瞥见我碗空了,问我。 我诚实地摇摇头,他当即拿起我的碗,给我又添了一碗饭。 “你……”这回轮到我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 堂堂冥王大人,居然会给我盛饭?! 并且盛饭的时候也仙风道骨的,好像不是在盛饭,是在抚琴。 我我我,我何德何能! 或许是我的反应太大,萧禹行停下盛饭的手,微微皱了皱眉,问我:“不够?” 噗……他怎么这么萌? 我被这个反应给戳到了,心里不住地在冒粉红泡泡,美滋滋的:“够了够了!” 他把碗递给我,我接过碗,扒了两口饭——可能是心理作用,觉得饭都比刚才更香了。 谢柔和宗溪一脸懵逼地看着我们两的互动,我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了几个大字:打死这对秀恩爱的。 我装作没看见,继续美滋滋地吃着冥王大人给我盛的饭。 当我又把一碗饭吃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之后,萧禹行又牵着我的手走了。 “我们去哪?” 不是要在饭厅里说我的身世问题吗? “回房间。” 我有点懵,但还是顺从地跟着他的脚步回到了房间。 他拉着我在书桌前坐下,然后问我:“关于你父亲,你想知道什么?” “我……”种种回忆在我脑海中闪现,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最终,我问出了我心底深处最为渴望得到答案的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夏家?” 我这些年被欺凌、被辱骂、被排挤,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我的亲生父母还在我身边会怎么样。 然而那一次大伯母告诉我,我以为的父母并不是我的父母! 那么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那样一个人家? “他那是迫不得已。”萧禹行道,“当时你的母亲被杭一的人掳走,他为了追查你母亲的踪迹,把你托付给了至交好友。他当时没有预料到,他的至交好友会早亡。” 迫不得已…… 萧禹行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起码不是故意把我送走的不是? 所以我的亲人……还是爱着我的吧? “他还活着吗?” “他失踪了。”萧禹行难得有面色这么沉重的时候,“连我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虽然早已有了预感,但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那……”我拿手背擦了擦眼泪,眼泪却越流越凶,“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和师父又是什么关系?” “花朝是我的手下,”萧禹行道,“他失踪之后,宗岳才接手了花朝之前的任务。现在宗岳也越来越力不从心,我便找了别人顶替他。” 我半天没有说话,萧禹行主动问我:“还有要问的吗?” 我嗫嚅着双唇,想说又没有开口。 还有,当然还有。 我还想知道……他为什么当初要那样对我? 把我视作玩物,羞辱、轻贱,但我还是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萧禹行见我不想说,摸了摸我的脑袋:“没有我们便歇下吧。” “不,还有!”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容器’是什么?” 这是他上次离开我之前,一直堵在我心里悬而未决的一根刺,这两天我因为满脑子的相思之情,一直都没有机会问起,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时机,让我能够堂堂正正地与他对峙。 “‘容器’……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 萧禹行的表情又变成我熟悉的处变不惊的冷漠的模样,仿佛这才是他的本色,而刚才的温柔、可爱都是带了一层面具。 “你的猜测,是对的。”他淡淡道,“最初,你只是我用以疗伤的,一件物品。你是花家人,花家的女性,世世代代都会染上一种体制,名为花缠枝。这样的体制,最适合用以接纳杭一在我身上留下的那些邪气。” 我的心脏猛地抽疼一下。 我强打起笑意:“我现在……还是吗?” 他揉了揉额角,没有回答。 我的心脏由抽疼转变成了钝痛。 但是从心底最深处钻出来的嫉妒心迫使我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有几个‘容器’?” “你先睡吧。”他依旧不答,又拿出一堆公文,开始批阅起来。 绵密的钝痛蔓延到了我的周身,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又惹他生气了,满脸泪水地站在他身边:“对不起……我不问了……你不喜欢,我就不问了……” 管他以前怎样有几个“容器”,他现在,正在好好地陪在我身边啊! 悲伤来得汹涌澎湃,我哭得泪眼蹒跚,上气不接下气,这时,有一双手抚上了我的脸。 他勾起我下巴,双目愠怒,用力吻了上来:“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晓吗?” 第八十一章 我的世界 那一吻之后,我和他吻着吻着,又滚到了床单上。 不同于前一夜的温柔旖旎,这一夜的他又回到了我与他初相识的粗暴蛮干。 他十分大力地在我身上吮吸、啃咬,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红痕,像是泄愤一般,用力钉在了我的身体里。 我自知有错,不敢反抗,只得被动承欢,在他的挑动下一次又一次地泄出来,连连娇吟,嗓音破碎到嘶哑。 他把我折腾得濒临崩溃之时,才最后重重地泄在了我的身体里。 而我则被他那最后一下,搞得彻底晕了过去。 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被清理地干干净净,床单也已被人换好,我下意识地坐起来寻找他的踪迹,正好看到他坐在书桌前批阅公文。 暖黄的灯光照在他俊朗白皙的脸上,竟给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带来了几丝人气。 “醒了?”他听到动静,朝我看过来,提了一个食盒走到我身边。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还散发着热气的清粥。 “吃点东西,”他端起碗,拿勺子慢慢搅动着粥,然后舀起一勺喂到我嘴边,“张嘴。” 我有点脸红:“我自己来吧……” 一开口,这嘶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本还算动听的声音这会儿跟个破锣鼓一样,难听地要命,这样的声音,我自己都忍不了,更别说现在还在萧禹行面前了。 我恨不得现在赶紧在他面前消失,等到嗓子好了之后再见他。 萧禹行斜我一眼:“你一天没吃饭了,端的起这碗么?” 他把勺子又放得离我嘴唇近了一点。 我往后缩了缩,一动就感觉自己浑身酸疼,身上仿佛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似乎是铁了心要给我一个教训,身上留下的伤一个都没有给我治好,我掂量了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没骨气地又凑上前去,喝下了那粥。 这个身体状态……搞不好真的会把碗打翻在床上。 粥是温热的香菇鸡丝粥,温度刚刚好,味道也十分鲜香,饥肠辘辘的我瞬间忘记了被萧禹行喂饭的尴尬,就着他的手连吃了好几口。 等一碗粥下肚之后,萧禹行把食盒收起来,对我说:“继续睡吧。” 我确实还有点昏昏欲睡,但是听到萧禹行这句话,整个人打个机灵,立刻惊醒过来。 昨晚我哭着向他求饶的场景我可还记得呢,他该不会又要折腾我吧! 他见我一脸害怕的样子,面色冷淡地给我掖了掖被角:“我是说,你继续睡。” 我睁大双眼看着他,有点委屈,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昨夜是我孟浪了一些,”他语气变得柔和,转瞬又冷硬起来,“但,那是你自找的!” 他捏住我的下巴:“若是下次你再这样怀疑我……” “不会了不会了!”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 “睡吧。” 他最后摸了摸我的头,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又回到书桌边批阅公文,暖黄的灯光仍然在我眼前亮着,然后慢慢化作一个光圈,沉入我的睡梦里。 又休息了一夜之后,我终于感到自己恢复了一点精力。 秦广王景逸也在这个时候来找了萧禹行,他见到我笑眯眯地打招呼:“夫人好。” 我有气无力地回他:“你好……” 景逸看起来儒雅,然而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货,不然他也不会故意在我面前说:“这都入秋了,看起来凡间的蚊子还挺多啊!” ——他明明知道,那些都是萧禹行在我身上留下的吻痕。 萧禹行抬头瞥了他一眼,他才止住继续想要调侃我的话头。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似乎是碰到了要处理的事情,萧禹行又一次要离开我身边。 他交代着我:“晚上我会回来,你不要乱跑。” “好。”我点点头。 “秋黛不在你身边,你的安全没人保证,”萧禹行道,“左心眉那边,说可以给你派来一个人手。” “哦……”我心中莫名有点不舒服,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他。 左心眉借走一个,又还了一个回来,多大方啊! 我要是再计较,可不就成了小心眼吗? 再加上被他折腾的那一晚上……我可不敢再有什么意见。 …… 吃午饭的时候,因为萧禹行不在,我总有些食不知味。 谢柔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的不对劲,吃完午饭找我“姐妹谈心”,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八卦因子在作祟,想要从我最终挖出些什么。 我恹恹地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没想到她的反应比我还大:“左心眉的人手?那肯定是过来监视你的!” “之前秋黛不也是来监视我的么,”我慢吞吞地把我的东西都装到包里,“还不是被你用零食给收买了?这个你肯定也能收买,我相信你!” “喂喂,什么叫相信我?”谢柔气笑了,“这是你的情敌诶?你让我来帮你搞定?” “那我自己来搞吧……”我推她离开,“你快去休息,表哥还不让你下床乱走吧!” “别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谢柔洞察了我的心思,“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姐妹就是姐妹,心里跟个照妖镜似的。 关于萧禹行有几个“容器”这个问题,我不敢当着萧禹行的面提,心里终归还是有根刺的。 虽然目前看起来他好像只有我一个,但是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我没把左心眉当做劲敌,因为她倒追了萧禹行这么久还是没有被接受,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她的倒追也不一定能成功。 反而需要防的,是“容器”。 谁知道他对哪个“容器”一心软,就…… 算了算了,不想了。 我对谢柔耸耸肩:“没什么,我要去学校了。” “夏瑶花同学,情敌当前,你居然还想着去学校?”谢柔用一种看……智障的表情看着我,“反正你最终还是要休学的,去这么勤快干什么?” “可是我都落下两天课了,再不去上课出勤率肯定十分可怕,期末要挂科了。” 谢柔翻了个白眼:“你真是个热爱学习的奇葩。” 我笑了笑:“谢谢夸奖。” 该来的总会来,担心有什么用? 终归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她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在这之前,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我的生活,不能够全都以萧禹行为中心。 我要有一个,我自己的世界。 第八十二章 黎家宴会 宗溪送我回学校之后,我坐在教室里老老实实地借了同学的书整理着笔记。 “夏瑶花,有人找!” 突然,我被一个女生阴阳怪气地点到名字。 我走出门口一看,是黎昀。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宗溪那次回来之后简单跟我提了两句,说他似乎被陈悦摆在了一个祭阵里,但是祭祀只进行了一半陈悦就离开了,中断了祭祀,黎昀的这条命得以保留了下来,就是不知被陈悦喂了什么东西,伤到了根基,往后还是得慢慢调养。 我扫了一眼他的脸色,确实比之前要单薄脆弱很多,如果说之前的人设是霸道总裁,现在则彻彻底底地变成了病弱公子,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更是给他增添了不少脆弱易碎的美。 ——当然,美不过萧禹行。 我不管,萧禹行在我眼里,就是天下第一好看,谁都比不过他。 “你来找我干什么?”我有些防备地看着他,“我们的事情已经了结了。” “我是来给你们送请帖的,”黎昀咳嗽了两声,“今晚的赏菊宴,请你和谢柔来参加。” “请我们去参加宴会?”我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我跟谢柔都和黎家非亲非故,黎家的宴会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况且,我和谢柔也不想和黎家扯上关系。 黎昀像是料到了我的反应,挑了挑眉毛:“不是我邀请的你们,是爷爷和奶奶。” 我看着请帖上遒劲有力的字体,沉默了。 这银钩铁画的气势一看就是黎老爷子无疑,只不过黎老爷子不是向来朴素吗,为什么要突如其来办什么赏菊宴会? “爷爷办这个宴会,最主要的目的是给我和我哥相亲。”黎昀又一次读出了我的疑惑。 他挑挑眉毛:“你也知道,我能看上那些庸脂俗粉就不会来追求你了……所以,请你帮我个忙,在宴会中做我的女伴。” “不行。”我一口回绝了他,“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已经嫁人了,我丈夫上次你也见过了。” “可是我查遍了系统,也没有查到你结婚的消息。” “或许那是你男友,但那又怎样?”黎昀双眼微眯,眼底尽是权贵子弟的骄矜之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我相信我自己能够做到,有一天你会回头爱上我。” 说实话,第无数次听到这些话之后,我的耳朵已经免疫了。 他和萧禹行的差距太大了。 萧禹行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我却因此更加爱他。 把时间、精力、权势都倾注在一个人身上,把全世界都献给你,这样的爱或许看起来很美好。 然而他给了你全世界,你要用什么来还? 整个人都围绕着他转,被压迫的没有了呼吸,这种赌徒式的爱,我承担不起。 “你忘了陈悦吗?”我问他,“我被陈悦折磨得濒临死亡的时候,你在哪?” 黎昀紧紧抿着双唇,哑口无言。 他那时候正在被陈悦准备着献祭,倒下得比我还快。 “而我的丈夫,能在这种时候来救我,”我抬头看向他,“我凭什么不去选择一个可以保护我的人呢?并且,与此同时,他也救了你的命。” “挖救命恩人的墙角,就是你们这些高门子弟的素养?”我讽刺着他。 但黎昀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十分自然地将话题转向另一个地方:“爷爷说,他需要你们帮他看看身上那只小鬼。” “黎爷爷?”我犹豫了一下,“黎爷爷想见我们的话,我们这几天就可以去看他。至于什么中秋宴会就不必了。” 黎昀道:“黎家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你们平常没有办法见到爷爷,只有举办宴会,你们才能顺利混进来。” 他说完这些,又垂眸加上了一句:“爷爷前几天忽然生了一场病,病了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 我忍不住皱眉。 初见的时候,黎老爷子还是精神矍铄的模样,短短几周,这婴灵就已经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秋黛曾经告诉我,人身上带有阳气,所以一般的鬼都不会轻易起骚扰人,阳气强壮的人碰上阴气微弱的鬼,没准一个照面鬼就消弭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点被我所忽视的东西。 黎老爷子军人出身,阳刚之气自然十足,尽管随着身体的变老体质有所下降,也不该被婴灵缠上。 我和谢柔当时以为那只是一个柔弱的小鬼,其实事实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它强大,才能够在黎老爷子身边存在那么长时间。 “你和我说说老爷子和那个小鬼是什么关系?” 黎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老爷子不肯说。他非要等你们来了才肯说。” 非要等我们来? 我和谢柔都是菜鸟,有什么值得黎老爷子如此信任? “好吧,我们会去。”我无奈应下,“但是,我和谢柔,都不会做你们的女伴。” “你能赏光,我就荣幸之至。”黎昀又变了一副面孔,笑眯眯的,眼里不知在算计什么。 我这才发现我中了他的陷阱。 他先是拿做他女伴这件事来要求我,然后拿黎老爷子这件事来博得我的同情,我两相比较,自然就会答应其中的一个要求……而实际上,我可以一个要求都不答应。 这场宴会,又是一场鸿门宴? 第八十三章 谢柔过往 放学后,宗溪没有来接我,他说晚上还有其他事情,让我打车回去。 我打车回到宗家大宅之后,和谢柔说了黎昀的这些话,谢柔听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 “参加黎家的晚宴?” “不,”她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不去。” 我把黎老爷子的事情和她说了一番,她几番挣扎后,还是答应了会与我同去。 她一答应就开始紧张地挑衣服,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你的身体怎么样?能撑得住一个晚上么?” 这几天别说站立了,宗溪连她久坐都不让,硬要她静卧着恢复身体。 一场宴会下来耗费这么多精力,然后宴会上再出个什么意外……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我有些后悔今天答应了黎昀的要求。 谢柔点点头:“我没问题。” 我心情有些复杂。 要是谢柔有个闪失,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师祖去哪了?” 我想找师祖说一声我和谢柔要出门,但我忽然察觉到宅子里冷冷清清的,师祖和宗溪好像都不在。 谢柔一件又一件地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他们下午就出去了。” “哦……” 我陪着谢柔挑选着衣服,没过多久看一眼时间,急急忙忙喊她:“好了好了,别挑了。时间不够了,咱们该走了。” 我和谢柔匆匆忙忙换好衣服,画了个淡妆,打车去了黎昀定下的酒店。 …… “瑞华到了。”司机停车,我和谢柔踏上了酒店的台阶。 瑞华是一个很有年头的酒店,建筑都古朴典雅,一砖一瓦都浸透着岁月的味道。 我们出示请柬过后,门童把我们放了进去。 一进门,我就感到一阵扑鼻的芬芳,大厅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不同品种的菊花,能看出来每一盆都经过精心的打理,每一块区域还有专门的侍者守候在这些菊花的旁边,以免会出现什么意外事故。 我心中暗道:这赏菊宴居然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赏菊宴,一点都没有马虎,不愧是黎家。 我们刚走进去,正前方有几个女生在说话。 “意欢,你不是从来不屑于参加这种宴会的吗?” “听说这次宗大师也会来,我来碰碰运气。”那个浓妆的鹅黄色长裙女生幽幽甩出了一个消息。 “宗大师!”一个身着粉色齐胸短裙的女生有些兴奋,“我约了他三年都没有能够让他替我算一卦!黎家真有面子,居然能请动宗大师来参加宴会!” “宗大师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人家才没空算你这个酸掉牙的姻缘,人家算的都是国运!” 她们玩闹成一团,嘻嘻哈哈又说了一些闲话, “宗大师……”我默默嘀咕着,扯了扯谢柔的衣角,“她们说的该不会是你师父吧。” 谢柔一直看着那个鹅黄长裙的女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过了许久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也许是吧。” 因为本身不是来参加宴会的,我和谢柔的打扮都是以低调为主,只希望我们在人群里不那么显眼,不要被人注意到。 谁知道一进场,还是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自从修炼之后,我变得更好的耳力,清楚地让我听见了周围嘀嘀咕咕的声音: “那两个女孩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但是那个穿蓝西装的总觉得有点面熟……” “那不是谢家那个逃婚的大女儿吗!当年和黎曜订婚的时候逃婚了,搞得黎家好一阵都十分丢脸。她怎么来了……” “可能是当初逃婚的时候后悔了吧,嘻嘻……” “另一个女孩呢?她可真漂亮,那群大小姐排出来的什么京城四美加起来都比不上她。” “黎二少最近风风火火的在追一个女孩知道吧,就是她。我只见过偷拍的照片,没想到真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这么多,难怪能迷得黎二少神魂颠倒……” …… “呦,是你啊……”那个鹅黄色长裙女生听到这些动静,转过头来。 她目光如同利箭一样射向谢柔,眼里是浓浓的嫉妒与愤恨。 她从座位上款款站起身来,“真是好久不见呢……我亲爱的姐姐。” 谢柔没有想要和她搭话的意思,拉着我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谢意欢碰了一鼻子灰,眼里的恨意更重了。 她和她的跟班不知又在嘀嘀咕咕小声讨论着什么,我听了一耳朵,居然是各种下三路的脏话。 说好的名门小姐呢? 怎么搞得和市井泼妇一样? 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宴会上说脏话,就没动脑子想过人多眼杂,哪怕说得再小声也会被人所听见吗? 真是……智商堪忧。 我听了几句之后就懒得听了,自动屏蔽了她们。 除了这两人,人群里各式各样的目光依然聚焦在我们身上,不乏有看好戏的在赌谢意欢和谢柔什么时候打起来。 人群中还有人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谢家当年的恩怨,我竖起耳朵,悄悄也听了一些。 “听说最开始黎家与谢家订婚只是为了还谢家的恩情,并没有指明是要哪个女儿。谁知这黎家大少爷就是看上了谢家的大女儿。这大女儿是谢家的第一任夫人所生,后来谢志明出轨,二人离婚,前夫人郁郁而终,谢志明娶了新的夫人,就是这现在的谢家夫人了……” 父亲出轨娶了小三…… 难怪谢柔这么不愿意提起谢家,也难怪她堂堂一个白富美,这几年居然在龙城以开车为生。 “黎爷爷之前说谢家卖女求荣……”我小心翼翼问谢柔,“说的是你和黎曜订婚这件事吗?” 谢柔点点头:“那人不仅想攀上黎家,还想从黎家身上剥下一层皮来,提出了很多十分苛刻的条件,还拟了一个条约,准备让黎曜签下。” “我不想让他签,”谢柔垂眸,“但是这个根源在我。即使他订婚礼上没有签,和我在一起,之后也会被那人逼着签其他的条约,我就是那人的筹码,让他可以漫天要价。” “于是我就回到了妈妈之前留给我的房子里……” 我和谢柔低声讨论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喊: “宗大师来了!” 顿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门口。 “真该让宗大师给某个女人算算,算算她是不是刑克六亲的扫把星!”谢意欢故意说得很大声,鄙夷地看了我们一眼, “大师的机会多宝贵呀,”那个粉裙的跟班凑上去拍她的马屁,“才不会把算卦的机会用在这种人身上呢!” 另一个跟班道:“听说大师最近收了个徒弟,可能是因为忙着教徒弟,没时间出山吧。唉,大师铁口直断,从来没有断错过,如果大师太忙没有时间,他的徒弟来给我算一算也好啊……听说他的徒弟也很灵,而且长得十分好看!” “我知道我知道!”粉裙女道,“宗大师的小弟子叫宗溪!我有缘见过一面,那真是……人间绝色啊!这回又新收了一个弟子,不知是不是如同宗溪一般美貌……” 我瞥她们一眼,没有说话。 等宗大师一来,让他的徒弟吓死你们! “哈哈哈哈,大家久等了!” 说话间,一个身着长袍的人走了进来,气贯长虹,声如洪钟,不是师祖还能是谁! 宗溪跟在师祖身后,也是风度翩翩,气质高华。 我拍了拍谢柔,低声说道:“她们说的大师果然是你师父。” 师祖一进来也看到了我们,他有些讶异,但是很好的掩饰住了。 宗溪倒是没有看到我们,他似乎对这个宴会十分不上心,双眸一直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师祖拍了拍他的肩,他看到我们,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师祖见状微微一笑,径直朝我们走过来。 我们身边的富家小姐们顿时激动了起来:“大师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 “啊啊啊宗溪公子!天哪他真是太好看了,比起黎家二位公子也不逊色!” “宗大师,”谢意欢故作亲近地迎上前去,“我约了您三年了,今天有缘碰到,您看能不能……” “抱歉,”师祖十分有涵养的冲她笑笑,“我想先和我徒弟说几句话。” “啊……您徒弟也在宴会?”谢意欢的眼睛一下亮了,“不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哦,我正要这么做,”师祖满面慈祥地冲我们招招手,“小柔,过来。” 谢柔站起身,走到了师祖的身边。 师祖一脸骄傲地向众人介绍着:“给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我新收的徒弟,谢柔。” 谢意欢的脸色僵住了。 第八十四章 深陷泥潭 师祖却像是没看到她的脸色一般,继续道:“前阵子刚行过拜师礼,因为鄙宅简陋,不便请众人观礼,就只知会了大家一声,望大家海涵。” “呵呵……”谢意欢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快要崩裂,“恭喜恭喜……” 她带头说了恭喜之后,四面八方想要来讨好师祖的人围了过来,一时间恭喜之声络绎不绝,谢意欢悄悄退了出去。 她要去哪? 我目光一直注意着她,看着她朝着男宾那边走了过去。 找帮手? 谢意欢继续往那片区域的深处走,我的目光被割断给挡住了,没能看清楚她找了谁。 谢柔也在这个时候从师父的身边退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我扫了一眼,见师祖和宗溪还在和众人寒暄,问她:“你不用跟着一起?” 谢柔摇摇头:“师父知道我身体还没恢复,特地让我过来坐着休息。” “咔——” 我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声响,敏感地回过头去:“谁?” 黎曜从花丛背后走出来,手里摇曳着一杯红酒,眼神晦暗不明。 “你成了宗大师新收的弟子?” 谢柔一看到他,立刻全身紧绷:“是我。” 她的清高骄纵和斗劲,在看到这个男人之后都回来了。 她甚至从椅子上站起来,脊背挺得直直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对他敬酒:“听说这个赏花宴是特地为你给办的……祝黎大少爷今晚摘得娇花,我先干为敬。” 谢柔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有一滴红酒洒了出来,顺着她的脖颈流入了她的西装里,像是她暗自吞下了一滴血泪。 黎曜叹口气:“小柔,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 谢柔满脸的抗拒,而我却想起之前宗溪告诉我的一些传闻:师祖是受人所托才收下她为徒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黎曜。 不管怎么说,黎曜对谢柔一直是尽心尽力的……尽管他当初,还威胁过我。 我想了想,劝谢柔道:“小柔,这好歹是黎家的场子,你就和他谈谈吧。” 谢柔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我刻意后退了一些距离,给他们两个留了一点空间。 当年的悲剧发生是因为谢柔不想让自己作为筹码,然而在我看来,一向乐观的谢柔,在这件事情上或许太过悲观了一些。 或许是年少时谢家给她留下来太过深沉的阴影,让她以为自己无法脱离谢家的掌控。 然而现在的黎曜……能够让师祖欠下人情,那背后所拥有的能量肯定不止我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更何况他还是黎家大少爷,黎家未来的家主…… 他所拥有的权力,肯定比谢柔以为的要多得多。 我被黎昀所扰时谢柔笑我深陷泥潭,旁观者清;然而谢柔这件事情,何尝又不是旁观者清呢? 这两个人的缘分,不应该就到此为止。 诶? 怎么回事? 我还在脑海里替谢柔出谋划策,就看到黎曜一脸坚毅地走了。 他的眼里看起来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无穷的决心。 谢柔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小柔!” 就在这时,谢意欢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那中年男子见到谢柔之后惊诧不已,然后转眼间满脸的笑容就变成了愤怒。 “啪!” 在所有人都他冲过来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谢柔还在病中的身体,直接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 “小柔!” 我冲过去抱住她,将她护在我怀里:“这位先生,您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一出手就伤人!如果您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我就叫保安了!” “这是我的家务事,”那中年男子一脸横肉,“我教训女儿,你凭什么管我?” “哦?”师祖闻讯而来,“你教训你女儿?你教训的也是我的徒弟!” “你哪位啊?”中年男人趾高气昂,“我谢志明怎么从没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人物?” “爸!”谢意欢忍不住凑到他身边,“这是宗大师!” 看来刚才谢意欢还没来得及和谢志明说小柔是师祖徒弟这件事情,估计只添油加醋说了谢柔不少坏话。 我扶着谢柔坐起来,宗溪这时也赶过来帮她诊脉。 “宗大师?哪门子的宗大……哦……”谢志明立刻变成了满脸讪笑,“原来您就是宗大师,幸会幸会!” 他伸出手想要与师祖握手,师祖一动不动,冷眼看着他。 他假装没看到,脸皮十分厚地又凑上前去:“宗大师,小女真是三生有幸,能拜您为师。我与小女太久未见,能否让我和她谈谈心?” “谈心?”师祖的声音像是从鼻孔里冒出来的,“谈哪门子的心?老夫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谁家的父亲和女儿谈心能够一巴掌把女儿扇倒在了地上!” “大师您误会了……”谢志明十分狗腿的跟着师祖,喋喋不休,“您是不知道,我这孽女一走就是五年不归家,我这是痛心她的不孝啊……” “停!”师祖被谢志明烦的不行,当场就撕了脸皮。 “我见你这毫无悔改之意的模样,决不允许你再靠近我徒儿半步,”师祖负手而立,长须飘飘,别人被他仙姿所折服,我却见他悄悄捏了个法决,“待我徒儿什么时候能够原谅你,你再和她谈心罢!” 师祖朝我们这边走过来,询问着谢柔的情况:“小柔怎么样?身体要紧吗?” 宗溪点点头:“情况不是很严重,只不过还是需要配些药。” 那男人见我们说话,也想走过来,却不知怎么回事,每当他离谢柔一丈远的时候,他就会自动向后转身。 “怎么回事?” 他不信邪地尝试了好几次,结果每次都自动转了个圈,滑稽极了。 围观之人中有人嗤笑:“大师果然护短,这谢志明,方才是被大师下了术法吧!” “那是,”另一人搭话,“宗大师法力深厚,嫉恶如仇,岂能容忍这样的小人?” 我眉毛一扬,这两人还挺敏锐的。 谢志明也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出于对法术的惧怕,满脸慌张地求着师祖:“大师,您给我施了法术?” “求您给我解开吧!我一凡夫俗子,实在是消受不起啊!” “哼!”师祖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他莽莽撞撞地又想朝这边走过来,结果因为走得太急,走到一丈处又自动转了个身,竟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瞬间,满厅哄堂大笑! 这时,黎昀从宾客之中赶了过来,以主人的身份接待了我们:“听说有人受伤了?我领你们去后面的客房休息。” 他说完就引着我们往里走,四周的人让开一条路,我扶着谢柔,师祖和宗溪跟在我们身后,被黎昀领到一个房间里。 但一推门,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咳咳咳……谁来了?”苍老无力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我和谢柔对视一眼。 这声音……是黎老爷子的? 短短这么一段时间,他怎么身体就变成了这样? “爷爷,”黎昀引我们走到床前,“是宗大师和他的弟子,还有谢柔与瑶花。” 我和谢柔一看清黎老爷子现在的样子,都满目震惊。 他现在骨瘦如柴,皮肤紧紧地贴在骨头上,看不到几丝肉,两眼下陷,眼窝极深,整个人就像是一具还活着的干尸,仿佛老了有三十岁! 更为可怕的是,黎老爷子右臂上附着的那只婴儿小鬼,已经长到了半人高! 我和谢柔一看向它,它就转过头来阴森地朝着我们笑! 就在这时,我肚子里的婴儿忽然踢了我一脚。 然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妈妈,吃!” 第八十五章 善蛊之人 我先是欣喜了一下:我的孩子终于醒了! 然后我又一阵无语,这熊孩子,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呢? “别闹!”我在脑海里和它对话。 上次让它吞了那女鬼是因为迫不得已,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怎么敢做出像上次那样惊人的举动? “想吃嘛……”孩子奶声奶气地和我撒娇,我冷硬心肠地拒绝了它。 “哦,是你们啊……”黎老爷子勉强睁开眼皮来看了我们一眼,“好久不见喽……没准下次再见到你们我就已经入土喽……” 师祖和宗溪也有阴阳眼,以他们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也察觉到了异常,神色凝重的没有说话。 室内一阵安静,师祖没有开口之前,我们都不敢说话。 “怎么……见了我都不说话?”黎老爷子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上回我提醒了你状态不对,”师祖的语气里有些怨愤,“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虽说我不是扁鹊,你也不能把自己搞成蔡恒公吧!” “是我错了……”或许是因为身体已经行将就木,黎老爷子的脾气变得十分温和,“这位扁鹊……你再看看我还有没有得治吧……” 师祖转过身来来看我们:“你们都出去。” “啊?”我问道,“为什么?我们留在这儿不是更能够帮您的忙吗?” “要脱衣服,你们女孩家家不方便,”师祖道,“况且小柔现在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能帮上什么忙?你快带她去配一点药,我没记错的话,瑞华是有一个中药房的。” “哦……”我点点头,拿着宗溪迅速写下给我的药方,答道,“好。” 我扶着谢柔离开了酒店的那个房间,拿着黎昀给我的房卡,刷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让谢柔进去休息。 然后我拿着药方,出门去寻找着瑞华酒店的药房。 瑞华前厅的结构不复杂,但是后面的布局却像是迷宫一样,七拐八绕的,我走了一段距离都没有看到侍者,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去找出路。 然后,当我走到一个拐角处,却听到一阵喧闹声。 “快点快点,我们雪君就要上台了!” 我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一群人团团围着她转,让我看不清她的脸。 与此同时,一个嗓子尖细的男人在指挥着一群人做事,光化妆师就有三个,一个往中间的那个女人额头上扑粉,一个给她抹口红,一个给她画眼影。 也难为这三人相互之间居然不受干扰,飞速地相互工作,很快给中间那个女人画好了一个全妆。 “前面那群公子哥儿还等着你助兴呢!”这个男人翘起兰花指,“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机会,雪君你可千万别出岔子,懂不懂?自从你那次火灾出事之后,就没有剧组敢用你了,若是你今天得了哪个公子哥的欢喜,那自然会有大把大把的戏给你拍……” 雪君?火灾? 我悄悄躲在了墙角边观察:这个女人……难道是方雪君? 我上一次见到她的消息,还是在来帝都上学之前在新闻上看到了她,她的脸和身体完好无缺,完全没有任何被烧伤或者咬伤的痕迹。 而我还在新闻的图片中发现,她的一颦一笑都精准地像是有一把尺子在量着,毫无生气,不像是一个活人。 所以……这个方雪君,是原来方雪君的“修补品”,还是“替代品”? 巫月和杭一这伙人,想要用方雪君这个傀儡做什么? 还有上次那个邪道,他养得那个女鬼也叫巫月,他这巫月这伙人又是什么关系? 扑朔迷离的关系搞得我脑子里都快打成一团死结,都没注意到有人来到了我的身边。 “小姐,让一下……”一个女侍者蒙着口罩,推着车从我身边走过,蹭了我一下。 我下意识地侧了侧身,但当我看见那小车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这走廊之间的道路这么宽敞,这辆小车完全可以顺利通过。 为什么这个女侍者还能够蹭到我的身体? 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没有多出什么,也没有少了什么之后,就放松了怀疑,可就在这时,我脑海里传来了孩子的声音:“妈妈……好吃……” 我脑海中警铃大作:“你吃了什么?” 别什么东西都乱吃啊熊孩子! “虫虫、虫虫……” 嘶—— 我听到这个回答,真是起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女侍者刚才放了虫在我身上? 能被我的孩子称作是“好吃”的虫,最大的可能就是……蛊。 那是个善蛊之人! 我几乎瞬间就想到了陈悦,宗溪当时提醒我,不要被她的阿妈寻仇! 我猛地抬头想要看清刚才那个女侍者在哪,却发现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推着一架声响颇大的小车,居然悄无声息地走过了这长廊! 她去哪了?她要干什么? ——这厅中,可是有上百号的人啊! 一种强烈的预感驱使着我去追踪她,直觉告诉我,只要我再慢一步,这场宴会就会出大乱子! 我再也顾不上监视方雪君这边,匆匆追了上去,同时拿出手机给宗溪打了个电话:“表哥,你告诉师祖先别管黎老爷子这边了,我刚才,被一个女人放了一只蛊。” 第八十六章 分身乏术 “蛊?”宗溪的声音十分紧张,“那你现在呢?有没有事?” “没事……用某种方法解决了,”我对他道,“黎昀在你们身边吗?” “没有,”宗溪说,“前厅方才有事,他过去前厅了。” “你让师祖快去前厅!”我继续向前追踪,“我怀疑那个人是陈悦的阿妈,善用蛊又与我有仇的只有她了,还有一个黎昀,她现在对我下手了,肯定也会对黎昀下手!” “师尊现在正在给黎老爷子治疗,不能分心,”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我去前厅,你回这个房间来,给师尊护法!” “不行!”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那太危险!” 上次一个陈悦就搞得我要死要活,表哥的实力绝对没有吞了女鬼之后的我强大,放他一个人过去,肯定得搭进去一条命! 这件事情,必须要师祖出山! 我问他:“师祖是在对付那小鬼吗?还要多久?” “起码要两三个小时,”宗溪语气也难掩焦急,“这小鬼与黎老爷子纠缠极深,要制服它,即不能伤了黎老爷子的身体,又不能激怒它,只能慢慢收服……” 这可怎么办? 我急得团团转,脑海里忽然又冒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吃!妈妈……吃!” 这……好像是唯一的办法! “宝宝,”我在脑海里和孩子沟通,“这次我吃了这个小鬼,会昏迷过去吗?” 上次我吃了那个女鬼,可是足足昏迷了一天! 这次要是再昏过去一天,醒来之后肯定黎昀的尸体都凉了! “不!”宝宝听懂了我的话,兴奋地咯咯直笑,“小!吃!” 我揣摩着它的意思:这是说这个鬼是个小鬼,没有上次那个女鬼能量强大? 不管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咬咬牙,对宗溪道:“你等我过来,我有办法两分钟解决它!” 我挂掉电话,假装没听见宗溪在对话那头的疑问和焦急。 我冲过走廊,狂奔进刚才那个房间,宗溪早早地守候在门边,我一敲门他就拉我进来,然后死死地又关住了门,说话如同连珠炮一样:“你说的两分钟是什么意思?这样会不会让你有危险?你……” “行了别说了……”我打断他,走到黎老爷子床边,黎老爷子身上的衣服都被除去了,全身只剩下一条裤衩——还好,不算太大尺度。 师祖还在与那小鬼慢慢磨,见我走过来睁大了眼睛,但是没有出口说话,我猜是他不便分心。 我看着小鬼那张阴森地脸,闭着眼,俯下身,张嘴轻轻地“咬”住了它。 然后轻松把它叼了起来,三两口,像是吸果冻一样,把它吸进了肚子里。 比起上一次那个女鬼,这次可以说是十分轻松了,像是吃了一包零食一样,鸡肉味,嘎嘣脆。 “好吃!好吃!”这个怪胎在我脑海里欢呼着,十分满足,搞得我心中有了一点点愧疚。 是不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没有给它补营养? 等等……别被它带歪了! 我上哪去给它找这种“营养”? 我长舒一口气,决定先不管它,回头再和萧禹行说一说这件事。 “你……”宗溪之前满脸纠结的看着我,现在看我的眼神更加纠结了。 师祖倒是很快就脱离了之前的状态,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对我们道:“走,去前厅。” 我们三人快步走向前厅,师祖和宗溪甚至还用了某种步法,看起来只走了三两步,实际上一步就跨出去老远,害得我只能小跑跟上他们。 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学这种步法! 我的学习之情居然在这种时候奇怪地燃烧起来了…… 难怪谢柔之前说我是个热爱学习的奇葩……等等!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被我遗忘的事情。 我之前是要去给谢柔抓药的,现在谢柔被我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吧……只要她不去前厅。 我当即拿出了手机给她打电话,警告她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走,可是我的电话拨出去,却没有人接通。 我眉头紧皱:谢柔去哪了?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她! “师祖,我回去找小柔!你们小心!”我转头就往回跑,在这种时刻,痛恨起自己分身乏术。 要是秋黛在就好了…… 秋黛在的话,我就多了一个帮手…… 想起秋黛,那个从未打过照面的左心眉又窜入了我的脑海里。 不想了不想了! 花瑶夏,都什么时候了,你脑子里还都是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我跑回刚才的房间,用门卡刷开房门——房间里面没有人,谢柔的包和手机都好端端地放在了桌子上! 她去哪了?! 她身上还带着伤! 我暗恨着自己的莽撞,心中责怪着自己今晚不该带她来出席这个宴会。 然而我只责怪的情绪只蔓延了一瞬,我就扭头又跑向前厅。 懊悔没有用,当务之急是要把前厅的那个隐患解决掉!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跑进前厅,宴会仍然还在举办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祥和安宁的氛围。 我用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那个侍者和师祖宗溪的身影,然而整个大厅处处都被鲜花布置出了或高或低的隔断,我根本没办法一眼在人群中将他们找出来! “嗡——”话筒的声音通过广播在我耳边炸开,我转头一看,右侧比地面高出一截的舞台上站了一个主持人。 我目光一亮:这倒是个找人的好地方! “女士们先生们,”主持人开始说话,“今晚呢,我们都十分荣幸来参加黎家的晚宴,与此同时,黎家作为主人,给大家请了一位歌手助兴,好,现在,让我们有请知名影星、歌星,方雪君小姐!” 然后我就看到方雪君拿着话筒,款款走到了台上:“大家好,我是方雪君!” 我瞳孔一缩,她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居然有种让人晕眩的魔力! 她又想干什么! 我的头简直要炸了:一个两个麻烦还没解决,这里居然又来了第三个! 第八十七章 幽幽歌声 不能让她的声音扩散出去! 我在手心聚起法力,给她身上放了一个禁言术。 她若有所察,朝我这边看来,口中却还跟着节奏不紧不慢地唱着歌:“如花、似梦,是我们短暂的相逢……” 禁言术对她没有用! 我皱起眉头,看来只能用其他的办法了,比如说……切断电线,让音响不能够出声? 我小心掌控着法力的力度,放了一个小小的惊雷术在地上的电线上。 “嗞啦——” 被法术打中的那一小节断开,话筒顿时发出更大的嗡鸣声——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台上的方雪君依然还在唱:“缠绵、细雨,胭脂泪飘落巷口中……” 声音扩散不出去,她影响的便只有一小部分人,起码不会造成大乱子。 我从侧方绕过,准备猫到地势比较高的舞台上寻找师祖他们的踪迹,就在这时,方雪君居然走下了舞台唱歌! “幽幽听风声、心痛,回忆嵌在残月中……” 她边唱边在人群之中穿梭,被她歌声所经过的人群,都双目半闭,仰头靠在椅背上,陷入了一种迷茫混沌的状态里,仿佛被催眠了一般。 “愁思暗恨生、难重逢,沉醉痴人梦……” 大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 唯有方雪君的歌声还漂浮在整个宴会厅的上空,凄美地回响。 阻止不了她唱歌,我就试着去唤醒那些“沉睡”的人,控制着法力的用量,试图用小惊雷术电醒他们。 我选了一个体格看起来还算强壮的男人,双手捏起法决,十分慎重地在第一个实验者身上下手。 要知道惊雷术可是威力无穷,一不小心法术用过了量,可能这些人没被方雪君弄死,就已经被我给弄死了。 感谢萧禹行那天让我磨墨,锻炼了我的这种能力,让我现在能够轻松控制法力的用量。 “嗞啦——” 惊雷术在那人挽起袖子的手臂上留下一道红痕,然而那人还是没有醒。 方雪君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依旧在不停地唱着,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径直走向整个大厅的尽头。 我抿了抿唇,加大了法力的用量,直接在那人手上留下了一片红印——然而他还是没有醒。 我又加大了一点法力——还是没醒。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每一次都失败了,然而我却听见,方雪君的这首歌已经快要唱到尾声了! 她一直唱歌没有回头,我不知道如果她唱到了尾声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又一次加大了法力,心中祈祷着:这次千万要成功啊! “嗞啦——” 这一次,实验者的手上直接被灼伤,起了一个小水泡,然后他尖叫出声:“妈呀!疼死我了!” 醒了! 我心中一振! 不过这声音……好像是个女人? “谁他妈给老娘烫出这么个水泡的!” 那人骂骂咧咧,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想要找药,然后……看到了满大厅丧尸出城般的场景,吓得一屁股又跌回到了凳子上! “我的个亲娘嘞!我该不会穿越了吧!这是个什么情况!” “今生已不在、寻觅,逝去的容颜、叹息……” 方雪君的歌声在这个时候又响起了,眼看这个好不容易被我救醒的人又要被方雪君催眠控制,我朝她怒吼一声:“捂住耳朵!我没时间解释!” 她听我的话,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果然眼神又清明了不少。 “那个女人是个妖女?用声音催眠了我们?” 这个女生也不笨,转瞬之间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 我冲她点点头,手中还在不停地挥出法决,能唤醒几个是几个! 越来越多的人醒了过来,那个女生帮忙替我去指挥他们捂住耳朵。有人胆子怂立刻就听话捂上了,有的人则一脸无所谓还颐气指使:“保安呢!保安在哪里!” 然后他很快又一次陷入了催眠当中,其他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见到他这模样,立刻又吓得听话起来。 “寂寞画鸳鸯、相望,是我在做多情种……” 我不停地救着人,这时却发现方雪君的歌声已经唱到尾声! “情深已不懂、人憔悴,消散烟雨中……” 唱到最后一句,她缓缓转过头来,冲我展露了一个标准的用刻度尺量过一样地微笑! 瞬间,还在被她催眠的那些人,全部都起身,形成了一个攻击的状态,双目赤红地朝我包围了过来! “啊啊啊——” 清醒的那十几个人一齐开始尖叫,这么高的分贝反倒比刚才方雪君的歌还要吵得我脑仁疼! “怎么办怎么办!”第一个被我救醒的那个女生凑到我身边,“大神,现在我们要抄家伙上吗?” 她的语气里,似乎还有一点兴奋! “好他妈刺激啊,老娘打过这么多群架,还没和丧尸打过架呢!” 我白她一眼:有一个变态! “不能打,”我低声对她道,“被黎家邀请过来的人无一不是名流,伤一个我们都赔不起,更何况对面还有上百号人……” “哦……”她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手中拿起的红酒瓶,“那现在怎么办?” “我……试试唤醒他们。” 我看着这些朝我围过来的人,心中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一个一个唤醒?”她说,“那得搞到什么时候啊?你刚才救了这十几个人都花了好几分钟,要是一个一个来,那我们早被他们给咬死了……” “你帮我护法!”我对她道,“别让人靠近我身边!” 她顿了顿,咬牙道:“……好!” 然后又不放心地冲我补了一句:“你可千万别等老娘死了之后你还没搞定啊!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啊!有没有人能够救救我!”一个清醒的女人被离得近的一个“丧尸”抓住了头发,拼命地呼嚎,我身边那位假小子顾不上和我说话,一个鹞子翻身到了她身边,袖中飞快闪出一把小刀割断了她的头发! 那个假小子帮忙止住这些乱象,让那些疯狂尖叫的人没能靠近我的身边。 我抓住这个机会,屏息敛气,运行着法力,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再一次浮现法力运行的脉络。 然后……我把那金黄流动的光束由一根,分到了十根,再由十根,分到了百根! 我想尝试一下,同时对上百人施法!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节约时间! 除了一个方雪君,这个酒店里还有一个善用蛊的潜在危险等着我去解决! 我深吸一口气,催动了那上百条法力。 惊雷术——放! 密密麻麻的光束整齐交错着向前蔓延,分别打向不同人的手背,我脑海里此时已经不止运行着法力在身体里流动的脉络图,而是整个法力外放的一张巨网! 第八十八章 群魔乱舞 同时操控着这么多的法力,让我不得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我的时间仿佛被定格住了,这个场景里每一毫秒的动静在我眼中都纤毫毕现。 飘动的衣角、摇晃的红酒、闪烁的烛火…… 这偌大一个宴会厅,每一点的风吹草动我都感知得一清二楚,并且在感受到了异动的同时,我还要分出心神去控制法力绕开它们,精准地打到那些被催眠的人身上。 “嗞啦——” 上百条电流声同时响起,汇合起来竟隐隐有雷鸣之势! “啊啊啊啊——” 尖叫声陆续响起,大部分人被惊雷术击中之后都醒了过来。 还有一小部分人,因为我法术使用的不纯熟,和法力击中的位置没有算好,还保持着那种丧尸一样的形态。 然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使用法力了—— 施法刚结束的那一瞬间,我就被那股强大的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力量逼得后退了好几步,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再小的法力汇聚起来也是洪流,同时涌出上百条法力,让我的身体几乎一瞬间被抽空。 高强度的身体使用与精神凝聚,让我感到自己已经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只要再来一点点攻击,我立马就吐血而亡。 “都醒了!”那个假小子跑到我身边来,十分激动,用力拥抱着我,“你可真是太牛逼了!” 我累得几乎要虚脱,只能冲着她有气无力的笑笑,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她很快就发现了我的状况不对。 还有一小部分人没有恢复,大半宾客都被吓得惊慌失措,有闪躲的有砸人的,还有试图和被操控的人讲道理唤醒他们的…… 一时间整个宴会厅乱得不行,明明是高贵优雅的名流贵族,这一刻什么形象气质都没了,在恐惧面前,每个人都暴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我放空自己观察着众生相,却忽然发现,我空虚的丹田又开始充盈了起来。 一股又一股精纯的力量缓缓流淌过我的身体,滋润着我的经脉。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内视着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子宫处那一团金球的颜色黯淡了许多,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反哺给我能量。 “宝宝?”我的心疼得揪起来,不住地和孩子说话,“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是我不好,对于自己几斤几两完全没有摸透就贸然出手,要是孩子有事…… “妈……妈……”它的声音依然奶声奶气,听起来比刚才虚弱了一些,“宝宝不痛……” 我的眼圈迅速地红了:“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 “喂!你怎么了!”那人见我半天没有回答她,猛烈摇晃着我的肩膀,“醒醒啊你,不要休克过去了!” 我睁开眼睛:“我没事。” 我站了起来,打算解决这群魔乱舞的乱象,把剩下了那一些人也唤醒,然而我巡视了一圈,却发现方雪君的身影在这群人当中不见了! “人呢?”我猛地转过头去质问她,“方雪君人呢?” “不就是站在那吗……”她不假思索地给我指了个方向,然而那里却空无一人,“诶?人呢?” 方雪君不见了! 她是离开了这里,还是把自己又隐藏在了人群之中? 我一瞬间有些迷茫,楞了一下,一个被催眠的“丧尸”猛得就朝我抓过来一爪子! 而他朝我挥过来的那只手上,明显有一个被惊雷术打中后的燎泡! 怎么回事? 这个人不是已经被我唤醒了吗? 怎么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里! 并且……好像因为吸收了刚才我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桀桀桀——” 越来越多清醒的人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黑压压一片大军把我逼得连连后退,最后让我爬上了身后那个全厅最高的舞台。 “怎、怎么回事?”假小子跟着我一起爬上了舞台,身边的人都接连异化了,她却好像还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你有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常?”我问她。 “没有啊……”她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他们又都变成了原来的样子,而我没有变?” “我得离你远一点,”我对她道,“要是过一会儿你也变异了,我死在了自己人手下,那可真是太冤了。” “喂喂!”她抱怨了一句,自己却还是默默地从我身边走远。 我心中有些宽慰,看来这个女生还是挺为我着想的。 但这么拖下去也不行,我们两个人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被控制的“丧尸”,必须要把这件事的根源给解决掉! 可是——方雪君在哪? 我站在舞台上还嫌视野不够开阔,一下又跳到音箱上,左右张望着。 “丧尸”离我越来越近,还争前恐后地想要朝我这里爬过来! “嘶啦——”我因为闪躲不及,半截衣袖直接被一个冲上来的“丧尸”给扯下去了! 并且因为这一下闪躲,我重心不稳,向后踏空了一脚,直直就要从一米半高的这个地方向后跌下去! “小心!”另一头的假小子也注意到了我的情况,但她自己也同时被好几个“丧尸”所纠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掉下去。 我立马给自己用了个小旋风术,想要用旋风托着我的身体,然而忙乱之中,我竟然打反了方向! 头顶上的吊灯,因为我挥出的这一道旋风术,立刻碎了个稀巴烂! “哗啦——” 在我向下坠落的同时,玻璃吊灯的碎片劈头盖脸地朝我砸过来—— 我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人给接住了。 “夫人,”那人悠悠道,“我是不是交代过你,今晚不要乱跑,嗯?” 第八十九章 厉声斥责 萧禹行! 我双眸瞬间亮了起来:救星来了! “我靠!”那个假小子对萧禹行突然出现这件事情惊讶地不行,“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没时间和那人解释,兴奋地抓住萧禹行的袖口:“快!方雪君唱了一首歌之后这些人就变成这样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萧禹行勾了勾唇:“我帮你,你要如何报答我?” “啊?”我愣了愣,“这不就是……你的管辖范围吗?” “我所辖是阴间,”他道,“这些人还尚在阳间。” “可他们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就是活死人啊? 并且他们之间的厮杀还越来越激烈 “你要什么报答?” 在这样的氛围中说这话好像有点奇怪,更何况……看萧禹行的样子,明摆着想要的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夫人看着给罢,”他懒懒道,“报酬什么时候到账,我就什么时候帮你处理这摊烂摊子。” 哎呀,他真是! 我脸上红晕一片: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调情吗! 我抿了抿唇,飞快地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样行了吗?” 他轻笑,在我耳边低声道:“还不够。” “不过……我们可以回去再说。” 他离开我的耳边,将我慢慢放在地上,单手搂着我,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然后—— 我就看到场中所有的菊花瓣,都在空中漂浮了起来! 他一边动用着法力,一边竟还有时间来与我讲解:“是我疏忽了,平日里忘记教与你阵法。这厅中错落的菊花,并不仅仅是用作装饰,而是用以摆了一个音杀阵。” 他又打了一个响指,菊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满地金黄,而空中还剩了些许,是那些菊花的花蕊。 “看见了吗,”他对我道,“这是阵引。你放出一道法力去探查一下。” 我乖乖听他的话,放出了一道法力去试探那些花蕊,一股阴寒至极的感觉瞬间缭绕着我。 “嘶……” 我一时不查,差点也被那阴寒的法力卷入其中,萧禹行及时地隔断了我。 “啧……”他叹道,“真是不让人省心。” 然后他,掐了个法决,手背一翻,那悬浮在半空中的花蕊就旋转飘荡进被控制的人眉间,慢慢隐没了进去! “砰——” 一个人倒了下去,紧接着,那些人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面上,竟是全都昏迷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我问他。 “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两股力量在身体里冲撞,”萧禹行淡淡道,“所以会暂时昏迷过去,待到一两个时辰之后就会转醒,休养一段时日便会无碍。” 我点点头,刚要说话,角落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那……我呢?” 刚才那个一直在帮我忙的假小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弱弱地从一堆昏迷的人当中爬了出来。 我的目光方才一直注视着萧禹行,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这人后来怎么样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人百分百是个异类无疑了。 萧禹行跟着我一起转过头去扫她一眼,然后很快又收回目光:“你身上佩戴了法器。” “法器?”她挠挠头,“我没有啊……哦,你是说这个?” 她从衣服里拎出一个吊坠,莹润的绿色雕琢着一尊圆头圆脑的弥勒佛,叫人看一眼就心生喜爱。 我不解:“如果法器能让她醒来后不受侵蚀,那她之前为什么又会被蛊惑?” 萧禹行道:“她的法器被尘封了,是你的惊雷术激活了它。” “惊雷术?激活?”那人又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想让陌生人知道这些问题,催促着萧禹行赶紧带我离开:“谢柔失踪了,师祖和宗溪去追逐一个善蛊的人了,我怀疑那人是来报复我的,现在有可能对其他人动手……” 萧禹行点点头,搂着我便闪身离去,留下身后那人的大喊:“喂!你们这么走了,那个小歌手再次出现怎么办!” 方雪君? 我想了想,方才好像一直都没有见到她再次出现。 我扯了扯萧禹行的袖子,他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一般,对我道:“那个女人不是真人。” “果然!”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方雪君的形态,那种举手投足间刻意的幅度,越看越像一个被操纵的人偶。 “上次我教你的傀儡术还记得么?”萧禹行又道,“这次出现的这个女人,便是被制成的傀儡。你在场中找不到她,是因为她的能量消耗一空后,又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纸,被人任意踩踏在了地上。” 纸人! 搞得宴会天翻地覆、兵荒马乱,害得我法力消耗一空,还差一点伤及孩子的方雪君,居然是个纸人! 我不禁抓住了萧禹行的手:“杭一这么强?” 如果仅仅是这么一个纸人就能引起这么大的动荡,那么真正的杭一该有多强? “别怕。”他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却有种天下都不放在眼中的狂放。 我的心顿时也安顿了下来——杭一强又如何?我相信萧禹行会比他更强! 而我要做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追随着萧禹行的步伐成长! 心思浮动间,萧禹行已经带着我来到了瑞华的后花园,远远我就看见,有两个黑影在暗夜中缠斗。 是师祖! 我一时激动,差点就喊了出来,却被萧禹行迅速地捂住了嘴:“别出声。” “高手过招,切忌分心。” “嗯嗯嗯!”我一阵猛点头,萧禹行把手拿开,我才有了说话的机会,“师祖他们战况如何?” 萧禹行朝那望了一眼:“宗岳落了下风。” “啊?”我心中一下焦急了起来,“师祖他会不会有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能帮上什么忙?”他毫不留情地戳破我,“你不去添乱就不错了。” 我有些不服气:“我刚才可是同时对上百人用了惊雷术呢!” “同时对上百人用法术你很得意?”萧禹行的声线瞬间冷了下来。 “啊……”我怂了一下,然后继续给自己壮胆,“我今天还吞了一只小鬼!”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求老师表扬的小学生,迫切地把自己的功绩都展现给老师看。 然而我却没有得到老师的小红花,反而换来他一阵斥责: “和宗岳打斗的这人功力和他不相上下,只差毫厘。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比拼的已经不是蛮力,而是经验和心术。功力强的人可能会输,反之,功力弱的人也不一定不能赢。” “而你,功力虽然只比他们差了一截,经验却差了不知有多少,方才在厅中,居然还妄图同时对上百人使用法术,哼,”萧禹行说着已经隐隐有了怒气,“愚蠢!” “如果不是孩子方才吞了一只小鬼,别说它会保不住,就连你自已也会保不住!” 我被他骂的有些懵了,愣愣地站在那里。 但他仿佛是真的怒了,口中吐出每一个字都犹如寒冰,浇凉了我满头的热血:“你以为你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有我来救你,有秋黛来救你,有你师祖来救你?” “花瑶夏,你以前的谨小慎微呢?怎么在有了点底气之后就张狂了?你以为,就你之前吞下的那个女鬼,足够让你变得多强大?” 他的一番话像是当头棒喝,字字句句都敲醒了我。 是啊……我凭什么能够同时对一百多人使用惊雷术呢? 还不就是凭的吞了那只女鬼之后,感受到了了身体惊人的蜕变? 还不就是凭的那次“顿悟”,师祖满眼的不可置信和欣喜若狂? 我以为自己是天才,是个有天赋的人,可是呢? ——还不是每一次都要等着别人来救? 那一次的炼心阵法,彻底打开了我好战斗勇的出口,行事比以前都要更加张狂莽撞。 ——如果是以前,我根本不会在谢柔身体有伤的情况下让她来参加宴会。 我一口应下黎昀,还不是心中在自大地以为,以我现在的能力,足以保住她? 可是呢? 我保住了吗? 我连她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心中顿时一片迷茫,脑海中各种想法和念头都交织在一起,混沌一片。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喊:“小花!你在哪!” 是谢柔! 我转瞬从这种迷茫的状态中挣脱,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她从花丛中半坐起来,怀中抱着一个人,满脸是血地冲我大喊,声音里还带了哭腔,“小花!救救他!救救他!” 怎么了? 我心下一凛。 我从来没见谢柔这么歇斯底里过! 我定睛一看:她怀中抱着的人满面血污,但那轮廓也能让人分辨出来,那竟然是黎曜! 第九十章 蛊术源头 我冲了过去:“你出什么事了?” “小花……小花……”谢柔泣不成声,“你救救他,你救救他……” 我抿住唇,查看着黎曜的状况,他现在浑身冒血,像是之前……乔烟的死状。 那个邪道也是死于这种蛊术。 血蛊? 我赶紧探查着他的鼻息,中了血蛊还能留下一条命吗? 微弱的呼吸喷在我的手指上,若不是因为我现在五感提升了不少,还根本感知不出来。 “还活着!”我一边惊异,一边安慰着谢柔,“你别伤心,肯定还会有办法的!” 说着,我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萧禹行。 他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倾落一地月华。 见我看向他,他也表情淡淡地看着我。 “帮帮我……”我近乎哀求着他。 我从未接触过蛊术,只是因为孩子而误吞过一只蛊虫,但是我自己,根本不知道蛊术要怎么解。 这种时候,除了萧禹行没有别人能够帮我。 他的表情似乎因为我的哀求有所松动,半晌之后,他终是无奈地开口:“我与你说过,对付所有法术,最根本之办法,就是掐灭它的源头。” “你不必把蛊术看得有多新奇,蛊术,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人类使用的一种术法而已。” 他说完这些便不再开口,没有给我更多的提示。 而我的耳边,仍然环绕着谢柔泣血的哭声,撕心裂肺,痛断肝肠:“黎曜,你醒醒啊黎曜……你醒醒啊,我再也不躲你了……” 我在这煎熬的状态下,逼迫着自己的脑子飞速转动。 蛊术是一种术法…… 那蛊术的源头是……蛊虫! 掐灭了蛊虫,不一定能使黎曜的身体修复,却一定能够让他的身体不再破败下去! 可是……我要怎么去掐灭它? 我只能够做到内视我自己的身体,根本看不到别人的身体里是什么情况! 别说掐灭蛊虫了,就连找到这只蛊虫,我都无从找起。 更何况,如果这只蛊虫停留在了黎曜的心脏处,我也要在心脏处将其灭杀吗? 掐灭源头……这四个字听起来有多简单,做起来就有多难。 蛊虫……术法…… 我脑海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想起了一个被我遗落在角落的法术。 萧禹行曾经教过我一个法术叫“千里耳”,我看不到黎曜身体内部的状况,我可以用听的啊! 听声辩位,找出那只蛊虫所在的地方! 我立马掐起手诀,挥出一道法术打在了黎曜的身上,柔和的金色光芒慢慢渗入他的身体里,他血液的流动、跳动的脉搏,都一一地传入我的脑海里。 然后……我就听到了铺天盖地而来的,昆虫啃噬草叶般的声音! 但我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昆虫,而是蛊虫! 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声响,充斥着我的耳膜,从声音来看,黎曜身体里的蛊虫绝不止一只! 但是……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只蛊虫? 我一阵头皮发麻,竟不敢再使用“千里耳”去听黎曜身体内的状况了。 “怎么了?”谢柔发现了我的异常,眼里的光熄灭了一半,“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看着谢柔,眼神闪烁,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小花……”谢柔嘴唇颤抖着,“小花,你……你和我说吧,我能够承受得住……” 被谢柔这样的目光盯着,我压力倍增。 一方面,黎曜的情况实在是难以言明,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活下来的;另一方面,谢柔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愿意欺骗她…… 我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萧禹行,萧禹行只淡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的意思是……让我自己解决。 我回过头,又看到谢柔满满希冀的目光,那样全身心地信任和依赖我,实在叫我不舍得伤害她。 我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对谢柔道:“我也许有办法,你让我试试看。” “太好了!”谢柔双目瞬间迸射出璀璨的光芒,紧紧抓住我的手,“小花!你一定要救醒他!” 我内心也十分想答应她,然而我知道,我不能做到。 于是我只能对她说:“让他活下来……我不能保证。” “哦……”她的手垂了下来,松开了我,像是终于明白了现实一般,“你……你尽力就好。” 我点点头,并指为刀,狠狠地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瞬间,鲜血四溅! “小花!”谢柔被我的样子吓傻了,“你干什么?” 我忍着疼痛,笑着对她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蛊虫给引过来。” 我没把握对黎曜动手能够不伤害他的身体,那么换一种方法呢? 让我的身体受到伤害,把血蛊虫引到我的身上,让我的孩子吃掉它们! ——虽然又笨又蠢,但这是我唯一想到的,能够救黎曜的办法了。 “小花……你!”谢柔看着我狂飙的鲜血,眼泪也跟着不停的冒了出来,“要是你也出事了,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我不会出事的……呃啊!” 鲜血的味道果然引来了从黎曜身体里爬出的蛊虫。 那些蛊虫成群结队,一个个只如米粒般大小,但再小的数量扩散到成千上万倍之后,也会变得十分惊人,只是眼见着那些蠕虫一点一点地爬进我的身体里,就已十分触目惊心! “这……这些是什么!”谢柔被这些蛊虫吓得花容失色,“为什么会出现在黎曜的身体里!”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蛊虫一只又一只的钻进我的身体里,疼得我直抽气,连话都开始说不顺,一句话用了好长的时间。 唯一感到宽慰的是,孩子似乎因为我送来了这么多的“营养品”十分欢喜,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更加活泼:“虫虫!吃!” 诶……真是个吃货啊。 我又开始愁了起来——这么能吃,我上哪去给他找这么多“补物”? “嗝!”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脑海里面一个声音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我意识到黎曜体内的蛊虫可能全部都被我给引出来了——上一次让这个小怪胎打饱嗝的,还是那个道士精心养了多年的女鬼。 我再一次对黎曜使用了“千里耳”,这一次,没有上一次一样成千上万的啃咬声了。 因为我听到,巨大的羽翅振动的声音,从他心脏的左侧传来! 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汁水缠腻的声音—— 我不知为何瞬间就想到一种可能:这才是真正的被种下的蛊虫! 刚才那些蠕虫,不过都是这只母虫所产下的卵! 所以才会源源不绝,生生不息! 不处理掉这只母虫,就没有办法解决这只血蛊! 第九十一章 陷入僵局 但是我要怎么办才能将这只母虫给引出来? 它趴伏在黎曜的心脏上,很显然,我手臂流出的鲜血根本不足以吸引它。 ——难道为了吸引这只母虫出来,我还要自捅心脏? 这样也太危险了! 能不能……直接在黎曜的心脏处把这只母虫给击杀? 不不不,如果我出现了失误,那被我毁掉的,就是一条人命! 但是……为什么被母虫吸食着心脏的血液,源源不断地孵化着幼虫,黎曜还能活到现在? 他的身体里一定有某处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我再一次使用了“千里耳”,一寸一寸地搜寻着黎曜体内的声音,在我耐心将要耗尽之时,我终于在黎曜心脏的另一侧,发现了这个异常! 左侧是巨大的嗡鸣声,右侧,居然静谧无声,完全不受左侧的干扰! 他心脏的右侧,有什么东西,在反抗、或者说压制着那只母虫! “黎曜心脏有受过什么伤吗?”我问谢柔。 “受伤?”谢柔有点迷茫,“他大学后来参军去了,应该是受过不少伤的……心脏我不知道……后来我就离开了他身边……” “你真的没什么印象了?你再想想?” “心脏出问题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我……” “我知道!”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是黎昀。 黎昀站在离我们五六米外的地方,已经不知道看了我们多久。 他垂着双眸,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在你离开大哥的那一年,他接了一项十分危险的任务。一去就消失了两三个月,最后回来的时候……是被抬着回来的。弹片扎在心脏右侧,出血不止,却没有人敢拔出来。因为拔出来了……会死得更快。” “当时我们都以为他快要死了,医生也给我们下了病危通知。” “可三天三夜后,大哥活过来了。从此,那弹片就一直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黎昀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泣,可我现在没有心思去分析他一个大男人现在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弹片? 我百思不得其解,挠破头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一枚普通的弹片就能够压制住如此强大的母虫? 可我又不能够内视到黎曜的身体…… 整件事情瞬间陷入了僵局。 我忍不住又去看萧禹行。 可待我一回头,刚才还站在那里的他就变得无影无踪? 他去哪了? 我心中顿时一阵忍不住的心慌。 偏偏这时候谢柔还催促着我:“小花,怎么了,他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我硬着头皮对她道:“你等等我。” 然后我拉着黎昀走到一边,问他更详细的情况:“你刚才确定已经全部都说清楚了?没有隐瞒?” 黎昀沉默了一瞬,然后对我道:“奶奶曾经给大哥请过一个高人为他唤魂。爷爷不信这些,不让那高人进去,奶奶偷偷让对方进去了。” 我眼睛一亮,看来这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高人身上了! “那高人是谁?” “宗岳。” 我一时之间神色有些复杂。 师祖现在还在和人缠斗,如果师祖在此,肯定能够顺利解开这困局,但师祖不在,萧禹行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你知道当时师祖对黎曜做了什么吗?” 黎昀摇摇头:“他进去之后,并不允许我们在一旁查看。” “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小花!”谢柔忽然大声叫我,“小花!他又开始冒血了!” 我连忙转过头去,看到黎昀之前血迹干涸的地方又开始冒出了新的鲜血,而他的胸腔内,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心跳! “小花……他是不是要死了……”谢柔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再次探听黎曜身体里的声音,却发现那只母虫的翅膀没有了振动! 我小心翼翼地朝黎曜的身体里输入一丝法力,那丝法力迅速地被黎曜的心脏右侧所吸收,他又恢复了一点心跳。 而那母虫,因为心跳的恢复,又开始了嗡鸣。 一个疯狂的念头开始在我脑海中滋生:师祖当初是不是根本没有救黎曜? 并不是那弹片压制住了母虫,而是那母虫依赖弹片而生! 因为只有那弹片,才能让黎曜“活”,而母虫身为血蛊,需要吸食活人之血! 如果把黎曜比作一个机器,那弹片便是被师祖改造成了电池,而电力,就是修炼之人所灌入的法力! 师祖并没有救活黎曜,而是把他弄成了一个活死人! ——虽然不知道师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逆天改命,实为修士之大忌! 若这次劫数也是黎曜自身的劫数,我救了黎曜,那便是打乱了生死轮回! “黎曜……我再也不离开你身边了……耀哥哥……” 谢柔在黎曜耳边呢喃。 我的心中,却在救与不救黎曜之间挣扎。 但我转瞬间又想到,若是黎曜该命绝于此,萧禹行见过他这么多次,为什么从来没有动手取过他的魂魄? 是生死自有定数,还是因果自有轮回? 救?不救? “耀哥哥,你醒醒啊……”谢柔没有再哭了,她的嘴角反而带着笑容,“你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可不要食言……” 她这样的表情,反倒令我更加心碎。 救! 我下定了决心,对谢柔道:“你先放开他,让他平躺在地上,我有办法。” 第九十二章 成功灭杀 谢柔茫然地松开了手中紧紧抱着的黎曜,将他平铺在地。 我试探性地朝他身体里输入一丝法力,那丝法力很快被他心脏处的那块弹片所吸收,母虫的嗡鸣声同时也更响了。 我加大了输入法力的能量,那母虫竟被这味道所吸引,缓缓地挪到了弹片之上。 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法力,全神贯注,不敢有半点疏忽。 这时,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种顿悟的状态,整个人全身心地投入在里面,然后感受到了自己输出的法力像是一根金线一般,悄悄地顺着黎曜的经脉爬了过去,潜入他的心脏。 他经脉的每一处状况我都通过法力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只要我法力走过的地方,他身体的情况就已无处遁形。 于是……我的法力顺利地爬到了他的心脏处,用法力“摸”到了那枚弹片。 ——那枚弹片果然不同寻常,我的法力一触碰到它,就迅速地被吸收了进去。 无休无止,像是没有容纳的上限。 这样不行啊……我眉头一皱。 我原本的想法是,通过弹片对自己的法力进行伪装,然后潜伏在母虫的周围,对母虫一击必杀。 但现在看来,我投入弹片之中的法力都像是石沉大海,再这么输送下去,我会被那弹片所吸干! 必须绕开它! ——可母虫,现在已经趴伏在了弹片之上。 要击杀母虫,就根本绕不过它! 别慌……别莽撞…… 我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既然不能绕过去,那能不能包围住它? 将它灭杀在我法力的包围之下,让它没有挣扎和反抗的机会……或许可以一试! 我将法力又一次地分成一缕一缕的线,然后像是灵活地纺织女工一般,把这些线纵横交错地排列在一起,织成一张小网,然后迫使着这张网一点一点地收缩…… ——说实话,对于我而言,收缩比织网都还要艰难。 织网无非是控制我对法力输出的精准程度,收缩却考验着我对法力控制的精准程度。 打个比方而言,输出是用水枪打出均匀地射线,控制是用水枪击中目标。 过急或过晚,都会引起蛊虫的剧烈反抗。 我抿了抿唇,慎之又慎地操纵着法力。 “嗡嗡嗡——” 通过法力,母虫翅膀的震动声清晰地传到我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我竟然从其中读出了某种情绪:满足,惬意。 它吸食着我的法力感到十分惬意?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让这种情绪麻痹着它的的神经,乖乖成为我的落网之虫。 收缩、收缩、收缩—— 捕捉! 灭杀! 成功了! 连一丝挣扎都没有,这只母虫就变成了我孩子的养料。 我高高吊起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我又输送了一点法力到黎曜身体里的那个弹片中,探视了一遍他的身体,发现他的身体在法力的影响下缓慢愈合之后,终于收起了我全部的法力。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的后背已经是一片冷汗。 这对法力的消耗实在是太惊人了,我觉得就连刚才我同时对一百多个人使用法术,我的法力都没有消耗得这么厉害。 如果不是刚才孩子吃下了母虫和子虫,将消化而来的法力反哺给了我,我已经被消耗一空的身体,肯定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小花!他怎么样了!” “他的状态稳定了……”我有气无力地对谢柔道,“那只蛊虫已经被我给杀死了。” “太好了……太好了!”谢柔泣不成声,“黎曜……你能活下来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小柔,我有个问题,”我后知后觉地想到去问这件事情的起因,“黎曜是怎么中了蛊术的?” “我也不知道……”谢柔有些茫然,“在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的父亲打我之前,我们两谈了一番。我告诉他如果我们要在一起,他就必须要脱离黎家,我们才有在一起的可能。我其实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我知道黎爷爷和黎奶奶不可能放他走……我就是不想让他继续和我纠缠了……没想到他居然一口答应了!” “然后我被我父亲打伤,你带我去房间休息,这些你都知道……你离开房间为我去抓药去的太久了,我就想出门找找你,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了他。他带着黎奶奶正在找我,一看到我就说要和我好好谈谈。他说有奶奶在肯定能够说服爷爷,让我不要担心……我哪里担心!我简直快要被他吓死了!他居然真的想为了我脱离黎家,自毁前程,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做!” “我们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侍者让我们不要打扰客人,请我们到后花园去,谁知道我们刚到后花园,他就被另一个侍者给攻击了……” “那人嘴里说着很奇怪的话,说是报我女儿之仇,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她动手伤了黎曜之后,正要来动我,师父和师兄就及时赶到了……” “报仇?”我感到有些莫名。 谢柔和黎曜,从头到尾都和陈悦没有一点关系。 “那个人……她报复错了人。”黎昀站在这浓重夜色之中,额前刘海下垂,遮住了他的眼睛,“她要杀的人是我。” “我也知道她要杀的人是我。” “但我……一直躲在了房间里。” 第九十三章 黎老太太 “黎曜是因为你而受的牵连,你居然还一直躲在房间里?”谢柔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是你大哥啊!” “是,我知道。”黎昀淡淡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出来。” “你就这么想他死?”谢柔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死了……”黎昀嘴角勾出一抹笑,“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黎家了,再也没有竞争对手。你说,对我有没有好处。” “你!”谢柔气得扬手就给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掌音响起,黎昀并没有躲开。 他的嘴角依然挂着刚才那股事不关己的笑,凉薄得可怕,我却无端从他眼底读出一抹悲凉。 谢柔依然愤愤不平地指着他骂:“从小到大,你给黎曜惹了多少事情,哪次不是他在你身后给你擦屁股?他身为长兄,对你已经忍让地够多了,就连这黎家家主之位,他本来也是不打算做的,因为他想要和我在一起,他说他离开黎家之后家主之位就可以传给你……” “而你,就是这样对你的亲生大哥的?你这个畜生!” 一知道黎曜是代人受过之后,谢柔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果不是我拼命地拦着,谢柔可能当场就能和黎昀两人双双扭打起来。 “谁稀罕他让给我!”黎昀高高地扬着脖颈,眼里是不可一世的傲气,“我也姓黎,凭什么他黎曜因为比我年长,就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黎家的继承,黎家的一切?” “上天眷顾我,他现在没死,也快要废了……”黎昀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上天待我不薄,待我不薄啊!” 他笑着笑着,我竟然从他的眼角看到了泪珠。 “畜生!疯子!坐在别人淌血的位置上,也不怕夜半鬼敲门!”谢柔咬牙切齿地咒骂他。 “是,我当然是疯子,”黎昀对谢柔说着话,眼神却一直看向我,“你一直知道的,我是疯子。” “现在你再也见不到我这个疯子了,恭喜你。” 他那双极美的桃花眼注视着我,眼里像是有我的倒影,又像是没有。 “那么,再见。”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我伸手想拦他,最终却还是只能让双手无力地垂下。 “你想留他下来干嘛?”谢柔朝我也翻了个白眼,竟是也迁怒于我,“他这样的人,让他走!最好永远别回来!” 我不说话,沉默地看着面前走来的人。 是黎奶奶。 这个一向温柔的女人,这个无比疼爱谢柔和黎曜的女人。 “小柔,”她说,“你别骂昀儿。” “是我不让他出去的。” 谢柔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黎家已经折进去一个了,不能再折进去第二个。”她颤巍巍地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黎家,不能够绝后。” 我和谢柔顿时都说不出话来,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们都知道我家老头子的功勋吧……”她说,“他这一生,大战役打过三十多场,小战役打过一百多场,被内奸陷害、被敌军逮捕、被政敌倾轧……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一个孩子……” “那个婴儿……你们看到的在他手臂上的那个婴儿……是当初打仗的时候,为了不暴露目标,他紧紧捂住孩子的嘴,不让孩子哭闹……然后把孩子给捂死了!” 原来那个婴儿,是黎老爷子的儿子! 难怪黎老爷子的阳气伤不了他! “他一直告诉我那个孩子是战乱的时候走失了,连孩子的遗体都没能让我见上一面,我就这么傻傻地信了几十年……” “直到宗大师告诉我他手臂上有个婴儿,我才知道,当年我的幺儿,是被他亲手捂死的啊!” “我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上过战场吃过枪子儿,吃糠咽菜,战场上牺牲了一个女儿,又死了一个幺儿,我黎家付出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这用命拼来的荣光在下一代手中折损的!” 黎老太太目光坚毅,气势悲壮:“小柔,你要怪,就怪我这老太婆,千万不要怪昀儿啊!” “我知道曜儿对你一往情深,你们两情相悦,你当初的逃婚,其实不是给我们黎家难堪,而是给我们黎家一个台阶下。谢家渐渐日落西山,实在是会成为黎家的拖累。你能这么识时务,我们老两口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现如今,曜儿……就被我们逐出黎家了!” “逐出黎家!”我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不用这么严重吧……” 被家族除名,这可是一件大事! “你误会了……”谢柔扯了扯我,“不是黎奶奶无情,而是……退出权力争夺的人就要被家族除名,以防他反悔或者只是潜伏,除名才能够永绝后患……” 黎老太太微微一笑:“夏姑娘,你也是个好姑娘。” “昀儿这段时间做的荒唐事我们都知道,然而之前他不用支撑门庭,我们也就随他去了。现在……他再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了。” “他选择了家族的重担,就再也不能重演昔日的荒唐。” “但……我们终归还是想补偿他的。”黎老太太叹了口气,然后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老身若是代我那劣孙给姑娘下聘,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开……什么玩笑? 谢柔尚且一个正宗白富美,她的家世在黎家眼中还是拖累;我一个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人,怎么高攀得起黎家这门贵亲? 更何况!我已经嫁人了! 我和谢柔对视一眼,双双上前去扶老太太起来:“您别行这么大的礼,我们当不起……” 没想到黎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底盘却稳得很,整个人坚若磐石一般:“姑娘若是不答应我,我便不起来。” 我心中有些恼了,哪有这样威胁人的! 谢柔却还顾念着小时候那一点恩情,劝说着黎老太太:“黎奶奶,不是她不答应你,而是她已经嫁人了,一女不侍二夫!” “那便离婚!”黎老太太骄傲满满,“我就不信全华国,能有几个比得过我家昀儿的!” 我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我算是知道黎昀那股自信是怎么来的了,合着是家族基因啊! “奶奶!”离去的黎昀忽然又折返回来,“你跟我回去。” 他看都没有再看我一眼,眼角都不曾给我一个,拉起黎老太太就走,黎老太太在他怀中挣扎:“昀儿!奶奶是为你好!你不是一直想把她娶回家吗!” “我不娶了。”黎昀淡淡道,“我不喜欢她了。” “昀儿!”黎老太太急了,“别死鸭子嘴硬!奶奶做主,让你把她娶回家……” “谁要把她娶回家?” 萧禹行从夜色中缓缓而来,他的身后,宗溪搀扶着师祖步履蹒跚,萧禹行却依然纤尘不染,姿态高洁。 他转瞬间就到了我的身边,伸手搂住了我的腰,宣示着主权: “谁,要把我的夫人娶回家?” 第九十四章 高高在上 “你、你是谁……”信心满满的黎老太太,一看到萧禹行的出现,脸色瞬间就变了。 “显而易见,”我说,“他是我的丈夫。” “你年龄几何?家住何方?” 黎老太太居然盘问起萧禹行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他堂堂一个冥王,居然被一个凡人盘问起了家庭条件,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打包去相亲。 “奶奶,别问了。”黎昀的目光垂了下去,“我们走吧。” “不行!”黎老太太忽然犟了起来,“你是我们黎家的男人,连争女人都争不过别人,说出去让别人多看笑话!” “奶奶!”黎昀怒了,“你以为你现在就不是一个笑话吗?”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你现在就像之前的我一样!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我知道你是看中了夏瑶花的能力,看中了她能够救爷爷,能够救大哥,想让她以后成为我们黎家的护卫。可我们黎家,什么时候膝盖软到这个地步,需要靠出卖婚姻来笼络别人!” “她若是强,我就想办法让她为我所用,而不是用婚姻,把她和我绑在一条船上!” 原来黎老太太打的是这个算盘! 我看着她,眼里有着钦佩,也有悲哀。 诚然,黎老太太是一个全心全意为黎家着想的人,从她拦下黎昀不让他去救黎曜就可见一斑。 壮士断臂,令人扼腕,也令人钦佩。 但她又被这今晚的局势给彻底扰乱了心神,她差点经历了丈夫和孙子的死亡,急于想抓住我这一根救命稻草—— 却打错了算盘。 从前黎家最为耻笑谢家的卖女求荣,现在黎家何尝又不是卖孙心切? 只是她高估了黎昀的价值,也低估了我心中的那根杠杆。 就算没有遇到萧禹行,我也不会看上黎昀这样的高干子弟。 和谢柔与黎曜的情况不同,我是真正地与他不是两个世界。 黎昀嬉笑人间、不识疾苦、高高在上,我与他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而萧禹行……他虽然也高高在上,但他是悲悯的。 我曾经痛恨他这种悲悯。 我以为他对我只有悲悯,没有爱。 可现在,因为这悲悯,我又爱上了他。 感情是两颗心的碰撞,因为他心存着悲悯,才让我这个卑微如蝼蚁的凡人,有了和高高在上的冥王相碰撞的机会。 而即便是身在凡间,黎昀也从来不肯放低一点姿态。 比如现在,他已经被命运所压垮,依旧昂扬着头道:“我想要的,我会去自己争取,而不是用别的什么办法去威胁她、恐吓她!” “况且……我已经不爱她了!” 说实话,以往黎昀追求我的种种,我都从来没有从黎昀的眼里感受到他对我的爱。 但是当他说不爱我时,我却终于感受到了那被现实所折服的深情。 没有感动,没有欣喜,只有一片无可奈何。 我的心早已交付给了萧禹行,再也容不下对别人其他一丝一毫的感情。 “我从此不会再打扰她,”黎昀对萧禹行道,“你放心,她与我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 萧禹行云淡风轻:“你爱不爱她,与我何干?” “我只关心她爱谁,而不关心谁爱着她。这就是我与你最大的差别。” 黎昀定定看了萧禹行几秒,然后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 他拉着黎老太太离开,而后花园里就剩了我们六人。 宗溪扶着师祖,萧禹行揽着我的腰,谢柔抱着黎曜,两两一组,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格局…… 气氛忽然间就沉默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直到一声惊叫打破了这寂静:“诶!你这个人怎么撞了人还不道歉的!真是的!” 然后那人便骂骂咧咧地走到了后花园,我定睛一看,是那个假小子。 想来她刚才撞到的人,是黎昀。 她现在身上的装扮乱七八糟,衣服可能被“丧尸”给划烂了,东一道西一道的,飘飘扬扬,像一面迎风招展的小破旗,裤子更是被扒得只剩下半截,好好的西装裤愣是被弄成了超短裤,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循着声音朝我看来:“哎呦,是你啊!” 她十分自来熟地过来和我打招呼,然后看到同样狼狈的宗溪和师祖,以及身上沾满了血的谢柔和黎曜,心中又有些畏缩:“你们……这是又遇到什么妖术了?” 我笑笑,对她道:“都已经解决了。” 她明显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刚才那个场面太吓人了……” 噗。 说她胆大吧,也能在众多“丧尸”之中保护我的平安;说她胆小吧,现在又怂成这个样子……这人的性格还真有意思。 “诶,对了,”她说,“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宋静瑶。” 静瑶…… 这个名字,和她实在是不搭。 我想了想,还是搭上了她伸出来的手:“你好,我叫花瑶夏。” “你们是准备离开了么?”宋静瑶十分自来熟,“正好,我有车,够大,能送你们回去。” 我盘算一下,谢柔、黎曜、宗溪、师祖都有伤在身,不能开车,我不会开车,萧禹行……虽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开车,但我估计没人敢坐他开的车。 开什么玩笑,堂堂冥王亲自给人当司机,真不怕给开到地府去啊! 当务之急,还真是得找个司机,把这些个伤号都给送回去。 “那就拜托你了!”我也不客气,接下了她的话茬。 “行!”宋静瑶拍拍胸脯,又一次显现了和她的名字大相径庭的气质,“包在我身上!我车上应该有药箱,你们可以处理一下伤口……” 于是我们就这样,一车人被宋静瑶的加长劳斯莱斯装回了宗家大宅。 第九十五章 三大五粗 “你留下来吃个饭吧!”一群人伤的伤累的累,其实在宋静瑶送他们回来之后眼皮就已经抬不起来了。 唯有宗溪,还秉持着那一点仁善之心:“宋姑娘,你送我们回来也辛苦了,怎么也得吃点东西再回去。” “这样……不太好吧……”宋静瑶脸上写满犹豫,我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两个字:想吃。 “没事儿,”我劝着她,“我表哥手艺可好了,他乐意给你做,你就留下来吃吧。” “这是你表哥?”宋静瑶很会抓重点,“他长得可真好看。你也好看!你男朋友也好看!你闺蜜也好看……” 她捧着脸:“天哪……怎么我就长不出这样的脸呢!” 我莞尔一笑。 平心而论,宋静瑶长得不难看,甚至颇为英气。 只是她的身上没有一点身为女性的柔美,不仅骨架大,五官硬朗,就连举手抬足间,都是一股男性的气质。 而她喜欢的我们的长相,都是偏女性化一些的,我、谢柔,还有宗溪。 “诶,你说,”她惆怅着,忽然悄咪咪凑到我耳边,“如果我和你表哥结婚,生下来的孩子是像我还是像你表哥啊?” “啊?”我被她搞得有点尴尬,“你一登堂入室,就想拐走我表哥?” “没有没有没有,”宋静瑶连连摆手,生怕我会提着扫帚把她给赶出去,“我就是想一下嘛……” “你看我,”宋静瑶拿手指指了指自己,“三大五粗的,从小怎么被教都改变不了伙夫本性,当然想找个好看点的改善基因。” “说实话啊,我这一辈子见过的美人,都没今天一天见过的美人多,就连我在后花园找到你们之前撞到的那个人,都长得怪好看的。” 她撞到的人……黎昀? 我忽然起了促狭的心思,问她:“那你怎么不想着和今天撞到你的那个人结婚?” “你在逗我吗?”宋静瑶一蹦三尺高,“就那张臭脸,让人看上一眼就心情不好,撞了人还不道歉的,谁要和他结婚哦!” “你不是只要长得好看就行吗?” 宋静瑶的气势顿时微弱了下去:“那……那也得投缘啊。” “婚姻这回事,谁能够说得清楚。” 她刚冒出一句感慨,宗溪就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一个走了出来,每碗面上都窝了金灿灿的鸡蛋:“来,吃面!” “哇,真香!”宋静瑶的鼻子立刻被征服了,马上被征服的还有她的胃,“太好吃了!” 我没动筷子,而是看向宗溪:“你不吃?” 他笑笑:“锅里还剩一点,那些就归我了。” 我点点头,这才挑起面条,狼吞虎咽。 转眼之间,两大碗面条就被我和宋静瑶吃了个底朝天,连汤汁都没剩一滴。 吃完面,宋静瑶抹抹嘴:“小花,我跟你说,你表哥我嫁定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想征服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征服她的胃!我的胃,已经被你表哥所征服了!” “你醒醒,”我调侃着她,“想要嫁我表哥的人多了去了,你领个号码牌慢慢排队吧!” “不怕!”宋静瑶斗志昂扬,“大不了就比武招亲!打擂台我宋静瑶还没怕过谁!” “噗!”我被她逗得,差点一口水都喷出来。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哄着她,“你赶紧回去吧,晚回去你家人要担心了。” “她们才不担心我呢,”宋静瑶难得嘲讽地笑笑,“她们只巴不得我早点死在外面。” 我沉默了一瞬,拍了拍她的肩。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尤其是这种高门大户。 我不了解情况,也不便多说些什么,沉默便是我对她最大的宽慰。 “好啦,别这幅样子,”她反倒转过头回来安慰我,“我回去啦,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 “再见~记得经常找我玩儿啊~” 她朝我挥挥手,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灯下,融入这漆黑的夜色里。 无端地显得有些寂寥。 嗯……以后可以多找她说说话。 怎么说也是过命的交情了,难得交到一个朋友,我对她的感觉也不错,以后可以多多来往。 我盘算着这件事情,打开了我房间的房门,没看路,一头撞进一人怀里。 “夫人,吃饱没有啊?”他玩着我耳边的鬓发,懒懒道。 “吃、吃饱了……”我下意识的作答,然后便是一阵天翻地覆。 他把我压在了床上,咬着我的耳朵:“为夫我可是还没有饱呢……” “喂!”我用力推开他,“我还没洗澡呢!” 今天晚上又是丧尸又是蛊虫的,我不仅沾了满身灰还弄了浑身都是血迹,身上脏兮兮的,我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他滚床单…… 况且,我还记着仇呢! 刚才是谁训了我一通结果等我求助他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他没有错,可心里还是一阵无端地委屈。 最后还是肚子里这个小怪胎帮上了我的忙…… “妈妈!”我正想着这个小怪胎,它就在我的脑海里发出了声音,“饿!” 我瞬间一个激灵。 这孩子,该不会要她娘半夜去给它找鬼吃吧! 第九十六章 命局空茫 “怎么了?”萧禹行看向我。 “它……饿了……”我指了指肚皮,推开他坐了起来。 “这个小崽子……”萧禹行神情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肚皮。 我很明显地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瑟缩了一下。 “喂!”我瞪萧禹行一眼,“你别欺负它!” 他蹲下来,对我肚子里的孩子道:“你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啊……” 他双眸眯起,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威胁。 “胃口大怎么了,”我下意识地护着孩子,“吃得多才能长得好!” “它现在多大?”萧禹行问我。 “两个半月……” “它仅仅两个半月就要吞下那么多能量,还有七个月,你要怎么去养它?” “我……我……”我被萧禹行问住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还仅仅是哺乳期,”萧禹行缓缓道,“它的婴儿期、幼儿期、成年期……又该吞下多少东西?” “可……可它吞下的都是恶鬼啊,恶鬼被消灭了难道不好吗?” 萧禹行反问我:“你能保证它最后不会变成最恶的那一个吗?” ……不能保证。 “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我强词夺理,“至少它现在没有作恶!” 说出这些话的我,心中其实也在发虚。 如果这个孩子将来成为了罪恶滔天的恶魔,我岂不是亲手将一个恶魔给养成了出来? “花瑶夏,”萧禹行叹了口气,叫我名字,“你要知道,当它开始作恶之时,一切都会来不及了。” 我听得心底直冒冷汗,手脚冰凉。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我抓住他的手,“比如你算一卦,测一测它的未来!” “我推演过,”萧禹行道,“却只算出它命局空茫。空茫之人,或是不存在于世上,便是不该存在于世上。”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所以……我希望你,打掉它。” 我嘴唇抖了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把双手放在肚皮上,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我曾经想过我和萧禹行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萧禹行一样十分强大,然而现在,我只希望它能够平庸一点,再平庸一点。 可是……天才的光芒,是不会被掩盖住的。 这几次历经险境,都是孩子在保我平安,如果没有孩子的存在,我早就化作了一抔黄土。 甚至我还差一点因为使用法力过度,损伤了孩子的根基。 作为一个母亲,我不仅没有做到自己保护它的指责,还让它反过来保护我。 而现在,我要把这个保护过我的孩子给打掉? ——花瑶夏,你简直不配为人母! “让我考虑一天……”我哀求着他,“就一天……” 他沉默半晌:“好,我给你一天时间。” “一天之后,无论你接不接受,都必须把它给打掉。” 他薄唇轻启,字字句句都冷漠无情,难受地让我几乎心碎。 一天时间,能让我做些什么? 考虑……我并不想考虑,我只想改变他的想法! 我想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你们上次不是谈过一次了吗?”我不死心地追问他,“为什么现在不能够再谈一次?” 萧禹行冷笑:“上一次,它告诉我它只是暂时的饿了,可现在,你也看到了,它的胃口是养不足的!” 像是抗议一般,孩子在我腹中踢了一脚。 紧接着,它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妈妈!他,坏!” 我简直快疯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像是天生的仇家一般,都看彼此不顺眼,其中一个还想要完全灭杀掉对方…… 这让我夹在中间,实在是两难。 “如果我变得足够强呢?”我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问他,“如果我能变得比孩子更强,保证我时刻都能压制住它,你会让它留下来吗?” “花瑶夏,你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它身后,”萧禹行沉声道,“就像我不可能永远跟在你身边一样。” “它太过于不稳定,用你们凡间的话来说,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爆炸。而你并没有能力能够时时刻刻地把控着它。” “花瑶夏,”他说,“同时,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因为它而陷入危险。” 我抬头看着他,双目含泪。 萧禹行的情绪向来内敛,这应当是他表明的最为真切的一次。 我终于不用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山河天下,冥府人间,他的考虑之中,终于有了我的影子。 然而……我却宁愿他能够狠心一点,让我的心不再被他所打动。 我洗净一身风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明明被萧禹行搂在了怀中,却感觉与他,隔着两个世界。 第九十七章 孩子去留 我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内心都在煎熬着考虑如何处理腹中的孩子。 孩子没有再与我交流,萧禹行也没有。 他们像是不约而同一般,齐齐留给我一个思考的空间——在这种时候,倒是显现出他们血脉相连的特性来。 第二天早上,萧禹行走了,而我还瘫坐在床上,煎熬了一夜,静静地看着窗外。 最终,我决定问一问腹中的孩子。 尽管它才两个半月,我却觉得应当把它当做一个平等的大人来看待,它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 “宝宝,”我问孩子,“你想留下来吗?” “不!”我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回答。 “为什么?” “妈妈……不哭……” 它这句话一出口,我的心就软成了一片。 为了不让我哭泣纠结,这个孩子竟然宁愿让萧禹行打掉它! 这反倒使我更加煎熬:孩子如此听话,我怎么能……我怎么能! 我一头乱麻,自己也理不出什么思绪,决定出去找人求助。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柔。 …… 我走到谢柔房间门口的时候,谢柔正在喂黎曜吃东西 “小花?”她眼里满是柔情蜜意,“你怎么了?” 黎曜看到我站在门边,冲我笑笑:“听说昨天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我勉强回了个笑,然后拉着谢柔走出房间:“小柔,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我把孩子的事情全数倒出,谢柔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小花,我也不想你受到伤害。” “虽然你能够救黎曜也是因为孩子的功劳,可你受了多少苦我也看在心里。”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像萧禹行所说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会有这么大的一个祸患……我也觉得,早点除掉为妙。” 我目光闪烁着,没想到谢柔在这件事情上与萧禹行居然是相同的立场。 我以为不论怎么样,至少谢柔都会与我在同一个战线,可谢柔她…… 我接受不了,转身就走,谢柔没有挽留我,而是在我身后大喊:“小花,你不要老为别人考虑!你要自私一点,顾及一下你自己!” 自私? 我笑着笑着就流泪了,我若是自私,才不会去管那天下人呢! 这天下被我的孩子弄得什么样,与我何干? 我满脸是泪地走出谢柔房间,正好看到宗溪从厨房里走出来。 “表妹,”他低头摆弄着锅里的东西,“我熬了粥,你快过来喝一碗……” “咦……表妹?”他久久没有听到我的回应,抬起头来看我,“你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他们都欺负我!”我像是找到了家长告状的小学生,抽抽噎噎把事情的原委都讲了一遍。 “表哥……”我满怀期盼地看着他,“你说,这个孩子,我要怎么办?” “小花,”宗溪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我也觉得,你该把这个孩子打掉。”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最后一根弦也断掉了。 “修道之人最是讲究功德与业障,若这孩子日后没长歪也罢,可它万一长歪了,入魔了,这业障自然是悉数归到将它保下来的你身上……” “我不想听……”我下意识地屏蔽掉了宗溪后面的话,“表哥我不想听了……你让我出去走走……” “不行!”宗溪立刻温柔地制止了我,“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我怕放你出去你会出事。” “可是……” 我想要说服宗溪,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你先坐下来,好好静静,我们慢慢想办法,好不好?”宗溪安抚着我。 “我静了一晚上了!”我有些烦躁,“而且萧禹行根本没有留下时间给我!今天晚上,他就要问题的答案!” “嗡嗡嗡……” 我的手机震动了,我一看来电人,是宋静瑶。 昨晚我和她交换了手机号,她说要来找我玩,没想到现在就来电话了,还来得这么巧。 我迫不及待地接了电话,对她道:“静瑶,你能不能过来接我出去散散心?我表哥不放心我……” “好呀!”宋静瑶爽快地答应了,“我正要来找你呢!” “我带你去吃饭!”宋静瑶兴致勃勃地对我说,“我今天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西餐厅。天知道我以前有多不爱吃这玩意,觉得又是刀又是叉的,麻烦死了。但是这一家的牛排真是一绝……” 宋静瑶说着还吸溜了一下口水,我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她的欢呼与雀跃。 我难得被她感染了,今天第一次笑了出来:“真的这么好吃?” “特别——特别——好吃!”宋静瑶对我打着包票,“你跟我去吃嘛!有多少吃多少,都算我的!不好吃你揍我!” “好,你快过来接我。” 我挂了电话,对宗溪晃晃手机:“有人来接我,这回你放心了吧。” 宗溪无奈地看着我:“那你出门走走吧……我还要照顾师尊,不能陪你出去,师尊他已经一天没醒了,也不知道这次恢复过来需要多久……” “即使有人陪着你,我也还是有点不放心,”宗溪依然絮絮叨叨的,“你就是个惹祸的体质,走到哪哪就出事,还没多少自保的能力,每次都要靠别人来救。你这次出门,手机一定要开机,有什么事情找我们求救……” “嘀嘀——” 宗溪还在啰嗦着,宋静瑶的车就已经开到门口了,朝我摁响了喇叭。 “我知道了表哥!”我朝他挥挥手,跑向宋静瑶。 第九十八章 逆天改命 宋静瑶今天开了一辆蓝色的骚包跑车来接我,身穿西装还带着墨镜,简直像是哪家花心公子哥出来游街。 “小妞,跟爷走吧!”她下车来给我打开车门,十分绅士地邀请我上车。 宋静瑶为人单纯,在遇到谢柔时,我以为谢柔已经是世界上脑回路最简单的生物了,在遇到宋静瑶之后,我才发现,居然有人能在这项天赋上倍杀于谢柔。 她是彻彻底底的直肠子,心中不留一点心思的那种,和她说起话来很舒服,就是除了刚认识,有些话我不敢敞开说之外,我的心情缓解了许多,还被她逗笑了几次。 很快,我们就跨越了半个城区,到达了宋静瑶说的那个西餐厅。 西餐厅环境优雅,装潢高端,一看就是一个非常有格调的地方。 宋静瑶积极地推荐我:“这个牛排真是一绝,还有他家的意面……” 我兴趣缺缺,勉力笑笑:“我吃什么都行,你看着点吧……” “我看你今天好像一直不太开心,”她有话就直说出来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如果是缺钱尽管和我说,我这个人别的都缺,就是不缺钱。” 如果真是钱的事情就好了…… 我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完全告诉给一个刚认识一天的朋友。 最终,我还是只说了一半:“如果我有个朋友怀孕了,而怀孕对她的身体有害,她的丈夫要求她打掉这个孩子,她却十分想留下这个孩子,你会怎么劝她?” “让她遵从内心,”宋静瑶答得不假思索,“不要做让自己会后悔的事情。” 遵从内心…… 我苦笑。 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哪有那么简单。 这不仅仅是关系到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两界的事情…… “你怀孕了?他还想让你打掉?”我又陷入愁思之中,突然,一个冷硬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我回过头去,竟然是黎昀! 他不知在我们身后听了多久! “你嫁的男人就这么无用,连个孩子都养不起?”他似乎十分愤怒,“他知不知道,打掉一个孩子对于女人来说,多伤身体!” 他抓住我的手,似乎马上就想带我离开,我挣脱开他:“你冷静一点……” “你为什么宁愿跟着那个让你打胎的男人也不愿意跟着我?”黎昀有些激动,“那种人渣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你知道的不是事情全部的真相,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我也怒了,“我和他之间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别吵了别吵了……” 宋静瑶强行拉开我们两个,一脸防备地看着黎昀:“你这个男人有没有点公德心?在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还抖露别人的私事……” “两位女士,”侍者在这个时候端着牛排上桌,“请用餐。” 宋静瑶拉着我坐下:“小花,来,吃东西,别理他。” “你若是实在有困难,我可以帮你解决……” 黎昀仍不死心,我却冷脸回据了他:“黎先生,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 黎昀站在我身边,冷冷地看我一眼,拂袖离去。 …… 今天一天真是糟糕透了! 吃完饭后,我心中说不上来的烦闷,一个人在公园游荡。 这个时间公园里大部分都是陪着小孩出来玩的家长,和两两一起散步的老人,夕阳的光影打在他们身上,让人有种静谧而温暖的感觉。 而我站在这喧闹的人群中,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我走着走着,忽然看到路边有个老头在摆摊算命。 他的摊位简陋极了,连块破布都没有,只拿根粉笔在地上写了“算命”二字,其他什么都没有,看起来颇为寒酸。 尽管公园的人流量大,但他这个摊位前却无人驻足,他旁边的几个摊位,卖玩具的、卖零食的、卖小饰品的,生意都要比他 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蹲在了他的摊位面前。 尽管简陋,但地上那“算命”二字却是说不出的灵秀飘逸, “你好姑娘,你要算什么?”那老头开口,嗓音呕哑嘲哳,实在是难听极了,我被吓了一跳。 想来之前不是没有像我一样好奇的人,但都被这老头难听的嗓音给吓走了。 我顿了顿,对他道:“我想算一算我肚子里的孩子。” 他点点头,掐指如飞,迅速对我道:“这个孩子,是一个空茫之相。” 又是空茫…… 我莫名有些愤怒,难道这既定的命运就改不了了吗? “谢谢,”我站起身来,淡淡道,“需要付多少钱?” “不收钱。”他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这个老头的脸一点都不吓人,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慈祥。 “姑娘,你确定要走吗?”他又问我。 我点点头:“空茫之相不可逆天改命,既然于结局无用,我留下来又做什么?” 他笑眯眯看着我:“谁说空茫之相不能逆天改命的?” 第九十九章 元始天尊 “什么意思?”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有办法逆天改命?” “不敢当不敢当,”他从袖中掏出一锦囊,“姑娘只需把此物给有缘人看,他见此物,必定能改变决定。” 他把锦囊交给我之后,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若不是锦囊还在我手中,我几乎要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我的一场幻觉。 我想要拆开锦囊,又忍住了。 他刚才让我把锦囊交给有缘人…… 有缘人? 我想,难道是萧禹行? 也就只有萧禹行,改变决定之后才能改变孩子的命运。 我怀揣着锦囊走回了家,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宗溪精心准备的晚饭之后,回到了房间内,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萧禹行回来。 就在我快要倚靠着床头睡着的时候,一个眨眼,萧禹行忽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你身上有什么上界之物?”萧禹行一见到我,先是皱眉,然后问了我这个问题。 我还沉浸在就要打掉孩子的紧张之中,脑子有些懵:“上界之物?没有啊……” 我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身上有这个的存在,想要站起身来寻找,萧禹行把我摁住。 “不用找了,”萧禹行从我怀中拿出那个锦囊,“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我老老实实交代了:“公园里一个老头给的。” “他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 我努力回想起刚才见到的他的样貌,但是怎么都会想不起来了,只能想起来他的声音特别难听。 我将遇到一个摆摊老头的事情如实告诉了他。 “声音难听?”萧禹行笑了,“他摆摊是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在地上写算命二字?” “对!”我点点头。 “你这是遇到元始天尊了。” “元始天尊?”我睁大了眼睛。 即使是孤陋寡闻如我,也知道元始天尊的名号。 难怪他说他能够逆天改命! 元始天尊……三界至强者,确实能够做到! 我心里开始激动起来:是不是遇到了元始天尊,这件事情就能够彻底解决? “你倒是好运,天尊飞升上界之后行踪缥缈,我也只是听说过他偶尔会回到凡间的传闻,还从未见过他,”萧禹行将锦囊拆开,“让我看看他给你留了些什么……” “嗖——” 锦囊打开的一瞬间,一道白光飞快地钻进了我的身体里。 “啊!”我有些不安,“这是什么!” 萧禹行安抚着我:“你莫要慌张。” 他探了探我的脉,然后对我道:“你的身体里面……多出了一道元始天尊留下的清气。” “清气?”我双眸一亮,“你是说,天尊给我留下了一道清气?” 之前萧禹行告诉我,我的孩子吸收了邪气,那么我吐纳清气,两相平衡,就能够把孩子给保下来。 但是由于孩子吸纳的是杭一的邪气,而杭一是当初元始天尊割舍掉的邪念化身,所以非一般的清气能够使之平衡,只有元始天尊的才可行。 之前他说元始天尊缥缈无所踪…… 而现在,元始天尊不仅出现了,还赠予了我一道清气! 我紧紧抓住萧禹行的手:“这是不是代表着,我的孩子能够救下来了?” “你别急,”萧禹行依然神色淡淡,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来他对此也很迫切,“你让我探查一下你体内的状况。” 我放松身体,任他释放出一道法力在我身体里游走。 我的身体本就是经他改造,右边的锁骨上还有着他留下的那朵莲花,他的法力一进入我身体里竟然让我有种游鱼归水的畅快感,还激起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 他的法力进入我的身体里,竟然让我有种他的某处进入我身体里的感觉…… 我一个哆嗦,感觉自己浑身都软成了一滩泥。 他的法力很快又离开了我的身体,那种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空虚。我忍住这欲望开口问他:“孩子怎么样?” 萧禹行笑着对我道:“你……自己看看。” 我运转了一个周天,自然而然地发动了内视,然后我看到,被金色光芒包裹着的我的子宫,现在变成了太极鱼阴阳运转的情形! 金色为先前的法力,白色为元始天尊赠予的那一道清气,二者相依相生,金色每增一分,白色便增加一分。 就连我的丹田,也是这样阴阳生生不息的状态! 我欣喜地对萧禹行道:“以后你是不是再也不用担心孩子会出问题了?” “是,”萧禹行道,“以后我再也不会逼你做决定了。天尊留下的清气并非死气,而是活气。不会用完之后就被消耗掉,而是始终能够与你体内的邪气、浊气达到阴阳平衡的状态,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孩子达到了这样的平衡,我便不用担心它日后会为祸三界了。” “太好了!”我十分激动,在脑内与孩子沟通,“宝宝?宝宝你听到没有!你保住了!” ——但是我并没有听到回音。 “孩子怎么不理我了?”一惊一乍的我面色又变得惶恐。 萧禹行安抚着我:“它上次吞了那女鬼都沉睡了许久,这一回吸收的可是元始天尊的清气,抵得上那一千只女鬼,可不得好好消化一下么。” 一千只女鬼?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么强? “可我上回吸收了那女鬼都感觉经脉扩张,痛得死去活来,”我问,“怎么这一次吸收了元始天尊的清气,反而没有反应?” 萧禹行道:“浊气霸道,清气温和。元始天尊赠予的清气,并不会在一个瞬间就改造你的身体,它会悄无声息地在你体内运转,而后等你察觉到时,你的身体已经与以往相比高出一层境界了。” “哇……”我情不自禁地感叹着,“上回吞了一只女鬼,师祖都说我的实力在同辈之中相当出众了,现在我吞了一千只……啊不是,一道元始天尊的清气……” 我闪着星星眼问他:“那我岂不是打遍凡间无敌手了?” 萧禹行摇摇头:“你体内的清气滋养身体,本身却并无什么攻击力。天尊他飞升上界已久,不会干扰人间平衡。浊气是箭,清气是弓,你现在,不过是勤养弓箭罢了。然而出手的速度、射箭的准头,都还差得远。若以这样的实力去对战,即便你的弓再强大,箭再多,每支箭都落空,迟早也会被对方给耗死。” “哦……”我点点头,却并没有多失落。 成年人举起巨斧才能伤人,小孩举起巨斧只能伤己。 凭空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对现在的我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保持现在的状态,也挺好。 只不过对于法术和修行方面,我还要多多努力。 想到这里,我抱着萧禹行的手臂撒娇:“你上次教我的法术我都滚瓜烂熟了,你该教我新的东西了吧~” “好,教。”萧禹行的眸色渐深。 “只不过在教之前,为夫要先收一点学费……” 他吻住我的双唇,双手不安分地探进了我的衣服里。 我嘤咛一声,刚才的那股空虚又被他勾了上来,便在他掌下化作了一滩春水,任由他撩拨了…… 第一百章 悍将七杀 第二天我又是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的,又一次错过了上课的时间。 谢柔来叫我吃饭的时候,我捂着枕头哀叹:“这才刚开学,我就把课旷得差不多了,出勤率低到可怕,期末看来是别想着能过了。” “你还想着上课呢?”她偷笑,“你真是勤学上进的好~学~生~呢!” 我面色微红。 若不是我知道昨晚萧禹行昨晚设下了隔音结界,我还以为昨晚我和他在床上调情的话全都让谢柔给听了去。 昨晚,萧禹行可是一边折腾着我,一边还要教我术法。 他还威胁我,如果我忘了以后就再也不教我了。 开什么玩笑? 如果学不会他就一直吊着我不让我泄出来,这种教学方式怎么能忘?简直是永世难忘好吗! “呦呦呦,”谢柔立马抓住了我的小辫子,“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脸红了?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脸红心跳的事情?” “咳咳,”我咳嗽两声,把话题从我身上转移过去,“你这两天和黎曜相处的怎么样?” 嘿,果然,这效果立竿见影,谢柔的脸也顿时红了。 “就、就那样呗……” 谢柔难得扭捏一回,我乘胜追击也调侃着她:“他这还在重病之中养病呢,你就下手把他给榨干了?你这也太饥渴了!” “夏!瑶!花!”谢柔还是习惯于叫我原来的名字,她生气的时候就叫,还有她特别没底气的时候,“你怎么学坏了,嗯?是不是跟着那个宋静瑶学的?” 宋静瑶? 我一头雾水,关她什么事? “我就知道……我们家小花花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谢柔一转眼就哭诉起来,“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喂喂喂,”我满头黑线,“到底是谁先重色轻友的啊!” 要不是谢柔一心扑在黎曜身上,在孩子的事情上观点又和我相悖,我能出去找宋静瑶散心? 谢柔一秒收了眼泪:“嘻嘻,我家小花这么大方,肯定是不会和我计较的啦!” 我默默翻个白眼,把这个话题跳过去了。 谢柔没做过的事情肯定会大声嚷嚷以证清白,然而她这么扯东扯西的……肯定是因为被我说中了。 黎曜伤成那样他们也能干柴烈火燃起来……看来真的是旧情难忘啊。 “小花,”谢柔忽然想起什么,问我,“我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孩子的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 我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大致和她说了一遍,得到她一个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元始天尊诶!”谢柔兴奋又激动,“你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遇到元始天尊啊!不仅遇到了,还得到了对方的一个锦囊!小花,你你你……你简直是锦鲤转世啊!” “来来来让我蹭蹭,”谢柔一脸迷醉,“让我蹭蹭你的福气,蹭蹭元始天尊的法力,嗯……让黎曜快点好起来!” 噗。 我有点好笑。 这个女人,三句话不离黎曜。 但我转念一想,当初我不也是三句话不离萧禹行么,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她? 我们两人嘻嘻哈哈,就把昨天的不愉快立刻给忘了一干二净。 我们勾结搭背走到客厅,想要吃饭的时候,忽然发现,客厅里面,多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夫人好,我是七杀。楚江王大人把我调动过来做您的护卫。” 面前的人,哦,不能说是人,因为她现在是鬼魂的形态,给我行了一个古老的军礼。 她身穿铠甲,手拿红缨枪,人高马大,让我必须抬头才能够看清楚她的脸。 她的脸也不像秋黛一样,带着一股小家碧玉的娇柔,而是十分英气硬朗,还能够看出来经过了战场历练的那种肃杀之意。 “不、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我受宠若惊地把她扶起来,谢柔撇撇嘴,想说什么,但是又止住了。 她规规矩矩地站起来,不像是秋黛一样面上正经表面不屑的那种规矩,而是非常标准的军姿,站立得十分挺拔。 “你、你要吃点什么吗?” 我想起秋黛特别爱吃人间的食物,不知道这位七杀是和秋黛有着一样的爱好。 “不用了,夫人。” 她眼神都不带斜视的,依旧站得挺立:“我不需要进食。” 谢柔带着敌意地接了一句:“那为什么当初秋黛吃了我那么多东西?” “秋黛情况特殊,”七杀道,“秋黛当初是饿死的。” 谢柔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呦,”师祖被宗溪扶着从房间走出来,“来了位新客人?” 七杀微微颔首,算是与师祖打过招呼了,竟是连话都不愿意和师祖说一句。 我想起当初我和谢柔被那道士困住,秋黛还解决不了需要过来请师祖帮我们,而现在这个七杀,却似乎对师祖有些不屑一顾。 我心中一沉:左心眉这个手下,看起来没什么坏心思,但也让人……难以招架。 有个七杀立在我身后,手中还拿着红缨枪,一餐饭吃下来,众人都仿佛跟上刑似的,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像往常那样吃吃喝喝聊聊天了。 吃完饭之后,众人很快做鸟兽散。 我拉住宗溪:“表哥,你送我去学校吧。” 宗溪点点头,有些无奈地瞥了一眼跟在我身后的七杀:“她也要跟着你去学校么?” “当然,”七杀面无表情道,“保护夫人是我的责任。” 宗溪额角跳了跳:“行吧,上车。” 于是宗溪开车,我和七杀全程在后座沉默着,她那把红缨枪不知被她收到了什么地方,从她手中消失不见了。 我对此挺好奇,想问问是不是什么收纳的法宝。 可一看到七杀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就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配了这么个护卫在身边,真是让我压力贼大。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到了学校,我开门下车,正要跟宗溪说再见,一个声音叫住了我:“学妹!” 我回头一看,是报名时那个说我丑八怪的学生会会长。 他殷勤地跑过来:“好久不见你啊,最近都没看到你出现在学校。” “嗯,”我敷衍地点点头,然后对宗溪道,“你先走吧。” “这位是……”学生会会长先是扫了一眼宗溪开的车,然后用一种略带敌意的目光看着他。 “我是她表哥。”我还没开口,宗溪就自我介绍了。 我有些懊恼,给了宗溪一个眼神:你就不能假装是我男朋友? 宗溪回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怕被你家那位给打死。 ……行吧。 我想起萧禹行那醋劲,之前还让我不准和宗溪走得太近。如果真被萧禹行知道了我让宗溪冒充我男友的事情,没准我就要准备准备给宗溪收尸了。 “呦,表哥呀,”学生会会长听到他的身份之后变脸极快,“你好你好,我是张楚,是s大学生会会长,这不看到学妹太久没有出现,过来关心同学了么!” 宗溪高冷地点点头:“那我表妹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张楚满面油光:“应该的应该的。” “不知道表哥最近有没有时间?”张楚对宗溪套着近乎,“我想请表哥吃顿饭……” “不用了,学长,”我拒绝了他,“我和表哥都回家吃饭,我们回去晚了家里长辈要担心的。” 宗溪总害怕我肚子的孩子营养跟不上,原本他们还会偶尔点个外卖,在我和谢柔来了之后,每餐都是宗溪亲自下厨。 天知道我肚子里这个“鬼胎”需要什么营养…… 它吃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可是从来没对宗溪做出的大餐有过半点兴趣。 张楚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哈……哈……”能做到学生会会长的不愧是脸皮厚之人,他不动声色地把手又收了回去。 “那不知两位有没有时间看电影?”他咬咬牙,拿出了最杀手锏的绝招,“我这里还有两张方雪君来路演的电影票,这个票可是一票难求啊,就算是我手里也只有五张呢。” 方雪君…… 我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第一百零一章 勇者懦夫 我和宗溪对视一眼,目光凝重。 宗溪示意我别说话,由他来套话。 于是他对张楚道:“看电影我知道,这路演是什么?” “嗨,路演啊,”张楚得到了在宗溪面前表现的机会,拼命卖弄,“那就是明星宣传电影的一种手段,在电影结束之后,明星会出场与粉丝互动。这个方雪君现在可是当红的一线明星,这次新电影上映,她能来s大,她的粉丝都疯了!” “她很红?” “当然,”张楚道,“她自从上一次的剧组出事之后,演技不知怎么就突飞猛进了,吸引了一大批粉丝,据说还是这一届影后的热门人选……” 演技突飞猛进? 方雪君一个纸片人,怎么可能? 张楚还在滔滔不绝地细数着方雪君的优点,宗溪小声对我道:“八成是魅术。” 我瞬间了然,果然她的走红是有蹊跷的。 “这一次的路演,据说有个特别的活动,”张楚说得high了,情不自禁把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也说出来了,“别人都不知道,但是这次活动需要我们学生会协助,所以我也知道了一点内幕消息……” 张楚满面潮红:“据说这方雪君,要在所有观影的观众里面,选出一个人做她的一日男友……” 一日男友? 这又是什么花头? “所以,表哥你要不要来?”张楚朝着宗溪挤眉弄眼,“虽然那方雪君没有瑶花妹妹美,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啊……” “好啊,”宗溪坦然接受了张楚赠送的电影票,“那便多谢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宗溪应下了邀请,我反倒看到七杀的眼神亮了亮。 “嘿嘿,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宗溪又拉着张楚寒暄了一会儿,我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远,躲开了张楚的纠缠。 七杀见我这样十分不解:“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间男子,夫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七杀这样的不通人情世故的……鬼解释现在这种局面,只好敷衍着她:“这当中……缘由复杂。” 七杀没有多问,我默默松了口气。 直到我坐到了教室里,给宗溪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宗溪我已经到了,宗溪才结束了与张楚的闲聊,并和我吐槽:“这个人实在是太会顺杆往上爬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他都差点自称是我妹夫了。你在学校当中可要小心一点,万一他做过了界被萧禹行知道了,他的小命可就没了。” 我无奈笑了笑,收起了手机。 这节课正巧又是梁玺的课,自己师伯的课,我自然是不敢走神,老老实实地听了一节课。 不过在这上课的过程中,我感觉梁玺的状态有点奇怪。 脚步虚浮、中气不足,一点都不像是修行多年的道家之人,而像是那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富二代。 我回想起来我这几天也很少见他,哪怕黎家的宴会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师祖还受了伤,都没有见他这个徒弟出现过,师祖和宗溪似乎也没怎么提起过他…… 他这几天在忙什么? 下课之后,我正想上前去追问,梁玺就已脚步匆匆离开了教室,转眼就消失不见。 我只好作罢,心想:回去再问师祖他们。 …… 放学后宗溪又来接我,我顺便问起了这事。 宗溪面露难色:“表妹,师父说这件事情不能让你知道。” “哦……”我老老实实没有再追问,心中却好奇死了。 不能告诉我? 那谢柔知不知道? 怎么说他们也是同出一门,从谢柔嘴里也许能够撬出什么。 “梁玺?” 没想到我一问谢柔,谢柔满脸警惕,“你问他干什么?” 反应这么大……? 我有些莫名其妙:“就今天看到他上课的时候表现有点奇怪,又很久没见他,顺便问一下……怎么,这都不能问吗?”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发现了……” 谢柔小声嘟囔一声,以为我没听见,其实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梁玺师兄没什么事啦,”谢柔一脸假笑,“你上一天课了也累了吧,走,我们去吃饭,黎曜刚才也说饿了……” 谢柔先是生硬地转移话题,然后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到了黎曜的身上,开始了她甜甜蜜蜜秀恩爱的日常,然而越是掩饰,就越是欲盖弥彰。 怀疑的种子在我心中生根发芽:他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或许是害怕我又问这个问题,众人各怀心思,场面比往常尴尬许多。 宗溪出面打着圆场:“今天我收到两张方雪君新电影路演的电影票,你们说我去不去?” 我们还没开口,七杀就耿直道:“你收下这战书,不就代表着你应战了么?” ……原来她以为宗溪收下电影票是应战。 难怪她当时眼神都兴奋了一瞬。 宗溪无奈解释:“那不过是凡人之间的一种社交手段,与应战无关。” 七杀撇撇嘴:“不战而退,孬种。” 七杀这话说得实在有些过火,连我听了都有些生气,宗溪却还是那副使人如沐春风的表情:“既然这不是战书,又何来不战而退之说?” 七杀道:“不是战书,你们面前也有强敌。那甚么方雪君我没有听说过,但见你们谈之色变的模样,想来不是个好对付的。你在这强敌面前退缩,不也是孬种?” “谁说我是退缩?”宗溪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但他的话风中隐隐有股凌厉的气场,“有勇无谋是为莽夫,莽夫是不退,可莽夫也未必能战胜强敌。你有勇不代表你能胜,我无勇不代表我会输。” 七杀嗤笑:“所谓谋略不过是弱者用以麻痹自我的罢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谋略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够了!”我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打断七杀,“是勇者是懦夫,到时便可知晓。在事情尚未发生之前,你不要擅自对他人下断言。” 七杀扭过头去,宗溪也扭过头去,我头疼地扶额:这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局面啊。 第一百零二章 紫气东来 晚上萧禹行没有回来。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情,但是这几天习惯了他在身边过后,总有些淡淡的失落。 谢柔他们隐藏着的关于梁玺的秘密,方雪君的事情,七杀和宗溪的争执,都沉沉地压在我心底,想得我脑袋纠成一团。 不过却意外地没有失眠,反而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居然没做什么梦,只隐约能够感受到体内清气与邪气相互运转,形成一幅太极图的模样,竟然奇异地让我不安躁动的心也安稳了下来。 神清气爽睁眼过后,正好是黎明。 天边的第一丝光通过云层透出来,转眼间就倾泻满了整个大地。 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却已布满了橙红的云霞。 待到太阳一跃而出的时候,一缕微薄的紫气悄然被我体内运转的太极图吸进了身体里。 那抹紫气微弱又磅礴,旭日初升时那一丝炙热、强盛悉数都融化进了运转的太极图里,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复而运转,俨然促成了一个小宇宙。 我头一次吸收这日出之时的紫气,打坐一坐就是许久。 待到我完全将这紫气消化过后,太阳早已高悬在我头顶,我一看手机,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我从床上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黏腻难忍,还隐隐有些恶臭。 我立马冲进卫生间去洗了个战斗澡——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把那一身污垢冲洗干净之后,我感觉自己的皮肤又细嫩了许多。 在我收拾干净走出房门之后,谢柔第一个看到我,夸张道:“小花,你怎么又变美了!” “哇你这皮肤……”谢柔羡慕得快要流口水,“你是个从来不用护肤品的人啊!我想把我重金买的面膜给你用你都不用!结果到头来你的皮肤状态居然比我还要好!世界不公啊!世界不公!” 谢柔捶胸顿足,黎曜给她碗里加了根油条:“乖,先吃东西。” 谢柔立马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在黎曜的安抚下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啧啧,有情饮水饱啊。 我也坐下,将刚才吸收了一抹紫气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换来谢柔一通羡慕嫉妒恨。 我无奈,只好转移话题,询问着谢柔:“他的身体能够出门了?” 黎曜之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以为他休养就要一些时日,没想到他现在就能够出现在餐桌上,行动与常人无异——这恢复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他当然能恢复,”宗溪扶着师祖慢悠悠地走过来坐下,“你给他扑杀那只蛊虫的时候不就知道么,他的身体里有一枚弹片。” 我回想起那晚惨烈的情况,关于这件事的疑问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师祖,您当初给他治疗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做?” 为什么会把弹片留在黎曜的身体里,让他变成一个半边身体活半边身体死的活死人? 师祖饮了口茶,叹道:“既然你们几个小辈都在这里,老夫我也就不瞒你们了。” “曜小子身上的弹片是为了我寻某样法物生受的,这是我种下的因果。我让他遭遇此劫数,必定是要保住他性命的。当时情况凶险,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没想到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反倒因此又救了他一条命。若是那晚他中蛊时体内没有这弹片,早已当场身亡了。” 谢柔听了不寒而栗,紧紧抱住了黎曜的手臂,黎曜倒还是那种淡淡的模样,他笑了笑,安抚了一下谢柔,然后起身对我鞠了一躬。 “当初让你离开谢柔身边,是因为我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凶险,”黎曜道,“我自己就亲身遭遇了这些,不想让小柔跟我落到同样的境地。” “然而后来我发现这类事情是躲不开的,小柔她天生就与之紧密联系在一起,我没有办法让她离开险境,只得让她在险境中自保。于是我便去求了宗大师,让他兑现当初那个诺言。当初,他曾承诺,我取那物,他便应我一事。” “于是我便收了小柔为徒,”师祖接着他的话说道,“但没想到收徒之后就遇到了那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教她……今天我看小柔休养得也差不多了,可以学着修行了。” “真的吗师父?”谢柔对这件事十分向往,“我可以开始学了?” “宗大师……”黎曜微微皱眉,“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不慌,不慌,”师祖撸了撸胡须,“我们入门,都是从背书开始的!” 师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本半个大拇指厚的书:“来,小柔,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噗!”我看着谢柔转瞬间黑下去的脸色,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师祖横我一眼,“你也要背!” “我?”我有些讶异,“我学的功法,不是与您的功法不互通么?” 我曾经问过萧禹行,我能不能跟着师祖学功法。但是萧禹行告诉我,人间的功法与他所传授的功法有些区别,若是没有练好,很容易就走火入魔。 他说他没有时间来教我,会找一个能教我的过来。 只不过我等来了七杀,却没等来我的教书先生。 “功法不互通,这些基本的口诀还是互通的,”师祖一脸可惜的模样,“你的天资,居然比你父亲的天资还要高出许多,实在是难得。但你手握金库而不知如何打开,肆意挥霍浪费,实在让老夫看着心痛啊。就说你今早吸收的那抹紫气,你不过是消化了其一半,若是基础打得好一些,懂一些修炼的常识,洗精伐髓绝不止现在这个效果。” “洗……精伐髓?”我没想到这样的词汇会出现在我身上,“洗精伐髓这么容易?” 平常人要经历洗精伐髓,不都是要撞上种种机遇,然后痛得死去活来么? 而我就……打了个坐,洗了个澡? “那是你天资好!”师祖恨铁不成钢,“你本就是花家缠情之体,万中无一的体质,对任何事物都能轻易吸收,不论是浊气、还是清气,更别说寻常人难以吸收到的紫气了!你现在就像个大水缸,什么东西都往里倒,然后搅成了一滩浑水!” 我被师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虽然体内的清气与浊气分成了两尾阴阳鱼在游动,但我能够感觉到,阴阳之间并不是十分泾渭分明,二者交杂在一起,当中有些混沌。 可能确实如师祖所言,我浪费了好的天资吧…… 我勤勤恳恳地翻阅起了师祖留下的书籍,不知不觉看得入迷起来。 直到我听到七杀恭敬地喊了一声:“恭迎秦广王大人。” 我抬起头来,看到秦广王景逸笑眯眯地出现在我面前:“夫人好。呦,在看书呢。《云笈七签》……不错。” “你好……” 生客造访,我下意识地觉得没有好事:“萧禹行他不在这儿……” “我知道尊上不在,”景逸道,“我此番前来,是来找夫人你的。” 第一百零三章 越陷越深 找我? 我有些奇怪:秦广王能找我有什么事情? 像是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景逸抽走了我手中的书:拿书敲了敲我的头:“属下不才,正是尊上给夫人找的教书先生。” 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萧禹行不在,竟然是景逸来教我术法? “你、你不用处理冥界事物么?”在我印象里,萧禹行老是在批改着公文,身为萧禹行的左膀右臂,秦广王应该也会很忙的吗? “尊上说,他不放心别人来教导夫人,”景逸笑眯眯道,“于是便只能让属下来为尊上分忧了。” “不过属下也不能久留,每天只能分出一个时辰来教导夫人,”景逸看我一眼,目光中颇有些警告的意味,“还望夫人能够仔细听我所言,不要浪费你我二人的时间。” “哦……好的。” 我对此没什么意见,萧禹行教也是教,景逸教也是教,都是能让自己实力变强的途径,何必拘泥于某个人? 我点点头,对景逸道:“那我们便开始吧。” 景逸显得有些惊讶,他挑了挑眉:“属下还以为得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夫人。” 我笑笑:“你想多了。” 景逸对我微微躬身:“是属下心胸狭隘了。” 我没有推辞,受了他这一礼。 想来景逸以为我会在他面前拿乔或是摆架子,毕竟学法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平常人应当不愿意吃这个苦。 然而我几经磨难,对于变强的渴望十分强烈,更何况以我过往的经历看来,学法术所受的那点苦,比起被人所折磨击打的苦,还算不上什么。 变强!不再成为别人的拖累! 我双眸湛湛,景逸见状,嘴角噙着一抹笑,似乎更加高看了我一眼。 一个时辰的时光很快过去,景逸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教会了我三个法术,而后离去,和我约定好后日下午再来,让我勤加练习,不要懈怠。 我点点头,实话实说,景逸教得要比萧禹行好。 萧禹行每次教我,都是让我自己去记住捏法决的动作,让我必须十分集中注意力,用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够跟上他。 然而景逸的教法却是十分细致的,会将每一个动作拆解,对我而言,记忆难度便降低了许多。 比起之前萧禹行的训练,景逸的这个训练明显是我能够跟上的,只需要稍加练习就行,不必在之后反复重练。 我起身送别景逸,等我回来之后,发现谢柔在悄咪咪地看我:“小花,刚才那个是谁?嗯?” 我还没回答,七杀就代我答了:“那是秦广王大人。” “哦——”谢柔拖了个长音,“秦广王啊。啧啧,咱小花真有面子,能请到秦广王来做教书先生。” “臭丫头,”师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谢柔身后,敲了她一个爆栗,“你就这么嫌弃你师父?” “没有没有,”谢柔连忙求饶,“师父您自然是天下最好的师父~” 师祖对她拍的马屁十分受用:“这还不错……” 谢柔松了口气,刚以为自己闯过一关,师祖又道:“书背得怎么样了?” “呃……”谢柔一脸心虚,“就看了一遍。” 师祖立刻吹胡子瞪眼:“这么长的时间就看了一遍?” 我暗自腹诽:这么厚的书能完整看完一遍已经很不错了。这才不过过去两个小时而已。 “但是我已经背下来了!”谢柔骄傲挺胸,“师父你随便考!” 背下来了? 我知道谢柔聪明,但从来不知道她能够过目不忘。 显然,师祖也很怀疑她:“背下来了?” “嗯!” 师祖本是不信的,见她那么自信,又开始将信将疑起来:“那我问你,书中第八页写了什么?” 谢柔对答如流,竟是一字不差。 师祖又抽问了几个问题,谢柔回答得依然十分流畅,师祖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不自禁地拍着谢柔的肩膀:“好,好,好!” 师祖连说了三个好字来表达他激动的心情,然后大笑道:“没想到我这小徒儿这么出色!” 师祖眼光热切地看着我们:“你二人都天资聪颖,以后可相互扶持,重现我宗门辉煌……” “夫人不是你们宗门的,”七杀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师祖的话,“夫人并未拜你为师。” “怎么就不是我的人了?”师祖急脾气起来了,和七杀杠上,“她爹可是我门下最得意的大弟子。” “但是他失踪了。”七杀一板一眼地堵回去。 “谁说他失踪了……唔!” 谢柔拼命给师祖使眼色,师祖却还是因为一时激动说漏了嘴。 我听到这话也很激动:“师祖,你是说我父亲他……被找到了?” “咳咳……”师祖转过头去,抬头望天,“今天天气真好……” 我焦急地又看向谢柔,谢柔也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 “你们倒是给我说清楚啊!”我也急了,眼眶都红了,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哭腔。 很难描绘那是什么心情,一直渴望想要拥有的亲人出现在了面前,而你所珍爱的人却千方百计阻挠你们相见…… 明明真相就近在眼前,却怎么都揭不开那一层神秘的面纱…… “师祖、小柔!” “咳,”师祖最终还是不忍,轻抚着我的发顶,“这件事情,是主上不允许我说的。” 主上? 我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那是萧禹行。 虽说萧禹行说自己与师祖已经脱离了从属关系,但是师祖还是按照这个称呼一直叫着他。 我还在怔愣之中,师祖又道:“你若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便亲自问他吧。老夫做不了这个主。” 我眉目低垂下来:见萧禹行……谁知道下一次见到他,会是什么时候。 我从来都抓不住他,只能拼命追逐着他的脚步…… 莫名的愁思让我又开始彷徨起与他的未来,在此时,我腹中的孩子踢了我一脚。 像是打破了某个壁垒,我的脑子又瞬间清醒过来:为什么一定要绕着他转呢? 感情是相互的,我单方面祈求太多只会越陷越深。 豁然开朗之后,我的心情又愉悦起来,坐在书桌前整理着今天的所学。 然而我一打开笔记本,两张电影票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糟了。 我忽然想起来,因为上次七杀的打岔,我和宗溪最终商议的事情没有一个结果。 而明天晚上,就是电影路演的日子! 第一百零四章 电影惊魂 我拿着电影票去找宗溪,宗溪不在。 我正要打电话,谢柔看到我在屋里走来走去,问我:“小花你干什么呢?” 我问谢柔:“你知道表哥去哪了么?” 谢柔摇摇头,问我:“你找他做什么?” “还不是那个方雪君的事情,”我想起那天被七杀搅和的场景,十分无奈,“那天那么一折腾,这电影路演肯定要去的,就是不知道表哥打算怎么应对……” “他不去我去啊,”谢柔兴致勃勃地抽出了我手里的电影票,“免费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喂!”我瞪她一眼,“你有自保能力吗?到时候还不是要我来救你!” “你不是有七杀么……”谢柔小声嘀咕着,“七杀一看战斗力就很强……” “我的职责只是保护夫人。”七杀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我们身边,吓了我们一大跳。 “你这个时候倒是和秋黛一样……”谢柔撇撇嘴,“她当时也说我的生死与她无关。” “秋黛姑娘?”七杀道,“秋黛姑娘说,夫人足够强,不需要她保护。若夫人能够自保,我保护谢柔姑娘也没问题。” “噗!”我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秋黛真的这样说?” 谢柔则开心地抽走我手里的票:“耶!小花,明天咱出门玩呀!” 她达成目的便走了,朝我吐了吐舌头,脱离了我与七杀的“战场”,我一脸怨念地看着她,活脱脱像一个被丈夫抛弃了的怨妇。 “对,夫人,”七杀的眼中闪烁着战意,“听说您很强,属下想向您讨教两招。” 我……很强? 我一脸懵逼:“你听谁说的?” 七杀理所当然道:“秋黛姑娘。” 我恨得牙痒痒:这个秋黛,是想捧杀我啊! 我强颜欢笑:“她……胡说的……” 七杀十分认真:“秋黛姑娘从不信口开河。夫人您若是不愿意与属下对战,直说便是了。” “没有没有……”秋黛替我装了个逼,我跪着也要装完,不然以后这属下我要怎么才使唤得动,“你看这不是明天我们就要去对付方雪君了么,养精蓄锐,养精蓄锐……” “哦,”七杀点点头,“那便改日吧。” 我随便说了几句,打发了七杀,而后虚虚地擦了一下汗:“可算是应付过去了。” 第二天出门前,谢柔十分激动,打了鸡血一样让我帮她看穿着配饰。 “你是去捉鬼,又不是去相亲,这么介意穿着干嘛……” “你懂什么,这叫战袍!”谢柔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又开始摆弄起我来了,“你肚子还不明显吧?” 我摇了摇头。 “那好,姐也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决不能被那个人偶给压过风头!” 我不理解谢柔这奇怪的执着,但还是站在那里仍有她打扮。 不得不承认谢柔的审美水平还是在线的,她把我们两都装点好之后,站在镜子前,我居然都有被这容光摄心夺魄。 她一袭大红色长裙,艳光四射,我一声嫩黄色短裙,俏皮动人。 我和她一起走在路上,还有学生在偷看我们,以为我们也是电影里的女明星。 “糟糕!”谢柔对这一路的目光沾沾自喜,快要进场的时候才想起来,“师兄有票吗?没票他要怎么进去。” 昨日宗溪回来之后我与宗溪说了我和谢柔一同去看电影的事情,宗溪满脸的不赞同:“你们这不是胡闹么?” 宗溪道:“我与你们一同去,师父上一次伤了身体,还需要好好养着。” 我被他训了半天,只得乖乖听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我想了想昨晚的场景,对谢柔道:“表哥说他能通过别的渠道弄到票,让我们不用担心。” 想也知道,宗溪身为宗大师的高徒,肯定因此结识了不少如黎家一般的高门大户,弄张电影票,对他们而言,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跟着谢柔走进了大礼堂里,果然看到宗溪正端正地坐在最前排,几个学校领导满脸堆笑地坐在他身边。 他看到我们走进来,不动声色地瞥我们一眼,我们也装作不认识他,乖乖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电影开场。 很快,主持人和一排明星说了几句话之后开始放映电影。 方雪君站在一排人中间,不是很明亮的暖黄灯光投射在她脸上,反倒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像正常人。 说实话,电影水准一般,战争爱情片,就连我这种不常看电影的人都觉得无聊透顶,谢柔这种阅片众多的更是看得直达呵欠。 七杀这种很少看现代影片的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饶有兴趣地想让我们回去给她看更多,最好是战争片。 她双眸亮晶晶:“若是我们当时那场大战也能够被当今这类设备给记录下来,肯定是惊世之作!” 我想告诉她这些都是演出来的,还有特效制作,但是看她的眼睛,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她都死了这么久了……还惦记着当初那场战争啊。 看来她真是个,天生的将领。 …… 电影进行到中段的时候,屏幕上男女主角嬉笑打闹,尴尬地让人想按快进,谢柔这时候忽然跟我说:“幕布后面不对劲。” “怎么了?” 我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幕布上,一个魂短暂出现过,然后马上又不见了。” “无魂尸?”我想起这个可能, 谢柔和我装作去上厕所的样子离开了大礼堂,同时不忘给宗溪发了短信。 …… 我和谢柔找到后台的入场口,有个工作人员正半打着瞌睡。 “怎么进去?”我问。 “看我的。” 谢柔领着我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被那人拦下:“后台没有工作证不允许进出。” “我还需要工作证?”谢柔鼻孔朝天,“呵,连我都不认识,早晚找王导开了你,趁早给我滚蛋吧。” 趁工作人员一脸懵逼的时候,我和谢柔迅速地溜了进去。 后台的入口很小,空间却很大,房间众多,我们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查看情况。 “快,你用一下追踪的术法。”谢柔机灵地提醒着我。 我立刻现学现卖,用了昨天景逸教我的追踪术。 我的法力当即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在没有沾染被追踪人气息的物品时,要想追踪,只能靠这种大面积撒网。 所幸我的法力足够浩瀚,后台的空间也狭小,不然还撑不起这样巨大的消耗。 “找到了!” 不过三息,我就发现了方雪君在我们左前方的第二个房间,此时,宗溪也正好赶到我们身边。 “嗖!” 七杀护住谢柔,我和宗溪冲向那个房间,一推开门,就是杀招! 宗溪和那人剧烈地搏斗起来,武斗我不擅长,便远远站在一边,操纵着法力时不时往那人身上丢个法术。 为了防止误伤宗溪,我不得不缩小法术的威力,那人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近身与宗溪缠斗在一起,让我的法术根本无从下手。 “砰!” 剧烈的打斗使得幕布轰然掉落,露出一具挂在幕布后面死不瞑目的无魂尸! “啊啊啊啊——” 全场瞬间骚动! 第一百零五章 撒豆成兵 外面一团骚乱,众人仓惶逃窜,把整个礼堂弄得乱糟糟的,反而更加方便了那人的行踪。 他瘦小灵活地身体在人群中游走着,我和宗溪顾忌着会伤到路人,束手束脚,转瞬之间那人就没了影踪。 “怎么回事?”谢柔和七杀赶过来,“不是说你发现了方雪君么?怎么刚才宗溪在和一个小个子的人打斗?” 我想了想刚才法力探到的画面:“也许方雪君被他背在了身上……” “背?” 我道:“上一次出现在黎家宴会的方雪君就是个纸片人,这一次的或许也是。” 谢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个人还追不追?” “追!” “不追……” 七杀和宗溪同时发出声音,看到对方与自己意见相反之后又同时别过头去。 七杀不屑道:“懦夫!” 宗溪不虞道:“莽夫。”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我赶紧和稀泥:“先去看看那死尸吧。” 我们一行人来到幕布坍塌的地方,那尸体还吊在顶端,在晦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容。 “生魂已被取走,”七杀道,“这一片的鬼差也太疏离职守了。” “未必是疏离职守,”宗溪斜她一眼,“许是那人动作太快,鬼差来不及发现。” “那便是能力不足,”七杀皱眉,“这一片的鬼差需要操练了。” “停!”我心累地不行,为什么这两人就杠上了呢? “小花,”谢柔像是发现了什么,扯了扯我的衣角,“上面挂的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一直纠缠我的学生会会长张楚么? 他死了? 还没等我再看,s大的保安就带着这附近的片警赶了过来。 我们一行人不想惹麻烦,悄悄离开了s大的礼堂。 回去的路上与众多惊慌失措的学生擦肩,听到她们之间在议论这件事情。 “你们说那尸体是谁啊……怎么会被吊在幕布后面?那刚才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岂不是一直有一个人在看着我们?那可真是太吓人了……我晚上要做一晚上噩梦了!” “别提那尸体了……”一个颇为高傲的女生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会长接下这个帮忙宣传的差事,这个方雪君就是个惹祸精,拍戏的时候接二连三死人,前几天黎家的宴会……我大伯参加了,回来告诉我宴会上也出了不少岔子,都是由那个方雪君引起的……你看现在,又出事了!” “你是不懂,会长想着黑箱那个一日男友的名额呢!你是没看到刚才他上台和方雪君站一起那副痴汉样……” 一日男友? 之前和张楚一起说话的记忆被我翻了出来,依稀记得这个电影路演有这么个噱头。 但是我和谢柔进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个环节。 想来是在我们进场之前,这个环节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张楚被杀,是因为他是方雪君的“一日男友”? “嗖——” 在我思考的时候,有一股熟悉但阴狠的气息闪过我身边,我立马警觉了起来。 方雪君? 还是那个神秘人? 我下意识地往那个方向追踪,宗溪和谢柔在身后大喊我:“小花!你去哪?” 我没时间解释,依旧追着那股气息向前奔跑。 直觉告诉我,只要抓到那个神秘人,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宗溪和谢柔跟上我的脚步,和我一起追逐着那个神秘人。 那神秘人七拐八绕,带我们又绕回了那礼堂,而后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对我转过身来。 “嗨,”那人朝我一笑,“小瑶花,好久不见?” 巫月! 我的瞳孔骤然放大,那个和宗溪缠斗的神秘人,竟然是巫月! “唰——”趁我这一时怔愣的时候,巫月把刚才她拿的东西洒在地上,瞬间,她的周围成长起一片阴兵,每一个,都是方雪君的模样! “撒豆成兵!”宗溪惊道,“小花,小心!” 宗溪话音刚落,他就被七八个阴兵给包围,我这边也引来了几个,我狼狈闪躲,巫月却趁此机会,十分大方地朝我挥挥手:“小瑶花,下次见……” 她的话被我堵了回去,而后她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你能够吞下这些阴兵?” 我没时间和她解释,一口一个吞掉那些阴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的阴兵是撒豆子撒出来的,吃的时候居然有种嘎嘣脆的感觉…… 我真是被孩子带得也越来越不正常了…… 我在脑海里无奈叹息一声,然后继续争分夺秒地吞掉这些阴兵,转眼间,面前的阴兵就已经全部被我肚子里这个妖孽给吃完了! 而它居然还欢欣鼓舞:“妈妈,还要!” 还要什么啊还要!巫月怎么可能这么傻,给我送人头? “是我小看你了……”巫月神色晦暗不明,“也是……被萧禹行看上的女人,怎么会简单。” 她这话一出,我不知怎么,竟莫名有点骄傲。 “不过你也真是挺有意思,”巫月转头居然又笑了出来,“今天就不奉陪了,改日找你玩啊!” 巫月又扔了个什么东西,顿时狭小的空间内起了一片烟雾,我和宗溪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七杀却还是能在这烟雾中穿梭自如。 七杀上前追了一阵之后反了回来:“夫人,那人跑了。” 七杀仿佛一点都不怕我怪罪,眼中的战意反倒更浓了:“她很强,想与之一战!” 合着这是个战斗狂魔啊! 我忽然懂了为什么在来之前,七杀说要挑战我。 原来这不是左心眉的阴谋或是七杀的挑衅,她只是单纯地好战而已,听到秋黛说我实力很强就忍不住想要与我对战。 宗溪蹲下身研究着那些已经黯淡无光的豆子,其实就是普通的黄豆而已,也不知道巫月用了什么法门,让这黄豆竟然能撒豆成兵。 萧禹行之前教我那纸人法术的时候就说,有人形得人神简单,无人形得人神难。 之前在黎家宴会上出现的那个方雪君,不过是个纸片人,而现在,他们批量制造的“方雪君”,居然已经可以撒豆成兵了? 我心中一沉:杭一这一派的势力,现在变得有多强大? 不过令我稍稍感到安慰的是,撒豆成兵出来的阴兵,明显从灵活性、灵动性都不如那个纸片人“方雪君”。 我问七杀:“刚才那些阴兵都是什么等级?” 七杀道:“夫人,这与等级无关,与数量有关。一名小兵或许成不了气候,一群呢?成千上万呢?” 我不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汗毛倒立起来。 谢柔听到我们说话,插话进来:“那为什么阴兵都要做成那个方雪君的样子?” 对啊…… 我忽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方雪君这个人我也接触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为什么杭一和巫月会偏爱她的模样? 第一百零六章 扬长避短 这个问题我想破头还是没得到答案,最终还是跟着宗溪一起回到了宗家大宅。 回去的时候已接近子时,宗溪给我们每个人熬了一碗姜汤,此时已经接近深秋,夜寒露重,姜汤下肚之后整个人确实暖了不少。 谢柔匆匆喝了之后就与黎曜甜甜蜜蜜去了,我和七杀相对坐着,相顾无言。 七杀没有喝姜汤,一直盯着我看:“秋黛姑娘所言不虚,夫人您确实十分强大。能够灭杀数量如此多的阴兵。” “噗!”我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你……你误会了好吗! 刚才那是我孩子的功劳,不是我的! “秋黛骗了你!”我无奈道,“她哄你玩的,你别信她。” “我的眼睛不会说谎,”七杀道,“方才那群阴兵,我堪堪只能与其战个平手而已,夫人您却能够把它灭杀,这说明您确实很强。” 我见实在说服不了她,只好使用拖字诀:“你看,我刚和那群阴兵对战完,消耗了不少精力,我们下次再谈这个问题好不好?” 希望我能够拖得久一点,久到让七杀忘记这件事情…… 她可是征战过沙场的人啊! 要不……实在不行我就认输? 看着七杀那人高马大的个头,我实在没什么信心能够打赢她。 七杀十分高兴:“您同意与我对战了?楚江王大人说得果然没错,跟在夫人身边能够学到不少东西。” 我心中瞬间了然:原来左心眉把七杀放在我身边的用意是这个! 她不像谢柔所揣测的一样使用阴谋,而是用得光明正大的阳谋。 你的护卫我就是借走了,我给你换来一个,你要是打得过她,就能够收服她;要是打不过她,就别怪她不听你的话! 这哪是派了个护卫过来,这分明是给我下了战书! 想到这一层,我那拖延、闪躲和自动认输的小心思全都不见了,与之不同的是心中涌起一股“老娘天下第一”的气势。 我对七杀道:“对,我同意与你对战了!后日辰时,宗家大宅的演武堂见!” …… “你答应了与七杀对战?”第二天早上我将这件事告诉谢柔之后,谢柔用一种看天方夜谭的眼神看着我,“你不是疯了吧?” 我过了那一时的热血,心中也有些忐忑:“你是不知道,她是左心眉的人。” “我知道她是左心眉的人啊,”谢柔无奈地看着我,“但是你这么急着与情敌交锋也不必选在这个时候吧,你还怀着身孕呢!” 我心道:若不是怀着身孕我还不敢与她正面交锋呢…… 有孩子在,真的增强了我不少实力。 我知道谢柔是误会了,和她解释清楚:“这七杀只崇拜强者,这是左心眉的阳谋。” 我把我的分析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然后谢柔点点头:“你当初说左心眉身为楚江王不屑于使阴谋诡计,我还觉得你天真。现在看来,左心眉能居十殿阎罗中的第二位,便必然有其一套本事。这场对战,你确实必须应下,也不能输。” “然而——” 谢柔话锋一转:“我怎么觉得……你会输的概率这么大呢?” “喂!”我对谢柔道,“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说着说着,我自己的声音也弱了下去。 我只会使用法术,从来都不擅长近战,而七杀一看就是搏斗经验丰富,并且她的搏斗经验,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 “要不,你让师兄先去试探一下她的实力?”谢柔发动着她灵活地小脑瓜,给我出着主意。 “也不是不行……”我想了想,“但是……表哥他的实力,七杀可能看不上。” 别说表哥了,就是师祖,七杀都没怎么正眼瞧过对方。 我觉得这个方法,实在是不可行。 更别说宗溪还一直和七杀互别苗头…… 谢柔撺掇我:“你试一试嘛,不试怎么知道?” 我也确实想要知道七杀是一种怎样的实力,于是便硬着头皮去找了表哥。 表哥正好在演武堂练功,见我过来,拿汗巾把脸给擦干净了,露出他精致的眉眼。 我这才注意到,表哥虽然看起来瘦弱,脱下衣服之后,也是肌肉分明,自有一股精壮之气。 “小花,你找我什么事?” 我将来意说明,宗溪想了想,对我道:“我倒是暂时能够教你一些拳脚上的法门,然而你现在怀着身孕,我可不敢折腾你,不然那萧禹行还不把我大卸八块?” 我苦笑:“难道我要在场上认输么?” 那可真是丢脸,也顺了左心眉的心意。 宗溪笑道:“那可未必。” “虽然那女人总笑我是懦夫,然而我却知晓这战术在战斗中有多重要……你过来,我与你细细明说……” 宗溪拉着我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我连连点头,并且在脑海中规划着这样的情况如何实施。 说来复杂,其实总结一下也不过四个字:扬长避短。 如何扬,如何避,这便是我与七杀这场对战的关键。 转眼间,就已从早晨到了饭点。 吃饭的时候我也在琢磨着怎样才能将我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谢柔笑称我魔怔了。 七杀在我答应对战之后就跑远了,说是要准备充分一点,故而这一整天都没见到她的身影。 七杀这种如临大敌的表现更是让我十分紧张,我不自觉地练习起了景逸教给我的法术,到下午与景逸约定的时间时,景逸一进来就见到我这么勤奋,脸上的笑意不免加深了几分:“夫人当真勤加练习,这让属下倍感欣慰。” 我起身迎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迫切:“快请教我术法,越多越好!” 明日就要与七杀对战了,我现在无比渴望自己能够变强一点,再变强一点! “不急,”景逸道,“夫人,我已知晓你与七杀的约定,不过……” 他面露难色:“你腹中的胎儿?据七杀说能够吸食阴兵?这对你的身体……是否有影响?” 我摇摇头,不愿意多说:“你教便是了,出了问题我担着。” “哦……好的。”景逸很快整理好表情,我却没有错过他眸中一闪而过的一抹迫切。 秦广王景逸,身为萧禹行的左膀右臂,不知道我腹中胎儿的异常,并且还十分关注它? 我直觉这当中有问题,却又说不清自己心中那股异样在哪里。 罢了,等萧禹行回来问他…… 我压下这心思,投入了与景逸的学习之中。 第一百零七章 两肋插刀 即使反复练习术法练习了一天,神经一直都紧绷着,也依然是沾床就睡,一夜无梦。 看电影那次吞食的阴兵形成一股阴气盘踞在那阴阳鱼的阴极处,黑色十分浓郁,竟让阳极处那白色的力量有些滞纳不前。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师祖曾告诉我太极之阴阳精髓就在于阴阳鱼的鱼眼。有了鱼眼,两条鱼才会生生不息,真正的太极图,是流动的。 而现在,我体内运转着的阴阳鱼已经停了下来…… 我怀着担忧早上起来时恰巧又碰上黎明时旭日东升,我按照师祖说的方法打坐引那紫气入体,果真比我上次引入的紫气要多得多。 那抹紫气融入清气之中,让阴阳鱼之间又开始势均力敌,生生不息地流动起来,我心中的担忧一下就放下了。 我暗自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多多吸收旭日初升时的紫气! 只可惜旭日并不是每天都升起,碰到阴雨天几乎就没有了,碰上秋冬时节,这紫气自然会比春夏时薄弱许多。 现在已经接近深秋了,若是不能时时吸取紫气平衡体内的阴阳,那下次碰上厉鬼时,便不能用吸食这个办法——从某种程度而言,也削弱了自己的战斗力。 我循环完最后一个周天,从床上起来吃早饭。 饭厅里他们早早就坐成了一圈,就连黎曜也出现在了餐桌上,我一走到饭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着我。 “听说你们要对战?”师祖饶有兴味地问我,“老夫不才,愿意给你们当个裁判。” “好啊。”我欣然答应。 虽然我觉得……武斗这回事,不需要裁判。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看七杀的样子,也不像是愿意和我打成平手…… 不过师祖乐意,就让他开心一下吧。 “在你们开始之前……”师祖撸了把胡须,“演武场要布下符箓。不然我这个小破房子就要给你们拆喽!” “先吃饭,”宗溪端着香喷喷的葱饼上了桌,“吃饱了才有力气。” 我率先抓起一张饼,狠狠地咬了一口,对待它简直像是对待阶级敌人。 宗溪笑我:“小花,你要是能拿出这架势对付七杀,肯定能赢!” “能赢!” 我顺着宗溪的话吹着牛皮,结果话音刚落,七杀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装束仍然与原来一样,然而我却敏锐感觉到她身上又有些不一样了。 原来十分锋芒外露,尖锐得仿佛能够伤人,现在锋芒更盛,简直像一个人形自走兵器。 “嘶——”谢柔见到她,夸张地闪躲了一下,“我感觉不能呼吸了……七杀啊,我以前没有得罪过你吧……若是得罪过了,还请多多包涵,我把小花扔给你揍……” “喂!”我原本十分紧张,听到谢柔这话一秒破功,“什么叫把我扔给她揍?” “好姐妹自然要为对方两肋插刀!” 谢柔理直气壮,我吐槽回去:“你这是插我两刀……” “夫人,”七杀目光炯炯地打断我,“辰时已到。” 我一看饭厅里的摆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 我深吸一口气:“去演武堂吧。” “慢。” 师祖让我们等待片刻,而后他指挥着宗溪布下了一个阵法,这一次没有启用阵盘,紧紧是在演武场的周围布下了众多符箓。 这些符箓张张不同,又张张都有其妙处,我盯着符箓上的铭文看了许久,险些被那上面的铭文给迷住。 “丫头,想学?”师祖见我这么入迷,顺嘴问了我一句。 他眼珠滚了一下,颇有些狡黠,我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师祖……有话好好说……” 师祖还想再说什么,七杀不悦的眼神就已经看了过来,师祖顿时止住了话头。 “夫人,请!”七杀双眸闪亮,当中仿佛还燃烧着熊熊火焰,一个起身,就带出了她那久经沙场的气势。 我抿了抿唇,也站了起来。 我不如七杀,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场厮杀,也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摸爬滚打。 然而输人不输阵! 我有我的孩子!我的身体里,有一个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八卦图! 我在十八岁这年就经历了顿悟,在这尘世之间,我也是个天才! 花瑶夏!不要怂! 我拼命给自己鼓劲,让自己脑海中反复出现萧禹行与左心眉的名字。 你想想,要是输给了七杀,在这两人面前多丢人啊! ——说出去,冥界主母连一个护卫都打不过! 左心眉会看你的笑话,萧禹行岂不是会觉得你很丢脸? 我鼓起勇气,与七杀共同入阵,踏入阵法的瞬间,我的面前立马被糊了满脸风沙。 我定睛一看,我和七杀现在,居然身处于一望无际的大漠之中! 我瞬间明白了师祖之前为什么会对我露出那个笑容:在我与谢柔进炼心阵法之前,他也是这样笑的! 这个老头,一这么笑就准没好事! 第一百零八章 铜墙铁壁 七杀毫不留情地朝我攻来,一招一式都分外凌厉,我只能狼狈地闪躲着。 黄沙一望无际,我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先前与宗溪商量的对策都打了水漂! 先前我与宗溪商量战术,宗溪道,扬长避短。 七杀长于近战,我便可以拉开距离,不要让她贴近我,在远处对她使用法术。 更甚之,我法力浩瀚无穷,经得起消耗,可以一开始就把她给耗住,让她烦不胜烦…… 然而现在这个情况,我根本没有空间去施展! 我回想起那时候为了救黎曜,扑杀他身体里那只蛊虫,用法力编织了一张巨网,而后缓慢地收缩…… 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我似乎也可以用这个方法! 我狼狈闪躲着七杀的攻击,一边暗自编织着捕杀七杀的网。 七杀想要抓住我,无暇顾及其他。 她一旦陷入这个状态,满心满眼的心中就只有我这个目标,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这是何等可怕的感觉! 这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我成了猎物,而她是那个无论如何都要捕到猎物的猎手! 然而……谁是猎物,谁又是猎手,还说不准呢! 我丝毫不敢懈怠,飞速编织着空中的巨网,待到七杀要对我扑杀而来之时,巨网瞬间落下,紧紧绞住了她! 七杀显然没有料到我是在这儿等着她,她十分强悍,伸手就撕裂了我编织的网。 我没想到她能够强悍至此,连忙补上法力网的漏洞,然而我只擅长织网,不擅长补网,以现在分秒必争的状态,根本来不及填补被她撕开的空缺。 我只得用最笨的方法,飞快地编织起新的网,将那层旧的网罩住。 七杀快,我只能更快! 我拼命消耗着体内的法力,在七杀撕裂我的网之前,一层又一层地编织着新的网。 体内的法力在飞快地消耗一空,并且完全没有办法恢复。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体内的阴阳鱼越缩越小,小到最后几乎成了一粒圆珠。 不行! 我心想,法力消耗地太快了! 这层层叠叠的巨网肯定也能够被七杀一层一层地撕开,我要想一个新的办法! 可是要如何才能困住强悍如此的七杀呢……有了! 我想到景逸昨天刚刚教我的金钟罩——虽然他教我这个法术只是让我用以自保,然而我是不是可以,用这个法术来困住七杀? 面前的情况不容我思考,我简单设想了一下这件事情操作的可行性,就拼尽自己最后一丝法力,捏出了金钟罩的法决—— “轰!” 层层叠叠的巨网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堵十分厚的铜墙铁壁! 七杀再也撕不开我对她设下的禁锢,她用尽全力的一击,也不过是在这金钟上留下一丝淡淡的划痕,而后引起她耳中嗡鸣巨响! 赢了! 我浑身的肌肉都松懈下来,半躺在炙热的沙地上。 七杀锃亮的盔甲反射着太阳明亮的光芒,而后折射进我眼里,我挡了挡眼睛,扭过头去,那股反射过来的小光束竟追随着我而来! 七杀没有认输! 她在用这种方式削弱着我的力量! 我左右闪躲着,然而我已精疲力竭,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这光束,就算不落到我的眼睛上,也落到我的手上、身体上,转眼间,我的身体就被烫起了一个燎泡! 我发现自己怎么都避不开之后,拼命挖着沙坑,用沙子给自己的身体当着掩体。 怎料七杀见我如此行动,也从沙底之下挖了出来—— “哈哈!”我见状畅快笑出声,“你输了!” 我话音刚落,地底就齐齐射出几十支金箭! 这也是景逸昨日交给我的法术,有一个十分霸气的名字,叫做万箭齐发。 只不过我的法力被消耗一空,只能够埋伏下如此数量。 “七杀——”师祖的声音从阵外传来,浩荡犹如仙人临世,“你认输么?” “我……认输。” 七杀的声音十分干脆坦荡:“她比我强,我认输。” 阵法轰然坍塌。 我回到了宗家大宅的世界里,身旁站着谢柔、宗溪以及师祖。 “小花!”谢柔一脸激动地朝我扑过来,“你真是太棒了!” “夫人!”七杀非但没有被打败的恼怒,眼中的战意反倒更加浓烈了,“早就听说夫人十分强大,如今一看,名不虚传!” 七杀又对我行了一个军礼,像是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口中的话却与第一次见她时完全不同:“末将愿跟随夫人,永无二心!” 她此话一出,我便知道,这个手下,被我收服了! 宗溪此时慢悠悠走过来,眼角也藏不住笑意:“表妹,恭喜你。” “多谢表哥!”我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若不是你的计策,我未必能赢。” “他的计策?”七杀满脸的不可置信。 宗溪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来,他对七杀道:“怎么样,你这回,还认为我是懦夫吗?” ——不论是金钟罩,还是后来的万箭齐发,都是宗溪给我预想的方案中的一种。 我学过的所有法术,都被宗溪最大限度地挖掘,排列、组合,以求让法术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 “你也很强!”七杀的熊熊战火燃烧到了宗溪的身上,“改天邀你再战!” “好!”宗溪爽快应下。 一行人其乐融融交谈几句,过往的恩恩怨怨都愉快地化解,然而在此时,我却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双眼一片漆黑—— “夫人,”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而后一双手抱起我,将我搂入怀中,“你做得很好。” 萧禹行! 他竟然在此时回来了! 不同于上次的炼心阵法,这次阵法中受到的伤带到了现实中,我现在浑身狼狈,感觉比起之前几次被折磨的样子还不逞多让,然而我却一点都没有之前不想见他的想法。 之前的每一次,我见到他都狼狈不堪,不想让他见到我这么弱的模样,然而这一次,我倚靠着自己获得了胜利,在我获得胜利的瞬间,我最想要分享喜悦的人,就是他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太过冒险了。” “我以为让景逸来教导你,会让你变得稳重一些,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冒进。” “不敢不敢,”我又听到了另一道声音,是景逸,“夫人天资聪颖,属下不敢居功。” 然而这些话都没能引起我心潮的波动,我的心情,因为另一件事情掀起了轩然大波—— 我紧紧抓住萧禹行的衣角:“现在……天黑了吗?” 瞬间,周围所有说话的声音都凝固住,我的耳边只听得到朝这儿吹来的风声。 “小花?”谢柔犹豫开口,“你能看到这是几吗?” “真的……不是天黑了吗?”我拼命往萧禹行怀里钻,失明的恐惧让我刚才建立起来的信心瞬间崩塌,“我看不见了……怎么办,我看不见了……” 我慌乱成一团,紧紧抱住萧禹行,像是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才刚刚掀开一角,我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我慌乱又害怕,近乎绝望地在萧禹行怀里啜泣起来。 然后,我就听见他低沉的嗓音缭绕在我耳畔:“有我在,别担心。” 第一百零九章 擦枪走火 一场如此热闹的比试最终以这样的状况收场,实在是令我难以预料的。 萧禹行说是在阵法中我的眼睛直视太阳光的次数过多,加上法力消耗也过多,所以让我的眼睛短暂的失明了。 休养一些时日,就会好起来。 我没想到这样的比拼还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焦急地问孩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萧禹行耐心地安慰着我:“孩子也没事,你放心。” 有萧禹行在,我很快从那种惶恐不安地状态中走了出来,眼睛看不见只对我造成了短暂的影响,很快我就学会了用法力探视四周——当然,我消耗一空的法力是萧禹行灌入到我身体里的…… 他许久没有这样给我注入法力了,当他冰凉的手指搭到我锁骨上那朵莲花之时,我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酥酥麻麻,像是过电一般。 “怎么了?”萧禹行还以为我这样的反应又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关切地将我搂入怀中。 眼睛看不见之后,听觉更是被无限放大,他低沉暗哑的嗓音性感非凡,撩得人心神荡漾。 我感觉脸上一片滚烫,也许是红了脸。 “没、没事……”我挣脱开他,“我想休息一会儿……” 我话音刚落,就感到自己被腾空抱起。 萧禹行抱着我走到了床上,然后轻柔地将我放下。 而后他拉开了被子,手顿了顿,对我道:“瑶瑶,你要不要洗个澡?” 他开口之后,我才感觉到身上的黏腻触感,在阵法中摸爬滚打,浑身汗淋淋的十分难受。 我起身想要下床,却被萧禹行摁住:“要去洗澡?” 我点点头,他又抱起我,把我放到了浴缸里。 ——但是并没有离开。 “你……你怎么还不走?”我有些扭捏。 “夫人……”他笑了笑,带着些风流,“不需要我帮你洗么?” 我的脸瞬间爆红:“不……不用……” 虽然已经和萧禹行深入沟通这么多回,但、但是……浴室y什么的,也太羞耻了! “真的不用么?”萧禹行凑近我,缓缓在我耳边吐出这句话,立马又撩得我浑身酥软。 我感觉自己已经被他逼到没有办法了,他对我的诱惑力太大,只要他稍微做些什么,我立马就鞥缴械投降。 “不……不用……你别动手啊!” 在我们谈话之间,萧禹行的手居然已经剥下了我的衣服! 他十分克制,并没有任何越矩的动作,然而脱衣服时,手指免不了要摩擦触碰到我的皮肤,我被他冰凉的手指一砰,就立马打了个哆嗦,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直冲天灵盖,情不自禁地渴望更多…… “别、别脱了……”我用自己最后一点意志力抵抗着他,“我自己来就好……” “你自己来?”萧禹行的声音里含着笑,“你的手,已经软得抬不起来了吧?” “嘤……”我缩成一团,不敢搭他的话。 我岂止是手软地抬不起来,我浑身都被他撩拨得软成一滩泥了…… 我没有再抵抗萧禹行的动作,任由他脱下了我身上的衣物。 当我一丝不挂的时候,羞耻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萧禹行没有动作,也没有再说话。 法力的释放只能让我模糊感知到物体的轮廓,我只知道萧禹行站在我身边,而我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但我能够感觉到他带有极强侵略性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仿佛仅凭这目光,就能将我拆吃入腹。 “你、你别看了……” 我颤巍巍地小声抗议。 他却在此时打开了淋浴喷头。 “唰——” 温热的水流喷洒在了我身上,与此同时,他的手触碰上了我的身体。 “放松。”萧禹行的手缓缓拂过我的身体,他轻柔但笨拙地替我擦洗着身上的肌肤,每与我触碰一下,就激起我身体里一股小电流。 我不禁想起很久远的一次床事,在我初次破瓜之时,似乎也是双目被束缚住,看不见任何东西,而我的脑海中对于他只有深深地恐惧,现在居然能够得到他这样的温柔…… 那时的惶恐、委屈、不安,现在都已平息下来,竟有一种岁月静好一般的感慨——因为我能够感受到,他真的是十分认真地为我擦洗,而他的动作里面不带有一丝欲念。 他的手拂过我的胸前、腰间、后背、小腹,每触碰一下就引起我一丝颤抖,但他偏偏又十分正经,触碰之后,又很快离开了我的肌肤。 待到一场冲洗结束之后,我所害怕的擦枪走火一点都没有发生。 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居然隐隐还有些失望。 我抱臂站起来,背过身去:“穿、穿衣服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猛得一下抱住我。 清冷疏朗的冰雪般的气息盈了满怀,却一点没让我感到冰凉,反而使浑身更加滚烫了起来。 “穿衣服?为何要穿?”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含住我的耳垂,“反正待会儿也是要脱下的……” “你……”我话刚出口,他便扭过我的头,薄唇覆了上来。 他霸道清冽的气息犹如一把干柴,把我体内的血液烧得滚烫,我情不自禁地就与他唇舌共舞,再然后,就被交缠着被他抱到了床上。 或许是刚才压抑地太久,又或许是他的攻势太过猛烈,这一次我格外动情,他还没怎样,我就已经在他手上泄了一回。 “呵,”他闷闷笑了一声,“瑶瑶今天……很兴奋啊。”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萧禹行现在是什么样子。 眼睛看不见之后,以往做这事的羞赧似乎也不见了。 仿佛只要看不见我现在的媚态,和他眼里的情欲,这件事情,就没有我所认为的那么羞耻。 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我主动用双臂环绕上了他的脖颈:“夫君你不兴奋吗?” 我自己都没想到,一开口,我的声音嗲得能滴出水。 “你叫我什么?”萧禹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我莫名就感受到他声音底下潜藏着的巨大力量。 我想我又看不见萧禹行现在是什么样子,便丢开羞耻心,大胆又喊了一句:“夫君~” “再叫一遍。”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慵懒,仿佛万事都漫不经心,我却莫名觉得,如果我能够看见他,他现在的神情,一定特别像捕获猎物前舔血的黑豹。 “夫君……萧禹行……禹行……” 我换着法子撩拨着他,对方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声音。 而当我停下之后,我瞬间感觉身体被狠狠地贯穿了:“啊——” 有一丝被撑开的痛苦,更多的是受到巨大刺激的欢愉—— 我被这一下激得连眼泪都飚了出来。 然后,我便听到萧禹行对我说:“花瑶夏,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我最想——” “操、死、你。” 我没想到能从高贵优雅如萧禹行的嘴里听到如此低俗下流的话,一时之间愣住了。 短暂的怔愣之后,某种异样的兴奋从心底的最深处窜了起来。 他一直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不染人间尘埃。 可他刚才,分明和人间中最普通的男人也没什么两样。 他一直以来都太过克制、冷静,即使是发怒也还带着令人胆寒的笑容。 而现在,我终于见证了他面具撕开之后的模样。 ——让一名神灵因我而跌落神坛,还有比这更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夫君……禹行……”我比以往更加热情地缠绕着他的身躯,也得到了比以往更加猛烈的撞击。 每一次的律动,都仿佛能让我灵肉分离。 而后—— 再不知多少次的律动之后,我终于与他达成了灵肉合一。 第一百一十章 献祭作法 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我的双目已经模模糊糊能够视物了。 只不过只能看到物体大概的轮廓,能够感受到大致的光线,具体的细节,仍然还是看不清楚。 逐渐充沛的法力在我的身体里流动着,阴阳鱼慢慢地壮大,仿佛在吸收着什么。 “禹行?”我叫他,“你在吗?” “你要做什么?” 我听到什么东西被放下的声音,而后萧禹行走到了我身边:“你现在目不能视,想做什么让我来就好。” 我冲他一笑:“我可以用法力探路啊。” 直到这种时候我才知道修行对于我而言是件多么有利的事情,譬如现在,哪怕双目暂时受损,也能够借用法力让自己不被碰撞到。 萧禹行顿了顿:“有我在你身边,你不用这么辛苦。” 我心中暖成一片,忍不住在他怀里撒娇:“你要批改公文,我也不想让你太辛苦……” 萧禹行摸了摸我的头发,没有说话。 我却不再像以前一样会感到惶恐不安,而是能感受到一股脉脉的温情在我们之间流动。 经过这一次之后,我们两的关系,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对了,”我发现阴阳鱼运行的速度慢了下来,问他,“现在是早晨吗?” 只有早晨吸收旭日东升的那抹紫气之时,我才会感受到身体里有这种感觉。 “不是,”他道,“现在是子时,明月高悬。今天是十五,正是满月。” 满月? 我一头雾水,将我前几次吸收紫气的经历以及现在的情况说给他听,他听罢又摸了摸我的头,对我道:“你现在吸收的是月华之力。” “满月时恰逢子时,正好是月华之力最为强盛的时候,你的身体感知到了这股力量,所以开始运转了起来。” 我还挺开心的,问他:“那我是不是又会变强一点?” 他顿了顿,对我道:“你会变强,变得很强。” “因为——”他把我揽入怀中,“你是我的女人,你要与我一同披荆斩棘。” “嗯!”我点点头,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现在心中的震动,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今天一定是我人生当中最为特别的一个夜晚,先是见证了萧禹行走下神坛,而后又得到了他这样一句许诺。 萧禹行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过去和未来。 很多时候,我连他的现在也抓不住,这种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他的心情,是我惶恐不安胡思乱想的最大来源。 然而我也不敢去问。 我与他地位和实力上的不平等,是我心中最为自卑的地方。 所以我才会拼了命地与七杀相斗,因为不想让七杀看轻我,不想让七杀背后的左心眉看轻我,更不想……让萧禹行看轻我。 身为他的女人,我享受了多少便利与荣耀,就要承担多少责任与风险。 很多次我在生死之间游走的时候,心中都会有一丝恍惚:如果我没有碰到萧禹行,是不是我就能够一辈子做一名普通人,不用背卷入这样的生死险境里? 然而恍惚归恍惚,我心中却从未后悔过。 或许我弱小,或许我懦弱,但每一次生死之间的游走,都会激起我心中久违的……叛逆与张狂。 我想是之前的生活一直被大伯母一家压抑住了天性,然后在一次又一次地战斗之中,彻底将我之前压抑的天性都释放了出来。 我不是只会逃跑的懦夫,我也能成为一名勇者! 现在,我付出的努力,我得到的成就,终于得到了萧禹行的认可,他第一次开口,给了我一个许诺。 我紧紧抱住了他,他也回抱住了我。 二人相依,什么都没有做,我却感觉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 ……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萧禹行不在我身边。 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失落或者黯然,也不再觉得惶恐不安。 我利用模糊能够看到的双眼加上试探周围的法力,行动自如地洗漱完毕,然后从卧室走向了饭厅。 “小花,早啊……” 谢柔打着呵欠与我打招呼,我也笑着回她:“早。” “你……”谢柔迟疑了一会儿,“你的眼睛好了?你一个人从卧室走过来的?” 昨天从阵法里出来之后,萧禹行就带着我离开了,没有让他们围在我的周围。 而我和萧禹行在一起,他们是万万不敢前来打扰的,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不知道我的眼睛是个什么状况。 “萧禹行教了我怎么用法力视物……” 我简单地将自己的状况和谢柔解释了一遍,谢柔放下心来:“能恢复就好,要是不能恢复也没关系。” “我当你的盲杖,给你拄拐一辈子!” 我心中有些感动,正要说话,旁边却插进来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哦?你给她当盲杖一辈子,那我呢?” 我笑了,这声音,是黎曜。 “你……爱咋咋地吧……”谢柔的语气看起来很嫌弃,实则甜甜蜜蜜的,我用鼻子都能闻出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我正想打趣他们,宗家大门就被人敲响了:“小花!我是宋静瑶,我来找你玩儿呀!” “来这么早……真烦。”谢柔嘴上十分嫌弃,但我还是看到她起身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不知道为什么,谢柔和宋静瑶好像天生就不对付,我和宋静瑶讲电话的时候,谢柔在一旁听着都鞥呢和宋静瑶吵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我就听到这短短几步路,谢柔和宋静瑶就拌起嘴来,与之一同听到的,还有宋静瑶沉重的脚步声。 ——我忽然发现,自从双目失明之后,我的听力就变得非常敏锐。 从前听起来稀松平常的脚步声,现在落在我耳朵里沉重至极。 不仅如此,我还能在宋静瑶和谢柔吵闹的说话声中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马尾甩动的声音、吞咽口水的声音以及她们呼吸时的鼻息。 从前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通通在我耳中被放大。 像是我脑海里有一个音量键,由中等,被加到了最大一样。 “小花,好久不见!”宋静瑶一见到我,上来就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配合着她这越来越精壮的腱子肉,真是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你知不知道现在帝都的名门贵族都在说些什么?”宋静瑶兴致勃勃地和我分享八卦,“他们说上次黎家的宴会是鸿门宴,黎家想要拿他们献祭作法。” 献祭作法? 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我把疑惑地目光投向宋静瑶,她自然而然地为我解释下去:“因为所有人身上都留下了神秘印记……” 宋静瑶晃了晃手:“他们以为是被黎家动了什么手脚,这阵子见到黎家的人都避如蛇蝎……” 我哭笑不得,又有些好笑,又觉得挺对不起黎昀的,给他闹出这么大一个乱子。 “你说慢点,”谢柔插了一嘴,“小花现在看不见。” “啊?”宋静瑶十分震惊,“小花,你……看不见了?” 我笑笑:“能看个大概,但是看不清楚。” “哦……”宋静瑶识时务地没有追问,继续道,“就是上次你叫醒我时在我手上留下的伤,不是在场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么,就以为黎家在他们身上下了什么巫术……” “不过黎家现在的掌门人黎昀啊,”宋静瑶话锋一转,一脸敬佩,“真是铁血手腕。他把黎老爷子留下来的那些人脉都给整得服服帖帖的,先前那些人还一点都不服他,想要趁着黎老爷子身体不好逼宫,没想到反被他们看不上的毛头小子给镇压下去了。” 说完之后,宋静瑶才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一般,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小花,我对你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这个人上次还想强行带走你……” 她似乎还对上次西餐厅的事情印象深刻,我却印象已经淡了许多。 经历过众多生死时刻之后,对于这种常人之间的狗血免疫力似乎都提高了不少。 但我忽然想起来,宋静瑶之前是看黎昀十分不顺眼的。 我问她:“你之前不是嫌他没礼貌没素质吗?怎么现在对他改观这么大?” 宋静瑶十分理直气壮:“纨绔的没素质和掌权的没素质那能一样吗?纨绔那叫横行霸道,掌权那叫雷厉风行。” 我沉默半晌,憋出两个字:“……歪理。” 想要反驳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过我却看出来,宋静瑶此人,相当慕强啊。 “怎么是歪理了?”宋静瑶不服。 我问她:“如果有一天你被掌权的人欺负呢?就像是那天西餐厅黎昀强行想要带走我一样?” 宋静瑶哑口无言。 “反正就……”宋静瑶扭扭捏捏的,言语间还有一股女儿家的娇气,“很吸引人嘛……” 我对黎昀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心有余悸, “小昀不会成为这样的人。”一直默不作声地黎曜忽然开口了。 我和宋静瑶都被吓了一跳,宋静瑶之前没见过黎曜,或许在那个晚上见过,黎曜满身满身血污,看不清楚正脸。 “你是……”宋静瑶的语气有些犹豫。 谢柔道:“他是黎曜,黎家大公子。” “黎家大公子?”宋静瑶吓了一跳,“黎家前两天还给大公子办了葬礼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家族荣光 “葬礼?”我和谢柔十分惊讶,异口同声,黎曜却没有说话。 “嗯……你们不知道吗?”宋静瑶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往下说了,“为了安抚那些参加宴会的宾客,黎家说自己也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说大公子黎曜为了保护黎老爷子被奸人所害,悬赏一千万捉拿方雪君……” “捉拿方雪君?”我皱起眉头,“前两天我还在s大的一场电影路演上见到了她……” 她当时的情况,就是一个正常的明星待遇。 “对啊,s大的那场活动不是又死了人么,”宋静瑶道,“这就坐实了她是那场宴会上的奸人……” 我皱起眉头。 方雪君确实与黎家宴会的骚乱有关,然而对黎曜动手的却是那个善用蛊术的陈悦的阿妈。 那人在与师祖和宗溪的搏斗中已经身亡,据师祖说,萧禹行在其中也插手了。 那么……黎家是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呢,还是只想借方雪君来搅浑这趟水? 黎家这样张狂的行动,会不会被杭一和巫月他们给盯上? “过分……”我在沉思着,谢柔就已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过分!” 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我就听到黎曜牵起她的手,温柔问她:“疼不疼?” “曜哥哥!”谢柔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他们太过分了!” “明明你只是受了伤,他们居然这么利用你,直接宣告你已经死亡!那你以后要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没关系,别生气,”黎曜淡淡道,“我本来就是个死人。” 我知道黎曜说的是他身体里那个弹片的事情,但是谢柔貌似不知道黎曜现在能够存活下来的原因——黎曜身体里的弹片就像是电池一般,时不时要人输送法力进去,若是没有一个修行的人在他身边,他的身体很快就会维持不下去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黎曜也可以说是一个活死人。 “我以为他们最过分也就是把你除族!”谢柔依然火冒三丈,“可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榨干了你一个家族废子!” “别生气了,”黎曜语气之中有些悲凉,更多的却是释然,“你也是从家族之中出来的,还不清楚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们想要家族的荣光,想要那光鲜亮丽,背后就必然得拿许多尸骨去填。况且……我受家族培养这么多年,一下就承担不了家业,这意味着之前多少年对我的培养都白费了,想必爷爷和奶奶……也是十分恼怒的吧。” 谢柔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我清楚地听到她泪水滴落的声音,还有她抽噎的声音。 而后我听到她十分愧疚地对黎曜说:“那你……后不后悔跟我走?” 因为当初谢柔“你要和我在一起就要脱离黎家”的一句气话,黎曜一下从天之骄子沦落到今天的查无此人,不能再世人面前经常露面,以后都要藏藏掖掖地活着,替黎家去圆这个谎。 他的心中,是否会有一丝后悔? 他会不会在郁郁不得志的十几年后,将这一切都迁怒到谢柔的身上? 我的心中,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我就听到黎曜坚定地回答:“不,不后悔。” “所有选择,只要与你有关,就不后悔。” “哇——” 谢柔嗷嚎大哭,扑进了黎曜的怀里,黎曜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她:“我都说我不后悔了,你哭什么呢……” 宋静瑶悄悄凑到我身边,对我道:“好感人啊……” 我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感同身受的悲凉。 我问她:“你喜欢黎昀的话,还是有机会的。” 宋静瑶家室和黎昀门当户对,黎昀为了稳固黎家的权势必然要娶妻生子,我在黎昀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不会影响他正常的人生。 从前他作为幺子,前面有黎曜顶着,可以随意地游戏人间,现在他不行了,他必须代替黎曜,扛起黎家的重担。 宋静瑶语气有些低落:“黎家看不上我。” 她自嘲地笑了笑:“对比黎家的底蕴,我们宋家就是个暴发户。” 我对帝都的局势了解不深,但也有耳闻,宋家不过是出现在帝都的新贵,比不上黎家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 我想要出言安慰宋静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阶级差距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尤其在这种豪门世家的面前,这并不是仅仅凭借努力就能够成功的事情。 “不过嫁不了他,我和他谈场恋爱也不亏啊!”宋静瑶和谢柔一样,天生阿q,很快就自我调节过来了,只是我不知道她的自嘲里有多少是强颜欢笑,“反正老娘也不喜欢结婚生娃,谈个恋爱多潇洒!” 我正想说话,忽然听到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想来不是师祖就是宗溪。 他们都是练武之人,步伐轻盈,若是在往常,我根本听不见他们走路的声音,而在现在,我的听力被放大了无数倍之后,连这样轻微到几乎没有的声音,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未必不能嫁——”果然,师祖声若洪钟地走过来,一屁股坐下,对宋静瑶道,“宋姑娘,风水轮流转,明年到你家。你这后半生经历坎坷,尤其情路,你会走得分外艰难。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经历过磨难才当得起荣耀,你面目舒朗有贵气,是个多福之人,大风大浪最后都能平安度过,晚年会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宋静瑶气息微重了一些,我看不见她表情,想来也是因为师祖这一番话有所触动。 “师父,”谢柔这时止住了哭声,“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忽然给宋姑娘看起相来了。” 她刚才一直在和黎曜打情骂俏,我和宋静瑶的对话她都没听见,所以这会儿对师祖说的话,奇怪地很。 “说些家常话,”师祖道,“你们在这饭厅坐了多久了?怎么今天溪儿还没有端出饭来?” 师祖说起来我们才惊觉:今天的饭厅和厨房都少了宗溪的身影。 因为宗溪厨艺好又爱下厨,所以一直以来大家都默认由宗溪来准备大家一天的饭菜,然而今天这一早,我们在这儿枯坐了这么久,居然一直没有等到宗溪出现? 所以……宗溪去哪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静谧时光 “师兄不见了?”谢柔站起身来,“我去找找吧,我早上还见到他了。” 我下意识想跟着起身,被宋静瑶按住:“小花,你现在看不见呢,别跟着添乱。你要是磕着碰着了,我们该多心疼。” “噗,”我笑了,“我不会磕碰到东西的。我只是眼睛看不见,但我可以用别的东西去看。” 宋静瑶惊讶道:“还能这样?” 谢柔道:“我家小花现在可厉害了!我要是不努力就被她给抛下了,你嘛……”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谢柔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威胁的味道。 我连忙打着圆场:“你不是要去找宗溪吗,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而后我又安抚了一下宋静瑶:“我只是术法上有所精进,你不是玄门中人,我们之间的交往本就和此无关,你别听小柔说的什么抛不抛下的……搞得我好像负心汉一样。” 宋静瑶笑了,她拉着我的手:“小花,你真好!” 我在心中虚虚地擦了一把汗:为什么我现在有种后宫嫔妃为我争风吃醋的感觉……还好把她给哄住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渐多,当中还夹杂着谢柔和宗溪说话的声音:“我只知道七杀是一个战斗狂人,没想到师兄你也是啊!你居然抛下我们这么多人和七杀在演武堂打了一早上!” 原来宗溪消失不见,竟是与七杀相斗去了。 “七杀邀我对战,我不能不应,”宗溪说话一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但我还是能从中听出他粗重的呼吸声,这是经过激烈的运动之后留下的痕迹,“我也没想到,这一打就过去了这么久。” 谢柔吐槽道:“上次小花和七杀可是打了两个小时呢,你和七杀对战之前没有预料到会打这么久,是觉得自己会赢得很快,还是会输得很快?” 宗溪没有说话,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按他的性格,我猜他此时一定是笑而不语,双目中闪着微光。 “他很强,”七杀在此时也开口了,“我输给了夫人,与他却能战个平手,并且打得很痛快,不想上次一般,实在憋屈。” 上次……咳。 我回想起困住七杀的那金钟罩,换做是我在其中被困,肯定也是会憋屈至极。 他们笑闹着走进来,宗溪说他早就备好了粥,这会儿正在慢慢熬着,让我们稍等片刻。 宋静瑶握住了我的手,声音当中有一些好奇,却一点都没有害怕:“小花,为什么我刚才听见了一个女声,但是没有看到人?” 我这才想起来,在场的这些人当中,黎曜和宋静瑶都没有开阴阳眼。 黎曜还好,想来他早已经习惯了我们这种与常人不同的生活,但是宋静瑶…… “是鬼啊!”谢柔抢在我开口前吓她,“我们宅子里生活着一个杀人无数的厉鬼!下一个杀得就是你!” “嘁——”宋静瑶撇撇嘴,“我才不怕呢,我家小花会保护我!” “喂喂!”谢柔怒了,“什么叫你家小花!” “小花!”她两齐齐将炮火对准了我,“你说,你是谁家的小花?” 眼看她两又要吵起来,我不得不叫停她们:“行了行了,别闹了……” “七杀是我的属下,”我对宋静瑶解释道,“她生前是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说她杀人无数,也没有说错。但我保证,她绝不会作恶,你不必担心。” 还好之前与七杀对战了一场,不然以我之前那怂怂的心态,还真是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说出“七杀是我的属下”这几个字。 “小花——”谢柔不服,“你不要回避我们的问题……” “粥来了!”宗溪正巧在此时端着粥出来,成功地把我从女人见的争风吃醋间拯救了出来,“食不语,要吃我的饭,你们就都别说话!” 宗溪有意为我开脱,场面终于平静了下来。 一早上等待了许久,大家也都饥肠辘辘,纷纷喝起粥来,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的时光。 …… 谢柔嘴上说得好听,要给我做一辈子的拐杖,可吃完早饭之后就陪着黎曜亲亲密密地回屋了,留下我和宋静瑶。 宋静瑶本想带我出去兜风,但没想到我的眼睛伤了,只得陪我在宗家大宅里静坐着。 然后我们便开着电视当背景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小花……”宋静瑶靠在我身上,“有时候我还蛮羡慕你和谢柔的。” “像你们这样,没有家族束缚,能够无拘无束地自己活着。活得骄傲、勇敢和尊严,那都是我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 骄傲、勇敢和尊严? 我笑了:“你知道我和谢柔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我感到她摇了摇头,我的肩膀被她蹭了蹭,而后她似乎意识到我现在看不到东西,又出口道:“我不知道,你和我说说?” “这要讲起来就非常长了……” 我回想着那些往事,明明从遇见萧禹行之后不过过了半年而已,却已经恍如隔世。 那些被欺辱、讥讽、咒骂的回忆,那些饥寒交迫、惶恐不安、朝不保夕的情绪,通通都已经消失了。 短短半年的时间内,我迅速地成长为了我以前希望成长为的那种人,这样的蜕变速度,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我缓缓诉说着自己的往事,站在时光的另一头,冷眼回看着以往的自己。 等我说完之后,宋静瑶久久地沉默了。 “你以前……居然受过这么多苦……”宋静瑶苦笑,“我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从前以为自己过得不快乐,可好歹,宋家没有短我吃,没有短我穿,我生活在宋家,也没有性命之忧。”宋静瑶紧紧握住我的手,“和你遭遇的这些比起来,我这点小小的苦痛,实在是不算什么。” 我又笑了:“你不能和我比。” 出身是无法改变的,我自己从小到大以来确实活得很辛苦,但是比我辛苦的,也大有人在。 众生各有各的苦,宋静瑶拿她的生活与我相比,不过是像田忌赛马一般,一眼就能看出优劣。 “你要比的话,要和谢柔比,”我感觉她现在有些迷茫,有意地去引导她,“她和你一样,出身在权贵之家,从小锦衣玉食,但也觉得自己没有自由,早早就被安排了一场订婚。” 宋静瑶愣愣问道:“然后呢?” “然后她在订婚典礼上逃婚了,即使订婚对象是她深爱的人。” “逃婚?”宋静瑶惊讶道,“这么大的新闻,为什么我从来没从别人嘴里听说过?” 我想了想,道:“也许是黎家封锁了消息吧。或许后来黎家用什么别的借口给掩饰过去了,而宋家新来帝都,不清楚当中的弯弯绕绕。” “哦……”宋静瑶若有所思,“她的订婚对象,是那个黎曜?” “嗯。”我点点头,将当初谢柔为何逃婚,以及现在黎曜为何脱离黎家的缘由都说给了她听。 这一次听完过后,宋静瑶比以往沉默得更久了。 “可是……”她说,“我的家族对我很好……除了婚恋不能由我来安排之外,我没有像谢柔一样受过这么多苛待……” 我明白她的未尽之意:谢柔之所以叛离家族是因为她受到了欺压,而她没有受过欺压,想要脱离家族,自由自在地生活,是不是太白眼狼了一些? “我蒙受了家族这么多的恩泽,”宋静瑶自嘲道,“如果不是家里的余荫,我根本不可能过上这么奢侈豪华的日子……” “所以你在心中,还是抛不下这种生活?” “或许吧……”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也知道,由奢入俭难,当见识过山珍海味之后,清粥小菜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她话中似乎意有所指,一语双关,我明白她说得不仅仅是奢侈的生活,而更是现在已经当上黎家家主的黎昀。 “确实,”我颇为认同她,“见识过高山大海之后,山丘溪流就再也入不了眼中了。” 如果我没有遇见萧禹行,或许自卑懦弱的我会在黎昀这样的穷追不舍中动心,可我遇到了他,这世间最好的男人,其他的男人,便再也难以进入我的眼中。 “你也别太丧气,”我安慰着她,“师祖刚才不是说了吗,风水轮流转,未必你就不能有一个转机。你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蓄力等待,然后当那个转机到来之时,一跃而起,迅速地抓住它。” “嗯!”宋静瑶吸溜一下鼻子,话中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风水轮流转!我宋静瑶不能做孬种,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自己去追求!” 她拥抱住我:“小花,谢谢你!” “也希望……你能够一直这样,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会的。”我轻声道。 我想要的东西,也一定会自己去争取。 哪怕前路需要披荆斩棘。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速之客 宋静瑶和我聊了一通过后,心情似乎舒缓了很多。 她在这儿一直留到了下午,我劝她吃完晚饭后再走,她也从善如流地留了下来。 晚饭时,因为宋静瑶对谢柔的态度有所改观,所以对谢柔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谢柔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宋静瑶表示要休战,她便对宋静瑶的态度也转好,二人其乐融融地相处,一片祥和。 看得我居然有种皇帝看着后宫美人和谐相处的欣慰感…… 这样的局面让晚饭的气氛和善了许多,大家其乐融融地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聊到最兴处,宗家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我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去开门。”宗溪坦然自若地放下筷子,走向大门。 我清晰地听见宗溪走路的声音,开门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 他说:“你好,黎先生。不知您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我前来拜访一名故人。” 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那人口中缓缓吐出,我抿了抿唇,对饭桌上的众人道:“是黎昀。” “黎昀?”谢柔吃惊地问我,“小花,你怎么知道的?” 宗家大宅说大也不算十分大,但也绝对不小。以平常人的耳力,隔着这么远,是断然听不见宗溪与黎昀的对话的,而我却能听见。 不仅如此,我还听到了大门被关闭的声音,和他们一同走过来的脚步声。 我说:“人已经过来了,你们见到就知道了。” “咔擦、咔擦、咔擦。” 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屏声息气。 直到脚步声停下,对他们道:“各位好。你们还在吃饭……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我没有说话,他们也都没有说话。 在场的人里面,不论是谁,想来现在对黎昀的观感都是复杂的,尤其是黎曜。 他一手带大的弟弟,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取而代之,还彻底封死了他可能回黎家的路。 也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他所期望的,还是他所不期望的? “他说要来见一位故人,”宗溪见此时已经冷场了,连忙打着圆场,但他的话中,还是有着不容忽视的对黎昀的提防和警惕,“你想与谁单独谈话,便谈吧。” 黎昀没有说话,我感到他的目光一直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回望过去,只能看清楚一个人形得轮廓站在那里。 “瑶花,”半晌,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问我,“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眨眨眼睛,冲他笑笑:“暂时看不见了,多谢黎先生关心。” “怎么会看不见了?”黎昀的声音忽然有一些急切,“需不需要我给你找医生,是不是上次让你打胎那个渣男干的!” 我尴尬极了:“不是……黎先生你误会了……” 谢柔也在此时出声:“看来某人要找的故人是小花,曜哥哥,我们走吧。你身为人家的亲哥哥,重伤成那个样子,现在还在休养,人家以来却是先纠缠我家已经有家室的小花……他是真没有把你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啊。” 谢柔的语气阴阳怪气,话语中透露着浓浓的嘲讽和愤怒,还有几丝委屈与心疼。 即使我现在看不见,也能够猜到,现在的谢柔,必然与黎曜十指相牵。 每次都是这样的,她看起来战斗力很强,但是每次都需要紧紧抓住他人,才能够获得力量。 “我的事情,不劳谢小姐关心。” 黎昀客客气气地回应了谢柔,话语中十分平淡,并没有任何的愤恨与讥讽。 他现在像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随口的几句话都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而不像从前,任性、张狂,说话做事毫不计较后果。 说不上来他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呵,不劳我关心?”谢柔气笑了,“那我们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曜哥哥,我们走!” “不能走,”我听到黎昀走动的声音,他似乎拦在了谢柔的面前,“我此次来,是来找他的。” “哥……” “不用叫我哥哥了,”黎曜淡淡道,“黎曜早就已经死了。” “哥……” 我听到两声重响,而后是身边宋静瑶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黎昀的声音斩钉截铁:“这辈子,你永远是我哥。” “咚——” 我也倒吸了一口气。 我终于听出来了,刚才我所听到的声音,是黎昀主动下跪的声音。 而现在,他居然在给黎曜磕头! “咚——” “咚——” 黎昀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起身道:“这三个响头,是回报你的抚养之恩、长兄如父,我们爹娘走得早,是你一直把我带大……” “黎昀,”黎曜的声音里终于微微带了怒气,“你这是,要与我恩断义绝吗?” “不,哥哥,”黎昀的嗓音沙哑,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我只是知道……我们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我现在坐在黎家的这个位置上,被所有人盯着,所有人都想要把我拉下马来。今时不同往日,爷爷病后,跟随黎家的众人开始纷纷离心,他们不相信我的能力,有的甚至想要打着你的旗号来与我作对——” “我走出这步棋……当年不还是你教我的么?” 饭厅瞬间又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好……”黎曜低低地笑着,“小昀长大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也不能窥见他神情,但莫名的,一股悲伤在我的心头盘桓。 “我这次来,”黎昀缓缓道,“也是想让你,不要再出现在外界。” 谢柔本来已经被他安抚下来了,现在又出离愤怒:“你想把你哥哥困在这个宅子里一辈子?” 黎昀苦涩道:“在我稳固住黎家的势力之前,是的。” “黎家、黎家……呵……”谢柔感觉在爆炸的边缘,“他在黎家的时候为黎家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凭什么脱离黎家之后还要被你们压榨剩余的价值?” “这不是压榨。”两兄弟异口同声。 而后黎昀默契地没有开口,让黎曜说话:“小柔,这不是压榨。我也……并没有关系。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要休养一段时日。如果这段时间内小昀还不能完全收服黎家那些势力……那也枉费了黎家培育他这么多年的心血。” 黎曜冷声道:“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起码在三个月之后,你要让我能够合理地活在阳光下。” “我现在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有自己倾心的爱人,我可以生活在阴影里,长时间的不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谢柔不行。” “如果你做不到……”黎曜一字一句道,“我便不会再顾及黎家。” 黎昀喉头滚动着,而后慢慢道出一个字:“好。” 当他应下的时候,我感觉整个饭厅的空气都松快了许多。 “呼——”宗溪应该也是如同我这么想的,他长舒一口气,而后对黎昀道:“黎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们的饭菜该冷了。”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实际上饭菜冷了也没有关系,我们都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桌上都是一些残羹剩饭。 “还有一件事情。” 黎昀像是没有听出宗溪话中隐藏的意思,大步走到我面前:“瑶花,我最后问一次,你愿意跟我走么?” 我看不见他神情,但我听到我身边的宋静瑶呼吸粗重了许多。 “我可以保证,我能够让你当上黎家的主母,让你能够享尽富贵荣华……” “别说了,黎昀,”我抿了抿唇,“我早就说过,我已经结婚了。我们两个,根本没有可能。” 上一次在黎老太太逼我嫁给他时,他不是已经放弃了要娶我回家吗? 怎么这一会儿,他又开始恢复他成为黎家家主之前的不理智了? “但是你过得不好!”黎昀似乎有些焦躁,“上一次是听到你说要打胎,这一次是眼睛受了伤看不见东西,那下一次呢?瑶花,你的身体经得起这样一遍又一遍的伤害吗?” “小昀!”黎曜忽然厉声斥责他,“你不要再打扰小花了,她的丈夫,不是你能够惹得起的。你不必因为你的面子丢了,就追着她死缠烂打,天下好女孩多得是!” 黎曜跟着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又跟着谢柔耳濡目染,想必也知道了我和萧禹行的那些事情。 旁观者清,黎曜比黎昀看得清楚,黎昀喜欢我这件事情,未必是因为我有多优秀,而是因为我让黎昀求而不得。 “哥!”黎昀也爆发了,“天下好女孩多得是,那你当初又为什么只追在谢柔屁股后面跑?” “长老们族叔们纷纷压迫着你娶妻生子,你还不是扛着压力去了龙城?为什么你可以,我却不可以?” “就凭我现在脱离了黎家。”黎曜道,“这一点,是你永远做不到的。我可以脱离黎家奢侈糜烂的生活,我可以从那种翻手云覆手雨的掌控感中走出来,而你永远不能。” 黎昀也急了:“我没有做过,你凭什么认定我不能?” “好,你能。”黎曜道,“那你告诉我,你突如其来的对小花的施压,是不是因为长老族叔对你施压?” “黎家现在就剩你一根独苗,你若是不能有血缘后代,黎家所积攒下来的资本就全都打了水漂,更甚至,他们想要越过你直接去操纵你的孩子——” “所以你告诉我,你是真心爱她,还是不想屈服于长老和族叔?” 黎昀沉默了。 “呵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这都被你看穿了啊,哥哥。” 他现在又完全脱离了刚才二愣子一样的演技,变成了我熟悉的冷漠残酷,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想遂他们的愿,娶一个我一点都不喜欢的女人。” “既然要娶,我为什么不娶一个我喜欢的?我想要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去争?” “因为她既不是东西,也不属于你!” 宋静瑶此话一出,我被吓到了。 很显然,其他人也和我一样。 “我今天来宗家这一趟真值得,”宋静瑶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恶心,“枉我之前还对你倾心不已,结果现在看到我喜欢的人就是这么个货色!” “小花说的没错,掌权者的独断专行或许在外人看来能使他魅力大增,然而当这种独断专行放在感情上,就会让人恶心地想吐!感情从来是相互的事情,强扭只会结成怨偶!” 黎昀看到一个一直沉默坐在我身边的陌生人突然说话,先是惊讶,而是是冷漠:“你是谁?” “我?”宋静瑶笑了,“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在感情方面,你是个人渣!” 她终于绷不住了,我感到她的情绪在失控的边缘,而她似乎并不想让黎昀看到她的眼泪。 我出来打着圆场:“静瑶,天色不早了,你要回家吗,还是和我一起住一晚上?” “我回家,”宋静瑶顺着我给她的台阶下去,“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她的话里已经有浓浓的鼻音,我拍了拍她的背:“我现在这样,也不方便送你,你……” “没事,我走了。” 众人一阵沉默,而后宗溪起身:“小花不方便送你,那便我来吧。” 黎昀道:“我话已说完,也该走了。” 又是一阵沉默。 “那便……”黎曜道,“慢走不送。”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左心眉到 那日宋静瑶和黎曜走了之后,日子依旧过得平淡如水。 她带来了黎曜已经“死亡”的消息,黎昀又亲自来拜访,黎曜便再也没有出过宗家大宅——哪怕他之前喜欢在傍晚的时候让谢柔带着他去附近的公园散步,美名其曰要提前和谢柔过老年人的夕阳红生活。 那日的事情过后,她和我的联系也淡了许多,我们之前一直用微信沟通,我双目失明之后,看不清楚手机上的字,她也许是想起了这一点,所以一直没有和我联系。 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一天黎昀的态度,对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而我贸然去联系她,会不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七杀和宗溪天天对战,他们像是上了瘾,每天不打一场就不痛快。 萧禹行……一周没有回来。 这一周没有他的日子里,我也没有惶恐不安,而是照常吸收着旭日初升时的紫气,和月上中天时的月华。 只不过随着天气一天一天地转凉,日光和月光都逐渐微薄,我能够吸收到的力量也越来越少,我的法力,只能够以一个非常缓慢地速度在恢复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消耗一空过后再聚起的法力,比之前的法力,要凝实许多。 如果说从前需要一丝法力才能放出一个小惊雷术,现在不过只需要半丝,或者更少——这意味着,我在战斗中又更加有优势。 本身我的身体里容纳的法力就比常人多了一倍有余,现在法力经过了浓缩,又翻了一番。 待到最后法力完全恢复起来,我的实力又能够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这个结果让我十分惊喜,没想到与七杀对战之后伤了眼睛,居然还有这个好处。 然而让我有些担忧的是…… 我腹中的孩子似乎是消耗得太狠了,我许久没有感知到它的存在。 如今已经怀孕三个月了,竟然一点都没有显怀的迹象。 但之前萧禹行说过它无事,我便只能压下心中的担忧,选择相信他,安心等待他的归来。 我没有想到,在萧禹行归来之前,我先等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楚江王左心眉,居然不请自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让我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危机感。 我是在书房知道这个消息的,如今我的双目已经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为了不浪费这被我消耗地时光,我便拿着放大镜,一字一句地阅读师祖书房里留下的古籍。 这么慢悠悠琢磨着,倒也给我琢磨出一些味道来。 就在我看书看得正入迷时,七杀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夫人,楚江王大人在前厅等您。” 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把我吓了一大跳。 楚江王? 那不就是……左心眉? 她找我干什么? 我心中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起身跟着七杀离开了。 七杀引着我朝前厅走去,我模模糊糊看到前厅站了两个人。 “小花!”右边的那人一见我出来就拉住了我,是谢柔。 “花瑶夏姑娘,你好。”左心眉淡淡与我打了声招呼。 我看不清左心眉的面容,但是从她漫不经心的语调中,也能够感受到一种上位者的气场。 她并没有像七杀或者秋黛一样称呼我为夫人,或许是心中也不服气我能够坐在这个位置:“尊上说要见你,请你跟我走。” “她不去!”我还没有出声,谢柔就抢先护在我面前,“她现在眼睛受伤了,需要休养,没空跟你乱跑。” “这位姑娘,”左心眉难得被人反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觉得十分有趣,“你是不是太不相信我了?” “对,”谢柔很爽快就承认了,“我就是不相信你。” “没事,”我制止住谢柔,“我跟她去。” 从左心眉派七杀在我身边我就能看出来,她是一个不屑于使用阴谋的人,就算是对付我,她也只会堂堂正正地用阳谋,所以我不害怕她会对我做些什么。 “小花……” 谢柔还想再劝我,我道:“别说了,我相信他。” 谢柔嘟囔着:“你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相信她……” 我微微一笑,没有多说。 我不是相信左心眉,而是相信会把左心眉作为左膀右臂的萧禹行。 他既然让这个人过来接我,就不会让我置身于险境之中。 “那好,”左心眉道,“请跟我走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鬼抬轿 我跟着她们坐上了一辆车,一个小时之后,七杀和左心眉将我带到了一栋老式的住宅楼之前。 “夫人,”七杀对我道,“此处隐藏着连接冥界与人界的通道。” 我点点头,跟着她们走进了一楼最尽头的一个房间。 “花姑娘……” 左心眉叫出这个称呼,我感觉自己囧囧地,像是被调戏了一样,摆摆手:“你叫我瑶夏吧,或者直接叫我花瑶夏也行。花姑娘……是凡间电视剧中常出现的敌军调戏良家女子的称呼……” “瑶夏,”左心眉没有计较这种小事情,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你现在站稳一些,最好能够握住七杀或者我的手。” “我要打开人间到冥界的通道了。” “夫人,”七杀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小声提醒着我,“你现在双目看不见,但是在通道之中千万不要用法力去探视四周,不然很快会被乱流撕得粉碎……” “好,”我点点头,“谢谢你。” 我想我要收回之前对左心眉光明正大的评价了,如果七杀没有提醒我,我在穿越两界的过程中用法力探视了四周……那么我的下场会是如何? 但是换而言之,七杀提醒我的时候,左心眉也没有出言制止。 她只是秉持着一种不警告也不设陷阱的路人状态,我能不能保全自己,还是得靠之前是否收服了七杀。 算不上阴谋,也算不上阳谋…… 左心眉这个女人……我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通道很快打开,我仿佛站在飞机测试性能的强风口,感觉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要被风给扯碎,如果不是紧紧拉着七杀,我怕是要飞出去。 “我们走吧。”七杀领着我向前走,狂风时而来临时而又消失,而后我感受到了极寒的冰冷,仿佛每一滴血液都要被冻成冰渣。 寒冷之后是炙烤,像是整个人被扔到了火山的岩浆里滚了一圈;炙烤之后是恶臭,仅凭那千万分之一的味道就足以让人熏至昏迷…… 一共经历了十八种不同的残酷感觉之后,我听到了左心眉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到了。” 我立刻放开了对自己法力的限制,我能够明显感受到,我体内的阴阳鱼在飞速运转,属阴的那条鱼在迅速地壮大起来,很快就压了属阳的那一边一头。 就连我腹中久久未曾有过动静的胎儿,都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声:“妈妈,还要!”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止住了法力的运行。 我牢牢记住阴阳相生的规矩,没有因为孩子的撒娇而动摇。 我松下了浑身紧绷的神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意料之中的模糊,而是分外清晰的世界。 七杀对我说:“夫人,你刚刚穿过了十八层地狱,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冥界的最高层,中天界……” 中天界? 为什么我的眼睛到了中天界之后,复明了?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左心眉。 刚才在人间时,我就十分好奇她的长相,到了冥界之后,我终于能够把她的长相看个清楚。 左心眉并不是我想象中如同七杀一般气场凌厉的女人,而是一名十分浓艳的女子。 即使她不施脂粉站在那里,也能感受到强烈的艳光四射。 艳而不俗,媚而不妖,这个女人的身上,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性感,就连我这样的女人看了都心动不已,也不知道萧禹行面对这样的大美人……是怎么能够把持住的。 我忍住心底那一点细微的醋意,转而看向中天界的景色。 中天界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和阴森,只不过建筑十分庄严,整体的色调除了黑色就是红色,一条覆满白雾的河流环绕而过,两岸生长着鲜红似血的彼岸花。 时不时有小船从那河上驶过,我还能听到那船上传来的悲泣的声音…… 某种程度上,凡间那些描写冥界的书籍也还是挺真实的。 一路上有许多鬼差从我们身边走过,很多鬼差见到左心眉都会行礼,然后匆匆离去,一切都井然有序,令我暗自称奇。 我们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之后,我忽然听到一阵唢呐声。 都说唢呐是最吵的乐器,只要唢呐一响,别的乐器都会被它给盖过风头。 然而这个唢呐的声音……却让我感到十分安静。 我也想不到自己会用安静来形容唢呐这样一种乐器,明明是高亢嘹亮的声音,但是在中天界听到之后,却像是隔了一层玻璃一般,朦朦胧胧。 我忍不住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正好看到四个身着大红服饰的小鬼,抬着一顶血红的花轿朝我走来,脸上还都带着一股诡异的笑意。 我感到有些渗人,默不作声的悄悄攥紧了拳给自己壮胆。 而后,那花轿就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瑶夏姑娘,”左心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上轿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曼珠沙华 左心眉一发话,那四个小鬼也都齐齐看向我,脸色煞白,鬼气森森,尖细地嗓音一起说道:“瑶夏姑娘,请上轿~” 我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左心眉想靠这个给我下马威? 若是以前,我还有可能会被吓到,但是我的孩子成长起来之后,我不知吞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对于这场面实在有些无动于衷。 “夫人……”七杀略显担忧地看着我,左心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她嘴唇嗫嚅两下,又闭上了。 我搞不清楚这主仆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从容地踏上了那轿子,而后听到领头的小鬼道:“起~轿~” 然后我就感觉这轿子被轻飘飘抬了起来,一点没有影视剧当中那种起起伏伏的感觉,而是相当平稳,和我坐高铁时的感觉都差不多。 我心道:萧禹行要不要考虑一下让这些小鬼去人间打工?没准能给冥界赚一笔开支。 后来又想,算了吧,杭一巫月这些人已经把人间搞得这样乱七八糟,若是放这些小鬼去人间发展,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 坐在轿中无聊,我便怀揣着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想了一路,竟是连轿帘都忘了掀开。 待到我昏昏欲睡之时,我又听到一声尖利的声音:“停~轿~” 我猛地惊醒,而后听到左心眉并不是很愉悦的声音:“瑶夏姑娘,下轿吧。” 我迷迷糊糊地走下了轿子,看到我完好无损地走下轿子,七杀似乎也有些惊讶。 左心眉又道:“前方便是尊上所居的罗酆山,未经尊上允许,我们不得穿行,因此,我们便不送了。” 左心眉神色淡淡,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带着七杀离开,七杀愣愣地道:“我要在夫人身边保护夫人……” 左心眉笑意盈盈:“这里是中天界,瑶夏姑娘在尊上的地盘里,还需要你来保护?” 七杀难得犹豫地看向我,我笑笑,对七杀道:“你去吧,我没事的。” 我既然来了冥界,就不可能事事都依靠七杀,路总是要自己去闯的,若是被别人看到我时时依赖着自己的下属,那还在冥界有什么威信可言? 况且左心眉说得也挺对,这里是萧禹行的地盘,我也不太可能会在冥界出事,顶多是没有一个熟悉门道的人在身边,会多吃点苦头。 我抿了抿唇,踏上了通往罗酆殿的台阶。 罗酆山看起来不高,除了正中央有一座宫殿之外,山上遍布的都是曼珠沙华,红成一片,妖冶如火。 宫殿的正中央挂着上书“罗酆殿”三个大字的牌匾,笔法遒劲有力,隐隐还能让我看到当中有法力流动的轨迹。 我心中一动,凝神细看,却发现这牌匾根本不是单纯的书法,也不是单纯注入法力的炫技,而是用了画符的道法书写而成,这不仅仅是一道牌匾,更是一道巨型的符箓! 我心中好奇心起,还想细看,不自觉地释放了一道法力去参视那符箓的纹路,还未接触到那牌匾,我试探出去的那道法力就已经尽数都被吸入了进去,并且还有要继续蚕食的感觉! 我连忙切断了自己与那道法力的联系,收敛起心神,不再看那道牌匾。 当我切断联系之后,歇息了片刻,才完全从刚才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我不敢再看那道牌匾,一步一步地走上山去。 山路看起来显得不长,仿佛罗酆殿就近在咫尺,然而当我走了很远很远之后,还是感觉距离没有缩小一点,罗酆殿依然近在咫尺,却又感觉遥不可及。 海市蜃楼? 我停下来细细思索,海市蜃楼通常是光影产生的现象,中天界的天空一片暗红,完全不符合海市蜃楼所要形成的条件。 不对,我推翻了这个想法。 这里是冥界,本就不能用人间的常理来思索。 人间的原理放在这里未必适用,我此时忽然有些后悔让左心眉带走了七杀,若是七杀在我身边,肯定能够轻而易举地知道这道题的解法。 我环顾四周,左心眉说罗酆山周围是禁地,未经萧禹行允许不得踏入,我连找个问话的人……啊不,鬼都没有。 我不禁又自嘲笑笑:早知道就把七杀留下了。 我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停留在原地,思考着破除迷障的方法。 如果向前走是漫无尽头的台阶的话,那么我向后走呢,能不能退回原地? 我试了一下,发现无论怎么走,我都停留在了罗酆山的山腰处,前路和后路都行不通。 我转而看向台阶两旁种满的曼珠沙华——不走台阶,直接从这些花上踏出去呢? 我犹疑地伸出了一只左脚,然后便听到脑海里尖利的声音:“妈妈!不要!” 我下意识地将左脚收回,赶在我收回之前,我看到曼珠沙华的花瓣,都化作锯齿獠牙冲我咬来! 当我收回左脚之后,那花瓣又恢复了凄美动人的原貌! 可怕! 我心中一阵后怕,若是我冒失地闯进了花田里,岂不是要被这些曼珠沙华给吞噬殆尽? 我对着这片美丽妖冶的花田久久沉思,而后,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声:“夫人,你怎么在这儿?” 第一百一十七章 锥心刺骨 我转头一看,是秦广王景逸。 我面上大喜:“你来得正好,我想去罗酆殿,但是怎么走都走不上去。” 景逸皱眉:“谁把你带来中天界的?” 我道:“左心眉……还有七杀。她说萧禹行想要见我……” “中天界不是活人能来的地方,更别说罗酆山了,左心眉和七杀怎么也在冥界浸淫多年,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让你上了悬魂梯?夫人,你将你如何来的过程细细与我到来罢。” 悬魂梯? 我暗自记住了这个名词,但没有立马发问,而是从通道口打开的事情说起。 说到这一部分时,景逸还面色如常,说到小鬼抬轿时,他的脸色便深深开始不对了。 “左心眉让你坐了锁魂轿?”景逸不止是皱眉了,面上还带着一丝怒火,“简直是胡闹!她让你坐锁魂轿,七杀居然没有制止?” “什么是锁魂轿?”又一个新的词让我好奇非凡,“还有你刚才说的悬魂梯又是什么?” “夫人,”景逸道,“这些我稍后与你解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替七杀说些好话:“她阻止了,但左心眉……” “这还像点样子……”景逸像是十分头痛一般揉了揉太阳穴,“没能管束好左心眉,也是我的错,毕竟尊上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我……”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先带你去见尊上,”景逸神情严肃地拉住我的右臂,“夫人,请跟我来。” 他拉住我手臂的瞬间,我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刺痛。 那是一种,将深深驻扎在我体内的某物剥离出去的痛苦,简直像是硬生生挖掉了我一个器官。 痛感让我下意识地甩开了他,而后我看着景逸略显难看的脸色,后知后觉的道歉:“对、对不起……刚才我的手臂有点疼……” “无事,”景逸尴尬地笑笑,“只不过若是不接触到夫人的身体,我无法将你带离这里。所以,这段时间内……还请夫人能够忍一忍。” 他又抓住了我的右臂,那股钻心刺骨的痛感又袭来,我强行忍住,咬牙没有说话。 我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被抽离,又仿佛没有。 景逸没有带着我朝台阶高处走去,而是劈开花田,径直带着我在花田中穿梭。 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花田中的花都十分乖巧,再也没有对我张开獠牙,尽管如此,我还是心惊胆战地在花田中踏出自己的每一步。 右臂的疼痛和警惕着曼珠沙华让我的神经十分紧绷,我甚至感觉和景逸在一起比我以往每一次生死对战还要累。 他看起来是十分温文尔雅,而却给我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甚至比杀意外放的七杀和攻击性极强地左心眉还要危险。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对萧禹行身边的左膀右臂有这样的评价…… 但…… 胡思乱想稍微缓解了一下我的疼痛,待我缓过神来,我已经被景逸带着穿过了花田,站在了罗酆殿的面前,景逸也松开了握住我右臂的手。 他松开的瞬间,那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也随之消失了。 我便没有再深想,将这股异样压到心底,看着面前朱红色的大门,定定地站住了。 远处望只觉得罗酆殿威严非常气势逼人,然而当我站在它面前,更是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不是强对弱的压迫,而是死对生的压迫,我作为一个活人,出现在了这十八层地狱的最高层——中天界罗酆山,并且还一路走到了罗酆殿…… 我这个活着的生灵,在这罗酆殿、罗酆山,在这中天界,在这冥界面前,渺小得不堪一击,磅礴浩瀚如海一般的压力都朝我涌来,仿佛瞬间一个巨浪就要把我溺毙。 “夫人!”景逸一声暴喝,将我从刚才的癔症中喊醒,“你刚才是怎么了?” “我……”我晃了晃脑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对景逸升起了一丝防备,不愿意将刚才的事情说与他听。 “那我们便进去吧。”景逸见我无事,对我点点头,在我身前为我引路。 我抿了抿唇,跟着他一起踏进了罗酆殿的大门。 罗酆殿的主殿是萧禹行用来办公之处,端庄威严,景逸带我绕过主殿,进了后面的正屋。 正屋很大,却显得有些空荡荡,只摆放了一道屏风和一套桌椅,屏风背后,是一张黑玉雕成的床。 “夫人,”萧禹行躺在床上,难得看起来有些虚弱,“你来了?” 我点点头,想要坐在他身边,他立马一挥手,施了一道法术,将我与床隔开:“你不能坐。” 景逸在我身后补充:“夫人,此床是给尊上温养神魂的,活物触之即亡。” “哦……”我懵懂地点了点头,“那我……那我站着也可以。” “有椅子为什么不坐?”他手一挥,一张雕花木椅就落到了我面前,“真蠢。” 我摸摸鼻子,坐下来,脸上如同火烧一般。 我仿佛还听见景逸在我背后笑了一声。 “你的眼睛好了?”萧禹行问我。 我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在人间没有好,但是一到冥界之后就好了。” “那正好,”他道,“也省了许多麻烦。” 他没有提及我法力运行的事情,我便也没有说。 毕竟景逸还在这里,我对他多少有些提防。 我把话题移开:“你把我叫过来是做什么?你受伤了吗?” “今日无事,”他淡淡道,“只是格外想见你。” 真是要了命了。 明明他口中说的并不是情话,却比所有甜言蜜语还要来得撩人。 我的肾上腺素飙升,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我以后天天来见你……” “那可不行,”景逸忽然从我背后插了句话,“夫人,带活人穿越两界,可是相当损耗的一件事。” “啊……”我有些不知所措,“那我……那我这次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所以……”萧禹行握住我的手,眸中满是笑意,“要劳烦夫人在此处住下几天了。” “我……”我有些犹豫,“能和师祖他们说一声吗?” 谢柔本身就十分担心我跟着左心眉出来,如果是在这里常住,还不知道她会急成什么样。 况且,对于自己未知的领域,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好。”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今天的萧禹行格外地好说话。 他扫了景逸一眼,景逸识趣道:“那属下便先告退了。” 待到景逸完全离开之后,萧禹行一连打了三道法决,竟是在我和他周身设下了三层结界! 他把我拉到身边,伸手就探我的脉,越是诊脉神色越是凝重:“夫人,你今天可曾遇到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特殊的事情? 今天一整天都挺特殊的啊…… 我又把这一天经历的事情重复了一边,萧禹行边听边蹙起眉头:“没有了?” 我摇摇头:“没有了。” 穿越通道、小鬼抬轿、迷路在罗酆山都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就这些啊…… “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是,”萧禹行道,“你身体里那道元始天尊留下来的清气消失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睡吧夫人 元始天尊留下来的清气消失了? 那我的孩子? 我紧紧抓住萧禹行的手,问他:“你不会让我打掉孩子吧?” 萧禹行看着我,神色晦暗:“你的心里,就只有你那个孩子?” 我怯怯的,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害怕:“可是……这道清气消失之后,伤害最大的就是我的孩子……” “不止是你的孩子,”萧禹行靠近我,“还有你。” “你体内运行的法力已经形成了阴阳循环的一套体系,清气被抽走,就打破了那一套平衡。花瑶夏,你这几天下来,应当知道法力运行的体系被打破是一种什么后果。” 运行体系被打破…… 就如同人的血脉运行一般,一旦紊乱,整个人的身体机能就要垮塌。 “但是,”我弱弱问他,“在元始天尊没有赠予我那一道清气之前,我不是也能够好好运行着法力么?” “是,”萧禹行道,“然而之前有天尊赠予的清气,帮你用来平衡体内的另一股力量,现在这道清气消失了,意味着你少了一道屏障,必须要直面那庞大的邪浊之气……你以凡人之躯,无法承受这股力量。” 我被吓了一跳,缩在他怀里:“那我该怎么办?” “别慌,”萧禹行低沉的声音有着某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你今天都遭遇了什么。” 我又一次回想着这一路上的见闻,锁魂轿、悬魂梯、曼珠沙华…… 对了!曼珠沙华! 我把遗漏的这一点说给萧禹行听:“刚才景逸带我离开悬魂梯的时候,拉了一下我的手臂,然后我的手臂就剧痛无比……” “景逸……”萧禹行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眸光变得幽深起来。 “锁魂轿与悬魂梯,还有曼珠沙华的花田,都不是活人能够踏足的地方。进入罗酆殿大可不必用这三种方式,而是有人用这三种方式最大限度地削减了你身上的生魂气息,把你变得与死魂无二,好在你的身上动手。” 我惊讶至极:“你是说……秦广王景逸对我动手,取走了我身上元始天尊留下的那抹清气?” 那可是秦广王啊? 即使我几次都觉得他有些奇怪,但是秦广王怎么说都是萧禹行身边最得力的部下,如果秦广王都有了二心,那萧禹行岂不是独木难支? “对了!”我又挣脱开他的怀抱,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受伤了?” 为什么从我进门都现在,他一直都躺在床上? 萧禹行沉默不语,我顿时慌了:“你、你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我伸手就想在他身上左右检查,心中慌乱地直掉眼泪。 我一直以为我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成长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哭了。 但是当我真正又面临恐慌时,这种巨大的无助感又席卷了我。 “不严重,”萧禹行难得温柔地搂我入怀,“你不必担心我。” 我却敏锐觉得他对我隐瞒了什么,我问他:“你……你对我说实话,你的伤是怎么受的?还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景逸有问题?” 如果不是知道景逸有问题,他为什么要隔开景逸,甚至设下了三重结界? “还有还有,”我继续追问,“你让他们把我带到冥界来是为了什么?” “唔……” 我还想继续说话,萧禹行却已经稳住了我的双唇。 他一如往常一般慢条斯理的诱我起舞,温柔又强硬,我想要抵抗,却又节节败退。 今天他口中的津液格外甘甜,气息也格外迷人,让我忍不住想要索求更多。 最后我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早已不知今夕何夕,更别提刚才那一肚子的问题了。 不知为什么,我越是被他亲吻我的眼皮就愈发沉重,迷迷糊糊间我好像被萧禹行抱到了哪里,他把我放在一张黑玉雕成的床上…… 黑玉雕成的床! 我的脑子猛然惊醒:这张床不是只能够睡死人吗! 萧禹行为什么把我放到了这张床上!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萧禹行轻柔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我又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还挺敏锐,”我似乎听到了萧禹行轻笑一声,随即我的眼皮就沉沉合上了,“睡吧,夫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脉至亲 我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萧禹行?”我叫着他的名字起身,在屋子里四处搜寻着他的踪迹,然而杳无所踪。 我不禁感到后背阴风阵阵,背脊有些发凉。 这里是冥界,不是人间。 这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于是一个完全禁忌的地方,诸多的限制都告诉我,这里不欢迎活人。 然而现在迷雾重重,左心眉、七杀、景逸都似乎想要对我做些什么,我却对此毫不知情。 我一直以来依仗的元始天尊的清气也被人剥离走了,我的身体承受不起剩下的力量的冲击。在这冥界,我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萧禹行一人。 而现在,就连萧禹行也不见了。 我不由得感到一股深深地恐慌。 我缩在床上,不知道锁了多久,他还是没有回来。 无聊的情绪渐渐战胜了恐慌,我心想,这是萧禹行的宫殿,只要我不离开这里,就一定没有事吧…… 我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地观察着这个房间。 之前看得匆忙,只瞥了一眼周围的陈设,但没有仔细看过。 这虽然是萧禹行的房间,但是一点他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桌椅冷冰冰没有丝毫人气,连本公文都没有放在桌上,不像在凡间时他与我同住,我睡在床上,他的桌上便堆起高高的公文…… 一想到这里,我心中微动:是不是对于萧禹行而言,我的身边才是他经常驻足的地方? 我在屋内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萧禹行生活的痕迹,也没有看到别人生活的痕迹,心中不免有些小得意。 “真的没有别人啊……”我不禁出声自言自语,“他没有骗我。” “尊上当然没有骗你,”一个声音突然从我背后冒出来,吓了我一跳,“夫人,你可不知道尊上有多看中你。” 我回过头去,是景逸。 我心中的防御悄悄地竖了起来。 “夫人,”景逸像是浑然不觉,目光里充满了暧昧和揶揄,“尊上他身体欠佳,还坚持临幸了你,你是不知道,昨晚左心眉可是咬碎了一嘴银牙呢!” 景逸的这番话非但没有让我放松,反而让我更加警惕了。 他一直把自己伪装得温柔无害,却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对我露出了恶魔的爪牙。 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要取走我体内元始天尊留下的那抹清气,但他这个举动对于我而言是致命的。 他甚至联合了左心眉一起来伤害我,现在居然可以在我面前面不改色地调侃着左心眉? “呵呵……”我冲景逸假笑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我是个劣质的演员,景逸很快看出了我的异常,问我:“夫人脸色不太好?” 然后他又开始安慰我:“夫人不必担心别人会分宠,尊上对夫人如何,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我胡乱地点点头,没有注意他说什么。 甚至我还有意识地想要屏蔽掉他说的话,因为我感觉到,他似乎对我用了一种十分高级的术法。 虽然以我的水平,还没有到能够看透他的程度,但我就是能够感知到,那是一种魅惑类的术法。 我没办法与景逸相对抗,便只好给自己竖起一道防御的高墙。 他说什么,我就胡乱应着。 忽然,景逸对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夫人,走吧。” “嗯?”我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夫人,”景逸有些无奈地对我道,“你刚才不是与我说想要去见你的父亲吗?” 父……亲? 我的心高高地吊了起来。 “夫人,你刚才答应得好好的,可不能出尔反尔啊……”景逸调侃着我,“出尔反尔是为上位者的大忌。” “嗯……”我本就十分犹豫不决,被他推动了一下,更是在选择之间摇摆。 景逸又添了一把火:“何况,你就不想见到你的父亲吗?” “想。”我喉头滚动了一下,吐出了这个字。 我答应的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我中计了。 因为景逸知道我会感知到他使用的术法,所以他断定我会屏蔽掉他的话。 而又因为我什么都听不见了,这当中他说了什么也无关紧要了,所以他趁机提出了之前他不会提的问题,并迫使我接受它。 不,不是迫使,是诱惑。 他卸下了我一层防备之心,而后拿出了现在对我而言相当巨大的诱惑:你想不想见你的父亲? 我就说,像景逸这样道行高深的老狐狸,怎么会露出这么蹩脚的马脚,让我发现他对我用了术法? 然而明知是个深坑,我也是要往里面跳的。 我也知道离开了这个房子对我而言十分危险,但是我无法抗拒这个巨大的诱惑。 “那便走吧,夫人。”景逸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像是邀请,又像是挑衅。 我顿了顿,还是跟随着他的步伐,离开了。 …… 景逸将我领到了一个房间里,房间内放着一张棺木,而棺木边还站着一人,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许久不见的老熟人。 “梁玺师伯?”我诧异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看我。 “师侄?”他脸上有些惊讶,“谁带你来这里的?” “是我,”景逸笑眯眯地站在我身边,“又见面了。” “哦,是你啊……”梁玺转过身去,脸色有一瞬间的奇怪,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的气色比我上次看到他还要糟糕许多,老态非常明显,如果不是我已经知道他今年不过四十有余,我会以为他今天已经六十了。 除了老态之外,他身上还有一层死气。不是上次我看到的那种被酒色掏空身体之后的虚浮,而是黑云罩顶的一股死气…… “梁玺师伯,”我问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中天界?” “呦,连中天界都知道了,小丫头片子长大了。”梁玺对我开着玩笑,却因为他的身体状态,这个玩笑有气无力,让我更加感到担忧。 “长大也好,”梁玺悠悠叹了口气,“长大了,师弟就不会担心了。” “来,”梁玺让我过去,“正好你过来了,就看看他吧。” “花朝,睁眼,看一看你的宝贝女儿。” 我像个木偶一样走过去,每一步都机械得要命,胸腔里的那颗心忍不住震颤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付出代价 我走到了棺木边,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与我八成像的面容。 明明眉眼是不同的眉眼,但是见到他之后,却一下从心底最深处冒出一股血脉相连的牵绊。 他穿了一身白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仿佛能够让人窥见往日的恣意风流。 然而……他的上半身齐齐整整,下半身,从膝盖以下,只剩下了白骨,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皮肉。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残破的身体,声线十分颤抖。 “找回来就这样了,”梁玺的声线十分疲惫,“所以尊上一直不让我们和你说。” 景逸补充道:“梁玺日日来给他温养身体,但是丝毫看不到他苏醒的迹象……” “为什么……”我顿了顿,“为什么要把他放在冥界,不把他放在人间?” “是我的决定。” 萧禹行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我背后,我没有回头,他从后面揽住了我。 “他的身体承受不了人间的力量,只能放在冥界温养,”萧禹行道,“那段时间你不方便来冥界,我也就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怕徒增你的困扰。” “那……他的身体?”我不由自主地想得更加长远,“他以后还能够醒过来吗……他以后就要一直生活在冥界?” “说不准,”萧禹行摇摇头,“他现在虽然生活在冥界,但每日仍需梁玺渡阳气给他。” 难怪梁玺师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像是老了十几岁…… 我又问:“必须是梁玺师伯吗?我可以不可以?” 萧禹行道:“梁玺与花朝修习的法门同宗同源,你所习之术皆来源于我,恐会与花朝相冲撞。” “哦……”我沮丧地低下了头,想了想又对他说,“下次这种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虽然那里躺的是我的亲人,但是却也从未相逢,在我心中,他就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我不希望萧禹行任何事情都这样瞒着我,今天他可以瞒我这件事,那么之后他是不是就能瞒我其他的事情? 我希望在萧禹行的心中,我是一个能与他风雨与共的女人,而不是只会躲在他的背后需要他遮风挡雨。 “师伯,”我转而看向梁玺,“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您在温养我父亲的身体,辛苦你了……” 梁玺摆摆手,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话。 他目光中的老态十分明显,我却又从中看出了几分释然。 释然? 我再次看向梁玺,梁玺却已经背过身去,我只能看到他略显佝偻的身姿,心中无限凄凉。 一番沉默过后,萧禹行带着我离开了那个房间。 他把我带回他的寝宫,我心中藏着的一个疑问终于问出了口:“同宗同源不止一个梁玺师伯,宗溪也可以……为什么要一直让他来给我父亲温养身体?” 萧禹行道:“是他自愿的。他说他老了,宗溪还年轻,这样一个损耗身体的法子,不愿意让宗溪来接手。” “师祖知道吗?” “知道。” 我皱起眉头:“所以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就单单瞒着我一个?” “不,”萧禹行抚平我的眉头,“他们只是知道梁玺身怀着什么任务,却不知道梁玺真正要干什么。” “哦……”我愣愣地回了他一句,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我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梁玺这么做,能够确保我父亲醒过来吗?” 萧禹行没有回答,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了答案。 我心下一沉:“既然是没有结果的事情,那么为什么要把一个梁玺也搭进去?” 萧禹行道:“你的父亲仍有一丝生机,你忍心把这一丝生机给剥夺掉?” “不……”我急于替自己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为什么要救赎一个人,就必须要牺牲掉另一个人呢? 萧禹行摸了摸我的头,目光中露出了久违的悲悯:“因为按照天道规则而言,花朝此时应该不存在于这世上。想要他活,便要牺牲另一人的寿数,这便是天道之公平。” 他的脸色比我昨天看到的还要差,明明他只有一个魂体,不像人类一般能从面色看出身体的好坏,但我却莫名觉得他的身体单薄了许多。 “那我呢?”我问他,“你把我放在那张黑玉床上,可之前你又与我说那张床活人不能够接触,你把我放在了那张床上,你让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又或者,”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自己本身,付出了什么代价?” 第一百二十一章 鸡飞狗跳 那天萧禹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只是抱着我不说话,我在中天界待了那么几天,几次想要提起,但他都回避过去。 我整天待在冥界无所事事,他却再也不让我离开他的寝宫,甚至于我想去见我的父亲,他都不允许。 就在我的情绪被压迫到顶点的时候,萧禹行忽然松了口,说让七杀带我回到凡间。 于是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我这一趟冥界的旅程就结束了。 除了看到我父亲那样惨烈的现状、和萧禹行越来越虚弱的脸色之外,这一趟的旅程,我一点收获都没有。 稀里糊涂被他召唤而来,然后稀里糊涂被他挥之即去。 我的心中莫名因此起了几丝火气。 他让我回凡间时,我没有拒绝,反而很快就答应了。 “回到人间之后,不要冒险。”萧禹行叮嘱我,“安心待在宗家大宅里,我会找时间回来看你。” “……好。” 我答应了他。 心中却莫名有些预感,我这一离开冥界,也许很长一段时间内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现在的处境绝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在尽他最大的能力保全我。 …… 回人间的过程不像来时那么痛苦,七杀似乎带我走了另一个通道,当我回到人间时,面前已经不是那栋老式的住宅楼,而是一片别墅区,道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满地都是金黄的落叶。 我没有问七杀为什么回来时和去时完全是两个通道,想来也不过是左心眉在通过这种手段磋磨我罢了。 只是令我十分惊讶的是,回到人间之后,我的眼睛居然仿佛在冥界一般,视物十分清晰。 这片住宅区离宗家大宅倒是挺远,我足足坐了三个小时的出租车才回到宗家,我身上没有带钱包,让谢柔掏钱付车费的时候,就连谢柔这种花钱大大咧咧地人,脸上都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小花~”不过她的这种情绪很快就消散了,转而亲亲蜜蜜地挽着我的胳膊,“怎么样啊,这一趟冥界之行?” “是不是地狱众鬼都出现跪迎主母……” “打住打住……”谢柔的脑洞又往奇怪的地方跑去了,我连忙制止了她,“别堵在门口了,进去再说。” 我进去之后和她简单提了一下这些天以来的见闻,没有提元始天尊赠予的那抹清气被抽走的事情,也没有提我已经见到了我父亲的事情。 我把说话的重点都放在了左心眉的身上,果然,等我说完之后,谢柔义愤填膺:“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你看,当初我不让你走是对的!” 谢柔又是对左心眉一顿痛骂,我借此把我有些差的脸色给遮掩了过去。 萧禹行的状况、我的状况、景逸的变化,我通通都没有和她明说。 “表妹回来了?”我们坐在大厅聊了半天之后,宗溪也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往我的身后望去,看到七杀跟在我身边之后,双眼亮了起来:“七杀!你……也回来了?” 七杀莫名其妙:“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夫人,我当然要回来。” “那太好了,”宗溪明显有些过于激动,随即他掩饰地咳嗽几声,“咳,我是说,又有人能和我切磋了,我最近研究了几套新的打法,你要不要来试试?” “好啊!”七杀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她看向我,“不过夫人这边……” 我摆摆手:“你去吧,我今天就待在宗家大宅里,不会有事的。” 七杀和宗溪两人便有说有笑地在我面前走了,谢柔偷偷地与我咬耳朵:“你是不知道你走的这几天,师兄嘴里一直都念叨着七杀的名字……” 宗溪和七杀…… 我若有所思,这两人,难道有可能会有一段发展? 然而人鬼之恋真的会有可能吗? 我和萧禹行都走得如此艰难,这两人日后…… 算了算了,我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杂念都挥之而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还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当下便是最重要的。 谢柔又拉着我说话,说的大多都是黎曜啊,练习术法啊,师门相处的日常啊,令我比较意外地是,谢柔居然在我走的这几天内,和宋静瑶成了好姐妹。 “你也知道嘛,”谢柔扭扭捏捏,“天天被困在宅子里太无聊了,我连个说话的闺蜜都没有,有些事情他们男人又根本不懂的……” “但是宗家大宅地位特殊,黎曜还在这里,我从前的姐妹们肯定是不能重新联系的。况且……”谢柔自嘲地笑笑,“上次我被那人一巴掌打翻在了地上,那些看热闹的人里就有她们……想来在她们的眼里,她们的好闺蜜只是谢家的女儿、黎家的儿媳妇吧,脱离了这两个身份,我就什么都不是。” 我一直以为谢柔对于脱离家族这件事情看得很洒脱,但没想到她心中还是会有这些苦涩的情绪。 想来也是,谢柔是个重情的人,不管怎么样,她毕竟是从小与那些玩伴一同长大,结果那些玩伴们在当时的情形下如此冷血……也怪不得谢柔会有些伤心。 “不过小花你交朋友的眼光真是不错,”谢柔很快就从那种沮丧地情绪里走了出来,自吹自擂,“就比如和我做了好朋友……哈哈哈哈!那个宋静瑶,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吧……” 看着她瞬间变得臭屁起来,我也就十分配合她:“是是是,你最棒了!” 结果我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谢柔的手机里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怒吼:“夏!瑶!花!” 然后我就看到谢柔在我面前得意张狂地笑道:“怎么样,你赌输了吧!我就说小花花心中最爱的肯定是我!” 我目瞪口呆:“你居然还在和宋静瑶打着电话没有挂?” 谢柔撇撇嘴:“谁让她那个自恋狂一直说我这个旧爱失宠了,这不就给她看看喽……” 我无语凝噎,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凶猛的反驳,场面顿时又鸡飞狗跳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名正言顺 经过一晚的休整之后,我感觉精力恢复了不少。 清晨的时候我自动醒来打坐,没有了元始天尊那抹清气的运转,我感觉我吸收日出之时的紫气比之前要困难上许多。 但我谨记着萧禹行和我说的阴阳平衡,尽自己十二万分的努力去消化吸收那抹紫气,待我完完全全将其吸收之后,我内视我体内运行的脉络,发现除了先前那一股浊气之外,还有另一股力量代替了原来的清气在运转。 那股力量藏得十分隐蔽,由于是元始天尊那抹清气的替代品,作用自然比不上原来的,运行得十分缓慢。我在冥界的时候一直封闭着自己的经脉运行,克制着自己不让胎儿吸收太多的阴气,到了人间之后才把它给打开。所以让我一直到现在才发现,身体里面多出了一股力量。 一股……很熟悉的力量。 最开始的时候,游走在我锁骨上那朵莲花的法力。 ——是萧禹行。 他知道我独木难支,所以在我昏睡时,在我的身体里打下了他的印记。 难怪当时我能够被他抱上那张黑玉床,想来是身体里残留着他的力量,浑身有着浓重的死气,被黑玉床认为是死人…… 所以我现在……算死人还是算活人? 我让法力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再没有之前运行法力时的畅快感,像是一个行动迟缓的老太太一般,需要用非常大的力气才能够推动体内的那个磨盘。 巨大的落差感让我不禁有些失落。 之前的我一路顺风顺水,有孩子的帮助,有元始天尊赠予的清气,有萧禹行的教导,在法术这一行可以说是人间难得的高手了。 而这么一运行法力,即使不必外人的教导,我也能够看出来,我的实力比之前不止掉了几层。 如果单独运行孩子吸收的那些阴气……说不定实力还不会掉的这么低。 打住打住。 一察觉到我有这个念头,我就立马把它扼杀在了摇篮里。 月圆则缺,水满则溢,萧禹行费尽这么大的力气给我又弄出了一套循环,我怎么能够辜负他的好心? 况且我从冥界离开时,见到他那副虚弱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我身体里他注入的力量有关系。 “小花!吃早饭了!”我还在想着这件事的时候,谢柔忽然在外面喊我的名字。 我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门,饭厅里谢柔抱怨着我:“喊了你好几遍怎么现在才出来,难不成你的眼睛好了之后耳朵又坏了?” “喂!”我推搡她一把,她顺势挽住我的手,“小花,你眼睛也好了,我们出门逛街庆祝一下吧!” 逛街庆祝…… 我抽了抽嘴角,最终还不是谢柔一个人买得起劲。 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决定陪谢柔出门了。 我知道她这段时间都被关在屋子里,闷得都快发霉了,确实需要有个人陪她出去走走。 “你家黎曜不介意我霸占你一整天?”我打趣她。 谢柔低落地垂下了头:“他……觉得是他拖累了我。” 我沉默了。 黎曜现在的身份不能够在外行走,所以不能光明正大地陪着谢柔出现在世人面前,毕竟他是一个已经被黎家宣告死亡的人。 京城卧虎藏龙,保不准就有人曾经见过他,然后将他未死这件事情抖露出去,所以目前而言,他只能一直呆在宗家大宅里,不见天日。 “出门吧,”我拍拍谢柔的肩,“入冬了,该买几身新衣服了。” 宗溪有事,没有充当我们的司机,谢柔便自己开着宗溪的车出门了。 “哇——”她踩下油门的那一刻,口中喟叹一声,“我有多久没有摸过方向盘了!” 印象里她上一次开车,还是我们在微信上接了一单,然后碰到了那红衣女鬼。 而后谢柔就受了伤,一直在床上静躺着,再然后黎曜受伤了,谢柔衣不解带地跟在他身边。 “真爽!”谢柔忽然兴奋起来,“小花啊!都说人老了会怀念过去,我现在就老怀念之前在龙城的时候我教你开车的日子。还有那时候我出去跑滴滴,你给我送饭……啊……真是怀念那时候的时光啊!” 她忽然狡黠地朝我眨了眨眼睛:“要不我们丢下他们,回龙城去逍遥自在吧!” 我笑了:“你舍得吗?”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师父师兄,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爱情,这两样东西,哪一样谢柔都放不下。 “唉你这人!”谢柔佯装生气,“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好好好!”我和她笑闹着,很快我们就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场。 “买买买!” 一踏进商场,谢柔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她摸了摸我的肚皮:“干儿子,你干娘一定给你买最好看的衣服!” 我这时已经有些显怀了,尽管已经怀孕了这么久,但是看到肚皮一天一天地膨胀起来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宝宝,”我也傻乎乎地和肚皮说着话,“妈妈给你买最好看的衣服呀!” 就这样,我的购物欲也莫名其妙地被谢柔带起来了。 我跟着谢柔一家店又一家店地进去试衣服,不知不觉就逛遍了大半个商场。 星空商场虽然是一家新开的商场,然而却显得颇为冷清。 我一踏进商场,就感受到一股比平常商场浓郁得多的阴气。 如果说是因为这个商场的消费水平过高限制了人流量,那为什么连这边的店员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待我有些累了不想再动的时候,谢柔依旧精力旺盛,拉着我又走进了一家店:“来嘛,小花,再试一家,最后一家!你看那条紫色的长裙,绝对适合你!” 在谢柔挑选衣服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特地和店员在搭话。 “这个商场,怎么看起来没什么人啊?” 店员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变了脸色,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可能是我们商场新开张知名度不高,顾客优先选择不是这里,等商场开得久一点知名度打开就好了。” 她身边的一名员工听罢撇了撇嘴。 这个店员明显是个老员工,说话十分谨慎,我见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便转而问那个撇嘴的员工:“真的是这样吗?” 问话的时候,我特地掐了一个真言术。 这是我之前新学的术法,有助于引诱人说出自己心底最真心的话。 “当然不是,”另一个店员本就对此十分不满,又被我加持了一个法决,嘴里吐出的话滔滔不绝,“客人,您是不知道,这个商场开业以来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这才一个月呐,死了三个人!都说这商场十分邪乎!我反正是不打算在这儿继续干了!谁爱干谁干,我可不想下一个死掉的人是我!” 死了三个人? 我若有所思。 “喂!”不肯说出真相的那个店员见这个人滔滔不绝,顿时傻眼了,拼命暗示着她不要多说话。 然而在法术的加持下,她说的话根本停不下来。 当我觉得我知道的消息够多了之后,便收手让这个法术的效力停止,这个滔滔不绝的店员讲话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她也没意识到自己这么能说,惊讶地捂住了嘴,而后找了个借口遁逃了,想来也是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分了。 那个稳重一些的店员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当面生气,而是尽职尽责地继续引导着我,带我看着衣裙。 然而我现在满心都是刚才那个八卦,对于这些漂亮衣服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谢柔却还兴致勃勃:“小花!这件这件,这件小西装也不错!” “还有这个!这条白裙也很仙……” “呦,”一个阴阳怪气地声音突然从我们背后冒了出来,“我倒是不知道,香奈儿的店里也能进来这样的穷酸货。” 我们回头一看,谢意欢正站在我们的背后,也在挑选衣服。 她的眼神里是浓浓的嫉妒与不甘:“黎家的大少爷已经死了,你这只麻雀也变不成凤凰了……这几件衣服,就算是掏空你的家底你也买不起吧!” 谢柔温柔地笑了笑:“谁说我要买这几件了?” “哈哈哈哈,”谢意欢放声大笑,“我就知道以你现在的穷酸样一定买不起!” “我的意思是,”谢柔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拂了拂额角的碎发,“除了这几件,剩下的全都给我包起来,送到这个地址。” “好的女士,”店员恭敬站在一旁,“请问您是付现金还是刷卡?” “刷这张卡。” 谢柔把出门前宗溪塞给我们的黑色金边卡拿了出来,谢意欢看得眼睛都直了:“你、你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卡?” 她的声音里浓浓都是嫉妒:“这种级别的卡,连爸爸都没有!” “怎么?”谢柔在手中漫不经心地转着这张卡,“谢家家主没有这个级别的卡,我就不能有吗?这是什么法律吗,还需要人人都遵守?” 她毫不客气地嘲讽回去,火力全开, “呵!”谢意欢不甘心地嘲讽回去,“谁知道你的钱怎么来的,怕不是给哪个大佬当了情妇吧!”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谢意欢这样一个经受过豪门教养的女人嘴里居然会对自己的亲姐姐说出这样的话。 谢柔倒是不以为意,反击回去:“你去给大佬当情妇,看看人家会不会给你这种级别的卡刷啊?” “这张卡是我师兄给的,师兄照顾师妹,我用得名正言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毛骨悚然 我们血拼了一个上午,有些累了之后直接找了商场里一家咖啡店坐着休息。 打脸完谢意欢之后,谢柔的心情明显愉悦了许多。 “还好之前收下了师兄给的卡,”谢柔喝着咖啡,“我手中的卡不够让我这么装逼……话说回来,装逼的感觉真是太爽了哈哈哈哈哈!” “矜持,矜持。”我眼见着因为谢柔声音太大,周围的许多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连忙提醒着她注意形象。 “嗯,对,”谢柔很快收敛了自己,又变成一个名门小淑女,“要矜持,要优雅地装逼。” 我坐下喝了一会儿咖啡,觉得不想继续逛商场了,对谢柔道:“我们待会儿回家吃饭吧。” “行,”谢柔喝完咖啡,起身,“那我先去上个厕所。” “我也要去。” 我与谢柔一道去了洗手间,果然不出我所料,洗手间身为整个商场的藏阴之地,阴气最浓,浓得我肚子里的孩子都蠢蠢欲动:“妈妈……想吃!” 吃什么吃! 这熊孩子,我哭笑不得,你妈妈连你上次在冥界吸收的阴气都没消化完呢! 我一间一间的门查看着,在厕所的最末端看到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鬼。 谢柔也看到了,在我身边抱臂道:“我发誓,这是我开阴阳眼以来见过气息最弱的小东西了,没准我现在都能收拾它……” “诶,”谢柔一有这个想法就止不住了,跃跃欲试,“要不真的让我练练手?” 我心中察觉有些不对,正要说话,背后就传来一声冷哼。 “呵,”谢意欢不知为什么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洗手间看到了我们。 这么大个商场,我们却总是与她碰头,也真是孽缘。 她像是没有看到我们一般,直直朝我们撞过来,从我和谢柔的中间穿过去,像是和谢柔赌气一般,就要走向那个藏了一个小鬼的隔间。 “诶,”谢柔想了想,还是出言提醒她道,“这个卫生间你最好别进去。” 阴气浓重的地方或多或少会对人的身体有所损伤,尤其是女人。 我自然是不惧这阴气的,谢柔身上带着师祖给的驱邪的小香包,也不惧这些东西。 那小鬼再弱,对于谢意欢这种凡人而言,也是会造成一定的伤害的。 “凭什么不让我进啊,”谢意欢傲气道,“有本事你们把这个商场买下来啊!你们把这买下来,再立个牌子,谢意欢禁止入内,我百分百不会进来,现在?凭什么?” 谢意欢走进隔间里,重重地关上了厕所门,像是与家长赌气的小孩子一般,搞得我和谢柔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既然她不听劝阻走进了卫生间,谢柔拉着我道:“那我们走吧,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没事,”我说,“我看过了,这个厕所里的鬼威力不强,应该不会让她受什么伤。” 这种程度的鬼一般都会避着活人,因为就算是身体最虚弱的活人身上的阳气也很重,随时可能让它们消散。只不过同时,活人身上的阳气也要被因此而带走。 我和谢柔转身离开,还没从厕所走出几步远,就从厕所听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挠墙声。 尖利的划破耳膜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让我本就已经灵敏至极的听力听得更加难受,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扶墙干呕起来。 “小花?”谢柔看我面色不对,连忙搀扶着我,“你怎么了?” “那小鬼不对劲……”我苍白着脸色,脑海中飞速转动着。 刚才我就应该发现异常的,这偌大一个商场,这么浓重的一片阴气,怎么可能养出这么孱弱的一个小鬼? 我腹中的孩子刚才还对那道阴气蠢蠢欲动,这会儿居然搞得我几欲呕吐? 这个地方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桀桀桀——” 正在我和谢柔说话的时候,谢意欢忽然从厕所里破门而出! 她面色明显的发青发黑,双目无神,嘴角一抹猩红的不知道哪来的血液,一路慢慢朝我们走过来。 但她又并没有攻击我们,而是径直从我们面前走过去,然后翻越扶梯—— “快去拦住她!”我朝谢柔吼道,“不要让她跳下去!” 谢柔这种场面经历得少,楞了一下才冲过去抓住谢意欢。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谢柔只堪堪抓住了她的衣角。 “刺啦——” “砰!” 一声衣料破碎的声音之后,谢意欢就此重重地摔了下去! 顿时,商场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啊啊啊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安安静静 我和谢柔俯身向下看,三楼的高度,却能看到下面已经摔得血肉模糊。 一股非常难闻的气息从底下飘上来,那股让我几欲作呕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小花?小花?” 我吐了个天昏地暗,整个人昏昏沉沉,已经听不清楚谢柔嘴里在说些什么了。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谢柔给宗溪打了个电话:“师兄!我和小花在星空商场这儿,小花快晕倒了,你快过来接我们……” 而后我就什么都已听不见,直接昏迷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安全地躺在了宗家的大宅里。 “小花,你醒了?” 宗溪守在我身边,与他一同在一起的还有满脸愧疚的七杀:“对不起,夫人……” 七杀干脆利落地跪下,双手把刀呈到我面前:“此次是属下失职,属下任由夫人处置!” 我虚弱地笑了笑:“我处置你干什么啊……又不是你的错。” 谁能够预料到我去一个商场也能出这么个幺蛾子,而我无往不利的制胜法宝——我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并没有起一点作用,还成了我的拖累? “孩子怎么样了?”我问宗溪。 宗溪的面色有点凝重,他对我道:“我探查不到孩子的情况,你最好此时内视一下你的身体。” 我听到此话之后大惊,顾不得身体还十分虚弱,急急忙忙就探视着体内孩子的情况——我能够知道孩子安静乖巧地待在那里,但是我联系它,它却没有了丝毫回应。 我再也没有了以往和孩子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我的孩子……安安静静地,像个死胎。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小……小花?”宗溪犹豫着叫了我一句。 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但我知道我的表情肯定很难看。 我对他说:“表哥,我的孩子……好像出事了。” “别急,别急,”宗溪也愣了一瞬,“你的这个孩子本就是特例,我们没有任何先例来对它的情况作出判断,我们现在就相当于是摸石头过河,寻常孩子的问题不一定能套用到它的身上。” “夫人,”七杀道,“需不需要我回冥界一趟,将此事通知给尊上?” “不!” 我下意识就很抗拒这件事情,脱口而出:“不用麻烦他了。” 萧禹行现在自身的身体状况就不是很好,身边还危机重重,我不想他再为孩子的事情烦心。 七杀还想再说什么,宗溪善解人意地岔开她的话题,对我道:“我让师父过来看看,师父见多识广,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别担心。” 我点点头,将脸埋进枕头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从前我有厌恶过孩子的存在,有怀疑过孩子的存在,有担忧过孩子的存在,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孩子会夭折这一种可能。 它是萧禹行的孩子啊。 掌管着十殿阎罗和四方鬼帝的冥界至尊萧禹行,它的孩子居然会夭折在我的肚子里,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他那么强,他的孩子怎么会弱呢? 况且这个孩子屡屡给我惊吓或惊喜,我已经习惯了除了萧禹行之外,我还有一个孩子能够依靠,我甚至还常常幻想着孩子出生后的场景,小小一只挡在我面前为我披荆斩棘,在外人看来是不是像虐待童工?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孩子很强,然后我便忽视了它的脆弱,经常往一些十分危险的地方钻来钻去…… 因为我能够穿梭这些地方,就是依靠着我的孩子。 然而……然而。 我从没想过,这么强大的孩子也会有它脆弱得承受不了的力量。 它只是个孩子啊。 我为什么不能保护它,反而还需要它来保护? 我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心中满是懊悔。 如果我再强一点…… 如果我在发现那只小鬼的时候就把它制服…… 如果我在发现商场阴气浓厚的时候就不进去…… 如果如果如果…… 我设想了千万种可能,可是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我把手抚上小腹,那里已经没有了我能够感知到的同命相连的心跳声,我不知道我的孩子现在是否还活着。 挺住啊宝宝……我抚摸着小腹,像是抚摸着它一样。 泪水流入枕头里,我忍不住一阵鼻酸。 挺住啊宝宝,再给妈妈一点时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妈妈都会把你救活的! …… 我在反复的自责与懊悔中慢慢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情绪渐渐也平复了下来。 这时候,宗溪带着师祖走进了我的房间里。 师祖看起来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但他仍然把头发和胡子都梳的一丝不苟,甚至还给他最爱的大胡子梳了几根小辫儿,上头绑着鲜亮的红绳,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爱,是那种上街之后会被人拍照的可爱老头。 “丫头,”师祖神色看起来萎靡,说话却依然中气十足,“刚哭过吧,别慌嘛,不是有师祖在吗。” 我的心慢慢随着师祖的话安定下来,我把手伸到师祖面前:“那您现在给我探探脉吧……” 师祖搭上我的手腕,闭目半晌,而后对我道:“我诊出的结果与宗溪没什么不同,不过——” 师祖高高吊起我的胃口,而后道:“不过老夫有一书,上面似乎曾记载了此种状况。然而——” 师祖又开始高高地吊人胃口,我、宗溪、七杀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结果他耸了耸肩:“此书早已遗失了。” “唉,师父你……”就连脾气最好的宗溪都忍不住了,“你这么吊人胃口,迟早被人套麻袋。” “套我麻袋?”师祖胡子一瞪,“来啊!我就不信帝都这界面还有能打过我的!我可是宝刀未老!” “噗,”我被师祖逗笑,“行行行,您宝刀未老,宝刀您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我朝宗溪使了使眼色,宗溪瞬间意会,带着师祖又出去了,一边还和他耍着贫嘴:“宝刀未老的您,怎么昨天不吃饭呐?” “你不让我吃肉!”师祖十分可爱地控诉着宗溪,“无肉使人瘦听过没有!” 而后师祖又回过头来看我:“丫头别急啊,师祖给你找找那本书,肯定能找到的!” 我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他们走远。 直到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走远之后,我才把脸上的笑容卸了下来。 “夫人……”七杀见我如此状态,想要说些什么,被我抬手止住。 “你先别说话,让我静静。” 我又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把自己塞进一个黑暗无光的环境里。 我知道师祖刚才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活跃氛围,压根就没有什么记载了这种情况的书,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给我一个希望。 那我便也顺着师祖的好意,假装成自己已经被安慰到了。 然而这种事情是假装不来的,越是假装,自己的内心就越是痛苦。 我从未感到自己如此脆弱,这种时候,我格外需要萧禹行来陪在我身边……他却不在。 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他不能来。 “夫人……” 在我脆弱不堪顾影自怜的时候,七杀又叫了我一声。 “我说过让我静静!”我的声音里不免带了一丝烦躁。 在这样的时刻,我真的十分厌恶别人对我的打扰。 然而,我却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夫人,是我,景逸。” 秦广王景逸低沉磁性的声音飘进我耳畔,却让我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景逸他来干什么? 在我出事的这个关卡,他来有什么目的? 与此同时,我的心中还带着一股怨气——如果秦广王没有将元始天尊那一抹清气给抽走,我的孩子是不是今天就不会有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隐世家族 即使知道来者不善,我不得不从被窝里钻出来,硬着头皮面对着他:“景逸先生,对不起,我今天心情略差,没办法好好地招待你。” “没事,”景逸笑眯眯道,“我也不久留。我此次前来,是尊上要我带话给你。” “带话?” 我装出一副十分欣喜地样子,其实内心仍然还在警惕着:谁知道景逸是不是假传圣旨? “是,”景逸道,“尊上说夫人若是需要药材,许家那儿或许有夫人需要的,对胎儿好的东西。” 我一愣,景逸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尊上为了夫人,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许家?”我问,“为什么是许家?” 景逸惊讶地看着我:“夫人不知道?” 我摇摇头,景逸道:“许家是凡间的隐世家族,替东方鬼帝奚渊在人间办事。” “隐世家族?”我皱了皱眉,之前好像在哪听过,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对,”景逸从善如流答道,“隐世家族自有一套传承,许是尊上之前给许家留了什么东西,现在到了夫人能够用上的时候了。” 虽然不知道景逸此话是真是假,我的心中仍然涌上一股暖流。 就权当是萧禹行正在关心我吧…… 我暖暖地想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景逸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尊上自然是什么都知晓的。” 他含糊带过,没有明确回答我的问题,又像是什么都回答了,简直是个滴水不漏的老油条。 我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和他打交道真是太累了。 这种老狐狸,太过狡猾,况且敌在暗我在明,我实在不知对方图我身上的什么。 我身上唯一特殊一点地那抹清气已经被他给取走,那为什么景逸还要盯着我不放? 我抿了抿唇,露出一副为难地样子:“还请景逸先生多多为我遮掩一二,我不想他现在这么繁忙的情况下还要抽神为我担心。” 景逸挑了挑眉毛:“好。” 我缓缓吐了口气:“那便辛苦先生了,我现在身体不舒服,先生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 景逸又深深看我一眼:“好。” 景逸挥了挥手,转瞬就离开了。 他一离开,我立马松懈了下来,浑身大汗淋漓。 七杀上前来扶我:“夫人?” 她十分不解地问道:“您怎么了?” 我摆摆手,没有说话。 半晌过后,我感觉自己的状态恢复了一些,问她:“你知道许家在哪吗?” 我终于想起来了隐世家族这个词我在哪里听过,当时我和谢柔这个半吊子去捉鬼,那时候还是秋黛在我们身边,秋黛对我说,我们这种办法让隐世家族看了会笑掉大牙。 结果那次碰上的红衣女鬼太过凶险,我便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了。 结果再次想起这件事情,居然是因为我碰到了更大的危机。 ……真是世事难料啊。 “我知道,”七杀想了想,对我道,“当年的东方鬼帝意外归天,楚江王大人暂时接管了许家,因为许家暗地里搞了些小动作,楚江王大人便派我去调教了一番许家。” 调……教…… 我抽了抽嘴角,左心眉派你过去,真的不是去暴力镇压的吗? 七杀十分高兴道:“夫人,你这次若是去许家的话,还能看到许家大院被我砸出的一个深坑呢!” 噗…… 我哭笑不得,果然当年是让七杀去暴力镇压的。 不过这样也好,有当年的威慑力在,许家应该不会拿乔,我若是要取东西会顺利一些。 然而…… 我忽然想到,景逸根本没告诉我要去许家取什么东西啊? 我问七杀:“你知道当年萧禹行存放在许家的东西是什么吗?” 七杀又想了想:“不记得了,我当年是跟在楚江王大人手下,对尊上的事情了解不多。” “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七杀十分豪气地一挥手,“夫人你到时候看什么顺眼拿回来便是了,谅他们也不敢吱声。” 我扶额,不想再看七杀这一幅土匪做派,心中同时也放松了一些。 若是取物的难度不大,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我腹中的孩子有救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众星拱月 这一晃就到了深夜,我收拾了一下心情,走出饭厅与大家一起吃饭。 我走过去之时,他们都齐刷刷地看着我,我被他们看得毛毛的,笑了笑:“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师祖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对我道:“这不是怕你伤心么,谢柔因为她姐姐惨死,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天没有出来呢。” 咦? 我这才发现,饭桌上少了谢柔。 甚至于,我刚醒来的时候,在床边也没有看到谢柔的踪迹。 “星空商场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我问。 “没找到痕迹,”宗溪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我到现场的时候,小柔说的那个什么小鬼已经无影无踪,倒是阴气还十分浓郁,我扫了一眼,是商场布下的五鬼运财局。” “五鬼运财?”我不解,“这是什么?” “商场求财的法门,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遭到反噬了。” “哦……”若是之前我可能还有兴趣想要了解一下,但是现在我只听过便算了,现在我只想要把我的孩子救回来。 “小柔现在怎么样?” 宗溪奇怪地看我一眼:“我们还想问你现在怎么样,没想到你就先关心起小柔来了……” “表妹,”宗溪紧张的看着我,“你该不会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你现在不用装作这么压抑懂事,真的。” 我笑了笑:“没有啊,我很正常。景逸刚才来了一趟,告诉我孩子的问题有解决的办法。” “那太好了!”宗溪也十分替我高兴,“怎么解决?” 七杀替我答道:“秦广王大人让我们去许家取药材。” “许家?”师祖挑了挑眉毛,“许家那老匹夫,相当爱刁难小娃娃,丫头,你这一趟,我与你同去。” “还有我,”宗溪道,“之前放你们去商场就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商场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想来是有人在盯着你准备出手,师父精力不济,我更应该多加小心。” “奇怪的痕迹?” 宗溪翻了翻口袋,拿出一枚木片给我看,木片上刻了繁复的花纹,众星拱绕着中间的月亮。 月亮……月…… 我灵光一闪,问宗溪:“是不是巫月干的?你们有没有查过是谁在商场设下的五鬼运财局?” 宗溪道:“查过了,只可惜查到的那人……已经死了。并且死期,在他去星空商城作法前的一礼拜。” 我眉头紧皱:“有人用了他的身份,代替他的样貌出现,在星空商场布下了这个法阵?那这个人所图是为了什么?” 我抿了抿唇,又道:“这件事情并不是针对我发生的,我和谢柔去商场只是一个偶然的事件,而我从售货员口中听到,这个商场这一个月以来已经死了三个人,加上当天出事的谢意欢,是四个。所以我出事不是这件事情的重点,重点应当是那些跳楼而亡的人……你们有没有去查过谢意欢身上的东西?” 宗溪一拍脑袋:“是我疏漏了。” 他急急忙忙起身:“我这就去查……” “不用了,”我劝住他,“这么久过去,那边要是想做什么手脚就已经做干净了,要是不想动手脚,那便会一直让他们的痕迹留在那里。你不必着急,还不如现在先坐下,把晚饭给吃了。” “行,”宗溪听我的话坐下,顺便夹了一块鱼肉在我碗里,“那我明天再去查看尸体,你什么时候去许家?” 我把宗溪夹给我的那片鱼肉吞下,入口即化,我久久不知味道的舌头都品出了一抹鲜香。 “等你处理完这件事……”我又狼吞虎咽了几块鱼肉,食指大动,“我连许家的大门都不知道朝哪开,还指望你给我壮胆呢!” “哈哈哈,好!”宗溪和师祖见我面色不算作伪,是真的没有刚才颓唐了,也十分高兴地陪我一起大快朵颐,“祝我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死之相 许家身在鲁地,等宗溪处理完了谢意欢的事情,我们便坐上了去鲁地的火车。 谢柔来送我们的时候抱怨道:“师父为什么不肯坐飞机呢?你看着火车站,人挤人的,多累啊。” 宗溪见师祖走在前面,火车站吵吵嚷嚷,肯定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便小声地凑在谢柔耳边:“师父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遇到了气流,吓得他以为有妖邪入侵,差点把飞机给捅了……还好当时飞机上还有另一个前辈拉住了他,不然他一施术让飞机捅了个窟窿,整架飞机上的人都没命了……” “宗!溪!” 宗溪说得正起劲的时候,师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将手中的文玩核桃向后一扔,不偏不倚地正砸到宗溪的脑门。 “邦——” 一声巨响,我肉眼可见宗溪的额头上红了一大截,眼见就要鼓起一个包。 我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替宗溪疼了起来。 “哇——”身边一个抱着小孩的妇女,小孩全程见证了宗溪被砸的过程,居然被吓哭了起来。 师祖听到哭声回头,帮忙哄着孩子:“乖乖,不哭哦,是那个叔叔不听话爷爷才砸他的,你这么听话的宝宝,爷爷贼喜欢嘞——” “哇——” 小孩哭得更大声了。 妇女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顺便怨愤地看宗溪和师祖一眼:“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跟一个脑子有病的老头子混在一起?” 妇女抱着孩子走开了,师祖怒了:“喂,你说清楚,谁是脑子有病的老头子?” “师父……”宗溪对于这个老顽童实在没脾气,“您下次别再大庭广众之下砸我了,砸我就算了,砸到别人,砸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哼,”师祖从鼻孔里冒出一个声音来,“我像是那么老眼昏花的人吗?” 宗溪顺着撸毛,好不容易把师祖给撸顺气了,火车站的广播也响了。 “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海城的z384号列车即将开始检票了,请持车票的旅客到2号检票口开始检票……” 我把车票都塞到他们手里,像训小孩一样训他们:“别闹了,和小柔道个别,我们就该走了。” 谢柔站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真是,还没离开帝都就让人操心,等去了海城,还不知道你们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谢柔这一趟也想跟着我们远行,但是黎曜还需要她的陪伴,所以她便留守在了帝都。 谢柔背过身去,像是在擦眼泪,我走到谢柔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你要守大门啦,把宗家的大门守好,等我们回来……” “去你的!”谢柔推了我一把,“老娘貌美如花,才不要做看门大爷!说得好像你们这趟不回来了一样……不就去吃喝玩乐一个月吗!” 谢柔重重地拥抱住我:“早点回来啊!带着好消息回来!” “好!” …… 上了火车之后,逼仄的空间让我有些不适应,师祖和宗溪倒是十分乐呵,一坐下就和上铺的人一位民工大哥聊起了天,嗑瓜子磕得不亦乐乎。 “看吧,还说坐飞机,”师祖鄙夷地看了我们一眼,“知道什么叫深入广大人民群众么?” 我和宗溪满头黑线:“您这深入群众,也没什么意义啊。” 聊得全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东家宰鸡西家杀牛,聊得还热血沸腾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和对面的大哥拜把子了。 不过师祖难得能和人说这么多话,我们便也就没有多加阻止。 “你懂什么,”师祖在大哥上厕所的间隙对我们道,“这位小哥面有死相,但我刚才推算了一下他的八字,他明明是长寿而终。我对他套话,不过是想问清楚他这些日子以来是否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面有死相? 大哥回来时,我特地多看了他几眼。 这大哥憨实地很,见我一直看他,便义正言辞对我道:“大妹子,俺可跟你说,俺是有家室的人!你不要直勾勾盯着俺看咧!” “哈哈哈哈!” 这位大哥此话一出,半个车厢都笑了,与他同行的另一位大哥嘲笑他:“铁牛,你也不看看人家妹子长得多好看,咋可能看上你这样的!” “就是就是,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妹子,谁说人家大妹子就一定是看你了?” 众多大哥纷纷帮我说话,把那位铁牛大哥说得满脸通红,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师祖乐呵乐呵地出来打圆场:“我家丫头第一次出远门,看啥都新鲜,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担待、担待!”铁牛傻乎乎地摸了摸头,“俺家姑娘要是有这么好看,俺还真舍不得让她出门!” 铁牛说完话又起了一片嘘声,车厢内顿时闹哄哄的,整个车厢都被这一伙民工的声音填满,师祖却悄悄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我悄悄扯了扯宗溪的衣袖,宗溪也神色紧绷:“我观相之术差了一些,但……这一伙民工,都是将死之相。” 一群人都是将死之相? 我倒抽一口冷气:“难道是我们这趟火车会出事?” “不,”宗溪摇摇头,“只有这些人是,车厢里的其他人都不是。出事的日期也不是最近,而是在几天后。” “啊?”我惊讶地看向那一群活力满满的民工,又看向宗溪,“那你快问问他们接到的活是什么,看有没有办法能够挽救一下……” 怎么说也是好几十条人命啊。 宗溪点点头,正要开口,师祖却在我们前面与铁牛套起话来:“铁牛啊,我们这一趟是去海城,你们也是?” “对,”铁牛晃了晃手中的车票,“俺们这个工程队也是去海城的。” “哦……工程队啊,”师祖摸了摸胡须,“你们这回接到的是什么工程?” “这……”铁牛露出了为难地神色,“东家不让说。” “哦?”师祖挑了挑眉毛,“不让说?” “这位大伯,”铁牛再三纠结之后,还是悄悄对着师祖透了几丝口风,“俺们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接到这个活的,盯着俺们的人也可多了,俺不想把这个活给搞砸……东家不让说,俺们便不说了吧……” 铁牛悄悄比了个六的手势:“东家开了这个数……” 六位数? 什么工程要让一个工程队千里迢迢去海城,还能拿到这么高的价钱? 我看这个钱,不过是哄骗异乡人的买命钱! “没事没事,”师祖与铁牛打着太极,“东家不让说便不让说吧,我就不打听了。不过你这东家……姓甚名谁啊?我去海城寻亲,这亲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东家出手这么阔绰,没准报上个名字来我也认识。” “东家可没出面,”铁牛道,“东家是大人物,哪能够跟俺们耗时间。跟俺们一起谈合同的是东家的一个管事的,视频谈合同,你说新鲜不新鲜。他也是出手大方,合同还没签呢,账款就打过来了,让俺们过来面签合同。所以这东家叫什么……俺也不大清楚。” “不过……”铁牛挠挠头,使劲回想着什么,“俺当时好像听到对面喊了一句什么……徐先生?” 师祖问:“徐先生?我怎么听说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里没有姓徐的?” “嘿嘿……”铁牛傻笑,“俺也记不太清了。约莫是这么个叫法吧,是什么姓,我也就不晓得的……” 徐先生? 我心念一动,会不会是铁牛听错了,对面叫的其实是许先生? 徐、许、许家…… 我心下一沉:不会这么巧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面目可憎 这一路上师祖也没能问出更多的问题来,坐了一晚的火车过后,我们一起到站,但是在出站的时候就分别了。 铁牛依依不舍:“宗大伯,俺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有文化的人,还愿意跟俺们这种大老粗唠嗑,你真是个好人。” 我笑了笑:其实师祖就是拿他早年行走江湖的一些故事,加上梁玺师伯在学校里教书的一些事迹编纂了一下,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年轻时浪荡不羁,老年后金盆洗手归隐学校教书的形象,没想到这种人设在这群民工面前格外受欢迎。 一晚上过去了,我感觉半个车厢都成了师祖的粉丝团,就差给他组建一个粉丝后援会了。 “铁牛,你也是个好人啊。”师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人一定会长命的!” 铁牛咧嘴大笑:“什么长命不长命的,俺只想好好活着,能过一天是一天!” “走喽,宗大伯!”铁牛和他的兄弟们扛起他的家伙事儿,“以后常联系,俺有机会去帝都找你!” …… “师祖,”待到铁牛他们走远了之后我才问道,“您不是说他们都是将死之相么?” 师祖悠悠叹道:“是将死之相,但不是将死之人呐!” “我隐隐算到他们与我们还会有一场机缘,我们的命运与他们的相牵绊,没准能够改变他们的人生。” 我愣愣站在原地,还想问些什么,师祖给了我一个爆栗:“走了!别杵在这儿当电线杆了!” “哦……”我摸了摸被师祖敲痛得脑壳,脑中想着,难不成我昨晚的猜测是正确的? 铁牛口中的徐家,没准真的是许家? …… 出了火车站之后师祖叫了一辆车,我们三人行李都不多,一辆车倒也能坐下三个人。 出租车司机问:“您去哪儿啊?” 师祖熟门熟路地报了一个酒店名:“君华酒店。” “呦,君华啊……”司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我们一眼,“您确定是去君华?君华可是海城最豪华的酒店,我就算接从机场出来的人,也没几个人去住君华的……” “是,开车吧,”师祖隐隐有些不喜,“就算我住不起,车费我也是付得起的。” “得咧!”司机立马变了一张谄媚的脸,“您坐稳喽!” 一路上,这个司机都聒噪得不行,各种打听我们的情况,都被师祖和宗溪四两拨千斤给带过去了。 开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到了终点,司机恬不知耻地报了一个天价数字:“您都住得起君华,这点小车钱想必不会和我计较吧。” 我看着他那张脸就感到面目可憎,拳头十分痒,想要给他一拳,被宗溪拦住了:“你孕妇,出手不好,带坏小孩。” 我哭笑不得:这小孩凶残起来的时候你们也不是没见过,怎么就成了我带坏它了? 不过宗溪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现在孩子生死未知,尽管面前的出租车司机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我也不能够太过冒险。 于是我便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宗溪与这个出租车司机交涉。 “给钱,我们会给,”宗溪道,“但是我们从不给冤枉钱,你要是照着这个价钱收,我们自然是要从你身上收回一点利息的。” “利息?”司机狞笑着,“落到我头上还想要利息?” “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一片都是我哥们,”司机招了招手,停车场周围的出租车上下来一群出租车司机,“你们看着办吧,这个钱,你们给还是不给?” 十几个出租车司机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其中一个还出言不逊地调戏我:“虎子,你这回的货不错啊,那小妞真是端正,要是他们交不出钱,让他们把小妞给抵了也行啊……” 周围顿时发出一片猥琐油腻的哄笑声,我听着实在恶心,拉了拉宗溪:“表哥,快点解决他们。” “呦,还放大话,咱这哥几个都是练过的,还不知道是谁解决谁呢……啊!” 这个带头调戏我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宗溪一个飞腿扫到了地上,摔出去好几米远。 “妈的!”那个摔出去的人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沫,“兄弟们,给我上!” 一群人顿时乌泱泱地围过来,宗溪出手丝毫不留情面,几乎是瞬间,那些人就倒了一片。 独留那个载着我们过来的出租车司机还站在原地,傻愣傻愣地看着我们,竟是管也不管他那些躺下的兄弟们撒丫子就跑了。 宗溪三两步追上了他,把他又揪了回来,一拳揍向他下巴,直接把他门牙都揍得飞起来,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而后宗溪提起他,把他扔到那堆叫苦连天的出租车司机堆里,拍了拍手,和我们一起拎着行李准备走进酒店。 “诶!”一个人忽然在背后叫住了我们。 第一百二十九章 社会太妹 我们回过头一看,是个扎满了满头脏辫、浑身嘻哈元素的小太妹。 她刚从酒店里出来,站在酒店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眼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宗溪:“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这个人不错,我喜欢,”宗溪没有回答,小太妹便一蹦一跳地走到宗溪面前,“身手这么好,什么时候来和我切磋切磋啊!” 宗溪礼貌性笑笑:“我不和女人打架。” 我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宗溪这是……没把七杀当做女人看过? 还以为他和七杀天天约架的那两天是开窍了呢。 小太妹立刻炸了:“不和女人打架?女人怎么了?你旁边不就站着一个女人嘛!” 而后她的目光转向我:“不过你这个人柔柔弱弱的,看起来就是那种哭哭啼啼的女生,长得还比我好看,我不喜欢。” 我被她噎了一下,但很快就缓过这口气来,没和她计较。 她说完我,目光又回到了宗溪的身上:“所以你叫什么名字?你越是不和女人打架,我就越要挑战你!” 宗溪抿了抿唇:“这位姑娘,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而已,没有认识的必要吧。” “谁说只是萍水相逢?”小太妹强词夺理道,“你们不是要住君华酒店吗,我也要住!四舍五入,就是咱么已经住在一起了,这种关系,怎么能算萍水相逢呢!” “咳咳咳……”师祖受不了这种大胆的言辞,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暗示着这个小太妹,“姑娘,我这个老人家还在呢!” “哦,”小太妹当即就想上前来抓着宗溪的手,“那我们去别的地方谈……” “咳咳咳咳咳!” 师祖简直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我顿时意会,跑到师祖的身边搀扶着他:“姑娘,你看我们这里有个老人需要休息,你能不能先让我们住进酒店?” 我慢慢诱导着她:“你看我们也住在这个酒店里,一时半会儿也跑不掉,你等我们喘口气,然后再和我表哥切磋。” “这是你表哥?”小太妹的重点抓得十分清奇,“是我看走眼了,之前我还说你这个人十分不讨喜呢,现在看来,你比你的表哥讨喜多了,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小太妹十分社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递了一支烟给我:“怎么样,来一根?” 我摆摆手:“我不会吸烟。” “唉,没意思,”她并没有强求我,却还是把烟塞到了我的手里,“上面有我的手机号,也是我的微信号,你待会儿记得加我!” “好好好。” 我把她哄了一通,她表情变得十分满意之后,忽然猛地一拍脑袋:“糟糕,都怪你,搞得我现在快要迟到了!” 她瞪了宗溪一眼,而后匆匆跑离酒店,而后我们就看到停车场驶出来一辆白色的跑车,她坐在上面朝我们摁了摁喇叭:“我先走了,明天见!” 我朝她挥挥手:“明天见!” 她这才满意地开车驶离酒店。 “呼——”这一番交流下来,我累得够呛。 宗溪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你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你少说几句,我们还能早点进去休息。” “嘿嘿,”我傻笑一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宗溪无奈地摇摇头,拉着我进了酒店。 在我们进酒店的时候,酒店的前台和门童,看向我们的眼神里都藏着深深地畏惧。 也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刚才那通打斗,还是因为我们和刚才那个小太妹的交谈。 我隐隐感觉,这个小太妹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想来是海城的一个小霸王。 刚才宗溪招惹了她还敢拒绝她,在这些前台看来,简直是胆大包天吧。 “您……好,”前台的声音有点颤抖,“您有预定过房间吗。” 师祖直接报了他的名字:“宗岳。” 前台迅速的在电脑上搜索,搜出来一片空白,十分为难地看着我们:“不好意思,没有搜索到您预定的房间,请问您确实预订了房间吗?” 师祖又道:“总统套房,宗岳。” “总统套房不接受散客预订……”前台下意识地说出这一串话,而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您就是宗先生!” 她诚惶诚恐地把房卡给了我们,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顶楼。 “小溪,小花,”师祖对我们道,“你们就先将就一下,住个几天我们就搬去许家住。” 他一边在房间里转着圈一边嘟嘟囔囔的:“这许老头子也忒小气了,明知道我们要过来,还不来接待我们,让我们住酒店……” 我咋舌:“师祖,许家不小气啊,这是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啊!” “丫头啊,”师祖忽然变得语重心长,“你呢,就是要多见见世面,等到你见过许家修得那个房子之后,你再看这个房间,就像是粪土一样……” “诶诶诶,”我连忙打断师祖,“什么粪土啊,这房间还要睡觉呢,您可别说话了。” 这个总统套房有一间主卧两间侧卧,我火速收拾了一下行李,占了一间侧卧,洗漱之后就睡下——火车硬卧的睡眠体验实在是太差劲了,在火车上那一晚我几乎都没怎么睡好。 倒是师祖和宗溪,常年练武,对于这些都不太在乎,睡得十分香,呼噜震天响。 躺在条件翻了十几倍的五星级酒店大床上的时候,我几乎是瞬间入眠,一下就进入了梦乡。 …… 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错过了吸取紫气的时间,一觉睡到了九点,太阳都已经洒了满屋。 “咚咚咚——” 我刚醒没多久就听到了门被敲响的声音,宗溪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进来:“小花,醒了没?该吃早饭了!” “醒了!马上就来!” 我收拾好自己之后,开门走到餐厅,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食物,中西餐都有,整整摆了满桌。 “哇——”我惊叹道,“这就是五星级酒店吗?这么棒!” 师祖又像昨天一样撇撇嘴:“丫头,该长世面了!等你见过那老许头吃饭时候的排场,你就不会这么咋咋呼呼了!” “哦……”我乖巧坐下,顺着师祖的话向下说,“那您今天就带我去见见世面嘛!” “今天不行,”宗溪道,“七杀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 “咦,”我奇怪道,“七杀还没有回话吗?” “没有,”宗溪道,“许家也只是安排了我们住宿,并没有要接我们去许家大宅的想法。” 七杀早于我们先来了海城,她说是她要先去许家替我探探路,免得许家见到我时不知轻重。 故而我们三人乘着慢悠悠的火车来到了海城,而七杀早就一个术法飞过来了。 可是到了现在,先于我们过来探路的七杀居然没了音信,这就令人有些费解了。 如果说是秋黛还有可能是因为贪玩迷失在了人间,可七杀一个一板一眼地女将军,怎么可能来了海城之后就杳无所踪? 是这海城有问题,还是这许家有问题? 我凝眉思索之时,师祖已经拍板下了决定:“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七杀没了消息又怎么样,这许家,我们还是要去的!” “好。”我和宗溪一齐点头,默默吃完了手中的东西之后,准备与师祖一同出门。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敲响了。 第一百三十章 拜访许家 “谁?” 宗溪上前去打开门,那小太妹“嗖”得一下蹦出在我们面前:“是我啊!” 而后她十分孩子气地指责我:“你昨天为什么没有加我的微信!” 我抱歉地冲她笑笑:“不好意思,昨天我太累了。” 她呆了一下,而后道:“算了算了,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原谅你了!” 宗溪有些警惕,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那间房?” 她耸耸肩:“酒店我家开的。” 她探头进来,看到一桌子的早餐,大大咧咧地走到桌前坐下,拿起了一片三明治,一下咬了一大口,边嚼边和我们说话:“我从来不让酒店给我送早餐进来,嫌烦,没想到还挺好吃的。” 我们就齐齐看着她吞了一个三明治之后,又毫无形象地拿起一只鸡腿,直到把这半个餐桌都扫荡一空之后,她拍拍自己的肚子:“饱了!” 我目瞪口呆:我们三个人加起来才吃了半桌子,而这个小太妹,她一个人就吃光了半桌子的东西? 她……她也太能吃了吧! “怎么都看着我,”她吃完看向我们,一幅我们是乡巴佬的眼神,“我就是吃得多了一点而已,又不浪费你家的米。” “没有没有,”我讪讪笑了,“就是奇怪为什么你吃了这么多东西,身材还这么好。” “我身材好吗?”小太妹瞥我一眼,“你这个人真虚伪,我的身材干瘪的一点肉都没有,从来没人夸过我身材好。” 我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忍住自己想要暴揍对方一顿的冲动:“就是说你吃不胖。” “哦……”小太妹的表情这才高兴起来,“你早这样说不就好啦,我最讨厌虚伪的人了。” 我被她这句话搞得没脾气,终于摸清楚了她的套路:这个小太妹分不清楚客气和恭迎,但凡是稍加修饰的言辞在她眼里都是虚伪、拍她马屁。这个小太妹看起来十分的玩世不恭,其实在她的眼里,世界黑白分明。 不是个好相处的小孩儿,但是个好小孩儿。 “你们要去哪里?”她吃饱喝足之后,终于发现我们这幅打扮是要出门的样子,“我今天没什么事儿,可以陪你们在海城逛逛。你们不是海城本地人吧,我在海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你们。” 她好奇的眼光尤其是放在了宗溪的身上,宗溪被她这目光看得十分不适应,淡淡道:“海城常住人口几百万,你没见过我们也是正常的。” “嘁,”小太妹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在我面前说什么谎啊。昨天你打的那一伙出租车司机,专门欺负外地人,见到本地人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们会欺负你,就说明你是一个面生的。” 宗溪也针锋相对地回她:“你也知道那些出租车司机横行霸道啊,这不是你家的酒店吗,你也不管管?放任出租车司机在酒店门口行凶,你这酒店还让不让人住了?” “一般住酒店的人都不稀罕出租车司机敲诈的那点小钱,”小太妹明显有些心虚,“只有你们这种才会这么较真……” “小钱就不是钱了?”宗溪越说越上瘾,简直有种化身教导主任的架势,“你回去问问你家祖上,发家是不是从小钱一分一厘地攒起来的?” “对不起啦……”没想到小太妹很快就认错了,“是我的错……我明天就找人去管教他们!” 而后她像是想掰正自己对宗溪留下坏印象一样,又对他解释道:“我……我其实不常来住这边的,就是偶尔才过来一下,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些人会这么坏……” 宗溪吃软不吃硬,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行了,这就翻篇吧,我们要出门了,你不要跟在我们背后了。” “我有车!”小太妹像个急于表现自己的小学生,“我可以送你们!” “不用你送了,”宗溪道,“我们去拜访故人,带着你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小太妹强词夺理道,“我就是送一送你们,又不进人家家门,难不成大门口的地方还不让我站了?” 宗溪还想与她辩解,师祖看他们二人僵持,居然优哉游哉地坐下了在一旁看戏。 我想不能让他两这样僵持不下,不然今天一整天都要听他们吵架了。 我扯了扯宗溪:“表哥,你让一步吧。” 退一步海阔天空,皆大欢喜。 最终,宗溪还是听从了我的,妥协于她:“行,你开车送我们。” “那太好了!”小太妹的眼神放光,“等你们拜访完之后,你记得出来与我过招啊!” 噗。 我没忍住笑了,这小太妹的性格怎么和七杀的性格一模一样。 两个人都是好战狂,也不知道这两人凑到一起会是个什么效果。 “对了,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小太妹自来熟地揽住我的肩,但是因为她的个头比我矮半个头,她这一伸手揽得实在费劲,像是个小玩偶挂在了我的身上,“我叫许陶,你呢?” “许陶?”师祖顿住了,想了想这个名字,而后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叫许仲远?” “咦?”许陶回头看向师祖,“你怎么知道?” 师祖继续道:“你爷爷叫许亚峰?” 许陶歪了歪头:“你认识我家人?” 师祖意味深长笑了:“我们这次出门,就是去许家拜访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豪富之家 “那我不送你们了!”许陶立马像是抛开烫手的山芋一般把我们扔到一边,“我才从家里逃出来,才不要和你们回去呢。” 我用怜惜的目光看着这个傻姑娘:从家里逃出来之后还住家里的酒店,不知道这样自己就仍然处在家里的监视之中吗? 师祖却一改刚才看戏的态度,不惜把自己的徒弟卖了出去:“你不是要和宗溪切磋吗,我记得你们许家有一个很大的练武场,还有哪里比练武场更方便切磋呢?” “我……”许陶的态度松动了。 “况且我们这几天肯定是要在你们许家住上几天的,要过几天才能回酒店,”师祖把诱饵一个接一个地抛出去,“你想要几天后再和宗溪比试吗?” “住在你家,可不就天天都能与宗溪比试了?” “好了好了!”许陶娇俏地跺了跺脚,“我跟你回去啦!” 她两颊飞红,目光扫向宗溪,偏偏宗溪跟个瞎子似的,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让许陶这媚眼都白抛了。 不过小姑娘没有轻易被打击,亲亲热热地过来挽着我的手:“表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也太自来熟了吧…… 我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今年十八。” “哇,你居然比我小,”许陶一脸骄傲,“我今年十九,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姐了!” 大……姐…… 一想到我居然要叫这么个小鬼头大姐,我就恨不得赶紧离她三丈远:“我……我叫你名字吧,你也叫我名字就好了,我叫花瑶夏。” “花瑶夏,宗溪……”许陶把我们的名字念了几遍,艳羡地看着我,“你们的名字真好听,不像我的……” “许陶也不错啊。”我真心地夸赞着她。 “什么不错啊!”许陶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就是我爸的姓氏加上我妈的姓氏,哪里不错了!” “给我哥起得就是一个好听的名字,许知秋,轮到我,就敷衍成这个样子……”许陶有些抓狂,“啊啊啊啊,我也想有个好听的名字!” 一路上,许陶都在为她的名字抓狂,控诉了八百遍她从小到大上学自我介绍时念出自己名字的窘境。 我一边听着一边应和着她,心中暗道,这姑娘生活的环境真是单纯啊。 人生中最大的苦恼,居然是因为名字不满意,想要一个满意的名字——这种苦恼,比起我当时的遭遇,和谢柔当时的遭遇,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我这次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他们不给我换名字!”许陶气鼓鼓的控诉着,“我要当一个rapper啊!rapper的名字,怎么能够这么的没有个性!” 我逗她:“那你取个艺名呗。” “家里不让取!”许陶又嘟起嘴巴,“他们甚至连比赛都不让我参加,说我参加比赛对别的选手不公平,导师都是自家公司签约的艺人……” “噗!”我又一次被她逗笑了。 这娃她知道她在暗中炫富吗? 同时我又啧啧称叹:隐世家族能够担当得起家族的名声,财力真是十分惊人。 五星级酒店、大型娱乐公司……这里面随便哪一个放出去都会引起别人的疯狂羡慕吧。 但当我到达许家之后,我才发现,我被狠狠地打脸了。 难怪之前师祖让我多见见世面,不要像一个乡巴佬一样——许家的宅子,已经称不上是宅子了吧,根本就是个皇家园林! 五步一画、十步一景,整个园林雅致清幽,处处都透露着精巧,也处处都透露着豪绰。 放到外面要被争抢至天价的花草鱼虫,在这里随处可见。 我努力收起自己那副乡巴佬的样子,但还是在不断弯折的回廊中被园林中的景色美得挪不动脚步。 许陶则拉着宗溪一处一处地给他讲解,简直像是一个导游,就是这导游是半吊子的,每次都说到一半就卡壳:“这个鱼是爷爷从扶桑国买回来的,特别娇弱,买了四只,路上就死了两只,好像是这些年培育出来的什么新品种,花纹很特别……唉我也不懂,这些鱼的花纹不都长一样吗!” 师祖听了之后一步一哼哼:“这个老许头,就会瞎讲究……” “对!”许陶跟着控诉,“瞎讲究!” 从一进门开始就跟着我们的佣人摸摸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姐,别说这样的话,让先生知道又该说你了。” “你管他说!”许陶继续介绍着,“这个养鱼的池子吧,据说是当年被人打斗砸下的深坑,填了太难看,便做成鱼塘子了……你说什么人打架才能打出这么大的坑啊,我问了爷爷好多遍,他都不肯告诉我。” 我偷偷笑了,宗溪瞥我一眼:“你笑什么?” 我对他说:“那是七杀留下的。” “哦……”宗溪的嘴角也噙起了一抹笑意,眼神温柔,像是在想着之前七杀留下的飒爽英姿。 许陶愣愣地看着他,被他这一抹温柔给看呆了。 “嗡嗡嗡……” 打破这平静的是一种机器发动的声音,极大极响,听得许陶不悦地皱眉:“怎么回事?” 佣人诚惶诚恐道:“是先生请了人在那边施工。” 噪音越来越大,再美妙的景致都没办法消除噪音的骚扰,一行人也就没有了赏景的性质。 我们便跟着佣人和许陶,加快脚步走到许家接客的正厅。 我们到达正厅之后,噪音就停了下来。 正厅之上,许老爷子早早就听到了消息,坐在那里等候着我们。 他一见我们进门,便站起身来,对师祖道:“宗老头,真是好久不见啊,你的胡子居然还没有掉光!” 师祖听了立刻吹眉毛瞪眼的:“你的头发不也还没掉光!” 我悄悄瞥了一眼,许老爷子的头发……咳,确实有些稀疏。 不过以他们这种年纪,还能保持这样的发量,也算是不错了。 这两人互相怼了一顿之后,开始互吹互擂,简直是塑料姐妹花一般的情谊。 等他们两人说够了之后,才有空回过头来看我们几个小辈。 许老爷子一看到许陶的头发就皱起眉头:“你怎么又把头发弄得这么怪模怪样了?快快快,去找王妈给你解开,不然小心以后给秃喽!” “我不!”许陶大声反抗,“这是脏辫,这是现在的潮流!” “诶呦我这一听你那什么潮流就脑袋疼,先前天天说要福睿斯戴尔,然后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词呦……我都不忍心看。我许亚峰的孙女儿,写出来的东西居然这么没有文化!” 福睿斯戴尔? 我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许老爷子说的应该是freestyle吧…… 噗,看来许陶这么喜欢嘻哈,许老爷子是深受其扰啊。 “我可有文化了,他们都夸我的词写得好!”许陶反驳着,祖孙两过招又过了半天。 最后,许老爷子才把目光放在了我和宗溪的身上:“这就是你带来的两个小辈?你带他们过来干什么?” 我抿了抿唇:许老爷子貌似不知道我的身份。 师祖给许老爷子发函的没有提到,难道七杀也没有提到吗? 我和宗溪对视一眼,宗溪开口道:“许老爷子,难道七杀没有来过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平浪静 “七杀?”一听到这个名字,许老爷子瞬间变了脸色,“你提这个杀神做什么?” 宗溪的眉头皱紧了:“您真的没见过她?” 许老爷子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顾自己的长辈形象:“这么个杀神,上次来就给我弄了一个大坑,这次来还不得把我房子给拆喽!你看我这儿风平浪静的,哪像是迎来了这尊杀神的样子?” 许老爷子这一番话奇妙地说服了我们:以七杀的性格,肯定是会闹出一番动静来的。但是许家宅子里一点都没有七杀留下过的痕迹…… “七杀是谁?”许陶跟个好奇宝宝似地挤到我们中间来,“我昨天上午离家出走的时候没有看到家里来人啊!” “她来了你也看不到,”许老爷子颇为头疼地又把孙女的小脑袋瓜给摁下去,“她不是人。” “不是人难道是鬼吗?”许陶顺口吐槽了一句,然后我们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真的……是鬼?”许陶看到我们的表情之后吹了个口哨,“wow~太酷了!” “她是鬼你们是怎么见到她的?我能不能见到她?她长什么样?我能不能摸到她……” 好奇宝宝许陶发作起来简直烦死个人,聒噪得许老爷子都忍不住一掌呼在她小脑瓜上:“小小年纪别问这么多,好好学习去。” 许陶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我这不就是在不耻下问嘛!” 我不禁莞尔:看来许家是真的把这个小女孩保护得很好,连一点神鬼之事沾边都不让她知道。 “去去去!”许老爷子打发她,“你不是喜欢拉着人和你比试吗,这是你宗爷爷的小徒弟……” “三弟子,”宗溪纠正道,“前段时间,师父收了个小师妹。” “哇,小师妹!”许陶两眼放光,“我也想做你的小师妹!” “想都别想!”许老爷子怒了,“你是我们许家人,还用拜到他宗岳门下?” 师祖也怒了:“我宗岳门下怎么了!” 两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我正要向前去劝架,忽然看到师祖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顿时意会,拉着宗溪与许陶一起出去了。 许陶还一脸懵逼:“我们去哪?” 我敷衍道:“去演武场啊,你不是一直想与宗溪比试吗,刚才你爷爷也让他和你比试……” “啊?这么快的吗?”许陶居然莫名开始羞涩了一下,“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对自己浑身叮当作响的嘻哈配饰皱了皱眉,而后对宗溪展颜笑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练功服!” 她蹦跳着走远了,我和宗溪终于得了相互说话的空间,我低声对宗溪道:“师祖刚才给我做了一个眼神,我想应该是他拖住许老爷子,让我们多在这宅子里转转。师祖老江湖了,他肯定是觉得这宅子里有问题……” “两位客人……”一个佣人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们背后,脸上带着笑容,“我带你们去演武堂吧。” 我莫名感觉十分瘆得慌,直觉告诉我,这个佣人有问题。 并且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对宗溪的话有没有被她听见,我警惕对她道:“我们在这里等你家小姐回来就好,暂时不用麻烦你了。” “我家小姐换好衣服过后自然会去演武场的,”佣人假笑道,“还是请两位客人也早些过去吧,免得小姐还要折返过来浪费时间。” 这个佣人不吃软话,我便只好也变得强硬一点:“我就是乐意浪费时间怎么了?” “对不起,这位客人……”那个佣人面色十分为难地看着我,“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好好招待你们,主管的要求就是这样,你们不愿意我也很为难……如果被主管知道了你们对我不满意,我这个月的薪水就都要被扣光了……” “ok,”我和她谈判,“到时候你们主管问起,你可以把所有问题都推到我的身上,现在,你不用管我们两个,你只需要跟在我们身边就行了,这不也是你的职责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悄悄掐了一个定身术,“我们就随便看看,不会乱闯的。” “诶——”她又要说话,我又掐了一个禁言术,于是她只能站在原地一脸不忿地看着我们走远。 “呼——”做完这些之后我朝宗溪吐了吐舌头,“第一次当坏人,有点紧张。” 宗溪敷衍地安慰我:“习惯就好。” “现在我们去找七杀吧,”他神色比我紧张,“七杀这么强都在这里出了问题,你现在实力又大降,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但是这样不行,”我对宗溪道,“我们手里又没有这个宅子的平面图,两个人贸然行动简直像无头苍蝇一样,我们必须得找个帮手。” “帮手……人生地不熟的,哪来的帮手……”宗溪说着说着一顿,“你是说……许陶?” “对啊,”我耸耸肩,“除了她之外还有合适的人选吗?” 大小姐、熟悉宅子、在这个宅子里有一定的话语权,简直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 “好吧,”宗溪妥协了,“不过我们首先得找到她,你要怎么去找她?难道还要回头去找刚才那个佣人吗?” 我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她昨天给了我一支烟,上面有她的手机号啊!找她只要打电话就行了。” 我昨天虽然只是扫了一眼她递给我的那只烟,但是我已经记下了在烟身上印下的那个号码,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自信,本身我的记忆就不会出岔子,更别说修炼之后整个身体都更加灵敏了,记一个小小的电话号码更是不在话下。 我拨下许陶的电话,响了三声之后,电话很快被接通:“喂?谁啊?” “许陶,是我,花瑶夏,”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对许陶道,“刚才我们甩开佣人跑出来了,结果现在迷路了,不知道演武堂要怎么走……” “哦哦,小花花啊~”许陶不疑有他,“你告诉我你现在周围有什么东西,我过去找你们!” 我将周围的样子形容了一遍过后,许陶一口答应我:“哦,原来你们跑到藏书阁附近了,你们在那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诶诶——小姐!头发还没梳好呢!”我在电话那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然后是许陶任性道,“不管了!宗溪哥哥还在那等着我!” “嘟——” 电话很快被挂断。 我将手机收起,正要和宗溪说话的时候,那种机器发动时的轰鸣声又响了起来。 一种异样的感觉环绕在我和宗溪的心头,过了几秒后,我们异口同声道:“那里有问题!”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分伯仲 先前我们离那噪音比较远,加上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甚至没有用法力去探视一下那边的情况。 可现在我和宗溪离那边近了,机器的声音一响起来,就感觉到了一股磅礴的阴气。 这明明是许家居住的阳宅,看样子也是许家精挑细选后,每一处风水细节都衡量过的,在这样一个宅子里,怎么会有这么浓厚的阴气? 我和宗溪对视一眼,而后一同朝着阴气来源的地方跑去。 我们朝着那个方向跑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刚从那个方向出来的许陶,她眼尖地看到了我们,然后大喊道:“宗溪哥哥!小花!” 我们无奈只得停下,等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我们身边来:“不是让你们在原地等我的吗,怎么你们跑到这里来了?” 宗溪看我一眼,我认命地接过他的眼神,担当起了敷衍许陶的任务:“我们听到那边一阵巨响,就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许陶嘟了嘟嘴:“不就是施工吗,有什么好看的,走,我们去演武场吧!” 她拉着我们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回头又朝那个施工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无奈地跟在了许陶的身后。 因为我和宗溪发现,就我们和许陶说话的这么一会儿时间,许陶的身边就冒出来了三四个低眉顺眼的佣人跟在我们的身边。 “许陶,”我旁敲侧击问她,“你身边一直跟着这么多人吗?” 许陶瘪瘪嘴:“才不是呢,我也觉得这么多人烦死了,但是爸爸和爷爷就总觉得我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一样……” 我心中暗自腹诽:你确实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每次我要做什么身边都是围着一大圈人,我出去上学出去玩耍的时候他们也跟着我,搞得我像是一个离开了佣人就不能活的弱智儿一样,他们都笑话我——”许陶说到这里,朝我们看过来,“宗溪哥哥,你不会笑话我吧?” 宗溪半天不说话,眼看场面就要僵下来,我只好代宗溪答道:“不会不会,这又不是你的错。” “对吧……”许陶没有得到宗溪的回答有些丧气,但还是止不住心中浓烈的表达欲,“我也不想被这些人围着啊,我又不是离开了她们就活不下去。他们总是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的,名字不让改就算了,玩得好的同学也不让我和她们继续玩,说是他们会带坏我……” 许陶果真是个小孩子性格,咋咋呼呼的,对于吃和玩格外在意,和我们絮叨了一路,走到演武堂之后才把一直说话不停的嘴巴给停了下来,兴致勃勃地对宗溪道:“来吧,宗溪哥哥,我们来比试!” 宗溪点点头,几乎没有停顿地就走进了演武场,身上没有带任何防护用具。 想来他是觉得和这个小丫头片子比试用不了多久时间。 我也是这么想的。 许陶理所当然地感受到了我们的态度,她朝我们抿嘴一笑:“宗溪哥哥,你可不要小瞧我呦~” 她把头发高高扎起,扎成了一个马尾,前半边还没梳散的脏辫,连同后面披散下来的头发扎在了一起,反而比她整个脑袋都梳脏辫还要酷炫。 尤其是她的眼神,单纯而又锐利,充满锋芒,像是冬日的冰凌在太阳的照射下,展现出来的凌厉刺眼的光。 直觉告诉我,许陶的实力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简单。 宗溪也发现了,他的气场也从漫不经心变成了全力以赴——宗溪向来不是一个敷衍地人,无论对手如何,他都会全力以赴地对战,只不过这一次七杀的失踪干扰了他的心神,所以他面对许陶时有些松懈,然而许陶到了演武场上这样的转变,轻松地激起了他的战意。 “来吧!”许陶道,“比拳脚功夫,我还没有输过谁!” 她话音刚落,自己的身体就犹如猎犬一般朝宗溪扑了上去! 宗溪没有进攻,闪躲开来,许陶更加迅速地追了上去! 许陶的速度简直快极了,我自认为这半年来也长了不少见识,大大小小经历过了不少战斗,然而许陶的速度,还是让我始料未及。 宗溪反应很快,在发现许陶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甚至比他还要快之后,他迅速做了应变。 我在拳脚方面是外行,一时之间居然看不出来这二者是谁占了上风。 只能看出来宗溪长于力量,拳拳到肉;许陶长于速度,角度刁钻。 二人缠斗成一团,竟是打的不分伯仲。 他们打得难舍难分,我便趁他们纠缠之时,悄悄跑出了演武场,去往刚才那个噪音发出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森森死气 我来时已经把路线给记下了,找回去时更是轻车熟路。 路上遇到的许家的佣人我都用法术将他们给定住,不得不说许家真是家大业大,一路下来我碰到了极多的佣人,法力的损耗惊人。 我暗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法力:由于没有了元始天尊的那道清气,我又不敢多加吸收阴气,导致我的法力锐减,不再像之前一样能够随取随用,仅仅用法力就能压制住比我强大的七杀。 现在我腹中的胎儿生死不明,更是进一步地削弱了我的实力,若是面对敌人,我便不能像以前一样硬碰硬,直接吞噬掉那小鬼或是对方的蛊虫了。 我慢慢接近着噪音的发源地,心中暗道,此番探查,一定要小心翼翼,不要暴露自己。 好在这园子里到处都是奇山怪石,我找了块怪石遮掩自己的行踪,悄悄观察着另一个院子里的动静。 奇怪的是,我之前在远处感受到的磅礴阴气都消失了,在这儿附近只能够听到机器的哄响。 在巨大的噪音中,我隐隐听到对面一伙人在聊天:“你们说这活干起来这么轻松,会不会到时候耍赖不给我们工钱啊?” “你们要信东家!”另一人说话了,声音有点耳熟,“东家定金都给的这么大方,怎么可能尾款不付给俺们!” “铁牛!”另一人打趣他,“你拿到这笔钱想干什么?” 铁牛…… 我心下一凛:居然是火车上遇到的那个铁牛,看来当时我猜得没错,铁牛口中的这个“徐家”,就是我现在所处的这个许家! 那师祖说他们与我们有缘,但他们脸上又都是将死之相…… 许家到底想做什么? 这场危机,是不是会把我们也牵扯进去? “花小姐。” 在我思考的时候,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谁!” 我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子站在我的身后,身上穿着一身古典的唐装。 “花小姐,”那人好脾气地冲我笑笑,“鄙人是许府的管家,名叫许福。” 说实话,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名字居然叫许福,这多少给人一种幻灭的感觉。 但是我一时间没想到这一茬,单纯沉浸在被抓包的感觉之中,说话强作镇定,肉眼可见地十分紧张:“许管家,你好。” “花小姐,我家小姐正在演武场找您呢,不知道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许管家脸上笑眯眯的,实际上跟一只笑面虎一般,我总觉得他的气质与景逸有几分相似。 “哦……我就是听到这儿声音有点大,过来看看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噪音……”尽管我底气十分不足,但是说话时还是理直气壮的,假装自己很有道理。 巨大的噪音忽然停下了,一堆惊喜的声音一起发出:“许总管?” 原来是那堆民工都看到了许福,还有一个民工认出了我:“内个……内小仙女怎么在这儿?” “小仙女?”铁牛也看到了我,“哦……原来是这个大妹子啊!” 他热情地问我:“大妹子,你咋在这儿?” 许福替我答道:“花小姐是我们的客人。” “哦……客人,”铁牛挠挠头,“俺们之前在火车上,宗大伯说要来拜访亲戚,就是这儿吧……咱们还真有缘分……嘿嘿……” “哈哈,对,”铁牛兴冲冲对我介绍,“多亏了许管家给俺们介绍这活计……” “张先生,”许福打断了他,“你们干活这么久了,也该吃饭了,先去吃饭吧。” 铁牛还十分挂心我:“那大妹子跟我们一起吃不……” 他身后一人扯了扯他:“人大妹子是许家的客人,肯定不和我们一桌……” “哦!”铁牛瞬间放心了,朝我咧嘴一笑,“那大妹子,俺走了,你好好吃,许家的饭菜好吃嘞!” 我也回他一个笑容。 内心却藏着深深地隐忧:那天师祖略微教了我一些看相的法门,铁牛他们的将死之相不但没有变轻,反而还更加严重了。 就算以我之前对看相一无所知的水平,我能都看出来他们额头上那浓重的黑死之气。 铁牛他们都是心善之人,有什么好处都会惦记着别人,就像刚才,许福喊他们去吃饭,他居然还怕我在许家会饿着。 这样淳朴善良的人,难怪师祖当时坐火车时就与他们攀谈,想要套话改变他们的命运。 我看着铁牛一行人嬉闹着走远,许福站在我身边,淡淡道:“花小姐,我们也走吧,小姐想必已经等急了。” 我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在许福的身后。 然而此时,骄阳忽然被浓重浓重的黑云所覆盖,远处刮起烈烈大风,转瞬间天色就变得十分阴沉,一幅山雨欲来的模样。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我身后,铁牛他们用机器挖出来的方形大坑,在许家这个精致的后花园里粗犷得格格不入。 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许家为什么要这么破坏他家的花园。 名贵的花草被翻除在一边,蔫蔫得透着一股森森死气——我忽然打了个寒颤。 花园种植着草木,明明应该是生机最旺盛的地方,为什么反而许家的花园…… “花小姐。” 见我停下了之后,许福也回过头来看我:“花小姐为何一直回头看向花园?” “咳,”我敷衍道,“觉得这些花花草草就这样被抛在一边有些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许福的声线有些凉薄,“这世上,没有常开不败的花……也没有长生不死的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陡然生变 我跟着许福一起走进了许家的饭厅,许陶又换了身衣服,坐在右侧不停地和宗溪说话。 宗溪明显有些不耐烦,但碍于教养,又要一直回应许陶的话。 于是他看到我时明显眼前一亮。 但他还没有和我说话,许陶就抢先开口了:“小花?你刚才去哪了?” “就……随便走走,看一看你家园子里的景致……” 我傻笑了两下坐到了宗溪的身边,低声对他道:“铁牛他们在为许家做事。” 宗溪垂眸,眼神有些凝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小花你怎么一坐下就和宗溪说悄悄话啊,”许陶不甘寂寞地挤过来,“我也要听我也要听!对了!你都不关心我们两个谁赢了吗!” 许陶一脸骄傲地等着我问她,我看她那嘚瑟的模样,想来是占了宗溪不少便宜,于是我道:“平手?” “才不是平手呢!”许陶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赢了!” “你赢了?”这回我是真的惊诧了,宗溪的实力我是了解的,甚至我曾经还在他的帮助之下打败了七杀,所以宗溪可以说是智力与武力并存。 七杀据说又十分爱与宗溪切磋,虽然我没有和宗溪对战过,但是想来他的实力也不会太差——要是太差了,七杀也不会浪费时间和他打斗。 然而能和七杀天天切磋的宗溪……输给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模样的许陶? 我惊讶地看向宗溪:“你不会放水了吧?” 许陶不高兴地嘟起嘴巴:“你就不能是因为我太强了吗?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宗溪摇摇头:“我没有放水,她很灵巧,且速度极快。” “看见没,”许陶斜我一眼,“要这样夸我才对。” 我将目光放在许陶的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把她心里看得毛毛的:“小花,你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 我调笑道:“看你为什么明明能靠颜值吃饭却偏要靠实力啊~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才低估了你的实力,真是我浅薄了。” “那是!”许陶骄傲地挺起胸,“本小姐美貌与实力并存!” “谁美貌与实力并存啊?”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师祖和许老爷子也走了进来,师祖的面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但脸上还是挂着笑。他问许陶:“你们两的切磋结果如何?有没有把宗溪揍个落花流水?” “宗爷爷,”许陶有些不好意思,“落花流水倒是没有,是宗溪哥哥让了我一招我才赢的。” “哎呀,那真可惜,”师祖坐到桌前,佣人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端起来品了一口,“宗溪这臭小子长大之后我就打不着他了,还指望别人能多替我教训他几下呢。” “我看宗溪这小子挺好,”许老爷子开腔了,“哪像我家这个疯丫头,让我有操不完的心。” “爷爷!”许陶娇嗔地在长辈面前撒娇,“我哪里疯丫头了!都是你们一直管着我不让我出去玩儿!” 许老爷子哄着她:“好好好,你不疯,我这不是给你找了两个玩伴吗……” 明明许老爷子长得也慈眉善目的,这话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我却莫名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轰——” 天边忽然降下一道惊雷,闪电就在饭桌的正中炸开,绚烂得像是一朵烟花。 所有人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在此刻默不作声,沉默蔓延了整个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许陶才小声地呼了口气,吐了吐舌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了……” “这天气……”师祖话中有话,“是上天要来惩罚恶人了,善恶终有道,小桃子,你没做过坏事,不用心虚!” 许老爷子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难看,他挥了挥手,指挥着佣人:“上菜!” 他一声令下,佣人们便端着碗碟鱼贯而入。 这一次,我才真正明白师祖所说的“排场”是什么意思。 一个碟接一个碟地上菜,每个小碟里的菜都精致非常,玲珑剔透,叫人一看就十分有食欲。 这样的小碟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我估计快有三十多个了,盘盘都是不同的菜肴——难怪我在酒店看到满桌的早餐时,师祖说我没见过世面。 许家这吃饭的排场,就差没搬上个满汉全席来了。 “开吃吧!”许陶没等长辈就率先动了筷子,她吃饭的速度依然风卷残云,我们各自都只吃了几口之后,许陶已经把大半个桌子上的东西都吃光了。 佣人见怪不怪地将空了的碗碟撤下,然后将新的碗碟又添上去——我注意到,新添的菜色都与撤下的丝毫不重样。 我又一次咋舌与许家的财大气粗,但是一想到七杀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孩子的问题也悬而未决,那边更是还有铁牛他们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实在是没有胃口,每分每秒都在浪费时间,恨不得把吃饭的时间也空出来,把这些事情的谜底搞清楚。 我勉强动了几下筷子,就放下了,许陶问我:“小花,你这就吃饱了?” 我点点头,许陶道:“难怪你这么瘦。” 说完她又开始风卷残云地吃饭,我满头黑线:许陶你自己就是个小豆丁的体型啊,谁能够想到你居然这么能吃…… 待到碗碟撤换了三轮之后,这顿饭终于吃完了——应该说,许陶终于吃饱了。换上来的菜色依然精致不重样,我已经从一开始的咋舌变得麻木了。 说实话,我见过的富人也算不少,黎家之前举办的那场赏菊宴也算的上是奢华,但我还没见过如此精致讲究的人家。 我不禁有些好奇:看许陶的模样,她是完全不懂这些玄学的东西,许老爷子看样子也远离这行已久,甚至这个隐世家族相当入市了,据说投资了不少公司——难道许家,就此放弃了玄学的传承吗? 那……萧禹行当初的嘱托,对许家而言还有效吗? 我心中忽然想明白了一个关窍:七杀的失踪,会不会和许家反悔了有关系? 之前萧禹行留下的东西,会不会已经被他们挪作他用,而七杀前来问责,他们便…… 但是解释不通啊…… 我又忽然想到,许家院子里那个池塘是当初七杀留下的一个巨坑,据说当时七杀打得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那怎么数年后,许家的实力就暴涨了,实力居然能够涨至把七杀给藏了起来? “老爷子,”许福忽然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到,“雷电刚才把您最喜欢的桂树给劈倒了,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桂树?”师祖道,“倒了那可了不得,快扶起来看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许福的神情有些莫测。 “桂树?”许老爷子愣了一下,而后表情变得十分悲伤,“她的桂树,最终还是没能保下啊……” “抱歉各位,”许老爷子起身,“我先失陪了。” 他带着许福离去,脚步有些踉跄,我有些不明所以,许陶吃着东西也停了下来,和我们解释道:“爷爷住的院子里有一颗桂树,是当年奶奶嫁过来时亲手植下的,奶奶走了之后,爷爷就经常守在那棵树底下,盼望着奶奶能回来看她……” “唉,”许陶叹了口气,“哪有什么鬼魂啊,爷爷等的,也不过是是个念想罢了。” 我默默低头不说话。 庭有枇杷树,没想到这个故事在现实中也被我看见了,听起来还是一样的感人…… 师祖喝了两口小酒,也开始回忆起往事:“老许头当年确实对他夫人好,我们喊他聚会很多时候他都不出来,说要在家陪老婆,当时我们还笑话他,唉……” 我和宗溪神情都有些黯淡,各自在想自己思念的人。 这思念似乎来得有些汹涌,我们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面走不出来。 许陶却一脸释然:“其实我并不赞成爷爷这么思念着奶奶……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怎么追忆也不能够挽回,我们能够珍惜的也不过是现在罢了。” “况且当初爷爷这么伤心,还不是因为奶奶生了个小病,他当时没放在心上,出去和人谈生意,结果一拖就拖成了大病……” “他或许年轻的时候很爱奶奶,但是这种爱没有能保持到老年时期,他收回了他的爱,于是上天也就把奶奶给收了回去。冥冥之中,这也是他自己给自己造下的因果。” 许陶面色平静地说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是我小时候爷爷就教给我的道理,可是他自己却忘了。” 我惊讶地看向她,没想到以许陶这种咋咋呼呼的小孩子性格,也能够说出这番话。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许陶没有表现出刚才害怕的神情,而是站了起来,走向门口,闪电的光芒在她身后闪烁,衬得她面色惨白:“宗溪哥哥……对不起了。” 糟糕! 我心中一根弦猛地惊醒,师祖和宗溪也同时做出了反应,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 牢房的铁栅栏与闪电惊雷同时落下,惨白的雷光反射在冰冷的栏杆上,反衬出我们三人面无血色的脸。 许陶一挥手,整个饭厅就已经成了一个牢笼。 宗溪瞬间冲了上去,握住那铁栅栏,用力去撼动,却丝毫没有一点用处。 “宗溪哥哥,”许陶笑道,“你不用白费功夫了,这是能够阻隔你们法力的玄铁,我们自然知道凡铁对于你们这些修道者来说毫无用处,怎么可能用凡铁来关你们呢?” “许陶……”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为什么……” “家族安排的啊,”许陶歪着头,透出一股凄凉,“和你们的接触是被安排的,和你们的对话是被安排的……就连现在,也是被安排的。从你们踏入海城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被编织好了的阴谋。” 她再一挥手,刚才站在两侧的佣人全都化成了一排排的纸偶——她们一直低着头,我的目光没有怎么放在她们的身上,这术法居然还比巫月当初捏造方雪君的术法还要高明得多,竟是连我也被瞒了过去! “总之……”她似乎还想对宗溪解释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你们就先在这儿好好呆着吧,等事成之后,我去求爷爷把你们放出来……” 许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和宗溪只能徒然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第一百三十六章 许福之死 “中计了……”我跌坐回椅子上,“还以为许陶这个样子最好对付,没想到最后是她来对付了我们。” 许陶在我们面前一直表现地是不知道玄学,不了解这方面的样子,可就是这样的她,让我们都放松了警惕。 宗溪也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七杀那个直肠子,想必也是这样中计的吧……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莫慌,莫慌。”师祖依旧淡定地品着茶。 他抿一口茶之后喝一口小酒,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吃法,嘴里还叼了一块绿豆糕,边吃边口齿不清对我们道:“天无绝人之路,咱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我们就一直被关在这儿?” “被关就被关着呗,有吃有喝,关上一会儿也无妨。” 师祖像是笃定着有人会来救我们一般,安然坐在那儿,管它风雨雷电。 我和宗溪却坐立难安,被外面的狂风骤雨扰得心绪不宁。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雷雨终于渐渐停歇了一些,我却也因为高度紧张的精神弄得有些困乏。 就在这时,师祖突然道:“来了。” 宗溪问:“什么来了?” 师祖敲他一个爆栗:“我一世英名,怎么教出你这样傻的一个徒儿?当然是我们的援兵来了。” “援兵?”我正好奇想问师祖找来的援兵是谁,而后就看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身着长袍的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居然是许福。 “这……就是援兵?”我愣愣地指着他问师祖,“他不会把我们从这个牢房里放出去,又关进另一个牢房吧?” “咔擦——” 像是为了打我的脸一般,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门锁开了。 许福一改他笑眯眯的模样,冷脸对我们道:“快走吧,从此之后,我与你两不相欠。” 师祖带着我们离开了那个牢笼,健步如飞,我和宗溪却还是摸不着头脑。 最终,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之情,问道:“师祖,许福为什么会放我们出去啊?” 师祖幽幽道:“多年前,我和老许头交好的时候,他就是许府的管家……” “多年前?”我惊讶道,“可许福他……现在还很年轻啊?” 师祖白我一眼:“丫头,不要打断长辈说话。” “哦……”我讨好他,“您继续说……继续说……” “许福这个人无欲无求,唯有对容貌十分执着,”师祖道,“于是当年老夫便把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欢颜果给了他,用以交换他日后的一个承诺。” 我奇道:“您又是怎么和他联系上的?” 这一场午饭下来,我没有看到师祖与许福单独说过话啊。 “我还以为你这丫头天资聪颖,结果怎么这么笨呢!”师祖带着我们熟练地在许家的园林里穿梭,动作灵敏,简直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许福进来说桂树的时候,我不是与他说了一句话嘛!” “就……就一句话就行了?” 师祖又白我一眼:“和聪明人说话只要一句话,和你这样的小傻子说话,我便是说十句话也说不清,只得活活在那牢房中被困死喽!” 我讪讪笑了两下,心中也确实在为我的迟钝而感到羞愧。 “师父……”宗溪听我们扯了半天,自己心中也急了,“我们这是去哪?七杀怎么办?” 我想起我还没将铁牛他们的事情告诉师祖,也补充了一句:“我当时在许家的后花园见到了铁牛大哥他们,脸上的死气更加严重了,师祖,我们……” “不急,不急,”师祖面上不慌不忙,脚下步履如飞,“事情要一件一件来,饭要一口一口吃……” 师祖带着我们又跑过一个房间,而后猛地拉开房间门:“到了!” 我和宗溪跟着师祖的脚步走了进去,看到房间的摆设时顿了一下。 ——这个房间内,摆放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灵位。 师祖冲进房间里,而后大手一挥,许家的牌位瞬间倒了一片。 “快找找这个屋子里的机关,”师祖道,“我们别想着从大门出去了,把这个屋子里的机关打开,许家有个秘密通道,还是老许头当年喝多了告诉我的……” 师祖独自翻找起来,半天之后发现我们没了声响,略带薄怒对我们道:“你们两个也不知道帮老人家分担分担——” 师祖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因为他一回过头,就看到了我与宗溪双双被人制住,许老爷子两人冷脸站在了我们身边,手上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我定睛一看,那居然是许福的人头! “宗老头,”许老爷子笑得十分阴森,“来别人家做客,可没有你这样的道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话中有话 我们又一次被关了起来,这一次就没有之前那么好的待遇了,我们直接被关到了那个池塘的底下——若不是许亚峰打开了机关,我真是打死都想不到这池塘底下还有一片天地。 这个牢房是玻璃制作的,通体透明,我甚至还能看到池塘底部摇曳的水草,也不知道工匠是怎么设计的,明明在水中,牢房内却十分干燥,我被关入其中半天,就口干舌燥得不行。 池塘底下的牢房狭小逼仄,我们三人明明体型都不大,却还是感觉束手束脚的,没有一点可以舒展的空间。 “小花,师父,”宗溪尽量把自己给蜷缩起来,把更多的空间让给我们,“你们怎么样能受得了吗?” 我老老实实答道:“一天两天或许能行……再久便……不知道了。” 我把手抚上我的小腹,心中暗藏着隐忧:“也不知道我的孩子还能够撑多久……” 许家谜团重重,萧禹行先前交代我不能冒险,我却还是踏进了这危险之地……不对! 我忽然意识到,我是被景逸给引来这里的。 当时没有多想,加上有七杀作保,便贸然来了这边——然而,这会不会也是景逸的一个阴谋? 我转念一想,景逸若是想害我,大可不必把我千里迢迢弄到海城来,那他把我引过来,图的是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又暂时不想把此事和师祖他们说,徒增他们的困扰。 便默默把这件事情咽了下去,专心对付起眼前的困境来。 “我们打破这玻璃怎么样?” 我刚提出这个想法,师祖就反驳了我:“丫头,省点力气吧,你忘了我们三个刚才怎么被他抓住了?他抓我们就跟抓小鸡仔似的,我们挣扎只是徒劳。” 我反问:“那就不逃了?” 师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要逃。” 我问师祖:“那回您还有什么招数么?” 师祖道:“没喽!” “枉我宗岳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终居然翻车在了这老许头手里,”师祖叹道,“奇也怪哉,这老许头当年明明是我们当中实力最弱的,怎么这会儿见他变得这么强,我们三个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莫不是用了什么邪法罢——” “邪法?”我想到铁牛他们的将死之相,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师祖,您听过哪些邪法?那种武侠小说当中,吸取人精力而后功力大增的术法有吗?” “都是假的,”师祖道,“那些普通人的精力对于修道之人而言根本没什么用处,除非是修合欢道的那伙子狐狸精,她们好的就是采阳补阴这一口。但狐狸精眼光高的很,就铁牛他们的长相,倒贴她们她们都不干……嘶!” 师祖突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还因为起来得太急撞上了低矮的天花板。 他捂着被撞痛的脑门,双目愤愤道:“我算是知道铁牛他们的将死之相是怎么来的了!活人的精力对他无用,他们便可以拿死人的生魂来作法。早年我听说过这么一门邪术,用活人血祭七天,祭炼出生魂,将生魂融在一起之后吞服,实力便可大增……许亚峰啊许亚峰,当年就你对着邪法研究得最认真,我们都没往心里去,谁曾想此研究非彼研究,他恐怕当时就想着这么法子要如何实施了!” “不错,”许亚峰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牢房里,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我当年便想这么做了。” 我四处寻找着出声的地方,宗溪拉住我,给我指了指右边墙上的广播,我顿时了然。 牢房内肯定也被装了监控,只不过我们还没有发现监控的设备在哪里,所以刚才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已经被监视了。 “谁不想变强?”许亚峰道,“宗岳,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便捷又迅速的变强方法,这不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丝丝蛊惑,然而师祖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我呸!” “许亚峰,”师祖破口大骂,“你自己龌龊,不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老子能有今天的实力都是踏踏实实修炼得来的,可不像你这样无耻又黑心!你要是为自己好,就赶紧把铁牛他们给放了!” 许亚峰冷笑:“呵,这些凡人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他们终日为生活奔波,一生都活得浑浑噩噩,对这个世界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注意到……”许亚峰像是陷入了一个癫狂的状态,语气越来越急,“而只要把他们的生魂吞下,我就能变强,我就能长生不老!哈哈哈!为什么要给我的管家取名叫许福,因为我要让他做徐福,让他替我出门搜罗仙丹,而我,就是那长生不老的秦始皇!”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难怪……” 难怪铁牛之前说许家露面的是一个管家。 原来这许福,是许亚峰的爪牙! 我忽然想起在花园里许福对我说过的话:没有常开不败的花,也没有长生不死的人。 当时我就觉得他话中有话,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我做出了某种暗示? “只可惜许福这个小人,居然背叛了我!”许亚峰的语气越来越疯癫,“背叛了我的人,不配得到长生!” “七杀呢!”宗溪吼道,“七杀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七杀……呵呵呵呵,”许亚峰阴恻恻笑道,“狗屁的女将,多年前老夫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还不是折于老夫手下!” “当年的药材……呵,哪还有什么药材!早已悉数被老夫给吞服!七杀来问老夫要药材,老夫哪里拿的出来!更可况,萧禹行和奚渊那两个长生不老的怪物,把我许家当什么了?凭什么我许家就要让他们两个去世?凭什么我就不能够长生不老!我,是这山川大地之主!我,是这宇宙田野之王!” 许亚峰这一会儿的精神状态感觉十分混乱,说话颠三倒四,口吐狂言,唯一不变的就是情绪十分激动,隔着广播都能够听到他口水喷溅的声音。 “秀琴,我对不起你,”许亚峰的声音里又带了哭腔,“感谢你当初舍身祝我试炼这套功法……待我大功告成,一定好好告慰你!” 舍身…… 我被这个词吓得毛骨悚然。 刚才师祖说,这套邪功要祭炼活人的生魂…… 也就是说,许亚峰为了练习这套功法,直接把他的夫人拿来练手了?! 这个人癫狂至此,简直是个变态! 师祖也破口大骂:“你居然连你夫人都能下得了手,许亚峰你是不是人!” “秀琴十分理解我,秀琴才不会像你们这些俗人一样……”许亚峰笑道,“你们不理解便不理解罢!” “过了今晚……”许亚峰大笑,“过了今晚,我大业将成!” “叭!” 广播一下被许亚峰关掉,我们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手遮天 良久之后,我才开口问道:“师祖,您刚才说的血祭不是需要七天吗?他怎么说过了今晚,他大业将成?” 师祖也一知半解:“或许是他将那邪法改动过了,又或是他找到了新的邪法……” 师祖叹道:“早知我没这本事,就该拦着铁牛他们不让他们过来的。钱我也有,但铁牛他们为了这点小钱就送上了命,太不值得啊!” 宗溪急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出去了?七杀她……” “难啊……难!”师祖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现在我们,便静观其变吧。” 牢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里,静得只能听到我们的呼吸声。 我在心中默默想着:许福已经被许亚峰手刃,现在整个许家许亚峰一手遮天,除了他之外…… 我的脑中不期然地闪过一张面容。 许陶这个不确定的因素,我是不是能够争取一下? 她虽然动手把我们给关了起来,也说过她漏洞百出的离家出走是再久安排好的一场表演,然而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对我们表现出什么敌意,甚至还对宗溪颇有好感。 如果能够尝试一下,是不是能够从她这里找到突破口? 然而现在要怎么才能联系上她? 我试探性地放出一丝法力,不抱希望地想要试试这法力能不能穿过这牢房——结果居然成功了! 许亚峰百密终有一疏,而这个漏洞成功地被我给抓到了! 我心中大喜,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以防牢房内有我看不到的监控。 我慢慢试探着自己的法力,像是当初眼盲的那一段时间一样,用眼睛去探路,同时在脑中复原着自己来时记忆着的路线,在这园子的平面图中锁定许陶房间的方向,朝那个方向一间一间地探索过去。 时间过得越久,我的法力就越是消耗得惊人。 这样强度的法力消耗,如果是在之前,我是不在话下的,然而现在我身体里那一道清气被抽走之后,我的法力容量就巨幅缩水,就连这样的操作也显得难以达到起来。 我一间一间地探索过去,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许陶的身影,然而我的法力已经撑不住了,只能遗憾地无疾而终。 我收回法力,打坐调息,不自觉地吸取着这宅中的阴气——这宅中的阴气远比我想象的要浩瀚得多,后花园那一处,更是阴气浓郁得几乎能挤出水来。 那当中仿佛盘踞着什么东西一般,正中心被层层包裹着,像是一颗黑到极致的种子。 我莫名有种预感,这个宅子里大部分,或者说所有的阴气来源,都是这里。 我不知道许亚峰能不能探知到我运行了法力,吸收阴气格外小心。好在这宅子的阴气也十分浓厚,我一丝一丝地吸收,法力慢慢充盈着,阴气却还是如同刚才一般浓郁,甚至有变得更加浓郁的迹象。 怎么回事? 我忽然睁开眼睛:为什么那颗“种子”,散发的引起越来越足,也越来越危险? “不好!”师祖也感知到了这样的异常,对我道,“老许头启动阵法了!” “启动阵法?”我惊疑道,“那铁牛他们……” 师祖无奈地叹了口气:“怕是……无力回天!” 我垂眸,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明明我和师祖都曾有过劝他们不要涉险趟浑水的机会,但最终还是让他们踏入了死局,若是他们最终都死亡了,这份因果肯定也有我的一份。 十几条人命…… 我的手微微地颤抖,我承受不起这么大的重量。 我的内心不断地在自责的时候,我转头看向宗溪。 宗溪的表情也十分不好受。 他还在担忧着七杀的情况,估计连铁牛他们这些人都没有想到。但是待他能够想起这些人之后,以他的善良,他恐怕会更加痛苦。 今夜过去之后,若是我们能够存活下来,恐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也会良心有愧。 “哐当!” 我正要开口和宗溪说话,忽然耳边听到一声巨响。 “哐当——” 这一次的响声更加剧烈,我甚至感到湖底的这个牢房都晃动了一下。 “呼啦啦——哗!” 而后我就听到一阵水波奔流的声音,我感到牢房内的光线好了一点,借着这个光线,我看到身边的水位慢慢地再往下降。 “哐当——” 玻璃被砸出了裂纹,我似乎听到玻璃外有一句什么声音,但是又被巨大的水声给掩盖了。 “哐当当——哗!” 在我们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头顶上的玻璃直接碎成了雪花,我们三人猝不及防,身上都被冲进了冰冷的塘水和一身的玻璃渣。 “快出来!”我听到许陶呼喊的声音,“我带你们走!” 我们也就不管身上细小的伤口了,纷纷朝水面上游去。 “快上来!” 许陶在岸上拉着我们,把我们一个一个都拉上岸之后,对我们道:“你们从大门走吧,直接走,越快越好,他现在行动不便,你们还有一些时间,等他醒来之后,我去拖住我爷爷——” “你去拖住他?”我拉住了许陶,“你拿什么拖住他?” 许陶笑笑:“我总归是他的亲孙女,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你清醒一点!”我对她吼道,“他连自己深爱的妻子都杀了!你奶奶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下,根本不是什么病死的!” 我说完这话就卷来一阵狂风,我刚从水里出来,入冬时节,风吹得我面色发紫,同时也吹起了许陶的头发,完美遮盖住了她的眼神。 “我不怕啊。”许陶笑着对我说,“我不怕啊。” “这件事情我早就已经知道了,甚至连我自己,也已经是一个被他改造的怪物。” 她撸起袖子,给我们看身上烂成一片的腐肉:“这样的我,哪里算是一个正常人?” 尽管天色很黑,我也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就像是猪肉摊上搅碎的碎肉一般,许陶手上的肉,不仅腐臭而且破碎,没有袖子的遮挡我甚至怀疑会不会一整块都掉了下来。 “我之前没有说假话,他确实不让我出去玩,因为我这样的身体万一露出破绽了会很麻烦。”许陶淡淡道,“我吃进去的东西我根本感受不到味道,但是我却知道,我吃进去的东西都会被我的身体生产成这堆腐肉——我的意思是,就算这堆肉掉了也没关系,我的身体也会自动生长。”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打斗的时候速度这么快了吧,宗溪哥哥,”许陶的眼神看向宗溪,当中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我和你打斗之前根本不是去换衣服,而是去换了一身的肉——” “和你打斗的只是一幅骨架,十分轻盈,又怎么会速度不快呢?”许陶的眼睛缓缓落下泪来,“你之前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就不喜欢我,现在知道了肯定觉得我是个怪物吧……” “不,”宗溪冷静道,“我没有不喜欢你,只不过也没有喜欢你,你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小妹妹……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你身体的问题等出去之后我们再想办法看怎么能够解决……” “我不走!”许陶摇头,“你不知道他有多强,你们逃不出他手掌心的!” “逃?” 许亚峰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我们的上空:“老夫今天就看看,你们谁能逃得出去!” 糟糕! 所有人脸色瞬间变了:许亚峰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顶级补品 “呵呵呵呵,你们居然还想逃……我更没想到我的乖孙女居然也背叛了我!” 许亚峰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气:“一个背叛我,两个背叛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我!为什么!” “爷爷……爷爷我求你,你放他们走吧……” 许陶被许亚峰荼毒甚深,在我们面前那个古灵精怪放荡不羁的小太妹形象全没了,只剩下一个放声哭泣的小女孩。 她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她遇到我们之后,仅仅这么简单的交往就把我们当成了朋友,以至于会去违抗爷爷的命令—— “啪!” 她的爷爷却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贱人!” 许陶的小身子一下被他扇飞在地,我跑过去扶起她,把她护在身后。 “你居然想着把老夫大业的最后一步给放跑……”许亚峰阴恻恻地磨着牙,“老夫实力增进的最后一步,就是吞噬掉他三人的精魄,尤其是那个女娃娃!” “从一见到她老夫就知道,她是顶级的补品!” 顶级?补品? 听到许亚峰对我的这个评价,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但我觉得他对我的这个评价,并不是在说我本身,而是在说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我自己的价值可能没有多少,但是加上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就变得价值连城。 “别动我家丫头!”师祖和宗溪又把我护在了身后。 许亚峰轻蔑一笑:“我当然不会先动她了,这么好的东西,就应该慢慢品尝——” “在动她之前,就先拿你们下嘴吧!” 他长臂一捞,瞬间就想把宗溪给抓住! 宗溪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了过去,但许亚峰的掌风还是把他的衣服给撕裂了。 “小辈,尔敢?” 许亚峰怒了,从刚才漫不经心的姿态变得专注了许多,所幸宗溪身体十分灵活,每一次都能够迅速地躲避他的抓捕,但我肉眼也能够看出,宗溪渐渐体力不支了。 我连忙调动起自己身体里的法力,用尽全部的法力发动了我最熟练的惊雷术。 正好刚才经过了一场雷雨,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散去,这一次聚集起来的雷光比我以往任何一次聚集起来的都要强大,闪电在我眼前炸开,劈到了许亚峰的身上——而这一招下去,许亚峰居然毫发无损! “哈哈哈哈,”许亚峰狂笑道,“引雷电之力来对付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是玩雷电的祖宗!” 他一挥手,我顿时感到气场一变,天边原本慢慢散开的乌云又重新聚集起来,聚集的声势竟比之前还要浩大! “轰隆隆——” 炸雷几乎把人的耳膜都给捅破,粗壮的紫色闪电从天而降,直直朝我劈来! 我根本来不及闪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刺啦——” 我鼻端闻到了一股焦糊的臭味,而后我睁开眼,看到许陶挡在了我面前,被这强大的雷电给劈成了一堆飞灰! 许陶死了! 我刚才还想带她出去给她治好她身上被许亚峰搞出来的这个怪病,但她为了救我,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许亚峰却陷入了暴怒的状态:“我的孙女!我辛辛苦苦培养的孙女!” “贱人!”许亚峰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十分癫狂的状态,相当口不择言,“贱人!我要你偿命!贱人!” 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哭,他完全已经忘了刚才想要最后吃掉我的话,现在把火力集中在我的身上,只想要杀掉我。 我的身手在我们三人中是最差,在许亚峰的追捕下,师祖和宗溪可以闪躲开,我拼了老命都没办法,只躲开了几秒,就一把被许亚峰给抓住了。 “小花!” “丫头!” 师祖和宗溪都惊叫出声,但都已无力回天! 许亚峰的双手狠狠地掐向我的脖子:“去死吧!” 第一百四十章 莲花消失 在许亚峰的手朝我伸来时,我猛得想起我的右锁骨上还有萧禹行留下的一朵莲花。 虽然在孩子大显神威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触发过它了,但…… 这是萧禹行留下的印记,希望它能够有用! 我眼睛一闭,侧了侧身体,直接让他的利爪穿过了我的右肩—— 剧痛的感觉瞬间刺激了我的神经末梢! 我恨不得此刻能够昏死过去! 我能感到许亚峰的一根手指已经扎进了那朵莲花里! “居然没死,”许亚峰的眼神嗜血又残暴,“居然逼得我还要再出手一次——” “轰——” 他话还没说完,我的右肩就爆发出一道金光! 那金光耀眼至极,简直要把这昏暗的天地都给照亮! 一瞬间我仿佛迎来了日出东升,朝霞满天的壮丽奇景! 而许亚峰,则像是被扔在了阳光下暴晒一般,瞬间在这金光的普照下迅速衰老,萎缩成了皱巴巴的一个小老头,再也没有刚才气吞山河的气势! “你——”他的嗓音也变得嘶哑至极,“你做了什么!” 我此时已经痛得无法说话,但还是强撑起一个笑容,挑衅对他道:“我……什么都没做……” “但是……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能打败你这个人渣!” “你!” 许亚峰被激怒了,想要冲上来,却在这金光照耀下越来越干枯,浑身都逸散出无数的阴气。 他身上吸收的阴气之驳杂,简直像是废水沟臭水池的颜色,各种颜色搅和到了一起,就变成了浓郁的黑。 “你、你……” 他说了两个“你”字之后,便倒地不起,气绝身亡。 我见他彻底死亡之后,强撑着的那根弦终于崩断,也两眼一翻地晕了过去。 …… 晕过去之后,我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整个世界都是纯白色,不染一丝尘埃。 我有些迷茫:我这是在哪? 我漫无目的地向前行,然而这个世界只有一片虚无,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是白茫茫一片雾气。 我走得渐渐有些烦躁了,我大喊:“我要出去!” 没有回音。 我停在原地,不论是坐着还是躺着还是站着,都感觉到浑身都不舒服,我无奈,只得继续向前走。 就在这时,我感受到了风的痕迹。 一丝又一丝的风打着旋从我脸边吹过,朝我的前方飞去,我不自觉地就跟着风的方向往前走,而后,我就看到我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风暴眼! 风暴眼滚动不歇,已经足够巨大的风暴眼,居然还有愈滚愈大的趋势! 而后,我就被吸入了那个巨大的风暴眼里—— “醒了醒了!”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道,“小花醒了!” 我勉力睁开眼,看到宗溪的脸放大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小花,你怎么样?”宗溪熟练地给我探着脉,然后一脸惊喜,“伤口全好了!” 我迷糊了一会儿,而后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周围陈设古色古香的,不像是在医院啊…… “我们现在还在许家的院子里,”宗溪道,“你昏迷过去之后,四周的阴气就肉眼可见地朝你涌来,甚至还形成了一个涡旋。我和师父不知道贸然移动你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这几天就与你一同住在了这宅子里……住了七天!” “七天?”我睁大了眼睛,“我睡了这么久?” 可在我的印象里,我只是在梦里走了一小段路啊……然后我也碰到了一个涡旋—— “你快看看你的身体,”宗溪道,“你整整吸收了七天的阴气,整个大宅里的阴气几乎都被你吸收光了,我甚至怕你会爆体而亡,你现在快看看,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听话地内视着我的身体,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我一跳:我现在体内储藏的法力,居然比阴阳鱼在的时候还要多! 之前萧禹行说我身体会有危险,便是说没有了元始天尊的那抹清气,我的身体强度不足以承载那么多的阴气。 而现在,宗溪说我整整吸收了七天的阴气……承载了那么多的阴气,并且将那么多的阴气都转化成了法力,我却一点都没有觉得十分困难,甚至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吸收一些! 天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依稀记得我最后是用萧禹行给我留下的那朵莲花战胜了许亚峰……所以,是萧禹行留下的东西激发了我身体的变化? 我想到这里,忍不住低头看向我的右肩,但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处莲花曾经在我身上留下过的痕迹! 我的右肩干干净净,一片雪白,没有许亚峰穿破我肩膀留下的伤口,更没有萧禹行给我留下的莲花! “表哥!”我抓住宗溪的手,“你这几天照顾我的时候看到了我右肩上那朵莲花吗?” “我没注意啊,”宗溪一脸茫然,“你身边的阴气太过浓重,我和师父都不敢在你身边久留。” “那这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有些无助,还有些委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它就消失了……” 以后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了? 毕竟这个印记,是萧禹行给我留下的啊…… 萧禹行现在肯定还在冥界处理各项事务,他没有时间来人间,而我又去不了冥界…… 对了,冥界! 上次去冥界的时候,是七杀带我去的,我还没问宗溪七杀怎么样了。 “表哥,”思及至此,我脱口而出,“你找到七杀的踪迹了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丢盔弃甲 宗溪目光黯淡了下来:“没有。” “……没有消息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我无力安慰着宗溪,实际上对于找鬼这件事情,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我想起被我遗忘的铁牛他们,“铁牛大哥他们呢?” 宗溪的神色更加黯淡了:“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许亚峰让他们施工是让他们在后院挖了一个殉葬坑,这个坑的坑底连着另一处院子里祭祀的法坛。他们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给东家干的每一步活,都是在给自己送命。” 我沉默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啊。 如果我们能够早点逃出来,是不是就意味着能够把他们都救下来? 又或者当初劝了他们…… 唉,不想了不想了,世上没有后悔药。 尽管如此,心情还是十分受到了影响,我闷闷问道:“铁牛大哥他们……都收敛了吗?” 宗溪点点头:“现在火车票都是实名制购买,等我们回帝都之后,动用关系查一查他们的身份,给他们的家属都发一笔抚恤金吧。” “好。”我点点头,这也是现在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抚慰生者罢了。 “那……”我最后提起了一个人,“许陶姑娘呢……” 宗溪神色有些复杂,整理了一下情绪对我道:“她……那天你不是看到了吗,她挡在你的面前,化成了飞灰。” 我咬了咬唇:“……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没有。” 我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凄凉。 虽然与许陶只是萍水相逢,短短相处了这么几天,但我知道,许陶的内心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一个没有成长的小姑娘。 铁牛也是,他们这一伙人根本没有坏心,只是想养家糊口罢了。 而许亚峰为了自己的龌龊的欲望,将这些人的生命都视如草芥,只为了完成他的目标,心肠歹毒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 他所追求的长生,最后也不过都化作了尘土,先变尘,后变土。 反倒便宜了我这个外人,把这个宅子的阴气全都吸收一空,感觉自己的实力都上了几个等级。 阴气……实力…… “呕——”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地呕吐起来。 我已经七天没有进食,胃里自然吐不出什么东西,只能吐出来一堆的酸水,就算如此,我也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心里呕吐的欲望。 “小花?”宗溪慌了,“你现在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怎么反应这么厉害?” “我……呕——” 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心中不住地泛着恶心,吐了个天昏地暗。 “小花你等等,”宗溪焦急道,“我去找师父过来!” 宗溪急忙忙地出门去了,我脑子里的那个念头却还在盘旋——如果这许家磅礴的阴气是许亚峰杀了许多人而聚起的话,那么我吸收的阴气里,是不是会有铁牛他们的冤魂? 人死之后若无鬼差来拘魂,魂魄终究都会自然逸散的。逸散到了一定程度,就会集合成了阴气。 我一想到许家的阴气是由这么多的冤魂集合而成的,而且这冤魂当中还有我认识的人……就有种我把他们的魂魄吞了的恶心感。 这种恶心感像是疯狂生长的水草一样爬满了我的心脏,把我的心脏缠绕得紧紧不能呼吸,条件性反射地让我想吐。 我没办法控制脑海当中那种感觉,只要一有这个念头浑身上下就充满了负罪感。 我开始冒汗,浑身发冷,明明身体状态是最健康的时候,我却觉得我又要再昏死过去。 “丫头,怎么了?” 宗溪带着师祖急匆匆地赶回来,师祖温暖的大掌贴在我的额头:“呦,怎么体温这么低?” “呜呜呜……”有师祖在,我像是赖在一个可以依靠的长辈身边,不住地想要撒娇。 “难受……我好难受……” 巨大的负罪感折磨得我混混沌沌,意识都已经模糊不清,像个孩子一样只知道把自己最原始的想法表达出来。 “好好,乖……” 师祖也顺着我的感受,没有提给我看病或是什么,而是像哄小孩一般地哄着我。 我蜷缩起身体,让自己像是一个盘踞在母体中的婴儿一般,放空着自己的思想。 然而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负面念头闯入进来,把我好不容易积攒起的意念又击散得溃不成军。 “都是你的错……” “你真恶心……” “如果不是你铁牛和许陶都不会死……” “如果不是你七杀也不会失踪……” “你在萧禹行面前也是个麻烦和拖累……” “你的孩子还能够重新活过来吗?” …… 像是有无数个人在我的脑海里说话,每一个人都把我最不愿意示人的痛点给指了出来,翻箱倒柜地揭着我的伤疤。 我渐渐丢盔弃甲,狼狈而逃,最终崩溃地大喊:“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负罪感击垮了我,让我大声哭嚎,“是我的错导致了他们的死,是我的错成为了他们的麻烦和拖累!” “小花!小花!” 师祖和宗溪已经抓不住我,只能放任我发疯。 我大喊大叫不知道多久,忽然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他冰凉的手指搭在我的右肩处,缓缓注入一股温暖的力量,他低声对我道:“花瑶夏,别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涤荡心灵 这个声音像是寺庙清晨响起的第一声钟声一般,一下就把我心中的杂念都驱逐干净了,醍醐灌顶,涤荡心灵,久久在我心中回荡。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萧禹行。 我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那张完美无缺的脸,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自己在做梦:“萧……禹行?” 他勾了勾唇:“是我。” “看来你还能认出我,”他把我揽入怀中,抚摸着我的脊背,“不错。” 直到接触到那熟悉的胸膛,我才从那种飘然的不真实的感觉中脱离了出来,真真实实地接触到了他之后,我才确定了真的是他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真的是你……”我埋头在他怀里默默流泪,“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他拍了拍我的背,而后捧起我的脸:“你又给我惹什么事了?” “没有惹事……”我瘪瘪嘴,“是孩子出事了……” 我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说到景逸的时候,他蹙了蹙眉:“在冥界的时候我不就告诉你了景逸不可信么,你为何还要听信他的谗言?” 我有些心虚:“他当时打着你的旗号……而且……我是真的害怕我们的孩子有问题。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 萧禹行本来眉头已经越皱越紧,听到“我们”这个词之后,又松开了。 他颇为无奈地看着我,最后只淡淡道了声:“你呀……” 这种那我无可奈何又颇为宠溺我的感觉让我十分受用,我不仅在他怀里撒起娇来:“还不是你不在我身边,才让景逸能够假传圣旨……你以后都会天天陪我吗?” “每天陪你恐怕不行,”萧禹行道,“隔几天可以来陪你。” “真的?”我本来是不抱希望地说出那句话的,结果萧禹行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 随即我想到上次见萧禹行他似乎还带着伤,我见他最后一次的时候他还十分虚弱的样子,我不禁又为他担忧起来:“不是说穿梭两界要有损耗吗?你还行不行?” 萧禹行斜我一眼:“夫人,你应该知道,男人最忌讳女人问他行不行。” 我被他这话说得红了脸:这个臭流氓! 而后我对他道:“那你快看看我们的孩子……” 萧禹行道:“你吸收了整整七天的阴气,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能够吞得下?” “还不是你肚子里那个小兔崽子,”萧禹行说到这里眯了眯眼,我感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杀气,“他吃得多,你之前把它饿得太狠了。” “居然是……饿得吗?”我有些不好意思。 自从元始天尊的那抹清气被景逸取走之后,我就很少再吸收阴气了。 “没事,不用管它,”萧禹行此话一出,我感觉肚子里的孩子都瑟缩了一下,“以后饿着就饿着吧,看它还敢让你这么冒险。” “!!!” 孩子突然踢了我几脚,用来表示抗议。 我哭笑不得:“你爹不让你吃东西,你踢我干嘛?” 萧禹行的语气有一丝危险:“它踢你了?” “没有没有。”我连忙给孩子打着掩护,虽然我知道我的表情已经出卖了我。 不过萧禹行没有追究,他对我道:“你收拾收拾,宗岳他们在外面已经等急了。” 我这才发现,这个房间已经被我弄得一片狼藉,我身上也是乱七八糟,各种痕迹都有。 我问萧禹行:“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各种负面想法都在脑内滋生。 如果萧禹行晚来一会儿,我简直没办法想象那样的后果。 “先前你吸收的阴气太多,积攒了太多的负面能量,之前有我给你的莲花镇压着,没出什么乱子,现在因为你动用了莲花的最后一丝能量,让莲花消失了,又不眠不休地吸收了这么多阴气,这些负面的念头便在你脑海里爆发开来。” “还好你意志力坚定,只是被这些负面的念头所影响,若是换了别人,只一个瞬间就能被逼疯。” 我听到之后不由得一阵后怕:吸收阴气是我在昏迷之后不由自主做出来的事情,并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若是一醒来就因为昏迷时干的事情疯了,那我岂不是太冤? 我低头看向右肩,那朵莲花又回来了,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你又给我打上莲花烙印了?” “自然,”萧禹行霸气道,“你是我的人,肯定要打上我的印记。” 我心中美滋滋的,收拾了一番过后,挽着萧禹行的手出了门。 出门之后,宗溪立马迎了上来:“小花,你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我脸上挂着笑容。 “那就好,”宗溪松了一口气,而后看向萧禹行,“尊上,不知能够询问您一件事?” 萧禹行微微颔首:“你说。” 宗溪脱口而出:“我想知道七杀现在还存在于世上吗?” 鬼魂本身已经死了一遍,仿佛就不能够再用“死”这个字眼了。 之前他们与我说过,除了转生之外,鬼魂的消亡都是彻底的湮灭,再也从这个世界上找不回踪迹。 我这个时候忽然十分地同情宗溪:他连爱意都未能说出口,七杀就失踪在了他的眼前,若是七杀就此湮灭了,那该是他永久的遗憾吧…… “七杀?”萧禹行想了想。 宗溪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萧禹行,像是一个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 “没有,”萧禹行很快告诉了宗溪答案,“她回地府了。” “回地府了?”宗溪长舒一口气,眉眼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她还在,真是太好了。” “不过,她似乎丢失了部分魂体,”萧禹行又道,“鬼修的魂体储藏着记忆,所以……就算她回来了,她也有可能认不出你。” 宗溪愣了愣,而后释然地笑了:“没关系。” “她认不出我,没有关系。”宗溪垂眸,掩去眼中的万般思绪,“只要让我知道她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便一切都好。” 我不禁有一些替宗溪难过。 对方仍然安好,与自己共同的记忆却丢失了,这是不是意味着,等到七杀归来之时,他们两个之间就如同陌生人? 相爱之人转眼陌路天涯…… 即使这种狗血的失忆桥段已经在各类影视剧中出现了千百遍,当它真实地出现在我身边时,我还是感到十分的痛心。 一时间氛围有些感伤,而后很快因为师祖的开口被打破。 “尊上,”师祖道,“隐世家族不止许家一个,你要不要查一查,还有哪些隐士家族有问题?” 萧禹行的眸光顿时变得肃杀起来:“查,当然要查!” “当年给了他们这么多好处,可不是让他们现在生了二心的!” 萧禹行和师祖还有宗溪又讨论了一下如何处理隐世家族的办法,这方面我不太懂,听得昏昏欲睡。 等到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萧禹行抱到了柔软的床上,而他的手已经解开了我的衣服。 “哎呀!”我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萧禹行挑眉:“睡觉啊。” “这才几点就睡……”我话说到一半卡了壳,因为我眸光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地暗了下来。 “睡觉就睡觉喽,你脱我衣服干什么……”我小声嘟囔着。 “那夫人告诉我……”萧禹行把头埋在我脖颈处,深深嗅了一口,“不脱衣服怎么睡,嗯?” “就……就那样睡喽……”我红了脸,扭扭捏捏。 我当然知道萧禹行的意思是什么,但女人总是一种矫情的生物,女人希望男人的爱与性是分开的,我们两个久别重逢,我又经历了巨大的波折,这种需要找一个港湾休息的时期,我不希望把这种温情和性搅和到一起。 但萧禹行显然是不明白这点的,他的手悄悄从我的衣摆里探了进去,握住了我的柔软,轻轻揉捏:“这样睡?” 他捏了捏顶端:“还是这样?” “嘤……” 我忍不住娇吟一声,在他的大掌下化成了一滩软泥,而后他深情吻向我,我们便交缠在了一起,一室春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烟消云散 我们在残破的许府稍作休整之后,乘飞机回了帝都。 师祖这一次没有抗拒我们提出的乘飞机的建议,想来他也是被铁牛他们那一场灾祸搞得心灰意冷。明明有着异于常人的本领,看穿了铁牛他们的宿命,却还是没能从许家手里扭转他们的命运。 我这几天和萧禹行甜甜蜜蜜,冲散了一些铁牛他们离去的感伤,但当萧禹行离开我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宗溪更是一直沉默地看向窗外漂浮的云彩,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是在想七杀?还是许陶?还是铁牛他们那一群再也无法复生的人…… 我无从得知宗溪的想法,心中却还在担忧孩子的问题。 照他们的说法,我这一次足足把许家萦绕的阴气都吸了个精光,阴气打着涡旋环绕在我身边,我简直像是风暴当中的风眼。 这孩子如今不过四个月大,食量就如此惊人,我真是十分害怕萧禹行会让我再次打掉它。 可这几天与萧禹行相处下来,他并没有对孩子的问题提出任何异议。 待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叮咚——各位乘客,飞机此时遇到一股气流,请大家不要慌张,这是飞行途中的正常现象。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飞机的广播中忽然传来了空姐温柔的声音。 随即,机身便开始了轻微的晃动,失重感让我微微有些难受,我不禁紧紧抓住了扶手——谁知当我的手放在了扶手上时,却触摸到了一个温软的物体! 我转过头去,对方也略微惊讶地转过头来,眉眼间藏着一丝不悦。 然而看到我的容貌之后,他的双目明显闪过一瞬的惊艳。 并不是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猥琐目光,而是纯粹自然地对美的欣赏。 而后他开口问我:“姑娘,你第一次坐飞机吗?” 也许是我脸上的慌乱出卖了我自己,我有些窘迫地承认了。 他微微一笑,周身流动着一股贵公子般的气质,高贵温润,还带着一些疏离:“果然如此。你不必紧张,飞机飞行途中遇到气流是常有的事情,过一阵之后机身就会平稳下来。” “哦,好的……” 我不知道怎么搭话,把手收回来揪着衣角。 果真如他所说,气流很快过去,飞机的飞行又变得平稳了起来。 师祖睡了一觉,正好在这时醒来,迷迷糊糊问我:“丫头,到了没?” “快到了,”我转头对师祖道,“还有半个小时落地。” “哦……那老头子我再睡会儿……”师祖半眯上眼睛,摸了摸胡须。“等到了喊我。” 飞机落地之后,我喊醒了师祖,背上背包随着众人的人流一起下了飞机。 下飞机时,我身边那位一幅成功人士模样的男士问我:“待会儿我的司机回来接我,不知小姐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我摇头拒绝了,师祖满怀敌意地挡在我身前:“我看你这娃娃也是个面善的,我劝你不要随便打我家丫头的主意,她已经许了人家。” 那男人反应倒不大,没有那种被冒犯的感觉,反倒是看着师祖看了好一会儿。 他淡淡地笑了笑:“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我们与他前后脚走出了机场,宗溪叫了辆出租车,正准备把我们三人都送回宗家大宅。 停在劳斯莱斯面前的那人却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停住了脚步。 而后他走到我们面前,微微弯腰与师祖握手:“宗伯伯,不好意思,刚才居然没有认出你。” “我也是打了个电话问了问管家才确定那是你的,管家说你最是珍爱你的胡须……”他笑了笑,“要不是凭借您这胡须,我还真认不出您。” 师祖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人是谁,犹疑问道:“你是……” “我是傅尘,”他道,“先父傅明佑,与您是故交。” “哦……老傅的儿子……”师祖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老傅他英年早逝,我们也实在痛心。只不过老傅这一走,我就与你们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你们孤儿寡母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 “承蒙您惦记,父亲走后有叔叔庇护,我们在傅家过得还不错,”他递出自己的名片,“现在我是mg集团的ceo,下个月有一场新品发布的走秀,不知道几位有没有时间赏个光来看一看?” 师祖接下了对方的名片,却没有表态,而是打了个太极:“下个月还有一段时间,老头子我也不知道到时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需要忙。走秀什么的,要是他们年轻人感兴趣,我就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给你。” “对了,”师祖眯起眼,“名片上的电话能打通吧?” “当然能。” 傅尘说着话,手机又响了。他接了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而后对我们道:“抱歉宗伯伯,我这边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师祖体贴道,“工作要紧。” 傅尘歉意地朝我和宗溪微微颔首:“那二位,后会有期。” 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略带深意,但再看一眼,又清澈见底,仿佛当中什么都没有。 我总疑心是不是我多想了,出租车上想问师祖,师祖示意我有司机在,不是谈话的时候。 我便也闭上了嘴巴。 出租车开了两个小时到了宗家大宅,我们下车开门,门还没打开谢柔就冲出来迎接我们:“你们终于回来了!” 谢柔冲着我就是一个熊抱:“我的小花花,我可想死你了!” 随后她和师祖与宗溪打着招呼,师祖还好,经历过大风大浪,神色如常,宗溪这一路上以来的颓唐却掩饰不住了。 “师兄你怎么了?”谢柔没心没肺地好奇问道。 宗溪沉默不言,师祖叹口气道:“进去说。” 谢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靠近我,和我说着悄悄话:“怎么回事?我怎么没见到七杀?是不是师兄和七杀闹矛盾了?” 我也叹口气:“这一次……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待会儿再仔细和你讲。现在长途跋涉这么久,你让我们都好好休息一下吧。” 谢柔懵懂地点点头,于是我们三人各回各的房间,洗漱了一番过后,各自都沉睡了。 我回到熟悉的地方,带给了我一种家一般的安全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睡到傍晚,我才神清气爽地起了床,起身去吃晚饭。 宗溪不在的这段时间内,都是谢柔亲手做饭给黎曜吃。宅子里就他们两人,做起饭来自然十分轻松。 这一回我们三人回来了,谢柔这个厨房杀手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宗溪此时又没有做饭的心思,谢柔就干脆点了一桌外卖,让酒楼的厨师亲自过来与我们下厨。 等厨师做好饭离去后,黎曜才从房间里出来,与我们坐在一起,听师祖说这些天遇到的事情。 师祖每次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身上都有一股说书人一般的气质。每次都能把包袱吊得特别足,吸引着谢柔一直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师祖神秘一笑,道:“先吃饭,吃完饭再给你说。” 气得谢柔打跌。 我一直微笑看着他们,这种热闹的其乐融融的氛围实在是温馨又舒适,补足了我前十几年来没有感受过家庭温暖的缺憾。 宗溪则一直沉默不语,等到他自己吃完过后,和我们说了一声然后就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徒留谢柔一头雾水:“他怎么了?” 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七杀已经忘记了宗溪这个事实。 谢柔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下一颤,下意识地握紧了黎曜的手。 她半天没有说话,黎曜看出了她的不安,安抚她道:“我不会忘记你的。并且……就算我忘记了你——” “我也会重新爱上你。” 突如其来的狗粮让餐厅的气氛都变得暧昧了起来,谢柔满脸羞红,很快也和黎曜一起离席了。 师祖摸着他的宝贝胡须摇摇头:“年轻人呦……”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不知为什么也脸红了,逃回了房间。 然后心中不知为什么开始思考着刚才黎曜的话——如果萧禹行忘记了我,他会重新爱上我吗? 他当初爱上我,又是因为什么呢? 女人难以捉摸的心思又开始让我纠结了起来,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到了凌晨两点多,我还精神抖擞,没有睡着。 我起身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水,却不期然地撞进了一个人怀里——萧禹行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站在了我的床边。 “哎呦——”我被他撞得头有点疼,摸着脑门,泪汪汪的、 萧禹行见我这样,问我:“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我小声嘟囔着,“想你想得睡不着。” 我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果然看到他眼底有清浅的笑意。 看到她这样,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的那些什么爱不爱的都烟消云散了。 起码他现在在我身边不是吗。 这就够了,不用去想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而后想起来我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这次孩子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你没让我打掉它?” 它擅自吞取的那些阴气差点把我逼疯,如果萧禹行不出现,我可能现在已经要疯了。 而萧禹行这一次,却像是对孩子犯下的错熟视无睹? 萧禹行摸了摸我的头,顿了顿:“你身边危险太多,有孩子在还能助你自保,若是没有孩子在,怕是你要被杭一手下的那些人撕成碎片。” “孩子的事情……将来再说。我惟愿现在,你能够不受到伤害。” 我心中一阵感动,鼻子有些酸。 但我又想起来我们之间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我没有了元始天尊的那抹清气,法力要如何运转?” 萧禹行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你醒来之后,竟没有内视过吗?” 我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在修炼这条道上,我实在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想要变强的心总是一阵一阵的,只有在自己受到压力、受到欺辱时才有强烈想要变强的动力,而在平时的时候,我对于修炼一途经常有些懈怠。 就比如此时,我认为自己已经逃过了一个大劫难,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这样安宁的生活来,而对于这场经历却没有任何的总结与反思。 ……算了,不想了。 能够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后便多加改正吧。 我抛开杂念,屏气敛息,沉入我的丹田,而后我发现,我身体内阴阳相生、生生不息的阴阳鱼,又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阴森诡谲 我再一仔细探查,才发现当初孩子吸收的许家的阴气,根本没有全部消化,而是储存了起来,屯在丹田上方,像是一片黑云压顶一般。 一部分阴气直接进入了我的丹田之中,另一部分阴气被孩子吸入,吐纳出清气,与留在丹田中的阴气循环运转——我的孩子,居然自己支撑起了我的法力运行的脉络! 我惊讶地从内视中退了出来,抓住了萧禹行的手:“为什么孩子能有这个能力?” “我也不清楚,”萧禹行摇摇头,“不过照它这样的习惯,你在生育之前,身体都不会有问题。” “那生育期后呢?” “我会在这六个月的时间内,给你找到元始天尊。” 萧禹行将我搂入怀中:“天尊与你有缘,他上次主动赠予你清气,便是想要助你。天尊心善,必定不会让你陷入困境。” 萧禹行话虽如此,我却清楚地能够记得,他曾经说过,元始天尊已经飞升至上界了,不轻易回到下界中来。 上界与下界何止天堑? 要找到元始天尊又要有多难? 这些担忧我藏在了心底,没有与萧禹行言说。 他抱着我与我一同入睡,没有做其他事情,有他在身边,我的心中即使有再多担忧,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在他怀中安稳入梦。 …… 早晨醒来时萧禹行果真如往常一般已经走了,我起身洗漱后去往餐厅,师祖在用电视看早间新闻。 “傅先生对于这一次紧张准备的时装周有什么看法呢?” “这是华国内部第一次举办如此隆重的时尚盛事,我自然是希望这些走秀能在mg公司的承办下圆满成功……” 电视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名字,我不禁转头去看电视上的画面——果然如我所料,昨天在飞机上碰到的那个精英男傅尘出现在了电视的镜头里。 “据传时装周的现场出现了不少问题,甚至还有人员死亡,傅先生怎么看待人员死亡的事件?” “时装周准备匆忙,没来得及给员工进行体检,所以在现场有员工发病,实在是很遗憾……” 电视上给了一些这一次时装周的展示画面,都是阴森诡谲的风格,看起来像是哥特系。 我对于这方面不算很了解,感受不到什么艺术美感,只觉得阴气逼人。 我看着端着茶十分严肃正在看新闻的师祖,问道:“师祖,这傅尘什么来头?昨天你还没和我们说清楚呢。” “傅尘?谁啊?”谢柔睡眼惺忪,顶着一头鸡毛走了出来。 “飞机上认识的,家中似乎与师祖是故交。” “这傅家……当初也是隐世家族。”师祖沉默半晌,悠悠叹道,“只不过傅家慢慢地丢掉了自己的传承,彻底融入人间了。” “哥特风的时装秀?”谢柔看了一眼电视,重点跑偏,“这几身衣服还蛮好看的……想买。” “临走前傅尘给了我们名片,他应该能给我们发几张邀请函,”我对谢柔道,“你要是想看,可以拿着邀请函进去……然后刷宗溪的卡。” “不能去。”师祖道,“这个场馆布置得有问题。” “我是不懂什么时尚不时尚的,这个场馆处处都是尖锐的图案,压抑的色调,从风水上就犯煞,更别说这场馆阴气森森,内部肯定也还有其他的问题。” “哦……”我和谢柔听话地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一个礼拜之后,我和她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然而,一个礼拜之后,谢柔的微信却突然收到一个申请: “请帮我进入时装周,调查我妹妹死亡的秘密。” 谢柔拿手机给我看,我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个人是怎么找到你的?” 谢柔道:“遇见师父之前我们不是为了挣钱想要开个小店吗,那段时间我在各大论坛广发广告,这个人说是因为看到了我的广告之后才找过来的。” 上次那个红衣女鬼实在令我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我的孩子突然觉醒,加上秋黛当时又去找了师祖当救兵,我和谢柔很有可能就命丧当场了。 所以这一次见到这个人的要求,我下意识就想要让谢柔拒绝她:“别答应了,我们现在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谢柔回想起当时所受的折磨,也答应了我,删除了对方的好友。 但没过多久,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旧时情谊 “你好,我是刚刚被你删除的那个人……你先别急着挂电话!只要你能找出我妹妹的死因,我能把帝都的这套房子都给你!” 帝都的房子……我和谢柔对视一眼,这个女人,真是下了血本啊。 “但是,你为什么要找我们呢?”谢柔道,“我们没什么名气,就是新人,你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们?” “我认识你……谢柔。” 对方忽然爆出了谢柔的名字:“我看到那个广告上的谢柔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试着加了一下你,看到了你的照片,才发现我没有认错人。” “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饶曼。爸爸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入狱的那个饶曼。我们那时候经常一起玩,我不喜欢谢意欢,所以和你走得很近……” 谢柔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你妹妹是不是叫饶雪?” 对方苦笑一声:“是的。” “她怎么了?”谢柔又问。 “电话里说不清楚,”对方叹了口气,“我们面谈吧,你定地方,我去赴约。” 谢柔报了一个离宗家最近的一个咖啡馆的名字,我和她偶尔回去,对那里也算得上熟识。 对方犹豫了一下:“离我有点远……我可能要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过来,今天看来是谈不成了,我们明天再谈吧。” “好。”谢柔又和她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一挂掉电话,谢柔就冲我感慨道:“没想到当年高高在上的饶曼,现在也沦落到要坐公交了……在她爸出事之前,她从来都没接触过这些‘下等人’的玩意。” “我当初和她关系其实也不是很好,因为她和我一块玩只是因为她讨厌谢意欢,嫌弃谢意欢和她继母是抱大腿上位的泥腿子……她大小姐脾气十分重,重到很多人都受不了她——圈子里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小少爷的,凭什么惯着她啊。所以当她爸出事的时候,竟然连个接济她的人都没有。这些事情我还是后来听人说的,当时我已经不在帝都了,在龙城漂泊……” 谢柔明显警惕心降了大半,我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师祖之前就说傅尘搞得时装周有问题,你难道真的要为这么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去涉险?” 谢柔顿了顿,说道:“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她妹妹。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怎么回事,饶曼这么难以相处的性格,她的妹妹饶雪脾气却特别好,所有人都很喜欢她。饶雪是个真正心地善良的姑娘,白纸一样天真,和她姐姐完全是两个极端。饶雪……当初也帮过我。我有一次和黎曜吵架,躲了起来,摔到了一口古井里,还是饶雪听到了我的呼救声找人把我救了出来。” 我仍然保持我的怀疑态度,谢柔却劝我:“只是见个面,又不是直接答应对方了,你跟我一起去,帮我把关不就行了。” 我耐不住她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第二天与她一同去见这个饶曼。 可我们上午九点钟出的门,在那家咖啡店足足等到中午十一点,都没有看到饶曼的踪迹。 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我问谢柔:“我们该不是被对方放鸽子了吧?我真的很讨厌这种迟到的人,为什么要把我的生命都浪费在无聊的等待上。” 谢柔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外面飘着小雪的天色:“也许是下雪了路况不好,她堵车了,再等等吧。”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谢柔却说我:“小花,你有没有发现,你这段时间戾气有点重?” 戾气重? 我顿了顿,回想起我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发现谢柔说的挺对。 这段时间以来,我的耐心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以前能够千百遍反复练习的术法,现在练上个十遍就觉得不耐烦了;脾气更是比之前暴躁了许多。 饶曼说得清楚,她坐公交要两个小时。从前我也是一个只能坐公交的人,只有谢柔在的时候才能偶尔坐一坐谢柔的车,同样是苦难中成长起来的人,我应该也能够体会到饶曼的痛苦,为什么我现在反而对于饶曼这样的人这么不宽容? 是我心中潜意识给她设立了一道防线……还是我的状态,受到了身体里那黑云压顶一般的阴气的影响? 我慢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和,我调息了一小会儿,十一点过一刻的时候,我们等的饶曼终于姗姗来迟。 她一身灰扑扑的大衣,款式倒是不过时,但显得她的气质十分颓唐;发型是枯燥分叉的长卷发,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打理;没有化妆,素颜出现在我们面前,脸色发黄,眼中带有浓厚的血丝。即使这么落魄,她的姿容也是相当出色的,百分百是大美人的级别。 “谢柔,好久不见。”她十分疲惫地坐在了我们对面,然后愣愣地看了我一下,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小花,”谢柔飞快介绍道,“她的能力比我强一些,所以我就把她带来了。” “哦……”饶曼很快就接受了我,朝我伸手过来,“你好,我是饶曼。” 我握住了她的手,看起来仍然细长白嫩,实际上已经变得粗糙。 外面飘着小雪,她的手也带着几分冰凉,尽管咖啡馆内暖气充足,她的手还是没有丝毫暖意。 手是最能鉴别出一个人是否辛劳的地方,看来这位大小姐,在离开了优渥的生活过后,着实吃了许多苦头。 “我就长话短说吧,”饶曼道,“我妹妹饶雪,一礼拜前在mg时装秀的彩排上……死亡了。” 她提起妹妹的情况还有一些哽咽,眼眶通红:“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伤,mg公司跟我说她只是因为彩排强度太大过劳死,我收尸的时候,殡仪馆说这已经是mg这个月送过去的第五个女孩子了。” “我就觉得这当中有问题,想办法混进她们的后台里……然后我看到她们所有模特都双目无神,像是木偶一般任由操控,并且所有人的脖子后面,都有一个蝴蝶纹身——我妹妹身上也有,她告诉我那只是为了走秀效果纹上去的一次性纹身,但是我们发现,那个纹身根本洗不掉!” 饶曼越说越愤怒,双手握拳,两眼里是藏不住的凶光:“mg一定不止是在搞走秀!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她的声音有些大,搞得我们周围的客人都朝我们看过来。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对我们说:“我找了一些玄学大师,都是当年我父亲认识的人脉……呵,树倒猢狲散,这伙人当初一个个扒着我父亲吹捧,这会儿却翻脸不认人了。呸,狗眼看人低,其中一个居然还想要睡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 我看着饶曼被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忽然感觉这个人真实了起来。 之前我一直害怕饶曼会是巫月或者杭一那边谁给设下的陷阱, “后来我又找了一些人,这些人要么一看就是江湖骗子,要么就是碍于mg的名声不敢给自己惹麻烦。我病急乱投医,在各大论坛求助,有人为了损我,把你之前发过的广告贴发给了我,我看到你的名字以为是重名,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是想试试有没有希望……” 我们给饶曼点的咖啡到了,饶曼端起来抿了一口,随口对我们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咖啡了。” 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渠道,又像是太久没有与人说话,饶曼低头慢慢将她心酸受苦,受尽白眼的往事都与我们道来。 说实话,某种程度上,饶曼还是挺坚强的。 在这样众叛亲离、孤苦无依的境遇下,她的秉性仍然没有变歪,也没有沾染上恶习,实为难得。 “小雪当过一次模特之后觉得这样来钱快,就踏入了模特这一行……”饶曼缓缓诉说着,“当初我是不同意的,甚至还跟她吵了一架。她从前被家里保护得好,她不知道娱乐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可我知道。”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就辞掉了自己的工作,每天去接她上下班,害怕她这么单纯的性子会出什么问题。她这一路都十分幸运,履历很轻松就向上攀升了,只不过人真的非常辛苦。以前家境好的时候我们只是矫情两下吃几片菜叶子,然而小雪为了保持身材,每天只能吃那么一点点东西,还要维持那么大的运动量……” “她接到mg的活时,我们都很高兴,这个活的价钱比她之前接的所有活加起来还要高,几乎够我们一年的开销。我和她说好干完这一次就不干了,我们去找其他工作,远离这个地方。谁知道……这笔钱居然是小雪的买命钱。” 说到这里,饶曼一直倔强着不往下落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所以……请你帮帮我好不好……”她剥去坚强冷硬的外壳,露出最为脆弱的一面,“我就这一个亲人了,我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这个……”谢柔没有被她的情感攻势洗脑,而是谨记着师祖的话,mg的走秀有问题,不要涉险,“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吧。” “如果你能替我报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饶曼现在似乎有些陷入不管不顾的疯狂,我们是她所能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是报酬的问题,而是风险的问题……” 谢柔耐心想与饶曼解释,饶曼却忽然发疯:“你是不是也怕了mg!你不是背靠黎家吗,为什么还会怕这么一个公司!” “怕个屁!”谢柔最是经不起激将,一拍桌子,“我自己搞不定,小花是个孕妇,我不能让她涉险!” “哗啦——” 桌上的咖啡一下被她撞翻,瓷杯碎了一地,咖啡溅到两个人的裤脚上。 “好……不能涉险……”饶曼垂眸,痴痴地笑了起来,“那我便自己想办法!不用你们管了!” 说完,她就从咖啡馆中跑了出去。 我们连拦都来不及拦,就看到她跑进了外面的人流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事相求 回去的时候,谢柔心中一直有些不安。 她问我:“你说饶曼她……会自己去想什么办法?” 我摇摇头:“不知道。” 其实我大约还是能猜出一点的,饶曼之前一直没有出卖自己的美色,她手中并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而现在她为了妹妹的死,有可能会做出出卖自己底线的事情。 谢柔蹙着眉头:“你说我为什么这么没用啊……要是我的能力足够,我肯定就答应她了,但她说的那些……实在不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东西……” “你别急,”我安慰着她,“她的说辞是真是假还没有证实,也许情况不像是她说得那么糟糕。” “也许吧……唉。” “对了,”我问她,“饶曼以前也和饶雪关系很好吗?” 按照谢柔之前的说法,这两姐妹天差地别,实在不像是能够好好相处的性子。 “不算好,”谢柔回忆了一下,“大家都喜欢妹妹,姐姐自然会心里不平衡,会嫉妒她。不过饶曼顶多是脾气怀了一点,本人没有坏心,她不喜欢饶雪,也不过是冷脸对着饶雪而已,没有对饶雪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们家出事之后,就剩下她们姐妹,自然会是相互扶持的吧……” 谢柔的推测合情合理,我也就放下了这个疑问,对于这件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唯有一声叹息。 但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天,饶曼就又出现在了我们的世界里。 “单身贵族傅尘被爆已经恋爱!女朋友是贪官之女!” “揭秘饶曼,为何仅仅用三天就能俘获总裁芳心!” “姐姐的恋爱对象,竟是令妹妹过劳死的老板?” …… 傅尘被拍到与饶曼同行,记者采访时问起,他大大方方承认了那就是他的女友,只认识三天,一见钟情。 于是一时之间,报纸和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傅尘和饶曼的消息。 饶曼的身世这么坎坷,又没有人护着她,成为傅尘的女友后自己的背景一下被人扒了个底朝天。 各种阴谋论喧嚣尘上,还有一些芳心暗许傅尘的网友咬牙骂街,饶曼顿时成为了全网的焦点。 被饶雪的同学、同事爆料出来饶曼一直没有工作,靠妹妹养活之后,更是无数人咒骂她狼心狗肺。 妹妹刚死十天,就和罪魁祸首在一起了,简直是绿茶婊中的战斗机。 我与谢柔知道其中的内情,看着网络上群情激愤,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柔心地善良,还有些自责。她问我:“如果我们当初答应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不一定……”我想了想,对她道,“你与她多年未见,怎么能仅仅凭见她的这一面就知道她现在的秉性?况且,你就能确定,我们一定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吗?” “她三天就搭上了傅尘,三天,不是三个月,也不是三年,仅仅三天而已。” 三天就搭上一个人,如果说她之前毫无准备,有人会信吗? “我想去见见她……”谢柔仍然保持着几分恻隐之心,她看向我,“我能去见她吗?” 我耸耸肩:“随你。” 尽管我不认为以饶曼现在的状态,会愿意见谢柔。 谢柔打了几次饶曼的电话,却发现她已经被饶曼拉入了黑名单里。 “联系不上她……”谢柔有些失落。 片刻之后,她又精神抖擞起来:“师父那是不是有傅尘的名片,我打傅尘的电话!” “你疯了吗!”我连忙制止了她,“你为什么会觉得傅尘会告诉你这些?” “那怎么办!” 谢柔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感觉,内疚感压垮了她,我想了想,只得道:“傅尘当初说只要我们愿意去看时装周,他就会给我们发请柬,你别打听他女朋友的事情,先找他要请柬,饶曼为了调查饶雪死亡真相,肯定也会去看秀。” “但是那时候会不会太晚了!”谢柔有些莫名的焦虑,“那时候,她会不会已经犯了一些……” “你要接受,小柔,”我正视着她的眼睛,“你要接受,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 拨通了傅尘的电话之后,他很快就同意了会给我们四张请柬,我、谢柔、宗溪与师祖各一张,只不过他希望我们能一同与他吃个饭。 他说:“既然难得重逢了,自然要好好聚一聚。据先父说,他还欠宗伯伯一顿饭呢!” 欠没欠这么久远了没有人能够记得清楚,这不过就是一个傅尘邀请我们吃饭的由头。 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为了那几张请柬,我们四人还都是准时赴约了。 傅尘邀请我们是在他家的豪宅里。 帝都寸土寸金的地界,210平的大房子,装修得简约明快,生活痕迹十分浓重。 师祖问:“你常住这里?” 傅尘给师祖倒了杯水:“这个房子我不常来,不过经常借给朋友聚会用。” 他笑笑:“他们那群人精力旺盛,就爱自己动手,只有在把房子搞得一团糟的时候才会叫保洁过来收拾……” “哦……”师祖摸了摸胡须,没有说话。 晚饭是傅尘请了厨师做的,米其林餐厅风格,一个大盘子上面只摆那么一丁点东西,就连我这种食量大的人都没怎么吃饱,不过碍于场合没有怎么说话。 我们一行人都十分谨慎地吃饭做事,气氛有些僵硬,不比在宗家大宅时欢声笑语,没有这么多假模假样的把式。 我和谢柔两人吃饭简直如同上刑一般,要优雅温柔淑女,实在是把我们给憋坏了。 迟到最后,师祖终于受不了了,开口问道:“不知贤侄此番请我们过来……还有何事?” “可别说送请柬,送请柬需要搭上你这么多时间?我想这段时间以来贤侄一定很忙吧。” 傅尘露出一抹苦笑:“宗伯伯果真一双慧眼。” “实不相瞒,我这次确实有要事相求。”傅尘抿了抿唇,道,“宗伯伯想必也知道时装周最近频频出事,我找了许多高人,还有傅家从前的老友,都对此有心无力,我只得把希望放在您身上。” “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很重要,只要能将时装周这个品牌做成功,就能够打开市场的缺口。然而一旦搞砸,就会被同行踩得身败名裂。” “我出身在傅家,家族渊源让我对于这些奇闻异事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了解不深。说实话,我怀疑是有竞争对手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在暗害我。我知晓几位都是明白此中门道的行家,还请各位一同助我,为此次的时装周把关。” 师祖沉吟片刻,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气氛顿时沉寂了下来,师祖没有说话,我们便也不敢开口。 就在此时,傅尘这层公寓的密码锁忽然被人按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屋内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她丝毫没有慌乱,漫不经心地抬头来看我们——虽然她画了浓妆,但这眉眼,分明是饶曼!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丝万缕 “呦,挺热闹的。”饶曼缓缓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傅尘淡淡地看着她,脸上分不清喜怒。 “想你了就过来了呗。”饶曼懒懒地坐下,身段妖娆,风情万种。 傅尘把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她的肩,而后对我们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 他的介绍就这短短的一句话,连饶曼的名字都没有说。 谢柔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饶曼,若是不说,外人可能还以为她和饶曼傅尘之间有什么狗血的过往。 饶曼一来之后,氛围就有些奇怪,尤其是她与傅尘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点都不像是正在恋爱的情人,反倒像是……面和心不和的敌人一般。 几人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后,师祖提出我们该回去了,傅尘起身送我们,而后在师祖耳边道:“我刚刚说到的事情,还望宗伯伯能考虑一下。” 饶曼也起身,站在了傅尘身后,对我们摇了摇头。 摇头? 不要答应? 我没明白她的意思,一直到我们回到宗家,我都还不明白饶曼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我和谢柔介入这件事情,岂不是对于她查出妹妹死亡的真相更加有帮助吗? 为什么她不愿意我们掺和进来? 是因为傅尘有问题……还是因为她不想让我们多管闲事? 整件事情疑云重重,搞得人不得安生。 师祖安慰我们:“别多想,一切冥冥当中自有定数。” 我问:“您不是说那里有危险,不让我们去吗?” 师祖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是福是祸,又有谁能够真得说得清楚呢?” 而后他话锋一转:“不论如何,你们好好练习术法才是正道。有了自保的能力,也就无所谓凶险与否了。” 于是我们苦哈哈地又开始被他严加管教,训练的强度比之前增大了一倍有余。 师祖让宗溪来监督我们练习,宗溪不知是不是因为七杀的事情受了太大的打击,整个人不仅颓唐且严厉,将这些日子的苦闷都化作了训练我们的动力,不论谢柔怎么求情都不管用,我倒是因为几次的身体改造下来,适应了这样的强度,但是谢柔就只能叫苦连天了。 这样高强度的训练有一个好处是,让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每天除了练习术法、练习基础的拳脚招式,就是背书看书,整个人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 待到一个月后傅尘举办时装周之时,我和谢柔都已脱胎换骨一般,反应速度比之前高了一大截,遇到突发情况也能够不慌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娱乐新闻也换了几番。 傅尘被拍到和好几个女人有过亲密举动,然而饶曼却稳坐“正宫”的地位,一个月都没有失宠。 不少人都纷纷揣测饶曼用什么办法捆住了傅尘这位公子哥的心,我却盯着报纸上饶曼被偷拍照片有些出神。 谢柔问我:“怎么了,还一直看着报纸,带会儿就要出门了。” 我指着饶曼脖子后面那个纹身问她:“你看这里,像不像一个蝴蝶纹身?” 报纸上印刷的不是很清晰,只能够隐约看出来那里有一团黑色的形状。 谢柔接过报纸仔细看了半晌,我们又上网查询了许多媒体,终于找到了高清的照片而后放大——而后终于看清楚,那里确实纹了一只黑色的凤尾蝶! 谢柔看到那图案,沉默半晌:“你先查一查傅尘这段时间的绯闻女友,那些人身上有没有纹身。我拿着这个图案去问一下师父,看他能不能知道这个图案出自哪里。” 谢柔拿着快速打印出来的照片离开了我,我用电脑搜寻着这段时间以来傅尘绯闻女友们的近照,然而从她们的各种自拍、他拍中都能看出来,她们的后背脖颈处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纹身的印记。 只有饶曼有? 饶曼之前说走秀的所有女孩子身上都有这个纹身,而且根本洗不掉? 我去找了宗溪,问宗溪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些女孩身上都有什么共同点。 宗溪答应了,而后谢柔回到了书房,对我道:“师祖说这可能是某个部族的图腾,用以向圣女祭祀。” 圣女?祭祀? 千丝万缕的事情好像终于被找到了一点线索,可我却没办法把这些东西合起来,总觉得还差一些什么。 “滴滴滴——” 手机上的闹钟正好在这时响了,我对谢柔道:“我们要去参加时装周了,现在没时间磨叽了。看来只有深入现场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线索,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把笔记本电脑带上,我们车上查。” 我和谢柔迅速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原本是宗溪和我们一起去场地的,但我临时让宗溪替我查东西,这么多的模特,处理起来数据量太大,定是让他没办法脱身。 我和谢柔正打算叫车,宗家大门却被人敲响了,同时,我的手机收到了宋静瑶的电话:“小花,我现在去时装周开场,多出来两张请柬,你要不要带着谢柔跟我一起去?” “你也要去时装周?”我第一反应是蹙眉,就我们所了解的情况看来,这一次的时装周一定会出不小的乱子,宋静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实在不适合去这种地方。 “也?”宋静瑶十分高兴道,“你们和我一起去吗?” 她边打着电话边走进来,看到我之后一个熊抱:“小花花,可想死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都一个多月没见了,简直隔了三辈子吧!” “放开我家小花花,别闹!”谢柔看似嫌弃地把宋静瑶拉开,其实眼神里也带着笑意。 这一个月的魔鬼训练,让我和谢柔很久都没接触外界,见到老朋友,还是十分开心的。 “你怎么会去时装周这种娘们唧唧的地方?”谢柔高兴不过三秒,又开始损起她来了,“你不是要保持酷帅路线不动摇吗?” 宋静瑶神秘一笑:“江湖传言,黎昀会去这次时装周。” “黎昀也会去?”我和谢柔对视一眼,两个人头都大了。 虽然黎曜现在已经和黎家脱离了关系,但是肯定不会坐看黎昀出事。然而黎曜现在已经算是半个废人了,要出手救人还是得靠我们几个…… 得,拖油瓶又多了一个,今天晚上的战役,看起来不会很轻松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纸醉金迷 我和谢柔坐上了宋静瑶的车,宗溪和师祖在我们后面出发,在时装周的场馆附近,但是不进来,以防我们四个人全都栽了进去。 下车的时候,谢柔替我理了理裙摆。虽然已经参加过不少大型的场合,但是看到今天这幅景象,我还是忍不住咋舌。 所谓衣香鬓影、纸醉金迷,不外乎是如此了。灯影浮动,各色美人的面目在灯光下看不真切,影影绰绰,徒增了许多的神秘感。 场馆的设计是之前新闻上看到的暗黑风格,我倒是没有感到有阴气纳入其中,但是心中却怎么样都觉得不舒服,坐如针灸,像是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在这当中窥伺着我一般。 场馆里面到处都是骷髅头、十字架一类的摆设,还有许多西方的恶魔图案,看起来走得是西方的哥特路线。但我却总觉得这所谓的哥特路线透着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尽管先前就知道这个场馆有问题,但当真正身处于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实在太过渺小,只恨为什么没有再那一个月的魔鬼训练里多看一点书。 我观察完场馆,看向谢柔,谢柔的眼神告诉我,她也是一无所获。 宋静瑶倒是一直都很兴奋,但在这种人人都轻声细语的环境里,她也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非常细弱的嗓音和我们道:“好他妈带感啊~” 说实话,我听到她这样对我们说话,差点没忍住就笑喷了出来。 宋静瑶仿佛天生反骨,对于这些暗黑系的东西格外喜欢,随便的一件饰品她都想抱回家去,要不是这些东西不卖,我估计以她的豪气,都能把这个时装周给搬空。 我们在这儿逛了一会儿过后,各自落座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随后我们就听到了一阵熙熙攘攘,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仿佛快要滴出水来:“黎哥哥~谢谢你百忙之中还过来陪我~” “谁说黎哥是来陪你的?”另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黎哥明明是来工作的,你不要搞得黎哥有多沉迷美色一样!” 宋静瑶一听到这两个声音就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我转头看去,正好和黎昀深不见底的眼神对上。 一个十分妖娆的女人倚在了他的身上,媚眼如丝地看着我,像是挑衅。 而另一个打扮清纯的女人站在一旁,一脸倾慕地看着黎昀,看着那个妖娆的女人时,眼神里有敌意。 我默默回过头来,握住了宋静瑶的手。 谢柔之前说黎昀一直以来就是花花公子,让我不要被他猛烈的攻势给弄得动心。现在看来,他花花公子的名号真是名不虚传。来参加一个时装周就左拥右抱,这还是顾及了一下场合,要是再没有大量摄像头媒体跟拍的地方……还不知道他的私生活会糜烂成什么样子。 对于宋静瑶的未来,我还真是有些担心。 在众人都差不多落座之后,主持人说了一些暖场的话,傅尘也作为公司ceo短暂发言了,只不过在这场馆之中,我没有见到饶曼的身影。 之后走秀便开始了,但走秀一开始,所有的宾客都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因为走秀之前没有预告,而那些模特们,手中都抱着与自己的脸一模一样的一个人头! “这些模特的头部是我们用最新的3d打印技术做出来的,为了契合这次走秀的主题,这场走秀的首席设计师艾草先生……” “这是什么古怪的搞法……”谢柔皱着眉头低声对我道,“难怪师父说这走秀会有事情,让模特抱着自己的头……能不出事情吗,看起来就阴森森的……” 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观看着走秀。 说实话,模特的业务能力不怎么样……比起欧美那些老牌时装周的顶级模特们差远了,这些刚出来工作的小模特们不论是台步还是定点都嫩得很,尽管极力遮掩也能看出相当生涩,不太能镇得住场子。若不是这一次的服装设计相当出挑遮掩了一些模特们的不足,这场走秀还不知被人评价成什么样子。 ——模特抱着自己的头,看着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小花,我查到了,”看秀看到一半,宗溪给我发了微信,“这些模特,都是七月出生的,阴历七月。” 阴历七月? 为什么傅尘要特地选这样一个月份? 难怪我看到的模特业务水平层次不齐,也难怪饶曼的妹妹饶雪不过刚刚入行就能够接到这样的工作。原来傅尘筛选模特的标准根本不是看模特的能力怎么样,而是看模特的出生月份! “嗡——” 手机又震动一下,我看到宗溪发给我的另一条消息:“傅尘曾经有个妹妹,出生在阴历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 民间向来有迷信,在这一天出生不是一个好征兆。 那饶曼说的蝴蝶纹身,和她自己身上的纹身,又是怎么回事? “呀……不好意思。”我忽然听到一声娇弱的声音,抬头一看,环绕在黎昀身边的两位女性,其中妖娆的那个,把手中的水“不小心”泼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没事。”那女人涵养很好,或者说在黎昀面前的涵养很好,撩了一下头发起身,“我去卫生间换身衣服。” 在她撩头发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她后背的脖子上,也有一个黑色的凤尾蝶! 怎么回事? 我也悄悄起身,跟着这个姑娘走进了卫生间。 第一百四十九章 特殊请柬 她见我在她身后走进来,拿纸巾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衣服,瞥我一眼,而后淡淡道:“夏瑶花?久仰大名。” 我没想到她居然知道我的身份,愣了一下,而后对方笑了:“确实生得绝色,难怪黎哥会念念不忘这么久。” 原来是从黎昀那里知道我的……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那女人又转过身去对着镜子补了补妆。 她一挑眼尾,原本清纯的面容就多了几分妩媚。 我站在那里看她补妆,想了想还是问她:“你后背上的凤尾蝶在哪里纹的?真好看。” “好看?”她一挑眉,口红涂得有些歪,又擦掉重新上妆,“小妹妹,你该不是眼神有问题吧。这只蝴蝶丑不拉几的,还粗糙得要死,你居然会觉得这只蝴蝶可爱?” 我猝不及防被她噎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不留情面。 随即她更加戳破了我表面上的伪装:“你是想问这纹身是怎么来的吧?” 我点点头,她道:“无可奉告。” 我又愣住了。 “噗,你这呆呆傻傻的,还真是可爱啊……”她补完妆,见我这傻乎乎的反应,笑了。 她甚至还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我好久没遇到你这么可爱的人了。不过我不能久留哦,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邀请函只给特定的人发,一张请柬还挺贵的,别浪费了。” 她踩着高跟鞋走了,地面上都是她高跟鞋的回音。 特定的人? 我还没琢磨出这话中的意思,那人就已经走远了。 我忽然发现,我其实极为不擅长对付这种人物。我之前饱受欺凌,只巴不得离人群远一些,遇到人就远远地躲开,所以十分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我只能应付自来熟的人,像是天生高贵冷艳的,我就应付不了,更别说像是这个姑娘一般,在人群中打滚成长起来的人精。 结果现在套话没有套出来,反而被对方捏脸调戏了一把…… 嗯……这种感觉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下回这种事情,还是让谢柔去吧,虽然我不是很确定,谢柔会不会一言不合,就跟对方干起架来了…… 我回到了看秀的地方,坐回了谢柔旁边。 宋静瑶蔫蔫的,本来十分兴奋来看秀的她连眼皮都懒得往台上看。 我问谢柔:“她怎么了?” 谢柔耸耸肩:“为情所困呗。” 我瞬间了然。 黎昀身边环绕的都是美女便算了,还都不是普通的角色,宋静瑶要和黎昀在一起,真是要经历重重的挑战。 走秀还在继续,这场走秀持续半个小时,现在时间已经过半,观众也都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模特抱着自己的头的惊悚场面。 台上歌手还在唱歌,正好唱到高潮部分,一个五官深邃的模特踩着节奏走了出来。 这个模特明显和别的模特有些不一样,她的气场要比其他的模特强得多,而台步和台风也非常正。我听到周围已经有了隐隐的讨论声音,说这个模特是今年十分耀眼的新星。 想来这次的时装周其他人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糟糕的表现一下就把她给衬托出来了,四周都是一片赞誉。 就在我也对这个模特十分欣赏的时候,谢柔忽然拉了一下我的袖子。 “你看……她手中抱着的头……” 头? 这么多模特轮番走秀下来,大部分人都对于这个渗人的操作免疫了,没想到谢柔对于这个还这么在意。 结果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我是误会谢柔了。 ——她手上抱着的头,居然还在淌着丝丝鲜血! 这真的是3d打印的头吗…… 我倒吸一口冷气,又转而看向这个模特的脸。 她的脸部面无表情,和许多的模特一样,为了配合这次的主题。然而面无表情与面无表情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她的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森森死气! 这个模特不正常! 我心中警铃大作,而低沉的音乐正好在此时编曲中有一阵教堂般的钟声。 伴随着沉重肃穆的钟声,舞台的中央缓缓升起了一抬黑色的棺材! “啊——” 看秀的众人都有些惊讶。 有些费尽心思抢到票来看秀的小明星,更是巴不得这个时候镜头能够多拍到她一点,脸上做出了极为浮夸的表情。 我心中开始随着钟声越来越不安,总觉得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那个手中的头流着血丝的模特走到t台的正前方定格台步,等她做完定格动作转身的时候,她身上的头颅一个甩动,忽然滚落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场馆内顿时铺天盖地都是女人的尖叫声。 不对! 我在这尖叫声中听出了不对劲,纵然看秀的人中女人的声音会多一点,但这女人的声音也太多了吧! 简直像是……这个场馆里全是女人! 第一百五十章 阵法祭祀 特殊的请柬,特殊的模特,特殊的t台…… 这个傅尘,到底想干什么? 直觉告诉我,傅尘重视的东西在t台中间的那个棺材里!说不定,那就是傅尘那个死去的妹妹! 蝴蝶……祭祀……阴历七月出生…… 我脑中的线索一团乱麻,隐隐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这时,我忽然听到一声惊呼,而后是宋静瑶几乎破音的呼喊:“黎昀!” 我向后转身,看到黎昀身边那两个妖艳的女人,竟动作干净利落地将黎昀给捆住了! 我再一环视场馆,场馆之中寥寥无几的男人竟都被双目空洞的模特们给捆住,女客们兵荒马乱,各自乱逃,那些被操控的模特们对那些女客却仿佛视而不见一般! 所有的出口都被封锁住,宾客们的声音嘈杂至极,然而傅尘低低的声音却犹如贴近每个人的耳畔一般,在所有人耳边低语道:“安静。” 顿时,像是被施了什么术法一样,场馆内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能说话,这术法对我不起作用。 我看向谢柔,谢柔朝我眨眨眼。 我瞬间了然,谢柔也没有被这术法困住。 我们两静观其变,等待着傅尘的下一步动作,而后我们便听到了一句十分渗人的话: “把男客就地杀了。” 他温柔而冷酷地下达着命令,仿佛下令杀的不是人,而是几只鸡。 “是,主人。”冰冷僵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我感到每个毛孔都泛着凉意。 “就……先从黎家二公子杀起吧。”傅尘目光朝我们这边看过来,像是示威一般,眼神落在了我和谢柔的身上。 “宗家传人不过如此,”傅尘道,“还不是要为我族阵法所困。” 阵法? 他在这场馆内布下了阵法? 这是什么阵法,竟让我和谢柔都没有看出来? 我不动声色地放出我的法力去试探周围的环境,竟发现在这场馆东西方暗黑混搭风格的遮掩下,掩藏于西方骷髅头、十字架、恶魔摆设下的,俨然是东方阵法的几处阵眼! 难怪我当初一见到那些摆设,就有种浓浓的违和感! 傅尘没有发现我外放的法力,我悄悄将法力绕到了黎昀的身边,只要黎昀身边那女子痛下杀手,我必定会用法力去阻止她! 然而,没等我出手,一个声音就闯入我的耳朵里: “噗——” 我听到一声闷响,是尖刀捅进肉里的声音,然后听到黎昀的一声惊呼:“宋静瑶!” 我猛然回头,看到宋静瑶不知何时冲到了黎昀的身边,替他挡下了这一刀。 我转过头去之时,正好看到她灿烂的笑颜。她对我说:“小花,交给你了……” “呵……”傅尘冷眼看着我们这边的行动,“无用。” 他一挥手,原本环绕在黎昀身边持刀的两个女人竟瞬间被他击杀! “既然那两个废物没办法解决……”傅尘打了个响指,“那我便出动我的宝贝儿们了……姑娘们,给我上!” 随着傅尘下令,被他所操控的模特们纷纷攻击起女客来,然而那些双目空洞的模特并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像是病毒感染一般,只要有一个模特攻击到了,那个女客的身上便会出现黑色凤尾蝶的印记! 而后,那名女客就会为他所用! 我和谢柔再也顾不上装模作样,挡在了黎昀身前,黎昀还愣愣地怀中抱着宋静瑶,面上神色复杂,我朝他大吼一句:“抱着她躲开!” 黎昀狼狈地抱着宋静瑶往无人的地方躲藏,然而这四面八方都是被操控的女人,他实在无处可逃! “这样不行!”我和谢柔经过了一个月的魔鬼训练,勉强能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自保,然而要保证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还要护住黎昀和宋静瑶,这实在就在我们二人能力之外了。 我一边扛着攻击一边对谢柔道:“我觉得关键在于那个棺木之中,你带着他们退守一个死角,我给你们设下一个防护的屏障,而后我从中杀出一条血路过去。” 在这种关头,谢柔的神情没有过多的犹豫。尽管我知道她的心中还是十分担心我的情况,但她仍然果断地点点头:“我听你的!” 于是我不再使用拳脚功夫——这拳脚功夫本就是我近一个月才习得的,远远不如术法使用的熟练。 那些模特们见我停住便前仆后继地朝我涌来,我指尖凝聚着法力,隐隐还闪着雷光——我想要像上次一样,试试看能不能用惊雷术把这些人从混沌的状态之中唤醒! “嘶啦——” 浓厚的法力被我分成千丝万缕的小条,我按照当初唤醒方雪君蛊惑术法时的力道去攻击这些团团围在我身边的人,然而当法术施展开,所有人的手臂上都出现了被灼烧的燎泡之时,仍旧没有一人醒来! “呵——”傅尘见我如此举动,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他没有再看我,仿佛我只是一只不值得一提的小蚂蚁一般,转过头去凝视他身边的棺木。 “我亲爱的妹妹……”傅尘温柔凝视着棺木中的躯体,“你很快就要醒来了,不知道醒来后的你,能不能接受这个新的身体……” 妹妹?身体? 我的耳力自从上次失明过后就好上了许多,所以我现在能在如此嘈杂的情况下听清楚傅尘口中近乎呢喃的语调。 我心下一凛:傅尘所说的新的身体是什么意思? 然而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层层叠叠的模特、宾客朝我涌来,我只得先对付面前的麻烦,劈开层层障碍,挤到傅尘的身边。 因为顾忌着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敢用杀伤力过大的法术,然而定身术对于她们而言完全没有效用,她们也感知不到疼痛和疲惫,麻木不仁地一波又一波冲上前来,我的法力被这车轮战急速消耗,那黑云压顶一般的在许家吸收的阴气,已经整整缩小了一大团! “叮咚——叮咚——叮咚——” 就在这时,场馆内仿佛安装了千百个门铃一般,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而后我便听到了小型的爆炸声音——之前在我看来完全多余的十字架、骷髅头,竟通通在这爆炸下化为粉尘! ——傅尘所精心布置的大阵,在此刻,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 “啧,时候到了啊,”傅尘微微叹气,“竟是还没解决那几个小麻烦……” “不管了……”他转过身来,双手一扬,口中高呼着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调,而后—— 在场所有被他蛊惑的人,竟像是献祭一般,开始自残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厅内都是浓厚的血腥味! 我目之所及,皆是女子的鲜血! 第一百五十一章 棺中之人 我心中骇然:果真是献祭! 鲜血潺潺流了满地,渗入地面上的暗沟,汇入t台中间放棺椁的凹陷处,很快,我就看到那黑色的棺材,通体变成了暗红! 模特和女宾们倒下一片,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我们,谢柔冲到我身边来:“小花,你在犹豫什么!” 她看着我,双目中仿佛有着火焰:“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现在这些人失血这么多,就算是立马送医也未必能救回来几个,而你明明能够在傅尘下令之前阻止他,为什么你犹豫了!” 我脑海中一片繁杂,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谢柔说的对,我本能够阻止,可我却迟了一步,让这鲜血蔓延了大厅…… 如果在场这些人最后都没能救回来,我就是害死她们的罪人! 惶恐和痛苦一瞬间充斥了我的大脑,我感觉脑海中顿时纷纷扬扬都是不知从何而起的恶念。那些恶念仿佛从我内心最深处生长起来一般,死死地占据了我的大脑,像是恶魔的果实一样在诱惑着我:“你为什么要救这些人?救了她们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这本就不是你的责任,你只是受邀来看一场走秀而已,何必对这些人的生命如此在意?” “走吧……走吧……一走了之,傅尘的事情与你无关,毕竟他从未想过谋害你;这些人的生命与你无关,毕竟你与她们素不相识……” 我痛苦地捂住了脑袋,想要把那蛊惑人心的恶念给驱逐出去,然而越是与那恶念挣扎,我就越被拖入它诡辩的泥潭! 是啊! 我与她们素不相识,她们的命与我何干! 往回走吧……走吧…… 我机械地挪动着脚步,转身向外行走,忽然听到一句声嘶力竭的喊声:“小花!你醒醒啊!小花!” 那声音像是隔了一层玻璃一般朝我传来,让我朦胧中听不真切,却又感觉分外熟悉。 “小花!” 我忽而又听到一声暴喝。 这暴喝犹如惊雷一般将我从混沌中唤醒,我勉力睁开眼睛,看到谢柔在前方呼唤着我:“小花,你刚才怎么了?” 她眼神里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浓浓的关切:“你是不是入了魔障了?” 我心中一阵感动:这才是真正的谢柔!刚才那场景,不过是我被傅尘的阵法所蛊惑陷入癔症中的幻境! 我点点头,谢柔叹了口气:“我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不好,双目无光,脸上还露出一种可怕的表情……” “算了算了,”她看向t台中陷入疯魔的傅尘,和我们身边遍地倒下的身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既然醒来了,我们便一起过去吧。” 她咬牙,十分愤怒:“傅尘这人为了一己之私竟谋害了这么多人的生命,还打得是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厮不除,肯定是一大祸患!” “对!” 我应和着谢柔,同时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这些人的生命怎么会与我无关呢?路见不平乃是玄门之宗旨,匡扶正义乃是我身上的责任。我身为萧禹行的妻子,萧禹行所心系的天下苍生,一样是我所需肩负起来的重任。不然如此自私自利的我,有何面目并立于他身边? 我抿了抿唇,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与谢柔对视一眼,并肩朝t台走去。 t台之上,那原先黑色的棺椁已经浸满了鲜血,不知为何从暗红色变成了妖冶晶莹的鲜红。 傅尘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棺椁,就连我和谢柔携手朝他靠近也丝毫不在意,仿佛只有棺椁中的那人是他生命的全部。 我疑惑顿生,然而仍然十分小心翼翼地靠近着他。 傅尘仍旧没有一点防备,我和谢柔十分轻松地就走到了他的背后,只要轻轻一捅,就能迅速了结他的生命。 他如此不设防反而让我与谢柔更加不敢动手起来,生怕这当中有什么阴谋。 然而我们等待了片刻,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管了!”谢柔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打开师祖赠予她的削铁如泥的匕首就从后背捅向傅尘的心脏处。 “噗——” 没有我想象中被阻拦的声音,谢柔的匕首,轻易就捅进了傅尘的身体。 “呵——”傅尘在受此重伤下,居然还温柔地朝着棺中之人微笑,“娇娇,你可以回来了……” 他的心头血沿着谢柔的刀尖低落,落入了那棺椁之中,而后转瞬之间,那棺中积攒的、现场如此多人的鲜血,顿时消弭于无形。 仿佛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未曾拥有过。 “咚——” 傅尘沉重的身躯倒在了那黑色的棺材之上,一动不动,再也没有声响。 我和谢柔对视一眼,脸上都尽是疑惑和茫然:还以为要费很大的精力才能够解决掉的祸患,居然如此轻易就死了? 虽说过程也能说得上是十分波折,然而比起从前的九死一生,这种程度的打斗实在算不上什么。 我们静默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而后一个声音打破了这沉默:“他死了?” 是黎昀。 我回过头去,他抱着宋静瑶,面色焦急:“她的状态不太好,已经发起了烧,需要赶紧送往医院……” “你带她快去,”我斟酌片刻,“我打电话叫表哥来处理……这些宾客。” 如此多的死伤,要是我贸然报警或是送医肯定要上新闻头条,表哥在帝都经营多年,应该有自己的门路可以遮掩过去。 我可不想才出了这场馆,便要进看守所接受盘问。 “走了,”我扯了扯谢柔,“我们也得趁现在往外走,不然待会儿人多了就走不了了。” “我想……看看棺材里的人长什么样。”谢柔好奇心起,“就一眼,一眼。” 她搬开傅尘压在棺材上的尸体,口中还在为她的举动找着理由:“傅尘弄了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他心中有所把握的,不然他这么轻易地就死去了,他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成,岂不是太过憋屈了?” “所以,这棺材里肯定有毛病……嘶——” 我和谢柔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挪开傅尘的身体之后,我们清楚地看到了棺椁里那人的脸——那张脸,分明就是失踪不见的饶曼! “怎么会是她?”压在谢柔身上的那种负罪感又卷土重来,她急急忙忙想要打开棺椁,“她不会已经死了吧……” 而后,她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之中。 因为我们看到,棺中之人,就在此时,突然睁开了双眼! 第一百五十二章 搜魂黑环 “所以……你们就把她带了回来?” 回到宗家大宅之后,师祖看到我们身后跟着的饶曼,眉头紧皱:“连来历都不知道,还敢贸然把人给带回来?你们是巴不得我这老房子里出事是吧!” 我和谢柔被他骂得低头,我们身后一直没有开口的饶曼低低道:“对不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她的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娇憨。 那是生活得无忧无虑的人才会有的神态,像饶曼那种受过生活磋磨的人绝对模仿不来。 我心中疑窦丛生:被我们救回来的这个人……真的是饶曼吗? 傅尘废了这么大的劲,难道不就是为了集齐这么多的女人为他的妹妹献祭,而后复活她妹妹吗? 会不会这个身体里…… 嘶—— 我抖了抖,不敢深想。 刚才在场馆内,这个女人醒来,我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怀疑。 甚至连一直对饶曼十分有负罪感的谢柔都很是警惕,反复问了她好几个从前相处时的问题,她都对答如流,我们这才勉强相信那是原本的饶曼,只不过因为受了太多的惊吓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样子。 所以在她的央求下,我们压下心中的困惑,带走了她。 等回到宗家大宅,面对师祖的质问时,我心中的疑惑又悄然浮起来了。 “对不起……”饶曼仍然在道歉,“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我待在这里不合适的话,那我现在就走吧……” “诶——别走啊……”她转身就要离开,被谢柔条件反射地拉住了。 谢柔吃软不吃硬,最是看不得别人卖可怜。 她拉住人之后,师祖瞪她一眼,她立刻又怂怂地把手给收了回来。 “姑娘,不是我要做恶人,”师祖好声好气地冲着饶曼解释,实则眼神一直在瞟着谢柔提点着她,“实在是你如今来历不明,老夫我不敢冒这个险……” “这样吧,”师祖露出一份十分为难的样子,“你若是想留下来,必须先通过老夫的一项测试……” “好。” 师祖还没说完,饶曼就迅速答应了:“好。” 她垂眸:“我不怕。” “好,”师祖抚着胡须道,“既然如此,姑娘你便跟着老夫来吧。” 师祖横我们一眼:“你们两个也来。” 我摸摸鼻子,讪讪地跟了上去。 师祖带我们走进了演武堂,按了几个按钮过后,露出了演武堂武器架后的一条地道,我和谢柔都有些惊呆,问道:“为何这么久了我们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师祖头也不回答道:“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来这里才好。” 我顿时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该不是像影视剧所形容的一般,是一个放满囚具,便于施展酷刑的囚牢吧…… 我们跟着师祖一步一步地走下地道,没走多久师祖便点亮了屋内的电灯。 冷白地灯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竟衬得饶曼的脸有些面无血色。 “这里居然有电灯啊……”谢柔傻乎乎地问道,“我还以为会和武侠片一样点油灯呢……” 师祖白她一眼:“你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代了,点油灯?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 而后他转过身去,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每打开一个柜子便扑起一片粉尘:“咳咳……真是太久没有来这儿了,到处都是灰尘咳咳……” “改天得让小溪来打扫一番……” 屋内没有摆放在外的陈设,都是布满抽屉的大柜子,有些柜子上贴了标签,有些没有。师祖一边翻找一边絮絮叨叨,粉尘扬了一屋子,饶曼的脸在这一片粉尘中氤氲不清,某一个瞬间,像是不属于这尘世间一般。 我心中咯噔一下,分外注意着她的举动。 “找到了!” 师祖从最底下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铁环,拿布擦了擦之后对饶曼道:“来,丫头。” 饶曼走上前去,师祖将那铁环戴在了她头上。 “有什么感觉?” 饶曼摇摇头:“什么感觉都没有。” 师祖摸了摸胡子:“不应该啊……这是搜魂环,按理来说带上的人都会有些许的头疼……” 饶曼看起来有点紧张的样子,我看到师祖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 师祖一拍脑门:“可能是这物件太久没用了,如今不太顶用。饶曼姑娘你就稍微委屈一下,先戴个三天吧……” “一切结果如何,三天之后自然会见分晓。” 师祖领着我们走出了那个小房间,把灯关了,黑暗中,我看不清饶曼的表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 饶曼林娇 饶曼就这样暂时在宗家大宅里留了下来。 除了脑袋上要顶着师祖给她戴上的丑不拉几的大铁环之外,她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分别。 说话做事都一如往常,只不过时不时地会发呆。 谢柔和她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她忽然就会陷入十分深刻的哀伤之中——而后对我们道,她想她的妹妹。 谢柔在这种时候总是会安慰她,从而忽略了许多的细节。 而我却往往能够注意到——因为她实在是个蹩脚的演员。 饶曼是一个十分高傲的人,以她的性格,不会也不能在别人面前掉眼泪。而我们面前的这个人,她掉眼泪的次数与频率实在是过多,根本不像是经过生活磋磨的人,而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 她不是饶曼,我确定。 她的身份,应该是傅尘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来的——林娇。 我们一直以为傅尘如此大费周章,唤回来的肯定是他的亲生妹妹。然而宗溪却告诉我,傅尘的那个妹妹,是领养的。 当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在场馆中与傅尘对峙之时,那些温柔的眼神,那些缱绻的爱意,终于有了一个落点。 傅尘心中,深爱着这个妹妹,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让她用别人的身体重回人间——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件事情,他不在人间,林娇回到人间又有什么意思呢? 傅尘不惜利用了这么多人,据宗溪后来和我说,现场死亡人数有十几人,重伤二十几人,轻伤上百人——傅尘利用了这么多人让林娇再次苏醒,而单纯脆弱的林娇真的愿意背负着这样沉痛的罪孽吗? 尤其是,她最为思念的人还不在她的身边。 这样的复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想见多识广的师祖早就看出来了这个人内里被换了个芯子,所以才会翻箱倒柜地弄一个什么作用都起不了的圆环。编一套什么搜魂之类的屁话来哄骗她。 若是真正的饶曼,早已学会了如何在他们的目光和威逼利诱下不动声色地掩饰自己,然而我们面前的林娇,却总是在师祖一问话的时候就露出了破绽。 果然,三天后,师祖故意诈她:“饶曼姑娘,你带了三天的搜魂环,可有感觉身体是否有什么异样?” 林娇支支吾吾道:“头……头有些疼……” 师祖怀疑道:“仅仅是头疼?不应该啊……” “心……心脏也疼……”林娇被逼得有些语无伦次,“手、手疼,眼睛疼……哪里都疼……”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师祖叹了口气:“你不是饶曼,你是林娇。” 林娇的身体一瞬间紧绷了,而后颓唐了下来:“对、对不起……” 她又向我们道了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哥哥会因为我的死做这些……” 这些天来宗溪调查走秀的事情基本没避着她,故而她也能够知道因为她哥哥执意让她复生,甚至最后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这个举动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我……我还能和饶曼小姐换回来吗……”林娇面上的神色有着浓浓的不安,“我占了她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我忍不住纠正她:“你不止占了她的身体,还占了她妹妹的身体。她的妹妹就是因为卷入了这场事件之中丧命的。” “对不起……”林娇低头,眉目之间隐隐又有泪光。 谢柔看不过去,拍了拍她的肩:“不是你的错,是你哥哥的错……” 林娇听了这话,看起来好像更难受了。 想来对于一名女子而言,说她的爱人不好,比说她自己不好还要难受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林娇失踪 这几天来我和谢柔一直都盯着林娇,倒是没有时间去医院看望宋静瑶。 林娇的事情解决了之后,我和谢柔隔天上午,便去了宋静瑶所住的医院。 她被伤到的地方是小腹处,救助及时,失血不多,对身体影响不大,只需要住院一个月就能够恢复。我们去看她的时候,她半坐在床上无聊地看着电视,看到我和谢柔走进病房,眼睛都亮了。 “小花!小柔!”她故作埋怨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看我!说好的爱我呢!” 谢柔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们当然不能来做电灯泡,谁不知道黎昀这两天衣不解带地陪在你的身边……” “咳咳,”我看到宋静瑶这么厚脸皮的人都羞得满脸通红,咳嗽一下打断谢柔的话,缓和一下气氛,“我们这几天碰到了一点事情需要解决,现在事情解决完了就过来看你了。” 宋静瑶的脸色这才恢复了正常,问道:“你们要解决的是什么事情?” 我简略将饶曼的事情与林娇的事情说了一番。 “原来傅尘这么大费周章地搞什么时装秀,只是为了筛选一些适合他妹妹复活的祭品……”宋静瑶有些胆寒,“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些。” “他最可怕的不是害别人的性命,而是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我回想起傅尘在谢柔插刀时眼睛都不眨的模样,心中悚然,“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是自己的命他都能不顾,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咔擦——”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病房的门打开了。 黎昀手上拎着一个餐盒走了进来,他没料到病房里面我们也在,把餐盒放下,而后又打了个电话,像是给他的助理:“再订两份饭送到医院来。” 谢柔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毕竟是这个人宣布了黎曜的死亡,让黎曜以后只能被困于方寸之中,没办法在外面广阔的天地施展拳脚。 她道:“不用了,我们不在这儿吃。” 黎昀马上起身:“我与你们去外面吃。”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同时,我余光瞥到床上的宋静瑶,眼神黯淡了一些,而后她微笑着对我们说:“去外面吃吧,病房里吃饭像个什么样子,你们吃个什么大鱼大肉的,可千万别让我看到,不然我可要馋死了……” “不用了,”我拒绝了他,“师祖在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那好,”黎昀垂眸,脸上没有一丝意外,“我送你们回去。” “也不用……”我尴尬道,“我们开了车过来……” 黎昀的到来把本来温馨的气氛搞得一团糟,我们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我们匆匆和宋静瑶道别之后,驱车回到宗家大宅。 回去的路上,谢柔问我:“小花,对于黎昀,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一个陌路人而已,我不想与他搭上更多的关系…… 而宋静瑶恰好喜欢上了他,他似乎还对我旧情难忘,我夹在这中间……实在有些难以做人。 我局促不安地问谢柔:“你说我,是不是要与宋静瑶道个歉?” 毕竟是我的到来,才让她变的这么尴尬,本来黎昀是来看伤患的,可一看到我,目光就放在了我的身上。 “说一说吧……”谢柔也游移不定,“不说一声的话,怕是会有心结。” 回到宗家大宅之后,我拿手机给宋静瑶发了条微信,等了半天,她都没有回复我。 我纠结了一下,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响到最后一声的时候,她终于接通了。 “小花,什么事?”宋静瑶声音有些沉郁,像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我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有话直说,“我刚才发给你的微信,你看到了吗?” 微信内容就是解释了一下我与黎昀的关系,宽慰了一下她。 然而她顿了顿,有些迷茫地对我道:“小花,我不是迁怒你……而是,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如果说我没有不开心,那肯定是假的,但是我也知道,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心里不高兴的念头……我也管不了黎昀他能够喜欢谁,他每天来医院看我不过是因为我当初替他挡了一刀……” 宋静瑶絮絮叨叨地又和我说了一堆,像是把我当做了倾诉对象一般,而我也确实是一个好的聆听者,只默默听她说话,没有打断她,没有劝阻她,因为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她心中肯定都已经有了决定。 我们陆陆续续说了一个多小时,电话的最后,她长舒一口气,对我道:“小花,谢谢你。” “我如果是男孩子,也会喜欢你的吧……”她喃喃道,“像你这样优秀的人……被所有人喜欢都是很正常的吧……” “我……”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宋静瑶却在此时挂掉了电话:“再见,小花。” 我总觉得她的话中别有深意,心中总感觉有些微妙,然而还没等我深思,我就听到谢柔的大嗓门在喊我:“小花!你看到林娇了吗?” “没有……怎么了?”我走出房门,看到满屋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谢柔,她双目焦急地看着我,“林娇不见了!” 不见了? 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 我和谢柔在这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林娇的踪迹。 我们再次回到宗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我们都累得几乎没有喘气的空间。 “林娇会不会去找她哥哥了?”我忽然灵光一闪——对于林娇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拼命把她救回来的傅尘吗! “傅尘现在在哪里?”我问谢柔。 谢柔摇摇头,我想了想,打了宗溪的电话——宗溪这几天还在外出处理走秀那时的事故,据说因为涉及太大,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宗溪似乎很忙,电话也是打了很久才接通:“小花?怎么了?” 他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疲惫之意,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我简略地把林娇失踪的事情和他说了一番,而后问他:“你知不知道现在傅尘的尸体在哪里?” “傅尘……”宗溪犹疑了一下,“他的尸体可能已经送往殡仪馆火化了……” 殡仪馆? 我又问:“知道是哪个殡仪馆吗?” 帝都城内东南西北都各有一个殡仪馆,如果分开找肯定来不及,必须弄清楚目标。 “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宗溪道,“这些事情不是我处理的,我帮你找人问一问。” 我们又焦急地等了一会儿,宗溪才回电话给我:“是城北的那个。” “好。” 我们收到讯息后当即就驱车想要赶往那个地方,然而开车的时候,谢柔突然问我:“就连师兄都不知道傅尘尸体的具体位置,还要辗转找人问话,为什么林娇能够知道?” 嘶—— 我忽然回过神来。 对啊,为什么林娇能够知道? 是她身上藏了不为我们所知的秘密,还是……她根本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鬼作祟 我们足足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开到了殡仪馆。 殡仪馆的位置着实有些偏僻,车越开越荒无人烟,已是冬季,一从开了暖风的车上下来,更是免不了感觉十分寒凉。本就冷飕飕的北风刮在身上,仿佛还带着殡仪馆里阴森森的阴气,让我和谢柔一下车就打了个哆嗦。 但当我们走进殡仪馆内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在这馆内的人数不算少。 冬季本就是疫病多发的时节,更兼有许多老人在严冬熬不过去,所以每到冬季之时,反而要送走许多的生命。 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也驱逐了一些殡仪馆的寒凉。我和谢柔在这人群之中寻找着林娇的身影,忽然,我被一个老太太拦住。 她用她那细瘦的双眼看着我:“你这个娃娃呦,怎么怀着身孕就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她絮絮叨叨地数落着我:“你晓不晓得来这种地方会冲撞到孩子?要是你的孩子出生之后有什么问题,或者没出生就保不住怎么办呦……”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为了我好,但我总觉得这像是一种莫名的诅咒一般,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她拉着我还想说些什么,谢柔看到我被为难住了,过来挡在我身前:“我家妹子怎么回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谢柔表现地一脸蛮横,那老太却丝毫没有被吓住,反而指着谢柔道:“你这个小姑娘我看也不太好,老公身体有问题吧,是不是平常特别容易觉得累?偶尔容易头痛,晚上还总都睡不好?” 我琢磨了一下,这不就是现代人的常见病吗? 哪个上班加班的年轻人身上没有点这毛病? 但是在殡仪馆这种具有恐怖色彩的地方,这一点小毛病就会在心理作用下无限放大。果然,我又听那老太道:“你老公身体有这毛病啊,那是邪崇上身了!有小鬼作祟!” 若是平常人肯定是会被这老太的话吓一大跳,然而我和谢柔什么阵仗没见过?我们两现在还开着阴阳眼呢,只需扫一眼,就能看到这殡仪馆内漂浮着的形状各异的小鬼,一点也不惧怕她口中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实话说,若是我身上有小鬼,说不定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挺高兴,晚上还能吃个夜宵。 我们不搭理她,继续在殡仪馆内四散找着林娇,我转身之前,仿佛看到了那老太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诡谲的表情。不过我忙着找林娇,没有将此放在心上。 …… “您找谁?”我们毫无成果地晃了一圈,最后才想起来我们可以找殡仪馆内的工作人员。 “真是忙昏头了……”我一拍脑门,转头问谢柔,“你记得林娇今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寻人总要有一些醒目的特征,不过如果她特地伪装过的话……那无疑会使我们找人的难度翻倍。 “不太记得,”谢柔想了想,“当初带她去买了几身衣服,都是黑白驼色的大众款式,都不是很显眼。今天我们好像一直没有见到她,早上吃饭的时候她就不在,然后我们去了医院,回来之后她就不见了……” 谢柔紧皱着眉头:“她会不会是在我们出门的时候就走了?” “应该是,特意挑了我们出门的时间,避开我们,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肯定还做了一些伪装。”我想了想,又道,“况且你看这秋冬季节,每个人都带着口罩,要找人实在是大海捞针。” “先找傅尘的尸体吧,找工作人员问一问那天送来的尸体都放在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开始火化,我想这些尸体应当是一批的。” 我们随手拉了一个工作人员问话,那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又拉了一个人,那人满嘴都说此乃机密,不能对外人透露。 谢柔想了想是不是要用金钱攻势,然而我们出门都没有带现金,便随手拉了身边的一个人想要手机转账给她,让她给我们换些现金。 结果她满面惶恐地对我们道:“不能换不能换!” 她摆摆手,逃也似的离开了我们身边。 我们莫名其妙,又拉了几个人,都一脸恐惧地拒绝了我们。 终于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看不过去,把我们拉到一边对我们说:“殡仪馆内换钱,谁知道你们换到的是真钞还是冥币?” “小姑娘啊,看你们年纪轻轻,还是多长点心吧,殡仪馆这种地方,说邪性也邪性,虽说咱们都是生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者,但有些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还是要遵守一番的……” 她说了我们一会儿之后,我们才回过神来明白了这个道理。 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我和谢柔面面相觑:“现在怎么办?” 找人找不到,问人也问不明白,我们两个现在就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说放弃吧,又不甘心灰溜溜来这一趟;说继续找吧……又丝毫没有头绪。 “再试试找找他们的领导……”我朝谢柔使着眼色。 要是用常规的方法实在找不到人,那就只好试试非常规的方法了。 “两位找人?”先前那个劝我不要再殡仪馆久留的老太太又出现在我身边,“需不需要老婆子我帮个忙?不管怎么说,老婆子我常常来这里,与这殡仪馆内的人还是熟识的。” 谢柔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正想与对方说话。但我却回想起刚才这个人脸上那阴森诡谲的笑容…… 明明被我们拒绝之后露出了那样一副表情,然而现在却又舔着脸送上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用了。”我拉着谢柔离那老婆子远了点。 这老婆子说能够与殡仪馆内的人熟识,说明这些人都与她有种共同的利益牵扯。 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落入他人设下的陷阱。 “两位小姐,”就在这时,殡仪馆的主事人出来了,对我们道,“听说两位姑娘在找人?” “林神婆……” 他笑着和那个老太太打了个招呼,那个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顿时笑得跟一朵菊花一般,对他道:“王馆长……” “不,我们不找人,”我改口道,“我们想知道三天前送来的那批尸体在什么地方。” “三天前的尸体?”那人脸上仍然笑着,我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敌意,“不知小姐问这件事情做什么?” 我睁眼说瞎话道:“里面有个故人,没能赶上参加他的葬礼,想要见他最后一面。” “那可难喽,”王馆长道,“我们这里每天有各大医院送来的尸体,还有一些家属自己送来的,还有一些事故现场送来的……这位小姐,您不说清楚,我可找不着。” “况且,就算是天气冷,尸体不易腐化,我们也是都会尽快将尸体焚烧的,不然产生疫病或是一些尸变的现象就不好了……”王馆长笑眯眯道,“三天前送来的,谁知道现在有没有化成骨灰呢?” 我被这馆长说得有些动摇,而后这馆长又道:“我劝二位还是不要跟我玩什么心眼,直接将你们的要求说出来,在我的地界内,我会尽力为你们做到的。” 这是威逼利诱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让自己羊入虎口,摇摇头,对那馆长道:“不了,我们走。” 我拉着谢柔离开,回到了车上,谢柔不解地问我:“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我道:“现在我没有自保的能力,上一次在看秀的时候险些陷入了魔障,我的法力似乎只要动用许多就会让各种负面的信息侵入我的脑海,我怕我在这里会失控。” 谢柔叹了口气:“那我们回去吧……没准我们的猜想是错的,林娇她就是偶尔出个门而已,没有来殡仪馆这种地方……” “咚咚咚——” 我们正要驱车离开的时候,一个带着口罩的全身都穿黑色的男人忽然敲了敲我们的车窗。 谢柔把车窗降下一条缝,而我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危机,已经半捏好了法决,只等这人攻击我们的时候出手制止他。 ——我没办法保证在殡仪馆内打架,对付这么一个普通人却是没有问题的。 “小姐,”那个口罩男的声音闷闷的,“听说你们在找人?” “你怎么听说的?”我怀疑道。 我和谢柔虽然出现在了殡仪馆内,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找人问林娇的下落。 虽然……这主要是因为我们根本没办法准确形容林娇……或者说是饶曼的外表特征。 “呵呵,”他笑了笑,“我刚才就在那里一直看着你们慌乱得在大厅里转来转去,我能不知道吗?” 我心中警铃大作:我和谢柔竟是一进到殡仪馆就被人盯上了? 我当即就要按下车窗,让谢柔驱车离开,却不想那个男人将自己的手指头卡进了我们开的那一道小缝里,汽车的防受伤系统被触发,车窗玻璃再也上升不动了。 “别关窗嘛,”那人流里流气的,“没准我能够知道你们要找的人的消息呢?” 我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怒视他道:“你是谁?” 那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堪称惊艳的脸。 妖娆阴郁,竟是比我这些年见过的美男子还不逞多让。 他浅浅一笑,浅棕色的瞳孔微微闪着光:“我叫江意之,是这座殡仪馆的入殓师。” 第一百五十六章 血肉模糊 到底怎么听了那江意之的话下车的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经又一次走进了殡仪馆内。 谢柔仍然一无所觉,双眸甚至有一些涣散。而我却很快清醒过来:那个入殓师不是寻常人。 他在摘下口罩的瞬间顺便催眠了我和谢柔,我们两个当时没有对此防备,便中了他的招。 我还好,身上有着浓厚的法力傍身;谢柔却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入门的普通人,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我抿了抿唇,趁那江意之在前面给我们带路的时候往谢柔身上扔了一个小惊雷术,谢柔抖了个哆嗦,立马清醒过来,正想出声问是什么情况,被我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 我只来得及警告她不要说话,那江意之便转过身来,刚好看到我靠在谢柔的身上。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们两个姑娘,自己的感情倒是很好。”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到了——”江意之带我们走进一个房间,门一拉开,摆放的都是整整齐齐的尸体,尸体死相各异,有些死状还极为凄惨,一整张脸都血肉模糊,让人看不清原本的面目。 江意之满意地看着我和谢柔脸上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三天前送来的那批人在这里,殡仪馆找不到人,入殓师只有我一个,我忙不过来,每天都要给三十多人收敛遗容,有些家属不急着火化的,我就慢慢给对方收敛了……好让对方能够留下一个好看一点的遗容……” 他慢慢说着,我在心中叹道:肉身如何终究不过是给还在世的人一点宽慰罢了,而真正的鬼魂已经向往地府而去了…… 等等……鬼魂?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被我忽视的问题:即使刚才在殡仪馆的大厅内,我也看到了不少的魂体。 有些意外死亡的人魂体会留在意外死亡的场地,然而有些正常死亡的人魂魄都会随着肉体而去,生魂被鬼差拘走,留下几抹残魂,那便是他们残留在这世间的执念。 但——这里摆放了这么多具尸体,居然没有一抹残魂? 就算这里出现的所有人都是意外死亡,也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 我心中大骇,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江意之:这个男人,很危险! 他仿佛浑然不觉我对他的观感已经发生了变化,仍旧带领着我们往停尸房的深处走,一边走嘴中还一直说道:“三天前的尸体都放在了这一边,他们的死相都正常,我向来不爱接这种没有挑战性的活……” “咚——”他一个不注意,忽然让自己撞上了一具尸体。 “咣当——” 一个铁物掉下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内回响,清脆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我和谢柔,都认出了那个铁环,是师祖当初给林娇带上的搜魂环! 林娇为什么会变成了尸体? 铁环滚了几圈滚到我的脚下,我将铁环拾起,强作不动声色地对江意之道:“不知这是从那具尸体里掉出来的?我给那人放回去吧……” 江意之邪邪地笑着,不可置否:“就我左手边这个。” 我离他还有两三米远的距离,江意之这个表情,明摆着就是挑衅我:你敢来吗? 我顿了顿,正要上前去,谢柔拉住了我的衣角。 “小花……” 她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凶险,似乎想要替我上前。 我轻轻地把她拽着我衣角的手给拉开,而后步伐坚定地向江意之走去。 谢柔比我更加没有自保能力,虽然看起来我是一名孕妇,然而实际上战斗力我要比谢柔强得多。 一步、两步、三步…… 整个空间里的气氛似乎在我的步伐中凝滞住了,我走到江意之的左手边,轻轻揭开他手边那一张裹尸布——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饶曼的那张脸! 她双眸紧闭,却不过像是只是熟睡了一般,仿佛只要喊一声她的名字,她就会睁眼醒来。 我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双手没有一丝颤抖地将那个圆环戴到了她的头上,然后把跌落到地上的帽子拾起来盖住那铁环——这个傻姑娘,现在还不知道师祖这个铁环是骗她的,还老老实实戴在头上这么久…… “好了,”重新盖上裹尸布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探了探她的鼻息,指尖却没有感受到一点温度,我心下一凉,面上却平静道,“我们去找三天前的那具尸体吧。” “这位姑娘,”江意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整个人身体的状态看似十分松懈,然而经过了师祖训练的我已经知道这种状态下的他随时能够对我发动攻击,并且一击毙命,“你与这个死者认识吗?” 我装作茫然地看着他:“啊?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我刚才的表现很完美啊,情绪也收敛地特别好,应该没有什么露出破绽的地方吧……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我已经发现了我露出的最大的破绽:若是我与林娇素不相识,又怎么会知道那个铁环是要给她带到头上的! 并且在带好铁环之后,我还细心地用帽子去遮掩住了它! 哪个陌生人,能够一眼看到这铁环之时,就能知道这铁环的用处? “你确定你不认识她?”江意之的语气看似松散,实则有些咄咄逼人。 我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顿了顿:“不认识。” “那好,”江意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在手中玩转着,刀锋冰凉地映出我面无血色的脸,“既然姑娘你不认识这人,那我江某人,就取她这漂亮面皮收藏了。” 说罢,他的刀锋竟凌厉朝林娇而去,仿佛真的要在谈笑间,剥下林娇的脸! “不行!” 我脱口而出想要阻止他,然而他刀锋一转,薄刃竟朝我而来:“姑娘你不愿意让我取她的脸,莫不是要让我来取你的脸?” 第一百五十七章 林娇苏醒 “小花!”谢柔当即上前两步把我向后一扯,因为她拉得太猛,我们两人双双跌落到了地上,局势竟是比刚才还要恶劣。 还没等我们两个爬起来,江意之手中的刀片就朝我们飞来,我一个打滚躲过了,谢柔却是躲闪不及,一刀扎入了她的小腿之中。 “啊——”疼痛难忍的谢柔惊呼出声,凄厉的尖叫声在这空荡的地方回响,反而更添一份死寂。 “小柔!”我已经来不及去照顾谢柔,就在我起身的瞬间,那江意之的又一把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朝我飞来。 我狼狈地在江意之的攻势下闪躲着,而江意之却像是逗弄小猫小狗一般,不紧不慢地逼近我,身上源源不断地飞出一把又一把利刃。 我简直怀疑他那身黑色的袍子里足足藏有一千把刀,要么就是他的衣服里连接了一个无限空间——要不然这种像是漫画中一样的场景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个招数,该不会是叫无尽飞刀吧? 我一边闪躲,一边丢着各种术法缓解着对方的攻势。 然而我可以用术法打中静止不动的目标,也勉强可以用术法打中移动的目标,让我本身在移动之时去打中正在移动的目标,这件事情太难了,我只能感受到我的法力被源源不断地耗空,然而江意之却毫发无伤。 “还有两下子,”江意之浅棕色的瞳孔又开始微闪,“终于不是那些一见到我就尖叫花痴的蠢女人了,这样明明很慌张还强作冷静的脸,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了?” 江意之伸舌舔了舔唇:“真是喜欢了,把你的脸剥下来,一定是我最好的收藏品……本身就长得这么精致无暇,十分符合我的胃口,人还这么有趣……你放心,你的脸我一定会多保留一段时间的,不会像从前一样看腻了就扔掉……” “说起来……我今天还真是幸运呢……一脸碰上三个极品货色,还都是没有动过刀的纯天然脸,长成如此姿色,还没有动过刀,实属难得……我今天的运气真好……” 他慢慢地把我逼到了一个角落,让我逃无可逃,而后从衣服中掏出了他的最后一把刀——那把刀一定是他极为珍惜的,或者说,那一定是他手上最好的一把刀。 当我看到那刀出鞘之时,就明显感受到了身边的阴气浓度仿佛一下上升了许多,原本就冷冰冰的停尸房空气更是一下降至冰点,我能够清楚地看到从我鼻子里呵出的白气。 那白气氤氲上升遮在了我的眼帘,江意之那绝美阴邪的脸一下放大到了我的瞳孔里—— 他雌雄莫辨的嗓音当中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活着剥皮好呢,还是死了剥皮好呢?” 他自言自语道:“活着剥皮吧,毕竟我已经剥过太多的死人了……” 他刀光瞬间朝我劈来,与之而来的是他几乎缥缈到已经快要消失的声音:“放心,我的技术很好,一定不会让你有一点的痛苦……” “轰隆——” 就在他手中的手术刀擦到我脸颊的瞬间,我用积蓄已久的力量,和百分百确定的准头,用力捏了一个惊雷术劈向他的天灵盖! “呵,”江意之得意地笑道,“这点小术法能耐我何——怎么会!” 他话还没说完,他身上自带的一个防护罩,就已经被我的惊雷术劈成了碎片! 防护罩碎裂的瞬间,他的身体也瞬间被我劈成了飞灰! “咣当——” 我听到手术刀跌落地上的声音。 终于,我长长舒开胸中一直憋闷着的一口气,整个人大汗淋漓地瘫到地上。 若论对手,强的人我不是没有见过,然而像是江意之这样压迫感极强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实在不能让我相信,他仅仅是一名凡人,肉体凡胎,就这样被我劈成了飞灰。 我警惕地待在墙角一会儿,害怕等我走到停尸房的中间,江意之会随机附身到当中一个人的身上,而后再次与我对战。起码在此时,墙角是安全的,因为在墙角的时候,我起码不会是腹背受敌。 我在墙角休息了一会儿,同时也是在等待着害怕会有变故发生。然而我等了许久都没有其他的动静,这时我才敢起身走向谢柔那边:“小柔,你怎么样了——” “嘶——” 我一说话,刚才被江意之的刀刮花的脸就一抽一抽地疼,我伸手摸了一下,摸到了满脸的鲜血。 谢柔没有回答我,我感到有些不妙,三两步跑过去,然后看到她伤口处已经自己手动把那刀给拔出来了,然后用了围巾给自己扎紧止血,止血后仿佛想要朝我这边爬过来,又好像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躲藏的地方藏好……总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晕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看看她是否还有呼吸,好在结果让我放心了,谢柔还活着。 只是不知道谢柔为什么会晕倒的原因…… 我小心翼翼地把谢柔给扶起来,环视了一圈,确认这里真的没有其他危险之后,把谢柔背在了身上,准备带她离开这里。我们两个都受了伤,先解决身上的伤口再说。 然而就在此时,我不知听到从哪里而来的一声惊呼:“小心——” 我下意识地扑下身去,眼睁睁看着江意之刚才的最后一柄飞刀钉到了我对面的墙上。 “嗡嗡嗡——” 飞刀时用的劲太猛,死死扎在墙上的刀还发出了几声嗡鸣的颤动。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看到明明已经死去的饶曼,或者可以说是林娇,在刚才躺着的那个地方坐了起来,而我的身后,江意之薄如蝉翼的身影在慢慢显形! “还有两下子,”江意之阴狠笑道,“居然能把我逼出这重身份……” 他的身形几近透明,既像是魂魄,又不像是魂魄,似乎比魂魄更轻盈一些,像是魂魄十分虚弱时的模样。 “我好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江意之佝偻着身子,恶狠狠看我一眼,“你这个小贱人,把我弄成了这样,我一定要你付出你应有的代价!” 我推开身上的谢柔,站起身来,摆出防御的姿势,准备与他硬扛硬。 我想他现在应该很虚弱,然而我的身体里法力仍然充足,对付刚才的他可能有些吃力,对付现在的他却是应该没问题—— 不能轻敌啊。 我眨了眨眼,将刚才陡然冒出的杂念挥出去,全神贯注,全力以对着面前的对手。 江意之看我这么如临大敌的模样笑了笑——他笑起来着实倾国倾城,妖孽一般,更兼他此时的身躯透明又脆弱,这样狠戾的表情出现在他身上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我总感觉他似乎不是要攻击我……那么他想要做什么? 我看向他,他笑意不改,浅棕色的瞳孔闪着微光。 江意之慢条斯理地朝我走过来,我莫名有种感觉,我似乎又变成了最开始那样,成为了一只被他逗弄的猫。 而后我的脊背渐渐起了丝丝的凉意,直觉告诉我,江意之的这种状态比他刚才的状态还要危险! 我向后慢慢地挪动着脚步,江意之却勾起唇角轻轻一笑,而后整个半透明的身体都朝我撞来! “小心!”我又听到了林娇一声短促的疾呼,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感到江意之的魂魄瞬间进入了我的身体,并且开始十分凶狠地开始与我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厮杀,不是肉体与肉体的厮打,也不是法术与法术的碰撞,而是灵魂之间的撕扯—— 灵魂疼痛起来,足足要比肉体疼上个千万倍! 我也不知与他一起争斗了多久,灵魂之间的对战,每一秒都会被放大地无限漫长。 突然,我感到有一个什么东西被戴在了我的身上,那个东西瞬间护住了我的魂魄,那个外来的魂魄瞬间被剥离了出去,并且发出了痛苦的呼嚎—— 然而我已经无暇顾及对方呼嚎的内容,我仿佛溺水之人一般,拼命从那种痛苦的感觉中挣脱出来,而后我睁开眼睛,看到林娇正握着一个碧玉扳指,套在了我的手上。 寒冬腊月的,我的身体却大汗淋漓,身上的呢子大衣甚至都已经被我的汗水给浸湿——难以想象刚才我流了多少汗水。 我惊魂未定,缓了片刻才对林娇道:“谢谢你……” 我看着手上的碧玉扳指,问道:“这是?” 林娇目光有些哀伤:“这是傅家的传家宝,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哥哥把这个东西戴在了我的手上。” 我转动着手中的碧玉扳指,看到那戒身流动过莹润的光泽,并隐隐有一股清气在流动,那气息还与元始天尊上次赠予我的气息有几分相似,一看就不是凡物。 我看了一会儿,想把戒指摘下来还给她,林娇却道:“不用了。” 她把我扶起来:“我们还不知道刚才那个……人,会不会卷土重来,先放在你身上保护着你吧……” 我吃力地站起身来,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忽然,我顿了顿,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为什么那江意之能够对我进行夺舍? 我腹中的孩子,不是最爱吃各类鬼魂吗? 我默默运行了一下法力,试图和孩子沟通,却没有感受到孩子的任何回复,我的心不免高高提了起来:我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第一百五十八章 焚化炉前 “怎么了?”林娇见我神色不对,出口问道。 我心中还不是十分信任她,没有说什么,只道:“我们先回去吧,在这里肯定十分不安全,回去之后还有师祖和表哥……” 然而我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林娇冲我摇摇头:“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我心中有些焦急:目前而言,林娇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我们不确定她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变数,她的性格是否就真正像她表现出来的一样。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林娇处于我们的看管之下。 林娇冲我笑笑,那笑容十分温婉,我竟从中看出了几分甜蜜的味道:“我要和我哥哥在一起。” 她向前走去,背对着我,没有回头:“谢谢你和谢柔这段时间的陪伴,但是我该走了。” “你去哪!” 我向前走了几步,但是因为受了伤,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林娇顿了顿,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向前。 我追逐着她的脚步,但终归是身体受了伤,行动不便,始终追逐不上她,见她在一个岔道口闪身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顾虑着躺在地上的谢柔会不会有危险,没有继续追,而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把谢柔扶了起来,准备把她移到车上。 “嘶——” 昏迷中的谢柔被我拖动她的时候悠悠转醒,看到我的时候下了一大跳:“小花,怎么了?怎么脸上全都是血?” 谢柔看我一眼,有气无力地嘲笑着我:“小花,你把你脸上的血擦擦,要不然我好不容易醒了还得被你这模样给吓晕过去。” 我愣了愣,抹了把脸,刚才江意之在我脸上划下的伤口还在缓慢流血,冬天伤口愈合得慢,我现在的样子应该看起来十分吓人。 不过我顾不上这些,而是问谢柔道:“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疼……”谢柔紧皱着眉头,“还冷……” 我把她扶起来,让她全身的重量都架在了我的身上,“走,我们先回车里。” 我们从这个地方出去的时候发现这里的门是殡仪馆的后门,人烟稀少,故而我和谢柔两个人这么狼狈也没有被人发现。 我拖着谢柔,找到了我们的车,把她送到了车上。 车内的温度比殡仪馆要高上不少,没有刚才那种刺骨的冰凉。谢柔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不似刚才那样脸上透满了青灰。 我随意拿纸巾擦了擦脸,然后坐上了驾驶位,准备把车开回去给谢柔疗伤,谢柔却在这时道:“林娇呢?” 我顿了顿:“她走了,我没追上她,就先回来找你了。” “她去哪了?” “不知道……说是要和她哥哥在一起……” “她哥哥?”谢柔想了想,“她哥哥要么在停尸房要么被火化了吧……” 谢柔说着说着就停下了,而后我们异口同声道:“火化!” 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惊骇的想法:“你说她会不会准备跳到焚尸炉里?” “不是,”谢柔道,“她怎么会知道她哥哥的位置?” “这件事情一开始我就十分奇怪,就连我们都不知道傅尘被送到了这里,她却能够独自找到这里,而且还说要和哥哥在一起……她为什么能够这么确定她找到的就是她哥哥?” 我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但是她把这戒指送给了我,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也不能对她坐视不管。你怎么样?你的腿还能撑住吗?” “我没事,”谢柔假装轻松地调侃一句,“车里好歹比水泥地上要舒服一点。我现在打电话,让黎曜……不,宋静瑶过来接我回去,你专心找林娇吧。” 我眉头皱了皱:“宗溪现在没有时间……你还是叫师祖过来吧。宋静瑶一个普通人,我实在怕她受到什么危险。” 我安顿好谢柔之后下车,临行前叮嘱着她:“呆在车里应该能够暂时保证安全,不要轻易开门……就算是认识的人也不要开,开门前一定要确定对方的身份……” “好好好,我知道了,”谢柔不耐烦地催促我道,“你快去吧,不然待会儿林娇是真的找不到了……” “砰——” 我关上车门,凛冽的冷风朝我吹来,我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顺便把刚才从车上拿下来的口罩给戴上。 江意之在我脸上留下的狰狞的伤疤还没来得及处理,这样贸然走进人群里应该会引起不小的忌惮和注意。 我轻车熟路地走回到刚才出来的那个后门,而后走进了一个没有人的办公室里,办公室内正好有一幅殡仪馆的平面图,我细细查看着那幅图,在心中默默记下了火葬炉的方位,而后朝着那个方位小跑过去。 跑步的时候牵动了我刚才因为被江意之打伤留下的伤口,我感觉脏腑内隐隐有着暗伤,只要我稍微动作大一些就疼的要命。我隐忍着这疼痛,没有出声,无视着“非工作人员禁止进入”的牌子,走进了负责火葬的这一个片区。 这个火葬场似乎已经上了年头,用得还是最老式的那种火葬炉,燃煤的,空气中一股呛人的煤烟味。 焚化炉的表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黑垢,笼罩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沉闷气息。 不知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地方我进来的时候居然没有看到一个人,一路顺风顺水地不可思议,我心中暗自确定道:林娇一定是在这里。 这里没有工作人员,肯定是被林娇用什么办法引开了。 果然,待我绕行了几个炉膛之后,在最后一个焚化炉后面见到林娇满目悲伤地站在那里。 我悄悄走上前去,瞥见她面前的格子上挂了一个牌子:傅尘。 “哥哥……”林娇泪流满面,喉咙里溢出几声呜咽。 我静静观察着她,她一直没有发现我,而是等到情绪平稳之后,脸上浮现出一股果决的神情——而后我便看到她拉开了旁边的一个空格子,竟是想要自己也躺上去! “林娇!”我喝住她,“你要干什么!” “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啊……”林娇歪了歪头,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不知世故的天真,“你过来找我做什么……你走吧,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想知道我身上还有没有别的秘密,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哥哥一直费尽心思替我找各种各样的补药,带我去看最好的医生,但是医生都说这是出生时候就带来的毛病,没有办法根治,还说我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 林娇垂眸,嘴角却带着笑容:“爸爸妈妈知道我活不久之后都不愿意靠近我,害怕在我身上投入了太多的心力在我死了之后回伤心……可是哥哥不是这样的。哥哥对我很好很好……他在傅家的处境不是很好,我知道有些人明里暗里会欺负他,但是他从来不会让我知道,就像我有时候被别人欺负也不会让他知道一样……” “但是有一次,哥哥太忙,很久没有回来,我在房间里,佣人居然没有给我送饭来吃,我就自己去厨房做饭,然后烫伤了手……哥哥知道之后,对那些人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他把那些人的辞退了,然后跟我说,娇娇,哥哥永远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娇娇……”林娇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哥哥,你再喊我一声娇娇啊!” “娇娇很想你……” 我站在那里听她诉说着这些往事,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想了半天,我也只是道:“林娇,跟我回去吧,人死不能复生,你哥哥既然用了这么大的代价把你复活,你就更应该好好活下去啊……” “但是没有了哥哥,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林娇哭诉道,“我都告诉你了我身上没有任何秘密,我哥哥也没有任何阴谋,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为了复活我而已!” 我感觉有些生气,又说不上气从何来:“你活在这世上的意义就是为了依附另一个人吗!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你离开了他难道就不能好好的生活吗!” “你说的我都知道!然而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又没有失去过你喜欢的人!” “谁说没失去过!”我顿了顿,想起从前那种患得患失的生活,心中免不了也有了几分感同身受,“但谁说失去过的人,都会像你一样脆弱!” 我当时在那种惶恐着会失去会离去萧禹行的重压下,心中想的是如何变强能够与他并肩,我相信即使当时萧禹行真的抛弃了我,我也能够一个人好好活下去,过好自己的生活。 萧禹行确实对我而言很重要,然而我并不是依附他而活着的!离开他之外,我还有自己的朋友、亲人,更重要的是,我还有自己想要的人生。没有他我或许会很痛苦,或许人生会有很多的缺憾,但我也一样能够坚韧地活下去。我是我自己,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我越想越激动,又道:“况且你现在用的是饶曼的身体!傅尘还杀了那么多人来促使你的复生,你面对着饶曼,面对着因为你而死去的那些少女,内心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林娇原本悲痛的眼神顿住,转化为了深深的内疚和迷茫。 我见她态度有所松动,再接再厉:“你若是从前的林娇,你当然可以自私,然而傅尘为了复活你手上沾染了那么多无辜的鲜血,你难道不要继续活着偿清他的罪孽吗!” 果然,说到傅尘,就是说到了林娇的死穴,她咬住双唇,双目无神地看着我:“偿清……罪孽?” “当然!”我道,“那些小模特中,很多都是家境贫寒,因为傅尘开出的高额酬金才来面试的,如今人死了,傅尘也死了,傅家接手傅尘留下的烂摊子,拒不承认傅尘之前开出的条件,只愿意赔偿微薄的抚恤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难道你不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死去的饶曼、饶曼的妹妹饶雪,以及众多在这件事情当中死亡和受伤的人,付出一点代价吗!” 我步步紧逼,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用压迫性的眼光死死盯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的哥哥犯下了这样的罪孽,在地狱之中要受多少的痛苦?而你能够残活于这世上,难道不要为他赎清罪孽吗!” “我……”林娇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这样的心理压力下很快就受不了了,痛苦地捂住了脸蹲下,“我……跟你回去……” 她抽泣的嗓音中断断续续道:“我不想让哥哥受苦……” 呼—— 我长舒一口气,一直被我压制住的身体的疼痛忽然在此刻爆发出来,我面色瞬间难看成猪肝色。 又在此时,我们听到了有人过来的声音,我示意林娇止住哭声,我们躲在焚化炉背后,没有被来人看到。 这时候我感觉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但等我转过头看的时候又发现那东西没有了,只有林娇一个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到那人离开之后,我带着林娇离开了那里,想要回到车上。 “咚咚咚——”我敲了敲车窗,看向车内的谢柔,“小柔,是我,你把门开一下。” 谢柔看到我的脸先是心中一喜,而后又紧紧皱起眉头:“小花……” 隔着一层车窗,我不太能听见谢柔说话的内容。 我凑近前去,手机在这时响了,我一看来电显示是谢柔,接通了电话。 我的听筒里传来谢柔尖利的呼喊:“小花,躲开!” 就在这时,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一直跟在我身后低着头的林娇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骇人模样! 她冒出了长长青黑色指甲的双手,正朝着我的脖颈抓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碧玉扳指 我反应不及时,一个侧身,还是被林娇给抓住了肩膀。 她长长的指甲按在我的锁骨之上,几乎要徒手将我的锁骨给挖出来一般。 我伸出双手去抵抗着,却敌不过她忽然暴涨的力气,眼看着我就要体力不支,让她的双手掐住我的脖子,忽然,我那带着她送给我的碧玉扳指的手指碰到了她。 她瞬间清醒了一下:“我……” 而当那扳指一拿开,她的面目又变得狰狞起来! 这扳指有用! 我摘下扳指,想要给林娇带上,然而在她猛烈的攻势下,我的手一抖,那碧玉扳指就掉落在了地上,滚了几滚,直接滚到车底去了。 我懵了一瞬,心道: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要塞牙缝…… 然而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给我怨天尤人了,我一边勉力抗争着林娇,勉强挣脱开她的控制之后捏了个法决正想把她给定身住,结果法决还没捏完又被她抓住了手—— 我自认为这段时间以来我成长飞速,捏法决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几乎能够瞬间完成,然而林娇被这不知道什么东西上身之后,反而速度比我还要快…… 上了林娇身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怪物? 我非常狼狈地应对着,因为被对方抓住了双手,甚至连法决都不能施展,看起来反而要比刚才对战江意之的时候还要艰难。 不仅艰难,身上还带着伤,我感觉我行动的每一步都是强弩之末,随时有可能会死在她的手下。 我渐渐觉得眼前慢慢变黑,行动不过迟缓了一瞬,人就已经被对方给抓住了肩膀—— “嘶——” 林娇尖利的指甲扎进我右手上臂的时候,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那一瞬间几乎已经扎进了我的骨头里,甚至还有可能挑断了我的经脉。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碰到了我锁骨上那朵金色的莲花,顿时金光大盛,刺眼宛如日出一般,我心中瞬间安定了下来:好久没有使用这朵莲花了,再次见到它发挥作用,心中十分惊喜。 林娇的身体因为这莲花发挥威力弹出去两米远,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长长的指甲也迅速缩了回去,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我仍然有些不放心,拖着强弩之末的身体在车底下捡起了那枚碧玉扳指,而后将其迅速地套在了林娇的手上,确保她不会再次被邪崇上身之后,我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浑身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冬日的帝都室外温度刺骨地冷。更兼这里地处郊区,温度更是比城里要低了好几度。天色阴沉,看起来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北风嗖嗖地刮,不一会儿,我就感觉自己身上流出的血和打斗时出的汗都要结成冰了。 谢柔打开车门,非常勉强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小花,快上车来,外面太冷了,我感觉又要下雪了。” 我苦笑:“我动不了……” 这两场打斗耗费了我太多的力气,我整个人像是一个干瘪的气球一般,再也没办法漂浮起来,四肢都沉重得仿佛灌了铁铅。 谢柔急道:“那也不能就这样在地上躺着啊……我去这附近找一找人吧……” “别……”我气若游丝,“这个地方邪性得很,江意之也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小心为上。” “铃铃铃——” 谢柔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谢柔如同看到救星一般马上接通了电话:“师父!您这就到了?我们在停车场的西侧……” “欸,丫头,我这就来——” 师祖的大嗓门从话筒的那头传过来,我的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师祖来了啊…… 总算能够休息一会儿了…… 眼皮好沉…… 就在这时,我能感受到我腹中一直没有与我联系的孩子动了动,在我脑海中亲切地叫着我:“妈妈!” 我下意识扯了一下嘴角笑了笑,然而却仍然抵不过意识的浓浓疲惫,陷入了更深的困倦之中。 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谢柔在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小花!小花你不能睡!小花……” ……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宗家大宅柔软的床上。 似乎一直没有开窗,屋内的暖气热得我有些脸红,我迷迷糊糊起身,想要喝一口水,却被身边一人按住:“别动。” 那声音低沉慵懒,我不知多少次梦见过—— “禹行!”我险些蹦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禹行微微朝我笑道:“刚回来不久。” 这一个月内我都很少见他,一是因为他公务繁忙,二则是他要替我留心元始天尊的踪迹,帮我压制住体内的那些阴气。 他将我搂入怀中:“我一回来就见你受这么重的伤……听说这段时间你又惹事了,出了什么事,都与我说一番罢。” 他这样问,我自然将看秀与殡仪馆的那段遭遇都慢慢地说与他听。 待他听到我看秀动用法力时出现了幻觉之时,眉头忽然微微地皱了起来。 “别动。” 他将冰凉的手指搁在了我锁骨的那朵莲花上,探查了一番,而后对我道:“你当日用了太多阴气,而你又不足以压制住它们。故而使用的时候,那些杂念纷纷侵入了你的脑海之中……” 他忽然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这段时间公务繁忙,寻找天尊的事情可以往后放一放,看来以你如今的状况,是迫在眉睫了。” 我连忙劝阻道:“不急不急,还是你的事情比较重要。” 萧禹行摸了摸我的头发,没有说话。 我有点心虚,又道:“又不是每次都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只是偶尔嘛,意外、意外……” 说完这话的时候我的心更虚了,低头不敢看他。 毕竟在看秀事件过后,我又在殡仪馆遭遇了变故……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体质特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常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事情,我这半年内不知经历了多少。而且每次都半死不活,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萧禹行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抱紧了我:“夫人,我承受不起意外。” 我的心像是冬日里坐在暖暖的炉子旁边,说不出来的温暖与舒服。 良久,我才对他道:“我会努力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出现意外的。” 萧禹行挑眉:“你这才说到看秀的事情,殡仪馆的事情你还没与我交代呢。” 我被他噎了一下,一时有些抬不起头来。 “嗯?”萧禹行的语气中带着丝丝的威胁,“夫人,你倒是与我细细说清楚啊?” “师祖……师祖没有告诉你嘛……”我心慌意乱地转移着话题。 “那怎么能行,”萧禹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要听夫人亲自说。” 我被他目光看得发憷,只好硬着头皮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完了这个过程,并且当中自己省略掉了许多的艰苦,只轻描淡写地带过。 然而萧禹行不是凡人,他一下就抓住了我言语中的漏洞:“你说江意之没怎么伤到你?那你受伤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我的脸被江意之划伤了,下意识地伸手往脸上摸去,却没有摸到疤痕,只摸到了光滑的表面。 我不知怎么就想在他面前撒个谎:“我……没有受伤啊……” 或许是之前毁容过,那种半张脸都是鳞片纹路的日子萧禹行都接受过来了,我心中也觉得如果我脸上有一道伤疤他也是能够接受的。 然而大概女人都希望在爱人心中留下自己最美的样子,现在伤疤既然好了,我就希望能够当做无事发生一般,让他把这件事情忽略过去,不要再提起我曾经毁容的事实——尽管我之前对于这道伤疤毫不在意。 “没有受伤?”萧禹行的语气冷了下来,“花瑶夏,你现在都学会与我说谎了?” 我心下一颤。 他伸手拂过我的脸,正好停留在曾经被刀划伤过的地方:“你这里的伤,是我治好的,你怎么会觉得,我不知道?” “你……”我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眸越来越危险,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黑。 而后他欺身上前,吻住了我的嘴角:“这么不听话,让为夫很是伤心啊。” 他在我口中肆虐着,我被迫承迎着他的亲吻,感受着那许久没有体会过的霸道与热烈。 就在我意乱神迷之时,他突然咬破了我的嘴角,疼痛让我惊呼出声,他又以吻封缄将我的惊呼给吞了下去。 我嘴角的鲜血流入他的唇舌之中,复又弥漫在我的唇舌之间,我感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都淡了,而是充满了他唇齿间清新的香气。 良久过后,他才放开我:“下次敢不敢说谎了?” 我老老实实地摇头,实则被他吻得气都喘不上来,脸颊都被憋红了。 被他这么一打断,我都忘了刚才与他讲到哪里了,想了半天才继续往下说,而后说到那碧玉扳指的时候,萧禹行伸手张开,掌心内放有一物,不是其他,真是那林娇曾经给我用过的碧玉扳指。 “这是定魂戒,”萧禹行道,“当初由东方鬼帝奚渊经手,后来遗失了,不料竟在傅家又重现了。这些年的隐世家族越来越多都受不了清修之苦,借着当年学来的一点本事入世了,这定魂戒竟辗转沦落到用来施展此等邪术……” 萧禹行面色不辨喜怒,我却觉得他这模样比方才教训我时还要吓人。 我在他怀中蹭了蹭,想起一事:“为什么我的孩子这么喜欢吞吃鬼魂,却不吃江意之?”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后来附身在林娇身上的那个东西,它也没有吃……” “它……” 萧禹行伸手抚上我的小腹,我感到小腹内的孩子明显瑟缩了一下,然后一股害怕的情绪传到了我的脑海,孩子向我求助着:“哇——妈妈——” 我心中怜爱之意顿时升了起来,娇嗔看了萧禹行一眼:“你别吓它。” 萧禹行看着我,眸色深了深,而后听话地松开了手,却依旧搂着我:“它不是不想吃,而是不能吃。” “江意之,以及后来你说的那厉鬼,应当是它渴望而不可即的水平。” “不能吃?”我有些惊讶,“但是在许家的时候,它吞下了那么多的阴气……” 萧禹行道:“诸如殡仪馆此类地方,长年累月,阴气浓郁甚平常之处数十倍,自然养出的小鬼也凶悍无比。许家虽把自家做成养阴之地,但终归是阳宅,当中还住着活人,阴气也不甚浓郁。若以阴气之浓度来算……三个许家,才抵得上那一只厉鬼。” “三个许家……”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萧禹行点点头,又道:“还好这孩子没有擅作主张吞下了那厉鬼,以他之能,若要吞服那江意之也勉强可行,然而它如今还在你的体内,一举一动都依赖着你,它吞服那厉鬼是无事了,你的身体没有元始天尊赠予的那道清气护体,自然是无法承受这股力量。你若有事,你们母子一体,它也不会好受。” 这一大通说下来,我有些懵懂,又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我只得迷茫地点点头,将萧禹行的话暗自记下,只待日后再细细琢磨。 萧禹行一手搂着我,一手把玩着那碧玉扳指,也是不说话。我们二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静默。然而这静默却处处流动着温情,令我十分妥帖,没过一会儿,竟是又生出一些困意来。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萧禹行忽然又开口了。 “夫人,”他问我,“你可愿再与我往地府走一遭?” 第一百六十章 旧日同学 “小花……”谢柔专心致志地织围巾,看我这样摸鱼的状态十分不满,“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啊?”我从自己的世界当中惊醒过来,“没有啊……” “还说没有!”谢柔谴责着我,“你看看你手上的围巾都织成什么样子了……” 我低头一看,针法乱七八糟,形状奇形怪状,图案也糟糕得不行,丑就一个字。 我盯着那丑绝的围巾看了几秒,而后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毛衣针,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站在窗前远眺着窗外,脑中仍然一片混沌。 谢柔躺在沙发上奇怪地看着我——她的脚伤还没有好,我身上的伤却因为萧禹行的缘故已经痊愈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前两天也是这样,心不在焉,是不是偷偷在想你家男人?嗯?” 谢柔揶揄着我,我却没有接话。 这两天因为事情平息,我和谢柔都在家中休养,人一闲下来就容易生事,故而那天萧禹行说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着:“夫人,你可愿意与我往地府走一遭?” “现如今人间处处是危险,我降临人间法力会有所削弱,怕是不能时时都护着你,在地府有我看管,我还能够时刻保证着你的安全。况且你如今得了这定魂戒,你父亲花朝的身体正好可以用这定魂戒温养。若是用此定魂戒温养,必然还是要往花朝的身体里输送大量的法力,梁玺的身体怕是快要撑不住了,而花朝的身体虽然如今只能在冥界存活,却只能够接受人类注入的法力……冥界有着大量的阴气供孩子吸收,正好能让你补上梁玺的空缺,让梁玺当初的努力不会功亏一篑。我估摸着等到孩子出生之时,花朝就能够醒来。这生孩子……也是女人的一道难关,我私心想着在地府生产是不是会让你更不会那么艰难一些,毕竟你这一胎不同寻常,人间完全没有条件来给你接生……” 那夜萧禹行一反常态地与我说了许多,细致温柔,我几乎是在他的喃喃声中入睡的。 最后他轻轻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此事不急,上回让左心眉接你去地府是我的失职,我知晓你上回在地府受到了不少刁难,这一次,我不会重蹈覆辙,定会安排好所有的事宜。你不必对地府有所恐惧,夫人……地府正需要,一个女主人。”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我的心怦然一动。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便没有再说,只有我枕着满腔的愁思入眠。 醒来后他自然是已经不见了的,并且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出现过,我怀揣着这个秘密,一连好几天都寝食难安。 远离人间去往地府?说不害怕是假的。 这不是像上次一般只在地府短暂地停留几天,而是要在地府待上几个月。 几个月内,远离朋友,远离自己熟悉的环境,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没有人与我说话,没有……同类,这是怎样的一种寂寞与孤独。 这样的平静和安稳看起来很诱人,我心中却隐隐更喜欢现在在人间的时候,尽管有时候很危险,但是这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我爱这人间烟火…… 我心中纠结着,一直游移不定,没有办法做决定。 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萧禹行却一去不回,再也没有回来过。 …… “小花,别老窝着!” 不知为何,六个月之后我忽然十分懒惰起来,时常能够睡上一整天。 谢柔十分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一直想要拉着我出去运动。更兼她的脚受伤一直只能憋屈地窝在屋里,对于她这么爱动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我一直十分不情愿跟她出去,和她说怕出门之后就出事了。搞得谢柔已经找师祖看黄历算卦来确定我出门的时间安全无虞,做了十二万分的准备之后才拉我出门。 而谢柔这么兴师动众的,我实在也不好意思拂了她的好意,只得在这天下午,跟她走到了附近的公园中。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末,帝都的冬日总是风沙漫天,要不就是雾霾迷城,这天难得碰到一个好天气,日光晴朗,谢柔带着我出门晒晒太阳。 这一天仿佛是周末,公园里的人格外多。 自从不上课之后,我已经没有了工作日与周末的概念,每天只是日复一日重复着生活,遵守着萧禹行上次所说的话,不要过多地动用法力,让其慢慢运转。于是这漫长的冬日时光里,我每天无所事事,倒是快把师祖书橱里的闲书都给看完了。 总是坐在屋内不动,我也疑心我是不是长胖了一些。 毕竟在宗溪的投喂之下,我身上的肉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偶尔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圆润了不少。 谢柔还暗自笑我:“你这叫端庄大方,减什么肥呐,孩子重要!” 可在屋中坐了一个月之后,谢柔就看不下去了,硬是要拉着我往外走走。 冬日里的阳光照在身上,说不出来的妥帖与舒服,我眯着眼,竟也十分享受。 但温度适宜的时候就这么一会儿,待到正午过去,明显就能感受到周身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还觉得有丝丝的寒意。 谢柔怕我冻感冒了,拉着我往回走,我们回程的时候,一个神色匆忙的女生似乎急着赶路,一下朝我们撞过来。 好在我曾经被师祖魔鬼训练了一个月,即使懒了这么多日身手也还在,一个闪身就躲开了。 那女生却没这么好运了,因为我躲开了她的撞击,她整个人一下就直直摔到了地上,我听到“嘶啦”一声,一看是她的羽绒服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那女生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你知不知道我这身衣服有多贵!我刚买的第一次穿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站起来之后看到我的模样,忽然顿住了:“你是……夏瑶花?” 我本想道歉的,但这女生态度实在太差,便一直忍着没有张口。我却没想到,在这样的一个公园里还有人认识我,于是我问道:“你是……” “你不认识我,”那女生迅速地摆摆手,“我只是与你同级,听说过你罢了,当初那场直升机求婚,我也是围观过的……” 她的眼神放在了我的肚子上,尽管冬日里的衣服臃肿,但也遮不住我已经隆起的小腹。 她眼珠转了一转:“听说你办了休学,就是因为怀孕了?” 我冲她笑笑,没回答,而是道:“你的衣服多少钱,我照价赔给你吧。” 希望赔钱之后她能够不要这么难缠,我实在是不想让自己的私事被外人所窥探。 在我肚子显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让宗溪替我去办了休学。 我本就与学校内的同学没什么联系,更没有交好的好友,所以我怀孕这件事情几乎在学校内没有人知道。 “你的衣服上怎么有血迹?”我眼尖地在纯白的羽绒服背后看到了一小片血迹,以为是她受了伤,出口问她。 谁知她扭捏一阵过后告诉我:“内个……来姨妈那点事嘛……可能是不小心沾上了……” 她含糊将这件事情带过了,我也没有深究。 “嗯……衣服的事情不急,”那女生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冒着精光,“这样吧,我先加你微信,我到时候把这件衣服送去修补,花了多少钱就找你要多少钱,也不让你当冤大头……” “不用了,”谢柔强硬地挡在我身前,“我们全价赔偿就行。” 她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没打成,脸上明显有些失望的神色:“这样啊……我这衣服一万五买的,给你们抹个零,只要一万就够了,你们不要嫌多哦,这真的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限量款……” 谢柔没时间听她絮絮叨叨,她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当场就转账给她了,而后带着我潇洒走人。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她还在后面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 我只把这件事当做一个小插曲,没放在心上,谁知晚上的时候,谢柔无聊刷手机上的八卦,竟然看到一条标题十分震惊的帖子:s大校花休学,竟是因为未婚先孕! “小花!”谢柔把手机拿给我看,“你看这个帖子说的是不是你?” 我点开帖子内容,看到一个人用非常震惊的口吻说了今天偶遇校花,校花已经怀了身孕的事情,在帖子里把我怀孕这件事情塑造成十分见不得人的样子,然后用各种揣测的口吻猜测我被男人给抛弃了,最后还高高在上地怜惜了我一番,写了一大堆诸如女孩子要爱惜自己的鸡汤,就是踩着我的噱头来推销自己的账号。 我看过之后一笑而过:“没事,让他们说一说又不会掉几块肉。” 反正我这休学也不知道休多久,等我回去之后没准这些人都已经把我忘光了。 谢柔和我说笑几句,我们便把这件事情放在脑后了。 可我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谢柔打开论坛想看一看论坛上是什么风向,论坛上最热的一个帖子,竟然是说开贴的楼主,已经死亡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昧了良心 并且谢柔打开回帖,清一色都在阴谋论是因为我在报复。他们还举了诸多的例子,比如说刚入学的时候风扇砸下来死了两名舍友,比如另一名舍友退学,又比如学生会会长和副会长因为得罪了我而离奇死亡…… 以前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被这些无聊又热血的学生们翻了出来,个个慷慨激昂仿佛福尔摩斯再世,总之,在这个帖子里,我被描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恶毒巫婆,有黎家作为依靠,不论是做了什么恶黎家都能够给我收拾…… 我哭笑不得,但事情演变成这样,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我们拿着手机去问师祖,师祖带起老花镜看了一眼:“有可能是巧合。但是这世上,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师祖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所有偶然都会形成必然,所有必然又会促成偶然。” 我和谢柔听得云遮雾绕的,谢柔问道:“那依师父之见,我们如今当如何?” “此事虽与你们无关,但你们身上也沾染上了因果……”师祖道,“这件事情,还是你们亲自去走一遭,化解那人的怨气较好。” 我点点头,准备与谢柔找个时机回s大看看。 师祖劝告我们,处理这件事情要趁早,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动身。 于是我和谢柔午饭后收拾了一番,一起去了s大。 我到达学校的时候,因为没有戴口罩,很多人认出了我。 “这个人好眼熟啊,”一个女生对着我嘀嘀咕咕,“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你是不是傻了?”另一个女生拉着她躲远了我,“她就是昨天八卦上的主角啊!反正跟她走得近的人都没有好事,你看昨天发帖扒她的那个同学也跳楼身亡了,我们还是离她远点好了……” “好吧……”那个女生没忍住多看了我两眼,“可是她真的好漂亮啊,我要是男人我也愿意开直升机在她面前求婚……” “得了吧,别瞎想了……” 她们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在我耳力之下其实听得清清楚楚,谢柔倒是听不太真切,不过她知道那些人口中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宽慰着我:“我们今天就是过来找个说法的,别和这些小女生计较。” 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忘记了,我其实也是和这些学生同龄的小女生,甚至谢柔本人,也不比这些人大上多少。 我笑笑,从包里拿出口罩默默带上:“待会儿要进宿舍楼了,还是先把口罩带上吧,不然让宿管阿姨看到我们这两张生脸,非得把我们都给赶出去不可。” 谢柔撇撇嘴,也带起了口罩。 我今天为了遮掩住身材,没有穿线条流畅的衣服,而是拿了一件笨重的羽绒服穿了起来,这件羽绒服很好地遮掩住了我的小腹,让我看起来同正常的女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我们一路走到那栋据说事发的宿舍楼,楼下有一滩还未处理干净的血迹,学生们来来往往都避着那摊血迹行走,也没有人驻足停留,都匆匆忙忙地怀抱着书本去上课,或是打扮得十分精心出去游玩,对于一个女生的死只是一开始有了一些感慨,而后便熟视无睹起来。 我和谢柔在楼底下看了看,觉得看不出什么,还是要去那女生的宿舍看上一眼,于是我们跟在一个女生身后,等她用校园卡刷开了宿舍的楼门,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由于我和谢柔装扮都挺年轻,谢柔不谈,我本身就是s大的学生,更是没有引起宿管阿姨的任何怀疑。 我们看着帖子上明晃晃标注的宿舍名,一路走上了四楼,这间宿舍的号码十分特别,门牌号是444。 师祖曾经告诉我们,4这个数字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而是人间日复一日地恐惧这个数字,才让这个数字变成了不详的预兆。 据说本来就没有人愿意住这间宿舍,只不过学校提出住这间宿舍的人可以减免住宿费,于是便有些家境贫寒的学生住了进来。 跳楼事件发生之后,火速搬走了一人,还有两人为了学校减免的住宿费不愿意搬走,更何况目睹了跳楼事件,一般学校为了把事件压下去都会给同宿舍的室友们一个保研名额——然而这个女生因为跳楼之前大肆宣扬了自己的身份,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学校就是想压也压不下去,看来这宿舍内两人的保研名额注定成空了。 我们走到444号宿舍门口的时候,大门敞开着,但是被一道链条给锁住,里面只有一个女生,另一个女生似乎不在。 那女生见到我们走到门口,习惯道:“来参观凶案现场的?先交五块钱参观费?” 她的口音有些奇怪,像是广西那一带的,与泰语十分相像,我听了许久才辨认出来。 参观费? 我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你收这种钱,不怕昧了良心吗?” 谁料那女生理直气壮道:“你们这些看热闹的都不怕昧了良心,我怕什么?更何况你们这一波又一波好奇心重又胆小的女生过来,严重打扰了我在宿舍的正常生活,我收一些打扰费难道不应该吗?” 她这一番歪理乍一听起来还有理有据的,我一时间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只瓮声瓮气道:“我身上没有带现金。” “支持扫码啊,”那女生指了指门上贴的二维码,“我这里可以手机支付的。” 我感到有些哭笑不得,掏出手机扫了十块钱给她,付款的瞬间,就听到了对方手机提示到账的声音,对方冲我们点点头,打开了锁住宿舍大门的那个链条。 我和谢柔走进宿舍,我顺便瞥了一眼那个女生的桌子,除了摞成小山高的书籍之外,还有一个大眼圆睁的布偶娃娃。不仅仅是桌上,她的床上也堆满了这样的娃娃,几乎让人觉得她没有空间可以睡觉。就连半关着的柜子里,也挤得满满当当的,从缝隙中看过去,能够看到许多娃娃的影子。 那些娃娃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但越是看就越觉得邪性,我甚至觉得那娃娃的塑料眼珠像是会动一般。 我多看了几眼那娃娃,那女生毫不客气地怼我一句:“没见过啊,看什么看!” 我把目光收了回去,不欲与她起争执。 我们走到窗前看了看,那女生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头也不回地提醒我们道:“小心别掉下去。虽然我不介意住这个死过两个人的房子,但是我不喜欢吵闹。” 因为不喜欢吵闹所以在宿舍门口设了个门槛收钱? 我瞥她一眼,感觉整个女生……还挺奇怪的。 我和谢柔在宿舍内转了一圈,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就连一丝阴气都没有察觉,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我们心中带着困惑,以及满腹的疑问,离开了那个宿舍。 一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这么空来了一趟又觉得不甘心,于是,我们两便在s大内的校园里闲逛着,一边逛一边闲聊。 我不过离开s大几个月,就感觉s大已经大变样了,初来学校时还茂盛的树木在这冬日已经凋零光了,露出干净冷澈的天空,我和谢柔坐在湖边仰望着天空,口中随意地说着话:“真没想到我明明还是s大的学生,却感觉看那些学生都如同看小孩一般……小柔啊,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就比如今天那个参观宿舍要收钱的女生,我实在是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明明是同一个宿舍的室友的死讯,她不害怕便也算了,怎么能够这么坦然……甚至说是冷漠呢? “你当然老了!”谢柔毫不客气地调侃着我,“你是s大学生眼里的老!巫!婆!” 谢柔的调笑让我的心情松快了几分,我们又随意说了几句话,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对男女在冰面上追逐打闹。 如今冬日,s大的湖面上早就结了一层冰,只是不知道这冰面厚不厚,能不能支撑住两个成年人。 “你说……” 我正打算问谢柔这个问题,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救命——”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女生站立的冰面破碎了,转眼间裂开一个大口子,那男生见状连滚带爬地从破裂的冰面上离开,几乎是手脚并用了,而他离开的地方,原本结成一片的冰面也开始一片一片地破碎开来。 转眼之间,那男生就已经站在了岸上,而那女生,还在冰冷的湖水里沉浮。 那男生死里逃生一会儿之后似乎是呆住了,站在那里焦急了一会儿之后离开了那里。 “哎呀那男生怎么走了!”谢柔焦急道,“这样下去那个女生会没命的!” “要不我下去救人吧!” “不行!”我想都不想就拦住了她,“你脚伤还没有好,贸然下去没准还会搭进去一条人命,我们先去附近找人,我不会游泳,必须要是会游泳的人才行……”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刚才那个男生已经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看身形十分高挑,那人一件一件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我们离得远看不太清楚那人的脸,却依稀也能看出那人十分俊秀,并且身材很好,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人。 “噗通——” 我听到那人入水的声音,而后那人朝着湖中心游过去,我渐渐看清楚了他的脸——然而等看清了他的脸之后,我和谢柔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张脸,居然和江意之的脸一模一样! 我和谢柔齐齐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江意之!”谢柔看向我,“他当时不是连魂体也被打散了吗?怎么会现在又拥有了一个肉体?” “不,不是江意之,”我仔细看了看湖中那个游泳的男子,“这个人的左眼下有一颗泪痣,江意之的脸上没有……等那男生上岸,我们再问问他和江意之是什么关系吧。” “大冬天的,希望他能够顺利把人救起来,千万不要再水中抽筋……” 我和谢柔忐忑不安地看着湖面,眼睁睁看着那人把那个落水的女生抱住,然后奋力游向岸边,知道两人都平安地站在了岸上,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快去和对方搭讪,”谢柔推着我,“我脚伤没有好全,暂时不能奔跑,你先跑过去,我慢慢走过来,不然一会儿他就该走了。” 我听了谢柔的话,朝那边跑去,这时候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坐的这么远,s大内的湖实在太大了,我跑了一会儿,就感觉肺内充斥着冷空气,几乎要将我的肺给挤炸。 若不是我跟着师祖训练过一段时日,又洗精伐髓过,身体素质比之前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我真怀疑在我过去之前,我就要先倒在了这路上。 那“江意之”救起女生之后,那女生似乎昏迷了过去,他动作熟练地给对方做着心肺复苏,很快那女生呛出一口水,苏醒了过来,只是脸色却已经冻得发紫。那女生的男朋友似乎一直在与他道谢,而“江意之”却没有怎么张口,而是重新一件又一件地穿上衣服。 而后他似乎是说了些什么,我看到另一个男生飞快地抱起地上的女生,可能是往医务室之类的地方去了。 这件事情发生的很快,大冬天的湖边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故而只有我们几个看到了这一幕,那“江意之”做完好事就要离开,我实在是跑不动了,离他还有四分一的距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那里, 可没想到,他离开的方向,正好是朝我这边走来! 我传了口气,休息片刻,而后也朝着他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同学,我是校报的记者,刚才看到了你的英勇行动,请问你的专业与班级?” “校报记者?”那“江意之”撇我一眼,“我是校报的主编,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第一百六十二章 独生子女 我的面色顿时十分尴尬。 我不过随口编了一个身份,竟然就撞到了枪口上。 迫不得已,我只好硬着头皮道:“咳,同学,其实我不是校报记者……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江意之”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同学,这套搭讪方法已经过时了。” 他说完就要走,我拦住他,他眉眼之间有了一点怒气:“老师有事情找我,我现在赶时间,刚才为了救人已经耽误了,你不要让我在老师面前迟到!” 我楞了一下,让他走过去,而后他大步流星地从我身边迈了过去,竟是头也不回。 我待他走出十几米远之后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愣住的原因。 这个长得与江意之一模一样的人,性格气质和江意之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那个江意之是阴鸷阴柔的,那么这个江意之虽然有着一样的眉眼,却正气凛然,如同神圣不可侵犯的人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这样两个气质截然相反的人,一个犹如在白天,一个却像是在黑夜,打死我也不相信能够伪装得这么好——那就只能说明这两个人不是同一人了。 那么……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长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追逐上那人的身影,却因为那人走路速度如风一般,怎么追都差了点意思。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跑得不够快,后来才发现,是因为这人走路时使用了步法! “他怎么会步法?”我心中嘀咕道,也暗自用上了师祖和宗溪教给我的步法,然而用上了步法之后,我还是跟不上他。 我累得气喘吁吁,感觉肺里面抽痛,呼吸都疼得要命,正准备不追了,谢柔正巧在这个时候拦在了那人的面前:“同学——” 她可怜兮兮地想要拉住那人的衣角,却扯了个空,两脚站立不稳险些摔在地上:“我脚伤复发了,你能送我一下吗?” 她露出一个梨花带雨的表情,我这才发现,谢柔在这么点的时间内不仅把口罩给摘了,还自己迅速地画了一个心机妆。 她化妆的手法一向很好,只不过往自己本来就雪白的脸上扑了一点粉,而后在眼角抹了一点腮红,让眼圈看起来红红的,配上她无辜的演技,这楚楚可怜就被放大了好几倍,让我见了都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女生。 但是那个“江意之”却毫不领情,他神色冷淡道:“你让我身后那位同学送你吧。” 他虚指了我一下,而后迅速离开,任凭谢柔在后面怎么呼喊都不回头。 我走到谢柔身边,谢柔气极,跺了跺脚:“这种高冷男,怎么连美人计都不吃的!我别的不说,当年好歹也是京城名媛圈五大美女之一吧,就这么不堪入目,没有吸引力?” “行了行了,”我拉住谢柔,“你别跺脚了,本身你的脚伤就没好全,别一个跺脚又让伤口裂开了。” 我白她一眼:“还好你这美人计没有让对方上钩,不然回去之后黎曜还不非得剁了我不可……” 真是无法想象黎曜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到时候不仅谢柔要承受他的怒火,就连我也要被他提刀追杀吧…… 谢柔显然也是想到了黎曜的醋劲,立马就怂了:“小花花……你可千万别说出啊!我也是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效率最快的招数,谁知道对面那块冷面石头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没意思透了……” “我当然不会说!”我冲她拍胸脯保证,“咱两谁跟谁啊!” 我们这一趟s大之行几乎没有什么收获,只好开车回到了宗家大宅。 然而我们一进到宗家之后,就看到黎曜正坐在正厅里等着我们,脸色看起来十分平常,我却能感受得到他底下压抑着的怒火。 “小柔,”他淡淡道,“你们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我一听这语气觉得不好,顿时踮脚想偷偷溜走,然而却被谢柔一把抓了回来。 她咬牙在我耳边道:“姐妹有难,你这就溜了?” 我讪讪笑道:“嘿嘿……这不是你们家务事吗……我一个外人,不方便掺和在里面吧……” “你们不要商量来怎么编谎话骗我了,”黎曜淡淡抿了一口茶水,“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谢柔这个傻脑子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黎曜瞥她一眼:“你这是承认做了坏事了?” 谢柔灰溜溜地收回目光,东张西望,假装自己刚才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我真是恨铁不成钢,谢柔平时脑子也是听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到了黎曜的面前,就漏洞百出了呢? 黎曜看了我们一眼,见我们还是不打算交代,便道:“s大片区的警察是我一好友,在有人落水时便出警了,结果来迟了一步,人已经被救了上来,他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你在对着一个俊、美、的、男、人、撒、娇!” 黎曜最后那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搞得不止谢柔,就连我也心虚了起来。 然而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只能解释清楚,让黎曜的注意力往其他的方向走。 我对他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上次我们去殡仪馆的时候被一个叫做江意之的人打伤了么?小柔身上的腿伤就是他弄的。” 黎曜听到谢柔的伤势,眉头皱了起来,整个人的气息比刚才还要可怕:“你继续说。” 我道:“今天我们碰到的那个人,长得同江意之一模一样。” 黎曜站了起来,紧张地环顾着谢柔的身体:“你没有受伤吧?” “我受伤了……”我给了谢柔一个眼神,谢柔顿时明悟,躲进黎曜的怀里撒娇,“人家的心受伤了!我一回来你就这么凶我!” 啧……这语气的黏腻程度,让我实在是不忍直视。 然而黎曜就是吃软不吃硬,谢柔这么一撒娇,他的态度就软化了下来,语气当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不是怕你不要我嘛……你关不住,每天都想往外面跑,而我的身份,让我注定不能与你一同出现在外面的世界……” 他这话一出,谢柔沉默了。 他又道:“你每次出去的时候,我都胆战心惊。我害怕你受了什么伤我不能保护在你的身边,我怕你受了委屈我不能替你出头,我怕……” “好了,”谢柔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说了。” 他们二人温情脉脉地开始对视,这甜倒牙的时候,我自然是脚底抹油赶紧离开,不杵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等到晚饭时分,我重新见到这对情侣,这两人又好得和蜜里调油一般了。 “小花,”谢柔看见我来了,对我道,“阿曜说他查出那人的身份了。” “嗯?”我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看着她。 “江慧之,大三,s大校报社长,帝都本地人,身世清白,从小到大没有任何违章记录,也没有任何兄弟姐妹,是独生子女。” 我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独生子女?” 江慧之和江意之长得这么像,我还以为起码是双胞胎。 黎曜道:“我觉得资料有可能是错误的,也未必要全信。江慧之和江意之,一看就是为了双胞胎特意而取好的名字,在申报户口时江家父母有所隐瞒,也不是什么不会出现的事情。” 我点点头,又道:“那要想知道江意之的底细,还得去江家走一番了?” 黎曜道:“不必,这事情我会安排,你们好好处理那个跳楼女生的事情就行了。” “嗯。”我应了一声,拿起手机刷新着s大的论坛。 那个阴谋论的帖子热度不仅没有下去,反而还愈演愈烈。在这些人的眼里,我简直是一个祸乱人间的美杜莎,兴风作浪,有人靠近我就会倒霉。居然还有学生提议大家集资请道士作法来驱逐我……我就算不在意这些流言,看到这样的回帖心中也颇为好笑。 只是这个女生的案件一直没有什么头绪,宗溪这段时间似乎一直很忙,我和谢柔对于查案这件事情没有多大的经验,还是需要宗溪出马协助我们。 我拿起手机,正准备给没有回来的宗溪拨打一个电话,然而手指却触碰到了论坛界面的刷新键。 我赫然看到,论坛的最顶端浮起一个新的帖子:444宿舍又死一人,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我心中一惊,点开了帖子,却是看到一张摔得血肉模糊的照片——从脸来看,不是我白天见到的那个人。 那就是这个宿舍白天出门的另一个人了? 我放下手机,抬头看向谢柔:“我们白天看到的那个女生有问题!”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七杀归来 “怎么就确定了是她?”谢柔道,“虽然她们是同一个宿舍的,但你的怀疑也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吧……” 白天看到的那些细节从我的脑海中闪过,我心中有了一个猜想:“那个女生那满床的娃娃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她把她的室友封印在了她的娃娃里面!” 我回想起那些娃娃仿佛真人一般会转动的眼睛,忍不住竖起了汗毛:“你觉得我这种猜测合不合理?” “你泰国电影看多了吧……” “泰国!”我和谢柔想到那个女生那奇怪的口音,顿时我的猜测都有了依据。 “快打师兄的电话,”谢柔催促着我,“让他把两个人的身份都查一查!” 我点点头,拨通了宗溪的电话,将事情简略说了一番之后,宗溪答应我们会将此事查清楚,而后我们便相对无言,我是仍然在想着这件事情的细节,然而谢柔却有些神思恍惚,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宗溪发来那个姑娘的资料,那个姑娘叫做蓝玉儿,从小在偏僻的山村长大,一路读书都是第一名,所以才能在最后考入s大,成为这所全国顶级学府的学生。 但是官方查到的资料也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唯一特殊的地方可能就是这个姑娘是一名孤儿,无父无母。 “无父无母……也就是说,她的身世完全可以被人捏造。”我沉吟道,“与越多的人有关系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反而让我们更加无从入手。” “那么她图什么呢?”谢柔反问道,“伪装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然后考上现在大学去杀人?” 黎曜坐在一旁,敏锐对我们道:“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她已经不是原本的她了,这个蓝玉儿本身,被人给替换掉了。” “替换……”我琢磨着这个思路,而后变得毛骨悚然,“因为她没有家人,所以替换起来最不容易被人追究?” 黎曜点点头:“也是你刚才说的远离,与越多的人有关系就越容易露出破绽。这样一个孤儿,即使消失或者死亡了也没有人会追究,而她生活的小山村又离帝都极远,就算是熟人也没有几率认出她,就算认出了她大变样了,也有可能会怀疑自己,是因为帝都的环境让这样一个小山村的女孩脱胎换骨的。” “那么……现在就是要找出她待在s大的缘由?”我说道,“还有她原本的身份……很棘手啊,连入手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先从她的同学查起吧,还有她身边是不是也多发事故,是不是多次经历过或者与各种凶发事故有关。” “好。”我又给宗溪拨通了一个电话,把这些东西都告诉了他,宗溪告诉我查这些东西需要一点时间,我想了想,问道,“两天内能查出来吗?” 我总觉得这个蓝玉儿不是个善茬,若是不尽早解决她,她肯定还会作乱。 就在一个室友死亡没过多久的时候,她的另一个室友居然也死亡了,这么明目张胆有恃无恐,想来内心已经猖獗到了一定的地步了。 宗溪答应我会帮我查,话语中有些疲惫。 我知道他最近因为七杀的事情一直都郁郁寡欢,想要开解他一下,对他道:“表哥,明天早上你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吗?” 不知不觉中,我们似乎与宗溪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了,他早出晚归,我们几乎都碰不到面。 宗溪低低地笑了:“好,明早熬粥给你喝。” “好啊!我等着!” …… 谁知第二天,原本说好的喝粥,又发生了一点小变故。 “小花!师兄!你们看谁来了!”一大早,我就被谢柔的大嗓门给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门外,看到一个英气挺拔的身影站立在门口。 “夫人。”七杀的脸上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没有什么表情,但我却从这样的表情中看出了陌生之意……七杀上次在许家受了重创之后……果然开始不认识人了。 不认识我也就罢了,不认识宗溪……宗溪真的能受得了吗? “谁来了?不管谁来了还是先吃饭吧……”宗溪端着一锅粥从厨房中走出来。 宗溪答应了饿哦之后,又钻进他最喜欢的厨房里了,他自从七杀走了之后就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要么是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早出晚归;要么是整天泡在演武堂,不把自己折腾到精疲力尽不罢休。他这样的架势,不言不语的,也没有对我们哭诉,反而让我们更加担心起来。 情绪没有一个发泄的出口,感觉他迟早会憋出病来。 可当宗溪与七杀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我们错了。 宗溪内敛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这情绪来的之汹涌澎湃,竟然让他连手中的锅都端不住,一大盆滚烫的皮蛋瘦肉粥直直泼在地上,有半盆还泼在了宗溪的身上。 “你……”宗溪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疼痛一般,愣愣地站在那里,“你……你回来了?” 七杀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连一锅粥都端不住?” 宗溪被她这一问给问懵了,而后又听到七杀嘴里吐出冰冷寒凉的话:“你若是让这些东西泼到了夫人的身上,伤了夫人,又该如何是好?” 宗溪的身上还冒着皮蛋瘦肉粥的热气,一锅粥热气腾腾,清香扑鼻,我却能感受到宗溪的心已经跌入了寒冰地狱。 “师兄!”谢柔看不下去,拉着他就往屋里走,“你身上肯定被烫伤了,需要上一点药,你快换身衣服,然后冲一下冷水,我去给你找烫伤的药膏。” 而被七杀郑重以待的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宗溪了。 七杀现在又回到了她之前杀戮机器的样子,听从萧禹行的命令之下来到我的身边。 “夫人,”七杀对我道,“属下奉尊上之命来带夫人回地府。” 七杀的背上背着一柄长缨枪,不知为何,只要我一看到那杆长缨枪,心情就忍不住地暴躁了一些。 “要回地府了?”我面露为难之色,“但是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那个女生跳楼自杀的事情尚未解决,我心中总是十分难受。 “夫人,这是尊上的命令。”七杀的语气不容置喙,长缨枪血红的络子在我面前晃动,更让我心中的躁动愈演愈烈。 “地府?”谢柔忽然回头看着我,“什么地府?” 她的目光慢慢变得不善起来,语气十分危险:“小花,你瞒了我什么?” 宗溪则神色悲伤地也转过来,目光直直地看着七杀:“你刚回来,又要走?” 七杀面无表情道:“这位公子,我不知道我从前与你是什么关系,然而现在的我与你素不相识,请不要以这样的面目来面对我。” 而后七杀又一次对我道:“夫人,请跟我一起回地府。” 第一百六十四章 化解心结 我难得找到机会想要化解宗溪的心结,却因为七杀的出现让他的心结再次加深了。 我心中有些懊悔,又在七杀想要强带我去地府的时候,莫名生出了一点暴躁——七杀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回来? 想到宗溪受了伤,我又要被七杀强逼着离开,我说话的语气免不了有些呛口:“你是夫人还是我是夫人?萧禹行派你来接我去地府,而不是派你来胁迫我去地府!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你不过是左心眉的一条走狗而已!”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心中都是一惊,我从没有想到从我的口中会说出这样充满恶毒的话,我心中刚浮出一丝懊恼,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我只得尴尬地站在那里,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没想到七杀却在我这样的态度面前退了一步,她恭敬道:“我的职责是保护夫人,让夫人开心,若夫人现在不想去地府,我等到夫人想去了便是。” 说完她就退了一步,笔直地站在了正厅前,像一个守卫一般。 谢柔在房里听到了我刚才的大声责骂,从房间里走出来愣愣地看着我们:“小花……”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陌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有心想要解释,然而我却控制不住我心中的那股戾气,伤人的言语忽然就从我口中冒了出来:“关你屁事!” 我看着谢柔错愕的脸,感觉自己现在像个魔鬼一般。 说完之后,我立马后悔了,对谢柔道:“不是……小柔,刚才那不是我……” “呵!关我屁事!”谢柔实在被我气到了,转身就走,“你好好做你的地府娘娘吧,我这种升斗小民不配跟您打招呼!” 我只觉得百口莫辩,刚才的表现像是被恶鬼附身了一般,也不知道那么多的恶念从何而起…… 恶念? 我想起一事,连忙内视着自己体内的经络,而后我发现,盘踞在丹田处的那一团黑云果然正在被我的孩子悄悄吸收! 上一次萧禹行说没有了元始天尊的清气我自己本身压不住这些杂念,故而他把他的法力渡了一些给我。然而上一次在殡仪馆的时候因为打斗我又把他的法力消耗了一些,故而现在的我已经压不住这些恶念了。 “怎么办……”我喃喃道,“怎么办……” 我不能接受自己变得越来越陌生,然而这种变化却是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我看向七杀:“你有办法联系到萧禹行吗!” 本来想要好声好气的询问,然而一出口我就是恶言恶语。更兼看到了七杀身上的那杆红缨枪,我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变得更糟糕了一些。 我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状态,内心烦躁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让自己近乎缺氧得惩罚着自己。 等到终于喘不过气来之后,我松开了枕头,脑海中的意识慢慢回炉,终于知道自己刚才的不对劲在什么地方了。 我原本是能够克制自己的,但是七杀身上的红缨枪不知道怎么非常能够挑动我心中恶念。 而我现在又没有了元始天尊赠予的那抹清气…… 现在七杀、谢柔和宗溪都被我得罪了个遍…… 真是的,生活现在一团乱麻…… 我烦躁地倒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过了过久,直接浑水了过去,而后我感到有一双手抱住了我。 那双手摆动了一下我的身体,我睡着前是斜躺着的,他把我放正了一些,而后给我盖好了被子。 尽管我双眼沉重地不行,我还是睁开了眼睛,从迷迷糊糊得到轮廓里看到了一个日思夜想的脸庞:“你……你回来了?” 我简直怀疑自己像是在梦中。 萧禹行刮了刮我的鼻子,对我道:“某人不肯去地府,我便只能来人间看你了。” 我瘪瘪嘴,心中有些委屈:“我人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师祖说我要是不处理就会背上因果……” “还有还有……”我像是跟家长撒娇的小孩一般,双眼带着泪花跟萧禹行说话,“我现在越来越压制不住体内的恶念了……尤其是碰到七杀那个红缨枪之后……” 萧禹行本想说些什么,被我这么一打断眉目一沉:“今天发生了什么?” 我红着脸将自己今天做的坏事都告诉了他,然后对他道:“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恶意的感觉压制不住,口中自然而然就吐出这些话来了……”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不是坏人……” 萧禹行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七杀的红缨枪跟随她征战沙场多年,自有一股戾气。你体内的那股戾气正好与那红缨枪相合,便勾动了那股气息。” “哦……” 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说话了,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一般。 我因为犯了错心中十分心虚,也不好意思问他在想什么,只怕在他脑海中留下我不好的印象。我这么龟缩着,忽然又被困意席卷了,我双眼合上的时候,依稀感觉萧禹行的手指又搭在了我的锁骨上…… “你若是不愿意去地府,那我便让你在人间过得安全一些罢。” ……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锁骨上那朵金色的莲花又更加鲜艳了一些,萧禹行如往常一般已经不在了。最后我听到的那句话仿佛梦呓一般,我也不确定那是萧禹行真正说过的,还是我做梦时臆想出来的。 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通,揉了揉脑袋,还是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 昨天和谢柔的争吵还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和谢柔关系这么多年,自然不愿意因此和她断了。我想了想,决定走出房门去与谢柔道歉。 我会被七杀的红缨枪所影响,但和谢柔说话,应该能变得没问题了……吧。 我有些心虚地走到了谢柔房间的门前,敲了敲,里面传来黎曜的声音:“小柔不在。” “啊?”我愣了愣,转身想要离开,却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敲门的是来找小柔的。” 黎曜无奈道:“你的脚步声在门口一直辗转反侧,一听就知道是有心事的人。然而这几天内与小柔有别扭的只有你了,不是你还有谁?” “哦……”我摸摸鼻子,“神探神探,你能不能在小柔的面前给我多美言几句?” “不能,”黎曜凉凉道,“你转个身看看。” 干嘛叫我转身? 我莫名其妙转了个身,却看到谢柔赫然站在我的身后! “啊……”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而后屋内的黎曜道,“刚才小柔只是离开给我拿东西而已,我推测她五分钟内就会回来……” “站这儿干嘛啊?”谢柔语气不善地冲我道。 我低着头,扯了扯她的衣角:“我做错了,来和你道歉的……” “哦?你还知道道歉啊?”谢柔噼里啪啦一顿骂就冲我砸来,“你知不知道师兄因为你说七杀的话自己也十分难受!你知不知道我、我……” “算了,”谢柔说着说着看我这可怜样自己的气也消了,“你进来坐吧,我们好好聊聊。” “嗯嗯嗯!”我拼命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而后我们推开门,黎曜正一脸坏笑地看着我们。 “姐妹没有隔夜仇?”他笑得十分促狭,“你们谈心,需要我避开吗?” 谢柔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自己坐着吧。” 谢柔把手上东西朝他一砸,黎曜伸手就接住了,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两个大橙子。 想来是谢柔想吃,让黎曜拨给她吃。 果然,黎曜飞速地剥好一个橙子之后,谢柔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然后分给了我一半,一片都没给黎曜留。 “说吧,”谢柔一边气鼓鼓的一边吃橙子,看起来像是小仓鼠一样,“你昨天怎么回事?” 我老老实实地把身体内的问题已经七杀的那杆红缨枪都交代了,谢柔脸上也没有那生气的表情,转而变成了关切:“那怎么办?元始天尊还能找到吗?” 我摇摇头:“这种事情谁能够说得清楚。” 心中却在想,可能是大概率找不到了吧…… 我能够碰上一次都已经是走了运,哪来这么好的运气让我碰上第二次…… “那……那你?” 我看向谢柔慌张的脸,伸手安抚着她:“所以萧禹行让我最好去地府,陪在他身边,他能够随时保护我,也能够随时监管我的状态……” “你……”谢柔犹疑开口,话说到一半又把自己想说的东西吞了回去。 我却能够从她的眼神当中看出来她想表达的东西:那你怎么不和七杀一起回到地府? 我开口解释道:“师祖不是说了吗,这桩事件虽然与我无关,但我终究参与到了其中,染上了因果,所以我想解决了这件事情再去地府……谁知道……” 谢柔急脾气,立马就起身道:“我去问问师兄那个蓝玉儿的身世查出来没有,我们赶紧解决这件事情,然后让你去地府……” 我拉住她:“你别急。” “怎么能不急?”谢柔道,“你看看你,又是陷入幻象又是出口伤人,这么下去你自己不疯了我们迟早也得被你逼疯……” 我无奈一笑,尽管知道谢柔是在关心我,我却心系着另一件事情:“七杀和宗溪才刚见面啊。我要是走了,宗溪就……下一次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见到她了。” 谢柔也沉默了,问我:“七杀真的不能够在恢复以前的记忆了吗?” 我摇摇头:“她如今还能够保存就已经是万幸了……” 鬼不同于人,鬼的碎片丢失了,便是真的丢失了。 “唉……”谢柔重重叹了一口气,一筹莫展。 一直安静在当背景板的黎曜忽然道:“你们可以让七杀和宗溪协同你们一起去查案。” “总归要给他们创造出相处的机会,才能够擦出更多的火花。”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宗溪女装 我找宗溪也道了歉,而后同他说了我们的打算:“这件事情应该没有多少危险,上一次我去宿舍的时候没有感到多大的阴气,正好适合你和七杀……咳,培养感情。” 宗溪脾气好,又一向对我十分包容,摸了摸我的头就原谅了我,对我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不过是因为你受了邪气所侵……” 我泪眼汪汪:“表哥你真好……” “只不过……”宗溪又道,“你要去与七杀道歉。” 宗溪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你当初说了这么过分的话,虽说七杀心中可能不在意这些,我却不能坐视不管。不论如何,你都得当着她的面对她道歉,你伤害的是她,她原谅你了,我便也能原谅你。” “……好。”我点点头,答应了他。 毕竟这件事情闹成这样,也是我的错,七杀只不过无辜地用了她那杆红缨枪而已…… 七杀这几天一直站在大门前,看起来像是一个铁面无私的门神一般。 我还是有些怵她,又或者是有些怵她的红缨枪,待我走到她面前站了一会儿过后,确认自己不会再受那邪气影响之后,我才对七杀开口道:“七杀,对不起,当日对你说话,是我太过分了一些。” 七杀脸上有些意外:“夫人何出此言?” “咳……”我不知道怎么跟七杀这样的死脑筋解释,又道,“我出口伤人,虽不是我的本意,然而却是对你造成了伤害……” 七杀一脸茫然:“伤害?” “夫人,”七杀又道,“虽然我不知您此时在说些什么,然而只要是您的命令,我都会无条件地服从……况且我被派到您身边的任务,就是要保证您的安全……” 我无奈,看向身后的宗溪,宗溪却也扶额,对我挥了挥手。 我知道这是宗溪表示认同我的意思,心中有些雀跃:“嗯……那这样吧,我这个要查的案子,你陪我一起去。” “好,就这么决定了!”我说,“那我们收拾一下,立马就出发!先去女生宿舍踩踩点……” “等等……我有个问题。”宗溪一脸严肃。 我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结果他红着脸对我道:“我要怎么进女生宿舍楼……” “噗!”谢柔听到这句话之后爆笑,然后拍着胸脯对宗溪保证道,“师兄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绝对能够把你改造得骗过宿管大妈,就连师父都认不出来!” “啊?”宗溪一脸迷茫,我却在此时读懂了谢柔的一肚子坏水。 “噗……”我也笑了,但是没有提醒宗溪,因为我身体里的恶劣因子此时也在作祟,我也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宗溪穿女装的样子——谢柔还能怎么改造宗溪?要躲过宿管大妈的火眼金睛,不就只能把宗溪改造成女人的样子吗! 果然,被我猜中了,谢柔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顶假发,戴在宗溪的身上正合适——宗溪的五官本来就偏阴柔精致型,一旦把他标志性的板寸给掩藏了之后,长发飘飘遮掩住他五官的棱角,俨然一个大美人。 “哇,美的美的!”谢柔击掌赞叹,“师兄你这幅长相,比很多网红都好看!” 我也忍不出插了一句嘴:“表哥那能跟网红比吗?那必须必挺多小明星都好看啊!” “哈哈哈哈哈,”谢柔大笑,“我已经能够想象到我们三个人出街的时候那回头率了,师兄,说不定你还会被人搭讪哦~” 一直板着个脸的七杀见到宗溪这个样子,也微微侧目,嘴角也有了几分笑意。 原本一直窘迫着的宗溪,看到七杀这个表情更是恨不得把头给钻到地底去。 谢柔笑得实在猥琐,我看不下去,悄悄问她:“你是不是早就想这样做了?” 谢柔眨眨眼,装傻:“你说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咱两这么多年谁跟谁,我还不了解你?” “嘻嘻嘻……”谢柔悄悄凑到我耳边,“其实我一直想让黎曜穿女装……” “什么?”我被她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表哥也就算了,黎曜……” 实在没办法想象。 要知道黎昀和黎曜两兄弟都是男性特征十分强的人,剑眉星目,只要让人看上一眼就不会遗忘,然而谢柔…… “别声张别声张!”谢柔做贼心虚,扯了扯我,见宗溪还在纠结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女装,没有注意到我们的时候,这才嘀嘀咕咕道,“我们女生可以穿男装,怎么他们男生就不能穿女装了?” “而且你看,这不是效果挺好的嘛!我这叫让他们探索新风格!” 谢柔兴致勃勃跟我讲了一大堆,试图洗脑我,我却不知道怎么,忽然十分想看……萧禹行穿女装的样子。 以萧禹行那完美无缺的长相……他其实也是男性特征非常鲜明的那种人,眉目如画一般,还自带着仙气,让人见之忘俗。这样的谪仙人,如果沾染上了人间的烟火气……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不知不觉就傻笑出来,谢柔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醒醒,把你嘴角边的口水给擦擦!” 在我们暗自讨论的时候,宗溪已经认命地穿上了谢柔给他挑选的那件衣服。 长款的风衣普通女生穿可能只到脚踝,可宗溪穿,硬是只到了大腿的部分,把一件长款风衣,穿出了外套一般的感觉。 “好……好了吧?” 宗溪见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有些羞赧。 谢柔本想再说一些什么,被七杀用眼神威慑住,默默闭上了嘴巴。 而宗溪却因为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这一幕。 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身显形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们很容易就混进了女生宿舍里,只不过宗溪出挑的身高被人多看了几眼,不过北方的女生宿舍中也偶尔有几个这样身材高挑的人,宗溪倒是侥幸没有被拦下来盘问。 谢柔没有跟着我们一起来,她说人多太扎眼,而且她战斗力为负数,就是一个拖后腿的,我听着有些莫名其妙,她一贯喜欢热闹,怎么这一次反而还推脱起来了? 谢柔朝我挤挤眼,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一次主要是为了七杀和宗溪制造机会,人多了确实就电灯泡了。但是缺了我又不行,因为七杀的任务就是保护我,她不能够脱离远离我的范围之内。 所以……这一次,我就只能当一个独行的电灯泡,没有谢柔与我插科打诨了。 …… “444号宿舍……”我们走到了那个宿舍的门口,门前一如既往地被一根铁链锁了起来,只不过收费变成了一人十元。 我忍不住吐槽道:“这么几天过去了还涨价了?” 屋里那人凉凉道:“前几天只死了一人,今天死了两人,你们参观死了两个人的凶宅,难道不应该收比一个人时更贵的价钱吗?” 她抱着怀中的一个玩偶转过身来,我才第一次看清了她被长发遮掩住的清丽的面庞。 她脸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镜片遮挡住了她眼底的光芒。 “行,我们掏钱。”我被她搞得无语,拿出手机正要给她付款,然而那个女生却道:“等等,这个人即使给了钱也不能进来。” 我转身一看,她伸手指着的地方正好站立着宗溪。 我问道:“为什么?” 那人道:“因为这个人,是个男人。” 我心中一惊,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你不能因为他个子高就说她是男人啊,我来这种地方害怕,特地找了一个人来壮胆的……” 那女生白我们一眼:“他穿的衣服都不合身,你们告诉我这是女人?改装技术这么拙劣也敢来我面前混……” “唔……”她忽然捂住了嘴巴。 我和宗溪对视一眼,觉得当中定有隐情——什么人会对改装自己的身份十分在行? 况且之前宗溪费尽心思调查过了,这女生虽然没有直接沾手过命案,却多次出现在凶案现场。 每一次她看起来都是恰好无辜路过那里的路人,被盘问一番之后就被释放了——警察可能会相信这巧合,我们却是从来不信的。 我们仔细地研究过她出现的凶案现场有哪些特性,最后只从零散的线索中总结出一个规律:凡是她出现的地方,死者都是男人。 那么她这一次,为什么要对同为女人的室友动手? “行,不进去就不进去吧,”宗溪捏着嗓子,他的声音本就十分清澈,稍稍把自己弄得沙哑一点,让人听起来也像是女声,“我在外面等着你。” 他这句话却像是暗号一般,示意我可以进去搜查或是打斗,他会在外面接应我。 七杀也随着宗溪站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没有进来,想来是她没有感知到多大的危险。 我得了他这句话之后进去,一开始是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死亡的两个女生的书桌和床铺,实则眼角的余光都瞥向了那个蓝玉儿。 那蓝玉儿本是背对着我在书写着什么,听到我半天都没有动静之后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来:“你需要看这么久?” 我在她出声的瞬间,立马放了一个定身术定住了她,让她不能再动弹。 “你们……”她的表情先是错愕了一下,像是许多年前的时候就十分熟悉的感觉,那种对往事与旧物的怀念感出现在她年轻的脸上,显得极为不相称。 而后她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你……想对我做些什么!” 她一开始满不在乎,似乎暗地里在使劲挣脱——或许是因为发现自己实在挣脱不了,蓝玉儿的表情瞬间变得真切地焦灼起来:“我告诉你们,只要我喊一句,整个宿舍楼都知道你们不对劲了!” 我笑眯眯看着她:“你喊啊?你信不信,在你喊出声之前,我就能够让你的嘴巴永远闭上。” 在我的恐吓下,蓝玉儿识相地闭上了嘴巴:“我……我不喊了还不行吗……你们不要杀我……” 我心中有些好笑,宗溪此时已经打开了门与七杀一起进来了,我伸手布了一个隔音的结界,而后对宗溪道:“表哥,你可以开始盘问了。” 那蓝玉儿真是我练习术法以来遇到最轻松的战斗了,我只仅仅用了一个定身术就制服了它。这样的战斗不仅让我很没有成就感,还让我有一点迷茫:是这一次的对手太弱了还是我的实力变强了? 那被我定身术定住的女人挣扎了几番,都没有挣脱出来,最后竟然干脆画出了她的原型——一只棕色毛的狐狸精。 “居然是个狐狸精?”我惊奇道,“也没看出来她很勾人啊……” 那狐狸精白我一眼:“老娘这叫才不外露,做人还是低调些得好,若是太过张扬,老娘早就被那些臭道士们搞得渣都不剩了。” 她说完话后,转瞬之间气质就一变,让我迅速地感受到了她那股天然的自带的媚态。 我遇到了这么多的鬼魂,还是头一回见着精怪,颇有些好奇:“你一个狐狸精,为什么要冒用蓝玉儿的身份?” 蓝玉儿扭了扭尾巴道:“哼,我就是看到那女人失足跌落山崖摔死了有点可惜,好心去给她收尸而已……我认得一点字,看到她背包里有什么录取通知书,我想我待在这山林里这么久,也该出去看看,就化了她的相貌出来了。” “那这狐狸……”我犹豫地看向宗溪,“我们怎么办?” 宗溪拿出一个金铃,系在了蓝玉儿的头顶,而后拿出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现在,我开始问你开始答,若是你说谎了,你头上的金铃就会响。” 他的眼神威慑着对方:“若是这金铃响了……我一个不高兴,没准手上的刀就握不住了。听说你们狐狸精是最在乎容貌的……嗯?” 七杀更是配合地晃了晃她手中的红缨枪,杀气外露不言而喻。 “好好好!”蓝玉儿一看到那刀片就缩了缩,更兼还有七杀那个煞神,“我什么都交代,您可千万别让我毁容啊!” 我有点想笑,但是为了配合宗溪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宗溪也会有这样的时候……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现在,第一个问题,”宗溪道,“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室友?” 第一百六十七章 聒噪狐妖 “为什么杀她?呵,你们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吗?她上次蹭破了衣服讹诈了你们一万,你们以为她那身衣服是她自己的吗?我们这个宿舍因为宿舍名字是444,很多人不愿意住进来,住进来的人都是为了那可以减免的住宿费,你们也不想想,一个连住宿费都交不起的女生,会买得起几万的大衣?” 宗溪对于前情不是很了解,转过头来看着我,我朝他点点头,表示蓝玉儿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个女生的表现确实很奇怪,穿着一身名贵的大衣,但是整个人却颇有种畏缩的气质,像是那衣服见不得光一般。 “实话告诉你们吧,她身上很多衣服都带着血迹,根本不是她自己买的,而是她从医院的太平间扒下来的!” 我睁大了眼睛:“太平间?” 蓝玉儿道:“有一些死者并不是在医院中死亡的,有可能是猝死,有可能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总之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医院也没办法,只能放在太平间,等着集中拉往火葬场。有些死者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家属在人死了的悲痛之下,也不会在意区区一件衣服,这就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 “我的这个室友,去的还不是公立医院,而是专门去私立医院,一开始是拔下那些有钱人身上的小饰品倒卖,后来就越来越明目张胆了,有时候不过是偷一些中衣毛衣然后拿出去卖掉,说是什么古着,古董衣,还有不少傻子会跟着她买,她就这么倒买倒卖发了不少的财。她偷东西的时候被发现,买通了医院的保安,承诺会和保安分赃,于是开始明目张胆地扒起外套来了——也是她胆大,这种衣服都敢穿。” 她冷哼一声:“那刚死的人的怨气附着在她的身上,让她自己发完帖子就跳楼了,这可一点都不关我的事情!” “那你死亡的另一个室友呢?”我对她道,“总不能她的死亡也与你无关吧。” “呵,她那也是死有余辜!”蓝玉儿冷笑道,“谁让她半夜趁我睡着的时候偷我的钱,姑奶奶的钱是这么好拿的吗!” “我那些钱币都是几朝几代累积下来的,上面不知附着了多少山林间的阴气。她见我随便把那古钱币塞到娃娃里,还以为我一点都不介意这些钱,想要趁半夜摸黑的时候偷走去换人民币——她哪里知道,我的铜钱都是我的兵器,这些娃娃都是个幌子,不过是替我用来聚阴养钱的!” 我听着她的话,伸手去翻看她堆了满床的娃娃,果不其然发现,在每个娃娃的正中,都放了一枚古钱币,年代不一,但都养得十分锃亮,如同崭新的一般。 原来我之前看到的娃娃眼中冒着精光是确实存在的,然而却不是因为蓝玉儿抓取了室友的灵魂在养娃娃,而是她在利用娃娃养铜钱。 虽说这当中的原理我也没搞明白……不过它总归是没有做什么坏事。 蓝玉儿见到我的动作撇撇嘴:“要不是姑奶奶我为了养它们把它们都放起来了,铜钱在手的我还愁打不过你们?” 七杀听到它这话挑了挑眉:“你大可以试试。” “不……不敢……”蓝玉儿立马就怂了,缩成一团,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噗嗤!”我看它这个样子笑出声,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一身蓬松的绒毛。 谁知我的手刚放到了蓝玉儿的身上,她整个人,啊不,整只狐就炸毛了:“你的手!拿开!” “嗯?”七杀目光肃杀地看着她,她又委委屈屈地低下头:“行吧……摸就摸吧……” 宗溪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们,摇了摇头,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经常出现在凶案的现场?” “我是狐狸精啊!狐狸精!”蓝玉儿委屈极了,瘪着嘴,“我是要吸取男人的精气的!” “我这不是不敢太张扬么,从来不敢采阴补阳,现在人的身子真是太弱了,一个个都孱弱得弱不禁风,脚步虚浮,我才不要采这样的人呢,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命案,我就洗不清了。你们都知道人死亡的时候会逸散精气吧,为了不出命案,我就只能去那些已经死亡的人身上吸取他死亡之后逸散出来的精气,来供自己存活和伪装成人形不被发现……” “已经死亡的人?”宗溪锐利地从她的话中发现了漏洞,“在死亡还没有发生之前,你是怎么知道那里会发生命案的?” 蓝玉儿翻了个白眼:“现在社会信息这么发达,只要我在网上看到了讨论然后立马缩地成寸过去不就行了。吃不上热乎的我还不能吃上一口残羹剩饭吗?” 我和宗溪一同无语。 “那现在拿她怎么办?”我看向宗溪。 宗溪想了想,对蓝玉儿道:“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蓝玉儿瘪了瘪嘴:“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宗溪一本正经道:“你以为你搞出的动静只有我们注意到了?除了我们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现在正在盯着你——要是碰上一个什么邪道,没准就把你囚禁起来当做炉鼎了……” “不……不会吧……”蓝玉儿瑟缩了一下,明显对于宗溪描绘的场景不寒而栗。 “怎么不会?”宗溪挑眉,“要怪只怪你来什么地方不好,偏偏来了这帝都,自古以来一国之都城都是藏龙卧虎之地,除了我们之外不知有多少高人潜藏于此,你若是跟着我们走了,在我们的庇护之下我们还能够保你平安,但是你留在这里……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接下来会有如何命运我也不知晓了。” “我……我可以换一个身份……”蓝玉儿越听越害怕,“大不了我离开这里嘛!为什么一定要跟你们走!” 她眼中闪着泪花,显得有点委屈:“我跟你们走,不也是被囚禁了吗?” 我笑道:“谁说我们会囚禁你?” “表哥不过是见你流落在外可怜,有心想要庇护你,既然你这么不领情的话,那我们便走了,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都随意吧……” 我佯装转身,蓝玉儿果然被我们诈住:“你们别走!” “嘤……”她哭道,“我跟你们走还不行吗……” “嘻嘻,”我抱起蓝玉儿一通乱摸,“那就这么说定了!” 以后每天都有毛团子可以撸毛了!开心! 蓝玉儿缩在我的怀里,闷闷不乐:“那我在学校这边的身份怎么办?” “表哥会帮你搞定的!”我一时有些忘形,说话声音有些大,说完我就自己捂上了嘴巴,左右张望了一圈。 而后我在心中嘀咕道:还好这个时候身边没有人,不然岂不是被人看出了宗溪的女装? 想到还有宗溪的身份这一茬,我收敛起自己的得意,一路上同宗溪一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终于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顺利回到了车上。 一回到车上,宗溪就把他头上戴的假发给摘了下来:“戴这个玩意真是头痛死了……” 他伸手揉了揉头,把手放在衣服上又缩了回去:“衣服……算了,回去再说吧。” 他一脸苦笑:“要不是知道我最近没有得罪过你们,我还真是怀疑你们在刻意整我。” “哇!好英俊的男人!”蓝玉儿一见到宗溪摘下假发的相貌就两眼放光,“帅哥,约吗!” 宗溪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七杀带着眼刀的眼神凉凉地朝我扫过来,我都感到一阵杀气,我怀中这个小毛团子居然还浑然不觉,继续在我怀里撒欢:“来嘛来嘛!你一看就是精力旺盛,不会被我榨干的那种,双修之道乃顺应天理,与我双修我们二人都有好处……” 蓝玉儿像是开了话匣子一般喋喋不休,七杀的眼神则越来越可怕。 我摸着凉飕飕的后颈想到:即使七杀丢失了记忆,那占有欲依然顽固地生存在了脑海里啊…… 虽然这一路上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交流,但是却意外地因为蓝玉儿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有所变化,这么看来,蓝玉儿的出现,也是件好事啊。 “说起双修,不是我吹啊,技术比我好的人实在不多……” 蓝玉儿还在聒噪个不停,我瞥了眼七杀,她看样子已经忍不下去了,为了保住她的小命,我果断捂住了她的嘴巴:“闭嘴,别说了!” “你对姑奶奶这么热情干什么!本狐妖才不喜欢女人呢,我要男人!男人!”蓝玉儿一把挣脱我跳到了宗溪的身上,“我要你抱!不要她抱!” 我看到七杀的脸色在蓝玉儿跳入宗溪怀中时变了几变,但她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脸色臭了几分。 宗溪手忙脚乱地看着怀中的蓝玉儿,没有看到七杀表情的变化,但这一切却都落入了我的眼中。 我暗自道:七杀这个反应,难道是吃醋了?莫非这二人之间还有戏? “啊!男人的气息!比那些臭男人好闻多了!”蓝玉儿一脸陶醉地在宗溪怀里打滚,我看宗溪十分尴尬,又是老好人不懂得如何拒绝,而且还在开车,就连躲闪都没办法躲闪,便一把提起蓝玉儿的尾巴:“喂,别老占我表哥的便宜!” “我这怎么是占便宜呢!”蓝玉儿振振有词,“我这是天性的萌发!你怎么能要求一个狐狸精在看到男人的时候无动于衷!” 它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蓝玉儿见忽悠动了我,一个闪身又想往宗溪的怀里钻去,这一次却是被七杀给抓住了。 七杀冷面道:“别乱动。夫人要是因此出了车祸,我要你好看。” 蓝玉儿不怕我,倒是十分怕一身杀气的七杀,它缩了缩身体,把自己缩成一个毛绒团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看着那毛茸茸的一团十分想笑,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继续恐吓蓝玉儿:“你这么干扰着表哥开车,我要是出了事故,七杀一定会把你做成狐皮大衣的!” “嘤……”蓝玉儿卖萌装傻,“人家好不容易养得这么油光水亮的皮子……” 之后蓝玉儿一路都十分乖巧地跟着我们到了宗家大宅,一走进大门的时候,蓝玉儿就敏感地竖起了身上的毛:“这屋中有奇门八卦!” 我有些惊奇:“你一个在山野间长大的狐狸还懂这些?” 蓝玉儿十分鄙夷地看我一眼:“我可是能认字的狐狸!我从前也是混迹在人间当中的,只不过因为总是遭到那些所谓正义道士的追捕,才躲进了山林里清修……” 它说着说着露出一股十分怀念的神情:“那时候的山林里也没有人类的踪迹,不想如今,哪怕是原来那个小山沟里,树木都被那些人砍伐得差不多了,还经常有泥石流,我好几个洞穴都被冲垮过……” “要不是在山里住不下去了,谁愿意到城里来……” 她说着说着双眼就盛满了眼泪,宗溪被她这幅模样弄得有些心软,摸了摸它的毛:“以后我会找个时机送你回去的。” 七杀的眼神在宗溪的手摸到蓝玉儿的时候十分危险,而后在听到宗溪说出的话之后又收起了那锋利的目光。 我看着这三人之间有些好笑,宗溪也是性情太过纯善,那蓝玉儿对山林明显没有多怀念的样子,反而是她说起从前住在城里的时候,双目都在放着光。 想来也是因为一直以来对于人间的渴望,蓝玉儿这才顶替了那个女孩的身份,回到了她心向往之的人类的花花世界里。 她刚才不是还说呢,她一个狐狸精,缺不了男人——而那荒山野岭的,哪来那么多男人给她猎艳啊! “你们回来了?”谢柔听到我们回去的动静,“蹬蹬”就跑出来看我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晃了晃手中那一团毛绒球:“非但没有受伤,还带回来一个宠物。” “你说谁是宠物呢!”蓝玉儿转过身来冲我龇牙咧嘴,而后在七杀一个眼神中又萎了下去,嘟囔道,“行行行,你厉害……为什么你这样的女人会有这样一个强大的仆人……” “咦?战利品?”谢柔仔细端详着我手中的那个毛球,没注意到我们之间那一点小声的交谈,而后笑道,“还真可爱啊,比市面上卖的那些宠物狐狸都要好看很多……” “你拿我跟那些灵智都未开的垃圾货色比?”蓝玉儿听到谢柔的话之后怒了,冲谢柔一龇牙,谢柔愣了愣,而后对它萌生出了极大的兴趣:“还是只会说话的狐狸?” “来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回事吧?”谢柔从我手中接过了蓝玉儿,或许女人都对这种毛茸茸的生物没有一点抵抗力,而蓝玉儿在七杀的威压之下也不敢作祟,只能乖乖地在谢柔的手中任她撸毛——我还能看出谢柔给她撸毛的这几下还撸的她挺舒服的,瞧那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在谢柔怀中睡着打鼾了啊? “夫人,”众人正笑闹一堂的时候,七杀忽然在此时道,“事情已经解决了,您也可以跟我回地府了。” 刚才还满堂欢笑的气氛顿时一凝。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又见天尊 尤其是宗溪,我难得见他这么开怀地笑几次,却因为七杀的一句话,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再等一等吧……”我想着能拖一刻便是一刻,总要让宗溪与七杀多制造一些机会。 七杀深沉的眼眸看着我,似乎想要知道我这一次还会找什么理由。 我讪讪冲她笑了笑:“我……我总得打包一下行李?” 七杀道:“您到冥界之后,自然会有人为您准备好一切。” 我却还想在拖一拖,恳求她道:“那便让我再与他们相处几天,然后好好地道个别……毕竟我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地府和人间还不通……” 七杀想了想,道:“尊上说解决完事情三天内要见到您。” 我琢磨了一下,这是萧禹行算到我会舍不得人间的一切,所以才给我宽容了几天? 但是三天的时间……够我干什么呢? 我心中有些烦躁:我是真的不想离开人间去一个陌生又不熟悉的地方…… 然而我心中的恶念时好时坏,单单靠我自己实在是压不住它。 我必须去地府,待在萧禹行的身边,才能够控制住我自己的身体。 我心中莫名有些焦躁。 ……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让我与谢柔和蓝玉儿慢慢熟悉起来了,却也让我心中的焦灼感越来越重。 第二天的傍晚,我独自一人出门散心,远远看到一个乞丐在行乞,然而周围的人却无动于衷。 “行行好,给点钱吧……” 行人都冷漠地避让开,那老人行乞的碗中仍然空空。 “姑娘,”行乞的老人爬到我的身边,“行行好吧,给点钱吧。” 那个老人的身上带着冲天的臭气,许多人都避开他三丈远,但是我不知为什么莫名触动了心肠。 这么冷的天,这个老人的身上却仍然穿着单衣,地面上还有残留的小雪,这老人却是匍匐在地上朝我爬行过来…… 我简直不敢想象他是不是会悄无声息地被冻死在这个城市里,连忙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大爷,您先暖暖身子……” 他冲我嘿嘿笑了一下:“姑娘,你长得真眼熟。” 我勉强也笑了笑,小卖部地老板娘却走了讽刺道:“姑娘,你可别被他给骗了,他看谁都眼熟!” 那大爷听到这句话之后低下了头,哆嗦地连杯子都端不稳,一直晃啊晃的,一杯热茶被他洒了半杯,那还滚烫的谁落在他的皮肤上他也好像是一点都感知不到一般…… 我心道这大爷该不会是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吧…… 我又转身回到了小卖部中,问老板有没有衣服卖。 那老板娘似乎对于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劝告我道:“姑娘,劝你别做好心人了。这个乞丐在我们这一边是出了名的坏心肠。上回一个小伙子给了他一张钱,他居然当场说人家给他的是一张冥币!” “哪里是什么冥币!我们都拿去验钞机里验了,就是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那老板娘越说越愤愤不平:“你说一个行乞的人碰到这种好心肠给大钞票的人不仅不感恩,还老眼昏花地反咬对方一口,让哪个街坊敢帮他?万一污蔑我们投毒,我们这小作坊上哪说理去啊!” 我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心中非但没有动摇,还有几分怜悯,我道:“就算这老人家犯了错,也不是他今日就活该被冻死在这里的理由。您看着天色,昨天刚刚落了一场小雪,看样子大雪也马上就来了,这老人现在这样,难道要活活被冻死在这大雪之中吗?” 我道:“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不求我能立下多大的功德,但这发生在我面前的事情我不去救治,实在是会让我寝食难安……” “好了好了……”那老板娘被我说的松动了,“卖给你便是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真是不知道赚钱的辛苦,为了可怜这些泼皮无赖乱花钱,以后可有你们好受的……” 她絮絮叨叨,最后还是拿了一件军大衣给我,我把军大衣拿出去,给外面匍匐在一个角落中的老人盖上,对他道:“老人家,您拿着这件衣服,再找个能挡风的地儿住着,冬天也能熬过去……” 我拿出一笔钱,想了想他这么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头拿着这么多钱反而容易被人盯上,便只给了他两百,对他道:“您先拿着这钱,给您太多怕是会被混混盯上,这钱也能管上几天的温饱,我过几天再来看您……” 那老人用浑浊的双眼看着我,而后目光又看向我手中的钞票,颤巍巍地将那两张红色大钞接了过去,不住地对我道:“谢谢……谢谢……” 我心中忽然心酸难忍,但我也知道,萍水相逢,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不然这天下的孤寡老人与乞丐何其之多,一个一个得管,我怎么能管得过来? 我必须要克制住自己心中的博爱,不然反而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我办完这一切起身就要离去,这时那乞丐用手拉住我的裤脚:“姑娘,谢谢你……” 他把一个十分脏污的东西递到了我的面前,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我:“姑娘……收下吧……” 我不忍拒绝,将那个东西拿在了手里。 摸起来是布料的样子,但是因为那布料太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花色了,我把那东西放在口袋里,珍而重之道:“我收下了,我走啦。” 那乞丐用欣慰的眼神看着我,让我忍不住一阵鼻酸。 我走了好几步,才抑制住了眼泪要留下来的冲动。心中却是在想,我要做些什么,才能够让这些心酸的事情少一些? 我不是人间的管理者,我在人间没有一官半职,我要如何才能扩大我在人间的影响力,从而帮助这些人脱离困苦? 我把这些疑问与师祖说了之后,师祖欣慰地看向我:“丫头,你这思想,已经颇有了一些普度众生的味道了。” “若我没有猜错,这就是你的道。” “道?”这样抽象的词语让我疑惑不解,“师祖,什么是道?” “道即本心。”师祖神神秘秘地给我留下了这样一句批语,而后离开。我坐在那里思索着:道即本心……那我的本心究竟是什么? 我想了想我一直以来所渴求的事情,因为小时候一直饱受欺悔,所以当时的愿望不过是以后不要再被人欺负;又因为面目丑陋,所以一直想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再又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的关怀,所以对于亲情十分地渴求;最后又遇上了萧禹行,方才知道了爱的滋味;后来有了孩子,时刻担惊受怕孩子会出什么危险…… 那么在我的这些渴求当中,哪些才是我的本心呢? 我苦苦思索了一夜,仍然没有答案。待到早上七点之时,我拉开窗帘,外面已经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糟糕! 我脑海中一瞬间闪过那个乞丐的身影:没想到这雪会下的这么大,那老人该不会被冻死了吧! 我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就出门去了,到了昨天那条街之后到处寻找着那老人的身影。而后我看到早起的清洁工在一个地方围成一团,商议着什么,我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拨开这些人走上前去,果然看到那里躺着一个冻僵的身影! 我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我总觉得是我的过错才让这个老人因为一场大雪而冻死了。如果我昨天再多关心他一点,帮助他挪到可以抵挡风雪的地方——我怎么这么笨呢! 这老人明明行动不便,一直爬行,我却连这一点都给忘记了! 一时之间,懊恼悔恨以及愧疚的情绪充斥在我的脑海里,那些清洁工却在商议着这具尸体要怎么处理,要不要上报。 “火化尸体是要钱的,”一人道,“要是上头不给拨款怎么办,难道我们出钱给他火化了?” “这种老头……就该死在垃圾堆里……还火化……”一个刻薄的人道。 “要不报警吧,让警局来处理这件事情……” “警局?”那个刻薄的人又道,“你以为警局会这么好心给他收敛?最后肯定还是要扔到我们身上!还是扔进垃圾堆!” 也不知道这个人对警察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偏见,我站在那听他们扯皮了一会儿,而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要是为难的话,我替他收敛。” “你?”这几个清洁工这才发现我一直站在这里听着他们讲话,那个一直说话很刻薄的人扫了我一眼:“姑娘,我看你这一身都不便宜吧?你与这乞丐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替他收敛?” 我不想与他过多地纠缠,只冷冷道:“只是不想让你们把他扔进垃圾堆里而已。” “小花!”谢柔看到我出来十分高兴地与我打着招呼,“早上好啊,等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去堆雪人吧!” “待会儿再说……”我匆匆忙忙从谢柔身边走过,“我现在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什么事情啊……小花?”谢柔逇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小花你跑这么快小心别摔倒啊小花!” “你想收敛他?”那个刻薄的人三角眼眯了眯,双手搓了搓,“按规定……这件事情我们是要上报了的……” 我忍着怒气,对他道:“我出门匆忙,身上没有带钱。” “手机支付也可以的,”那人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这位小姐你不会连银行卡里也没有钱吧……” 我没想到人竟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忍着一口怒气,微信转账给了他一千,这人收到钱之后笑得牙不见眼:“小姐,你随便,我们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 天色尚早,又因为下了一场大雪,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 我打了宗溪的电话把他吵醒,而后宗溪也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替我收拾着这件事情的尾巴,联系了他所熟识的人脉之后,解决了这件事情。 “小花,”宗溪问我,“你怎么忽然想要给一个乞丐收尸?” 宗溪不是刻薄冷血之人,这一点我从来都知道,然而他现在的问话,却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你要知道,这天底下的穷苦人这么多,你根本就不过来的。”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都是我已经还死了人这一个事实,根本没有办法去想其他的事情,我对宗溪说:“你就先帮我处理一下吧……其他的事情,以后阻碍我或再说……”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谢柔招呼着我吃东西:“小花,你出去这么久还把师兄也叫出去了,我准备的早餐都凉了……快吃把,不然我可不愿意给你们重做!” 谢柔赌气作嘟起嘴巴,我只好食不知味地将她做的早餐往嘴里塞。 一边吃一边想着,那个老乞丐在冰天雪地里的时候,是不是也混想着幻想着会有这样一顿早餐能够让他享用呢? 我机械地吃完这顿饭之后,脑中忽然想起来,昨天那乞丐赠予了我一样东西,然而我一直没有打开,似乎是放在了昨天的那件大衣里了。我起身去翻那件大衣,翻出了那块脏兮兮的布料,用粗糙的针法缝了一个口袋,也不知道这口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那口袋,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体钻进了我的身体——我睁大了眼睛,那竟然是元始天尊的清气! 那个寒夜中被冻死的老乞丐,是元始天尊! 竟然是萧禹行天地之间遍寻不到的元始天尊! 我的身体里进入了这股清气之后,这清气代替了原本孱弱的阳鱼运转,瞬间阴阳鱼的阳面壮大了许多,我能感到我体内法力循环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之前那在身体中一直积攒着没有消化的邪气在这清气的催动下飞速地运转起来,我感到身体似乎又经历了一次小型的洗精伐髓。 这段时间运转邪气太多的不断鼻弊端开始显现出来,那些在身体里积攒的杂质因为清气的运转主动排出了体内,我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我忍不住身上传来的臭味,钻进了浴室里。 将自己一身的污垢彻底洗干净之后,我感到自己又焕发出了生机。 那个被我放在桌子上的锦囊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一堆尘土,风一吹就杳无所踪。 我心中怅然:没想到这么一次发了善心竟然能够遇到元始天尊……我感觉天尊似乎格外地眷顾我,上一次在萧禹行想要打掉孩子之前,我幸运地碰到了天尊,而这一次,在我道心挣扎的时候,我又一次碰到了他。 有了元始天尊赠予的这道清气之后……是不是意味着我不用再去地府了? 就在我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我看到刚才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萧禹行的身影慢慢地显现出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赤金莲花 我一时没有想起我三番五次拒绝他要和他一起去地府的情况,而是飞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禹行,我又见到天尊了!” 当我的身体触碰到他的时候,我感到胸前的那两坨肉晃了晃…… 我这才意识到我刚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裹着浴巾…… 尽管已经赤诚相对这么多次,我还是不免感到了脸红。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不敢看他,瓮声瓮气道:“上次遇到天尊的时候他化身成了一个道士,这一次见到他他化身成了一个乞丐……” 我缩在他的怀里,慢慢地将我所遭遇的这一切都说了出来,连同与师祖一同辩驳的“道”的那一段。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没有,我虽然手臂都赤裸地露在外面,但却没有感到一丝冰凉,反而在萧禹行的怀抱下浑身都慢慢地变红起来—— 萧禹行的手在我说话的时候钻进了我的浴巾里,开始胡作非为,肆意揉捏…… “禹、禹行……”我嘤咛道,“你……好好听我说话……” “嗯,”萧禹行淡淡道,“你说,我正在听。” 然而他的手却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已经不满足于在我的上半身游离,而是侵入下半身那幽谷…… 在他这样作乱之下,我那能够有心思与他说话,浑身的心思都飘了起来,意识也渐渐地混沌了起来,仿佛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他手上所挑拨的那一点上。 “唔——” 就在我被他折磨得要受不了的时候,他忽然倾身上前,吻住了我,将我的惊呼与娇嗔都吞入口中。 而后,他把我抱到了床上,解开了我的浴巾,在我的锁骨处流连啃咬,让我感到有轻微的刺痛酥麻,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快感,我还尚在这快感中迷离中时,他的身体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芙蓉帐暖,满室春色。 等到萧禹行餍足之后,他方才懒洋洋地抱着我问道:“天尊可与你说了什么?” 我气恼地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又推了他一把:“刚才正与你说着,你就……” 磨蹭间我感到身下某物又开始挺立起来,萧禹行的眼神又开始变得危险:“夫人,不要乱动。” 他嗓音低沉,说不出的迷人与性感,让我耳朵都酥麻了半边,半个身子又开始软了起来。 我埋头在他怀里害羞道:“我……我不动了……” 然后我把遇到天尊的那些事情又与他说了一遍,萧禹行听完后摸着我的长发:“这是你的福气。常人能够得见天尊一面就已经是幸运,你竟然能够两次都得见天尊,并且两次都得到天尊的赠予,只能说明天尊的心中对你有不错的好感。” “运气好……吗?”我有些迷茫。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运气不算好的那类人,从小身上长了龙鳞纹路被人欺负,莫名其妙就被卖给了萧禹行,而后总是能够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孩子还时不时地给我制造各种麻烦,这么看来,我一路都在死里逃生。 但是反过来看,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能够奇迹般地把它给化解掉。每一次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的时候,都会有恰到好处的时机让我从中逃脱,而面对困难时历练起来的心态与能力,则让我飞速地成长。 福祸相依,富贵险中求,大概就是说的我这样的人吧……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心思沉静了下来,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莲池,我踩着莲叶向莲池最中间走去,莲池的最中间,有一朵盛放的赤边金莲…… 我伸手去触碰它的时候,却忽然从这场景中惊醒,然后听到萧禹行的一声呼唤:“夫人?” 我睁开迷茫的双眼看着他。 他把我搂在怀里:“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面前时明晃晃的灯光,脑内的意识却还没有回笼。 我又缓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问萧禹行:“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我怎么记得我出门的时候,不过是清晨而已? 萧禹行笑了笑:“夫人,你又进入顿悟了。” “顿悟……”我有满脑子的疑问,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最后只憋出一句,“顿悟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我上一次进入顿悟的时候把师祖惊吓成了那个样子,师祖要是知道我短短几个月内又有了一次顿悟……怕是不知道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据师祖所说,顿悟是一件极其需要天赋又需要时机的事情。然而我学习术法这半年,也没有感到我的术法比起旁人有多出众,靠得不过是生死之间的磨砺和自己平时的反复练习…… 萧禹行看出了我的困惑,对我道:“顿悟有时并不是看天赋,而是属于历练后的一种机缘。” “历练后机缘?” “对,机缘。就譬如采珠人采蚌,十个蚌中或许有一颗珍珠,也或许这十个蚌中都没有珍珠。机缘缥缈无所踪,你深受天尊所眷顾,身上所背负的机缘便也比旁人多。然而却有一点,这机缘是要你经过历练后得来的。无论蚌中有没有珍珠,采珠人所要做的是先去海中捞蚌。无论机缘多么逆天,不去打开那蚌,也没办法得见那珠光。” “你这段时日以来所经历的事情本就比旁人要多,寻常的修炼者一年半载都未必能够碰到这么多的生死搏杀,你打开了足够多的蚌,自然能够得到相应的回馈,拿到足够多的珍珠。” “哦……”我懵懂点点头,心中觉得萧禹行说的这番话竟隐隐与我刚才所思考的福祸相依的理论有所勾连。 想到这里,我想起我刚才看到的那金色莲花,忍不住问萧禹行道:“我锁骨上的那朵金色莲花,与我刚才顿悟时看到的金色莲花,是同一朵吗?” “金色莲花?”萧禹行顿了顿,“你看到的那莲花是什么样的,与我形容一番。” “就……很大一朵,长在莲池中央,周围的莲花都没有它好看……”我努力回想着,却看到萧禹行的唇边溢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还有呢?”他问。 他的声音像是陈年美酒一般,一开口就让人醉倒在他怀里。 “还有……还有,它仿佛很孤傲,一直亭亭挺立在那里,似乎还有些孤独……” “孤独?”萧禹行的语气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有心想要抓住,却又分辨不太出来。 “嗯……”我把那点异样的感觉抛到一边,继续道,“就是感觉它……虽然俯视着众生,但是身边缺少着陪伴……” 萧禹行忽然猛地搂住我。 “夫人,”他在我耳边低喃,“你可知,我的本体……就是那朵金莲。” 我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萧禹行的本体……是那朵金莲? 我一直以为他在我身上留下的莲花标记不过是一个记号,没想到,那竟是他本体的一个标志。 那他在我身上留下的烙印……我的手不自觉地抚摸向我的锁骨。 萧禹行捉住了我的手,轻轻吻了吻:“我没想到你的顿悟,居然能够看到这些……” “唔……”他的吻越来越热情,刚刚消弭下去的情欲又卷土重来,带着比刚才更加浓烈的情绪以及……爱意。 我很少如此直观地从萧禹行的身上感受到这种外泄的情绪,很多时候,他的笑与不动声色不过是一种伪装,像一层迷雾一般把他笼罩在其中,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面容。 很多时候,我不能确定是他和我在一起时会有高昂的情欲,还是和任何人在一起都有可能情欲勃发。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我患得患失,而这一次,我却是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被他浓烈的爱意所包裹着,所……宠爱着。 我们都放纵开了自己的身体,陷入了这难得的,身心交融的欲海之中。 第一百七十章 房中秘术 “终于舍得出来吃饭了?” 谢柔在饭桌上调侃着我:“本来还想等你吃早饭的,结果现在我们都已经开始聚众吃夜宵了,你要是来晚一点,连夜宵都赶不上了。” 尽管这样的调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还是有些脸红:“别说了……我……有一些别的事情。” “哦——”谢柔看到我身上暧昧的颜色,立马拖了长长的音调,把这个氛围都搞得暧昧起来。 “哇哦——”谢柔怀里的小毛团子也一惊一乍,“持久力这么惊人吗!” 还好现在桌上除了这一人一狐就没有了其他人,要是宗溪或是师祖也在这里,我简直想要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不是,”我知道谢柔和蓝玉儿现在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只得无奈解释道,“我顿悟了。” “顿悟?”谢柔和蓝玉儿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蓝玉儿更是像看到一个怪物一般跳到了桌面上,上下打量着我:“我也没看出你根骨有多好啊,怎么在这个年纪就顿悟了?” 而后她委委屈屈道:“我活了这么久也才顿悟了一次……不,半次而已……” “你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顿悟,实在是太让人嫉妒了!” 蓝玉儿满眼复杂地控诉着我,谢柔却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白了蓝玉儿一眼:“你看你一直待在山里没见过世面吧!我家小花如今已经是第二次顿悟了,她上一次顿悟不过就在几个月前!” “第二次?”蓝玉儿现在看我的眼神已经不是羡慕嫉妒恨了,而是那种“你是变态吗”的敬畏。 谢柔夹了一个蒸饺到我碗里:“怎么回事,这一次遇到了什么危险,才会碰到这种机缘?” 我心中一暖,果然好姐妹就是最关心我的人,我把那蒸饺往嘴里塞了,一咬破,肉香就溢满了口腔。 等我完整将那个蒸饺吞咽下去的时候,我才继续道:“没什么危险……这一次纯属是运气好。你还记得我早上出了一趟门收敛了一个乞丐吧……那个乞丐,是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蓝玉儿和谢柔又一次异口同声。 不同的是,谢柔的声音是欣喜的,蓝玉儿的声音是惊恐的。 蓝玉儿把自己缩成一团,滚来滚去,最终一直念叨着:“妈耶,我为什么早上没有和你一起出门!我要是也见了元始天尊,得他一句点拨,修炼路上能少走多少弯路!” “这么天大的机缘,就这么被我错过了啊错过了!” 蓝玉儿滚来滚去,谢柔一点不讲情面地把她按住:“别乱动!我怕你掉毛!” 而后她激动地看着我:“那你的身体现在恢复了?” 我点点头,对她笑道:“我暂时不用回地府了。” 这一次结束之后我与萧禹行温存了一会儿,萧禹行说白天都在守着我顿悟,生怕我的身体会出什么变故,一步没有离开,故而堆积了一些事物需要处理。 他这次前来是因为感知到了我又一次拿到了元始天尊的清气,他本想带我回地府,然而见我这样不情愿的样子,便也顺其自然。 他对此有一些不理解:“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地府?起码在地府,我能够让你生活得一点不比人间差。” 我摇摇头:“不是生活的问题。” 这种感觉要怎么说呢,我能够感觉到,在人间,我是一个自由的人。我能够给乞丐捐钱,我能够去调查死亡案件——在人间,我是一个有作用的,被人需要的人。而在地府,我的身份只不过是被那群小鬼们高高供起来的夫人而已,萧禹行不会,我也不能去插手地府的事物。 人终究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若是在地府,我就像是一个被囚禁在金丝笼里的小鸟;而在人间,我是能够自由自在飞翔的。 萧禹行听了我的解释之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虽然不能理解这样的说法,但他却还是纵容了我。 ——他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身为掌管一界的冥王,他从来都是被无数人顶礼膜拜的,甚至还有多少人会在他的面前祷告,他可能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情绪……当然,他也不需要体会。 萧禹行道:“这样吧,你还能在人间逗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孩子就已经七个月了。七个月大的孩子,把他留在人间实在是不安全,我只有让你在地府生产才能够保证你不会出一点岔子……夫人,为了你的安全,你一个月之后必须跟我回地府。” 要是按照萧禹行以前的性格,肯定半点不和我商量直接就会把我打包带走了。 而他现在居然能够在我面前向后退一步——这不得不说让我十分欢喜。 所以在他离开的时候,我踮起脚吻了吻他。 他有一瞬间的错愕,而后看着我,眼里盛满了温柔。 我想起那时的场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蓝玉儿和谢柔看着我满脸荡漾的神情,吹了好几个口哨。 “咳咳!”我与她们玩闹一会儿过后,蓝玉儿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问。” 重要的事? 我不可置否:“你问吧。” 得到我的肯定之后,蓝玉儿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表情:“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都已经经过了人事吧?怎么样,你们男友的床上功夫好不好?” 我和谢柔还以为蓝玉儿要与我们说什么,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我瞬间就红了脸,我瞥了一眼谢柔,就连她这么脸皮厚,当初给我送情趣玩具的人,耳朵尖也有一点红。 我半天没有说话,谢柔却清了清嗓子:“我警告你啊,你可别靠近黎曜。” 蓝玉儿翻了个白眼:“朋友的人我当然不会动,我蓝玉儿像是这么没有节操的人吗?别看我是一只狐狸,我的操守可比你们一些人类要强多了,我可不会饥不择食到身边草都下手,当然,我也不会去碰那些歪瓜裂枣……” 蓝玉儿又开始了她的话唠属性,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 “咳咳咳,”谢柔被她这一番话呛到,而后立马神秘兮兮凑到它跟前,“我觉得我和他在一起还挺满意的,每次都能满足我。” 即使是大胆如谢柔,在说到这话的时候也不免带了几分的羞意,但她此刻的模样却是满目春情,却是如同桃花初绽一般。 “有多好?他持不持久?你水多不多?”蓝玉儿问得越来越露骨,谢柔也都答了,而后有些扭捏地道,“就是他吧……比较保守,有时候我想尝试一些新动作都不肯!” “保守?”蓝玉儿嗤之以鼻,“男人会保守,只是说明女人的勾引不到位。” “勾引不到位?”谢柔一脸茫然,“没有啊,我都脱光了躺在他身边了怎么还会勾引不到位呢?” “脱光?”蓝玉儿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谢柔,“你想要勾引一个男人,居然是脱光!” “怎么了……”谢柔挠挠头,有些心虚,“有什么不对吗……” “笨啊你!”蓝玉儿恨铁不成钢,“女人在男人面前最大的吸引力,就是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啊!” 我惊奇道:“你居然还会用古诗?” “那是,”蓝玉儿傲然道,“白乐天在做这首诗之时,我可是在现场看着的。” “呦……”我盯着她看了一番,“没看出来你居然活了这么多年……” “那是!”蓝玉儿傲然地翘起尾巴,正想冲我多嘚瑟几番,却听到我下一句话:“活了这么一千多年结果还打不过刚学了一年术法的我……” 她被我这么一口噎住,脸色红红白白,不上不下地:“你是人吗!若是老娘没有看错,你如今已经不属于人间了吧!” 我也愣了,而后那蓝玉儿在我身边嗅了一圈又道:“老娘修炼这么多年,别的不说,鼻子还是很灵敏的,你身上气息驳杂,有鬼气有邪气,似乎还有一股上界的看不透的力量,依稀是多少求道之人都追求的清气——但是你的身上,唯独没有人气!” 蓝玉儿说了一番之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结论:“对,你如今,已经不属于人间了!” “让我再猜一猜……”蓝玉儿思忖半天,又道,“你的男友,或者说你的丈夫,是阴间的吧?” 我点点头:“是。” 蓝玉儿邪邪地笑了笑:“和鬼做爱是什么感觉?听说很多鬼都不知节制,可以弄得女方欲仙欲死,也可以让女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回想起往日我和萧禹行滚床单的画面,两颊一红:“他……他挺好的……”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带给了我许多的痛苦,但是后来和他的鱼水之欢,我都身心愉悦,也没有蓝玉儿说的不知节制……他……还是挺照顾我的吧。 “这说明你的鬼老公很看重你啊!”蓝玉儿故作深沉道,“因为鬼魂之类的魂体,反而比肉体更加容易体会到情欲的快感,又加上鬼魂几乎没有事情可做,不像凡人都沉溺于俗世当中,所以这些无所事事的鬼魂更加容易陷入情欲带来的快感,也基本不会考虑人类的感受……” 看重我……吗? 我愣了愣,虽然现在已经不像是从前一样对于萧禹行的感情有所怀疑了,但某些时候,还是会对这段感情有着某种不真实的感觉,一方是人,一方是鬼,阴阳相隔,还隔着那么远的地位差距,我们之间,真的能走到最后吗? 尽管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毋庸置疑,但是每当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深一点,我的心情就会开心一点。 大概是因为,从前一直扮演着追逐他的角色,现在每得到一点回馈,都仿佛如在梦中吧。 “怎么样?”蓝玉儿冲我们挤挤眉毛,“要不要我教你们一些房中术?” “咳咳咳咳!”宗溪正好要过我们这边来,听到蓝玉儿这话羞得满脸通红。 他猛烈的咳嗽把我们都搞得有些害羞,像是干坏事被抓包一般。 蓝玉儿却一点都不觉得气氛尴尬,对着宗溪吹口哨:“小帅哥,如果姑奶奶我没看错,你如今还是个纯情小处男吧?怎么样?要不要我调教调教你一番?” “喂!”谢柔暴力推了蓝玉儿一把,它一个毛团顿时在桌上滚了一圈,“我警告你,你别带坏我师兄!” 宗溪虽说学过医,但是听到这话题却也面红耳赤,整张脸都通红得要命。 我看着有些好笑,却也还是有心推他一把:“表哥,我还能在人间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就要走了,到时候七杀肯定也是要跟着我走的……” 我朝他挤挤眼:“你把握住机会哦!” 宗溪还在羞赧当中,神情却若有所思。 我和谢柔拎着蓝玉儿那毛团走了,一起去了我的房间——咳咳,当然是听蓝玉儿把那什么房中秘术给说完啊! 虽然这玩意说起来确实有些羞耻,然而我们也确实是需要它…… 我和谢柔就在房间内与蓝玉儿嘀嘀咕咕了一整晚,谢柔一整晚没回去,黎曜第二天看着我们的脸色都是臭的。 当然……等到几天后,他的脸色便又变得如同春风拂面了。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一百七十一章 超市风波 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转眼,离过年就只剩了七天。 之前谢柔和我闲聊的时候说起:“你一个月后走?” 她扒拉着日历看了半天,然后对我道:“一个月后,正好是过年呐。” 她看向我:“吃完年夜饭再走?” 我算了算日子,那时候孩子正好七个月,萧禹行应该最多就能容忍我待到过年了…… 我点点头:“好。” 谢柔看着日历,目光失去了焦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朝我叹道:“这日子过得真快啊……” 我也叹了口气:“是啊,日子过得真快。” 我回想这半年以来发生的事情,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一般。不仅有了丈夫,还有了孩子;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又多出了一个疼爱我的表哥和师祖…… 这半年以来,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交杂在一起,我的人生前所未有的丰富多彩起来。 等到街上人渐渐少了,大多数在帝都工作的外地人都回家了之后,我才意识到,已经要过年了。 谢柔倒是很高兴要过年了,她说:“又到了要买年货的时候了!” 我笑她:“只要一买东西你就高兴。” “那当然,”她笑笑,“又不缺钱,当然是自己买得尽兴就好了。怎么样?和我一起去买年货?” 我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年货该买些什么东西……”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年……从前在夏家的时候,夏家人欢聚一堂,我却只能够躲在我的房间里,因为夏家人说我是个灾星,不要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出来破坏气氛。 我便只能听着外面的烟花爆竹声音,假装自己也在和外面的孩子们一起玩闹。我这样孤寂地度过了许多个春节,别说是春节的,每当中秋、端午、元宵节这样阖家欢庆的节日,我都只能龟缩在我的房间里,一遍一遍地描摹着我那个明代雕花拔步床上面的花纹。 对于这样需要和别人一起庆祝的节日,我从来都没有概念。 谢柔听到我的话之后愣了愣,而后很自然而然道:“你怕什么,有我在啊……” 她目光温柔地看向我:“小花,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会陪你过春节的。” 我心中一阵感动,正想说些什么,谢柔却用力拍了拍我的肩:“好了!现在跟我出去血拼吧!老娘负责买,你负责刷卡提东西!” “噗,”我揶揄地看她一眼,“刷卡提东西这可是男朋友要做的事情,你让我做这些,黎曜不会吃醋?” “阿曜他……”谢柔顿了顿,神色之中有些悲伤,“今年,他大概也不太好过吧。” 我想到黎曜现在的处境,心中也着实为他担忧了一把。 黎曜今年被黎家驱逐出来,往日也是能够全家团圆在一起唠唠家常,而现在明明还活着,家人却已经当他死了…… 我安慰谢柔道:“他今年有你在身边陪着他啊!所以过年期间,你可千万别惹黎曜生气了!” 说起来黎曜和谢柔这一对情侣真是欢喜冤家,谢柔脾气大,黎曜又清高,有时候他们两人因为一点很小的事情吵架之后双方谁都不肯低头,搞得只能我和宗溪在他们之间做和事佬。 好在这样的时候不太多,要是次数多了起来,估计我也要头疼死。 “嘿嘿……”谢柔估计也想到了她坑我的那些往事,讪讪笑了一声,而后道,“好了好了,别耽搁了,我们现在就出去买年货吧!年货一次性肯定买不完,我们先列张单子,大概照着买就好了,有什么漏的明天再买……” 谢柔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手脚利落地写了一张大概的清单,而后就带着我一起出门了。 蓝玉儿本来也想跟着我们一起出门,被我们两个无情地否定了。 “带着你出门太显眼了!”谢柔弹了它一个脑瓜崩,蓝玉儿顿时又圆滚滚地滚了一圈。 说起来蓝玉儿在学校的时候,之所以干出看宿舍收费的那种奇葩事,居然是因为她堂堂一只千年老妖,找不到生财有道的方法。 而她又十分谨慎,不敢在人类社会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最后只得一个人苦哈哈地生活着,最惨的时候,居然还天天吃泡面。 而她来到宗家之后,因为有宗溪和黎曜的无敌黑卡养着,转眼间就像是吹气球一样胖起来一大圈——之前她还能够轻盈地跳上桌面,现在我怀疑她跳上桌面桌面都会震上几震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蓝玉儿再也不肯自己跳上桌子了,而是等着我们把它抱上去——它一个大胖狐狸,我们也渐渐抱着吃力,于是不约而同地督促起她减肥来。 “嘤嘤嘤……”蓝玉儿咬着小手帕,“人家不想减肥了,人家想吃东西!怎么人间过了这么一千年,好吃的东西多了这么多!你们不带我去,但是一定要把我的口粮带回来啊!” 我和谢柔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背后她的呼嚎,心中都在想:决不能让蓝玉儿再吃胖了。 …… “本来黎曜让我去福多的……”谢柔边开车边抱怨道,“那里的东西除了贵没有别的优点,还冷冷清清的,他从前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没有逛过平民的超市,怎么懂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一起逛超市的快感……” 谢柔嘟嘟囔囔地吐槽了黎曜一番,似乎忘了自己从前也是高门大户,不理俗事,只不过后来去了龙城之后才变得有烟火气起来。从某种程度上说,谢柔也是一个孤独的人。 我们把车开到了最近的家乐福的门口,竟然连停车的位置都找不到,等了有一会儿才逮准一个空位填了上去。 进了超市之后,我更是咋舌:“怎么有这么多人啊……” 超市内部熙熙攘攘,多是一些中老年的大妈们,还有一些是年轻的主妇们,还有家庭中的男人们和一些疯狂乱跑的小孩儿……仅仅看着这拥挤的人潮,我就已经感受到了浓郁的年味。 虽然不像是歌词中所唱的那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然而却能够感到出现在这里的人面目都十分轻松,像是因为在这个时候正好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一年到头来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休息的时候。 “我们年夜饭都有谁啊?” 谢柔一边推着车一边和我絮叨:“我、你,师兄和师父,黎曜,蓝玉儿……” 她掰着手指头数道:“还有吗?” 我想了想,问道:“梁玺师伯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对哦,还有梁玺师兄,”谢柔皱起眉头,“也不知道他人跑哪去了,师父一直念叨着他……” 我垂下双眼,默默叹了口气。 萧禹行说他在地府日夜温养着我父亲的身体……想来容貌已经大变了吧,不知道他们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会是什么心情…… 只可惜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些事情,都被瞒在鼓里…… 谢柔碎碎念:“感觉人还是有些少啊,年夜饭吃得有些冷清。我想想还有谁能够被请来……不知道林娇愿不愿意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林娇?”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是谁。 实在是日子过得太久远,事情太多,让我对之前的林林总总都失去了一些印象。 “哦,你不清楚她的去向也是正常的,”谢柔对我道,“当初你昏迷之后你丈夫来了,你们两个腻歪在一起有谁敢不长眼地去打断你们?后来却是林娇走了有两三天之后我自己也忘记了……” “当初你和林娇在殡仪馆一战,你们两人都昏迷了,林娇却比你先醒过来。她醒过来之后你给她带上的碧玉扳指就被你老公拿走了,然后他和林娇说如果林娇今生多做善事偿还傅尘的罪孽,他们两人下辈子就还可能有缘分重新相聚。林娇听了他的话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开窍了一般,也不颓废寻死了,十分积极地就想出去做义工。我和她断断续续也有在联系,说实话,看到她顶着饶曼的脸生活挺不习惯的……然而这个小姑娘又做错了什么呢?错的只是罔顾人命的傅尘而已,她什么都不知情。所以我也跟她说过了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谢柔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小姑娘虽然看着柔柔弱弱没什么主见的样子,却是一次都没来找我求助过。” “她那样的经历,前世就被傅尘所呵护,又因为生病,极少接触外人,一朝重生过后就要自己去面对人世间的险恶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扛下来的。就是我当年,逃婚到了龙城之后,远离了之前优渥的生活,自己讨生活之后……也是花了一点时间才适应过来。” “因为爱情吧……”我也叹道,“还因为她的身上背负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命运。” 傅尘不惜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只为让林娇复活,焉知林娇就不想再与傅尘相聚呢? 之前她想要进焚化炉内与傅尘相依偎不过是濒死之时绝望的念头,而萧禹行的话却给了她一个新的希望:只要多行善事有朝一日就能够与傅尘重逢,人一旦有了希望,肯定会比绝望之时爆发更大的动力。 我和谢柔推了一辆推车在超市内举步维艰,挑挑拣拣,虽然我觉得没有买什么东西,但转眼一看我们的购物车内都已经装满了。 谢柔看到一些干货想买,被我制止住:“放不下了。” 确实,购物车内已经被谢柔买的酒、饮料、果脯、卤味、生鲜……整个推车都被塞得满满当当,让我推着都有些走不动。 谢柔爽快道:“行,那我们今天就买这些吧,剩下的明天再说。” 她推着推车就要去结账,一边走一边对我道:“还是在大超市了逛一圈才有买东西的实感,虽然现在也能够网上配送,但总归觉得少了点什么……” “砰——” 她正和我说着话的时候,迎面过来一辆推车,刹不住车地就朝我们撞过来。 我眼疾手快地拉走了谢柔,两辆推车一路向后划过去,然后直直撞在了一个货架上——货架摇摇晃晃,转瞬间就倒在了地上,上面的瓷碗稀里哗啦摔了一地,满地狼藉。 站在我们对面的那个人也有些目瞪口呆,那人神情憔悴,购物车中也满满当当装了许多东西,我们两个的购物车撞在一起之后她的购物车侧翻了,车内的鸡蛋打碎了,黄黄白白地流了一地。 超市的导购很快赶过来,看到现在的场面气急败坏:“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周围围过来一些看热闹的人,顿时七嘴八舌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讲清楚了。 那个导购觉得自己做不了主,转身又去找了她的主管,没过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过来,态度倒是十分好,对我们道:“不好意思,三位女士,出了现在的情况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然而损失总要有人承担,不知你们……” “我……”那个十分憔悴的女人抢在我们之前开口了,“我没有顾好推车,撞上了她们,不关她们的事情,要赔偿的话我来吧。” 我和谢柔本来已经做好了和对方扯皮的准备,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松口决定了赔偿,反倒让我们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吧,”我忍不住开口道,“你一个人赔偿可能数额有些大,我们均摊吧。” 谢柔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们现在也不差钱,就是因为这一通变故坏了继续逛超市的心情罢了。 “不用了,”那个女士冲我们笑笑,笑容十分勉强,“这些钱我还是能够承担得起的。” 我有些疑惑,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谢柔扯了扯我,对我道:“你别小看她,她身上穿的都是各大品牌的当季新款,就连她脖子上那条不起眼的灰扑扑的围巾,也要上万。” 我顿时吃了一惊,在这些品牌上面,我确实不如谢柔精通,眼力没有她那么好,然而我相信以谢柔这么多年的经验,绝对不会看走眼,她说是真的那这个女人身上穿的就一定不是假货。 没想到只是逛一个超市而已,还能够遇到隐形的土豪,我忍不住朝那个女人多看了几眼。 满地都是碎瓷片,她站在一堆瓷片当中,神情疲惫,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困扰了她许久,让她的眉头一直未曾松开,一直显得十分苦相。从而掩盖了她身上那股出身不凡的气质。 我见过的有权有势的人也不算太多,但面前这人的气质确实同谢柔所说的她身上穿戴的价位相符,我看了几眼,将目光转回。 超市方面很快派了人来清点货物,但是清点十分费时间,我和谢柔本想等清点结果出来后多少出一些钱意思一下的,然而这世间实在太长,让我们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若是着急便先走吧……”那女士对我们道,“这里我来处理就好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仔细看了我几眼,然后十分犹疑地对我道:“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姓花?” 我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难道这样的地方,也能够遇到熟人? 我长得如同父亲是十分相像的,如果是有父亲的故人,看到我的样子能够认出我的身份也不奇怪。 我点点头,她灰暗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你的父亲,是不是叫花朝?” 我又点点头,她脸上的喜悦便更加不加掩饰了。 她不顾这满地的碎瓷片,横冲直撞地朝我过来:“花小姐,你的父亲花朝,如今还出山吗?” 我摇摇头,对她道:“我父亲身体有恙,没办法接单子了。” 她顿时又恢复了那丧气的面容,甚至比刚才还有更加失望一些。 想来也是,任谁面前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落空,脸色肯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对着女士印象挺好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我表哥有时候会接一些业务……这位夫人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们。” “是吗?”她的双眸又重新焕发了光彩,她拿出手机,对我道,“花小姐,那我们之间互留一下号码吧。” 我把我的手机号给了她,两人之间又寒暄了一会儿过后,我和谢柔推着推车结账离开。 回宗家大宅的路上,我看到手机上有了一个新的微信好友申请,我点开一看,正好是刚才那个女士。她自称姓应,叫应素素。 她加了我之后就立马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花小姐,我怀疑,我的丈夫已经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本心即道 我看到这条消息皱了皱眉,回道:“怎么说?” 她断断续续给我发了许多条消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上多了一股腐臭的味道,我让他去洗澡都洗不干净的那种……而且,说来不好意思,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他有房事了,每次我一提起这个话题,他都刻意回避掉了。从前他睡觉的时候打呼噜的声音震天响,然而最近打呼噜的声音没有了不说,睡觉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了!我有一次醒来试探着去摸了一下他的鼻息,竟然是没有呼吸的!” 等她与我说完的时候,谢柔已经把车开回了宗家大宅。 我暂时把手机收了起来,帮谢柔大包小包地搬着东西。 我们回家之后宗溪正好也到了,他看到我们大包小包买了这么多东西,主动过来帮我们搬,一边还对我们道:“其实过年我们也不过是自家人一起过罢了,宗家不会与外界走动,你们买了这些其实都有些浪费了……” “不走动?”我好奇道,“为什么?” 宗溪道:“想要攀附上来的人太多,师父不愿意去理这些俗事,每次也不过只有帝都顶上那几家过来看师父的时候师父才不会把对方赶出去,要不然每次都得面对那么多聒噪的人,师父还不得头疼死。” “噗,”我笑了,“这还真是符合师祖的脾气。” 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就是这么横,得罪人又怎样,谁怕谁! 谢柔听宗溪说话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道:“那……黎家,也会来拜访吗?” 宗溪叹了口气,道:“黎家自然……是会来走动的。” 我们一齐陷入了沉默当中。 “你们在说什么?” 不知不觉,我们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入了厅堂之中,而黎曜本人,正坐在那里看着我们。 他貌似没有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笑着问我们:“买了这么多年货?我来帮你把这些东西安置一下……” 他接过谢柔手中的东西,忙碌起来,我和宗溪对视一眼,悄悄退出了这二人之间。 虽然不确定黎曜刚才有没有听到我们刚才聊天的内容,但是这种时候,总归是得让谢柔开导开导他的。 “叮咚叮咚叮咚——” 在这时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我一拍脑袋,想起来被我遗忘了的那个应夫人的事情。 我打开手机,宗溪正好在我身边,我把手机递给他看,顺便把在超市里碰到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下,而后问宗溪:“表哥你看,这个单要不要接?” 宗溪皱着眉看着后面的内容:“这位夫人觉得自己的丈夫不对劲,但是又觉得他的性格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化?” 他想了想,对我道:“这倒是个稀奇事,一般的人死而复生都是因为被人夺舍了,就像是之前的饶曼与林娇一样。夺舍的人不论如何掩饰肯定还是会与原来有许多不同,然而这对夫妻结婚多年,应夫人却没看出半点一样,说明这个壳子里装的还是原来的灵魂——她却说怀疑他已经死了?” “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一直与死人睡在一起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吧……”我回想到我刚认识萧禹行的那段时间,整天都担惊受怕,一时间对这个应夫人有了怜悯之心。 我对宗溪道:“表哥,要不……我们接下这活吧?” 宗溪看向我,打量了我一番:“小花,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容易有同情心了?” “有吗?”我皱起眉头,想到之前的乞丐和现在的应夫人,转瞬又松开,“不过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啊……” 宗溪叹了一声:“算了,有因就有果,这是自然发生的事情,我也就不强求改变了。虽然不知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总归无论如何,你顺着你的本心走就是了。” 本心…… 我又一次听到这个词语,陷入了一丝迷茫之中。 上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因为师祖和我说:道即本心。 然而这个让无数人所追求的,缥缈无所踪的道,又到底是什么呢? 我脱口而出问宗溪:“表哥,你觉得本心是什么?” “本心……”宗溪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本心就是你无论如何,都会去倾尽一切守护的东西。富贵不改其形,贫贱不移其志。那是你最初生长的地方。” 最初生长的地方……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最初的我,想要的是什么呢? 虽然看起来我的目标都一换再换,然而我的本心……都是为了变强吧。 变强保护自己,以及变强保护他人,还有……变强与他并肩。 “叮咚——” 我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又响了,打断了我的思路。 屏幕上弹出来应夫人发给我的消息:“花小姐,怎么样,这个事情,你表哥愿意接吗?” 透过屏幕,我仿佛都能看出屏幕对面的人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拿起手机,直接代宗溪决定了:“他说他接。” 晚饭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情,谢柔直说我不够意思:“小花,明明是我们两个人遇到的事情,你居然只和师兄说!咱么多年的姐妹情呢!” 我心中暗道:谁让你那时候正在和黎曜你侬我侬呢,我不就只能找宗溪说了…… 蓝玉儿也从她那一大碗饭中抬起头来:“小花花!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都在这宅子里闷了好多天了!” 她如今圆滚滚,都不如当初那么可爱了,看起来还有些滑稽。 我看她如今实在伤眼睛,忍不住说她:“你先减肥!你减肥成功就带你去!” “嘤嘤嘤……”蓝玉儿又开始用她百试不爽的一招,“我要去告你们虐待狐狸!” 只可惜从前蓝玉儿身材正好的时候撒娇是真的可爱,而如今变得圆滚滚撒娇只让我们觉得好笑。 我夹了一筷子茄子,宗溪亲手做的油焖茄子味道简直绝了。而后我对蓝玉儿道:“你这么弱,要是到时候面对那个鬼直接被对方绑为人质了,我可不救你。” “不会的不会的,”蓝玉儿讨好地看向七杀的方向,“这不是有七杀大人在么!” 蓝玉儿这段时间已经在宗家搞懂了局势,在她眼中,七杀就是整个宗家绝对实力的霸主,而七杀又听从我的命令,所以蓝玉儿总是不动声色地讨好我。 然而她却偏偏少了根筋,老是动不动就去撩宗溪,还偏偏每次都感受不到七杀的杀气,这不就将七杀得罪得彻彻底底了嘛…… 我本想提醒她,谢柔却坏心眼地拉住了我说要看戏,看这个自以为自己很精明的狐狸什么才能够自己醒悟过来。 我在谢柔的唆使之下,也默默学坏了,躲在一旁,没有戳穿。 “我的任务只是保护夫人,你的死活我不会关心。”在这时,七杀忽然凉凉地插进来一句话。 我们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因为七杀不食用人间的饭食,故而每次我们吃饭的时候她都站在门口,也从来不参与我们之间的对话,然后宗溪就会早早地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吃完,然后顶着个大冷风去七杀身边坐着陪她说话。 虽说七杀不懂得什么看星星看月亮看雪景的旖旎氛围,但这一天天下来,总归是慢慢地又与宗溪熟悉了起来。 蓝玉儿听见七杀这话简直呆了,它不愧是狐狸精,变脸极快,转瞬间就开始抱着七杀的大腿卖可怜:“七杀大人……你不要抛下人家嘛……” 七杀冷面煞神,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我看不下去蓝玉儿一直唠叨,嫌她太吵,开口一锤定音:“行了行了,别嚎了,我带上你。” “不过事先得说好,在应家的房子里,你不能闹什么幺蛾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恩爱夫妻 “花小姐,你来了,这是……”我们按着应夫人给的地址到了她家,她家是一栋独栋的别墅——在帝都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在城市不那么边缘的地方有一栋独栋别墅,应家的财力可见一斑。 应夫人开门之后见到我们浩浩荡荡一群人,我、谢柔和宗溪——还有化成人形的蓝玉儿,因为她现在太胖了,狐狸形态趴在人肩上我和谢柔都承受不起她的重量,然而有七杀在,也不可能让蓝玉儿一直都趴在宗溪的肩上。 故而在我们的一致决定下,让蓝玉儿重新又化成了人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狐狸形态还是胖的要死,化成人形的时候却是身材刚好,不胖一份也不瘦一分。大冬天穿一身紧身裙,纤腰被衣服掐得能够盈盈一握。再加上她那脸庞上天生自带的媚态,活脱脱就是一个狐狸精没错了。 “这些都是……”应夫人明显有些迷茫,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表现出来。 我伸手介绍道:“这是我表哥,宗溪。这是谢柔,你们上次见过的,谢柔是宗溪的小师妹。这是……蓝玉儿,来给我们打下手的。” 我瞥了一眼站在蓝玉儿身后高大威猛的七杀,心道:还好应夫人见不到七杀,不然七杀这么副打扮和这么浓重的杀气,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和其他人介绍她。 “哦哦……”应夫人的脸上很快就挂上了微笑,“各位请进。” 我们一行人,走进了应夫人家的房子,平心而论,装修风格很不错,是那种网络崇尚的北欧风,十分简洁干净,没有显得特别浮夸,反而处处彰显着别墅主人的品位。 应夫人支使着保姆给我们泡了茶,而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我老公出门了,待会儿才能回来,请各位稍微等一下。” “没事没事,”我客气笑笑,蓝玉儿却已经开始吃得不亦乐乎了——应家端上来的果盘水果品质看着都十分好,当然那价格肯定也低不到哪去。 蓝玉儿转瞬间就把那果盘给一扫而光,然后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应夫人:“请问我还可以再吃一点吗?” “当然可以,”应夫人的目光中透露着慈爱,“王妈,再给这位小姐上一盘。” 谢柔拍了她一下:“出门在外,你别这么丢人!” 应夫人笑道:“没关系的,蓝小姐这样很可爱,很像……我的女儿。” 提起女儿这个词语之后,她的目光有一些悲伤。 我试探性地问了问:“请问您的女儿……” 应夫人垂下双眸,眼角还带着几丝泪光:“她十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如果她现在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个姑娘这么大了吧……” 我忽然发现应夫人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女性——像是蓝玉儿这样的,天生长相带着攻击性的女人,大多数的女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都会对她产生敌意。而应夫人,她看人却是从一个母性的角度出发的。 并且对于女儿的逝去,她眼神当中并没有悲愤的神色,而是已经从那段悲伤中走出来的释怀,也没有因为我提及此事而迁怒我——我上大学时稍微选修了一下心理学,知道有些人会对亲近之人的死亡讳莫如深,甚至于会绝口不提。但是应夫人却只是如同回忆着往事一般,如数家珍地给我们诉说着往事。 在她的诉说下,我们仿佛真的能够看到她的女儿在这个房子里蹒跚学步,在这个房子里牙牙学语。就连蓝玉儿这种吃货都停下了手中的东西,专心致志地听着应夫人讲话。 我发现在应夫人诉说着女儿的时候,仿佛一直紧锁的眉头都解开了,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舒展。 我们慢慢地都静了下来,听她诉说着往事。 “说起来,我的先生也很喜欢小孩子。在贝贝走了之后,他很多次看着街上的小孩都很忧伤……我曾经想要与他去做一个试管婴儿,然后找代孕,但是他觉得太伤我的身体,没有让我做,就这么一直守着我,守在我身边,开解着我的痛苦,虽然我知道,他的痛苦一点都不比我的少……” “咔擦——” 大概在她说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应家的大门打开了,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们,脸上有些意外:“这是……” 应夫人在见到他的瞬间明显身体有一丝的紧绷,然后被她的笑容掩盖过去:“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哦,朋友……你们好啊……”应先生冲我们笑笑,“欢迎你们来多陪素素说话,她这些年一直都很寂寞。” 很寂寞? 难怪会去独自一人逛超市。 对于她而言,超市这种地方能够给她填补不少内心的空虚吧。 应先生确实如同应夫人所说是一个好男人,不说蓝玉儿了,我与谢柔的姿容也不差,但是应先生的目光却没有再我们身上多看几眼,而是礼貌地碰撞之后就收了回去,然后满眼的柔情都落在了应夫人的身上。他坐下来与我们聊了聊,他似乎没有感到我们之间氛围的异常,聊了几句之后就拎着公文包上去工作了。应夫人直到他关上书房的房门才紧张地松了口气,问我们道:“怎、怎么样……” 她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宗溪:“宗大师,你能看出来我的丈夫有什么问题吗?” 宗溪神色凝重:“不好说。” 应夫人更加紧张了起来,她一紧张,脸上的苦相就暴露得十分明显:“那、那他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会有什么问题?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应夫人的表情。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事情,会听到的问题都会是:“我会不会受对方影响,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应夫人却是将自己关心的方向放到了对方的身上。 而且据我看她的神色,也不似作伪。 我心中再一次对着夫妻二人的感情有了一个评价。应先生在应夫人不能生育的时候没有另娶,反而顾忌着应夫人的身体不让她做试管婴儿;应夫人在应先生这种半生半死的状态下没有害怕,而是担心这样的情况会不会对她的老公有什么不好。 ——这是一对真心相爱的夫妻。 我对这样的感情微微有些动容,忍不住低声问宗溪:“表哥,现在那应先生是什么情况?” 在我的眼中看来,那应先生是一个正常的人,只不过魂魄似乎有些跟不上躯体。 就比如在他上楼梯的时候,偶尔他的魂魄会先行一步,飘到他的前面,而后他才能够跟上去。 并且正如应夫人所说,我也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腐臭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在他身体里腐烂了一般。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也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情形,只得找宗溪求助。 宗溪把我拉到一边,特地避着这位应夫人:“这位先生可能……真的已经死了。但是他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 “意识不到?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也看见了吗,他的灵魂超出了他身体的步伐,偶尔会脱离出去,这在正常的活人身上,是看不到这样的现象的。” “但是他又不能算死亡……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固定住他的灵魂和肉体,让他魂魄不会离体太久。可他的肉身却是确确实实地死亡了,所以我们能够闻到那股腐臭味。” 我沉思道:“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找出这个东西?” “不。”宗溪拒绝了我。 “为什么?” 他无奈地看我一眼,而后道:“找出了东西,然后呢?让应先生的魂魄离体被鬼差收走?” “那……那帮他稳固魂魄……吗?”我很没有底气地说道。 “也不行,”宗溪摇了摇头,“他的肉身已经腐坏了,根本支撑不了他日常的活动。等再拖上一会儿,他的肉身就只剩下一团腐肉了。” “这……”我看向那边还在与谢柔和蓝玉儿说笑的应夫人,感到陷入了两难之中。 无论如何,她都会失去她深爱的丈夫,她请我们来解决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将这件事情推入了她更加不能接受的深渊。 “要不我们今天先拖着吧……”我可耻地使用了拖延大法,“现在不好与七杀她们讨论,等回去之后,我们一起找师祖看看能不能商议出一个比较好的办法来……” 应夫人这样的女人,真的是少见的善良,别说是我的,看七杀那目光柔和的样子,恐怕是连她也不想让这样的人受到伤害。 “也只能这样了……”宗溪听从了我的建议,暂时将此事压下,回去之后大家再一起商量办法。 我们又与应夫人说笑了一阵,和她约好明天还会再过来。 应夫人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但是被她很好地遮掩过去了。 我们走的时候蓝玉儿这货还在吃,我们拽住她,告诉她明天还会再来,蓝玉儿顿时笑得贼开心:“干妈,我明天过来你记得给我再多备一点吃的啊!” 干妈? 我竟不知道在我和宗溪说话的这一会儿蓝玉儿都与应夫人攀上干亲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而后应夫人充满慈爱的目光就朝我们看了过来:“好好好,明天我交代保姆多买点好吃的!” 离开了应家之后,蓝玉儿顿时就又变回了她原型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她的身体又更圆滚滚了一点。 蓝玉儿趴在我的大腿上,我感到一股沉甸甸的重量。 她懒洋洋道:“怎么突然要走,这件事情不是还没有解决吗?” 我简略将这件事情与她说了一番,顺便说给七杀和谢柔听,而后征询他们的意见:“应夫人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都会让她失去她的爱人,所以……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谢柔与七杀一同摇摇头。 谢柔和我一样,刚入这行不久,很多门门道道她也不知道;而七杀……估摸着原本就对术法不太精通,说起战斗类的事情她还能解决,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蓝玉儿倒是伸了个懒腰,然后在我腿上打了个滚:“这个好解决啊!你们寻个容器把应先生的魂魄给收起来不就行了。这样即使肉体死亡,他的魂魄也仍然陪伴在她身边。” 七杀立即冷脸道:“不行,不能这样破坏冥界秩序。” “和这片的鬼差打个招呼就好了,”蓝玉儿轻车熟路道,“买点什么贿赂一下,或者以七杀大人的身份,直接威慑一下就行,开个后门的事情而已,很简单的……啊!” 蓝玉儿话说到一半,就被七杀拎了起来,可怜的小尾巴吊着身体那一大坨的肉球,让我随时怀疑它的尾巴会不会断掉。 七杀皮笑肉不笑地威胁着她:“不要教唆夫人违法乱纪,若是下次再被我听到,我要你好看。” “嘤嘤嘤……”蓝玉儿卖萌装傻,“七杀大人,人家错了……” “呵。” 七杀冷笑一声,直接在半空中松手把它放下。蓝玉儿这个灵活的胖子火速地扒上了汽车靠垫的椅背,稳稳地站住了,险险没有摔个四仰八叉。 蓝玉儿扫了扫尾巴,尾巴上蓬松的绒毛正好拂过我的脸。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家三口 回到宗家之后,我们将应家的状况同师祖说了说,师祖也表示没有两全的解决之法,除非能够像蓝玉儿说的那样,能够让冥界给应夫人开个后门。 “或许你们还忽视了一个东西,”师祖提醒我们道,“那应先生一介凡人,也不太可能是特意找到了灵物能让他死亡之后还固定住魂魄,只能是偶然得到了什么东西,又或是有了什么机缘。你们明日去应家的时候,可以顺便找一找是什么东西让他的魂魄没有消散。” 师祖道:“也许这个东西,会是这一件事情的突破口。” “突破口!突破口!”蓝玉儿在桌上晃着她的大尾巴。 她有些期盼道:“又要去应家了,真开心,真希望天天都能够去应家……” “哼,”谢柔白她一眼,“那你以后都留在应家别回来了,等应家把你喂成一只白胖狐狸然后去做狐皮大衣吧!” “才不会呢!”蓝玉儿顺嘴道,“干妈那么善良,她才不舍得把我做成狐皮大衣呢!” “等你变胖了就会了!” 谢柔和蓝玉儿一人一狐无聊地斗着嘴,暖黄的灯光融融,披洒在她们身上。 ……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应夫人的家中,依旧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人多了确实更加热闹一些,应家空荡荡的别墅有了谢柔和蓝玉儿这两个活宝一直在说话之后,感觉那冷淡的北欧装修都变得有人气了一些。 应先生依旧是昨天那个时候回来的,他回来后依旧是匆匆与我们打了招呼之后就躲去了书房,我与宗溪起身对应夫人道:“夫人,我们……上去与他谈一谈。” 我朝蓝玉儿和谢柔使了个颜色,让她们二人陪应夫人说着话,宽慰一下她,应夫人看着我们,神情有些紧张,但她显然没有阻止,而是默默目送我们上了楼。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希望这一次的事件能够处理出一个好的结果,能让双方都皆大欢喜吧。 “咚咚咚——” 我们敲响了书房的门,里面搭话之后,我扭开了门锁走了进去。 应先生坐在书桌前,看起来真的像是在办公——如果他桌面上的那本记事本没有摆反的话。 “应先生,你好,”既然双方都已经心照不宣了,我就没有多加铺垫,而是单刀直入,“我想这两天我们来干什么的你也已经猜到了吧?” “猜到了。”应先生手中握着笔,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他的手上已经紧张地绷起了青筋。 “好,那请你说一下,你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太清楚。”应先生的脸上有些迷茫。 他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里:“当时我似乎正在加班,加班过后站起来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我就倒在了地上。” “加班引起的猝死?”我问。 “可能吧,”他笑笑,而后继续道,“然后慢慢就发现,我开始变得不一样了。比如说,我开始变得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排泄了。” “我的思维里感受不到这两样东西,但是为了在别人面前表现地正常,我还是要佯装自己是一个正常人。在外面我可以伪装,在家里,我怎么能够瞒得了我的妻子?” 他苦笑道:“我一直等着她来质问我的一天,可我没想到,她还是找了外人。” “应夫人并没有别的心思,”我忍不住替她辩解道,“她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应先生道,“我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所以她一直不问我,我反而害怕她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 宗溪打断我们的聊天:“你的情况就只有这些吗?有没有一些其他的感受?或者是长期随身佩戴的物品?” “然后就是能感觉到身体在腐烂,但是自己已经闻不到味道了。尽量会避开和人近距离接触,勤洗澡,然而从素素的眼神当中,我还是知道这些都是无用功。” “至于长期佩戴的物品……”应先生犹豫了一番,还是解下了身上的一个东西,将它放在桌上,“这是我女儿当初自己做的玩偶,为了缝针还刺伤了几次手指,后来她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带在身边留作纪念……” “我身上长期佩戴的,只有这个了。” 宗溪拿起桌面上那个简陋的布偶娃娃,针脚稀疏,甚至还因为经年累月已经开始褪色,然而不用他说,我也已经感受到了那娃娃身上传来一股不容忽视的气息。 像是生魂,又不像是。 宗溪拿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个布偶的头部:“出来。” 没有动静。 他又碰了一下:“出来,不出来我就杀了你爸爸……” “坏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姑娘飞速地从布偶的头里钻了出来,“不要欺负我爸爸!” 应先生一脸震惊地看着桌上的小女孩:“贝贝?” 他如今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尴尬境地,能够看到她也不奇怪。 他震惊地站了起来,看了看桌上的小女孩,又看了看我们:“这、这是……” 宗溪笑了笑:“应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能够活到今天,都是因为你的女儿。” “因为贝贝?”应先生不可思议道,“可是贝贝她,已经死了十年了啊……” “爸爸……” 小姑娘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应先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没忍住红了眼眶:“欸……” 上演了一番父女情深过后,应先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问我们:“我的妻子她……能够看到女儿吗?” 他顿了顿:“她、她非常想念她,一直想要再看她一眼。” 我和宗溪对视一眼,宗溪点点头,于是我说:“可以。” 我们与应先生带着拇指姑娘下楼了,应夫人一听到我们下楼的脚步声就猛地转过身来。 她看着我们,期期艾艾道:“怎么样?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应先生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素素,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要让你见一个人。” “啊?” 宗溪走到蓝玉儿身边:“快哭。” 蓝玉儿放下了手中的香蕉,她自然是看到了拇指大小的贝贝,知道我们想要做什么,转眼就戏精上身,掉了一串眼泪下来。 宗溪收集了她的眼泪,抹在了应夫人的额头上,又念了一段咒语,法力加持之后,给应夫人开了短暂的阴阳眼。 “好了,夫人,你可以睁眼了。” 应夫人听了宗溪的话之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贝贝已经在此时跳到了她的手指上。 她叫着:“妈妈!” 应夫人的眼泪“唰”得一下就流下来了:“贝贝……我的贝贝……” 一家三口哭作一团,一直等到他们情绪发泄完了之后,宗溪才开口道:“好了,现在该商量一下应先生的事情怎么解决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贝贝缝制这个布偶的时候针扎到了手,然后留了血液在上面,于是在贝贝病逝之后,她的灵魂碎片不知怎么就飘到了这个布偶的上面。” “我不知这当中她是否遇到了什么机缘,反正一个正常的灵魂碎片是不可能存在这么久的,也不可能还能在十年之后支撑起应先生的身体不崩溃的。总之,应先生本该猝死在办公室内,但是却因为女儿的帮助,现在……勉强也活了下来。” “但是这样的存活是不能够长久的,这样下去,不仅小姑娘的灵魂碎片会消弭掉,连转世重生都没有机会,应先生的灵魂和肉体也会不堪重负……” “那请问……”应夫人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双眸满是坚毅,“能把他们都送去转世吗?” “妈妈!” “夫人!” 应先生和贝贝异口同声。 贝贝断断续续道:“我害怕……爸爸走了之后,妈妈会很孤独……所以把爸爸……留了下来……” 应先生道:“夫人,你只有我了……我走了,我害怕你承受不了……” 这一家三口都相互为对方着想,在我这种外人看来这样的感情实为动人。 “你们放心去吧……”应夫人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然而眼中却盛满了温和的笑意,“对我来说顾不孤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要过得很好。” “现在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太折磨你了,也太折磨我了。我每天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觉得,我现在过得好日子是偷来的……” “你走吧……”应夫人不容拒绝地推了他一把,“你走,你走了之后我才会安心。还有贝贝,你忍心让她就这样灰飞烟灭,连转世重生都没办法吗?” “夫人……”应先生将她抱入怀中,“我还是很担心你……” “我会好好活着的,”应夫人向他承诺道,“你看,因为你这事,我还认了一个干女儿,玉儿,有干女儿陪着我,还有花小姐和谢姑娘,我一点也不孤独,真的。” 应先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又捧起贝贝,闭上眼睛:“好,我们走。” 我将目光看向七杀,她打了个响指,这一片的鬼差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匍匐在七杀身下:“七杀大人,不知您有何指示?” 七杀淡淡道:“把这两个魂给带走,不要伤害他们,给他们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归宿。过往一切都既往不咎。” 七杀开口了,那鬼差不敢不从,恭恭敬敬地就把应先生给带走了,在被带走之前,他回头看了应夫人一眼:“我等你。” “砰——” 离开了应先生的魂体支撑,他的躯壳转瞬间腐烂成一堆肉泥,应夫人看着面前的尸体,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你不要等我了,你好好地转世投胎,去过新的生活……” 我唏嘘不已,然而自己也无力去安慰她。 我们一群人沉默地站在她身旁,听着她失声痛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春节临近 从应家出来之后,我们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低落。 要说起来,这个见到鬼的事件并不算有多惊险,却比那些事件更加让我难以忘怀。 我们后来很担心应夫人的状态,想要留下来陪她,然而她却道:“不用了,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们没有办法,只得告诉保姆照顾她的时候细心一些。 回家的路上,蓝玉儿这种胖狐狸叹道:“凡人啊!寿数还真是短暂!我从古至今,看到了多少的生死离别……死亡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是若是修道之人,就可以下黄泉之下夺命……”她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上。 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刚才所说的话都被七杀听入耳中:“修道之人可以下黄泉夺命?我怎么没听过这一条?你倒是细细与我说说,是哪个鬼帝的手下出了这样的乱子,我好回去禀告尊上……” “七杀大人……你就饶了我吧……”蓝玉儿这一回看起来是真的在求饶,“人间与冥界不互通,人间许多门门道道你不懂,冥界许多门门道道我也不懂啊!人间俗事,你懂了又有何用呢?反正几天之后,你就要与小花花一起回到冥界了……” 蓝玉儿一旦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一直在絮絮叨叨,她却没发现宗溪和七杀因为她这句话已经沉默了。 是啊,生与死对于凡人而言是一道鸿沟,对于修道者而言有何尝不是呢? 七杀一个千年前的死人,和宗溪一个千年后的活人,想要在一起,当中不知要跨越多少的障碍。 就连我和萧禹行…… 唉…… 不想了。 我回到宗家之后,匆匆洗漱就沉入梦乡了。 然后一大早,我就被电话吵醒:“花小姐,不好了,我今天早上起来给夫人做早餐的时候,看到夫人正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我就过去试探了一下,发现夫人现在已经没气了!夫人、夫人是自然死亡啊,警察应该不回来找我麻烦吧!” 我脑中还因为瞌睡而产生的混沌一下被这通电话给惊醒:“你等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我急匆匆穿好衣服,然后跑到谢柔的房间敲了敲门,又跑到宗溪的房间敲了敲门,通知他们这个噩耗:“刚才保姆打电话告诉我,应夫人已经死亡了!” “啊?” 果然,我同样地收到了两声惊呼。 我们略微收拾了一番就一起驱车赶往应家的别墅,所有人都还没睡醒,但所有人现在都没有困意。 我们进入应家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应夫人卧在沙发上的尸体,她的脸上还挂着恬静的笑容,仿佛只是在沙发上小憩了一番。 宗溪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探了探她的身体,对我们道:“已经气绝了,是因为心病。” 心病……吗? 因为人生已经了无生趣了,所以一心想要求死? 宗溪像是看出了我面上的纠结,对我道:“应夫人先前的身体就不好,因为女儿的离去郁结于心,现在郁结疏散开来,反而要了她的命。” “这……”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反复无常。 然而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和宗溪一起帮着应家夫妇二人收敛了尸体,给妥善安葬在了贝贝的旁边——应家夫妇早已在贝贝死亡之时,就已经买好了相邻的墓地。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了,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想,对于应夫人而言,应当是好事吧。 临近过年发生了这种事情,所有人都不是很开心。 宗溪纠结于年后七杀就要走了;谢柔纠结于如何稳定黎曜的情绪;蓝玉儿伤心走了这么一个干妈;我……我沉沦在这生死间,也不知道自己的脑中在想些什么。 转眼间,就到了大年夜的那一天。 那天也是……我待在人间的最后一天。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尘世烟火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中国中央电视台……” 吃晚饭的时候,师祖打开了电视,春晚的背景音从客厅传过来,帝都城内禁放烟花爆竹,没有了那些声音的热闹,春晚节目的喧嚣似乎也挺能够感染气氛。 在一片饭香和灯光氤氲中,我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干杯!” 每个人都喝了一杯酒,就连我不太喝酒的人,都一口饮尽。 “哈哈哈哈!痛快!”师祖喝酒喝得最开心,他翘着胡子道,“好多年没有这么多人一起热闹过了。往常过年的时候都是只有我与小溪,两个人虽说也没什么矫情的念头吧,但也是觉得这过年差了点什么。我从小过年就是热闹中过来的,小溪却是跟了我之后一直过得都是冷冷清清的年,我心中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更别说很多时候我大年夜都不在,只有凌晨的时候才回来,那时候我要负责帝都的安保,身不由己,小溪就只能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这个年……” “师父……”宗溪明显被师祖说得有些动情,眼眶都红了,“我没什么的,能和您在一起就很开心。” “唉,后来梁玺游历会来之后,我们过年就变成了三个人,”师祖回忆往昔道,“三个人的日子啊,总归是要比两个人的时候好,只不过这日子也不长。梁玺继承了我的衣钵,每到重大节日的时候就要负责起帝都核心地区的安保——以前这都是我要负责的……我们过年又从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师祖明显喝的酒意上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些什么了:“今天过年倒是热闹了,只可惜人还是聚不齐啊!梁玺这厮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还不回来看我这把老骨头——我这老骨头可活不了几年了,也不知道还能够再陪他过几个年……” “师父!” “师祖!” “宗伯伯!” 虽然我们一行人都能够见到鬼甚至还能够与鬼沟通,却也能够明白生与死之间是一道难以越过的天堑。很多时候,残留在人间的只不过是人的一抹意识和执念罢了。只有极为幸运或是有天赋之人,才能越过生死之间的那道坎,自由地行走在两界之间。又或是卖身于地府,甘当一鬼差——然而师祖这样喜欢自由的人,之前已经为萧禹行做事多年,死后肯定不愿意再劳碌了。那便只剩下最后一种选择,转世投胎,再世为人。 那样,我们与师祖之间的尘缘,便彻底被斩断了。 谢柔脸上明显带着担忧,却还是插科打诨道:“师父,您身子骨硬朗着呢,别说这种话题。” 师祖笑了笑,冲我们摆摆手:“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们来操心。” 师祖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好了好了,既然你们不喜欢这个话题,那我便不说了,咱们换一个,比如,柔丫头和你小子,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啊?” “师父!”谢柔娇嗔道,竟是在师祖的调笑之下红了脸。 黎曜的神态也微微地不自然:“多谢宗伯伯关心,然而……” 他的神色有些黯淡:“我怕是永远都不能给小柔一个婚礼了。” 我本想起哄,但听到黎曜这话才想起来,黎曜现在已经被黎家在这个世界上抹杀了。 “小花,你的婚礼呢?”谢柔喝了口酒,醉眼朦胧地问我。 我的……婚礼?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实则我在心中苦笑一声,我和萧禹行之间连正常情侣该有的流程都没走过,一直都是……很怪异地相处着。鉴于我身边没有其他的人鬼恋参考对象,唯一一个宗溪还在苦苦倒追,我也不知道正常的……人鬼恋本身该是什么样子。 “你怎么撺掇她举办婚礼?”蓝玉儿从一片食物中抬起头来,“你要让她阴婚吗?” 谢柔问道:“阴婚和正常婚礼有什么不同?” 蓝玉儿一边胡吃海塞一边道:“你们人间的婚礼结的是肉体,肉体死亡了就算了,下一世要是还想再续前缘难度也很大,毕竟奈何桥边的孟婆汤等着呢。然而这阴婚,结的都是灵魂。” “两个人灵魂结了契,那边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了,永远不会分开。” “永远……不会分开?”我某个瞬间,居然有些心动了。 然而我知道,萧禹行是绝对不可能这样做的。 我只不过是一个蝼蚁一般的凡人罢了,他就算现在对我有那么一些爱意,但肯定不足以让他想要让我生生世世陪在他身边。他是能活到近乎永生的冥王啊……堂堂冥王身边,怎么会容许我这样弱小的存在? 因为我的神情,气氛莫名变得有些伤感。 所有人都变得默不作声,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砰——” 这时不知哪家燃起了焰火,似乎完全不顾城内的禁令。 我透过窗外向外看去,看到绚烂的焰火在夜空中绽开,转瞬即逝,喧嚣又浮华。 “咚咚咚——”在这时,不知道谁敲响了大门,要不是我耳力好,在喧闹的声音中还有些听不真切。 “有人敲门?”我有些奇怪。 谢柔也奇怪道:“这大年夜的,谁会来啊……” “夫人,我去开门吧。” 七杀见我想要起身,拦在了我的面前。 我摇摇头,心中总有种奇怪的预感,坚持要自己去开门。 于是我穿过厅堂,走到了大门处,打开了门栓。 “夫人,”我一推开门,就看到那人在灯光深处,在烟花绽放之处,冲我展露一个绝美的笑颜,“我来接你回家。”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吉时成婚 “你……”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又是焰火在我头上炸开,震耳欲聋,然而我却只能够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咳咳咳……” 身边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我,我抬起头来,看到梁玺揶揄的表情:“别在这秀恩爱了,我老人家都已经冻得受不了了。” 我借着焰火的光芒和路边的灯光看清了梁玺的脸,大吃一惊:“师伯,你……” 后半句话却被我吞回了肚子里。 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我记得梁玺明明只比我父亲花朝大个两三岁,然而现在他的面容看起来竟然和师祖差不多! “怎么,不欢迎我会来?”梁玺似乎完全没将自己的容貌放在心上,随口调侃了我一句。 而后他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你们小年轻爱抱多久就抱多久吧,我老人家实在不行了……” 这短短的一会儿,雪花已经浅浅地落了一层在他的肩上。 我拉着萧禹行进来,然后扶着梁玺一起进去,梁玺却在我的手还没扶上他的时候就立马甩开了我:“开什么玩笑?你男人在这看着呢,我哪敢麻烦你?我现在虽然看起来老,但是身子骨还是硬朗的,我还走得动,不用你来管。” 我们几人走进了饭厅,师祖看我走进来,笑呵呵地问我:“丫头,这个时候是是谁来了啊?” 我默不作声,一个闪身让开了身体,露出了我身后的梁玺。 师祖手中端着的酒都险些没端住,洒了他满身。 “小玺……”师祖喃喃道,“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啊?你不是去找你师兄了吗?” “师兄……”宗溪和谢柔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现在……” 就连我这种之前就在地府见过梁玺老态的人见到他如今的模样都觉得惊讶,更别说师祖和宗溪谢柔这些一直不知道梁玺下落的人了。 “没什么。”梁玺轻描淡写地坐下了,“来给我添双碗筷啊,年夜饭没有我的份怎么行?” 说完他伸手逗弄了一下在餐桌中央吃得圆滚滚的蓝玉儿:“这小狐狸养得挺肥啊,可以宰了吃了!” “哇——”蓝玉儿顿时就慌不择路地蹿到我怀里来,“小花花!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我刚把手搭到它身上,餐厅内的空气不知道怎么就静止了一瞬,而后蓝玉儿用更快的速度蹿到了谢柔的怀里,嘴中说着一模一样的台词:“哇!小柔啊!小花她男人太可怕了!” 我回过头,正好看到萧禹行眼中还没有收回去的浓烈的占有欲。 我笑了笑,牵住他的手:“这个你也要管……” 我拉着他坐下,而后为了缓和气氛,和桌上的人道:“我这算不算带着男友见亲属了,听说谈婚论嫁的情侣才会这么干……” 说着说着,桌上的气氛更僵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不知不觉中竟然把自己的真心话都说了出来。 ——哪个女孩子梦中不憧憬着一场婚礼呢? 然而我同萧禹行这么久,除了下属的几个“夫人”的称呼之外,一直都是没名没分的…… 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心中的这股怨气就爆发了出来。 谢柔吐槽了一句,打破了这一片寂静,也拯救了我:“哪个家属看到你这样的男友还不得吓死……” 萧禹行淡淡道:“嗯?” 谢柔顿时又被吓得不敢出声了。 我看有萧禹行在这里这场饭桌上的气氛就不会好起来,我干脆拉着他先离席,谁知萧禹行却道:“夫人,跟我走吧。” “啊……”我张了张嘴吧,“这么快吗……我还没和师祖他们道别。” 萧禹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你们刚才难道不是在道别?” “不是……”我无力吐槽,“我们刚才,只是在吃凡间的年夜饭……” “那好,你现在去与他们道别。不要再拖了。”萧禹行催促着我,“再拖,就要误了吉时。” “吉时……”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傻傻愣愣的,“什么吉时?” 萧禹行嘴角轻轻一勾:“与我成婚的吉时。” 成成成成成……成婚? 我感觉自己都要结巴了,目光也变得期期艾艾,萧禹行成功地被我这个反应给逗笑了:“我早已在罗酆山吩咐那些小鬼,布置好了洞房。” “蹭”得一下,我感觉我的脸瞬时如同火烧一般。 第一百七十八章 洞房花烛 最后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从宗家大宅走出来的。 离别的伤感全都被萧禹行出其不意放出来的一个大炸弹给轰散,整个人都不知今夕何夕。 我简单同师祖他们道别之后,萧禹行就抱起我御空而行。 我能感受到他带我走的完全不是之前我去地府那次左心眉带我走的路线。我在没有闻到乱七八糟的味道,那些冰寒、炙烤也仿佛不存在一般,我在这旅途中安逸无比,居然险些快要睡着了。 等我感到四周没有呼啸的风声的时候,我睁开眼睛,萧禹行已经将我放了下来,而后吩咐那些鬼仆道:“给她梳洗。” “是。”我听到好几声吊着嗓子的声音,而后四个身着宫装的侍女过来团团把我给围住,转瞬间就把我身上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喂喂!”我有些羞恼,“你们干什么?” 一个侍女笑道:“给夫人梳洗啊。” 接着她们轻柔但是不失力量地把我的手给拿开,立马把我剥了个精光,然后把我丢到一个尚在冒着热气的桶里,桶中扑鼻而来是一股药味。 “这是什么?”我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那些侍女笑笑,半是给我科普半是恭维道:“这可是尊上辛辛苦苦收集而来的药材呢!” “为了给夫人新婚夜收集的药材,嘻嘻!” “夫人用了这药材很是滋补呢,待会儿夫人您便知道了!” …… 她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冰凉的双手在我的身上搓来搓去——我实在不适应这样子被陌生的人触碰,心中莫名十分抵触。 “我……我自己来洗吧……”我有些难为情,“你们不用管我……” “那怎么能行呢?夫人可是今晚的新娘子呀,我们要给夫人梳妆。” 其中一个女鬼脸上化了一个极其惊悚的妆,冲我一笑简直像是鬼片当中的女鬼再世一般,若是平常人见到她这样一个夺命的笑容恐怕都要心脏骤停过去了,我还好接受了这大半年的适应,勉强能够承受住。 我糊里糊涂被她们搓洗了一会儿之后,又被从浴桶中捞起来,穿上了繁复华丽的我从前从未见过的喜服。 大红色的缎面上绣着金色的莲花纹,走动间缎面还会反射出迷人的光泽——尽管在人间这么多年,我却能够确定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布料。 想要这件喜服不是冥界出产的,就是萧禹行搜罗了天罗地宝罗织而成的。 刚才在浴桶中任人搓洗的怨气在见到这么漂亮的一件衣服过后瞬间烟消云散。 我穿着这身衣服站在镜子面前,终于有了自己真的要嫁人的一点点真实感。 没等我揽镜自照多久,我又被按在了梳妆台前,女鬼们纷纷围上来给我梳妆。 一人负责盘发,一人负责描眉,一人点朱,一人敷脸。她们四人分工,竟瞬间就把我的妆面给打点好了。上妆过后,她们又拿出一副赤金璀璨的头面,往我的脑袋上带去——瞬间我感觉我的脑袋都要被压扁了几分。 而后她们快手快脚地拿出一个盖头给我蒙上,我的视野顿时就变得漆黑一片了。 一个侍女扶着我慢慢走出了这个房间,扶着我上轿——我忽然想到了上一次来到地府我也是做了轿子,然后在轿子当中被左心眉坑了一把。而这一次……虽然不知道萧禹行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是他……应该不会坑我吧。 我进了轿子,而后听到外面一声阴柔的声音:“起——轿——” 轿身顿时稳稳当当地浮空了起来。 我提心吊胆了一阵,发现一点没有晃动,而是四平八稳,仿佛自己只是坐在一个椅子上面,一点都没有挪动一般。 我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我也不知道这条路会有多漫长,渐渐地眼皮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咚——” 我忽然感受到轿子被重重的放下,而后身边响起稀稀拉拉的声音。 “恭迎夫人——” “夫人,”我听到了景逸的声音,“请下轿。” 景逸……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被景逸坑过很多次的我下意识地感到有些惧怕,然而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下轿。 景逸带我从那些列阵的小鬼中间走过,然后十分不满道:“你们怎么都有气无力的?待到尊上看到你们这样,定是要不满的。”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了又一遍这句话: “恭——迎——夫——人——” 这些小鬼们吊着嗓子迎接我,这样的声音我听着着实难受,仿佛沙子在玻璃上摩擦的声音一般,简直让我整个人都快要起鸡皮疙瘩。 也不知道这鸡皮疙瘩是因为看到景逸而起的,还是这参差不齐的声音而起的。 上一次景逸抽走了我体内那抹元始天尊的清气实在让我阴影颇深,景逸在外面讨好着我,让我愈发摸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这么走着,忽然又听到那群小鬼们齐声惊呼:“恭迎尊上——” “砰、砰、砰——” 明明一路上都没有什么感觉的我,听到萧禹行要来的消息,心脏忽然狂跳了起来。 我感到他在靠近我,然后他的手牵住了我的手,牵着我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忽然猛地把我打横抱起来了! “啊——”我喉中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却换来了萧禹行低低的笑意。 然后我双目前的遮挡就被扔开,萧禹行看着我,一眨不眨。 其实我看着他也是一扎不眨眼。 萧禹行向来喜欢素色,他穿的衣服不是青衣就是月白,穿得更多的是玄色的衣裳,我从未见他穿过这么明艳张扬的颜色,大红色的衣袍罩在他身上衬得他鬓角飞扬,那不容人忽视的五官更添一份桀骜。 似乎在此时,他释放出了体内那个春风得意的自己,纵情张扬。 “夫人,”他目光扫过我脸庞的每一寸肌肤,“你今日很美。”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微垂下了眼眸。 我从未在他面前上过这样的盛妆,虽然我知道我在龙鳞纹路褪去之后也是人间数一数二的大美女,然而我却不能够保证我在萧禹行的面前也能让他像是别人一般对我如此惊艳。 毕竟他是萧禹行啊,屹立冥界数千年,不知见过人间来来往往的多少女子,怎么会因为我这样一个人的女色而动摇呢? “我们……”我见他还没有动,有些不安,“我们不要一直站在这个院子里吧……” 虽然四周都十分空旷,并没有人烟,但是在这样露天的地方我总有种被人窥伺着的羞耻感。 “好,都依你。”萧禹行亲亲在我额头印下一吻,而后抱着我大步流星地在罗酆殿的廊桥中穿梭。 “原来冥界成婚也是挂红灯笼啊……”我跟着萧禹行一路看着张灯结彩——那些灯笼虽然是大红色的,但是在地府这个地方总感觉透着一股森森的死气,在人间却热闹非凡,想来是这一路上太过冷清了吧。人间熙熙攘攘的,有人才能够热闹得起来,这是真理啊, “怎么,觉得不好看?”萧禹行见我皱着眉头,问我,我连忙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我是不懂这些的,只不过我左右问了一圈,他们都说要挂。”萧禹行慢慢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死了几千年的老鬼了,早已经搞不清楚人间的规矩,就照着人间的规矩胡乱弄了一番。” “哦……”我低低道,“这样啊。” “你不高兴?”萧禹行敏锐地察觉出了我语气的变化,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没有,就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场景,有点……不适应。” 像是古装剧一般,但又比古装剧精致;像是小说中描绘的那样一般,但又没有那么热闹。 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通通没有,直接就进入了洞房这步…… 我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像是拼图少了一个碎片,像是西瓜被人挖掉圆心。 萧禹行没有再说话,而是抱着我进了他的卧房。 卧房也被人精心地布置过,处处都是惹眼的大红色,若是在凡间可能算是洋溢着喜庆,但是这么铺天盖地的红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只让人觉得有些汗毛倒竖。 好在萧禹行就在我的身边,这个认知让我格外地有安全感。 他似乎已经按捺不住了,刚把我扔到床上,就动手来扒我的衣服,我想不到他居然这么猴急,忍不住阻止他:“等、等等!” 萧禹行看着我,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什么,但又被他压下去。 他嗓音微哑:“你说。” “还、还没喝交杯酒呢……”我弱弱地说了一句。 “哦?交杯酒?”萧禹行伸手就用术法把放在桌上的盘子给拿了过来,上面正好稳稳当当地放着杯酒。 他把杯子递给我,眼眸含笑:“夫人,这酒可是很烈的。” “很烈……很烈也要喝……”我低头道。 小时候看影视剧的时候,看到交杯酒这一段就觉得只要喝了这杯酒,主角就能够永结同心。虽然后面的剧情往往都会变成主角反目,但这也抵挡不了我对交杯酒的向往。 我那时候还很丑,从未想过自己将来会嫁给什么人。 但是却如同每一个女孩子一般,没有新郎的样子,却率先描摹出了婚礼的模样。 在我的婚礼宏图中,交杯酒这一项是必不可少的,比其他任何一个环节都要重要。 想到这里,我端起酒杯,对萧禹行道:“来吧……夫君。” 萧禹行的眸色暗了暗,对我道:“好,夫人。” 奇怪。 我满脸通红。 怎么还没喝酒,我就先醉了呢? 我和萧禹行交叉过手臂,我一口饮尽自己杯中的酒。 这酒不知道是用什么酿成的,我只品出一股清甜的气息,还没等我回味一番,那火烧一般的感觉就猛然往上涌,并且迅速地烧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顿时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正常地躁动起来,特别是身下,说不出的空虚难耐。 “你……你往这酒里下了药?”我忍不住问萧禹行,然而一开口嗓子就是娇滴滴地让人骨子都酥麻的声音,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腻得不行。 “我没有下药,”萧禹行一脸正直,只不过他眼角的笑意暴露了他,“夫人,我与你说过,这酒,很烈。” “嘤……你这个坏人!” 我难受地用拳头砸他,却被他捉住,轻轻印下一吻,“你说我什么?” “你……你好坏……”我的脑子已经被欲火烧得混沌不清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我的双腿主动地缠上他:“我好热……萧禹行,我好热……” “你叫我什么?”他耐心地诱哄着我。 我一脸茫然,脑海中还没有思考出一个结果,口中就已经自动吐出了他想要听到的称呼:“相公,夫君,老公……嘤……帮帮我……” 萧禹行这才慢条斯理地解开我的衣衫,将指尖从我身上从上而下地划过。 我身体本就灼热,碰到他冰凉的手指更是一个激灵,浑身都像是过了电流一般,我能感到身下流水流的更欢了,与之相应的是更加难耐的空虚。 “夫君……我好难受……”我又一次忍不住嘤咛出声,身下更是一直在磨蹭着他。 我能够感到他身下的巨物已然苏醒,他却是极有耐心地一直按兵不动。 “求我。” 他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被欲火灼烧得失去理智的我也丢开了以往的羞耻心,难受到眼泪都流下来的我一边抽泣一边求他:“夫君……我想要你进来……” “乖。”他笑了笑,低头,吻上了我的双唇,长舌在我嘴中攻城略地,而他的左手,却已经伸到了我的身下,伸进了那水泽蜜源当中,慢慢地搅动揉捏。 被他这么一弄,我的身体更是敏感地又开始流水,并且还在他的手下泄了一回。 发泄过后的我更加空虚难耐,我主动缠绕着他的身体,胡乱地在他的身上吻着,吻上了他的喉结与胸膛,一边吻的同时小手还在一边乱摸,摸过他的脊背,摸上他的尾椎,摸到他的小腹—— “嘶——” 我终于听到他低低地吼了一声:“够了!” 而后他提枪而入,直捣黄龙,我与他同时发出了一声身体相契合的喟叹。 我舒服得双眸泛起潋滟水光,萧禹行英俊的面孔在我泪眼朦胧中有些看不真切。 欲海席卷了一切,很快我再也无力睁开眼,而是随着萧禹行的动作在情欲中浮沉。 这一场欢爱不知进行了多久,一开始是我求着他进入,后来则是我哭着对他求饶。我们两人在这漫天的喜色中不知疲倦地交缠着,翻滚着,直到最后,我昏睡了过去,都还能感到萧禹行精壮的身体在我身上律动。 春宵帐暖,一夜无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好久不见 我醒来的时候,昨夜那几个侍女正在给我擦拭身体。 我鼻尖还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熏香的味道,十分黏腻,说不上来的让我不喜欢。 “嘻嘻嘻,尊上真是疼宠夫人呢……” “是啊,那楚江王大人恐怕咬碎了一口银牙……” “楚江王大人不是已经自请去平乱了吗,想来是不想见到新夫人的……” “你懂什么,尊上新婚过后也会去平乱,这不就平白多了许多相处的机会吗……” 她们边干活边聊天,“楚江王”三个字忽然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楚江王……我尚在迷糊之中的脑袋自动分辨出了一个等式:楚江王=左心眉=倒追萧禹行五百年的女人。 我的精神一下紧绷起来,意识先于身体醒了过来。 可惜那几个侍女也发现我已经醒了过来,就开始闭口不谈左心眉了,而是纷纷过来关照着我: “夫人,你醒了!” “夫人,你身体怎么样?” “夫人,要不要沐浴?” 顿时七嘴八舌的声音就把我给淹没了,我的脑仁都几乎被这些女鬼吵得要炸裂开来。 我有气无力道:“闭嘴……” 然而这点声音她们似乎都没有听见,还在叽叽喳喳: “夫人,要不要喝口水……” “夫人,要不要用点食物……” “夫人……” 我忍无可忍:“都给我闭嘴!” 世界顿时安静了。 我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想来是昨晚……咳。 我悄悄红了脸。 缓了缓之后,我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楚江王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楚江王大人呀……”这些牙尖嘴利的聒噪小鬼们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我,“夫人,您想知道可是要付一点报酬呢。” “报酬……”我愣了愣,“我没带钱……” “嘻嘻,人间的钱我们也用不了呀。” “那……”我心中有种不好的直觉,却又感觉自己在跳入她们挖好的陷阱,“你们要什么报酬?”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魔鬼的诱惑,问出了那个问题。 “嘻嘻,”那四个女鬼在我面前几乎要合成一个,“我们只要夫人的一滴精血。” “精血……不行!” 我自然是知道人的精血是有多重要的,也绝对不会因为这样一个无厘头的里头答应对方把自己的精血送出去。 “嘻嘻……夫人真的不要嘛?” 这渗人的笑声魔音穿耳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不停地蛊惑着我。 鼻尖熏香的味道越来越重。 “不要。”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算是迟钝如我都能感到不对劲。这几个侍女,要么已经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换了人,要么本身就是被人安排过来的。 在罗酆殿内,还有谁能插手罗酆殿的事物? 萧禹行…… 不,不可能是他。我第一个就将他从我脑中排除。 萧禹行不会害我。我莫名笃信这一点。 除了萧禹行……左心眉?景逸? 这两人是目前我所知最有可能针对我的,尤其是景逸。 难道他这一次……又想拿走我体内元始天尊的清气? 我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孩子就要出生了,我不能够让自己和孩子出一点闪失。 “萧禹行……”我喃喃念着他的名字,“让我见萧禹行!” 我目光看向那四个女鬼,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在我的面前已经杳无影踪! “夫人……夫人?”我听见有谁在低低唤着我,我茫然睁开眼睛,看到萧禹行那张被放大的俊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皱着眉头:“可是梦魇了?” 我晕晕乎乎地捂着脑袋,有些怀疑面前出现的这个人也是我的梦境。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真与假又要如何分辨? 我警惕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防备,他笑了笑,一把拉过我,吻上我的双唇,将我吻得喘不过气来之后,方才松开了我:“如何,现在信了我是你夫君了?” 我脸颊通红,双眸含水,娇嗔瞪他一眼:“你真是……” 看到萧禹行眸色变深,我也不敢再造次,而是窝到他怀里,说着梦中有人想要取我精血的事情。 “取你精血?”萧禹行顿了顿,“还是在我眼皮底下,入你的梦中,取你精血?” 我顿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不对劲之处,萧禹行此刻就在我身边啊,是谁这么大胆? “杭一。” 我们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有了答案。 萧禹行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气息霎时变得十分危险:“看来我这中天界,也不是铁桶一块啊。” 他怒气勃发,我被他这幅模样吓到,有些不敢直视他。 萧禹行拍了拍我的脑袋:“你先在这里呆着,哪里都别去。我找一个故交来陪你。” 他说完就匆匆离去了,只留我在那思考着,这个故交会是谁。 等到那故交来了之后,我莞尔一笑:是秋黛。 “好久不见。”我对她说。 当初左心眉把她从我身边调走,又送来了七杀,我已经隔了许久没有见她了。 再次见她,她还是那种小姐做派,眼角似乎还有些漫不经心,但是眼中却是在笑着的:“夫人,好久不见。” 看到秋黛之后我的精神比看到那四个小鬼放松许多,我懒懒起身,问她:“地府有我可以吃的食物吗?” 当初跟着萧禹行傻乎乎就走了,但是忘记了我是个凡人,只能吃凡间的东西,地府和人间交通又十分艰难,上一次左心眉带我出入就仿佛废了大力气,不知道萧禹行差人替我从凡间运食物要费多大的劲…… 我满脑子正在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秋黛却说话了:“夫人,您现在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不算活人? 我懵了一下,忽然想起之前蓝玉儿似乎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她说我的身上,很少有活人的气息。 “什么意思?” “夫人与尊上成婚之后,便是冥界之人了。”秋黛笑道,“能够自如地在冥界生活。” “啊……”我张了张嘴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难怪萧禹行要突然与我结婚,还让冥界众人张罗着这样……乱糟糟的婚礼,原来是因为成婚之后,我就从活人……变成了冥界之人。 “那我以后回人间会被当成异类吗?”我有些不安。 秋黛傲然道:“夫人,你可曾见谁敢把尊上当成异类吗?”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我不是你们尊上啊……我只能算是你们尊上的一个附属品…… 算了,不管怎么样,当前只能如此了。 我没骨气地想着。 第一百八十章 破除梦魇 我在地府平淡地过了好几天之后,忽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师祖?”我惊讶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您怎么来了?” “呵呵,丫头,我大徒弟在这里,还不让我来看看?”师祖笑嘻嘻地看着我,我的鼻尖又闻到了那股熏香的味道。 若有似无地缭绕在我身边,又像是无形的手要把我圈禁起来一般,让我有种被掐住的窒息感。 “您来看我父亲?”我忍下那股不适,笑道,“我来这几天都还未见过他呢,我与你一起去吧。” 这是真的,为了保证我的安全,这几天萧禹行都不让我走出寝宫。 我想萧禹行今天既然放了师祖来见我,那就是说明今天我可以同师祖一起出去吧? “走吧,丫头……”师祖的声调忽然变得说不出来的奇怪,“来……跟我走……” 我有些警醒:“师祖?” 熏香的味道越来越浓,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不是要与我一同去看花朝那小子吗?”师祖忽然又恢复了正常,“怎么不动了?” 我心中暗骂自己是不是有些多疑了,跟着师祖的脚步正要离开寝宫,然而走到寝宫的门口是却惊醒了一下。 “走啊?”师祖笑着看我,然后那笑容就变得异常狰狞。 他拉着我的手,强硬地想要把我拽出去:“走啊!与我一同出去啊!” “放开我……放开我!”我自己强力挣扎着,挣脱了那拉拽,与此同时,也从梦魇中清醒。 “夫人?”秋黛担忧地看着我,“要不要我去禀报尊上……” “不用了……”我冲她摇了摇头。 萧禹行诸事缠身,我这一点小事,还是不要让他担忧的好。 然而这样隐而不发,一连几天,每到睡梦中的时候,我依旧会梦魇。有时会梦到谢柔,有时会梦到宗溪,在梦中刚见到他们的时候无一例外都很开心,但是后来听到他们想要取我精血或是想要把我骗离寝宫之后,那开心就变成了警醒。 我虽然在冥界衣食无忧,也不用管什么杂事,却因为这梦魇,脸色一天比一天更差了下去。 我被折磨得不禁怀疑起身后那人的目的来,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想要取我精血? 我成了惊弓之鸟,日复一日地神色萎靡。 腹中的孩子反倒因为来到了冥界这个阴气重的地方,十分欢脱,每日都十分活泼地与我说话。 若是从前我肯定会十分欣喜,然而如今我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打着我的主意,还是我孩子的主意,处处约束着它,搞得它对我也有些不满。 它还尚小,只分得清楚高兴与不高兴,喜欢与不喜欢,而当中对错他却是一概不懂的,却又偏偏早慧,异于其他孩童。 我萎靡的神色,因为这个小磨人精变得更加憔悴了一些。 秋黛报给了萧禹行,萧禹行终于看不下去,亲自来了我的身边。 “夫人,你将这几次的梦魇细细与我说一番。” 我于是把那些梦境都与他说了一遍,他敏锐抓出一点:“你说你在梦中都会问道一股熏香?” 我点点头:“那香与中天界常用的香没什么两样,但就是格外的……黏腻。” 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形容词。 萧禹行挥挥手,秋黛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去检查了寝宫内的几盏香炉,而后答道:“尊上,寝宫内的香被人动了手脚。” 她一脸惭愧:“是属下失职。” 秋黛虽然在我身边照料着我,但是像是换香这种小事,都是她指挥着手底下的小鬼们做的,没想到这样反而给了对方一个可乘之机。 “此香是特制的,只针对夫人这样的凡人,你们注意不到也是常事。”萧禹行先是淡淡体谅了她一番,而后话锋一转,“如今夫人身边无人差使,你本该领罚,现在就当是戴罪立功罢。” “夫人下次若是再出什么事情,我唯你是问。” “是。”秋黛脸上还有几丝后怕,我却是在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倚在萧禹行的怀里,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终于睡了几天的好觉,神色变得好看了许多,萧禹行的心也就放下了。 他为了看顾我,有时会直接带着公文回寝宫来批。我看着他坐在桌前的背影,心中莫名就安心了许多。 如此几天,这天晚上,萧禹行倒是没有带着公文回来,而是领着我去了一个地方。 “我们去哪?”我问他。 他难得有了几丝玩心,反问我:“你猜猜看?” 我瘪瘪嘴:“不猜。” 这冥界我又不熟悉,只不过是第二次来而已……萧禹行还能带我去见谁?无非就是我的父亲花朝罢了。 面对我的父亲,我总有些忐忑。 一方面,看到梁玺师伯为了唤醒他变成了那个样子,我实在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这完全是以命换命的做法,梁玺师伯正当壮年,却因为我的父亲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幅风烛残年的模样……另一方面,我太久没有接触过所谓亲人了,害怕等到父亲醒来,不知道如何同他相处。 我扯了扯萧禹行的衣角:“我父亲他……醒了吗?” 萧禹行摸了摸我的头:“有了上次那碧玉扳指,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很多。很快就能苏醒。” “哦……”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地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放置花朝棺椁的那间偏殿。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容颜依旧,而梁玺师伯,却因为他,两鬓斑白。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上,带着萧禹行从林娇那拿来的定魂戒,这温润玉色更是衬得他神色又白了几分,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萧禹行示意我可以渡一些法力给他。 我慢慢运行着自己的法力,虽然对于术法我也算运用得较为熟练,但是将法力输入到别人的体内,这还是头一次。 我小心翼翼,不敢让自己有半点差池,而后却突然发生了异变! 我的孩子,突然反其道而行之,将父亲体内一股阴寒的力量,往我的腹中引去,而我却挣脱不开! “禹行!”我发出一声急促的叫声,萧禹行立即走上前来切断我与父亲之间的联系,然而这力量竟霸道如此,连萧禹行都无可奈何! 我只感觉时光漫长无比,整个人都陷在一个泥潭之中,无法预料自己下一步会被拖向什么样的深渊。 我的目光渐渐涣散开来,看着萧禹行在我面前使用了各种方法,都无法阻挡孩子的这个行为。 他满脸焦灼——他一贯是云淡风轻的,我第一次见到焦灼这个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那阴寒的力量缓缓流入我的体内,我只感到体内一阵绞痛,仿佛这股力量流过之处都被它碾断了一般。 我剧痛难忍,已经有些挺不住了,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湿透了。 “瑶瑶,别晕过去……”萧禹行见我这幅模样,一边切断我与那股力量之间的联系,一边往我体内输送着他的力量。 谁曾想两股力量相遇,竟是在我体内相争起来! 我本还留有一线意识,在这两股力量相争之下,终于忍不住了,彻底晕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生产之时 我醒来的时候,视线里是熟悉的红色。 萧禹行的寝宫里,还有结婚之后尚未扯下的床幔,大红绣着金色云纹,还绣有极为精致的一龙一凤,若是拿到人间,必然会是被许多艺术家啧啧称叹的精品。 我看着那云纹发了一会儿呆,而后听到一个陌生清朗的声音:“你醒了?” 是谁? 经过那梦魇的折磨之后,我下意识地生起了几分警惕心,但我还是忍不住朝对方看去。 却是撞入一双清澈的双眸,以及那张与我有七分像的脸。 他坐着轮椅,守在我的身边,见我惊愕的眼神笑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你的父亲花朝。” “父……父亲……”我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憋出来几个字,“你醒了?” “是啊,”花朝坦然道,“听萧禹行说,这多亏了你……以及你腹中的孩子。” 我顿时回想起那让我难以忍受的痛苦来,神色有些迷茫:“那您现在是完全好了?” 他摇摇头:“这倒没有,双腿还是无法站立起来。不过身体里积攒的寒气已经抽除殆尽了。” “寒气?”我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小腹,“那我的孩子……有没有影响?” “萧禹行说是没有的,”花朝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出来,“你是没见到他那表情啊,臭得不行,简直对我这外孙恨得咬牙切齿。他堂堂一冥王,我哪见过他这个样子?” 我惊讶地看着他,发现不同于梁玺以及师祖对于萧禹行有种臣下面对尊上的畏惧感,花朝在面对萧禹行时,却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我有些纠结……我的身份,还是有些尴尬啊。 我老公与我父亲是好友……怎么听怎么感觉都怪怪的。 不同于我的隔阂感与纠结,花朝很快就适应了他的女儿,也就是我长得这么大的事实。他性情随和,与我谈天说地,很快就将我那几分陌生感也化解掉了,让我在与他说话时,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爸!” 他微微愣了愣,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双手的微微颤抖却泄露了他的紧张。他轻轻应了一声:“欸——” 然后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被他这欢欣的情绪所感染,自己也笑得开怀,一扫往日的阴霾。 在父女关系破冰之后,我们二人的关系迅速融洽了起来。 地府中都是忙忙碌碌的小鬼,我又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之前的每日只觉得无聊,但是父亲醒来之后,每天都会来与我谈天说地。 他踏遍了半个山河,见识极广,常常随手拈来就是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我听他讲他的故事就如同在听说书一般,常常听得入了迷,像是追读小说的读者一般,一直在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讲述着他当时的那段经历,轻描淡写,却让人透过这样的形容也能感受到当中的凶险万分。 了解了父亲的大半人生经历过后,我算是知道师祖为什么如此嫌弃我了,在听到我顿悟之后满脸的不可思议——比起父亲来,我真是差了一大截。 每每遇到险境,我都是狼狈求生,依靠着外人的帮助勉强度过险境;而父亲却是靠自己过人的才智和过硬的本事自己逃出生天。 与父亲比起来,我那一点小聪明和小本事实在不值得一提。 父亲看出了我的沮丧,摸了摸我的头。 我经常被萧禹行摸头,但那种情绪与被父亲摸头又不一样。 那带着一种长辈的关爱与慈祥的感觉,是我之前的人生中很少体会过的温暖。他对我道:“瑶瑶还小,不着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捉猫逗狗呢。人生在世,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慢慢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感到心中像是有一股暖流流过,点了点头,然而却是捂住自己的小腹默默地担忧: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这一切……真的还来得及吗? 不知为何,我总有种预感,孩子出生之后,我就将会失去它。 这预感来的如此莫名其妙,让我不敢与任何人言说,害怕他们会觉得我杯弓蛇影。 我将这一切暗藏在心里,默默等待着孩子出生那一刻的来临。 随着产期一天一天地临近,我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地大了起来。 如果不是知道我腹中只有一个孩子,我可能会以为自己怀了双胎。 父亲依旧每日会来与我聊天,他本想让萧禹行派人送他回人间,但是因为惦念着我,又留了下来,想要与我一起回去。 地府的日子对于我们两个人类来说实在有些乏味,没有娱乐不说,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鬼差们多是,工作了上千年的老鬼,就算懂得一些现代的知识,也不太精通。小鬼们又因为要急急忙忙赶着去投胎,外加上萧禹行不让我接触不安全的事物,我每日只能困顿地被困在罗酆殿里,吃了睡睡了吃,剩余的时间与父亲聊聊天说说话,借以度过这难熬的日子。 萧禹行时不时会回来陪我,随着我肚子像是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他也不再与我行床事,只是搂着我说一会儿话,十分规矩,连动手动脚都不曾。 我在他这样的怀抱里,感受到了几分老夫老妻一般的温馨。有时候竟也觉得,日子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但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一直悬在我脑海中,像是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但冥冥之间,总有一些这样的预感。 这样平静的日子慢慢过去之后,某一天,我在与父亲说话时感到下身一阵疼痛,我顿时明白,是我的羊水破了。 萧禹行这日正好有事外出,父亲连忙找了秋黛,秋黛给我安排了产婆。 那产婆的相貌着实有些可怖,整张脸都耷拉下来,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褶皱,而她脸部的正中,还有一道整整将一张脸一分为二的一道巨大的疤痕。 我倒没有多惧怕,而是一看到她的脸整个人就清明了一些。 “夫人不错。”产婆皮笑肉不笑地称赞了我一句,然后对我说,“夫人暂时可以放松些,现在还不是孩子出来的时候。您可以歇息一会儿,积攒一些力量。” 我听她的话,放松了身体,而后很快感到下身开始一阵一阵地疼痛。 产婆一直皮笑肉不笑地鼓励着我,我总觉得她话中有话,别有深意,但是因为生孩子的疼痛,又无暇多想。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受过太多难以忍受的疼痛,所以在这生孩子的疼之前,我还能够保持一丝清醒,让自己的意识不被疼痛所吞噬。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感到下身一松,而后听到孩子嘹亮的哭声——我的孩子,终于出世了! 我还没欣喜多久,就看到面前的产婆,撕下了遮掩着她身份的一张人皮,皮下露出来的,赫然是江意之的脸!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天在殡仪馆的时候,他的魂魄不是已经消散了吗! 我心中大骇,然而因为生产耗尽了力气,没有办法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意之冲我挑衅地笑了笑,而后抱着我的孩子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怎么会这样? 萧禹行的罗酆殿什么时候成了任人随意进出的筛子了?守在这附近的秋黛和父亲呢? 我一时气急攻心,竟是呕出一口鲜血来,然后昏迷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回归人间 “夫人……”我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萧禹行愧疚的面庞,“是我对不起你。” 他浑身散发着我从未感受过的戾气:“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孩子给你追回来。” 我一时大悲,埋头在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我心中那种空空落落的预感终于成了真,我失去了我的孩子,在我早有预感的情况下。 我的内心不断地谴责着自己:既然心中对此事已经有了预兆,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口?就因为害怕让萧禹行觉得我神经紧绷? 因为自己一时不慎导致了这种局面,如果孩子在对方手中出现了任何危险……不,孩子现在被人掳走,就足够让我难以释怀一辈子了! 萧禹行慢慢抚摸着我的脊背,沉默不语。 我却越来越能感受到他身上,正在翻涌着的戾气。 原本按照计划,是等到孩子白天之后再送我回到人间,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萧禹行说要肃清一下中天界,几乎是连夜就把我和父亲送回了宗家大宅。 谢柔见到我回来的时候非常惊喜:“小花,你能够回来了?” 她见我没有抱着孩子,看向我的身后:“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带回来了吗?” 我原本已经止住的悲伤又翻涌起来,眼圈止不住地红了起来。 父亲在我身后,慢慢摇着轮椅走到我身边来,温声道:“先进去,进去再说。” “这是……”谢柔犹疑地在我们面上扫过,然后得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大师兄?” 父亲冲她温柔笑了笑:“你好,小师妹。” 我们进了屋内,纵然此时已是初春,但外面还是有些寒风料峭,屋内暖风熏人,把我的脸都烘得红了几分。 师祖听到动静,也从房内出来了,见到父亲,老泪纵横:“花朝啊……你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父亲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师父……” 梁玺师伯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屋内走了出来,他面容苍老,两鬓斑白,看得我都心中一痛,更别说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父亲。 三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岁月在他们的面容上留下了沟壑,却没有在他们的情谊之间留下裂痕。纵然经过了风风雨雨,依旧情比金坚。 他们师徒三人在叙旧地同时,谢柔也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蓝玉儿这个圆滚滚的小胖子一下跳到我的腿上,蹭着我撒娇卖萌:“小花花~人家好想你!” 谢柔弹了它一个脑瓜崩,而后问我:“你的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忍着眼泪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出来。 “被带走了?”谢柔惊呼,“萧禹行这冥王当得也太憋屈了吧!” 她皱了皱眉:“就算是人间的至高统治者,也不会碰上这种事情,让自己的寝宫如入无人之境……” 谢柔问我:“小花,不是我在挑拨离间,而是你确定不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上,萧禹行别有安排?” 我有些茫然:“我……我不知道……” 在待产期间,我很少和萧禹行提及别的话题,谈天说地都是一些日常的问题,反而从前在人间的时候,我还能从他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的动态。 蓝玉儿见我这幅样子,十分老成地长叹一口气:“男人啊~都是大屁眼子!” 谢柔又弹了它一个脑瓜崩,它重心不稳,直接一头向下栽倒下去,我伸手捞住了它。 “呜呜呜……”蓝玉儿在我怀中滚来滚去,“小花花,还是你最好了,我要远离那个恶婆娘!” “你说谁是恶婆娘?”谢柔提着蓝玉儿的耳朵,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蓝玉儿立马就怂了,在我怀中瑟瑟发抖,死活不肯出去。 虽然我心中明白她们两插科打诨就是为了做给我看,为了让我心中宽慰一下,然而即使这样,我还是笑不出来,整个脑子都被孩子被掳走的阴影和在对萧禹行的猜忌之中笼罩着。 就这样谈天说地,客厅中的两拨人一直谈到了深夜,宗溪正巧从外面回来了,而他的身边,却是站着七杀。 难怪我在地府的时候没有看到七杀,还是秋黛陪在了我的身边,原来当初七杀已经自请留下了。 宗溪看到父亲自然是十分激动,一番叙旧之后,宗溪看到了坐在角落中的我,走过来轻声问道:“表妹已经生产了?” 还没等我回答,宗溪又道:“既然已经生产,那还是不要坐在这里为好,刚生产的富人,需要躺在床上休养一番,也不要太过忧虑,有太多的愁思。” 宗溪二话不说,把我塞回了床上,然后又亲自下厨,给我弄了一大堆补品,竟是没有问我孩子去哪里了这样戳我伤疤的问题。 得到宗溪这样的对待,我心中暖了几分,却还是委屈至极:“表哥,生产的时候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怎么回事?”宗溪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问我孩子的事情,谢柔见我眼眶一红,眼见又要落下泪来,便代我把这过程说了一番。 宗溪听了之后,紧紧地蹙起了眉头:“你说那江意之混进了地府?罗酆殿的监管竟是变得如此松懈了?” 宗溪和谢柔一样,也是第一时间怀疑其中有猫腻,站在旁边的七杀看着我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七杀大人,”还是蓝玉儿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狐狸挑破了七杀的想法,“我看您有想说的东西,您就说呗。您是地府的老人了,肯定比我们这些外人了解地府的情况。” 七杀犹疑了一番——我极少在杀伐果断的七杀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我心中咯噔一下,总感觉七杀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会让我难以接受的。 “罗酆殿的护卫,是直接由尊上调配的,换了其他任何人都指挥不动……”七杀缓缓道,“而罗酆殿护卫之严,是中天界之最。这是一支能够直接对抗陈莫狱的精兵。” 陈莫狱我知道,从前他们与我说过,陈莫狱当中关押着许多穷凶极恶的厉鬼,陈莫狱万年封闭,自成一个小世界,连鬼差都没有。不是因为不配备鬼差,而是但凡配备了鬼差,都会被陈莫狱的厉鬼们撕个粉碎。 所以久而久之,陈莫狱成了知名的有进无出的地界。 七杀却说,罗酆殿的护卫,是一支能够直接对抗陈莫狱的精兵? 我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我的额头直通脚底:江意之这样的实力,就连我当初都能够勉强对付,一支精兵,怎么会让他如入无人之境? 萧禹行,你究竟是不是……利用了我,也利用了我的孩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同床异梦 回到人间的日子有谢柔和蓝玉儿天天陪我说话,我的生活没有在地府时那么无聊了,但是心中却一直空空落落的,用任何东西都难以填补。 宗家大宅足够大,还有几间空房,父亲直接找了一间住下,师祖、父亲、梁玺师伯、宗溪和谢柔、黎曜、蓝玉儿与我,宗家大宅满满当当地住下了八个人,一下变得极其热闹了起来。 父亲远离人间已久,故而谢柔和宗溪时不时会带他出去走动——而他那张脸,已经他的风姿却是瞒不住的,几乎一夜间,宗大师的大弟子回来了的消息就传遍了帝都,京中不少人家都蠢蠢欲动,都想要上门来拜访。 然而宗家还藏着一个黎曜,是断然不可能让这些人进门发现端倪的。 然而在这些人之中,却是有一个人的登门,是让我们无法拒绝的。 ——居然是黎昀。 他登门的说法是……携未婚妻宋静瑶前来拜访。 我郁郁寡欢的心情在听到这条消息之后也忍不住震惊了,问向谢柔:“我不在人间的这几个月,宋静瑶和黎昀怎么了?” 谢柔对此很清楚,便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缓缓对我道来。 原来在上次宋静瑶替黎昀挡了一刀之后,黎昀对宋静瑶的态度就变得微妙起来,既不直接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转折点发生在春节当天,宋静瑶出门和人k歌,被有心人盯上之后被绑架了。黎昀得到消息之后,当场从黎家的年夜饭上离开,满城搜寻宋静瑶的踪迹。 最终宋静瑶被绑匪释放的时候,黎家出了很大一部分功——还有宗溪和七杀。在我跟萧禹行走后没多久,他们就接到了黎昀的求助电话,借用玄门手段,在不伤害人质的情况下,把宋静瑶以及被绑架的一群公子小姐解救了出来。 中间可能又发生了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曲折和误会,总之在春节的尾巴过去之后,宋静瑶和黎昀宣布在一起了。据谢柔说,黎昀现在简直变成了一个妻奴,在宋静瑶面前鞍前马后地照顾着她。 他们在一起之后没多久就火速定下了婚期,据说婚期就在下个月,还给我也发了请柬,宋静瑶听说我不在,还有些遗憾。 现在他们听说父亲回来了,一方面是因为宗家和黎家是世交,出于礼数要上门前来拜访一下;另一方面,则是来见我的。 “见我?”我摇了摇头,“没必要了吧。” 我不知道黎昀现在对我是什么感情,但是我不想在这两人中间横生枝节。宋静瑶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不希望她好不容易走得顺利一点的情路因为我再次变得坎坷起来。 “你就说我生病了,不想见人……”我有些疲倦地倚在窗边,“反正我现在也听不起精神来……” “不行啊,”谢柔劝我,“你想想,要是听说你生病了,宋静瑶会更想来看你的。” 在谢柔的反复劝说下,我最终还是同意了与宋静瑶相见,只不过我不想见到黎昀。 第二天他们就携手上门来拜访了,梁玺师伯与父亲考较着黎昀,谢柔拉着宋静瑶进了我的房间。 “小花?”宋静瑶见我吃了一惊,“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我勉力冲她笑笑,没有解释,而是称赞她道:“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宋静瑶确实看起来很幸福,面色红润,气色极好,一贯硬朗的脸庞上竟然都有了一些小女儿的娇俏。 她低头笑笑,有些害羞,而后又关切地问我:“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摇摇头,不说话,谢柔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我之前交代了谢柔,不要把我孩子的事情说出去,我怕会在他们二人之间起嫌隙。我不说,谢柔不说,宋静瑶沉默了一会儿,识趣地放弃了追问,和我们说了一会儿家常之后,便离开了。 蓝玉儿大气不敢出地滚到我的脚边:“妈呀,刚才的气氛真是吓死宝宝了!” 我没说话,轻轻摸着它的毛。 过了一会儿之后,宗溪敲门进来:“小花,黎曜答应我们说会帮我们查一查江意之与江慧之。” 我的双眸终于有了一点精神:“好,等他消息。” 江意之与江慧之……长得如此相像,性格又截然相反的人,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江慧之到底和江意之到底有什么关系? 江意之……又与杭一是什么关系? 他必定不是自己前来抢孩子的……他对我的孩子没有兴趣,他当初只对我的脸皮很有兴趣。 我又一遍思考着这些问题,又一次因为思考而陷入了沉睡之中。 在睡梦中,我感到有人抱紧了我。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那个他。 “夫人,对不起……”我听见他在我耳边喃喃说了一句,然后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 我眼角滚落一滴泪水,渗入了枕头中。 我没有睡。 他也知道我没有睡。 我们之间明明是最为亲密地相依,却像是隔了一条银河。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要离婚 “小……小花?”谢柔一大早起来,看我在厨房忙忙碌碌,瞪大了眼睛。 “你今天……”她犹疑地看着我,“你没有发烧吧?” 蓝玉儿看到谢柔来了,立马抱着她的大腿哭诉:“这个女人今天像是吃错药了一样,一大早就把我撵起来给她做苦力,呜呜呜……人家的美容觉就这么被打断了……” “小花?”宗溪这个时候也起来了,看到我在厨房忙碌睁大了眼睛,“你今天……怎么这么亢奋?” “没有啊,”我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容,“就是想给大家做个早餐。” 谢柔吐槽着我:“小花你这表情,真是让我害怕……你这样让我怀疑你做的早餐,分分钟要给我下毒……”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吩咐着她:“过来帮我端盘子。” “得咧,女王陛下!”谢柔插科打诨,帮我打着下手,等到宅子里的人都陆陆续续起来之后,被我这满桌的成果惊呆了。 “瑶瑶?”就连最为风度翩翩的父亲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这是?” “没什么,就是请大家吃一餐饭。”我解下围裙,坐到了他们的身边,“来,一起吃啊。” 所有人犹疑着,纷纷沉默地动筷,蓝玉儿口中吐槽道:“我怎么感觉大家这是在吃最后的早餐呢?” 一直到吃完早餐,桌上的气氛都还凝固着,谁也没有打破这样僵直的氛围。 师祖看不下去,终于发话:“小花,你之前的状态让大家都很担心,但是你现在的状态……让大家更担心了。” “实话实说,你若是对萧禹行有什么怀疑,我们作为你的娘家人,自会去替你找个公道。你要是想把孩子找回来,我们也会替你去找,但你这不声不响的,把什么都憋闷在心里,我们看了也十分难受。” 师祖最后叹口气道:“说吧,你心中是什么想法?我这把老骨头也好替你筹划筹划。” “我……”我抬头看向他们,“我想把孩子找回来,然后和萧禹行离婚。” “离婚?”满桌人都震惊了。 “不可能的,”梁玺第一个反对了我,“以萧禹行的性格,他不可能放开你。” “你想和冥王离婚?”蓝玉儿满脸的不可思议,“冥王诶,那可是冥王诶!” “哇多少人想做冥王的小妾都做不成,你这个女人居然想离开冥王……”蓝玉儿上下打量着我,“小花花,你真是我见过最……牛逼的女人了!” “离!”谢柔是第一个支持我的,“这渣男让我家小花受了多少委屈,必须踹了他找个新人!” “咳咳咳,”黎曜扯了她一把,“什么踹了什么新人旧人的……” 谢柔嘟起嘴,把头别过去,不理他。 宗溪和父亲一直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宗溪才开口问我:“小花,这真的是你心中的真实想法吗?” 父亲接而问道:“你真的对萧禹行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还有感情。” 我不能背叛我心中的想法,我的心中对萧禹行仍然有着感情。 但同时,我也不能容忍萧禹行用我的孩子去做诱饵,在完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究竟是萧禹行的疏忽还是他布下的局? 我不相信萧禹行这样的人,会在我生孩子这种关键的时刻,出现这么大的错漏。但是我又不愿意相信,他会用我,以及我的孩子去做诱饵。 昨天萧禹行的态度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这件事情,是他布下的局。 他与我说:“夫人,杭一一日不除,我心中就一日难安。然而杭一狡猾至极,我思前想后,唯有此法能够调出他。之前几次的交手,我都未能见他真面目,他的势力渐渐做大,我需要在这当中搏一把。” 之前所有的柔情蜜意,在他的态度之下都仿佛笑话一般。 在他心里,更加重要的永远是天下苍生,至于我这样的小喽啰,只不过是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但是,我对他有感情又有什么用呢?”我满目悲凉,“他对我只有利用之心。” 我擦干眼泪,坚定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婚,我离定了。” 我说完我的决定之后,众人都一片沉默。 最终,父亲对我道:“丫头,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一直站在你的身边。但是这个决定太过重大,我无法确定你是一时冲动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所以我想,三天吧,三天后你如果还是这个想法,我必定全力支持你。” 我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三天后,我们都会支持你。”师祖也开口道,“小花,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而是害怕你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了这个决定会后悔。” “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而冥王也不是能任你随意离开回来的人物,所以我们希望你深思熟虑,不要轻易做出能够改变人生的决定。” 第一百八十五章 被迫软禁 然而还没有到三天,不知是七杀还是其他人报信,萧禹行今日居然大中午的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夫人,”他脸上笑着,却仿佛覆了一层寒霜,“听说你想要与我和离?” 我顿了一下,才明白和离就是古代说法的离婚。 我点点头道:“对。” 我坦然无畏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能接受我的丈夫是一个随时可能拿我的孩子做诱饵的人。还有……拿我做诱饵。” “我确保你能够万无一失!”萧禹行近乎有些急切地辩白道。 “确保我?”我冷笑道,“那我的孩子呢?你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它,现在更是设计了一个捕获杭一的陷阱,任由他们把孩子带走。” “我敢确定,你现在一定能够找到孩子身处何方,只不过你一点都不想去解救它。在你眼里,它就是一枚你的棋子!” 萧禹行深深地看我一眼,脸上浮现出坚决的神色:“不管你怎么想,我都绝不容许你离开我的身边。” “呵,”我对他笑道,“尊敬的冥王大人,你不想让我离开你的身边,不过是因为你的自尊心作祟吧。” 想想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冥王,屈尊降贵地来娶了我这么一个凡人,居然还被我这么不知感恩地拒之门外,心中到底是什么感情? 愤怒?羞恼? “萧禹行,我就想知道,”我笑着笑着,流出眼泪来,“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一个你可以想依靠的爱人,还是一个没有自己思想和灵魂,任你摆布的棋子?” “花瑶夏,”他伸手想拭去我的泪水,却被我转身躲开,“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唯、一、认定的妻子。” 他特地在那两个字咬了重音,我的心潮却再难因他而涌起。 “那么,”我直视着他,“你唯一认定的妻子,想要和你离婚。” “不可以!”萧禹行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叮铃——” 我听到一声铃铛的清响,而后一封文书飞快地传到他的手中。 他展开文书,看了一眼之后面色凝重,看样子是要马上离开。 他没空理我,竟伸手一挥,在我身边弄了一道结界出来。 “我会回来看你,”他匆匆道,“在你改变决定之前,我不会放你离开这间屋子。” 他居然把我软禁了起来! 怒火瞬间把我燃烧了起来:“你明明知道孩子对我有多重要,却用他做了诱饵;你明知道我有多向往自由,还想要软禁我!萧禹行,冥王大人,这就是你给我的爱吗!” “我现在没有空和你解释……”萧禹行似乎不得不离开了。 我难得从他的脸上看到这种急切的表情,他一向是从容慵懒的,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只能说是事情真的已经十万火急。 “等我回来。”他在我额头上印下薄如蝉翼的一个吻,而后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你留下我的人又有什么用呢?”我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地方,扯了扯嘴角,“我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啊。” …… “小花……”因为结界,我的房间被彻彻底底地隔绝了,谢柔每天只能蹲在门外和我说话,“你说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你自己不闷得慌,我都替你闷得慌。” 萧禹行的结界阻隔了所有人对我的来往,杜绝了有人把我救出去的可能,却也同时阻隔了电波信号。 我就像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里,除了谢柔和蓝玉儿每天来与我说话解闷,我每日都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干。 索性我也不需要干其他的事情,除了萧禹行派小鬼给我送来的食物之外,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一睡就睡到天昏地暗,不分白天黑夜,心中空空茫茫,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也不想去想。 萧禹行自从那晚离开之后就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也仿佛被挖空了一般。 直到第七个夜里,萧禹行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本来打定主意要与他冷战到底的我,却忍不住率先开口和他说了一句话: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他脸色本就雪白,胸腔处更是不知怎么豁出个大洞,皮肉狰狞地外翻,虽然没有一点血腥气,但我却感受到了某种浓郁至极的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 萧禹行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坐在了我的身边,他疲累至极地倚靠在我的身上,对我道:“我睡一会儿。” 他闭上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没有了那眼神的威慑,整张脸竟然显出几分脆弱来。 我看着他的脸,忍了许久,终归还是用手指轻轻地抚平了他的眉头。 萧禹行可能是累极,我伸手动了他的脸他也依旧没有醒来,而是缩了缩,更深地靠近了我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依赖着我。 我一时心软,把他的头抱入我的怀里,下巴搁在他的头上,蹭了蹭他散乱开来的一头青丝。 这个时候,我仿佛能够感到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冥王变得像个凡人了一些,变得——与我更亲近了一些。 然而我却知道,等他醒来之后,这一切便都成了幻觉。 “我很爱你,”我喃喃道,“但同时,我也恨你。” 萧禹行在我怀中又把眉头皱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噩梦一般——然而我却知道,冥王大人不会做梦的。 他一定是听到了我的话,然后才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听到了又如何呢?结局又不会更改。 我俯下身,与他相依偎在一起。 睡吧…… 我心中软弱地放纵着自己,就当是与他最后的温存……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追查线索 “醒了?”我不知不觉躺在萧禹行的旁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毫无防备的撞入了他深邃如海的眼睛里。 我点点头,又恢复了冷漠的外壳,绝不在他面前示弱半点:“现在,你可以放我离开了么?” “夫人,”他神色一下就冷了下来,“你就这么想离开我的身边?” “我说过了,我不能原谅你。” 萧禹行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如果我把孩子给你带回来呢?” 我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十分没骨气地有一瞬间想要放弃投降,但脑中警醒的那根弦把我给拉了回来:“可是有了这一次,我怎么去相信你不会再做出第二次?” “杭一现在仍然未除,只要他一天未除,我就一天不能信你。” 萧禹行似乎被我那防备的眼神刺痛了,拂袖离去。 他离去之时,我似乎还能看到他胸前狰狞的伤口,又撕裂开来。 刺痛? 他也是会痛的吗? 我茫然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之后的几天,萧禹行每晚都会回来陪我,身上带着浓浓的倦意。他也不和我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批着他的折子,而每当我闭眼睡下的时候,却总是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就这么僵持了七天之后,在第七天的夜里,萧禹行对我道:“我明天放了你。” 我已经在这结界牢笼里待了足足有半个月了,几乎已经快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人对于快乐的忘性是极大的,唯有痛苦才能在脑海中永恒。 在无限的痛苦的磨砺之中,我的反应居然变得迟钝了起来,听到萧禹行说的这句话居然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我没有说话,愣愣地将目光看向他,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我要离开了。”萧禹行道,“我日后不能够时时陪在你的身边,把你放在这里,若是杭一那边来人寻你,你竟是跑都跑不了。” 他朝我伸出手,但又顿在了半空中,最后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孩子的事情上,我的确对不起你。” “但这绝不是你能够离开我身边的理由。”萧禹行笑得慵懒温暖,我却知道这是他惯常使用的面具,而叫人窥不到面具底下的真心。 “和离,想都别想。”他眼中浓墨翻涌,交杂着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各种神色,“我放了你,你也别想逃。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找到你。” 我呆立在原地,脑中像是塞满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萧禹行走了之后,我半个月来第一次踏出了房门。 “小花!”谢柔熊抱着我,“我感觉我已经半辈子没有见到过你了!” 我愣了一下,蓝玉儿又跳到了我的肩上:“小花花~好久不见啊!” 我身体顿时踉跄了一下,谢柔满脸怒火地把蓝玉儿的尾巴提了起来:“说了让你减肥多少次了!你看看你这么一下就把我家小花瘦弱的身躯给压垮了,要是压坏了怎么办!” “疼疼疼——” 蓝玉儿疼得直叫唤,求饶了半天,谢柔才松手,蓝玉儿“蹭”地一下蹿到了面前一个人脚下,摇晃着她的大尾巴:“宗先生!你师妹欺负我!” 宗溪走了过来:“小花?” 他拉着我上下看了一圈,问我:“身上没有伤吧?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我摇摇头,宗溪松了口气。 “来,先吃饭。”宗溪笑着拉我,“我这几天又琢磨了几个菜式,你这段时间都吃的是什么?怎么样,他给你准备的合口味吗?” 宗溪关注的总是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他这么温柔地问着我,仿佛这些东西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一般。 在他这样的关注之下,我恍惚又回到了之前平凡普通的日子,没经历过任何伤痛一样。 我又坐到了大家一起吃饭的餐桌上,大家一起絮絮叨叨,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耳边有这么多声音了,谢柔殷勤地给我碗中夹着菜:“小花,吃这个~” 我的碗中菜快要堆成一个小山,宗溪和她还在源源不断地给我夹菜。 蓝玉儿一脸羡慕地看着我:“小花花,你待遇真好,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宠过我,哼!” 我慢慢地也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从这半个月的空虚之中走了出来。 渐渐地,宗溪谈起了之前的话题,对我道:“江慧之的线索已经查出来了。” “江慧之?”我迟钝的神经思考了一下,终于在脑海中想到了这个人的影子。 “我们仍然没有调查出江意之的消息,”宗溪道,“但是打听出来,江慧之似乎与江意之这几年有过一些交集。” 江意之……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身体像是树立起了一个防御机制,自动地警觉戒备起来:“他怎么了!” “小花?”宗溪被我这样的反应吓到,“你……” “他没怎么,你别太激动……”宗溪安抚着我,“你一直想要追查他的线索,我们找不到他的线索,只能从江慧之的角度去切入……” “你……”宗溪看着我,“你还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深吸一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矢口否认 “调查江慧之?”蓝玉儿对于谢柔口中不近人情的江慧之十分有兴趣,吵着闹着要跟我们一起出门,“你们对他用美人计没有用,不代表我对他用美人计没有用啊~” 谢柔白她一眼:“你要用美人计,先减肥。” 蓝玉儿不服气地化成了人身:“我怎么就要减肥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多一寸少一寸都刚好吗!” 谢柔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胸:“哇你真是……别人胖都胖肉,你胖居然是胖胸……这看起来手感真好,还想多摸几下……” “你这个色女啊啊啊!”蓝玉儿尖叫着又化成了一个毛团子,谢柔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你变成狐狸被我们摸和变成人形被我们摸岂不都是一样的么!这又有什么区别?” “哼,”蓝玉儿嘟起嘴道,“人家只能被男人摸,才不要被你这种女人摸呢。” 我冷眼看着她们玩闹够了之后,才问:“你之前的样子是s大的学生,你确定在s大之内,江慧之从前没有见过你?” 蓝玉儿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我从前都很老实的!” 江慧之不愧是校报主编,在图书馆借阅的书籍中,一大半都是新闻类别的。 我们几人一起行动太过惹眼,便三人分散开来坐在了图书馆的各个角落。 “轰隆——”外面忽然传来沉闷的雷声,这天色阴沉,竟是要下雨了。 有一些学生见到这样的天色就收拾东西起身离开了,想要在下雨之前赶回寝室。然而江慧之却还是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阅读着面前的书籍。 蓝玉儿悄悄地坐到了他的身边,身段妖娆地朝他的身上靠去,身体还没挨到对方,就被江慧之伸出一指推开:“姑娘,请自重。” “人家身体不适嘛……”蓝玉儿的嗓音着实勾人,不愧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 它媚术修炼得也十分到家,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女人在她的媚术之下也未必能够把持得住吧。食色性也,爱好美色,是人类共同的本能。 但江慧之却是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活活把自己搞成了一个僧人一般,仿佛慧之就是他的法号……坐怀不乱,色即是空,任凭蓝玉儿换了好几种勾引方式,还是巍然不动。 谢柔早就在一旁看得憋笑不已了,就连我这段时间心情沉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慧之的感觉十分的灵敏,我一出声,他的目光就朝我这边扫了过来:“谁?” 我们之间没有遮挡,他的目光直接就落在了我们的身上,并且很快地认出了我们:“原来是你,上次那个说自己是校报记者的人。” 我被他提起旧事,面上却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尴尬,只对他道:“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夏瑶花。” “啊……”江慧之愣了愣,“原来是你。” 我没想到过了好几个月了他还能认出我,愣了一下。 他垂眸道:“你之前在学校内闹出的那几个事件都很有名,我一直想找机会采访你一下,但是你一直不在学校内,我找不到人。” “所以,”他抬头看向我,“你现在有时间,可以供我做一个专访么?” 啊?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蓝玉儿美色当前,这个男人居然惦记着什么鬼的专访? 蓝玉儿也怒了:“喂!你怎么不专访一下我呢!” 江慧之淡淡道:“你没有新闻价值。” 蓝玉儿更怒:“我死了两个室友,怎么没有新闻价值了?” 江慧之眸光一闪:“那个住在444宿舍的人果然是你。” 我扶额:蓝玉儿这个傻货被人一诈就诈出来了。 这江意之明显是一早就认出了蓝玉儿的身份,而后坐怀不乱到了现在,就为了引出蓝玉儿背后的我和谢柔。 谢柔当即就敲了蓝玉儿一个爆栗:“你这个傻的!” “嘤嘤嘤……” 我无视着那两个活宝,和江慧之谈着正事:“我不接受采访。” 蓝玉儿要哭不哭,我见犹怜,江慧之却是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既然不接受,那便离开吧。我只和新闻素材说话。” “喂!” 我们这边低声的谈话声引来了一些还在图书馆内没有离开的人的不满:“你们能不能不要在图书馆内喧哗!” “对不起。”江慧之立马道歉了,脸上还有几丝歉意。 我以为他是那种高冷桀骜的人设,没想到会在他的脸上看到抱歉的表情,心中难免有几分稀奇。 那女生本来气势汹汹,看到江慧之以后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江……江学长……” “等等,”我拦住了他,“要我们走可以,但是在我们走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江慧之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我:“你说。” “你和江意之是什么关系?” 江慧之的瞳孔猛地一缩:“你怎么知道江意之?” “那就是说明,你和江意之是认识的了?” “不,”他马上矢口否认道,“我不认识他。” 我笑了:“那你为什么听到他的名字,第一反应是这样的?如果我不认识一个人,我听到他的名字,第一反应肯定是,他是谁?” 江慧之沉默不语。 我们这边的动静又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满,江慧之抿了抿唇,而后对我们道:“先离开这里,图书馆不是说话的地方。” “轰隆——” 闷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抬头看向天空,阴云压顶,竟隐隐有些要下暴雨的迹象。 我们找了一个无人的自习教室,相对坐在了一起,江慧之问我们:“我的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面色有些忐忑,又有些不自然。 “哥哥?”蓝玉儿这个傻货又一次抢先让我们在他面前露了底。 江慧之的脸色转眼变得防备:“你们不知道我与他的关系?” 谢柔瞪蓝玉儿一眼,而后安抚道:“这个……我们确实不知道。” 江慧之当场就起身想走,谢柔赶紧拦住了他:“但是!” “我们知道他一些别的情况。” 江慧之停住了脚步。 “小芳,你不要这么不讲道理,我只是和妹妹说说话而已……妹妹刚刚失恋了,正是需要人哄的时候,我当然要在她身边哄着她,安慰着她……” “哄个鬼的妹妹!她是你亲生妹妹吗!不就是扮扮可怜认了你这么一个哥哥,她的哥哥何止你一个!这么一个狐狸精,什么本事没有,就是到处勾人的本事多!” “狐狸精?”蓝玉儿愣愣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在学校里还有这么一个同族?” 江慧之的眼神落在了蓝玉儿身上,上下打量着她。 谢柔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这死丫头,又暴露了。 “你不能这么说玉儿!” “玉玉玉……玉儿?”蓝玉儿睁大了眼睛,勃然大怒,“是谁在败坏我的名声!” 我拉住了她:“你别激动,没准只是同名。” “呵呵,我不能这么说她?那我去认上十几二十个哥哥,每晚找那些哥哥们哭一哭,求个安慰求个抱抱求个吻?” “你敢?”男人的声音明显变得愤怒了。 “呵呵,”女人讽刺笑道,“我就知道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只许自己三妻四妾,还要让女人对你们始终如一。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啪!”男人明显恼羞成怒了,“闭嘴!” “呵呵,被我说中了吧……”那个女人还在不依不饶,“恼羞成怒了吧?” “砰——” 而后是激烈的碰撞的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仅听声音就知道隔壁的动静有多激烈。 “妈的!”谢柔怒了,“这个混蛋居然还打女人!” 她撸起袖子就要冲出门去,我拽住了她,“我们一起去,你一个人当心被欺负。” 第一百八十八章 漂浮鬼影 “王天昊!”女人的尖叫声刺透我的耳膜,“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孬种!你不就看中蓝玉儿家世好才攀附上去的吗!” 又一个蓝玉儿? 真正的蓝玉儿这会儿无法淡定了:“卧槽,别让老娘抓到那个冒用老娘名号的人!” 我和谢柔也坐不住了,我对蓝玉儿道:“你留下来守着他,别让他走了,我和小柔去隔壁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也去,”我没想到江慧之居然也会愿意帮助我们,“你们两个女生,体力上可能没有那个男生那么占优势。” 理由还挺顺耳。 “还等什么,走啊!”蓝玉儿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虽说她只是一只狐狸精吧,但这一激动的力道,肯定不小。 我肉眼可见江慧之有些站立不稳地踉跄了一下,促狭地笑了一下。 “王天昊!你再敢动手!你再动手我就把你贿赂导师拿保研名额的事情给爆出去!” 保研名额…… 江慧之一听到这个词,双眸就亮了起来。 想来也是,之前只以为是男女之间那点破事,而现在这件事情立马变成了学校内部的贪污腐败,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他能不激动吗? “你敢?”男生显然急了,我们赶到隔壁教室门口的时候,那个男生正好拎着那个女生压在窗台之上,“你他妈再不给我闭嘴,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住手!”江慧之猛地把教室门给推开,义正言辞地站到了那个男生的对面,“我劝你现在最好放开她!” “呸!”那男生明显已经十分冲动,处于一种十分不理智的状态了,“你他妈算哪根葱,来管老子的家务事?” “王天昊是吧,”江慧之笑了笑,“我是s大校报的报社社长,新闻系大三学生。我虽然读的是新闻系,但是辅修了法学。你信不信,你要是现在不松手,我明天就能把你告得倾家荡产。” “妈诶……”蓝玉儿缩了缩脖子,“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可怕……” “明天?”那个王天昊明显脑子有些不正常了,“我让这个婊子连明天都活不到!” 江慧之露出了一个明显的鄙视傻逼的眼神:“你这是故意杀人罪,比现在犯的所有罪都更重。” “重就重吧!”王天昊癫狂道,“我收买导师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她说出去!大不了……我把你们也杀了!” “呵呵,”蓝玉儿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把我们杀了?你倒是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我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有些担心那个女生在窗台上悬而欲坠的身体,我捏了个定身术的法决打向王天昊,他却在这时候猛地朝我们冲过来,让我的法决当即就被放空了! 而他冲过来的一瞬间,还十分恶毒地把那个女生推下了楼,我离那女生还有好几米远,就算拼命追都没能追上她,只能趴伏在窗台上看着她眼睁睁地掉了下去! 这里可是八楼! 我心脏一阵狂跳:那个女生肯定没有命了! 虽然心中知道这件事情与我并无关联,我只不过是没有来得及救她,但是我心中的负罪感却压垮了我,让我觉得自己似乎要为这个女生的死负上一点责任。 如果早一点从隔壁教室赶过来就好了…… 我心中痛恨着我自己。 “哈哈哈哈哈!”王天昊疯狂地大笑着,“这个知道我秘密的贱女人已经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们这些人了!” 他浑身的肌肉都鼓胀起来,他原本体型就十分硕大,看起来更是非常骇人。但是这样的肉山在我面前没有什么用,我只要掐一个惊雷术就能够瞬间把他给劈死。 然而我有这个资格吗——我在心中质问着自己,我有这个审判别人的资格吗? 我不过犹疑了一瞬,就看到王天昊的拳脚毫不留情地朝我扑过来,我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谢柔的尖叫声:“小花,闪开!” 我睁着眼睛站在那里,一切迅猛的速度在我眼中仿佛都变成了慢镜头,我清楚地从慢镜头当中读出了这个人的想法——他想要把我也推下去! 几乎就在瞬间,我的身体比我的头脑率先反应了过来,手中捏起了自保的法决,正要朝他挥去,我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漂浮着的鬼影! “你!”王天昊的面目惊骇到扭曲,“你为什么还活着!” 他显然是因为冲击太大,只看到了那女鬼的脸,没有看到那女鬼身下不过是一团缥缈的烟雾。 那女鬼冷笑道:“老娘被你害死了,自然要回来找你复仇!” “苍天有眼啊!”那女鬼怨气冲天,“人死了之后,竟然真的能够变成厉鬼!虽然我从前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我万分感谢这个人死之后能够化身厉鬼的世界!死得好啊!让我现在就能够找你复仇!” “你、你、你……”王天昊被女鬼这狰狞的面容吓得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屁滚尿流,“我……我错了!姑奶奶,我回去之后一定会每日给你烧纸钱,把你放在家中供奉……你、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想得美,孬种!”那女鬼刚死,现在显然怨气极大,“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废物,劈腿不说还孬种!现在老娘就要取你狗命!” “住手!”我们这些人自然是能看到女鬼的面目的,江慧之不知道为什么也能够看到。 他制止了那女鬼复仇的行为,一脸正义道:“他确实做错了事情,但是这应该由法律来审判他……” “狗屁的法律!”那女鬼怨气冲天,“你们这些臭男人,相互之间只会互相袒护,你要是再为他说话,老娘我也让你死!” 这一番撕扯已经是有了一段时间,谢柔低声问我:“鬼差怎么还没有过来拘魂?” 我道:“这种宿怨极大的鬼魂,鬼差怕是也拿她没办法吧。但她的魂魄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终日要被困在这一栋教学楼之中,被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的阳气冲击,除非这栋楼之内再死一个人能够让她吸收聚集阴气——这也是非常多的学校内校园传说的由来……” 谢柔急道:“那就任由她杀人?虽然这个人渣却是该杀,但……” 我摇摇头:“当然不能。” 在我们说话间,那女鬼的双手已经一只手掐住了一个人的脖子,蓝玉儿正在旁边因为江慧之被掐住而抓耳挠腮,然而她这个菜鸡实在无可奈何。 于是我走上前去,对那姑娘道:“姑娘,你先别这么快动手。” 那女鬼斜我一眼:“怎么,你也要为他们说话?虽然我感谢你刚才想要救我,但是你不怕我连你一起也杀了?” “不,”我快速辩白道,“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那女鬼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鬼话?” 蓝玉儿吐槽道:“姑娘,现在说鬼话的人……啊不,鬼……是你。” “你现在是枉死的,没有作恶,在鬼差面前尚且是清白的,被鬼差带走之后立马就能够被送入往生道。但如果你杀死了人,还杀死了不止一个人,你就要被带入十八层地狱之中,受着地狱中的种种酷刑——” “凭什么是我下地狱!”这个姑娘明显变得更加愤怒了,“这个人渣,他才是真正该下地狱的那一个!”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真货假货 “你别慌,”我安慰着她,“你现在什么恶事都没有做,现在一切都还有机会能够挽回。只要放弃复仇,老老实实跟着鬼差走,你就能够直接去投胎了。” “放弃复仇?凭什么!”那女鬼刚刚被我安抚得有些平静下来,又变得无比激动,“我正在大好年华,就这么死了,还有往后的一大把人生没有享受到,我的父母亲人朋友,又会为了我的死有多伤心?而这个人渣,还有可能会名利双收,得不到任何的惩罚,我为什么要把惩罚的权力交到别人的手里,我为什么不能够自己复仇!” “复仇可以,”我对她说,“但是别弄死人。弄死了人就成了你的罪孽,但是让人身上挂点伤啊什么的,把人变成太监啊什么的,不在鬼差的考量之内。你想想,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是复仇的最高境界嘛。” 我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触犯冥界的法条,但是总归要先把这个女生的情绪给安抚下来。 果然,那女鬼顿了顿,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你说得对,做鬼太便宜他了,怎么能让他死得这么痛快呢?我怎么也要先把他贿赂导师的事情捅出去,然后把他和那个狐狸精的床照给爆出去,让他身败名裂之后,再亲手阉了他!对于这样一个经常去约炮的人来说,阉了他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吧哈哈哈哈……” 那女鬼思维相当灵活,我不过就提了一嘴,她的思绪就开始发散开来,从给所有的微信好友群发床照到了在学校论坛上披露他贿赂导师的证据,流程清晰打击精准,一下就让王天昊的脸色变得惨白:“不、不!亲爱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谁是你亲爱的,”那女鬼冷笑,“找你那可怜可爱的妹妹去啊,那个叫什么蓝玉儿的,你不是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得挺欢吗,怎么这会儿不跟在人家身后了?” “妈的,生气,别在我面前说那个冒牌货的名字!老娘才是正牌的蓝玉儿!”蓝玉儿突然十分戏精地蹦了出来,还在为那个冒牌货的事情愤愤不平。 “蓝玉儿?”那女鬼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然后恶狠狠地看着我,“你和她是一伙的?” “玉儿?”王天昊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屁滚尿流地爬了过来,“玉儿你快打电话找你干爹,让你干爹治一治这个疯婆娘!” “滚蛋!”蓝玉儿一脚踹向王天昊,“我才不是那个冒牌货!” 蓝玉儿对那个女鬼道:“你也是,什么眼神,姑奶奶长得比那个冒牌货好看多了!我才是蓝玉儿本尊,但是有一个人顶替了我的名字和身份再外面招摇撞骗!我和你一样,也是苦主,你不要用看仇人的眼光看着我!” 那女鬼狐疑道:“我曾经远远见过那个蓝玉儿一面,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那股狐媚气。” “什么一模一样,你不要侮辱我!”蓝玉儿怒了,“老娘可是正宗的……” 谢柔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咳咳,我能证明,我家蓝玉儿几个月前就退学了,现在还在你们学校里顶着她身份和你们一起来往的绝对不是她,我们一直和她住在一起,没有见过王天昊这种货色的男人。” “你证明我就相信你?”那女鬼似乎以为我们在欺骗她,又被愤怒给支配了,“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起来说谎呢!就像王天昊当初和别人串通起来骗我一样!” 她的凶性渐渐支配了她的理性,我看她双眸开始变得通红,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女鬼的实力,按理来说,在怨气最盛的时候死去会是她实力最强的时候,我还没办法能够保住我们这一行几个人。只能想办法用口彩解决,能不动用武力就不动用武力。 “我们没有串通他!”我冲她大声吼道,“不信我们可以使出一点诚意!” 我用眼神示意蓝玉儿,蓝玉儿立马迅速出手在王天昊的手臂上抓住了一道深深的伤——她是狐狸精,怎么也算是野兽,对于挠人相当在行。 那伤口又长又深,看着就十分恐怖,王天昊楞了一下,然后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嚎叫:“玉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那控诉蓝玉儿的表情,简直和刚才那女鬼控诉他的表情一模一样,这个表情成功取悦了那个女鬼,她冲我们笑道:“好了,我相信你们和他不是一伙的了。就算你们是一伙的……看到你们这么自相残杀,我也很开心。” 我毛骨悚然。 说实话,我宁愿她像是之前一样歇斯底里。 不怕外放型的疯子,就怕内敛型的疯子。 第一百九十章 意之慧之 我小心翼翼地和她打着交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对这个男人动手了,只要不伤了他的命……” 我话音还没落,就听到王天昊在地上一声尖叫,然后直接痛得晕了过去。 我定睛一下,王天昊的身下流出了大片的血迹…… 蓝玉儿不禁出声道:“你把他给阉了?” “怎么,你心疼了?”那女鬼斜眼看她,蓝玉儿立马摆摆手,“不不不……你随便,你随便。” 我没忘记她刚才说的还要把王天昊买通导师的事情发到学校官网,我问她:“你现在还能用手机吗?” 她试了试,只能伸手穿过手机,而触碰不到屏幕,于是蓝玉儿自告奋勇:“我来帮你!” 她捡起王天昊的手机,噼里啪啦就开始打起字来:“对不起大家,我是个罪人,我在保研的时候收买了导师……” 她念叨了半天,然后抬头看向那女鬼:“你有什么想骂的么,还有有没有他的什么黑料?你说,我打字。” 那女鬼脱口而出就是一大串的话,不愧是s大的高材生,骂人都不带脏字的,蓝玉儿听得瞠目结舌,看着那女鬼的眼神都充满畏惧:“你们文化人真是太可怕了。” 这两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达成了某种惺惺相惜的革命情谊,互相看对方顺眼起来。 那女鬼道:“你也不止是个貌美蠢货嘛。” 蓝玉儿道:“那是,毕竟我曾经也是s大的学生!” 我们在一旁看得无语,在她们编辑帖子的时候,我趁机召唤了鬼差,那还是之前萧禹行教我的法子,我一直没有机会用过。索性我记性还不错,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没有忘记召唤的法决。 等到女鬼将一切都公之于众之后,鬼差也正好感到。 “其实我还是有些遗憾的,”那女鬼发泄完心中怒气,对我们道,“我没能见到这个人渣墙倒众人推的场景,实在是太遗憾了。” 蓝玉儿兴奋道:“我也想看!要不这样吧,到时候我把论坛中的回帖打印出来,还有他最后受罚凄惨落魄的模样都拍照,最后烧给你,让你在地府也能够看见……” 蓝玉儿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处理的方案,那女鬼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 “我因为自己从前不漂亮,一直很讨厌漂亮女人。”那女鬼道,“现在看来,你也不那么讨厌。只是有一件事情我想要拜托你。” “你尽管说!”蓝玉儿拍拍胸脯道,“只要我能够办到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 “我想让你们帮我教训一下那个真正的蓝玉儿。出轨是双方的事情,仅仅这个渣男受到惩罚又怎么够呢,我希望那个女人也能够遭到报应!” “那必须的!”蓝玉儿一幅哥两好的架势,“那个女人用了我的名字招摇撞骗我还没找她算账呢!你放心吧,姐妹我肯定会帮你搞定她!” 她被鬼差带走了,留下我们站在原地。 “小花!我要查清楚她说得那个也叫蓝玉儿的人是怎么回事!”蓝玉儿义愤填膺,“我的名声不能就这样被这种人败坏了!我要把那个蓝玉儿开除狐狸精界!我们狐狸精才看不上王天昊这种男人呢!” “开除狐狸精界?” 江慧之瞥她一眼,蓝玉儿立马捂住了嘴:“你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调查是肯定要调查的,”我从王天昊的身上搜出了他的手机,调出了他的微信界面,冒充蓝玉儿这个联系人赫然在置顶的地方,头像就是蓝玉儿化成人形之后真正的脸,王天昊还给她备注了一个肉麻死人不偿命的昵称:达令亲爱的。 我点进那个女生的朋友圈,发现她的朋友圈明显是进行过精心伪装的,那些发送的内容明显是经过筛选的,只对某类分组开放。 比如在王天昊的界面中,就都是这个女生在高档酒店,或是酒吧之中深夜买醉的自拍。这些自拍都拍得十分蹩脚,用各种修图软件修了百八十遍,几乎都看不出原本的人形的,但是还是能看出一点和蓝玉儿相似的轮廓。 我问蓝玉儿:“这个女人为什么和你长着一张相似的脸?” 蓝玉儿咬牙切齿:“我怎么知道!而且老娘天生丽质,还把老娘p图p的那么难看!” 她双眸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走!跟我一起去打假!” “带上我吧。”江慧之却在此时突然发声了。 我、蓝玉儿以及谢柔异口同声地看着他:“带上你干嘛?” 江慧之抿唇道:“这是一个新闻点……” “新闻新闻!”蓝玉儿简直对他服气,“你就知道惦记着你的新闻!” “对事件有敏锐度是一个新闻工作者的基本素养,”江慧之不咸不淡道,“发现新闻点进行追踪也是。” “没事,就带上他吧,”谢柔开口道,“他的身份在s大里面肯定有点用处,我们能用上他,或许还能用他来震慑一下某些人。” “冲啊!”蓝玉儿高举大旗,“打倒绿茶婊!” 谢柔又问:“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现在怎么才能知道这个女生的全部资料?” 江慧之轻描淡写道:“我是s大新闻社社长的同时,还是s大学生会会长。” “学生会会长?”我想起以前那个一直垂涎于我,又死在了方雪君电影路演上的男生,“以前不是另一个人吗?” “他死了之后我就上位了。” “我的妈……”蓝玉儿没忍住吐槽他,“你这搞得跟你特意弄死了他上位的一样。” 江慧之冷冷瞥她一眼,蓝玉儿身子往后缩了缩:“该、该不会真的是你干的吧?” “不是,”我摇摇头,“和他无关。” “不,和我有关。”江慧之似乎有些意外我会为他说话,出来辩解道,“虽然我不是直接造成他死亡的人,但是我间接造成了他的死亡。” “嗯?”我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居然还有内情在其中,忍不住想要追寻事情的真相,“当时的情况我知道,是方雪君的路演上放映电影,但是他的尸体却吊在了电影幕布的后面,后来是有……一个团伙在使用邪术,你一个疑点法术都不会的凡人,怎么会牵扯在其中?” “我利用了他好色的那个缺点,”江慧之道,“你们或许不知道他的案底,但是我知道,曾经学生会里面有一个女生因为长得略有姿色,跟他一去出去唱k的时候被他在酒醉的时候趁机强奸了,后来那个女生就得了抑郁症,郁郁寡欢,跳湖自杀了。” “我那天其实就在湖边,但是因为不会游泳,没有办法救人,等我找了人去救那个女生之后,那个女生已经救不回来了。我第一次见你们的那天,我下湖中救人,是因为自从那一次之后我的心中就有了阴影,总觉得如果我如果会游泳至少能够救回一条人命……” “除了救人之外,我还想复仇,”江慧之说得很坦荡,明明是这样一件充满算计的事情,他说得像是替天行道一般,“我不知道他强奸过几个女生,但是就我从周围搜集的信息来看,起码有十个以上。” “有的人反抗了,被他压下,有的人像那个女生一样抑郁了,有的人干脆退学了……这么多的受害者,让我实在没有办法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管,但是他是学法律的,虽然精虫上脑,但是对这当中的条条道道清楚地很——也是,如果不是因为脑子好用,他也考不上s大,当不上s大的学生会会长。” “光明正大来不行,我干脆就设计阴谋了。”江慧之笑笑,本来我觉得他的气质和江意之一点都不像,但是他这么一笑我忽然就觉得这两人有一点相像起来,身体的神经忍不住紧绷,让我想起了孩子被江意之抱走的那一晚。 “我从小就知道我的身体和产个人不一样,能看见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说鬼。所以他进那个化妆间的时候我没有阻止,因为我纸袋待在那个化妆间里面的不是人,而是几只鬼。” “他想要算计鬼,结果被鬼算计了,也不怪我,谁见过人的迷药会对鬼起作用的?”江慧之的表情越来越阴寒,这种样子真的让我脊背发麻,让我不住地回想起孩子失去时的恐惧与绝望。 这真的是江慧之吗?还是他的身体里同时住着江意之的灵魂? 第一百九十一章 黄鼠狼精 最终我还是拒绝了江慧之跟着我们。 不仅因为他最后的那些话和他那毛骨悚然的表情,还因为我们身上有太多不方便的秘密不能与他共享。 我们自己找到了一家咖啡店,在店里面见到了那个冒牌货和一个男人。 “哎呦,我的好哥哥,你别这么捉弄人家嘛……”一个嗲到浑身酥麻的声音进入到我的耳朵里,让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蓝玉儿冷笑:“画虎不成反类犬,堂堂一只黄鼠狼,居然也想扮成我们狐狸精的样子!” “黄鼠狼?”谢柔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吗!”蓝玉儿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一闻就闻出来了。那臭气熏天的味道,隔了五里地我都能闻到!” “那你认识这只黄鼠狼吗?”我问她。 蓝玉儿终于收起她那向天嘲讽的鼻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那个冒牌货一圈,而后老实对我道:“不认识。” 你确定没有见过她? “确定。”蓝玉儿道,“成精的妖怪很少的,又不像是鬼魂一样漫天飘荡,能够找到一个同类都算得上是稀奇了,我要是遇上了,肯定得用脑子记住。” “你们两个没有见过,那她是怎么想到要模仿你的?” “嗯……”蓝玉儿的小脑瓜半天都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不过……抓她过来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蓝玉儿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那一桌人的面前,然后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坐下,不仅是那男人,就连那个冒牌货的脸色都变了一下。 “你……”那个男人衣冠楚楚,眼神却放出了精光,“玉儿,这是你的姐妹?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谢柔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小花我跟你说,这种男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想着能有一对绝色双胞胎能和她一起3p呢!” 果然,谢柔刚和我说完,我就听到那个男人急色地对蓝玉儿道:“你的姐妹也涨得这么漂亮,你们两个之间还长得这么相像,你怎么不早把她介绍给我认识?” “我怎么感觉这个男的像是嫖客,而那个冒牌货像是拉皮条的?” 蓝玉儿最是禁不起这样的恶心男人,一拍桌子:“不好意思,我可没有这么臭不要脸的姐妹,照着我的脸整容不说,还占用了我的身份!” 她咄咄逼人地看着那个假货:“告诉他,我们两个之间,谁才是蓝玉儿!” 那个假货明显有些怂了,但是在她钓的男人面前,她还要装作一幅委屈兮兮的模样:“嘤……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眼泪最是能够激起男人廉价的同情心,那男人一看怀中的女人落泪,立马哄道:“宝贝儿别急,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让我和你这个好姐姐一下解释清楚……” 那男人的眼神立马因为这个冒牌货的眼泪变得迷离了起来,我和谢柔对视一眼:“她用了媚术?” “切,比媚术,姑奶奶是你老祖宗!”蓝玉儿凑近那个男人,气质摇身一变,本来就妖娆的身段变得更加勾人,身上还浮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难怪都说狐狸精有股骚气,这种狐骚味很难形容,不难闻,却十分魅惑人心。 我和谢柔还算是修行了一番玄术,还有几分定力,然而那个凡人就毫无抵抗力了,蓝玉儿的媚术直接压过了那黄鼠狼,让这男人一下临阵倒戈,指责那黄鼠狼道:“你怎么能让你姐姐为难呢?” “黄先生……”那黄鼠狼不甘心,又用起了媚术,然而她的媚术在蓝玉儿面前根本不够看,被蓝玉儿碾压地渣渣都不剩。 可见赝品就是赝品,假货就是假货,蓝玉儿十分傲气地对她道:“怎么样,还有什么招就尽管使出来吧!” 那黄鼠狼怯怯地看她一眼,而后……居然放了个屁! 该怎么形容那个屁的臭味呢……我曾经被左心眉带到地狱的时候经过了一个沸屎地狱,据说是让那些鬼们饱受着恶臭的刑罚,然而这个黄鼠狼的屁,居然和那个地狱飘出来的味道差不多,恶臭至极! 我和蓝玉儿一时不查,就中了她的招,而谢柔体质比我们弱一些,居然直接被这个臭屁晕了过去! 那个渣男自然也被熏晕在了当中,我几乎肉眼可见这一片区域中有一片漂浮着的黑雾。我和蓝玉儿赶紧拉着谢柔离开了那一片地方,直到走了许远之后还感到身上的气息经久不散,鼻尖喉咙里还在作呕。 “真是大意了……”蓝玉儿的脸色如同便秘一样,“真是好久没和黄鼠狼打过交道了,见她学我的样子就降低了警惕之心,没防备着还有这一招。我感觉现在我身上都快要被臭死了……我们赶紧开车回去洗个澡吧,还有小柔,也不知道要怎么弄醒她。” 蓝玉儿絮絮叨叨的,我的脑子一时间被她唠叨的话和那难闻的味道塞下,有些懵懂。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丝不对来。 刚才混乱的时候,我分明感到身上被取走了什么东西!我们不是碰巧抓到这个黄鼠狼,而是有人有意在把我们引过来! 然而我翻遍浑身上下,都没发现自己身上少了什么。 我问蓝玉儿与谢柔,她们两个也表示自己身上没有异样。 我只得暂时将疑问压在了心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去马戏团 我们回到宗家的时候,就连一贯好脾气的宗溪都皱了皱眉,捂住了鼻子:“你们怎么了,身上这么臭?” 他关心地看向谢柔:“还有小师妹,她怎么晕过去了?” “小柔晕过去了?”很少走出房间的黎曜听到这句话立马窜了出来。他像是闻不到我们身上的臭味一样,抱起谢柔满脸担忧:“这是怎么回事,还能让她醒过来吗?” “呃……”这件事情说起来着实有些尴尬丢脸,蓝玉儿犹疑了一阵,对他们道,“我们遇上一个假冒我身份的黄鼠狼,本来以为能够战胜她,结果忘记了防备它还会放屁这一招……” “噗,”宗溪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们居然栽在了这里!” 谢柔被师祖弄醒之后看着我们道:“我们刚才还不是去打假吗,怎么现在就已经回来了?” “卧槽!我是被一个屁个熏晕过去的?”谢柔大怒道,“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我已经要剥了那个黄鼠狼的皮!” “你要怎么去找那个黄鼠狼?” “我已经记住了它的气味,在闻到之后一定能够把它找出来!” “记住了?你确定?”我纠结地看着谢柔,“你没感觉我们身上现在有些奇怪吗?” 谢柔闻了闻身上:“没有啊……我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出来。” 我去拿了她最浓烈的香水,往她身上倒了一滩,虽然好闻,但是这个气味和黄鼠狼的臭气合在一起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我捂着鼻子问她:“现在呢,你闻到气味没有?” 谢柔神色变得惶恐起来:“我还是……什么都没有闻到!” 我该不会是今后都闻不到东西了吧! “还好,只是短暂地受了刺激,至于以后能不能恢复,还要慢慢来,不过短期之内,你恐怕都是闻不到什么味道了。” 谢柔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扒了那个黄鼠狼的皮!” 蓝玉儿也咬牙切齿:“扒皮!扒皮!居然敢顶着姑奶奶的名头在外面兴风作浪!” 然而我们查找了许久之后,还是没能找出那个黄鼠狼的踪迹。 它像是消失在了人海里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出来。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我变得十分消沉。 “小花?”谢柔看我日日这样低沉,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我们去游乐场走一走?你不是一直想要去游乐场玩玩的吗?但是我们一直没有什么时间去,不如现在就去吧……” 去游乐场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因为小时候没有亲人的疼爱,一直很羡慕那些能够全家都去游乐场玩闹的小孩子。然而小时候的梦想,大了之后再实现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时候羡慕的芭蕾舞鞋与洋娃娃,现在拿到手中,却再也找不回小时候喜爱它的那份心情。 我心中有些悲观黯然,却没有直接与谢柔言说,而是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道:“好。” 谢柔这些天一直想要让我开心起来,我也不好拂了她的心意,只能强装作十分开心的样子对她道:“好啊。” 蓝玉儿趴在我身边默不作声,谢柔捡到我这个样子之后以为我真的愿意出去走走了,十分开心地去忙前忙后,蓝玉儿晃着它的大尾巴,在我身边老老神在地说:“你其实心中不想去,也不开心,为什么要强求呢?” 我缓缓道:“我不开心,能够让别人开心也可以啊。” 蓝玉儿叹口气:“真是不懂你们人类。” 我瞥她一眼:“你不也是越来越像人类了吗?” 蓝玉儿摆摆尾巴,不说话。 谢柔精心搜罗了一大堆的游乐场指南,兴致勃勃地在网上做攻略,黎曜看到却说:“你为什么要怎么大费周章?这家游乐场是黎家投资的,你们可以走vip通道。” 谢柔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对我说:“怎么办,我有点仇富了。” “哈哈哈哈哈!”蓝玉儿大笑,“我不仇富!请给我多介绍几个这样的金大腿!” “滚,”谢柔瞬间破功了,“你最近不是和你的江慧之打得火热吗?” 现在春夏交接的时节,气候刚刚好,帝都的空气也比以往好了很多,即使是工作日,游乐场里也人山人海,一点不显得冷清。 “旋转木马!”蓝玉儿心中怀揣着一个公主梦,“小花小花,我要坐旋转木马!” 谢柔拿着vip金卡大手一挥:“坐!” 于是我们三个第一个地点就直奔旋转木马,三个外型抢眼的人站在一起,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我一路被她们牵着逛了许多处地方,跟着她们一起尖叫大笑,但是心中的郁气却没有散掉半分。 玩了一上午之后,我们选了一处餐厅休息。游乐场内的餐厅大部分都有儿童套餐,谢柔悄咪咪告诉我:“儿童套餐又贵又难吃,就是长得好看一点。” ……于是我眼睁睁看着她因为好看点了三份儿童套餐,结果最后三个人都没有吃饱。 蓝玉儿像个小孩儿一般,央求着谢柔带她去买零食,谢柔死活不肯答应,斥责着她:“你都这么胖了,该减肥了!” 谢柔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朝我们看来,然后留下更加不理解的目光:“这个女娃娃哪里胖了?” 一个一看就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特地去给蓝玉儿买了一个甜筒:“姑娘,人太瘦不好,你别听小姐妹们笑话就瞎减肥,来,想吃就吃,人生在世,还是要豁达点的好。” “诶……”蓝玉儿受宠若惊,“谢谢您……” 拿到心心念念的甜筒之后,蓝玉儿却是没有立刻吃掉它,而是看着它对我们道:“其实我这种长相,是不受别的女人喜欢的。我也很少受到中老年人的喜爱……” “虽然我能够变幻出其他的面孔,但是我不愿意啊。这就是我变幻出来的第一张脸,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舍弃它?但是我自己喜欢这一张脸,其他人却不喜欢。男人们喜欢这一张脸,只是因为这张脸足够引起他们心中蠢蠢欲动的欲望,却没有真正地尊重过我;女人们讨厌这一张脸,因为害怕我会勾走她们的男人。” 蓝玉儿一贯傻乎乎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的凉薄:“实际上,那些臭男人谁在乎呢?我想要的,不过是真心的关爱罢了……” 她低头舔了一口日光下渐渐化开的甜筒,眼角挑起一丝媚意:“而现在,我居然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得到了这样的关爱,虽然在别人看来可能十分的微不足道,但是我……很开心。说实话,如果是以前被所有人类排挤的我,得到这么一份关爱,我可能已经死而无憾了。” 我看着蓝玉儿在日光下亮得惊人的双眸,心中忽然有一些恍惚:我的心中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是爱吗? ——可是我已经得到了萧禹行的爱啊? ——可是我已经得到了亲人好友的关爱啊,为何我的心中还是空空荡荡? 我恍惚了不过一瞬,眼前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形在我面前闪过,我愣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谁——巫月! 竟是许久没有见到过的巫月! 我心中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抓到。 我抛下谢柔,走上前两三步,想要追逐着巫月的影子,然而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犹如泥牛入海一样,杳无影踪。 “妈……妈……”我忽然仿佛听到了孩子在呼唤着我的声音,我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孩子……”我发疯一样在人群中找着巫月的影子,但不论我怎么翻找看到的都是陌生的脸庞。 “小花?”谢柔气喘吁吁地追上了我,“小花,你怎么了?” 她看着我满脸泪水,有些惊吓,更多的却是心疼。 她把我抱入怀中,轻轻地拍着我的脊背:“小花,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孩子……”我默默留着眼泪,“孩子……” “好好好……别哭了……”谢柔像是哄小孩一样地哄着我,而后我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双目有些迷茫地看着前方。 忽然,我又感受到了我和孩子之间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推开了谢柔,朝着那有着孩子气息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游园惊魂 孩子的信息又消失了之后,我的心中空空落落的,本来就没有几分玩游戏的性质,现在更是兴趣缺缺,肉眼可见地情绪低迷起来。 谢柔和蓝玉儿也不知道该劝慰我什么,只站在我的身边一直陪我说着话。 忽然,我的眼前走过一群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个笑得十分灿烂的女生在说着话,她的身边有一个男生举着摄像机在跟拍。我们稍微听了一下,说是一个剧组要进鬼屋内录制。 “不对,”蓝玉儿对气息一向敏感,竟是比一直浑浑噩噩的我先发现了异常,“这个剧组有问题。” “怎么了?”谢柔问。 “这群人……不像是活人。你们仔细看看。” 她说罢,我们转头看向他们,谢柔不清楚当中的毛病,我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些人都是纸片人!虽然一直在说话做事,但是脸上的表情始终都维持在一个样子,和当初那个引起骚乱的方雪君一模一样。 我和这些纸片人打过交道,几乎一看就明白了当中的门门道道。 “是杭一的手法,”我眉头紧皱,“不知道他们吸引了这么一大群围观的人想要干什么,更别提本来就有想要进鬼屋当中参观的人……” 我起身就想上前,被蓝玉儿和谢柔齐齐拦住:“你生了孩子之后,身上法力大减,并且现在没有孩子能够帮你吞食掉恶鬼,你的情况又更加危险了几分,我们实在不愿意让你以身涉险。”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杭一的人挟持吗!” 我看着一波又一波不明所以的人挤上前去,看热闹的传统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我的心中焦急一片:“不行,我必须要管!” “你管不过来的!”谢柔难得地心肠冷硬了下来,“小花,你管不过来的!” “这天下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管得过来?”谢柔几乎是在恳求着我,“你不要以身涉险好不好?” “不……不!”我用力挣开谢柔,“不去救这些人的我,就不是我了!师祖曾经对我说过,本心即道!我不去救他们,毁掉的是我的本心,毁掉的是我的道!” “昔日佛祖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朝谢柔笑着,“地狱我也去过不止一次了,再去个几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谢柔咬牙道,“那我与你一起去!” 她转身看向蓝玉儿:“你回去找救兵过来,我们两个人撑不了多久……” “夫人!”她话音未落,就看到七杀从天而降,威风凛凛地落在了我们的身旁。 “你……”我看着七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七杀低着头,没有抬头看我:“属下一直奉命在夫人左右保护着夫人……” “奶奶,我也要看热闹!”一个小男孩手中拿着一大朵的棉花糖从我们面前走过,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老太太。 “童童,童童别走这么快,奶奶跟不上……” 蓝玉儿的眼神一缩:这正是刚才那个给蓝玉儿买了一个甜筒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这一次却是没看到站在角落中的我们,而是一直追着她的孙子钻到了人群之中,转眼就被人群淹没,找不到踪迹。 “小花,我也要跟你去!”蓝玉儿几乎转瞬之间就做了决定,“那老太太如此帮我,我不能看着她陷入危险之中!” “不行,”我拒绝了她,“你太弱了。” 蓝玉儿不服气道:“再怎么说我也比谢柔强吧,为什么谢柔能去我却不行?” “喂喂……” 谢柔下意识地跟她拌嘴,我头疼地捂住脑袋:“好了好了,别争了,我们争论的这些时间谁也救不了,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这件事情确实很危险,对于我们三个人来说都是。如果是之前我可能还是你们的助力,但是现在却非常有可能会成为你们的负累。” “但是我们在外面也未必就不会被波及,”谢柔道,“虽然三个人进去有可能是团灭,但也有可能是三个人同力协作把对方给扳倒。” 谢柔说完之后我无法反驳,只得同意让她们一同跟着我进去。 鬼屋为了刻意营造恐怖氛围,光线十分昏暗,我视力还算不错进了这鬼屋都有些找不到人,更别说谢柔了,她进来之后简直是两眼抓瞎。 蓝玉儿倒是还好,她本体是动物,本就比人类灵敏一些,所以我们就全靠着蓝玉儿带我们在这鬼屋中穿梭,越过人群去寻找那一行所谓的拍摄人员。 但是我们七拐八绕之后,人渐渐地少了很多,那几个纸片人却依旧在兢兢业业地拍摄,像是这当中没有一点阴谋。 “我们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谢柔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来,我心中却没有一点动摇,坚决道:“不会有错,你忘记上一次方雪君把宴会搅乱成什么样子了?” 就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了那个老太太惊慌失措的声音:“童童?童童你去哪里了?” “她出事了!”蓝玉儿第一个冲到了那个老太太的身边,那老太太在昏暗的光线中认出了她,紧紧抓住她的手,“姑娘!快!帮我找找我的孙子!” “刚才他随着那些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奶奶……哇……”我们听到前方似乎传来孩子大哭的声音,连忙追了上去,然后看到一个纸片人抱着那个小男孩往一个什么地方走,我连忙往那个纸片人的身上扔了一个定身术,但是定身术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起作用。 “我去!”蓝玉儿发动了狐族的一门什么功法,走得比我们快的多,三两步就追上了那个抱着小孩的纸片人,然而等她抢到那个小孩子之后,才发现在昏暗的光线下我们所有人都看走了眼,那个小男孩不过是一个人偶! “真正的小孩跑到哪里去了?”谢柔惊慌道。 我感觉这件事情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尤其是那个小男孩,不知道怎么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孩子,我的孩子被杭一带走之后会被杭一拿去做什么? 我的脑海中渐渐变得惊慌起来,然而现在的场面告诉我我必须要镇定。 我动用了寻踪的术法,追踪着那些痕迹,然后走进了一个密道里。 顺着这个密道,我走进了一个房间。 蛹。 在这个房间之内,我看到了密密麻麻摆放着的蛹, 那些蛹都有人形大,几乎与我等高,有的蛹甚至比我的身高还要高上一点。 而刚才那个小男孩,正被密封在一个蛹里,阴森森地朝我笑着。 那些纸片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想着把这些被困在蛹中的人都解救出来,然而不论我用了什么办法,这些蛹都纹丝不动,让我根本不能破坏它分毫,而在我精疲力竭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到了我的身前。 “萧禹行最看重的夫人……呵呵……” 他声音森寒,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消失了,我的身上却寒毛倒立:杭一! 他为什么要引我来这里! 我的孩子还在他的手上,他会不会把我的孩子也做成了蛹?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的身边就起了阵阵浓烟,我听到外面骚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尖叫:“起火啦!起火啦!” “夫人!”七杀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刚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也找不到夫人!你快跟我走吧,火就要烧过来了!” 我看七杀的魂魄似乎又有消散的迹象,问她:“你怎么回事?” 七杀不愿多谈,只浅浅说:“刚才我撞上了一个结界,险些被吞噬。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夫人快跟我走吧!” 我看七杀这么严肃的神情,任由她把我拉出了那里。 “奶奶……哇!” 我一走出去就听到一个小男孩在大哭,蓝玉儿上前去抱起了他,然而看到他的面孔,明明就是那个被困在蛹中的小男孩!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花!”谢柔焦急地看着我,“你出来了?那太好了,我们快走吧!刚才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蛹……你看到蛹了吗?”我抓着谢柔的手问她,谢柔茫然摇着头,“什么蛹?小花你昏头了吧?快走,再不走待会儿火就要烧过来了!” 我被谢柔仓惶拽出了鬼屋,心中迷雾重重。 第一百九十四章 马戏迷雾 自从那一次去游乐场散心结果差点出事之后,谢柔就有些怂怂的,不敢再带我出门了。但是这么闷着也不是一回事,父亲看我这么郁郁寡欢,决定带我去找他的一个朋友。 “你和我去散散心,”父亲温润朝我笑着,“顺便我们去取一项东西。” 谢柔这一次不和我一起出门了,但是宗溪说要陪着我——谁还不知道是因为想要陪着七杀呢,上一次七杀差一点又消散了身体碎片失去了记忆,宗溪紧张得不得了。 蓝玉儿依旧要跟着我一起凑热闹,我问她:“你最近不和你的江慧之相亲相爱了?” “谁和他相亲相爱了!”蓝玉儿瘪瘪嘴,“他最近忙着搞一个什么新闻采访,一直没有时间来见我,就让他和他的新闻稿相亲相爱吧,姑奶奶不伺候他了!” 我淡淡笑了笑,江慧之还真的是这样的性格,在工作面前美色压根比不上,蓝玉儿以后有得受了。 偏偏蓝玉儿还被他吃得死死的,她虽然是狐狸精,一千多年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类,但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似乎没有真正谈过一场恋爱,就算是偶尔和穷书生来一场鱼水之欢,也是那些穷书生巴巴地捧着她。 一旦从被人捧着的高岭之花变成了需要捧着别人的高岭之花,蓝玉儿的心中就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马戏团诶!”蓝玉儿叽叽喳喳在我肩头道,“我还没看过马戏……” 宗溪好奇问道:“你们妖怪也会看人类驱使动物?那不是你们的同族吗?” “没有灵智的动物算什么同族,”蓝玉儿在我怀中打了个滚,“对于我们妖族来说,只有有灵芝的才能乘坐是同族,但是同族实在是凤毛麟角,我们之鞥呢去找同族玩了。” “你为什么想看马戏?” “嘻嘻,就是没看过好奇一下都不行吗?”蓝玉儿晃了晃她的大尾巴,“以前一直害怕被道士捉走,一直都在人宴席上人烟稀少的地方修炼,其实我骨子里还是很爱热闹的,不然也不会从山沟沟跑到这样一个城里来,现在总有种想要补偿以前的自己的感觉,就让我补齐一下这个缺憾嘛!” 我也没有见过马戏棚,印象里在以前娱乐活动还很少的时候有马戏团去过龙城,然后夏家的一家人就开开心心去了,至于我,他们是不可能带上我的,我就只能被他们关在房间里,连房间门都不让我出。当时夏锦辉还耻笑我,说要让大伯母也开一个马戏巡演,每次都展览我,一定能够赚很多钱。 现在想一想,这些事情明明过去了这么久,却还是在我的脑海里面经久不散,是我无法赋予抚慰的创伤,即使我的其实你很父亲亲生父亲现在就在我的身边,我一想起那些伤痛的往事,都还有些回想起那些经久不散的孤独 “卧槽!”我们刚下车,蓝玉儿就惊叫了起来,“老娘今天来就是为了想要避开他,怎么来了这里还是能见到他?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我下车之后,正好看到一身休闲装的江慧之身前夸了一个单反镜头,他明显也看到了我们,和我们打了打招呼,蓝玉儿现在还是狐狸形状,藏在我们身后,江慧之还特地朝我们身后看了看想要在我们身后?他的找出她的踪迹来。 看了几眼之后,他实在憋不住了,问我们:“蓝玉儿没和你们一起吗?” 谢柔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猜?她今天可开心了,说是要去和小帅哥约会,好像还是你们s大的” “谁?”江慧之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s大的人我大部分都认识,只要爆出一个名字,我就能找到他的电话。他既然这么想要吊小帅哥,那我就替她把把关。” 谢柔偷笑,在我耳边低语道:“之前还死活不肯和蓝玉儿在一起,现在看到这只胖狐狸要找下家了就急了,还要装出这样一幅宽宏大量的样子,男人啊~” 我也笑了笑,推着父亲的轮椅走了过去,父亲冲他笑笑 “对不起,伯父,之前您被车挡住了,没有看到您……”江慧之看到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之后愣了一下,而后眼神就放在了父亲腿上那个小毛团子的身上 “伯父,这是……” 父亲含笑道:“这是我养得宠物。” 我猜测江慧之可能只到蓝玉儿的身份不同寻常,但是他估计是没有见过蓝玉儿的真身,所以才会一直盯着父亲手中这个毛团子看,又不敢确定。 “您的宠物……”江慧之顿了顿,“看起来该减肥了啊。” “哼!”我听到蓝玉儿低低地骂了一声,然后把身子转过去,用自己的屁股以及蓬松的大尾巴对着他 父亲偷笑,但是脸上还是一本正经:“我的宠物似乎有些不喜欢你,你最好还是离她远一点,不然我害怕她会用爪子挠伤你。” “没事。”江慧之见到这只狐狸这样不喜欢他,心中反而确定了七八成这只狐狸的身份。 ——起码从他高深莫测的笑容中,我是觉得蓝玉儿接下来可能要在他手里吃一些苦头了。 我和谢柔对视一眼,发现谢柔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我们都默契地没有说话,让蓝玉儿还傻乎乎地端着,以为她没有被拆穿。 蓝玉儿乖巧地趴在父亲的腿上——说实话,要不是父亲这会儿还坐着轮椅,以蓝玉儿现在的吨位,还真是没人能抱得住她。她真的是太重了! “小江是吧,”父亲开始从容地和江慧之说着话,“不知道你今天来这里是怎么了,我在家时看到玉儿都有一些不高兴,因为你爽了她的约。” 江慧之的脸上浮起一丝愧色:“我也不知道会临时接到一个采访……” 江慧之现在似乎进了一家报社实习,不再是在s大独大的s大报社社长了,任他在学校的时候再牛逼,成为了实习生之后,还是要被人搓圆搓扁,时间不能由自己支配。 这就搞得蓝玉儿颇有怨言。 “你要采访谁?”父亲笑道,“这家马戏团的上上下下……我都还挺熟的。” 江慧之答:“穆广康。” 父亲挑了挑眉毛:“你要采访马戏团团长。” “对。” 父亲意味深长道:“那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们一起走进了马戏团,发现来看热闹的人还挺多。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的,这样熙熙攘攘的场景让我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游乐园的时候,那些受到灾难的家庭。 我的脸色不禁变了变。 父亲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我道:“别怕。” 他示意我看马戏团的周围,我发现,这个巨大的棚子之中竟然隐隐藏了一个阵法,这个阵法和宗家大宅的阵法有一些相像,能够明显地看出是一脉相承的,只不过在当中有些改动。 我对阵法一道知之不多,只能看个大概,父亲却十分熟稔,对此信手拈来,看到哪里就开始低低地与我讲了起来:“你看坎位,因为是马戏团,重金,所以摆放了” 马戏团内表演项目还算是挺多,能看出来,什么狮子、大象都有,只不过看起来都蔫蔫的,穆广康解释是因为这些动物遭遇了长途跋涉,都有些不适应,但是进行表演还是没有问题的。 忽然,我在一票拥挤的人群中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我觉得不会错认——这是上次那个黄鼠狼! 自从上次险些被她的臭屁熏得晕倒过后,我的鼻子就记住了这个味道,尽管拥挤的人群当中不乏各种糖果的香气,人类的汗水气息,但是在这当中,那股黄鼠狼的臭味混杂在其中还是让人一闻就能够闻出来! 我闻出来了,蓝玉儿自然也闻出来了,倒是谢柔,因为上次直接被熏得晕倒了,鼻子变得有些不灵敏。 我能够闻出来那个黄鼠狼在人群当中,却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在江慧之与xx交谈的时候,我悄悄问蓝玉儿:“你知道那个黄鼠狼现在在哪里吗?” 蓝玉儿摇头:“她身上放了隐匿的术法,我追查到一会儿的时候线索就断了。” “我学过追踪的术法……”我想了想,“只是我没有用过,我现在试试看吧……” 我捏了一个法决,以心念为引,然后很快破除了黄鼠狼简单的迷障。我轻而易举地群找到了她,正要走过去,父亲拉住了我:“你去干什么?” 我说:“我们碰到了上次那个黄鼠狼精,觉得她有几分不对劲,想要上前追查一下。” “别去,”父亲道,“这里不是动手的好地方,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周围的普通人。” “那就这么让她走了?” 父亲看着我:“一定要去追?我的女儿怎么就这么蠢呢。” 我被说了这么一顿,有点懵,然后想了想:“您的意思是说,设计把她引过来?” 父亲点头,我疑惑道:“但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知道,”父亲道,“她和我来的目的是一样的,所以她一定会去穆广康那里。”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但是既然他说了我就相信他,推着轮椅按照他的指示布置了一番,果然看到那个黄鼠狼精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们躲在一个表演用的柜子里,施展了一个隐匿踪迹的术法,等待着那个黄鼠狼精自投罗网,但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一同出现的居然还有江慧之! 好在父亲早就支开了蓝玉儿,不然以蓝玉儿的脾气,我们一定会露馅。 “东西找到了吗?” 那黄鼠狼精面对江慧之的时候瑟瑟发抖,明显是下级在看着上级,而后她给江慧之递上了一个蝴蝶标本——该怎么形容那只蝴蝶呢,像是将星空都披在了身上一样,华美异常,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蝴蝶,但是也能够直觉感受到这样的蝴蝶必定十分危险。 蝴蝶…… 江慧之要拿着这个蝴蝶做什么? 我和父亲守了一阵之后,见着他们走了之后才敢说话,我问:“父亲,您不是来拿这个标本的吗,怎么让他给取走了?” 父亲一笑:“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 我沉默了,我总感觉这件事情不是父亲安排的,而是出自萧禹行的计划。 然而以我和萧禹行现在这样尴尬的关系,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父亲…… 我一句话不说,父亲也笑眯眯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等到谢柔和蓝玉儿来问我们的时候,我们只搪塞过去,说那个黄鼠狼精被放跑了,她们一脸失望,唯有宗溪疑惑地朝我看来,但是宗溪也什么都没有说。 第一百九十五章 妖女化蝶 这件事情过后,我们难得在屋内休养,却是听到有人上门的声音。 谢柔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宋静瑶。 自从她上次登门拜访我们之间那种尴尬的氛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没想到她这次竟然已经主动上门来了。“小花,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出门做spa!”谢柔难得兴致勃勃地在我身边让我出门,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这幅样子了。 “怎么了?”我也淡淡地笑了笑,“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你忘了?”谢柔嗔怪地看我一眼,“后天是黎昀与宋静瑶的婚礼。” “啊……”我微微张了张嘴,“一个月竟然过得这么快么。” 失去孩子之后地每一天,我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难熬,可开心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日子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竟也是熬过去了。 虽然心中的心情没有像刚失去孩子一般撕心裂肺,然而却也是钝刀割肉一般,不论想起还是不想起,都在心中钝钝地疼。仿佛心中被掏空了一样。 “怎么样?”谢柔拉着我的手撒娇,“她的婚礼你一定会去吧?” “我……”我摇摇头,“我还是不去比较好。” “为什么?”谢柔有些不能理解,“你要是不去参加她的婚礼她会很伤心的!虽然她最近一直没有怎么和你联系,但是她有一直在和我说话,她和我说过很多次了,让我务必压着你到达婚礼现场,要是没做到,让我提头来见呢!” 我笑笑:“她也就是说说而已,又不会真的让你提头来见。当初黎昀那么轰轰烈烈地追求过我,甚至还去了s大求婚,婚礼的宾客中肯定不少是黎昀的朋友,他们肯定能够认出我。一个曾经被新郎官求过婚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婚礼上,新娘子能不膈应吗?” 谢柔皱起眉头:“宋静瑶又不会这么想,她只是希望婚礼上能够见到自己的好朋友而已……” 我道:“我知道她不会这样胡思乱想,但是我们不能阻止其他人这么想。她嫁去黎家本来就是高攀了,我难道还要给她惹事吗?我去了,二人之间亲亲蜜蜜会被其他人说黎家的新夫人好欺负,居然被一个被黎昀求过婚的女人欺上头来;要是让宋静瑶给我冷脸,这又不现实,她不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所以我何必要去参加她的婚礼让她为难呢?” 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对谢柔说,就是当初黎昀追求我的时候就是突如其来的轰轰烈烈,我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对我有这么浓烈的感情,我对这样的感情感到惧怕,并且惶恐。 按照黎昀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如果在我参加他的婚礼时,也突然对我表白,突然抛下宋静瑶,到那时宋静瑶又该如何自处?我并非自恋,而是下意识悲观地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谢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曜在身边,事事都有黎曜做参考,所以现在越发地不爱动脑了,这些事情如果放在从前,她一下就能明白过来,毕竟她也曾经是在世家大族中挣脱出来的女人。然而现在身边有了一个人替她动脑,她也就变得越来越傻白甜起来,连这样简单的到底都想不明白了。 “好了,既然我不去,也就不要拖我去做什么spa了……”我笑笑,“你让蓝玉儿陪你去吧。” 谢柔嘟起嘴:“蓝玉儿?那只胖狐狸现在一心想着要和她的小哥哥约会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次勾引江慧之失败,搞得蓝玉儿现在对江慧之充满兴趣,一直对他死缠烂打。而那江意之,也不知看中了蓝玉儿身上的什么,反正不会男女情爱的东西,用他那善于发现新闻的眼睛在蓝玉儿身上扫来扫去,也任由蓝玉儿跟在他身边,两人天天黏在一起,居然也慢慢相处出一点感情来了。” 谢柔冲我撒娇:“小花花,你就忍心看你的好姐妹这么孤独吗?真的不陪人家一起出门吗?” 谢柔嘴上虽然是这样说,其实我心中知道谢柔是担心我在屋里一直坐着容易憋坏,想要让我出门散心。她不害怕孤独,而是怕我孤独。 我无法拒绝她的好意,最终还是决定和她一同出门,只不过我说我不做spa,只在旁边陪着她做。 “为什么?”谢柔本来听到我愿意去十分高兴,结果我居然这样说,又有些不解。 我抿了抿唇:“我不太喜欢别人接触我的身体。” 从前满身龙鳞纹路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为了看一看我身上的纹路有多丑陋,特地来掀我的衣服,揭我的伤疤。导致我一直很抵触有人来触碰我的身体。 前几个月,在和萧禹行结婚前,那四个小鬼侍女把我从里到外都洗刷了一遍,然后那几个侍女不知为何又想要取我的精血,父亲和我说了一通我才警觉道,若是让人近身,极容易被取走身上之物,诸如头发指甲血液皮肤——而在玄门当中,利用这些来作妖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我想了想,又将此番理论与谢柔道:“你现在身份也不比从前,你还是也谨慎一些为好。现在局势不明,我的孩子都被掳走,我也不知道我身边的人还会受到什么别的伤害。” 谢柔无所谓道:“你放宽心吧,这世上哪来这么多会玄学的人?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普通人多。” “不,我的意思是,因为你现在是我的朋友,极有可能有人会因为想要靠近我,而顺便把你牵连进来。”我皱起眉头,“其实你在我身边几次遇险,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这么说起来,我真是对不起你……” 我总有种感觉,我身边的朋友都是因为我而遇险的,如果不是我,她们如今可能都过着普通人平安喜乐的生活,而不会被卷入这样的纷争之中。就像是我的孩子,如果不是投胎到了我的腹中,也不会跟着我到处遇险受到牵连……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谢柔温柔握住我的双手,“我们都以认识你为荣啊。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你,我们也不会过上这么精彩的人生啊。” 我一时感动,眼中冒出了泪花,与谢柔对视,门边一个人咳嗽了两声。 “咳咳,”黎曜见不得我们这种姐妹情深的样子,总觉得这样的我绿了他一样,“你们要是信不过人,我可以给你们找人上门服务。宗家大宅内这么多机关阵法,总不会都无用吧。” “你还认识上门做spa的人?”谢柔转眼变了脸色,“说,你都是哪认识的?” “冤枉啊!”黎曜双手投降以示清白,“徐姐这是从前给老太太做过服务的人,以中医为主,你也知道在老爷子和老太太身边的人都是要经过政审的……所以我能够保证徐姐绝对身家清白。” 听到黎曜这样辩解,谢柔紧皱着的眉头这才松了下来:“那你约她上门试试看吧,spa我是一定要做的,不然浑身黯淡地出现在宋静瑶的婚礼上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谢柔和黎曜又嬉笑打闹了一阵子,离开了这里,蓝玉儿早就已经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我的房间转眼间又空荡荡只剩下我一人。 恍惚间,我仿佛想起了曾经与萧禹行玩闹的那些日子——虽然那些日子也十分短暂,不过是萧禹行在书桌上批公文,而我在一旁玩着纸人罢了,但就这样,我也觉得温馨无比。然而……这样的时光,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黎曜约的人如约来到了宗家,一举一动都风情万种,竟是和蓝玉儿这个狐狸精相比都不逞多让。 七杀跟在我的身边,检查过这个人以及她带的东西都完全没有问题之后,才点头将她放行。那徐姐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搜查,半点异议都没有,只扭着腰进了谢柔的房间,让谢柔脱光了身上衣服。 ——谢柔一直想要撺掇我也来做一下spa,所以她让我陪在了她身边,另一方面,未必没有让我看守在旁边,保证她安全的意思。 我看着徐姐解开谢柔身上的浴巾,先是推拿了一番,而后才抹上了一瓶精油,闻着似乎是茉莉花香,清新但不馥郁,很快整间屋子里都是这种淡淡的香气。 徐姐是个很安静的人,她动手便动手,不与我们说话,谢柔舒服得想要睡觉但是又不想睡觉,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聊着天。从今天早上播出的时政新闻到最近刚刚上映的电影,再到某部天雷滚滚的偶像剧,我们之间一直在说话,这个徐姐居然也从来不插话。 她明明生了一张极为妖孽的脸,还配上了妖娆的身段,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格外平静恬淡,这两种气质奇异地融合在一起,让她这个人的气质令人捉摸不透。 或许是因为生了一张这样的脸才养成了这样一种个性? 我心中猜想着,也没有特意地去关注她,就一直在慢慢与谢柔说话。 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忽然听到了房门被敲响。 “谁?”我没有起身,只坐着问了一句。 门外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我,宋静瑶。” 我立马看向谢柔,用眼神问道:你请她来的? 谢柔连忙摆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 宋静瑶听到门里没有回话,又问了一句:“听说你们现在在里面,我可以进来吗?” 我低声问徐姐:“你还需要多久?” 徐姐缓缓道:“一分钟。” 这仿佛是她今天第一次开口,她一开口嗓音呕哑嘲哳,难听至极,竟然是嗓子已经被损毁了。天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令人妒忌的美人身上会有这样的缺憾,就算一贯不是什么完美主义者的我,也觉得可惜了起来。 一分钟过后,徐姐推拿完谢柔身上的精油,谢柔裹起浴巾,我才开门让宋静瑶走了进来。 出人意料的是,本来快要当新娘子,应当是十分幸福的她,此刻却是满面愁容。 她这幅样子,我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也就咽了下来。 “徐姐。”她也认得徐姐,打了声招呼,徐姐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而后又拿了个什么东西抹到了谢柔的脸上。 “你怎么过来了?”或许是因为被徐姐抹脸的缘故,谢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我听说某人似乎不是很想来参加我的婚礼,于是亲自过来请她——”宋静瑶的眼睛横我一眼,“这可是我的婚礼诶!姐妹们不来给我撑场子谁来给我撑场子!” 我苦笑:“你又不是没听过从前那些传言,我要是去了,不是给你撑场子的,是给你砸场子的。” “管那些谣言做什么?”宋静瑶扬了扬下巴,我发现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居然得了一点黎昀的神韵,“宋家和黎家从来也不缺这些街头巷尾的议论。” 她专注地看向我:“我只是希望,在我人生的重要时刻,我生命中重要的人能够在场。” “人生的重要时刻?”谢柔糊着脸,含糊不清地说着话,笑起来阴恻恻的。 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是我生了孩子之后对于各种气息的感知本来就不像是从前那么灵敏,一时之间有些迟钝。 那徐姐依旧在往谢柔的身上摸着东西,我看着有些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劲,连忙对她道:“你先停手。” 那徐姐听话地停了,柔顺地站在那里,低眉敛目,谢柔躺在那儿,口中口齿不清地说些什么。 我谨慎地给徐姐放了一个定身术,确定她不能在我的眼皮底下使小动作之后,招呼着宋静瑶来给谢柔身上擦洗干净。 等清理完谢柔的身体之后,我才发现谢柔现在浑身潮红,脸色更是红得不正常,双目浑浊混沌,一看上去就像是做了什么手脚。 看到谢柔这个样子,我心中的火压不住了:“你给她用了什么东西?” 徐姐不说话,耳畔一缕头发落了下来,显得她整张脸更为妩媚。 我感到一阵奇异的被她这幅媚态所干扰的怜爱感,宋静瑶是个普通人,更是受她的影响甚深。我不过就疏忽了一瞬,宋静瑶就已经变成了谢柔那个样子,像是被催眠又不像是被催眠,像是被下了蛊又不像是被下了蛊。 “媚术?” 我疑道:对着两个女孩用哪门子的媚术啊…… 那徐姐依旧不答,我手中捏起法决,小小地在她的身体上放了一个惊雷术。 我威胁着她:“现在你感受到的只是普通的电流,待会儿我把法力的强度加大,你就会在我的手下变成一片飞灰。” 那徐姐依旧是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甚至眸光之中还能看到一点冷嘲。 还没等我动手,那徐姐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只蝴蝶,盘旋着飞了一阵过后死在了地上——让我十分惊讶的是,她变成的蝴蝶形状和那天我看到的标本模样一模一样! 这个徐姐也是杭一的人! 而后我就听到了床上的谢柔没有了声息,我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只不过她的身上开始出现了蝴蝶身上的斑纹,只长在背部,不知道之后会不会蔓延到全身…… 宋静瑶脸色难看至极:“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会去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对宋静瑶也产生了怀疑:她会不会也成了杭一计策中的一环?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参加婚礼 那次spa过后,谢柔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我去找父亲问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但是父亲让我不要声张,只说这件事情对谢柔无害,我也就没有多管这件事情了。 谢柔仍然坚持要去参加黎昀的婚礼,因为上一次的spa出事了,我陪在她的身边,答应了与她一起去。 谢柔喜出望外,十分开心。 婚礼那天,我们进去坐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听到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 “你看,那就是黎家大公子从前的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啊,这不是在和黎家大公子的订婚典礼上逃婚了么……” “嘻嘻,说不定人家能未卜先知知道黎家大公子早亡呢,也省得守寡……啊!” 谢柔不是好惹的,当即就端起一杯茶泼在了她的脸上,那女人精心画好的眼线顿时晕染开来,晕的她整张脸都滑稽无比,矫揉造作摆弄过的发型也湿淋淋地贴在了她的脑门上,衬托出了她扁圆的头型,刚才还在她旁边聊得正欢快的同伴见她这幅模样,居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听到有人在我们身后叽叽喳喳地议论,但是谢柔的眼光扫视过去之后,那人立马噤声了。 谢柔拉着我入座,然后给我端了一小碟子点心:“这是京里面有名的老字号做的,平常人排着队买都买不到,想不到不声不响地接了这么一个大单子。” 我拿起一份绿豆糕咬了一口,酥香软糯,入口即化,回味甘甜,确实没有辜负它老字号的名声。 婚礼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我和谢柔做得这一桌不知道有什么安排,一直空着,只有我们两个人。于是等周围的桌子全部都坐满了之后,我们这一桌空着的地方就显得格外地扎眼起来。 我被四面八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谢柔拉着我:“怕什么,咱来了就坐在这里呗,又没偷谁没抢谁的位置……”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 我抬头一看,我们旁边已经落座了一位体态丰腴的女士,她人到中年,面容慈祥地看着我们,目光中还有着几分打量。 她先是向谢柔搭话:“小姑娘,听说你是宗大师收的最小的弟子?” 谢柔点点头,拿出了她那套经过培训的淑女礼仪,笑不露齿,温文尔雅,和刚才拿茶杯泼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她们两个人之间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谢柔悄悄和我说:“这位夫人,是韩家太太。” 我对帝都这些世家之间的势力不太懂,但是韩家的名字我也是久仰大名,因为黎家在帝都已经是势大,而韩家在帝都却能与黎家并肩,可见其影响力。 陆陆续续又落座了几位先生太太,都是名声放出来,跺一跺脚帝都能震三下的人物。渐渐我们这桌也开始坐满了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权霸一方,我和谢柔两个年轻面孔坐在这里更是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比刚才坐在一桌空桌上还扎眼。 谢柔还好,她顶着一个宗大师弟子的名头,谁也不敢小觑她,然而我的身份就尴尬了,坐在这里没名没分的,有些人明显还不认识我,却都认识谢柔。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我不禁心中有些生气,宋静瑶怎么说也是接受过世家培训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简单的餐桌礼仪?我心中不禁起了一点阴暗的念头:难道宋静瑶是特地让我难堪? 转瞬间我又把这个念头给吞了回去,我怎么能够这样怀疑对我真心以待的朋友? 不管这当中的环节出了什么差错,我都不应该怀疑宋静瑶待我的这一片真心。 我忍着尴尬和周围的目光,端庄地坐着,忽然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是黎老爷子也往我们这一桌走来。他坐在我身边,亲密地握着我的手:“大家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吧……她是萧夫人。” “萧夫人?” “萧夫人是……” 周围纷纷迟疑了起来,像是一时间想不起这个名头和谁有关。 我心中却大震:为什么黎老爷子会知道萧禹行?我第一次见黎老爷子的时候,他分明是连鬼神都不信的啊。 在我还没想明白的时候,那韩夫人第一个冲我笑道:“萧夫人,你好。以后在萧大人面前,还望你能够让他多关照关照我们。” 韩夫人都这么开口了,身边那些不管明白还是不明白的人一瞬间都涌上来对我寒暄起来。我没有接受过谢柔那样的教育,对于这种社交场合的经验实在有些不足,我已经听到旁边刚才在嘲笑着我的那个女生又一次低低地笑了出来,眼神中更是能够看到她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鄙夷。 我心中微微被刺痛了起来。我虽然确实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但是我现在代表的是萧禹行的身份,我自己丢脸不要紧,我却是不想让萧禹行也因为我被这些人看轻。 我强撑着场子,好不容易等到了新人入场,这些人的说话声都停了下来。 黎昀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燕尾服,他脸上的表情冷峻了许多,没有之前追求我时那种轻浮感。宋静瑶这些日子不知道接受了什么魔鬼训练,整个人已经瘦了下来,虽然面容还称不上惊艳,但是比起从前假小子的模样已经能够说得上是清秀了。 她穿着一身一看就很昂贵的婚纱,婚纱上面镶嵌着众多闪闪的细钻,我听到旁边有女孩子羡慕道这是一个什么国际知名大师手中制作的,光制作费就要六位数,还不算上设计费和材料费。这样一条费心费力的裙子,极为妥帖地衬托出了宋静瑶的所有优点——流畅的手臂线条,饱满的胸线,雪白的皮肤。如果说平时宋静瑶的姿容只能够打四分的话,这条裙子一上身,她的分数立马能够到了七分。 还有给她加分的是她脸上新娘子娇羞和欣喜的表情,眼中藏都藏不住的灵动和欢欣,让她整个人更是鲜活了几分,直接让这件衣服活了过来。 新郎新娘简短的致辞发言之后,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走下来的第一桌就是我和谢柔坐的这一桌。除了我二号谢柔之外其他人身份都极高,坐着受了新人的敬酒礼,然而我和谢柔却不得不在这种时候站起身来,回敬了他们。 我能感到黎昀的目光淡淡地略过了我的身上,仿佛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一般,但是我同时也能感觉到,他看向宋静瑶的眼中有一层浅浅的情意。 我的心中松了口气——我不希望他们两个因为我的缘故会生了什么嫌隙,如果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那我必定会深深地祝福他们。 就在我们这一桌结束之后,隔壁那一桌忽然有一个面带骄矜之色的女子道:“不知道新郎官看到曾经的追求对象心里面是什么感想?” 她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我估计有不少人在心中骂她脑残。 黎家的婚礼不单单是一场普通人的婚礼,这当中还有许多的政治利益交换,在场的大佬们哪一个不是人精,要是因为这么一点不悦而翻脸,以后还怎么混下去? 我看向那个女孩子,似乎是一个什么小世家派来的人,也不知道是她心中对黎昀有情谊还是替别人抱不平,说出话来阴阳怪气的:“新娘子就真的不好奇为什么这个女人对当时黎家公子的种种攻势都不感动么?她不过一介平民,怎么会连这都看不上?” 谢柔暴脾气正要替我说话,我冲她挥了挥手,把她压回了座位上,起身站起来直视那女生道:“这位姑娘,在你眼中,两人结婚是因为什么?” 她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因为爱情。” 看来她不过是一个沉溺在自己幻想中的小女孩,莽莽撞撞不知道被谁当了抢使,我笑笑,对她道:“那你为什么要质疑我呢?我是出身平民没错,但是出身平民的我就一定要爱上高门贵公子吗?爱情难道不应该是一种自由的东西吗?假如真的有这样一个姑娘,她出身平民,爱上了一个贵公子,那你是不是又要质疑她的爱情不纯粹,质疑她的爱情是为了金钱与地位?” 那小姑娘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半天忽然脱口而出:“但是我那天在西餐厅都听到了!你明明怀了孩子!黎公子让你打掉!” 全场哗然。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他的出现 谢柔担心地看着我,我双手有些微微发抖,但我还是镇定道:“或许你听错了。” “我有证据!”她不服气地举起了手中的录音笔,“当天你们在西餐厅的谈哈un诶荣谈话内容我全都录下来了!” 场上的骚动又更大了一些。不管这些人的身份多么的高贵优雅,人对于八卦追逐的本性却不会改变。 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那时候和黎昀谈过什么内容了,但是我知道录音的内容是可以剪辑的,要是她放出一个经过剪辑的内容,那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看着我变得苍白的脸色,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怕了吧?” 黎昀上前斥责着她:“够了!” 宋静瑶也不安地看向我——那场谈话宋静瑶全程是在场的,她陪在我的身边,所以我不担心她会因此对我产生什么误会。但是宋静瑶却是害怕我会在这样的阵势下受伤,黎昀做了红刘安,她就做了白脸,用以保护我。 “昀哥哥!”那女生的眼神中满是嫉妒和不甘,我这才知道原来她心中爱着黎昀,却又知道自己和黎昀没有可能,不敢把矛头指向有着强力背景的宋静瑶,而是抓到了我这样一个平民百姓的小辫子,柿子捡软的捏。 爱情果然会让人变得盲目、冲动以及疯狂。 “我不管,我今天就要让你们所有人看看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她高高举起录音笔,然后用力按下播放键,播放出来的却是一阵杂音。她不信邪地又按了几下,无一例外都是杂音。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慌了:“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会这样的……” 她又拿着录音笔在手中翻来覆去按了几下,结果一声怪想之后,录音笔直接在她的手中爆炸了! “啊!”她尖叫着把录音笔丢开,站在这一桌重要人物身边的安保任亚un,安保人员迅速地戒备着,一阵烟雾在场中弥漫起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录音笔爆炸产生的烟雾,我还听到有人在念叨:“怎么这么小一支笔能产生这么大的雾?” 然而我却知道,这雾不是人间的雾,这种气息……是冥界的! 我心中忽然生起了某种猜想,在这个猜想还没成型之前,我就直接看到了他的脸——萧禹行,来了! 他缓缓从薄雾中走出,宛如创世的神祇一般,俯视着众生。在场众人连他的一个眼角都得不到,他直接朝我走过来,将我揽入怀中:“夫人。” 所有人都被他这气势镇住,他似乎用了某种术法,让自己的身形能够被凡人所看到, “萧先生。”韩夫人第一个对萧禹行行礼,行的还是十分郑重的下级对上级的大礼,随即黎老爷子也开始对他行了一个大礼,领头的这几个位高权重的人都这样了,其他人即使不明所以,也开始效仿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厅的人都在朝萧禹行躬身行礼,而刚才那个拿着录音笔的女生还在傻傻地站着,直到她被她身边的人按了下去,她嘴中还在叫嚷着:“不!我才不要给那个贱女人——” “轰隆——” 她话音刚落,这个宴会厅内就闪过一道惊雷,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她头上,却只烧焦了一丝她的额发。 “啊啊啊啊——”那女生立马反应过来她遇上的是多么难惹的人,抱着头不断地往后缩,“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萧禹行道:“你还不值得我杀。不过是见你嘴中不干不净,小施惩戒罢了。” 黎昀的目光朝我看来,眼中十分复杂,宋静瑶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她是见过我用术法的,只是她可能是第一次见萧禹行,眼中十分好奇。 萧禹行来了之后,就随意落座,直接坐到了主位上,还把我拉到了他的旁边。虽然这一桌都是大佬,但是没有人敢对此有异议。 甚至在萧禹行给所有人都露出这一手之后,这些人的神色中都带着几分惶恐不安——要知道大佬们都是格外惜命的,对于生死比平常人更难看开。他们之前或许见过诸如师祖和宗溪的一些手段,但是凡人尚且在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他们对此无所畏惧,甚至还可能隐隐有些自得,为自己能够动用权力驱使这些人而感到有几分骄傲。 但是萧禹行不一样,他凭空出现,身份不明,之前或许还和高层达成了什么交易——总之,他的出场,威慑力十足。 虽然我和萧禹行现在的关系十分僵硬,但我还是接受了他的拥抱。 他没有在婚礼上久留,而是待了一会儿才走,等他走了之后, “哇小花,你家男人刚才的出场帅呆了!”谢柔凑到我身边,“不错不错,总算替你出了一口恶气!” 萧禹行走之后,明显所有人都出了一口气,再也不敢有人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甚至看我的神情都隐隐带着畏惧起来。 刚才那个所谓拿着录音笔的女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带离了这个场地,我心情十分恍惚地坐下,脑中混混沌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新的朋友 “花姐姐~”一个穿得十分娇嫩地女生凑到我身边来,“刚才那个男人,是你的老公吗?” 我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不想浪费时间和她说话,然而她缠着我不依不饶:“花姐姐,那个男人真好看啊……” 我心中一根弦立马警醒了:萧禹行这个亮相,让他迅速打入了怀春少女们的芳心。 这个少女肯定也是其中之一,从她的眼神当中我就能够看出来,她对萧禹行这样优秀的男人心中有一股征服欲。 谢柔明显也看出来了,她不愿意让我当这个恶人,替我道:“是啊,小花和她男人感情可好了!” 她男人三个字,谢柔还特地咬了重音。 我却觉得这样的话说出口实在有些讽刺。毕竟我和萧禹行现在闹得这么僵……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会让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是因为黎昀吗?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我还记得他对黎昀有着敌意,让我离黎昀远一点……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我记不清了。 回忆像是离我很遥远一样浮在我的上空,我的脸上闪过了几丝茫然,心中似乎在钝痛,又似乎没有。 我实在过不了孩子的那个坎,但是在这样人多的宴会场合,我又必须把自己的身份立起来,不然就丢了萧禹行的脸。 “梦梦!”韩夫人呵斥着那个小女孩,“不得无礼!” 不说我,韩夫人这样历经世事的人肯定也一眼看出来了那个女孩心中的想法,她似乎十分害怕韩梦给家里惹祸,十分严肃地对我道歉:“萧夫人,对不起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小孩子?”谢柔笑眯眯问,“不知梦梦多少岁了?” 韩夫人道:“今年十六。” 谢柔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夫人,我家小花今年也不过十九而已。不知道我家小花算不算小孩子?” 韩夫人的脸色立马尴尬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反而是那韩梦,又亲亲热热地贴了上来:“呀!姐姐才十九呀,我还以为姐姐最起码大我十岁呢,没想到这么年轻!” 她这一番话让人看不懂是褒是贬,然而她脸上的神情又十分无辜,配上她那洋娃娃一般的面孔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人不禁会去相信她说得都是真心话,而不是刻意为之。 小孩子不懂事…… 呵,我心中低低笑了,倒也没有因为韩梦这样幼稚的手段而生气,只不过心中有些唏嘘。 这样被娇宠着的女孩子真幸福啊,不像我唯唯诺诺地长大,即使到了现在还是一副畏缩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居然还有几分宽容。 不过是青春期中对男人还抱有幻想的小孩子罢了,尤其是像韩梦这种身世的,必然在家中时千娇万宠,所以看上最优秀的男人,想要得到最优秀的男人也不足为奇。 见我没怎么回应她,韩梦又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花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梦梦身边都没有玩伴……那些同学们都怕我家世太高不喜欢我……” 她在我面前装委屈,如果我还是那个从未遇到过萧禹行的我一定会被她骗过去。然而遇到萧禹行之后我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了,经历过了这么多大风大浪的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 不得不说她的伪装很高明,她一定利用过自己的这项优点给自己争取了不少的利益,骗过了不少的人。 然而她失算了,她骗不过我。 我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恶趣味,又或许是自己的男人被觊觎,从心中生出来的天生的一种领地意识。 你看上萧禹行又怎么样?我和他还没离婚,就算我们离婚了也轮不到你! 我像是逗着老鼠的猫一样看着她表演:“做朋友,好呀,最近我也很寂寞呢。” 我的外表本身就很有欺骗性,看起来十分温顺的样子,连韩夫人看到我这样的表情也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打圆场:“你们两个以后能够成为朋友就再好不过了,还希望萧夫人日后能够多来与我们走动走动,梦梦一个人实在是寂寞……” 谢柔看到我这样的反应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把脸上惊讶的表情收了起来。 我们认识这么久,谢柔早就把我的底给摸得透透的了。她虽然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但是还是极力配合着我:“梦梦缺朋友啊,我们小花正好也缺。” “那正好,”韩梦笑道,“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我却能够看出来,她的眼中没有一点笑意。 …… “花姐姐,我准备了一个化装舞会你去不去!”韩梦给我打电话,我几乎能够看到她在电话线背后撒娇的神情,只是不知道她的眼神中是不是泛着冷光。 “化装舞会?”我装作懦弱犹豫道,“我以前从来没有参加过呢。” “没关系啦花姐姐,”韩梦嗲得声音几乎能够滴出水来,“就是和平常的舞会一样,跳跳舞聊聊天,和大家一起玩乐嘛。” “你来嘛……和其他人玩我都觉得没意思……” 挂掉了电话,我和谢柔道:“我需要找一个舞蹈老师。” 谢柔惊讶地看着我:“你还真的和那个小丫头片子刚起来了?为什么啊?” 我道:“可能有些无聊吧。” 又可能……只是想出一口气。 韩梦不是觉得我处处都比不过她么。那我就证明给她看,到底是谁处处比不过谁。 第一百九十九章 化装舞会 谢柔的办事效率很快,又或者是她开出的工资足够让人心动,总之,当天下午宗家大宅里就来了一名舞蹈老师。 谢柔不放心我出门,特地把演武场改造成了舞蹈室,请了工人迅速地简单改装了一番,在演武场内装了好几面巨大的镜子。 于是我跟着舞蹈老师开始勤学苦练起来。 说实话,这样的生活比我之前日日颓废着要充实的多,我每天在舞蹈厅内挥洒着汗水,忙得像个陀螺一样转不过来,迅速地学了各大舞种,让自己能够在舞会上不露怯。 舞蹈老师十分欣赏我,说我的天赋很好,眉眼间带着一股忧郁很诱人,我礼貌朝她笑笑,心中想起了萧禹行,也想起了那个被杭一带走的孩子。 化装舞会必定要选择面具与裙子。对于面具这个东西我一直心中有着几分阴影,我没有忘记当初江意之想要剥下我的脸皮,所以我没有选择那些与人脸相像的面具,而只是选了一个蝴蝶形状的遮住了上半张脸的黑色面具。 同时,谢柔给我配的也是一条小黑裙。我本来皮肤就很白,穿上这条裙子之后,更是白到发光。这条裙子是西方的古典风格,有种低调的奢华,行走间能够看到裙边上流动的金色暗纹,领口处坠了一串珍珠。 谢柔啧啧称叹道:“小花,你这幅样子真的很像黑天鹅,还是复仇的那种。你这张脸真是百搭,搭东方的元素很出彩,搭西方的元素也很出彩。” 谢柔拉着我与黎曜出门,身后还跟着蓝玉儿,蓝玉儿又叫上了江慧之,我们一行五人下车,我走在正中间,被他们四人拱绕着,像是女王一般。 “梦梦,你今晚可真好看,一定是这个舞会上最美的女人。” “就是啊梦梦,一定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你!” 我远远看到一个身着公主裙的人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她脸上却带了一个可爱的小恶魔面具。等我走近她,我才发现她身上其实藏着很多心机。比如说裙子,看似是公主裙,其实很多地方却勾勒出了少女窈窕的身段,时不时地在某些彰显女人韵味的地方露出了几分小性感。又比如她脸上的小恶魔面具,给她这一身纯洁无瑕的公主裙增加了几分反差感,显得有些俏皮。 这样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的风格最是能够得男人们心猿意马,显然,她深知这一点。 然而我们一行几人入场之后,全场的焦点就不在韩梦的身上了。 我不说,出发前谢柔就夸了我一遍又一遍,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然而谢柔本身也是容色照人,她今天选的又是一身她极为喜欢的性感风情的大半,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火辣辣的眼光,不说男人了,就连女人都很多盯着她不放——欣赏美是很多人的本能。 谢柔如此大出风头,黎曜自然醋意大发,他几乎是半揽着谢柔,将谢柔衣裙*的部分用自己的身体给遮住,然而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做就越加引人遐想,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情况下最是吸引人。 蓝玉儿今天为了来参加舞会,更是直接恢复了她的本体——狐狸精。她保留了自己的兽耳已经蓬松的大尾巴,但是其他的地方却还是人形——她说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么自由的感觉了,整天不是狐狸形状就是人形把她给憋坏了。 她的这个打扮浑然天成,又兼她身上本来就带着一股狐狸精的风骚媚气。这种气质不像是那种俗气的轻浮女子,反而像是她行走在顶端俯视着众人,只要她想,勾一勾手指就能够让别人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比在场的其他人更是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我们几个一出场,韩梦的风头就全都被抢光了,隔着面具我都能感受到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爽,但是我看到她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摆着主人的架子假模假样地来招呼我们:“你们好,不知几位是……” 谢柔似笑非笑:“面具舞会,就不要问人的身份了吧。” 她和我认识不深,不知道我真正的面目是这个样子的,甚至没猜出来面具底下发的我是谁,更别说蓝玉儿与谢柔了。 见我们不肯回答,韩梦也没有在我们身上多纠缠,而是一扭头就离开了。 进入会场后,我独自坐在那里饮酒,谢柔和蓝玉儿他们早就溜到舞池里快活了。尤其是谢柔,黎曜平时都不能够出门,化装舞会正好有机会能够挡住他的脸,巴不得在这种大众的场合与谢柔浓情蜜意呢,尤其是谢柔今天还穿得这么性感,招来了这么多男人的眼光。 “嘶——妈呀,那是谁?” “他的气场……简直像是皇帝一样!” 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我背着身子,没有回头去看。 然后我就感觉,那个人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是谁。 从他一进门,我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股阴气,尤其是我锁骨上还有他给我留下的一朵莲花,他一进门,我就感到那莲花开始闪亮发烫。 “这位小姐,我能够请你跳舞吗?”一个轻挑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耳边,我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那站在我身边的人道:“不可以。” “这位先生……”是韩梦的声音。 韩梦或许是一直在盯着我,也有可能是一直在盯着萧禹行。 她或许没有认出来萧禹行是谁,但是现在已经拜倒在了萧禹行的魅力之下,心中那股征服男人的*蠢蠢欲动:“这位先生,你愿意与我跳一支舞吗?” 萧禹行连个眼角都没有看向她,仿佛她只是一粒不值得一提的尘埃一般。 他把手伸向我:“跟我走。” 明明我不想要和他一起的,但是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我就把我的手搭上了他。 他拉起我,将我揽入怀中,对刚才那个男人淡淡道:“她是我的。” 我看到他今天仍然是穿着一身长袍,然而今天的袍子泛着暗紫色的流光。他脸上带着金色的面具,与我一样遮住了上半张脸,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下半张脸的弧度也是十分精致,令人着迷。 他目光灼灼,眼中如往常一般深邃不见底,却又亮得惊人。 他也不问过我的意愿,直接就把我拉到了舞池当中,与我共舞,我被他的动作带着,被迫跟着他一起舞动起来——不对! 我心中忽然惊觉,他怎么是会跳舞的? 我们跳得都是西方的舞步,这在西方上流社会中流传的礼仪原封不动地传到了东方来。 这场舞跳得十分尽兴,跳到后面,我和萧禹行已经成了整个舞池的焦点。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我们两人在舞池当中旋转不修。我也沉迷于这样虚妄的快乐之中,与萧禹行 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是时光停留在了这一刻该有多好。 义务完毕,场中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萧禹行抱着我,埋头在我肩上:“夫人……”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该死的让我有些心软。 不行,不能这样。 花瑶夏,想想你的孩子。 我的脑海中想要伸出双手去把他推开,然而他的双手将我紧紧的箍在怀中。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夜礼服的人走了进来。 他穿戴得风流不羁,脸上更是戴着蝴蝶面具——蝴蝶? 我昏昏沉沉的脑子有些警醒,却又始终感觉有哪里不对。 直到那个人走到了我的身边,朝我伸出了手:“花小姐,现在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是秦广王景逸的声音! 而后,我就听到萧禹行冷冷道:“果然是你,你,就是杭一。” 第二百章 大结局 杭一! 听到这个名字,我脑中瞬间清醒了起来:“孩子!” 我几乎奋不顾身地想要扑上去,却被萧禹行拦住,他将我搂在了怀里。 萧禹行道:“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与她无关,放她走。” 杭一笑笑:“怎么会与她无关呢,毕竟她是那个孩子的生母啊……” 他打了个响指,我就看到这个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转眼变成了一幅地狱模样,所有的宾客都被包裹进了一个巨大的茧里! 原来那天我看到的茧室不是幻觉!而是这一切都与杭一有关! “我的孩子!”我脑海中失控了,泪流满面,“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还给你?”杭一笑笑,“你跟我走,并且用这把匕首捅萧禹行一刀,我就把孩子还给你。” 他扔给我一把平平无奇的匕首,看起来锈迹斑斑,甚至还十分的劣质。 但是我知道杭一出手肯定不会有凡品,我用这把匕首肯定能对萧禹行造成重创。 我捡起匕首,颤巍巍地看了看萧禹行,又看了看杭一。 杭一似笑非笑:“来啊,你要你这把刀捅下去,就能够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也会把孩子还给你,你不是十分恨他想要和他离婚的吗?” 我双手止不住地在颤抖,我知道我绝对不可能这样做,但是孩子的诱惑对于我而言来说实在太大了。 我听到周围细细索索的声音,那些蛹中似乎有什么在慢慢钻了出来,原来那些凡人,比如韩梦,已经慢慢地化成了蝴蝶。我不自觉地去找谢柔、黎曜和蓝玉儿的身影,却发现她们也都被包裹在了蛹中,而那个江慧之果然变成了江意之的模样,冷脸站在了杭一的身后,眼中再也看不到对蓝玉儿的浓情蜜意。 我不禁感到浑身发冷。 “放了我的朋友……” “都可以,”杭一笑眯眯地看着我,“只要你用手中的匕首捅进萧禹行身上,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萧禹行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萧禹行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我看向萧禹行,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眼中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良久,他对我说:“信我。” 信他?信他什么? 信他当初不是故意把孩子我和设了圈套? 信他能够救出孩子? 信他能够救出我的朋友们? 我颤抖着手走向他,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双手不知道怎么就越来越稳了起来。 我举起刀,双目定定地看着他。 然后我闭上了眼睛,将手中的刀远远地扔了出去。 我的面上流下泪水,对萧禹行道:“我信你。” 萧禹行沉着的脸上终于绽放了一个笑容:“等我回来。” 他迅速上前,和杭一开始缠斗起来。两个如此厉害的人物缠斗在一起,顿时天崩地裂。 杭一挥手,所有的茧都化成了蝶,只有谢柔黎曜和蓝玉儿没有动——不知道萧禹行用了什么办法护住了他们。 我不想给萧禹行添麻烦,自己找了个地方藏身起来,然而杭一似乎看准了我是萧禹行的弱点,总是朝我这里攻击,我自己狼狈闪躲不及,被萧禹行带到了怀里。 萧禹行带着我和杭一一起打斗,明显比之前要吃力许多,我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时候,忽然感到了自己与孩子微弱的感应。 我没有声张,孩子悄悄联系我:“妈妈……打开,最右边那个茧。” 我挣脱开萧禹行的怀抱,杭一看准我的动作,毫不犹豫地朝我攻击来,萧禹行没有保护我,正好朝杭一攻击去,我身上他之前留下的莲花保护光芒大盛,替我挡了这一击,尽管如此我也还是受了不小的伤,狼狈地朝着孩子说的地点跑去。 萧禹行借用这个机会也重伤了杭一,二人不再是势均力敌,而是杭一苦苦支撑。 我跑到了那个茧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联系告诉我这就是我的孩子,然而茧我曾经试过,无论如何都打不开,江慧之在这时候告诉我:“用精血!” 我惊疑不定,浑身防备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我是江慧之,”他说,“萧禹行的人。” 然而我还是不敢相信他,忽然,孩子也在我的脑海中说:“妈妈,用精血!” 我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到那个洁白的茧上,然后我就看到那个茧迅速地变红变黑,直到最后破裂。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子从哪个茧中出来,一下飞到我的怀里:“妈妈!” 我忍不住又哭了,杭一见到我们母子团聚,立马朝我们这边攻击而来。 然而孩子十分之强,我不知道他遭受了什么,居然能够让他一个刚出生的孩童与萧禹行和杭一都势均力敌,想来是杭一在掳走他的时候对他进行了非人的改造。 我心中十分心痛,又有些隐隐的骄傲。 “呵呵,”杭一被他们打得连连败退,抹了抹嘴角,“我活不下去,你们也别想好过!” “轰——” 几乎是地震一样的动静,我听见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我根本来不及躲闪,然而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受一点伤。 四处都是灰尘,我不停地咳嗽,呼喊着他们:“宝宝?萧禹行?” 我向前走了几步,正好撞入一个人的怀里。 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但还是牢牢地揽着我:“夫人,我在这儿呢。” 一个小团子抱住了我的腿:“妈妈,我也在这儿。” 我哭着哭着,笑了出来。 烟尘散去,我才发现,已经过了一夜,现在已是黎明。 我目光的正前方,升起了金色的太阳,和我锁骨上的那朵莲花一同散发着金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