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鸩酒,见血封喉》 第1章 我们离婚了 “先生/女士,擦皮鞋吗?” 华灯初上,f国最繁华的摩尔街头,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擦鞋女在招揽客人。 她们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有f国本国人,也有其他国家其他肤色的人。 在她们中间,一个黄皮肤的东方面孔尤为引人注目。 虽然衣着普通,可她看起来很漂亮,也很年轻,在一大堆大妈里格外显眼。 也因此,她的生意最好,而光顾他的大多是年轻男士。 女人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着,直到一个身穿蓝黑条纹绅士套的男人,身姿挺拔地在女人面前的矮凳上坐下。 “擦鞋。” 他把双脚架在擦鞋台上,说的干净利落。 听到那人的声音,女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几乎是反射性地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很努力地想要辨认出视线中的男性脸庞,然而,始终模糊。 她想,她可能是太想“他”了,才会眼前这位说中文发音字正腔圆的客人当成了“他”。 忽略心口泛起的那一股涩意,女人扬起笑:“很高兴为您服务。” 男人没有说话,那双如鹰一般的双眸却是微微眯起,像是正在考量些什么。 擦鞋台上,那双出自名师之手的黑色纯手工男士皮鞋价值高达六位数,更为关键的是,鞋面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 女人动作轻柔的摸过鞋尖和鞋跟后,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只见她撅起弯弯的柳眉,很疑惑地道:“先生,您的鞋还很干净。” 男人依旧保持沉默,不过他的右手却是稍稍抬了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而她只是微微眯了眯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大而无神。 “你的眼睛……” 听到他试探性的话,女人只是报以微笑。 “诚如您所见,我的视力状况确实不是很好,但是您放心,这并不会影响我的服务质量。不过,以先生鞋子的干净程度,恐怕暂时也不需要我的服务。” 她的表情恬淡而又从容,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是下一秒,她的脸却因为下颚传来的剧痛而变得扭曲。 还来不及呼痛,耳边就传来男人略显阴沉的声音:“夏茗儿,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你还真是花样百出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夏茗儿脸上的表情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变成了惊喜。 她忙不迭地抓住男人的手:“墨,是你吗?真的是你对不对?你……总算来接我回家了……” 女人失了焦距的眼睛,因为喜悦而逐渐变得湿润。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也不等男人的回答,转头就对身旁一个自己较为熟悉的擦鞋女道:“弗罗伦丝,我的丈夫来接我回家了,这两年来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以后如果有机会欢迎你来z国玩!” 相较于夏茗儿的满心欢喜,弗罗伦丝看起来显然有些尴尬。 因为她不像夏茗儿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她的视力好得很。 所以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东方男人脸上的表情,那么阴鸷而又狠厉,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来接夏茗儿回家的。 果然,下一刻他就不带丝毫感情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用无比冰冷的声音道:“我想你是搞错了什么,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离婚判决书下来了,还有就是,你那个伟大的父亲,死了。” 第2章 你怎么敢死 时间,仿佛有一瞬间的停滞。 夏茗儿所有的表情都瞬间凝固在脸上,像是一时之间没有领会他话里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扬起笑:“墨,别开玩笑了。你说的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话虽如此,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快速凝聚起水汽,滚烫的泪珠就那么毫无预警地夺眶而出。 她没有等男人回答,径自从小凳上站了起来,类似喃喃自语地道:“啊,我今天出来的时候好像忘了锁门了,我得回去,我得回去了……” 说罢,她连自己谋生的工具和盲杖都不带,冲破人群就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两年前,是父亲亲自送她来的f国。 临走的时候他向她保证过,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他很快就会让沈墨来接她回家的。 为了防止她自己偷跑回去,父亲没收了她的护照和身份证件。 而她这一等,就是两年。 两年了,她做梦都在向上帝乞求,让自己能早一日等到沈墨。 可是她从没想过,自己等来等去,等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夏茗儿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挖了一个大洞,正有冷风呼呼呼地往里灌。 她疼得要死也冷得好死,她很想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好好自我安慰,替自己止疼给自己温暖,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无能为力。 于是,只能低着头拼了命地向前跑,就好像只要她跑得足够快,就能从不断追赶她的这个残酷现实面前跑掉一样。 “吱——” 一道刺耳的汽车刹车声忽的响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汽车喇叭声。 夏茗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跑到了马路中间,一辆急速奔驰的红色跑车想要避让,却已经来不及。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夏茗儿只觉浑身骨头都被撞碎了一样,钻心刺骨的疼。 可当身体被抛到半空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 “让开——都他妈给我让开!!”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了沈墨听起来有些失控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她的瞳孔也开始渐渐涣散。 夏茗儿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可她却好像看见了沈墨的那张脸,就跟她第一次在樱花树下见到他时一样的好看。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夏茗儿,沈墨不知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没有欢喜,也没有难过,只是前所未有的空洞和麻木。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她拥在了怀里。 “夏茗儿,你别想耍花样,我不会心软的。” 她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拼尽最后的力气,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红绳来。 而红绳末端,是一枚婚戒。 “沈墨,这枚戒指我还给你。你……自由了……” 沈墨一直都知道夏茗儿有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可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因此而感觉到心动。 然而,在那双眼睛彻底阖上的那一瞬间,他居然感觉自己心跳骤停,难以呼吸。 “夏茗儿,你给我醒来,你给我醒来!!”他近乎粗暴地拍打着夏茗儿的脸颊,红着眼大吼,“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敢死!!” 第3章 他不爱她 夏茗儿从昏睡中醒来,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 睁开眼,她听到的是弗罗伦丝惊喜中透着不敢置信的声音:“夏,你……醒了?医生,医生,她醒了!!” 夏茗儿还来不及说话,她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 她睁着眼,可入眼的,已经从原来的模糊变成了如今的漆黑,她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耳边不停传来交谈声,然后有人给她检查身体,她感觉到疼痛,可是她一声未吭。 夏茗儿很幸运的从三个月前那场惨烈的车祸中死里逃生,可却也因此昏睡了整整三个月。 期间,沈墨找来了f国所有和她有交集的人,轮流着在她耳边说话,而他自己却从没有去看过她一眼。 沈墨去医院看夏茗儿,是在她清醒后约摸过了半个月的某一天。 医院里很安静,那天夏茗儿听到他特有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他来了。 这阵子,弗罗伦丝经常来看她,也对她说了很多关于沈墨的事。 大多都是夸赞他的,说他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在夏茗儿昏迷期间,为了感谢这两年来弗罗伦丝他们对夏茗儿的照顾,沈墨帮助她以及很多其他住在苦难镇的人们,找到了一份像样的工作。 为此,弗罗伦丝甚至还劝夏茗儿,不要因为他来迟了就跟他闹脾气,懂得体贴的女人才会得男人的喜欢。 弗罗伦丝听不懂中文,所以那天在摩尔街头,她并不知道夏茗儿和沈墨的谈话内容,只当他们只是单纯的夫妻吵架。 可夏茗儿知道不是的,就像此时此刻,当沈墨把一堆正规的身份证明文件放在她手里时,她也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善意。 “从今天起,你叫简,是莱斯特伯爵夫妇收养的女儿。伯爵夫妇会提供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一切,你不用因为身份问题再东躲西藏,也不用去街头给人擦鞋……” 比起这两年来的颠沛流离,沈墨向她描述的生活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可她没有丝毫喜悦和感动,半晌,才轻声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不可能。”沈墨想也不想地拒绝。 “为什么?” 夏茗儿不懂,比起帮她制造一个身份,帮她买张机票,把她送回国去不是更简单吗? 沈墨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夏茗儿才听到他略显凉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要和沈芸结婚了,我不希望你以任何理由再出现在她面前。” 沈芸?听到这个名字,夏茗儿终于明白了。 “我懂了。” 她颓然地靠坐在狭小的病床上,一双失了神的黑色眼睛里,是水茫茫的雾气。 在他心里,沈芸是珍宝,而她是敝履。 为了沈芸,他竟然狠心逼她老死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 病房里忽的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沈墨没有再开口,却也没有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看着她那一副宛若失了灵魂的样子,脚下宛若生了根,挪不动半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夏茗儿忽的开口问他:“沈墨,你爱过我吗?” 她问这这个问题的时候看起来显得相当平静,反倒是沈墨,竟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 他爱过她吗?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应该说对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他不爱她,从始至终,他无比确信这一点。 第4章 她曾有过孩子 可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泪眼朦胧,那一句到了嘴边的“没有”,却硬是怎么也出不了口。 夫妻三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叫夏茗儿的女人有多爱自己多信任自己。 那三年,他亲眼见着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心甘情愿地为他洗手作羹汤。 尤其是头一年,她的手上总会出现很多伤痕,切伤烫伤都有,可是她从没有说过一句苦喊过一声疼…… 在他面前,她总是很隐忍,很小心翼翼,即便是讨好,她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说实话,作为妻子,她完美得几乎没有一点瑕疵。 然而,那也只是仅此而已。 他不爱她,一点也不。 就像这次他来f国,是陪沈芸来取订制婚纱的,会遇见她,只是凑巧而已。 这两年,他忙着让夏海山身败名裂,他不关心她的下落,更不可能想她。 当年夏海山一出事,他就向法院提交了离婚申请,几乎是带着点迫不及待的意味。 两年过去,他终于如愿恢复自由之身,没道理忽然在这时候对她有了真感情。 “不要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沈墨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可他前脚刚走,夏茗儿后脚就从医院跑了出去。 她身上还穿着病服,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这样在f国的街头游荡。 路上有人拿惊异的眼光看她,可她毫无所觉,只是逮着一个人就问:“请问苦难镇该怎么走?” 可能是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一路上走来,竟然没有遇到什么拐卖人口的坏人。 等她赤脚走回她在苦难镇的那个家,已经夜幕时分。 直到在简陋的小木板床上坐下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脚底心传来的刺痛感,大抵是破了皮。 不过她不关心,只是屈起双腿坐在床上,然后双手抱膝,做出一个能让自己有些许安全感的姿势,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木愣愣的。 三个多月没住人,房间里已经隐隐散发出一股霉味。 垃圾桶里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厨余垃圾,正散发着阵阵恶臭,各种昆虫在里面胡乱爬着。 当沈墨用手机照亮那一室的漆黑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像是垃圾场一般的场景。 这两年,她就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剑眉微敛,他不知道自己内心升起的那股薄怒为何而来。 两个小时前,他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夏茗儿不见了。 他当时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居然丢下正在和他一起共进晚餐的沈芸,就这么跑了出来。 之后又去警局调了监控录像,才一路追踪她到这里。 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小人影,沈墨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大步向她走去。 然而,她的指尖刚刚碰到她的衣服,她忽然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尖叫起来。 “不要,不要!!我跟你们走,你们放了她,放了我的孩子——” 女人凄厉而又绝望的哭喊声在入了夜的苦难镇听起来格外惊心动魄,很快就有人闻声而来。 第一个闯入房间的是弗罗伦丝,见到沈墨的背影,她直觉地拿了一根木棍防身,直到认出那人是沈墨,这才放松了下来。 “沈先生,这是……?” “她从医院偷跑出来了。” 沈墨头也不回地答,随即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裹在了夏茗儿身上。 弯腰抱起她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刚才还在大喊大叫的女人居然还在睡,只是眼角挂着泪,眉头也紧皱着,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听到沈墨的回答,弗罗伦丝点了点头,随即向身后的伙计们招呼了一声,让他们散了。 等到人群散尽,沈墨问弗罗伦丝:“她经常做噩梦?” 孩子……他刚才分明从她口中听到了这个词。 听到他的问话,弗罗伦丝迟疑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夏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后来,大概就在一年前吧,她被两个醉酒的畜生丢进了火炉,就这么当着夏的面给活活烧死了……” 第5章 最初最后的希望 而夏茗儿的眼睛也是在那时候,因为哭了太久细菌感染又没有及时就医,视力才会下降得这么厉害,到现在已几近失明。 沈墨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从弗罗伦丝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竟是如鲠在喉:“那个孩子……当时多大?” “一百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夏前一天刚刚才为她办了百日宴。” 一年前……百日…… 推算一下时间,不难猜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一阵晕眩感朝沈墨直袭而来,他稍稍顿了一下脚步,才勉强稳住了自己。 “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弗罗伦丝苦笑了一声:“没怎么样,他们是这里有权有势的乡绅,他们甚至反过来倒打一耙,说是夏企图勾引他们,在他们拒绝她,和她推搡期间,她自己不小心把孩子丢进火炉去的……” 沈墨一听,顿觉心口一抽,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不堪:“就没人管?” “苦难镇不过是个贫民窟,住在这里的不是穷光蛋,就是像夏这样的黑户,没人愿意为了我们去得罪像他们这样的人物的。后来还是夏跪在他们面前,向他们磕头认错,他们才勉为其难放了她一马……”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黑白分明的,事实上,在苦难镇多的是颠倒黑白的事,人们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可是没有人敢站出来。 所谓正义和公平,不过是有钱人才有的特权。 弗罗伦丝的话让沈墨的心再次抽搐了一下,抱着夏茗儿的双臂微微收紧,心口竟是疼得厉害。 看着沈墨明显泛红的眼眶,弗罗伦丝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 “沈先生,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事被耽搁了,过了这么久才来接夏回家。可是这两年,夏真的过得很不容易,她去洗过碗扫过地摆过摊还去农场捡过马粪。因为身份问题,她经常被克扣工钱,也经常被穿制服地追着跑…… 后来因为视力不好的原因,很多工作她都没法胜任,只好跟着我去摩尔街替人擦鞋,可是第一天就遇到个蛮不讲理的混混,欺负夏眼睛不好,非说她把他鞋擦坏了,让她赔两百法郎。我们擦一双鞋才收五法郎,可是他一开口就是两百,你知道为了获取他的原谅以避免赔偿,夏做了什么吗?” 从弗罗伦丝的眼神,沈墨知道恐怕夏茗儿做的不是什么让人高兴得起来的事。 他本想拒绝再听弗罗伦丝讲下去的,可嘴巴却像是自有意识一般地问了一句:“她做了什么?” “她当街舔了那个男人的鞋底……” 回忆起当日的情形,弗罗伦丝的眼眶也渐渐变得湿润。 “其实夏刚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和我们这些生来贫贱的人不一样,她有良好的教养和出众的气质,她应该是来自一个富裕之家。我也见过一些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可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活得这么努力又认真……” 说到动情之处,弗罗伦丝甚至一度激动得声音哽咽。 “沈先生,这两年来,夏一直都在盼着你接她回家。一直以来,你都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希望,这次你接她回家以后,还请你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再来这里了。” 从苦难镇那个像是垃圾场一样的房间出来以后,沈墨就抱着夏茗儿上了早就候在小路尽头的劳斯莱斯幻影。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可他的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弗罗伦丝最后对他说的话。 她说,他是夏茗儿最初也是最后的希望。 他看着依旧窝着身子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眉眼低垂。 说什么希望,搞得好像他有多伟大,他可是给她带来绝望的人呐。 让他想想,一年前,那个孩子死去的时候,他都在做些什么呢? 啊,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正在费尽心机收集夏海山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的证据,然后爆料给媒体大肆曝光…… 在她因为失去他们的孩子而天天以泪洗面的时候,他正在处心积虑一步步把她挚爱的父亲逼上绝路。 第6章 不劳你动手 夏茗儿被沈墨带回他在f国的私人庄园时,正在发着高烧。 直到她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过来,沈墨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件事,连夜叫了他的私人医生过来。 彼时,被沈墨中途丢在西餐厅的沈芸已经给他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可他始终没接。 等她回到庄园时,却被仆人告知沈墨带了个女人回来,而他此刻正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 沈芸一直以来都是被沈墨捧在手心里疼着的那个人,何曾受过这等气,她在第一时间就上楼踹开了沈墨的房门。 正如仆人所言,他的房间里真有一个女人! 她根本顾不得收敛自己的脾气,还来不及看清躺在床上的人,就咄咄逼人地质问:“她是谁?” 沈墨略显疲惫地看了她一眼:“夏茗儿。” 夏茗儿?听到这个名字,沈芸很明显呆愣了一下。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两年前,夏海山在他出事之前把她送来的。” 沈墨的神色看起来相当平静,可沈芸却是满脸不安。 只见她一个箭步上前,按上沈墨的肩头:“墨,你和她已经离婚了,你对她已经没有任何责任了,知道吗?夏海山的事,也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他没有做那样的事,也不至于落到那个下场。至于夏茗儿……两年前是她自愿去夏海山的电脑里拷贝资料给你的,你又没有强迫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是吗?一切,就真的如沈芸所言,是他们自作自受吗? 沈墨抬头看着沈芸,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是那样陌生。 “可是,我没有对她说实话,是我骗了她。” “那她还仗着自己的父亲有钱有势,逼着你娶了她呢!”沈芸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尖锐起来,“墨,如果不是她横刀夺爱,我们早就结婚生子,组成幸福的家庭了!” 沈芸极度推卸责任的话语,让沈墨心里大为火光。 他咬牙,盯着沈芸一字一句地道:“沈芸,别说的好像我们有多无辜!我娶她,是收了钱的,如果没有那笔钱,你到现在可能还在坐牢!” 沈芸一听,顿时败下阵来,先前的气势瞬间消失,只剩下一双泪眼汪汪。 “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对,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我才罪该万死!” 说着,她开始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为了防止她继续伤害自己,沈墨不得不紧紧地抱住了她。 耐着性子哄她:“对不起,小芸,不关你的事,是我说错话。等夏茗儿醒来,我就让人送她走,我保证,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说得对,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和你发脾气。” 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夏茗儿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从沈墨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一句轻轻松松的“不相干”让她曾经的坚持和付出,全都变成了自以为是的笑话。 她仰面躺在床上,无声地笑着,笑到癫狂,笑出泪来。 手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床头放着的一支笔,她想也没想,凭借着直觉就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狠狠地刺了过去。 “啊——” 沈芸略显痛苦的尖叫声在房间里响起,下一秒,夏茗儿就被一股猛力推了回来。 跌坐在地的时候,脑袋刚好撞到了床头柜的尖角,一时间血流如注。 “夏茗儿,你发什么疯!” 沈墨看着插在沈芸肩头的签字笔,想也不想地冲着夏茗儿大吼。 可在视线触及她的满头鲜血时,怒火瞬间散尽,变成了猝不及防的担忧。 “对,沈墨,我他妈就是疯了,才会让父亲倒贴你一大笔钱,只为了嫁给你!我他妈就是疯了,才会穷得连一只面包都吃不起了,去卖血也要为你生下一个孩子!” 说着说着,她竟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哈,沈墨,你不知道吧,你曾经有过一个女儿……不过你放心,她已经死了,这一次,就不劳你动手了。” 第7章 爱而不得死而有憾 虽然早就从弗罗伦丝那里听说了,沈墨也隐约猜到了一些,可听夏茗儿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感觉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直到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从他们身边离开的时候,沈墨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想要去抓她。 可沈芸却在这时候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墨,我好疼……” 沈墨的脚步顿住,而夏茗儿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在仆人们既惊且恐的眼神中,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明明血和泪都是温热的,可她的心却是冰冷的。 沈墨和沈芸刚才在房间里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联系前因后果,她终于彻底明白两年前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受人举报。 就在那之前几天,沈墨曾托他去父亲的电脑里拷贝了一份资料,他当时对她说的是城市规划方案。 结婚近三年,沈墨鲜少有拜托她做什么的时候,一听他有求于自己,夏茗儿自然是满心欢喜地应下了,心想不过是一份城市规划而已,如果这能让沈墨在生意场上夺得先机,她不介意帮他作弊。 可现在想来,她当时送到他手里的,恐怕不是什么商机,而是父亲的身家性命。 她不管在旁人眼里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怎么骂他都好,对她而言,他始终是那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着的至亲至爱…… 夏茗儿幼年丧母,从小就是夏海山一手把她拉扯长大,她对他的感情自然不言而喻。 就是因为感情实在是太深厚,所以在得知事情的真相时,才会这么痛不欲生。 庄园深夜的小径上,夏茗儿终于忍受不住这锥心之痛,倒在雨后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如同困兽的呜咽声。 其实当年她说要嫁给沈墨时,父亲是不同意的,是她不惜以离家出走作为要挟,父亲才不得不点头答应的。 出嫁的时候,她没有拿一分彩礼,只向沈墨讨了一枚最简单也最普通的婚戒,甚至还给了一大笔钱作为嫁妆…… 现在才知道,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有多愚蠢。 沈墨追上来的时候,夏茗儿正抱着自己坐在地上不停地哭着。 她的脸上和脚上都是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墨的心口毫无预警的一阵抽疼,身体比大脑快了一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打横把夏茗儿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实在是瘦,轻得都快让人感受不到分量。 “沈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脸上已是一片斑驳,分不清是血痕还是泪痕。 沈墨喉间微涩,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道:“我会补偿你。” “哈……补偿?怎么补偿?”夏茗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墨,两条人命你要怎么补偿给我!!你是能把我父亲还给我,还是能把我女儿还给我!!” 她抓着他,声嘶力竭地低吼,青筋自她的颈项暴突而起。 夏茗儿忽的抬起头,一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对上了沈墨的。 早在夏茗儿因为车祸住院期间,沈墨就向医院确认过了,她没有假装,她的视力确实退化得很严重,已近乎失明。 所以他很确信,她是看不见自己的。 可此时此刻,在泪水的洗礼之下,她的那双眼睛看起来竟明亮得惊人。 “沈墨,我用我的余生诅咒你,此生必定爱而不得,死而有憾!” 第8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墨永远都忘不了那时候夏茗儿脸上的表情,那样浓烈的恨意,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没殆尽。 那天晚上,沈墨说夏茗儿疯了,可事实上,他觉得疯了的人是他自己。 他不顾夏茗儿的反抗,把她软禁在了他的私人庄园里。 沈芸甚至因此而在他面前闹腾了一番,可是他却视若无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就是要把她囚禁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自从得知有那个孩子存在后,他分明感觉自己对夏茗儿的那颗心变得不一样了。 心疼,愧疚…… 各种复杂又陌生的情绪交织在他的胸膛,让他感觉无所适从,再无法镇定自若。 他派了大量人手去调查一年前的烧婴案件。 由于距离事件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两位肇事者是当地有权势的人物,很多资料都已经找不到了,至于目击者,没有人敢说实话。 最后,沈墨还是通过一个从事新闻媒体工作的朋友,得到了一份他偷偷藏起来的视频资料。 沈墨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完那个画面灰蒙,混杂着婴儿和女人哭声的视频的。 拍摄的距离有点远,只能看到的大概,可是当那个小小的人儿被投入火炉的时候,他仿佛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紧接着便是一阵反胃,想吐,却发现什么都吐不出来。 夏茗儿绝望的哭声钻入耳中,沈墨再次抬头看向不甚清晰的视频画面,看着她一次次手脚并用地想要去拯救自己的女儿又被两个男人踹倒在脚底。 她哭着求他们,向他们磕头,都没用…… 那一刻,他通过镜头看着那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女人,他的铁石心肠竟然不可遏制地抽疼起来,就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一星期后,那两个乡绅的尸体在城乡结合部的一家废弃工厂被发现,身上伤痕无数血迹斑斑,看起来是经过了酷刑之后,在痛苦中死去的。 这些事,夏茗儿一无所知。 自从那一天以后,她就像是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儿,不再言语,也没有表情,甚至滴水不进。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的样子,沈墨破天荒地以工作为由打发了沈芸独自去婚纱店试婚纱,亲自喂夏茗儿吃东西。 她不肯张嘴,他就以嘴渡给她。 “如果你喜欢用这种方式进食,我无所谓。” 夏茗儿脸上闪过一丝讥诮,失焦的双眸穿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沈墨,感觉内疚了对不对,因为那个素未蒙面的孩子?所以你想通过补偿我来减轻你内心的罪恶感是吗?可是,我不会给你机会的!你——就该为她内疚一辈子!” 不得不说,夏茗儿是了解沈墨的,即便是眼睛看不见了,可她的那颗心还是通透的。 以前是因为爱他爱到近乎盲目,所以任由自己沉沦其中自欺欺人。 现在她清醒了,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也比任何时候看得都要清楚。 “你不知道吧,她死的时候刚满百日,已经会开口喊人了。她开口叫的第一个人,就是爸爸,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沈墨很早就没了家人,所以她很清楚他对孩子有着什么样的执念,她自然也明白该怎么戳他痛处。 尽管这种方式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9章 唯一的妻 沈墨迟迟没有说话。 夏茗儿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敏感的感觉到周身的气氛有些压抑。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他低低地问了一句:“夏茗儿,我不知道……” 话说了一半,忽的顿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 还是不知道她在这里过得这么辛苦? 不过都是借口。 如果有心,他能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他只是……放任自己不知道而已。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无心顾及她。 夏茗儿也不想知道他未完的话到底是什么,只又低低地对他说了一句:“沈墨,你放我走吧,就当我求求你。” 这已经不是夏茗儿第一次开口说要离开的话了,男人菲薄的唇微微抿起,心底闪过不悦,顿时也没了继续和她交流下去的意思。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他请来专门照料夏茗儿的护工安娜,匆匆交代了一句:“好好照顾她。” 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刚刚走到楼梯口,就遇见了脸色明显不是很好的沈芸。 见着沈墨,她就气势汹汹地开口质问:“她现在都已经成了你工作的一部分了?” 她口中的“她”,自然是夏茗儿无疑。 沈墨有些疲惫地看了她一眼:“小芸,我很累,有事我们晚点再说。” 沈芸一听,却愈发愤怒了:“累?你喂她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累!她只是瞎了眼,又不是断了手脚!你把她留在庄园里也就算了,你居然还亲自喂她吃饭!” “她现在是伤患,不吃不喝的,不利于伤口愈合。” 说起伤,沈芸更气了:“那我还是伤患呢!她用笔戳我的伤口到现在都还包着纱布,你却不闻不问!你现在整个脑袋都被她塞满了对不对?你……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爱上她? “怎么可能!” 沈墨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反驳。 可是他毫不犹豫的这个回答却是让沈芸愈发心惊。 沈墨做事说话向来谨小慎微,他不胡乱说话,自然也不会不过脑就说话。 可是刚才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分明就是反射性地想要去否认些什么。 如果不是他真的对夏茗儿没有一丁点儿感觉,那就是他正在极力抗拒对她的感觉! 而他这些天来对夏茗儿出乎意料的关心,两者之间,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沈芸有些悲戚地看着沈墨:“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夏茗儿在f国?” 所以向来事事随她的他才这么固执己见,非要把婚纱定制地选在f国,只为了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见夏茗儿? 沈墨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却又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沉默。 是,他确实是知道的,有一次无意间听夏海山的一个旧同僚提起的。 可是他发誓,他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切,不过是凑巧。 他的沉默让沈芸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沈墨,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父母什么,是你亲口向他们承诺的,说你会娶我,说我会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妻!” 第10章 我帮你离开 沈墨的父母在他很小时就过世了,那时候家徒四壁,天天都有讨债的上门催债,家里面的亲朋好友躲避都来不及,根本就没有人肯收留年幼的他。 后来,是沈芸的父母收留了他,供他吃穿,让他上学。 在沈墨心里,沈芸父母的分量是很重的,说他们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所以一听沈芸提起他们,沈墨心里就生了几分愧疚,原本因为沈芸的无理取闹而陡然升起的那几分不耐也都在瞬间消失无踪。 “所以我们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 “是,我们是要结婚了,可是沈墨,你爱我吗?” 话问出口的时候,沈芸才恍然想起,好像这些年来沈墨虽然宠她宠到无法无天,却从来没有对她示过爱。 原本即便他没说,她也有他必然是爱她的这种自信,可是这几日,在见到他的反常之后,她有点不确定了。 听到沈芸的这个问题,沈墨脑海里蓦地闪过那一日夏茗儿在医院问他“你爱过我吗”时的情景,一时之间,心里竟是躁得不行。 “重要吗?”他反问,“我会娶你,会守着你一生一世,为你遮风挡雨不离不弃,比起这些,我爱或者不爱你,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沈芸想也不想地大吼,“如果你不爱我,我要你娶我还有什么意义!” 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不同,女人渴望感情,而男人更看重责任。 说话间,沈芸已经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落非落。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儿,沈墨对她到底还是心软,轻叹了一声,把她揽入怀中轻声哄着:“别哭了,乖……” 男人温暖的怀抱终于让沈芸止住了哭,可是他话语间的敷衍,她还是感觉出来了。 是的,这个男人在敷衍自己,他愿意安慰自己拥抱自己,却不愿意对自己说一句“我爱你”。 一个小时前,她一个人试穿婚纱的尴尬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其他新人都是成双入对的,只有她,形单影只,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说议论她是不是被未婚夫嫌弃了。 沈芸咬了咬唇,轻声提议:“墨,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去了,婚纱也试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让他们空运回去就行。” 闻言,沈墨点了点头:“好,我马上让人订机票,快的话你明晚就能落地。” 听了他的话,沈芸愣了一下:“那你呢?” 他一脸淡漠:“我还有生意要谈。” 生意?怎么会这么巧在这时候要在这里谈生意! 沈墨的说辞,沈芸打心底里不信。 不过她想明白了,她像刚才那样跟沈墨闹,只会让他越来越烦自己。 既然他不肯回去,她想办法把夏茗儿送走也是一样的! “你在这儿,那我也不走,我想陪着你。” 沈墨不疑有他:“随你。”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夏茗儿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有些浑浑噩噩。 自从那一天以后,沈墨就没有再出现过,倒是安娜开始对她严加看守,几乎是寸步不离。 大概是在一星期后,沈芸忽然找上了夏茗儿,一进房门,她就不由分说地把安娜打发走了。 夏茗儿和沈芸不算熟悉,却也并不陌生,以前有过几次交集,都是为了沈墨。 想当然耳,她们之间的那几次交集并不能算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沈芸不开口,夏茗儿也并没有搭理她,就只当她不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芸终于出了声:“夏茗儿,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帮你……” 第11章 我不会反悔 听了沈芸的话,夏茗儿怔愣了一下,考虑不过几秒,她就应了声“好”。 她甚至没有问理由,也没有谈任何条件,就很爽快的答应了。 就连沈芸都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原本早就在心里想好的很多准备用来利诱她的话,顿时变成了无用功。 可是,夏茗儿越是不按常理出牌,沈芸越是觉得她是在敷衍自己。 “夏茗儿,我是说真的,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答应你。” “我唯一的条件就是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沈墨的地方去。” 夏茗儿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毅然,语气坚定。 这不由得让沈芸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对她说:“我不会愚蠢地去苛责一个男人的过去,我只关心他的未来。无论如何,他已经是我的丈夫,而他这辈子也只会是我夏茗儿一个人的丈夫。”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说出了截然不同的话,而这前后也不过是将将五年时间而已。 沈芸明明应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她竟高兴不起来。 因为五年前她尚有底气在夏茗儿面前叫嚣“沈墨喜欢的女人是我,娶你是逼不得已”,可五年后的现在,她已经不确定沈墨喜欢的女人到底是谁了。 这段时间,沈墨对她极其冷淡,这让她感觉不安极了。 而她认为,沈墨的反常都是因为夏茗儿,所以她急于把夏茗儿送走。 只要她把夏茗儿送走了,沈墨就会变成原来的那个沈墨了吧? 在这种急于求成的心理趋势之下,沈芸也无心再去细究夏茗儿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出声道:“今晚三点,我会让人接你去码头,送你上船。” 夏茗儿点了点头:“好。” 她甚至不问那是什么船,是往哪儿去的,因为她不关心。 沈芸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可是你自己应下的,别反悔。” 夏茗儿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我不会反悔。” 也许是事情进行得实在是太过顺利,一时之间,倒是沈芸有些良心不安了。 可想了想沈墨,她心一狠,最后看了夏茗儿一眼,走了。 其实那个船班,具体情况沈芸也不是打听得很清楚,只知道是个走私船,专门偷渡像夏茗儿这样的黑户。 而这班船要途径很多个地方,她也不确定夏茗儿要是上了船,到底会在哪个地方被放下。 这样也好,即便事后沈墨知道了,再要追查夏茗儿的下落也是很难的了。 沈芸走后,夏茗儿就如同往日一样,安安静静地度过了这一天,并没有任何异样。 倒是安娜在沈芸来过之后,始终有些不放心,最后还是尽职地向沈墨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 当晚,夏茗儿一夜没睡,三点的时候,沈芸派来的人如约而至。 她什么都没问,随手披了件外套穿上鞋就跟着那人走了。 当咸咸的海风钻入鼻尖的时候,已经是约摸半个小时后的事。 送她来的那人送她上了船,临走之前几经犹豫,最后还是塞了几张钱在她手里:“这是沈小姐让我给你的,保重。” 说完,那人又无比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第12章 这小妞我要了 夏茗儿窝在船舱的一个小角落里,感受着周围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 像这样的偷渡船,她其实是有光顾过一次的,所以她大概能想象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景。 那时候她身无分文,连偷渡的钱都付不起,所以是偷溜上去的,最后被发现,给丢下了船。 好在船刚离港没多久,她勉强自己游回了岸。 想起往事,夏茗儿不由得扯起嘴笑,她现在连那样瞎折腾的激情都没有了。 如果这一回她被丢了下去,估计连挣扎都不会挣扎一下,就让自己沉到海底去吧。 她现在,已经没了想见的人想做的事,即便将来有一天能回国去了,也不过是在父亲的坟头哭一场而已。 一个人,没了对生的期待,自然也就没了对死的恐惧。 f国的夏季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来,并不算宽敞的船舱里窝了上百号人,闷热得要死,各种各样的气味弥漫在里面,让人有股作呕的冲动。 失去了视觉,嗅觉就变得格外灵敏,这对夏茗儿而言简直是场酷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女人在哭喊着“不要”,紧接着那哭喊声渐渐拉远,好像是被人带了出去。 耳边响起不知名的窃窃私语声,有各种各样的语言,夏茗儿东拼西凑大概听懂了一些。 应该是这个女人被强行拖走去伺候什么人了,而所谓的“伺候”不过是陪睡的代名词。 偷渡客本来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出了事也不敢声张,所以在偷渡船上,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夏茗儿缩了缩腿,把自己的脸埋在双膝之间,身体有些颤抖。 没想到,她可以做到不惧生死,却会害怕落入这样的境地…… 她忽然有些后悔答应沈芸的提议了,离开沈墨的方法有千百种,她何苦选这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已经上了船,没有回头路了。 她只能尽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他们有机会注意到自己。 然而,她看不见,所以她不知道,周围的人都是三五成群,只有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看起来格外明显。 当那几个男人再次来到船舱时,她一眼就被选中了。 “华人?” 当男人手掌粗粝的触感从下巴传来的时候,夏茗儿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可整个过程视线却始终没有和他对上。 “看不见?有趣……” 男人的脸上全是胡子,让人看不清他原本的长相,而他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底却是掩不住地兴味。 说话之间,之前被带走的那个女人被送了回来。 相较于离开时的大哭大闹,她回来时显得温顺了许多,而且脸色红润,前后对比十分明显。 这些事夏茗儿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满心忐忑:“请你放过我,我真的不会伺候人。” 可男人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不会可以学。” 话落,他又转头对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男子道:“这小妞我要了。” 那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哪一个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老伙计这是要开荤了?” 男人笑了一下,没有理会他们,健硕的胳膊一伸直接把夏茗儿从地上架了起来。 “妞,爷今儿就教教你怎么伺候男人。” 第13章 我很想上你 夏茗儿一路被连拖带拽地丢进了一个舱房,她还来不及回神,男人健硕的身体就压了上来。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慌乱间也不知道踢到了哪儿,只感觉身上的男人忽然身体一震,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道:“看你又瘦又小,力气倒是挺大。” 嘶,真他妈疼,都快断子绝孙了…… 说话间,他手上的力道小了不少,夏茗儿趁机从他身下溜了出来,终于重获自由。 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刚才开口说的好像是中文:“你……也是华人?” “不是。”他闷闷地丢出两个字,听声音应该还是在忍着疼,“学过几年中文。” “哦。”夏茗儿点了点头,又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企图拉大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 男人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坏心眼地没有去提醒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有了足够多的安全距离时,他长臂一伸又把她圈入了怀里。 “你以为你逃得掉?” 一个瞎了眼的女人还妄想从他身边逃跑?天真! “我没想逃,你放开我……” 夏茗儿用尽全力去掰他的手臂,却有种蚍蜉撼树之感。 男人不理她,径自问:“有喜欢的男人了?” 夏茗儿愣了一下,沈墨的那张脸匆匆闪过脑海,最后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那就没问题了。你眼睛看不见,我不怪你不识货。不是我吹,只要是女人,见了我这张脸没一个不为我倾倒的。所以,跟了我,绝对亏不到你。” 男人满脸的胡子看起来无比粗犷,跟个原始人似的,听了他这话,是个人都知道他在胡说八道。 可夏茗儿不知道,她还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毕竟他的声音也不难听,甚至还算悦耳。 从他的声音去推算他的颜值,就算不是登峰造极,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我喜欢遵纪守法的良民。” 言下之意是,他干的是违法的勾当,她看不上眼。 男人轻嗤了一声,心想她自己还是个偷渡客呢,凭什么看不上他呀! 不过,他着实是喜欢这个看起来活像只小兔子的女人,所以他决定大度地原谅她的不识抬举。 他甚至给了她承诺:“我可以为了你从良。” 从良?夏茗儿一愣:“不、不用!我们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要为我做什么改变!” 她觉得这个男人简直不可思议,他们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怎么就能为了她做出足以改变他一生的决定? 且不论这个决定本身是否正确,可一般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铤而走险选择干这行吧? 男人却不听,伸手揽住她的腰,逼着她贴在自己身上。 “只要你跟了我,你就是我最亲密的人了,我可以为你做任何改变。” “为……为什么?” “一见钟情,我很中意你,很想上你。” 说着,他还用自己某个坚硬如铁的部位磨蹭了她一下。 “感觉到了没?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活蹦乱跳了。” 第14章 你先生在等你 夏茗儿这一辈子就只有沈墨这么一个男人,她被他奔放的举动彻底吓坏了。 “流氓!!” 抬手想甩他巴掌,却只扫到他的胸膛,跟给他挠痒似的。 男人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样子,心里喜欢得紧,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去。 这女人,真太他妈像兔子了! “小白兔儿你别害羞,我们睡一觉就熟了,没啥好羞的。” 说着,他低头就想去亲她,她左躲右闪的愣是没让他亲着,她那张细嫩的脸蛋儿倒是被他的胡子扎得红彤彤。 男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身浓密的体毛碍眼,有个p的男人味,亲个嘴儿都不方便! 他正在考虑着是不是该去把胡子给剃了再来睡她,她却是先哭了出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结过婚,有过孩子,真不适合你……” 这小白兔儿结过婚还有孩子了? 男人愣了一下:“你真有老公?” 夏茗儿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她那一脸认真,不像有假。 夏茗儿本以为是她结过婚的事让他有所顾虑,没想到他沉吟了一下,却是说:“有老公还让你沦落到这船上来,你不喜欢他是对的。” 话落,他又接着道:“看来小白兔儿你看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不,你本来就看不见,谈不上什么眼光不眼光。那么渣的老公甩了也罢,以后你就跟着我了。至于孩子,你想要,我们自己生,你要是舍不下原来生下的,就接过来,我保证当亲生的养。” 夏茗儿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像他这么无赖的人,而且还这么乐意喜当爹,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她已经有点欲哭无泪了:“这位先生,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 男人听了,狡诈一笑:“我就喜欢你抗拒我的样子,你改改我看看。” 夏茗儿一时语塞,竟是无语凝噎。 不抗拒他,难道还对他投怀送抱吗?这男人分明就是在捉弄她! 看她那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一颗心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一样,痒痒的,蠢蠢欲动。 正想着再逗逗她,却听舱房外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有突袭,撤!” 男人神色一凛,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穿好衣服拉着夏茗儿就往外跑。 夏茗儿看不见,船上有许多障碍物,他又走得快,有好几次她都差点摔倒。 不得已,男人找了一处相对隐秘的地方让她藏下:“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情况。记着,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懂了没?” 夏茗儿胡乱地点了点头,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慌。 男人心底一软,摸了摸她的脸颊:“别怕,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的。” 他留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徒留夏茗儿一个人瑟缩在楼梯下的拐角处。 警笛声,鸣枪声,落水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夏茗儿的世界被这些乱哄哄的声音塞成一团。 她捂住耳朵,企图把自己与这一切隔绝,却又无能为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等了多久,直到有人拿着手电筒把一束强光打在她脸上,她还毫无所觉。 拿着手电的男人穿着一身制服,试探性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在确定她毫无反应之后,试着确认她的身份。 “夏茗儿小姐?” 夏茗儿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你……是谁?” 他不是那个男人。 “我是警署的探员,沈先生报案说他的妻子遭受绑架被送上了偷渡船,他现在正在警署等你。” 第15章 你发什么疯 夏茗儿终于获救,可是她却也再一次被送到了沈墨身边。 两人见面,已经是近两个小时以后的事。 沈墨把她忽略了个彻底,从头到尾只是一味地向出警的探员道谢,他甚至连问候她一声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也同样静默,就连空气似乎都隐隐透着让人窒息的凝滞。 夏茗儿很敏感的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信号,他在生气,很生气。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她早就已经向他表达过想要离开的意愿,是他一直我行我素,她也是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 于是,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沈墨在的私人庄园。 夏茗儿是被沈墨拉着进的房,途中遇到了安娜和沈芸,安娜见他满身戾气,根本不敢靠近。 而沈芸试图去拉他的手臂,却被他凌厉的眼神逼退。 在夏茗儿这件事上,沈芸本就心虚,现在东窗事发,她也不敢再在沈墨面前放肆。 沈墨的动作很粗鲁,夏茗儿被他抓得手腕发疼。 她一路挣扎,却发现只是适得其反,最后只能认命地任他抓着。 进了房,沈墨还没有松开她的迹象。 夏茗儿实在是疼,忍不住喊:“沈墨你放开我,疼……” 听到她喊疼,沈墨才像是惊觉了什么一般,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连续几个晚上没合眼,他的眼睛里已经满是血丝:“夏茗儿,你就这么想要从我身边逃开?”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黯哑,甚至带着一股子破碎的撕裂感。 夏茗儿自然也是听出来了,不过选择了无视。 “我只是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不想再和我有什么关系了?”沈墨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夏茗儿,你不是很爱我吗?怎么舍得和我断得这么干净?” 爱?是,她爱他,曾经。 夏茗儿垂了垂眸,却是答非所问:“今天遇到了一个人,他说我看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我也这么觉得。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可知错就改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她把爱他这件事归类为错误,而她现在正在纠正这个错误? 沈墨深邃的黑眸缩了缩,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注意力却在这时忽的被她颈项的一个红点给吸引了去。 这是……吻痕? 男人锐利的双眸猛地眯起,而他抓着她的手也开始收拢。 “你所谓的知错就改,就是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在那种环境中都能勾搭上男人,看来两年不见,你的手段高明了不少!” 他阴阳怪气的话让夏茗儿觉得很不舒服,她顾不得手腕传来的疼痛,反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伴随着沈墨的这句话,空气中忽的传来“嘶”的一声。 夏茗儿顿觉身上一凉,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整个人就被沈墨连拖带拽地拉到了浴室。 当蓬蓬头冰冷的水花冲洒到她身上时,她只觉浑身一凛。 慌乱之中,鼻泪管吸进了水,呛得她涕泪横飞。 “沈墨你发什么疯!” 第16章 你是我的 发疯?没错,他就是疯了才会动用一切手段,甚至不惜放低姿态去求人也要把她找回来。 天知道他这个晚上是怎么过来的,提心吊胆没一刻安生,生怕她是不是已经遇到了什么不测。 她倒好,在船上跟不知道哪个野男人风流快活! 沈墨已经被气红了眼,就连向来他最引以为傲的理智和自制力也彻底崩塌。 一想到有别的男人碰了她的身体,他就感觉自己暴躁得想发狂。 他着了魔一样的给夏茗儿冲刷身体,像是她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他非要把她洗干净不可。 一刻钟后,夏茗儿的身子已经整个湿透,长长的头发挂在脸上,跟个水鬼一样,原本苍白的皮肤也泛起了一层红。 而她身上的衬衣已经被他撕坏,只留下一件黑色的内衣,平日里看她瘦骨嶙峋的样子,该长肉的地方倒是长了不少。 女人柔软的胸脯在那些发丝的遮掩之下,若隐若现,比整个脱光了还要诱人几分。 沈墨看着她的眸子忽的一暗,里面是汹涌而来的情欲。 他甚至不给自己考虑的时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掉她的裙子和底裤,然后单手架起夏茗儿的一条腿挂在自己胳膊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夏茗儿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只觉下身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紧接着,耳边响起男人充满占有欲的声音:“夏茗儿,你是我的,就算我不要你了,你也只能是我的!” 从认识沈墨至今,夏茗儿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在她的记忆中,他总是一派波澜不兴的模样,就是在上床这件事上,也是有条不紊按部就班。 可是这一天,她清晰地感觉到这个自律到极致的男人失控了。 进入时的干涩和紧致感,让沈墨稍稍拉回了一点理智,定睛一看,身下的女人一脸惨白,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看起来痛苦不堪。 该死!!他像是领悟了什么,在心里咒骂了一声,然而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过,他的动作却是轻柔了起来。 他低下头,亲吻她左耳后的那颗痣,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那里是她的敏感点。 夏茗儿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想要躲避,身子却被他死死地禁锢住,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他施与的一切。 蓬蓬头的水花已经渐渐变热,浴室里开始弥漫起氤氲的水汽。 沈墨明明还是一身的西装革履,最隐秘的部位却已经和夏茗儿紧紧地结合在一起。 尽管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被水淋了个通透,他也不嫌难受,只顾亲吻着被他强压在墙壁和他怀抱之间的女人。 “嗯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茗儿终于受不了他熟练的撩拨,发出一声情难自禁的低吟声。 沈墨黑瞳一敛,像是受到了鼓励,终于开始有节奏地律动起来。 每一下都又重又狠,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贯穿一样。 夏茗儿久没有做过这种事,敏感的身体早已融化得一塌糊涂,开始不受控制地收缩起来。 可沈墨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把她翻转了个身后,扣着她的腰,又从后面撞了进去。 第17章 你让我很失望 夏茗儿从来不知道沈墨的体力有这么好,她都已经感觉自己腿软到快站不住了,他却依旧生龙活虎。 起先她咬着自己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他却像是故意和她较劲,她越是忍耐,他越是做得激烈。 夏茗儿终于还是败给了他,而几个回合下来,她的嗓子也已经叫哑了,隐隐还泛着疼。 “沈墨……停……我……我不要了……” 他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脱了个干净,到最后,夏茗儿揽着他光裸的肩,几乎是哭着向他求饶。 沈墨终于收敛了动作,从她身体里撤了出去。 可夏茗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却拿来一块浴巾,擦干了两人的身体之后,强迫她张着腿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于此同时,他就以这种羞耻的姿势,迈开长腿,抱着她往卧室走去。 走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他又滑了进去。 夏茗儿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已经带上了哭音:“沈墨,我真的很累……” 沈墨一脸正色地问:“我有做什么吗?” 夏茗儿一听,顿时憋红了脸:“你……出去。” 沈墨见她羞愤难当的样子,觉得新鲜得紧,又故意动了一下,问:“出去哪儿?” “沈、墨!!” 她怎么不知道他原来这么无耻! “我没聋,不用叫那么大声,省着点力气,等会儿有你叫的时候。” 夏茗儿以为他可能是在开玩笑,毕竟纵欲不是他的风格。 可没想到他真的言出必行,把她带回卧室以后又在床上折腾了起来,到最后她实在是体力不支,很没用地昏了过去。 沈墨倒是一脸神清气爽,丝毫看不出疲态。 他从夏茗儿身上离开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外面阳光正好。 穿戴整齐后出门,才发现沈芸在门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听见开门声,她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急切地抓住沈墨的手臂:“墨,你听我解释,我真不知道那艘船是专门做那种生意的,我只是想把夏茗儿送走而已……” 沈墨表情冷淡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小芸,我以为你只是年轻不懂事,可大是大非还是能分得清的。你知道如果我没能把夏茗儿从那艘船上救下来,她将会面临着什么吗?她将会被拍卖,成为不知道哪个变态男人的性奴,可能这一辈子都永无翻身之日!”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沈墨的脸色就又沉了几分:“你——实在是让我很失望。” 沈芸也是在沈墨插手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一见着他那冷冰冰的眼神,她委屈得直掉眼泪。 “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 以往无论沈墨有多生气,见到她哭,他肯定变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可是这一回,他却丝毫没有动容的意思:“这个理由,五年前你酒后驾车肇事逃逸的时候已经用过了。” 而他当年就是为了保她,出卖自己的婚姻,收下了夏海山给的那笔钱。 他以前总是纵容她,因为她是伯父伯母的唯一的女儿,他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她的。 可现在他发现,也许他照顾她的方式,从一开始就出了偏差。 他可以无条件宠着她惯着她,可这不代表她可以是非不分,善恶不明,连做人最基本的原则都没了! 如果伯父伯母在天有灵,看到他们心爱的女儿最终成了一个做错事只会推卸责任的人,他们恐怕也会失望的。 他抿了民唇,最后看了她一眼:“我们的婚事暂且搁下,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再谈。” 第18章 你和她睡了 沈墨撂下这话,抬起腿就准备往外走。 沈芸深知他这回是真的动了怒,心下虽然有几分畏惧,却还是不肯让他走。 是,她在知道这件事以后也是满心忐忑不安,可是夏茗儿现在不是平安无事吗? 他不能只是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连他们的婚事都搁下了! “墨,我知道错了,真的!我们要结婚的事,我都已经发了请帖出去了,我的同学朋友,还有爸妈那边的亲戚都知道了,你不能在这时候说停就停!” 沈墨听了,甚至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沈芸心里着急,连忙跟了上去,可他步子大走得又快,她一路小跑都没能追上。 眼见着他就要走出厅门,沈芸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把剪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沈墨,你现在要是敢走,我就敢死!!” 这一回,沈墨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见着沈芸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剪刀,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厌烦。 如果换做是别人,他肯定会眉头都不皱一下转身走人,可这人是沈芸,他没办法,只能接受要挟。 在见到沈墨转身向自己走来的时候,沈芸就知道自己又赢了一次。 她扬起笑,在沈墨距离自己仅一米之遥的时候,丢下剪刀,投入了他的怀里。 “墨,你别生气了,我保证我以后都会乖乖听话,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软玉在怀,沈墨却是一派心如止水。 这两年,沈芸对他投怀送抱的次数不少,他却总是兴致缺缺,试了几次也没能做到最后。 他本以为自己真如季向阳所说的一样,是个性冷淡,可就在不久之前,他分明还在夏茗儿身上失控。 虽然他不懂医,可大概也知道,性冷淡的人不可能这样。 说实话,他自己也有点搞不懂自己,所以急着出门也是想冷静冷静,让自己清醒一下。 可眼下,怕是不能了…… 怀里,沈芸还抱着他的腰撒着娇:“墨,你原谅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沈墨和沈芸之间就是这种相处模式,沈芸闯祸之后就向他撒个娇道个歉,无论他有多么生气,这个事也就过去了。 沈芸实在是太习以为常,所以她以为这一次一定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沈墨却是抿着唇道:“要是真知道错了,就给夏茗儿去道歉。” 事实上,沈墨肯这么说已经是给沈芸的特殊待遇了,可沈芸却不这么觉得,她认为这是沈墨有意刁难自己! 要她向沈墨服软那还行,毕竟他是她爱慕的男人,偶尔服个软撒个娇尚且算是情趣。 可是要她向情敌道歉?那可是赤裸裸的自打巴掌了! 所以很抱歉,她办不到! “我不要!”沈芸想也不想地拒绝,“她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嘛?我凭什么要向她道歉!再说了,我又没强迫她,她自己也是愿意的!” 沈墨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小芸,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 “我……” 沈芸刚想再说些什么,眸光一闪,却是定格在他领口微露的锁骨上。 她在沈墨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开了他的衬衫衣领。 他的肤色在亚洲男人中算是白皙,所以那两道红色的抓痕看起来尤为明显。 沈芸浑身发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和她睡了?” 第19章 是你的未婚夫强了我 夏茗儿是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摔门声给吵醒的,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沈芸已经像风一样冲到了她面前,狠狠地甩了她一个巴掌。 “夏茗儿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墨都已经跟你离婚了,你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勾引他!” 沈芸的力道很大,夏茗儿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一片,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小芸你别闹,跟我出去。” 紧随沈芸而来的沈墨企图拉沈芸出去,可沈芸早已被气红了眼,哪里肯就此罢休。 她越看夏茗儿越觉得她像是个狐狸精,那双桃花眼就算现在瞎了,还是透着一股子魅人的狐骚味。 “沈墨,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夫,发生了这种事你就想着把我拉出去,好息事宁人?” 沈墨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夏茗儿忽的把自己捂在胸口的被子拉了拉,露出一身斑驳的吻痕。 她毕竟曾经和沈墨做过三年夫妻,她看不见,可她感觉得到,按照这一次的激烈程度,她身上肯定得留下一些痕迹。 所以她,就是故意让沈芸看到的。 虽然她能理解沈芸的愤怒,可在这件事上,沈墨分明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没道理她得挨打,他却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 “沈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被迫的。说句难听的,是你的未婚夫强了我!” 夏茗儿此话一出,沈芸更气了,她抬了抬手作势又要去打夏茗儿,却被沈墨从后头拦住了。 沈芸用力挣扎,却挣脱不了,最后只能垂着沈墨的胸膛撒泼:“为什么要拦着我!她胡说八道,我要撕烂她的那张嘴!” 夏茗儿算是个什么东西?这两年来,就算她脱光了爬上沈墨的床,他都能不为所动。 沈芸自认为自己比夏茗儿优秀好几倍,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样对待自己的沈墨居然对夏茗儿用强! 话虽如此,可看到沈墨那一脸的晦涩不明,沈芸隐隐有种预感,夏茗儿说的怕是真的。 但她还是不愿意承认,她固执地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输得这么狼狈。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到最后索性扒在沈墨的胸前大哭起来。 “沈墨,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我爸妈!” 沈墨抿着唇沉默了半天,最终却只吐出毫无信服力的四个字来:“只是意外。” 沈芸本来就不满他如此敷衍的说辞,夏茗儿偏偏还选在这时候落井下石:“男人靠下半身思考问题的时候都是意外,这种事能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次是我夏茗儿,下次说不定还会跑出春茗儿秋茗儿冬茗儿……” 听到夏茗儿的话,沈墨眯起眼看了她一眼。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也许是沈墨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烈,夏茗儿虽看不见,却感觉到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 她也不怂,迎着那个方向就看了过去,还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 他害她挨了他心上人的打,他也休想置身事外! 而夏茗儿的话落在沈芸的耳里,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尤其是她脸上的那抹笑,简直不要太刺眼。 沈芸被刺激得红了眼,也顾不上是不是会让沈墨反感,只咬牙切齿地看着夏茗儿,万分骄纵地道:“沈墨,不是我就是夏茗儿,今天你必须在我们中间选一个!如果你选她,我立刻就回国去,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联系,你也不要再管我!如果你选我,那就立刻把她送走,也不要再管她的死活!” 第20章 我送你走 沈墨稍稍拉开沈芸和自己的距离,缓慢而又坚定地道:“你知道我不可能不管你。” 他的这句话,虽然没有很正面地回答沈芸,却也等于已经间接给出了答案。 沈芸终于收起了泪眼,露出一抹雨过天晴后的笑。 而夏茗儿,谈不上高兴或难过,她就只是那样安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她明白沈芸对沈墨来说有多重要,如果对手是沈芸,她永远没有任何胜算。 话虽如此,她嘴角的那抹笑还是或多或少变得有些苦涩了。 就在她暗自嘲笑自己的时候,沈墨把衣服扔到了她脸上。 紧接着,他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嗓音随之从头顶响起:“把衣服穿上,我送你走。” 夏茗儿勾了勾唇,伸手摸过他丢过来的衣服,当着他的面就开始穿了起来。 反正睡也睡了那么多回,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被他看光了,她也懒得再矫情。 至于沈芸,她要是愿意看,她无所谓。 夏茗儿虽然看不见,可穿衣服的动作却相当利索,大概是习惯了。 不出一刻钟,她就已经穿戴整齐,只有头发还来不及打理,乱糟糟的。 “墨,你准备把她送去哪儿?” 在他们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沈芸忍不住出声问。 “去她该去的地方。” 沈墨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拉着夏茗儿的手就走了出去。 沈芸不知道他口中这个夏茗儿该去的地方是哪里,就连夏茗儿都不知道。 她只是一路被动地被他拉着走,踉踉跄跄的,有好几次差点摔倒。 更要命的是,由于早上那场过于激烈的情事,腿心还在传来阵阵酸痛,让她连走路姿势都不太自然。 夏茗儿知道,对于她,沈墨向来是缺少耐性和体贴的,所以她也习惯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是忍不住感觉到有点心酸。 心想着,如果是沈芸,他肯定会放慢脚步等她,也会注意到她的不适。 就在夏茗儿想入非非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一时不察,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背。 鼻子就像是被撞断了一样,疼得她连眼泪都飙了出来,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倒是先低下身去,蹲在了她跟前。 “上来,我背你。” 夏茗儿愣了一下,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不是不舒服吗,我背你,快点。” 夏茗儿还在发愣,沈墨长臂一伸拉了她一把,她就那么踉踉跄跄地趴在了他背上。 这是他第一次背她,他的肩膀就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宽厚,让人有安全感。 一时间,竟是有股想要流泪的冲动,就连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 “沈墨,如果你背不了我一辈子,那也不要背我这一阵子了……” 第21章 没有人会可怜你 沈墨脚下的步伐一顿:“至少这一阵子可以让你暂时觉得好过一些。” “暂时?”夏茗儿惨淡地笑,“那之后呢?” 沈墨忽的沉默,终于如她所愿把她放了下来。 站定以后,夏茗儿稳了稳身子,正想举步往前走,却被他从后头拉住:“我带你去看眼睛吧。”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夏茗儿不由得一愣,不过下一秒,她却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轻笑一声:“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是觉得不能白睡我,准备付费?” 从以前开始他就是这样,她为他花了多少钱,做了多少事,他都会计算得清清楚楚,然后再想方设法还给她。 她虽然是第一次为人妻,却也大抵知道正常夫妻之间不该是像他们一样的。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有亲疏之分,但凡是个有些交情的朋友,也不会像他们之间一样,每一笔都算的清清楚楚。 “所以你觉得你值多少?” 不知道是不是夏茗儿的错觉,她感觉沈墨的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冷冽,听起来像是在生气。 男人弧线优美的唇紧紧抿着,看向女人时的目光幽深而平静:“睡你一次需要多少钱,你不妨开个价。” 夏茗儿有些难堪地偏过头:“我不卖。” 可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一只男性大掌死死扣住,她的脸也被随之掰正。 “怎么,感觉委屈?”沈墨死死地盯着她,“你自贬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个问题!” 一时之间,夏茗儿竟是无言以对。 两人相顾无言,空气忽然变得静谧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墨终于松开了抓着她下巴的手。 “再往前两百米就是门口,我让司机送你。” 司机?他呢? 听到从身边擦身而过的脚步声,夏茗儿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开口叫他:“沈墨……” 他顿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可她只是开口叫了他的名字,接下来要对他说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沈墨等了她半分钟,却只等到无边的沉默。 他垂了垂眸,轻声道:“夏茗儿,无论你心里还存着什么样不切实际的幻象,你必须接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夏海山这件事。没有人会来接你回家,没有人会因为你哭了就千里迢迢飞过来看你。你早已成年很久,有些事按理说轮不到我来提醒,可你实在是蠢得让我看不下去。我只说这一次,眼睛是你自己的,你今后的人生也是你自己的,是好是坏,都由你自己决定。可是如果你想以此来报复些什么,那就大错特错,没有人会给你一团糟的人生买单,除了你自己。” 有些话,之前就当是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他并没有同她说得太白。 可是这些年来,她实在是被夏海山保护得太好。 即便是过了两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她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天真又任性。 他忽然发现,那些他隐而不发的话,还是有必要说给她听的。 “我知道你因为你父亲的事,对我心生怨恨。可是在这件事上,我从没有感觉过愧疚或后悔,即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推下来,亲眼看着他陨落。至于那个孩子,你说我想通过补偿你来减轻我内心的罪恶感……这一点我不否认。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基于减轻罪恶感这个目的,我只需要作出补偿的行为就够了,至于结果到底是好是坏,其实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最多再一个星期,我就会回去,我和沈芸的婚礼会照常举行,而你呢夏茗儿?你要继续这样自怨自艾下去,从此认命地当一个瞎子,生活在垃圾成堆的贫民窟里吗?你以为会有谁来可怜你心疼你?我吗?抱歉,没有人……” 第22章 去你想去的地方 认识沈墨前后也有七八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一次性对她说这么多话。 以前她总是盼着他能多对她说说话,哪怕是没什么意义的废话都好。 可是现在她有点怕了,她不敢再听。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太真,也太伤。 低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他走得很快,没有再做任何停留。 沈墨说再往前走两百米就是门口。 这对夏茗儿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太长的距离,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沈墨说得对,她到底还是心存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事实上,她从没有真正去相信过他的话,包括父亲的死,以及……他们已经离婚了这件事。 夏茗儿出现在小径出口的时候,沈墨派来的司机小冯已经热好了车,早早地候在了那里。 见着她,他立刻迎着她上了车,等她在后座坐稳,他又问:“夏小姐想去哪儿?” 听到他的话,夏茗儿愣了一下:“沈墨没说吗?” 他不是对沈芸说,会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吗? 闻言,小冯小心翼翼地看了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一眼,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隧回答:“沈先生让我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呵……说得好听。 她想回国,他会答应吗? 不过是圈在f国的范围内,让她选择以后生活下去的道路罢了…… 夏茗儿无声地苦笑了一下,脑袋无力地靠在车窗上。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报出了一个地名:“苦难镇。” 小冯一听,又是朝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看了一眼,见他只是眉头深锁并没有反对,小冯立刻应了一声“好”,就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去的同时,他又往旁边看了看,心想有钱人的世界真难懂,不过他懂得守本分,所以自然也就不闻不问。 沈墨的私人庄园距离苦难镇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一夜未眠又被沈墨折腾了一早上,夏茗儿实在是累到了极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而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了暮色沉沉的时候,她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彼时,车子早已停在了苦难镇入口处那条无比狭窄的路上。 夏茗儿睡着了,沈墨在车上,也没有叫醒她的意思。 小冯很识趣地下了车,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沈墨调整了后视镜的角度,看着车后座睡得毫无自觉的女人,向来表情少得可怜的俊脸难得地露出一抹笑来。 他忽的发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睡着和醒来的样子了,此时想起,竟是有点怀念。 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茗儿终于翻了个身,眼皮微微跳动了几下,看样子是要醒了。 沈墨不动声色地摇下车窗,向候在车外的小冯打了个手势。 小冯会意,立刻上了车,刚关上车门,就见夏茗儿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睡着了。” 感觉到车子是停着的,她又接了一句:“谢谢你送我,再见。” 说着,夏茗儿打开车门就要走。 小冯几乎同时接收到沈墨盛气凌人的视线,连忙道:“夏小姐,天已经黑了,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了。”夏茗儿想也不想地拒绝,“天黑不黑对我来说,没差的……” 听到她略带自嘲的言辞,小冯下意识地往沈墨那头看了一眼,果然,脸色阴沉得不得了。 小冯哪里真敢放她一个人走,她拒绝也不妨碍他在后面跟。 可是刚没走两步,就从一旁冲出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23章 或许我会心疼 “夏,是你吗?你终于回来啦!” 男人一脸欣喜地抱起夏茗儿,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夏茗儿脸上的惊慌在听到男人的声音后,也变成了喜悦:“是的,我回来了,艾伦……” 他们欢欣鼓舞相拥在一起的样子让沈墨觉得刺眼极了,他微微眯眼,胸膛之中升起一股连他自己都觉得错愕的震怒。 这个叫艾伦的男人,他在夏茗儿发生车祸之后就见过一次。 之所以对他会有这么深的印象,是因为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拒绝他提供的工作机会的人。 在所有人都对沈墨弯腰鞠躬向他道谢的时候,只有艾伦从头到尾都是一脸倨傲,他甚至还对他说:“你配不上夏。” 沈墨也算是阅人无数,何况艾伦比他年轻了那么多,他对夏茗儿的那点儿小心思全然显露在脸上。 那时候沈墨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不在意夏茗儿,更不在意一个陌生男人对自己的评价。 可是今天看到夏茗儿对艾伦可谓是“热情”的反应,沈墨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发现,他很不喜欢此时此刻挂在夏茗儿脸上的那抹笑容,尤其是当这抹笑容是源于其他男人的时候。 小冯尴尬地愣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转头看了车子的方向一眼,却见沈墨依旧坐在车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距离有点远,小冯看不清沈墨脸上的表情,不过他想,大概……沈先生是真的不在意吧? 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在意一个女人,不会在这时候还能这么无动于衷。 艾伦抱着夏茗儿好一会儿,才把她放了下来,然后又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皱眉:“他是不是虐待你了?你瘦了好多……” 一想起沈墨,夏茗儿就是一副不愿再谈的样子:“艾伦,我们进去吧,我好久都没有回来,想你们了。” 艾伦哪里看不出她在转移话题,但也顺从地配合她,正准备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却见那辆停在路口的豪车上忽然下来一个人。 来人步伐矫健,每一步都很沉稳,艾伦明明心里想着应该立刻带着夏茗儿走的,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步都挪不动。 夏茗儿也发现了他的异样,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艾伦还来不及回答她,那头沈墨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 只见他不由分说地把夏茗儿的手从艾伦的掌心中抽离了出来,然后长臂一伸,顺势把她圈在了怀里。 男人熟悉的怀抱让夏茗儿有一瞬间的怔愣,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忽的感觉额间一热。 男人温热的唇带着让人心痒的湿润感,直达心扉。 沈墨垂眸看着自己怀里一脸呆愣的女人,心里的那股不舒适感终于一点点消散了开去。 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变化,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继而垂眸,神情晦涩。 “夏茗儿,或许我错了。”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传入她的耳膜,“或许……我会心疼。” 第24章 乖乖到我身边来 沈墨的音量很轻,恰好够他们两人听到而已。 可是他的声音又是那样清晰,夏茗儿想假装是自己听错了都不能。 她满脸都是错愕,而她的那一颗心,不争气地因为他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开始躁动起来。 一旁,艾伦见着是他,非常愤怒地道:“原来是你!我去打听过了,你根本就不是夏的丈夫,你有未婚妻,还婚期在即。而你这次会来f国,就是为了陪你的未婚妻试婚纱!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拉夏茗儿,一旁的小冯见状立刻挡在了自家老板的跟前。 “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请不要动手动脚。” 艾伦看了小冯一眼,仗着自己比他高出一个头,直接无视他,看向他身后的沈墨。 这……就比较尴尬了。 小冯摸了摸鼻子,正琢磨着是不是找个什么东西垫垫脚长点气势再来护主,却感觉有人从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转头,正好见着沈墨一脸嫌弃地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让开。 小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很深的危机感,毕竟当着自家老板的面显示出自己的无能,可能会让他失去这份工作。 不过,他还是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沈墨神色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漫不经心地道:“我可从没有说过我是她的丈夫。” 闻言,艾伦一愣,想起第一天见到他时的细枝末节,这才想他确实没有说过,而是弗罗伦丝说的。 “可是你也没有否认!” “我为什么要否认?” “你——” 艾伦咬牙切齿地看着沈墨,像是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杀了。 而沈墨却是一脸的悠然自得,根本就没有把他放眼里。 一时之间,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就这么对峙起来,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被沈墨圈在怀里的夏茗儿在这时候挣脱了他的钳制,她毫不犹豫地走到了艾伦的身边,扯住他的裤带。 “我和他确实结过婚,不过已经离了。” 她肯定是昏了脑子,才会因为他的那句话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不想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艾伦的话让她再一次认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早已经不是她的丈夫了,她只想快点从他身边逃开。 听了夏茗儿的话,艾伦年轻俊秀的脸庞上终于染上了一丝笑意。 他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扬起头颅看向沈墨:“听到了没?夏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墨根本就没有看艾伦,他的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夏茗儿抓着艾伦的手。 男人的裤带虽然不如女人的矜贵,可是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抓的。 夏茗儿这个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已经说明了她和艾伦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她依赖他,并且,非常信任他。 这个认知让沈墨的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他感觉到……相当不高兴,甚至称得上是愤怒。 她的依赖和信任,已经是这么廉价的东西了吗? 男人深邃的黑眸之中在瞬间闪过无数种情绪,片刻之后才又平静下来。 “你确定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话是艾伦说的,可沈墨问的,却是夏茗儿。 夏茗儿不懂他此问何意,不过她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又拉了拉艾伦的裤带,轻声道:“我们走吧。” 顿了顿,她又面朝沈墨说了句:“谢谢沈先生派人送我回来。” 一句是“我们”,一句是“沈先生”,亲疏之别,显而易见。 见他们转身欲走,沈墨怒极反笑:“早上你在我身下求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夏茗儿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一张脸迅速爆红,羞愤难当。 “沈墨,你太无耻了!” 她转身时,眼睛里泛着了泪光。 虽然沈墨对她从来都称不上是好,可该有的风度还是有的。 她从没有想过他居然会当着她朋友的面,用这种私密的事羞辱她。 夏茗儿噙在眼里的泪,让沈墨有一瞬间的怔愣,即便是今天早上他强要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流泪。 而在这件事上,她在不久前甚至还一脸无谓地对沈芸说,是他强要了她。 可是现在,不过是让这个叫艾伦男人知道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她就哭了? 该死的她到底是有多看重他! 他无耻?他就让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无耻! 沈墨忽然低低地笑:“夏茗儿,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从此彻底消失?” 夏茗儿忽而一愣,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他的下一句话,就立刻让她明白过来了。 他说:“我给你半分钟时间,乖乖的,到我身边来,嗯?” “你……这是在威胁我?” 她的声音里透着不敢置信,而他只是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恭喜你理解能力满分。” 夏茗儿气极了,却又无可奈何。 两年不见,她不知道如今的沈墨到底有多大的权势,可她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虚张声势的人。 考虑不过数秒,夏茗儿就妥协地松开了拉着艾伦的手,可艾伦却又拉住了她。 “夏,我不怕他,你别过去。” 夏茗儿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不怕我怕。艾伦,你是我的朋友,这两年如果不是你和弗罗伦丝,我可能早就已经死在了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你们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我不允许你们因为我发生任何意外。” “可是夏,你对我来说同样珍贵,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委屈你自己。” 艾伦十足动情的那一句话,又戳中了沈墨心中的那个易怒点,他甚至等不及夏茗儿自己走过来,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她身边。 他一把扯过夏茗儿的手,再一次把她圈在了自己身边。 随即头一偏,今晚第一次正眼看向艾伦。 沈墨稍稍比艾伦高了一点点,看他时还故意垂了垂眼皮,看起来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想挽留,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沈墨的声音里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首先,想办法让自己离开这个贫民窟怎么样?” 第25章 你像极了一个人 沈墨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让艾伦脸色大变,原本活力四射的眼睛也瞬间失去了光芒。 他整个人像是被笼罩了一层灰白的雾,眼神不甘却又狼狈。 他曾经承诺过夏,等他赚到了足够的钱一定会带她去最好的医院,把她的眼睛治好。 可此时此刻,他居然有点庆幸她看不见了。 这么狼狈不堪又无能为力的一面,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她看到。 结果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做什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夏茗儿来了又走。 弗罗伦丝出来找他的时候,沈墨的车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居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他心爱的女人回来了,却又被带走了,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 “弗罗伦丝,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和夏,过上和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我发誓。” 艾伦紧咬牙关,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紧紧盯着黑夜中的某个方向,似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 沉默,在车厢里无止境地蔓延,几乎让人窒息。 正在开车的小冯偷偷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坐在后座的两人一眼,感觉车厢里的温度好像又低了几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上车以后就维持着同一坐姿的沈墨终于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人。 “说话。” 夏茗儿正在闭眼假寐,不想理他,索性继续装睡。 沈墨哪儿能让她就这么被她糊弄过去,这一次直接伸手把她的脑袋转了过来。 “夏茗儿,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有什么话你就说。” 阴阳怪气?到底是谁在阴阳怪气! 夏茗儿终于有些愤怒地睁开了眼:“沈墨,你知道你刚才对艾伦说的话,像极了哪个人吗?” 那种轻蔑的语气,她甚至听了他的声音就能想象到他当时的表情。 沈墨没有作声,可他扣着她下巴,业已微微僵硬的指尖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夏茗儿了然一笑,接着道:“像我父亲!他第一次约你单独见面时,就是用这种语气,说你配不上我的。” “住口!!” 夏茗儿的话像是刺痛了沈墨的某根神经,他原本扣着她下巴的手忽的改为掐住她纤细的颈项。 喉间传来火辣辣的痛,可夏茗儿却并不打算如他所愿:“沈墨,你一边痛恨着我父亲,却一边成了和他一样的人。而今天的艾伦,就是当年的你。” 夏茗儿一直都知道,夏海山从来都不只是表现在她面前的那个慈父,她只是一直佯装不知而已。 所以他第一次约沈墨见面那天,她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偷偷跟去了。 而事实果真如她所料的那般,在那个茶楼里,他以高人一等的姿态狠狠地羞辱了沈墨。 当时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可是顾及到父亲的心情,她还是忍了下来。 也许,那一天她该冲出去的,沈墨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当时是隐忍了下来,可他不可能忍一辈子。 后来,他会那么想方设法的把父亲从高位上拉下来,恐怕也是从那时起埋下的祸根。 如今同样的事再次在她面前上演,她选择了挺身而出,不只是为艾伦,也为当年的沈墨。 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沈墨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彻底失了控。 那模样,比早间他连拖带拽拉着她去浴室,后来又在浴室占有她时还恐怖。 “夏茗儿,我让你住嘴!” 一边说着,他一边红着眼更加用力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一只手不足以让她收声,他就用两只。 夏茗儿的脸因为渐渐变稀薄的空气而涨红,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本能地去掰他的手,却发现如蚍蜉撼树。 最后还是正在开车的小冯发现事态不对,赶紧把车子停在路边走之后,不顾一切地强行从沈墨手里救下了人。 终于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夏茗儿单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沈墨看着她颈项的可怖痕迹,喜怒不定,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靠近沈墨那一侧的后座车门开着,站在车外的小冯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后怕感,可依刚才的情形,他并不后悔自己的自作主张。 夏茗儿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沈墨又是一言不发的,沉静得可怕。 最后还是小冯沉不住气,有些担忧地询问:“沈先生,需不需要送夏小姐去医院?” 沈墨没有回答小冯,又看了夏茗儿一眼,却是径自下了车。 小冯连忙给他让路,却见他信步走到了车厢另一侧,拉开车门后,直接把夏茗儿从车上拖了下来。 夏茗儿踉跄着被他拽下了车,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沈墨又径自钻进了车后座。 “嘭”的一声,把车门甩得又重又响。 别说是夏茗儿了,就连小冯也不知道他这是几个意思,除了傻眼还是傻眼。 “开车。” “可是夏小姐……” 小冯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被丢在路边的夏茗儿,话来没能说完,就被沈墨如刀刃般锋利的眼神堵在了胸口。 最后只能略显歉然地看了夏茗儿一眼,执行沈墨下达的命令。 车子绝尘而去,很快就把夏茗儿抛在了后头。 看着倒车镜里那个渐渐变小的身影,小冯类似喃喃自语地道:“听说这一带入了夜挺不安全的,就上个礼拜还发生了几起抢劫案件,其中一个女性受害者还差点被性侵……” 小冯的声音并不重,却也足以让坐在后座的沈墨听到。 只见他无比阴郁地看了小冯一眼:“再废话你也下去。” 小冯一听,立刻噤若寒蝉。 车子一路向前,车厢里除了空调吹动的声音,再无其他。 在即将驶入一个岔道口的时候,沈墨终于出了声:“调头,绕回去。” 听到命令,一直因为担心夏茗儿而心神不宁的小冯终于松了口气。 “好的,沈先生。”小冯语气雀跃,听起来很是高兴,一时没控制住,又开始话唠起来,“我就知道,沈先生你只是看起来比较冷漠而已,可骨子里却是个很善良的人……” 沈墨很难得地没有用眼刀剜他,这让他越发大胆起来:“沈先生,你曾经说过的那个你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人,就是夏小姐吧?” 第26章 她才是罪魁祸首 到最后,小冯的问题也没有得到答案。 当然,他也没有真想得到答案。 事实上,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沈墨还没有把他从车上赶下来,已经让他觉得很感激了。 他也知道自己逾矩了,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会忽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本性,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多管闲事”。 不过,这就是沈墨的善良之处不是吗?他明明可以无数次开了他的,可他没有。 小冯又从后视镜看了正在闭目养神沈墨一眼,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眉飞色舞地道:“对了沈先生,这些天你一直很忙,我也没机会对你说,朵朵等到肾源了,各项检查这几天也已经陆陆续续做完了,指标都很好,医院很快就会给她安排手术。” 朵朵是小冯的女儿,今年五岁,在三年前被查出有患有尿毒症。 而沈墨遇到小冯的时候,他正站在跨江大桥上,抱着当时还不满四岁的朵朵准备跳江自杀。 回忆及往事,小冯的眼眶渐渐变得湿润,沈墨睁眼时,刚好看到了他在偷偷抹眼泪。 他偏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只平静地说了一句:“是吗?那很好……” 小冯早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转头的动作,心里又是一暖。 瞧,这就是他命中的贵人,一个用冷漠包装着自己的善良男人。 “沈先生,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墨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你只要少说话多做事就好了。” 小冯立刻挺直了脊背,摆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也真的不再开口说些有的没的。 车子绕了一大个圈,终于回到了夏茗儿被丢下的位置。 因为是单行道,中间还隔着绿化带,所以车子是从夏茗儿后方绕过去的。 沈墨命令小冯在距离她还有数十米的地方就停下了,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抱着腿,蜷缩在被丢下车的那个地方,路灯下,她的影子在她脚下缩成很小的一块,看起来和她的人一样可怜。 来往车辆很少更别说是行人,就连路灯都是三三两两的,有的亮有的不亮,治安堪忧。 沈墨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地方真的有些偏僻,小冯刚才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心里有些懊恼,走向她的步伐也不自觉地加快起来,走近了一些,才发现她并不是在发呆,嘴里面振振有词。 “沈墨,你个幼稚鬼加小气鬼,这么没风度,迟早被人甩!就算结了婚也注定要离婚!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墨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看来我实在是不应该回来。” 低沉的男音平地而起,蜷缩在路边的人儿微微僵硬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沈墨……?” 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刻,沈墨才发现她的样子有多糟糕。 脸上挂着泪,嘴角有擦伤,脖子上除了他留下的掐痕外又多了一些青青紫紫。 而她的领口也被撕裂了,此时正要挂不挂的,就连她的内衣都隐隐可见。 最让人心惊的还是她的那双赤裸的双脚,鞋子没了,右腿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一直从脚背蔓延到小腿处,一直没入她的裙子里,而看那样子,像是拖痕。 沈墨心头没由来地一抽,再顾不得其他,疾步向她走了过去。 在他弯腰准备抱她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 “是我,别怕。” 他难得温柔的声音,让夏茗儿的泪顿时决了堤。 只见她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小手恨恨地捶打着他:“沈墨,你个混蛋!” 打着打着,她或许是觉得不够解恨,索性抓起他的手,张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沈墨抿了抿唇,人生第一遭忍受除了沈芸以外的女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他丝毫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即便他已经感觉手背已经被她咬得出了血。 等夏茗儿情绪稍稍平静了一点之后,沈墨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最后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不远处,小冯见着沈墨抱着夏茗儿过来,立刻下车替他们拉开了车门。 在看到夏茗儿的状况后,他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真是个乌鸦嘴! 这一回,不用等沈墨下令他都知道自己该把车开到哪儿去了。 小冯开车向来很稳,从当沈墨司机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扣过一分。 可这一天,在送夏茗儿去医院的路上,他连闯了两个红灯。 沈墨一心扑在夏茗儿身上,自然也没空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抵达最近的医院。 值班的女医生在看到夏茗儿的一身狼狈之后,眼神微妙地看了沈墨一眼。 当时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第一时间帮夏茗儿处理伤口。 完了之后,她问了夏茗儿一句:“小姐,需不需要帮你报警?” 夏茗儿听了,一脸茫然的“啊”了一声,随即领会过来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摆着手拒绝了。 女医生一听,很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小姐,家暴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绝对不能容忍。” 说着,她又万分鄙夷地看了沈墨一眼。 没想到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会对女人动手的渣滓! 她的眼神让沈墨感觉到非常不爽,不过鉴于她也算是“见义勇为”,他勉强忍了。 “我代替我的妻子谢谢你的关心,我们自然会报警抓住那些企图侵犯她的凶徒,就不劳你操心了。” 话落,他没有再看那医生一眼,抱起夏茗儿就走了出去。 小冯跟在后头很麻利地领了药结了账,然后又跑到他们前头去开车了。 这是夏茗儿第二次听到沈墨称她是他的妻子了,在他说他们的离婚判决书已经下来以后。 上一次,是在警局,她被从偷渡船上救下来时,她听到他这般和那些探员道谢。 而这一次…… 她不知道,妻子这个词对他而言到底算什么,她明明……只是他的前妻而已。 明明即便是在以前,他也很少对旁人说她是他的妻子。 因为对他而言,她这个妻子可能更像是“耻辱”的代名词。 沈芸其实没有说错,如果不是她仗着父亲有钱有势乘虚而入,她和沈墨之间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她从来都没有多无辜,当年父亲和他之间的交易,她其实是知道的。 是的,事实上她一直都是知道的,父亲出了钱让他娶了她这件事。 所以在婚后的日子里,她总是谦让着他,事事都由着他,甚至带着点讨好的味道。 因为他们之间的这场婚姻,她从一开始就是亏欠他的。 说到底,如今的这一切其实怪不得任何人,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第27章 没有可能的事 想起往事,夏茗儿就觉得喉间酸涩,眼眶有点犯热,像是又要流泪。 沈墨说她自怨自艾,想以此报复他,可更准确地说,她其实是在报复她自己。 像她这种女人,像她这种自私又恶毒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幸福? 看出她情绪低落,沈墨一直环着她的肩,即便是上了车,他也没有放开拥着她的手。 夏茗儿感觉到肩头传来的温度,感受着他鲜有的温柔,一时之间,感觉又难过了几分。 也许,当初就不该贪恋他这份本来就不属于她的温柔的……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扬起笑:“沈墨,我收回那天晚上对你的诅咒。你一定会和你真正深爱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你们都白发苍苍的……” 所以,爱而不得,死而有憾的,只有她一个人就好。 看着她明明在笑,却眼泛泪光的样子,沈墨忽然有一种想要吻她的冲动。 而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 他从没有这样吻过她,缱绻而又缠绵,又夹杂着几分眷恋的意味。 夏茗儿眨了眨眼睛,长而翘的睫毛刷过他的脸颊,痒痒的。 他吻得很投入,自然也不容她分心,扣住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加深了这个吻。 夏茗儿在短暂的怔忡之后,终于闭起了眼,乖乖承受。 有生之年,能得到他这样的一个吻,即便将来死了,也不能算是死而有憾了吧? 两人都很投入,全然没有顾及到小冯的感受。 他悄悄从后视镜里看了那两道交缠的身影一眼,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非礼勿视”之后,强迫自己目不斜视。 夏茗儿不知道这个吻到底持续多久,只隐约感觉结束时,他的指腹还摩擦着她的唇,似乎还在留恋。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才会让她有这种错觉,可是她喜欢这种错觉。 假的也好,至少让她体会一下,他其实也是爱她的这种感觉。 自从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温顺,收起了尖牙利爪,就好像她还是两年前的那个她一样。 那一刻,感受着她的体温,他忽然感觉两年来,一直盘旋在他心口消散不去的那股空虚感不见了。 他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女人,她白皙的颈项,他留下的那圈掐痕还显而易见。 沈墨眸色深处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却是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已是一派平静。 “明天我送你去莱斯特伯爵的庄园,你放心,他们是一对很和善的夫妇,不会亏待你的。” 男人的声音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冷漠。 而他的手也已经收了回去,让两人中间隔出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来,就好像刚才那个吻她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夏茗儿愣了一下,问他:“沈墨,你今天明明一直在车上,为什么假装不在?” 他沉默,她又追问:“为什么说或许你会心疼?为什么又折回来找我?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妻子?还有为什么……要那样吻我?” 夏茗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两只手紧握成拳,就连她那双无神的眼睛里也透露出些许期冀。 沈墨侧身望向她,反问:“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 这个男人还真是狡猾透顶,明明比谁看得都通透,却又偏偏又把问题推回给她。 夏茗儿咬了咬唇:“如果没有沈芸,你会爱上我吗?” 沈墨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声音依旧平静得不可思议:“如果我说会,你就能忘记一切原谅一切,和我重新开始吗?” 听到他的话,夏茗儿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就连声音都变得哽咽:“沈墨,你真残忍。” 明知道她在期待和奢望什么,却这么不留余地地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既然这样,就请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你说得没错,我今后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是好是坏,都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尤其是和你。” 说罢,她转头对正在开车的小冯说:“司机先生,麻烦你停车。” “这……” 小冯迟疑地看了沈墨一眼。 沈墨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径自沉默。 直到车子驶过第三个红绿灯口,他才语速缓慢地道:“我不喜欢藕断丝连,早上的事,你开个价。” 夏茗儿陡然变地苍白:“我说过,我不卖。” “可是我想买,要么开个价,要么接受我给你安排的新身份,选择权在你那里。” “你提供的选项里,没有我想要的。你放我下车,我们就此别过,永不再见。” 沈墨瞥了眼她紧握成拳的双手,又抬眼看了看她强忍屈辱眼中带泪的样子,眸色一沉,似是有些动容,可一张嘴,却依旧冷漠无情。 “你想要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只关心我想做的。如果你暂时计算不出价格,可以考虑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如果你还是没有答案,我直接送你去莱斯特伯爵的庄园。” 话音一落,沈墨就拒绝再开口,即便夏茗儿再怎么吵着要下车,他都视若无睹,并且一意孤行,在酒店开了房间给夏茗儿过夜。 为了防止她逃跑,他还吩咐了小冯,让他紧迫盯人。 在他等电梯准备离开酒店的时候,小冯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沈先生,为了报恩就以身相许的套路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所以现在流行什么?”沈墨顿住脚步,“流行和杀父仇人的女儿相亲相爱厮守一生?” 他的话让小冯错愕不已:“对不起沈先生,我不知道……” 沈墨没有接受他的道歉,下达最后通牒:“我实在是很讨厌聒噪的人,这是最后一次。” 有些人,不是不爱,是不能爱。 从知道她是夏海山的女儿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永远都没有任何可能。 第28章 你的嫖资 第二天一大早,沈墨如约出现在夏茗儿的房间里,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开口问她,就直接做出了送她去莱斯特伯爵庄园的决定。 那模样,好像料准了夏茗儿依旧开不出价一样。 夏茗儿气不过,怒气腾腾:“沈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作主张?” 沈墨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想好要多少了?” 夏茗儿被噎了一下,气得想要真的来个狮子大开口,却又不想让自己连最后的那点儿尊严都没了。 两年来,她就算过得再落魄都没有想过要出卖自己的身体,她不允许自己堕落到那种境地。 于是,只能沉默,心里再气,也只能全数忍下。 夏茗儿的反应在沈墨的预料之中,所以从一开始其实他给她的就是个单选题。 莱斯特伯爵的庄园依山傍水,是个很美的地方。 可惜夏茗儿看不见,所以她根本毫无所觉,只隐约听到小冯碎碎念说莱斯特伯爵是个很富有也很有声望的人,而她曾经也在有钱人的庄园打过工,所以大概可以想象。 沈墨早就约了莱斯特伯爵,他们刚进园子,就有专人迎接,阵仗挺大,看起来这位伯爵先生对沈墨的这次来访挺重视。 一路来到主宅,莱斯特夫妇早就站在门口迎接。 莱斯特伯爵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人,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脸上全是肉,笑起来的时候连眼睛都没了。 而伯爵夫人优雅美丽,虽然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 一见着沈墨,他们就很热情地向他问好,见了夏茗儿之后更是一直夸她漂亮。 热情的伯爵夫人更是直接抓着夏茗儿的手不肯放开了:“真是个美丽动人的姑娘,我和吉姆做梦都想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沈先生,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夏茗儿其实不是很擅长和人交际,也有点慢热,她有些抗拒伯爵夫人的亲热,几度想要把手抽回来,伯爵夫人却始终抓得紧紧的,根本不给她机会逃脱。 “茗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伯爵夫人用不大标准的中文叫着夏茗儿的名字,“我知道你可能一下子还很难接受我们,慢慢来,我和吉姆都是有耐心的人,我们可以等,等到你愿意打开心扉,真正接纳我们。” 话虽如此,可她却依旧无视了夏茗儿的抗拒,把她抓得紧紧的。 后来还是沈墨意有所指地开了口:“伯爵夫人,恕我冒昧,不过……她不是很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 沈墨略显直白的话,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好在伯爵夫人及时反应过来,连说了几句“抱歉”之后,就松开了夏茗儿。 倒是夏茗儿的神色有些怪异,她所认识的那个沈墨虽然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却也不会这么说话带刺,尤其对象还是莱斯特伯爵夫人这般身份尊贵的人。 伯爵夫妇早就知道夏茗儿要来,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包括她日后居住的房间,所需的日常用品,还有无数崭新的衣服。 沈墨很耐心地参观完这一切,又喝了一杯茶之后,才起身告辞。 因为已经时近饭点,伯爵夫妇热情地挽留他一起用午餐,却被他婉言拒绝。 听到他要走,原本坐在沙发里一直一言不发的夏茗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墨也停下了脚步看她,她紧张地用手抓着衣角,几乎是带着祈求的问他:“沈墨,我真的……必须留在这里吗?没有其他选项了?” “有。”沈墨的回答,让夏茗儿的脸色一亮,却又在听到他下一句话时,瞬间变得暗淡起来,“开价。” “你非得用这种方法羞辱我吗?” “羞辱?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在用我的方法,清算我们之间的一切。”他笑了笑,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夏茗儿,你没那么重要,值得我花心思羞辱你。” 沈墨的话,比他直接承认他就是在羞辱她,还让她难堪几分。 她这叫什么?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夏茗儿无比惨淡地笑了起来:“一块。” 她的声音有点轻,以至于沈墨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一块。”她忽的扬起头,说得又重又响,“沈墨,一块人民币,就当你昨天睡我的嫖资。现在请你立刻马上,送我回苦难镇。” 他们说的是中文,所以莱斯特伯爵夫妇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从沈墨瞬间变得阴云满布的脸色来看,他们也知道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半晌,沈墨怒极反笑:“好,好极了,夏茗儿!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说罢,他又有些歉然地看向莱斯特伯爵:“抱歉,伯爵先生,我有些事情尚未处理好,今天我先带她回去,我们改日再约。” “不用再约,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闭嘴!”沈墨已经在暴走边缘,“小冯,带她上车,我们走。” 小冯得令,立刻照做,而沈墨在再次向伯爵夫妇表达了歉意之后,也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安静得可怕,沈墨一脸阴沉一言不发,夏茗儿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正在开车的小冯想说些什么缓解下气氛,却又想起沈墨昨天的警告,选择了闭嘴。 车厢里的气压越来越低,就在小冯以为自己会被冻死在这股低气压之中时,夏茗儿终于出了声。 只见她向沈墨摊出一只手去:“拿来,一块。”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沈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越发阴沉了。 “老子不嫖那么便宜的女人!” 他应该是真的气急了,就连“老子”都出了口。 夏茗儿自然是感觉到他的怒气了,可她却觉得高兴,这让她感觉自己这一次终于赢了他一样。 于是,她继续摊着手点火:“不嫖你也嫖了,给钱!” 沈墨眯着眼看她那满脸掩不住的得意,冷笑了一声,还真的从钱包里翻出一块零钱丢在了她掌心里。 夏茗儿捏了捏,像是在确认些什么,最后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也摸出一个硬币来,丢给沈墨。 “十生丁,我嫖你的嫖资,收好了。” (注:10生丁约为0.67元) 第29章 我看不起你 “夏、茗、儿!” 沈墨咬牙切齿地喊着夏茗儿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 夏茗儿几乎可以想象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有多狰狞,可她却觉得心里舒畅至极。 嘴角一扬,她笑得张扬:“我只是瞎了,又没聋,你不需要这么大声喊我,我听得到。”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没有误会,我呢,确实是在羞辱你。” 此时此刻,看着夏茗儿脸上那抹无比欠揍的笑容,沈墨终于确信她是夏海山的亲生女儿这件事。 和她同床共枕三年,他竟从来都不知道,她可恶起来会这么让人恨得牙痒痒。 可很奇怪的,他似乎并没有真的很讨厌眼前的这个夏茗儿。 相比之前那个死气沉沉的她,他倒宁愿看到她这么张牙舞爪的,至少,还有些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沈墨捏了捏她丢过来的那个硬币,在小冯诧异的眼神中,把它收进了自己的钱包最里层,然后拉上拉链,防止它掉出来。 夏茗儿看不到,她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等了又等,等不到想象中的他的怒气,这让她莫名有些颓然。 沈墨把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轻声道:“这样也好,我们就算是两清了。” “两清?”夏茗儿像是和他作对上了瘾,“沈墨,你想的美!两清不了的,你欠我的还多着呢,这辈子都清不了!” “嘴里说着就此别过永不再见,心里却想着和我纠缠一辈子。夏茗儿,你口是心非的本事,精进了不少。” “口是心非?沈墨,如果我是口是心非,那么一边说着‘夏茗儿,你是我的,就算我不要你了,你也只能是我的’把我睡了,一边又把我往外推的你又算什么?” 这两天沈墨的言行实在是太反常,昨天夜里她想了一夜也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这会儿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这些话倒是让她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沈墨,你对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无动于衷对不对?你是不是——” “不是!”夏茗儿猜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沈墨强硬打断,“夏茗儿,这辈子,我可能爱上任何一个女人,那也不可能是你!” 他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正在开车的小冯却是眼神复杂地从观后镜里看了他一眼。 男人啊,有时候比女人还喜欢逞强…… 任何一个女人都受不了这么直白而又绝对的拒绝,夏茗儿也不例外。 “好,沈墨,话是你说的,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后悔!” 眼睛有些犯疼,夏茗儿倔强地把头转向背向他的那一边,不让他看到她已经湿润的眼眶。 沈墨真的让小冯把车子开到了苦难镇,因为是白天,镇子里的人多数都出去挣钱了,很是冷清。 倒是弗罗伦丝在,她认识沈墨的车子,车子刚刚在镇子口的小路上停下,她就小跑着凑了上来。 车门打开,夏茗儿刚从后座下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她抱了个满怀。 “夏,好久不见,我好想你!我还以为你和沈先生回你的国家去了,以后要见面会很难了……” 听到弗罗伦丝的声音,夏茗儿才有一种真的回到家的感觉。 “弗罗伦丝,我不走了,恐怕以后还要麻烦你很多年……” 弗罗伦丝一听,面色怪异地看了正从后座另一侧下来的沈墨一眼。 “怎么了,和沈先生吵架了?” “其实,我和他已经不再是夫妻了,弗罗伦丝。在我们国家,夫妻双方分居长达两年以上,即使当事人一方不同意,法院也会依法判决离婚的……” 弗罗伦丝一听,立刻领会过来:“所以,在你一心一意等他来接你的时候,他正在想方设法地和你离婚?” 见夏茗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弗罗伦丝顿时郁闷至极。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在昨天之前,她还一直以为这个叫沈墨的东方男人是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 看来,昨天也是他和艾伦不知道说了什么,才让他忽然做出了那种决定,任她怎么劝都劝不住。 一想起从昨天夜里起就下落不明的艾伦,弗罗伦丝就又想掉眼泪。 “夏,既然这个男人对你这么无情无义,不要也罢。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当你的眼睛和拐杖。从今以后,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有什么你就有什么,就像过去的那两年一样……” 弗罗伦丝在说这话的时候,沈墨刚好走到了她们身旁,而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来沈墨看在弗罗伦丝曾经帮助过夏茗儿的份上,对她还算是和善。 而眼下,在沈墨眼里,弗罗伦丝俨然已经成了一个专门挑拨是非的女人。 虽然确实是他自己亲手为他和夏茗儿之间的关系画上了句点,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一个不相干的人能对此指手画脚。 沈墨眯了眯眼,出口的话也变得锋利起来:“过去的那两年,你很自豪?” 那语气,就跟他昨天讽刺艾伦时一模一样。 弗罗伦丝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夏茗儿已经挡在了她面前:“沈墨,你凭什么看不起这里,看不起在这里生活的人?因为贫穷?你不也曾这么贫穷过!你凭什么自以为高人一等!” 夏茗儿这副为了别人义无反顾的样子,让沈墨觉得刺眼极了,明明两年前,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男人勾了勾唇,满是嘲讽意味的话不受控制地出了口:“朋友?呵……如今的你也只配和这些人交朋友了。” 说着,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道:“夏茗儿,确定要在这个地方和你所谓的朋友继续一起沉沦吗?我几乎已经能看到你几十年后的样子,又瞎又老,步履蹒跚,却一贫如洗,甚至连一块像样的墓地都买不起……” “够了沈墨!你不用再危言耸听,我已经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就算我最后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能曝尸街头,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就是我这些所谓的朋友,他们至少不会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抛弃我,还愿意给我一个家,让我知道我不是孑然一身!你看不起他们,可是我——看不起你!” 第30章 我会忘了你 是吗,所以这就是她的选择? 沈墨神色复杂地看着夏茗儿,没有人能看懂他眼底的情绪。 她到底还是和旁人无异,就这么轻易地舍弃了他。 说什么永不变心,多可笑,他怎么会以为她说的是真的。 沉默片刻,沈墨忽然低低地笑,风马牛不相及地道:“和你结婚这三年,我总是很忙,连回家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你可能还不是很了解,你的前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说话的语调很轻柔,甚至听不出一丝丝不悦,可夏茗儿却莫名地感觉到紧张。 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却不许,在她往后退的同时,他已经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死死地扣在了自己的怀里。 一旁的弗罗伦丝想要上前去帮忙,却被小冯拦住。 “姓沈的,你放开她!这样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沈墨根本就懒得理她,只向小冯递了一个眼神过去,小冯会意,立刻把她拉了开去。 弗罗伦丝不肯,却又敌不过小冯的力气,被他强行拖走。 夏茗儿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心里着急,也顾不得此时此刻正被沈墨拥在怀里,急急地拉住他的衣襟。 “沈墨,你把弗罗伦丝怎么样了?” 沈墨垂眸看着她紧贴着自己的模样,唇角微勾。 原来被她投怀送抱的感觉还不赖…… “放心,我没把她怎么样,只是让小冯带她走远一点,她太吵了。” 听他这么说,夏茗儿终于放心了,恍然察觉自己和他的姿势有点过于亲密,她甚至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刚想离他远一点,却感觉腰上一紧,整个身子贴得他更近了。 “沈墨你……” “嘘——” 她刚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打断。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慢慢抚过她的脸颊,轻声道:“怎么办,我忽然发现我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取代的感觉。夏茗儿,明明是你自己亲口对夏海山说的,我是你比生命还重要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变。原来你的一辈子,不过是短短两年……” 听到他的话,夏茗儿一脸惊诧:“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也在,就在房间的那个屏风后。”他云淡风轻地答,“我亲眼看到你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惜以死相逼也要嫁给我。夏茗儿,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母,还会有人爱我胜过爱生命。” 很难说清楚,那一刻他心里面的感受,大概有些鄙夷她无比幼稚的举动,可更多的,却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因为父母早亡,他幼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所谓的亲朋好友家里面辗转,可是他们没有一个是真心接纳他的。 到后来,父母留下的那些积蓄被挥霍一空,而他们也开始对他避而不及。 他其实很好奇,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这个叫夏茗儿的女人为什么就能无条件毫无保留地爱他了? 本来以为她也和别人一样的,是别有所图,可结婚三年,她从不曾向他要求什么,即便他有意试探,她还是一副无所求的模样。 沈墨从来不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有点感性,一点儿也不像她认识的那个沈墨。 可她,并不讨厌,只是有些难过自己曾经那么不懂事,以自己的生命要挟了自己的父亲。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沈墨,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多希望我曾经没有那么做过。” 这样,沈墨就不会有机会接近父亲,父亲也不会出事。 她不后悔爱上他,可是她后悔不择手段嫁给他,如果早知如此,她宁愿抱憾终身。 “嗯,很可笑。” 然而,更可笑的人其实是他。 沈墨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夏茗儿,朋友可以再交,可有些机会一旦错失了,就不会再有了。” 夏茗儿也笑:“沈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所以我说你不了解我,我不是在试图说服你,而是想告诉你,我改变主意了。” 他慢慢地松开了她,拉开一段距离,定定地看着她。 “给你一天时间,和你的朋友们道别,明天这个时候小冯会来接你去莱斯特伯爵那儿。如果不想你的朋友发生什么意外,不要试图反抗。” “沈墨,你不能这么出尔反尔!” “为什么不能?” 他理所当然的一句反问,让夏茗儿猛地握起了拳头。 “不要逼我恨你!” “恨我吧。” 说这话的时候,沈墨是笑着的。 如果不爱了,那恨也是好的,至少她还会记着他。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恶趣味的人…… 对于夏茗儿,他不想争取,却也不愿舍弃。 夏茗儿被他气得牙痒痒,却听他忽然问:“我们的女儿,起名字了吗?” 女儿……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提起她。 一想起那个小娃娃,夏茗儿就感觉挖心挖肺地疼。 内疚自责,很多情绪在她脸上一一闪过,到最后都变成了浓到化不开的痛苦。 沈墨把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沉声道:“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如果你非要恨一个人才能活下去,不要再恨自己,恨我吧。是我处心积虑地针对你父亲,让你们流落到异国他乡,是我没有在你们最需要的时候,保护好你们,也是我,为了博取其他女人的欢心,彻底抛弃了你们。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夏茗儿,恨我吧……” 沈墨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夏茗儿内心的某一个地方。 在那一段最最黑暗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地这样想过。 可很快她又会回过神来,替他开罪。 不是因为她真有那么爱她,而是因为她终究是个软弱的人,虚构的希望比现实的恨意更容易支撑她活下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执着于让她恨他这件事,不过联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夏茗儿了然地笑了。 “沈墨,你真狡猾,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如你所愿。我已经用了我的半生去爱你,不想再用剩下的半生去恨你。人的一生那么短暂,我为什么要从头到尾都围着你转?终究会有人来取代你,我发誓,迟早有一天,我会忘了你的,一定。” 第31章 只要和你在一起 “好,你试试。”沈墨看着她那一脸的信誓旦旦,眸光微沉,“如果你做得到,那你就试试。可是夏茗儿,万一你后悔了找上门来求我,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不会,我绝不会后悔,也不会去求你。” 夏茗儿回答得斩钉截铁,那表情,就和她当年对着夏海山说这辈子非他不可时一样认真。 可是夏茗儿,这个世界上的事,谁知道呢? 有一就有二,既然她能这么轻易地收回对他的爱,那么这一次自然也一样。 回去的路上,沈墨格外安静。 虽然他平时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可这一天,静得出了奇。 以前小冯和他搭话,他也不是每句都回,可多少会用“啊,哦,嗯”之类的单音节词适时地应一声,而这一天,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静静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象,甚至连嫌小冯吵剜他眼刀都不曾,就像是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 小冯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被虐倾向,相比较这个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沈先生,他竟然还是比较喜欢被他以可怕的眼神凌迟。 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夜,可大厅的灯却还大亮着。 远远的,就可以看见沈芸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倒影在窗口。 车子已经停稳,沈墨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小冯候在车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安静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墨终于从车里下来,忽然问:“朵朵还好吗?” 小冯一愣,随即点头:“嗯,很好。” “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初步定在十天以后。” “是吗?” 沈墨抬头看了看f国晴朗的夜空,万里无云,星光闪烁,美得别致。 轻柔的晚风送来温柔的凉意,沈墨闭起眼,体会这久违的宁静。 “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和墨洛温家族的这笔生意,花了比他预计中还要久的时间,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那……夏小姐呢?” 沈墨欲走的脚步一顿,却是头也不回:“她……已和我无关。” 小冯一脸欲言又止,想起他之前说过的那一句“杀父仇人”,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嘴。 沈墨露出一抹有些疲惫的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反复无常又犹豫不决,简直可笑至极?” 小冯摇了摇头,难得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轻声道:“每个人都会害怕失去,我倒觉得先生现在的样子才正常,之前的你……怎么说呢,太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反倒不像是个正常人了……” 正常人……吗? 沈墨没有回应小冯的话,顿了一会儿之后,复又向前。 这一次,脚步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大厅里,沈芸果然还在等他,见到他进门,她期期艾艾地道:“墨,你手机关机,我联系不上你,我……” 说实话,沈芸实在是个单纯至极的人,她根本就不懂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沈墨一眼就看出她真正想说的话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像小时候一样:“小芸,你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沈芸一听,蓦地红了眼眶。 一整天了,她一直坐立难安,她好害怕沈墨和夏茗儿一去不回,好怕他因为她的不懂事就真的不要她了。 本来还想着讨好他,获得他的原谅,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安慰了。 “呜,对不起,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艘船是做那种生意的。可是我不想向夏茗儿道歉,唯独她,我不愿意向她认输,那感觉就像是我终究会把你输给她一样……墨,爸妈走了,除了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输不起真的一点都输不起啊……” 沈芸抱着沈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大哭,连一点形象都不要了。 “对不起,让你这么不安。”沈墨以指腹一点点擦干她渗出眼角的泪,“你忘了,你可是我们一家人的小公主,我怎么舍得……让你输。” 沈芸还有他,可是夏茗儿呢…… 会有人像他舍不得沈芸一样舍不得她吗? 应该……有吧。 昨天那个叫艾伦的家伙,看起来就是其中一个。 说实话,那家伙的眼神还不错,假以时日,他应该能把她保护得很好吧? “墨,你在听我说话吗,墨?” 沈芸的叫唤声把沈墨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他定了定神:“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这一回,沈墨没有任何推脱:“明天吧。” 沈芸听了,很是高兴:“那你早点去休息吧,坐飞机也是一件体力活!” 话落,她推着他就往楼上走。 在各自的房间门口互道晚安后,沈芸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就想往里走,可沈墨却在这时候叫住了她。 “小芸,你不介意吗?我昨天晚上确实和夏茗儿……而且她说得没错,是我愤怒之下,强要了她。” 沈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什么心情和沈芸说这些话的,大概私心里,也许真的如季向阳所说,他其实是希望她能主动拒绝和他结婚这件事的。 守护她照顾她的方法有很多种,结婚其实是他最不愿选的那一个,可偏偏又是沈芸想要的那一个。 而在自己和沈芸的意愿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明明是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可偏偏在这时候,他又卑鄙地试探了她,尽管他知道这种试探可能会伤害她。 “我介意,可是我不想因为我的介意失去你。墨,我可以容忍一切,除了失去你。” 沈芸说得情深义重,却只让沈墨觉得心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快喘不过起来。 他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芸把他当作了她的唯一。 是的,唯一,好像他就是她那方小小世界里的支柱,失了他,她就会天下大乱。 尤其是沈芸父母过世的那一年,在她初识人情冷暖后,这种感觉格外明显。 她到哪里都黏着他,就连睡觉都要牵着他的手。 那之后,她更是变本加厉。 到了叛逆期的时候,沈墨因为忙于工作东奔西走而忽略了她,她就开始自暴自弃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每一次沈墨都当做是她小孩子心性,象征性地安抚几句也就过去了,直到她酒后驾车肇事逃逸一事发生。 可能是沈墨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过于沉静,沈芸有些不安地拉住他的衣袖。 “墨,我们相依为命,我们只有彼此,你绝对不会不要我,以后也不会说不要娶我这种话了对不对?” “小芸……” “没关系的,不是爱只是责任也没关系的,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沈芸抢先一步,截断了他要出口的话,眼神清明,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沈墨,是你把我惯成现在这副样子的,除了你我谁也看不上谁也不嫁。我知道你对我身体根本没‘性’趣,可是没关系,我不勉强你,我可以学柏拉图。真的,所有困难我都能克服,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第32章 你真不会讨男人欢心 看着眼前的沈芸,沈墨有一瞬间的恍神。 原来他一直以为的那个小女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她可能甚至比他还要透彻地看清了这一切。 他难得没有把她当成小孩子,向她邀约:“要不要和我喝一杯?” 明明很突兀,沈芸却只觉得高兴,忙不迭地应下了。 庄园有地下酒库,可是沈墨不常来,也没什么存货,只有几瓶红酒,还是别人送来的。 沈墨没有给沈芸喝太多,只给她倒了一杯,倒是他自己,喝了不少,颇有点借酒消愁的架势。 沈芸心知肚明他为什么这样,却还是狡猾地选择了闭口不谈。 她看着他把自己一点点灌醉,却第一次没有勾引他的冲动,她忽然觉得自己可怜,也觉得他可怜。 可她终究还是那个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沈芸,她自私自利,不懂退让,更不知成全。 五瓶红酒下肚,沈墨终于成功地把自己灌醉。 沈芸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墨,别怪我……你知道我是个多么虚荣的人,我现在只有你了啊,在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面前我也只有你可以炫耀了。” …… 沈墨失约了,第二天,小冯并没有出现在苦难镇,他也没有。 夏茗儿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 在她被沈墨软禁的那一个多月时间里,艾伦重新帮她做了一套擦鞋工具,可从她回苦难镇以后一连有好几天都没见着艾伦的人。 她问了弗罗伦丝几次,她只说艾伦在外找到了一份工,要外出一段时间,之后夏茗儿也就没有再问。 离了沈墨的掌控,夏茗儿开始跟着弗罗伦丝重操旧业。 摩尔街头依旧无比繁华,夏茗儿替人擦鞋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可是她偶尔还是会走神,想着会不会有一天,再摸到一双一尘不染的男士皮鞋。 而那双鞋子的主人刚好有一副天生的好嗓音,听起来冷冷的缺乏温度,却又有着金属的质感,对她说“夏茗儿,别来无恙”…… 想着想着,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她惊觉脸上有些湿意,刚想抬手去摸,却听一旁的弗罗伦丝急忙忙道:“夏,下雨了,今天早点收工吧!” 夏茗儿仰起头,感受着密密麻麻落在脸上的雨丝,原来竟是下雨了……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弗罗伦丝见她一动不动的样子,手脚利索地帮她收起了工具,随即把盲杖塞进她手里。 “别发呆,生病可不是好玩的事,你知道我们没钱看医生。” 紧接着,她拉着夏茗儿一路小跑到街边一家店铺的雨棚下躲雨。 这场雨来得毫无征兆,豆大的雨滴落在雨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有点嘈杂,却很有生气。 身后的蛋糕店正传来阵阵扑鼻的香,夏茗儿摸了摸钱箱,对弗罗伦丝说:“弗罗伦丝,我今天运气不错,客人比往日多很多,我请你吃蛋糕吧!” 弗罗伦丝却是很不屑地皱了皱鼻头:“这种东西又甜又腻还没营养,有什么好吃的?” 夏茗儿挽着她的手臂撒娇:“求你了,弗罗伦丝,其实是我想吃了。你就进去帮我买一个,那个上头有奶油的,还放了樱桃的那种……” 说着,她从钱箱里摸了一把钱出来塞给弗罗伦丝:“快去买,快去!” 见夏茗儿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弗罗伦丝终究还是拗不过她,转身走进了蛋糕店。 那么小小的一块蛋糕,需要她们擦七八双鞋才足够买,弗罗伦丝很是心疼,只买了一个,用的是她今天大半的收入。 可当她把那块蛋糕塞进夏茗儿手里时,她却又推回了给她。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我还是想祝你生日快乐,弗罗伦丝。” 弗罗伦丝一愣,眼眶明显泛红,却还是嘴硬地道:“给我的?我又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是吗?夏茗儿几乎能想象此时此刻她脸上是何等别扭的表情。 弗罗伦丝不知道,在夏茗儿还看得见的时候,她曾经不止一次看到她偷偷对着这家店的橱窗悄悄吞口水。 “可是我只买得起这么小的蛋糕,弗罗伦丝你就不要嫌弃,勉为其难吃了吧。” 看她那一脸讨好的笑,弗罗伦丝就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哽着声说了一句“傻气”,然后就开始吃蛋糕。 很小很小的一口,她品味了很久,又挑了很大很大的一勺,递到夏茗儿嘴边:“你也吃。” 夏茗儿想推拒,却又听她急急催促:“你知道我不喜欢吃甜食的,这么大一块我可吃不了,天气热,这东西不好放,会坏掉的,你快吃。” 弗罗伦丝到底喜不喜欢吃甜食这件事,夏茗儿无从考证,可她知道,真正不喜欢甜食的人,是连闻一下气味都会皱眉的。 可弗罗伦丝不会,在经过这家蛋糕店的时候,她脸上只有渴望和留恋。 夏茗儿听话地吃了一口,笑:“真好吃,弗罗伦丝你不喜欢真的是太可惜了。” 弗罗伦丝神色一暗,似喃喃自语般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喜欢,只是……” “弗罗伦丝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坦率,喜欢就喜欢,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个世界上即便没有其他人愿意纵容你,可至少你自己可以对自己好一点,你真的……不用事事都委屈自己。” 认识弗罗伦丝这两年,她总是这样,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她和艾伦。 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让给她和艾伦,明明自己也喜欢得不得了,却表现出一副很厌恶的样子。 神经粗壮艾伦没有发现异常,可夏茗儿毕竟是个纤细敏感的女人,日子久了次数多了,自然也明白过来弗罗伦丝的隐忍和体贴。 听了夏茗儿的话,弗罗伦丝原本还在迟疑不决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她看着夏茗儿,轻声道:“对不起,夏……” 夏茗儿以为她是在说沈墨的事,只笑着安慰她:“不要自责,沈墨那个人我了解,他想要做的事没人阻挡得了,就像他不想做的事,也没人勉强得了。弗罗伦丝,不经过这一回,我怕是还没能对他彻底死心。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件好事。” 和沈墨的这场梦,她做了已经近十年,也是时候该梦醒了。 “是吗……?”弗罗伦丝又眸光沉沉地看了夏茗儿一眼,终究没有再说话。 两个女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在雨中的街道雨棚下共享了一块算不得大的蛋糕。 雨停的时候,弗罗伦丝拉着夏茗儿往回走,这一路她都没有松开她的手。 夏茗儿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她掌心的汗,有些热有些黏,明明不是很舒服,却让人舍不得松开。 也不知走了多久,夏茗儿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感觉有很多人同时从某个方向涌来,然后又齐齐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紧接着,有一道轻佻的声音从正前方响起:“哟,你终于把人给带来了,还以为你不管你男人死活了呢!” 夏茗儿如今也算是“闻”人无数,听到这把声音,就知道声音的主人不是什么善茬。 心焦之下,她甚至没有去细想那个男人话中的深意,只顾着把弗罗伦丝往外推:“弗罗伦丝你快走,不要管我。” 她眼睛看不见,带着她,弗罗伦丝也跑不掉。 可她大义凛然的行为却只引来男人的一阵讥笑:“别傻了,这里是阿玛蒂亚的中心区域,你以为你们能跑得掉?” 阿玛蒂亚,整个f国的灰色地带,牛鬼蛇神的聚集之地,是个没有任何法律和规章可言的地方。 夏茗儿不明白,是不是说回家吗?可弗罗伦丝为什么会带她来这儿! 刚想向弗罗伦丝确认些什么,却听她一字一句十分平静地道:“夏,对不起,我不奢求你能原谅,可是艾伦被他们抓起来了,我必须救他。伯纳德说,只要我把你带来,他就放了艾伦,我没得选……” 伯纳德……这个名字,夏茗儿也曾听闻过几回。 据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男人,亦是整个阿玛蒂亚的灵魂人物,在阿玛蒂亚,无人不听其号令。 毫不夸张地说,在阿玛蒂亚乃至是整个f国,伯纳德都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没有人敢不卖他几分面子。 可是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忽然抓了艾伦,又指名要她来换? 夏茗儿还在恍神,就听一道听起来有点耳熟的男音从右前方响了起来:“小白兔儿,你还真可怜,丈夫不要你,就连朋友都出卖你。看来这个世界除了我,怕是没有人会真心对你好了……” 男人略带戏谑的语调让夏茗儿立刻想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船舱里带着混杂着汗臭味和海腥味的浑浊空气仿佛又在瞬间闯入鼻尖,紧接着是手心里男人滚烫炙热的热情…… 最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喧嚣的警笛声,还有男人最后那一句“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的”。 夏茗儿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到底有多好,不过是上了一次偷渡船,居然就遇上了这么了不得的人物。 “你是……伯纳德?” 她用的是疑问句,可语气里却是无比确信。 失去视力以后,她只能依靠自己的鼻子和耳朵,所以她不会认错的,他的声音和他身上的气息。 男人已经把他那满脸的胡子刮了个干净,他如刀削般立体的五官就这样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那双蓝色的眼睛更像是把整个海洋都装在了里面,让人不由自主就沉溺其中。 伯纳德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在场的都见惯了他不修边幅的一面,一下子见他如此精致,反倒是有点不习惯了。 尤其是那些个女性,个个都挪不开眼,就连弗罗伦丝见了都在心里暗叹,原来传闻中那个如撒旦般的男人竟是这般年轻,又长得这般好看。 男人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只轻声道:“其实我更喜欢我的女人叫我亨利,虽然这个名字有点烂俗。”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抱歉,临时发生了一些事,我来晚了。” 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倒是让夏茗儿有些不知所措了,事实上,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她也根本就没有把他的那句“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放在心上。 夏茗儿心里的想法很诚实地就表露在脸上了,常人可能还看不出些什么来,可是在阅人无数的伯纳德面前,她就跟个透明人一样。 “小白兔儿,你这也让我感觉很受伤呢!难得我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你却一点都没有把我放心上,如果我不出现,你是不是压根就已经忘了我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神伤,这让夏茗儿感觉自己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干站在原地。 “诶,你还真不会讨男人欢心……” 闻言,夏茗儿眉头又是一皱,根本无从反驳,她确实不懂讨男人欢心,不然也不至于和沈墨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看到她那副老实巴交又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只见他一把把她拉入怀里,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隐秘而放荡地用自己的身体蹭着她。 夏茗儿想要闪避,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扣住了腰,而他的唇也十分暧昧扫过她的耳廓。 男人的声线慵懒中透着一股子诱惑:“瞧,光是看到你我就硬了,这一回,我可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跑了……” 第33章 无宠可恃的孩子 从头到尾,伯纳德说的都是中文,所以在场的基本上没人能听得懂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从他略显孟浪的肢体动作和夏茗儿被火烧了一般的脸,明眼人都猜得出来他是在说什么。 他离她很近,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灼热的体温,而他的某一处,确实如他所言,很是……坚挺。 夏茗儿以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尽量和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我……我不是你的女人,伯纳德先生。” 伯纳德垂首看着她满脸的防备,伸手挑起她小巧的下巴:“是不是,我说了算。” 一旁,弗罗伦丝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确认并没有艾伦的身影,有些焦急地道:“伯纳德先生,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把夏带来你就放了艾伦的。” 伯纳德一听,终于暂时把逗弄夏茗儿的那颗心放在了一旁,转身看向弗罗伦丝。 “别说的好像是我不守信用一样,现在是那个小子赖在这里不肯走。” 一想起那个像牛皮糖一样难缠的家伙,伯纳德就感觉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无赖,没想到那小子比他还无赖,要是一般人吓一吓也就屁滚尿流地跑了,偏偏那丫还是个不要命的主。 说什么要留在他身边为他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呸,就他那样,想骗他还早了好几百年。 明明就是想留在他身边偷师,学得一身本领后好去泡妞! 可伯纳德的话弗罗伦丝摆明了不信,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怀疑。 伯纳德轻啐了一声,随手招了个人过来:“带这个女人去找那块牛皮糖,然后把他们轰出去。” 那人应了声是,推搡着弗罗伦丝就想西南角走去。 离开前,弗罗伦丝到底还是于心不忍,朝夏茗儿看了几眼。 夏茗儿虽看不见,却也感受到了,她朝她笑了笑:“照顾好艾伦,弗罗伦丝。” 弗罗伦丝一听,顿觉如鲠在喉,想要说对不起,却又觉得太无力,最后选择了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伯纳德见着她们依依惜别的模样,不禁轻笑了一声:“呵……你还真是‘善良’。” 夏茗儿听出了他言外之意,也不觉得难堪,反倒大大方方地认了:“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伯纳德先生,我本来就是一个这么软弱无能的女人。不知道你执意让弗罗伦丝带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我以为原因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我很中意你,很想上你。” 依旧直白的话语,第二次听,似乎也没有那么窘迫了。 夏茗儿甚至还能对着他云淡风轻地笑:“是吗?如果伯纳德先生真的对我的这具身体有着这么深的执念,我愿意成全你……” 说着,她甚至不顾还有许多人在场,就动手去解身上的纽扣。 伯纳德见状,不知咒骂了一句什么,连忙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我可没有当众表演的习惯。”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就往人群深处走,见来人是他,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给他们让出一条道儿来。 在阿玛蒂亚,伯纳德就是那个主宰一切的神,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人敢违抗。 他把她往台前一推,一句宣告性的“看清楚了,从今以后她就是我伯纳德的女人”奠定了夏茗儿从此以后再阿玛蒂亚的地位。 他们习惯叫伯纳德老板,夏茗儿就自然而然地成了老板娘。 她本以为伯纳德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想要得到她自然也是不会等的,可事实却和她想的完全相反,他把她留在了身边,却也没有碰她,他甚至君子到让她意外。 艾伦当天夜里就和弗罗伦丝一起被赶出了阿玛蒂亚,在他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对弗罗伦丝失望透顶,甚至于已经出离愤怒。 “为什么要这么自作聪明?是我自己用双腿走进那个地方的,是生是死那都是我自己选的路,根本不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你说是我多管闲事?”弗罗伦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艾伦,你看看你全身上下还有哪一处是完整的,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看到已经奄奄一息的你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吗?我害怕,我好害怕……我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你,我怕从此我又是孤身一人!” “所以你就拿夏去换我?弗罗伦丝,夏对你来说就是这么无足轻重的存在吗?她那么善良,又那么娇弱,你怎么忍心就那样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个狼窟里!不行,我要回去,我要把她带回来!” 说着,艾伦转身欲走,弗罗伦丝哭着拉住他的手臂:“不要,艾伦,伯纳德那个男人都多恐怖你也该知道,他不是每天都这么好心情会留你一条命,我求求你不要……” 看到弗罗伦丝的泪眼朦胧,艾伦怔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她是从来都不哭的。 小时候,他们被一条猎犬追,弗罗伦丝为了保护他,小腿肚被生生咬掉了一块肉,鲜血淋漓的,吓得他泪流不止。 可是弗罗伦丝却没有哭,她甚至还分心安慰他…… 仔细想来,他好像从小就是跟在弗罗伦丝身后长大的,明明只比他年长了一岁,可弗罗伦丝却把他照顾得很好。 年幼时,母亲病重,父亲为了替母亲筹集医疗款疲于奔命,很多时候根本就顾不上他,说他是由弗罗伦丝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 以前还不觉得有多么不对劲,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被照顾被保护,只是偶尔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可是那天晚上,那个叫沈墨的男人点醒了他。 “弗罗伦丝,我长大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你身后寻求庇护的小男孩了!我想变得强大起来,我想保护你和夏,你懂吗?” “可是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不介意替你遮风挡雨一辈子。” “你不介意我介意!!”艾伦红着眼朝弗罗伦丝大吼,“我很介意现在这个弱小又无能的自己!我这样,一辈子都没有资格和夏站在一起!弗罗伦丝,我爱夏,我想要成为那个值得她终身依靠的男人,你懂吗?” 他爱夏?看着艾伦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毫无遮掩的爱意,弗罗伦丝感觉自己的心口一阵阵地抽疼着。 她的泪忽然就止住了,再也流不出来了。 原来一直以来都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男孩也已经不再需要她了,原来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弗罗伦丝突然转过身去背对艾伦,然后以前所未有的冷冽语气对他说:“你走吧,无论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会当你已经死了,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罢。” 艾伦面色凝重地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儿,竟是真的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就如弗罗伦丝在夏茗儿和艾伦之间毫不犹豫地选了艾伦一样,在弗罗伦丝和夏茗儿之间,艾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夏茗儿。 或者说,有过犹豫,但还是很坚定地做出了选择。 艾伦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弗罗伦丝终于慢慢地转过身去,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小院,心里比小院还要空荡。 他不曾停留,她也未出声挽留,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在一天之内,同时失去了她这一生中最最看重的两个人。 静默了一会儿,弗罗伦丝忽的蹲下身去抱住自己,泣不成声。 夏,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有资格纵容自己,不委屈自己的,你看她,仅此一次,却让她懊悔终生。 无宠可恃的孩子,除了独自坚强,没有别的选择。 第34章 抱歉,我不是好人 在阿玛蒂亚的日子,比夏茗儿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大概是有伯纳德这个靠山在,每个人都对她相当尊敬。 伯纳德替她购置了一批新衣,虽然她看不见,不知道款式如何,但材质却是一流,换上之后很多人夸她,说她和伯纳德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她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恭维话,不过无论是真心还是恭维,都不是夏茗儿关心的事。 大多数时候,伯纳德都很忙,白天基本上碰不上面,入了夜才偶尔有机会遇着他。 说实话,这让夏茗儿感觉轻松不少。 他给了她相当大的自由行动空间,整个阿玛蒂亚都是她能自由活动的范围。 头几天夏茗儿还不是很敢出去,后来实在是无聊,又被外头的人声鼎沸给吸引,就拿了盲杖摸了出去。 在希腊语中,阿玛蒂亚是罪恶之都的意思,可真的身处其中,夏茗儿才发现这里和传闻中的很不一样。 街头有叫卖的声音,有洗菜切肉的声音,还有自行车骑过的声音,很平常的日常生活里的声音。 一切听起来都井然有序,非常平静安详,和这个地方的名字一点都不搭。 夏茗儿正靠在一处不起眼的墙角发愣,手心里忽然多出了一只柔软的小手,然后迎面传来一阵酸奶香。 “这是我们家自制的酸奶,请你喝。” 软软糯糯的娃娃音,夹杂着些许羞涩感,从耳边响起。 夏茗儿完全一头雾水,她还在尝试理清情况,手里就被塞进一个酸奶瓶。 奶娃娃的声音同时再次响起:“虽然我不认为你配得上伯纳德先生,可既然你是他的选择,我还是会祝福你们的。” 小女孩的声音很软也很萌,夏茗儿开始想象她的模样。 白皙的肌肤,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左边脸颊还有一个小酒窝…… 她的女儿,如果有幸能活下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想着想着,眼眶就开始发热,她几乎是哽着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伊丽莎白。”女孩的声音响亮极了,听起来还带着几分骄傲,“伯纳德先生说,我和女王同名呢,所以我以后也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你很崇拜他?” “不只是我,整个阿玛蒂亚的人都崇拜他!没有他,阿玛蒂亚不会有如今这么和平安定的生活,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带来的,他是我们所有人心目中共同的英雄!我将来,也一定要成为像他一样勇敢坚强,所向披靡的人!” 听得出来,对这个女孩来说,伯纳德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她不只是崇拜他,更准确地来说,他已经成了她的信仰。 一个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魅力,才能成为另一个人的信仰呢? 夏茗儿第一次对伯纳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起了这般浓厚的兴趣。 “小丫头,你又在推销我什么?” 熟悉的男音忽的平地而起,男人高大的身影随之出现,手臂一伸就把面前小小的人儿举在了肩头。 伊丽莎白满脸兴奋,白皙的小脸蛋儿泛起红晕,满眼都是欢欣雀跃:“伯纳德先生,好久不见!” “明明一周前才替你庆过生,小小年纪记性这么不好?” “你以前不是教过我一句中文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按照这个来计算,我可是已经有整整二十一年没见到您啦!” 伊丽莎白揽着伯纳德的脖子,羞涩地撒着娇,可一双眼睛却始终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 一旁的夏茗儿虽然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却也能想象,她本以为伯纳德只是个爱开色情玩笑的野蛮人而已…… “在想什么,我的小白兔儿?” 就在夏茗儿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伯纳德已经来到了她身边,顺势还十分亲密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阵子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没能经常陪着你,是不是想我了?” 伯纳德的手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而她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贴近他。 这种近距离的亲密姿态,让夏茗儿感觉很不自在,正想推拒,却听一旁的伊丽莎白吃味地道:“伯纳德先生,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小淑女的感受?” 伯纳德听了却是哈哈一笑:“淑女有什么好,要受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做人呢,随心所欲才最重要!” 话落,他还很故意地当着伊丽莎白的面,又重又响地亲了夏茗儿的脸颊一下。 伊丽莎白到底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下子就脸红了,跺着脚丢下一句言不由衷的“伯纳德先生最讨厌了”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听到她匆匆而去的脚步声,夏茗儿有些感慨地道:“那个孩子,她很喜欢你。” “喜欢我的人有很多,可惜里面没有你。” 伯纳德稍稍松开了揽着她的手,看她适时地拉开和自己的距离,却未置一辞。 “小白兔儿,我很好奇,你的丈夫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能让你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以至于能让她这么毫不犹豫地拒绝他,抛开他本人不说,要知道伯纳德这个名字对大多数而言就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沈墨…… 一想起那个男人脸上惯有的冷漠表情,夏茗儿的心口还是突兀地疼了一下。 “那么伯纳德先生呢?你又是为了什么要对我这么执着,我可不信那套一见钟情的说辞……” 除却初见时有些无礼的挑逗性的语言和动作,在后来的日子里,他虽然也会来找她,却再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更多的时候,他就只是看着她,还有就是,他很喜欢让她泡茶给他喝,尽管她没有任何茶技可言。 垂了垂眸,夏茗儿说出了一个让他有这种怪异行为的可能性:“我是不是和某个你认识的人,长得很像?” 所以他总是叫她小白兔儿,也总是对她点到为止,他不肯放她走,心里却又比任何人都明白,她只是个替代品。 她说这话的时候,伯纳德从她脸上捕捉到一抹一闪而过的怜悯,在短暂的怔愣之后,他忽然低低地笑。 呵,有趣…… 他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连看都看不见的女人,可怜了…… “夏茗儿……” 男人第一次开口叫她的名字,声音却丝毫没有往日里的和煦,里面裹挟着她从没有听过的冷冽和阴鸷。 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笑容冰冷而可怖:“是不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以为我是个……好人?” 第35章 我来接你回家 好人?真是笼统的说法…… 夏茗儿居然不觉得怕,只是望着眼前依旧一片漆黑的虚无。 “谁知道呢,再坏的人,对特定的某些人来说也可以是好人。” 比如刚才的伊丽莎白,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可她有理由相信,对于那个女孩而言,无论伯纳德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是个英雄。 也许是那时候夏茗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太空洞,伯纳德脸上那可怖的笑容忽的收敛了起来。 他第一次主动拉开和夏茗儿的距离,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 本来以为她柔弱没主见,可以任人捏圆搓扁,就跟他给她起的外号一样,可就在刚才,他察觉自己可能错了。 这个叫夏茗儿的女人,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聪明,也比他想象中的……坚韧。 “在所有动物中,我最喜欢兔子,温良无害又胆小易惊,不需要太多防备。就像女人一样,太聪明狡猾,反而会让我想要毁掉。” 伯纳德的声音里那一股危险的意味足以让所有人避退三舍,可夏茗儿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一样,只一脸无辜地问他:“你知道,当一个瞎子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伯纳德先生?” 话落,她也没想着等他回答,径自自问自答:“那就是我发现我的听觉变好了,我能从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和语调里,听出以前听不出的东西。所以伯纳德先生,你实在不必这么虚张声势,因为……你是吓不到我的。” 说完,她还向他露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伯纳德满脸错愕,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说他。 “看来我之前对你太好了。”伯纳德忽然低低地笑,紧接着,只听他话音一转,带着点恶意道,“既然你的耳朵这么灵敏,晚饭时间快到了,不介意去厨房打打杂吧?” 夏茗儿就这么被伯纳德丢进了厨房,夏茗儿自己倒无所谓,倒是苦了主厨查理。 本来要给那么一大帮身强体健的家伙做饭就是件体力活,现在倒好了,老板还把这个得罪不起的主儿丢给了他。 这个要供上百号人吃饭的厨房本来就不大,现在平白多出个眼睛不方便的女人来,真是添乱! 所以在查理眼里,夏茗儿完全就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捣乱的。 可偏偏,他又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把她晾在一旁了。 夏茗儿呆站在一旁大概有半个多小时,也不见有人来同她说话,更别说是让她做事,这让她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随手拉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请问,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忙做的吗?” “不用,你好好站着别惹事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说话的是个女人,看向夏茗儿时,她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蔑视。 话落,她拍掉夏茗儿的手,转身之际,她又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一个瞎子还非要来厨房体验民生,还真当自己是这里的老板娘可以为所欲为了?” 和她同行的另一个女人一听,提醒了她一句:“嘘,卡米尔你小声点,小心被听见。” 被叫做卡米尔的女人却丝毫不以为意:“被听见又怎么了,她能拿我怎么样?你看她,长得又不怎么样身材也不是顶好,又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甚至还是个瞎子,她到底哪一点配得上我们老板!” “嘘——卡米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祸从口出?她再不好,可老板就是喜欢她!你也听说了吧,上次那个偷跑进老板卧室的小偷又来了,就是因为他是这位夏小姐的朋友,老板到现在都没有把他怎么样!” 说起这件事,卡米尔就感觉来气:“当然听说了!那个该死的小偷甚至还用匕首伤了老板!真该把他丢进角斗场,让他死在野兽的利爪下!” 说实话,夏茗儿本来对这两个女人的对话没有丝毫兴趣,也并没有她们对自己的恶意而感觉到生气。 可一听到她们提起那个小偷,夏茗儿就不淡定了,她敢打赌,她们十有八九说的就是艾伦。 听着女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夏茗儿心下一急,就追了上去:“你们等一……啊……” 话还没说话,就听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而夏茗儿的半个身子都被一碗滚烫的热汤浇了个透。 “对不起,老板娘,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事!我……我马上去给你叫医生!”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轻的少年,他说这话时,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音,应该是很害怕。 夏茗儿猜到他在怕什么,忙着道:“不用了,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帮我叫住卡米尔吗?” 就这样,夏茗儿在少年的帮助下,终于如愿拦住了卡米尔她们。 彼时,她已是一身狼狈,刚才被热汤浇到的半个身子像是针扎一般的疼,可她一心记挂着艾伦,似乎连疼痛都忘了。 看到她那副模样,就连卡米尔她们都有些懵。 卡米尔直觉地皱了皱眉:“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不会是天真地想要栽赃陷害我吧?” 夏茗儿不顾她的冷言讽刺,只心焦地抓住她的手臂:“你们刚才说的事,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卡米尔很厌烦地甩开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小偷,他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 听她这么说,卡米尔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老板下了令,说是这件事绝不能传入夏茗儿的耳中,否则要按规矩逐出阿玛蒂亚。 她刚才也是一时心直口快,根本没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这个女人居然真的还能听见。 “什么小偷,你别胡说,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不,我明明听到了!”夏茗儿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臂,“卡米尔,求你了,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夏茗儿抓得很紧,卡米尔甩了几次都甩不开她。 恼怒之下,她直接动手推了夏茗儿:“你烦不烦,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别再缠着我!!” 夏茗儿没有料到她会动手,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刚好有几个台阶,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就直直地往后倒去。 夏茗儿认命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这致命一击,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迎接她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夏茗儿,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还真是好本事。”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夏茗儿整个人都是懵的,可他的名字却像是在脑子里长了根一样,自动从嘴里跳了出来。 “沈……沈墨?” “呵……原来你还没忘了我。”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和他看她的专注眼神全然不同。 “我给过你时间了,是你自己没有做到……” 知道来人是沈墨,夏茗儿整个人都乱了,根本就没怎么听他到底在说什么,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男人垂眸看着自己怀里的女人,很难得地笑了笑,“我来接你回家。” 第36章 我来结清尾款 回家?回哪个家? 夏茗儿脸上的那一阵迷茫,莫名地刺痛了沈墨的眼。 他不顾她那一身狼狈,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之前,他凤眸一挑,记住了在场的那两个外国女人的模样。 很奇怪吧? 明明他对夏茗儿比她们还要狠,可有些事,他做得,却不代表别人也做得。 夏茗儿不住地在他怀中挣扎:“你放我下来……” “闭嘴。” 冷冷地两个字,让夏茗儿听出了他蕴藏的怒火。 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她完全不懂。 在力气上,夏茗儿肯定比过他,她索性也不挣扎了,就任由他抱着。 她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哑着声问他:“沈墨,我还没后悔,我也没去求你,为什么你又出现了?你不是很骄傲吗,你不是应该铁了心在我主动上门去求你前,都对我不闻不问,甚至哪天就算我真的走投无路去求你了,你也要假装不认识我的吗?” 听到夏茗儿的话,沈墨的脚步一顿。 男人好看的眉头微微聚拢,又在片刻后舒展开来:“看来那天我说错了,你或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了解我。” 那是当然的了,从十八岁那年开始,她认识他追随他,可是已经有整整十年了啊……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呢? “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一个因为垂涎你的美貌,不惜向父亲以死相逼也要嫁给你的肤浅女人?” 可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她认识他,比他以为的还要久的多。 只是刻骨铭心的人只有她,他早就忘了她。 也许是那时候夏茗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过于悲戚,沈墨那一句到了嘴边的“难道不是吗”竟然如鲠在喉。 夏茗儿把脸埋入沈墨的胸膛,她身上还挂着花花绿绿的蔬菜汤,有不少残渣蹭到了他身上。 沈墨有相当严重的洁癖,换做是平常,他肩头多了一粒尘都会让他当场暴走,可这一天,他却默默忍受了这个邋遢女人对他的“冷暴力”。 在伯纳德的地盘,想要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这不,沈墨抱着夏茗儿刚刚走了一小段路,伯纳德就已经迎面而来。 他一脸嘲讽地看着沈墨以及被他抱在怀里的夏茗儿:“沈总这趟洗手间上得可还真久……” 沈墨十分从容地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道:“我要带她走。” “嗯?”伯纳德眯了眯眼,“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沈总。” 沈墨依旧是那张扑克脸:“注资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听见注资那两个字,伯纳德眼神一滞:“沈总还真是大手笔……” 为了一个女人,两个亿的投资说给就给,这样的沈墨,可和他手里头的调查资料信息南辕北辙。 没想到,他一时兴起捞来的这只小白兔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价值,本以为她只是沈墨不要的女人而已…… 伯纳德垂了垂眸,出口的却是:“这件事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不如……让她自己选择是留在这儿还是跟你走?” 此话一出,夏茗儿立刻成了两个男人的焦点,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灼热目光。 好像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总有一个要把她撕成碎片。 这两个男人,她哪一个都得罪不起,可今天,她势必要得罪一个。 刚才被热汤淋到的手臂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想到了卡米尔她们说的话,她想到了艾伦。 “我……要留下。” 沈墨抱着她的手臂一紧:“你说什么?” 他抓到了她的痛处,可她却未出声提醒,只满脸悲戚地道:“沈墨,看在我们曾夫妻一场的份上,我求你,放我一马……” 哈?瞧他听见了什么! 他接到安娜的电话,弗罗伦丝去庄园找过他,说是夏茗儿被压在了阿玛蒂亚。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半夜两点包机从z市飞来,可她却求他放她一马? 到底……是谁不肯放过谁! “夏茗儿,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你非留下不可的理由。” 理由?夏茗儿张了张嘴,那一句“没有理由”正要出口,倒是不远处的伯纳德先开了口:“是因为那个不要命的小混混吧?叫什么来着,艾伦?” 听到伯纳德嘴里的名字,夏茗儿的身子蓦地一僵,一直抱着她的沈墨自然是感受到了,心里有些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他皱了皱眉,看向伯纳德:“开个价。” “我就爱和沈总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伯纳德打了个响指,看起来心情愉悦,“不过这次我不要钱,换个人怎么样?” “谁?” “两个月前,在某位大人物的施压之下,警署火力全开拦截了一艘走私船,还抓了几个人……我要其中一个代号巨蟒的家伙,我想沈总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巨蟒?那个草菅人命的军火商,他可是警署的重点看守对象! 沈墨眉头深皱:“伯纳德先生这是在强人所难。” “这就要看……沈太太在沈总心目中的地位了。” 伯纳德笑得一脸漫不经心,好像料定了沈墨一定会答应一样。 沈太太?一听到他嘴里的这个词,沈墨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还以为掌握主动权的是他自己,没想到从一开始这就是伯纳德这只老狐狸摆的一场鸿门宴。 “伯纳德先生真是好手段。” 伯纳德哈哈一笑:“沈总过奖,我这也是歪打正着,没想到沈总是个这么念旧情的人。” 念旧情?天杀的旧情! 他和这个叫夏茗儿的女人之间,哪里有什么旧情! 可他就是……该死的做不到放任她自生自灭! 眼见着沈墨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伯纳德却像是嫌他还不够糟心,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听说沈太太刚才在后厨被刚出锅的蔬菜汤浇了一身?按照我的经验,这会儿恐怕没有烫伤也该起水泡了……” 沈墨一听,微微掀开夏茗儿的领口往里面瞥了一眼,这不瞥还好,一瞥脸更黑了。 一旁,伯纳德还在火上浇油:“啧啧啧,沈太太细皮嫩肉的,万一留疤了就不好了……” 沈墨一下子就抓准了他话里的重点:“你见过?” 见过,当然见过!还差一点就把她就地正法了! 不过这话当着沈墨的面自然是不能说的,毕竟他现在贪图他的钱,还贪图他的权。 见多了牛鬼蛇神,伯纳德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只见他随手丢了一个东西给沈墨。 “独家配方专治烫伤的软膏,用过一次就能见效,只要盯着她不让她乱抓,我保证不会留疤。沈太太沈总可以先带走,我相信以沈总的为人,自然不会吞了我的投资款,至于那个叫艾伦的小混蛋,什么时候见到巨蟒,我什么时候放人。至于今天冒犯沈太太的人,我自然会在下次见到沈总时,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交代。” 沈墨眯起眼打量了伯纳德一番,最后迈开脚步,向外走去。 而这无疑代表着他同意了和伯纳德的这桩交易。 夏茗儿哪里肯顺从:“你放我下来,要走,我也要和艾伦一起走!” 这女人张口闭口就是别的男人,沈墨只觉得心里有股怒火在蹭蹭蹭往上冒:“闭嘴!” “沈墨你——” “你再不闭嘴,我不介意在伯纳德动手之前,先雇人让他永远消失。” 沈墨无比凶狠的一句话,终于成功让夏茗儿闭了嘴。 前不久,她还自认为自己是了解这个叫沈墨的男人的,可是这一刻,她忽然又不确定了。 她认识的那个沈墨,虽然冷漠不近人情,可不会把买凶杀人这种恐怖的话挂在嘴边。 沈墨这次来,是临时起意,谁都没带,车子也是他自己开过来的。 他把夏茗儿塞进车后座以后,就开始扒她的衣服,她不从,他就以蛮力让她屈服。 当男人沾染着药膏的指腹轻柔地滑过她右肩的肌肤时,她问了他一句:“你到底为什么来?” 沈墨看着她肩头浮起的水泡,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不禁轻柔了几分。 “觉得之前付给你的那一夜嫖资太低,我来结清尾款。” 第37章 难怪沈先生会心疼 嫖资……夏茗儿被气得牙痒痒。 刚好沈墨的手摸到她颈后,她一个气急直接掰住他的手臂,嘴一张,狠狠地咬了上去。 沈墨看着“叮”在自己胳膊上的脑袋,忽然有些头疼:“你属狗吗?” 夏茗儿用力地啃了好一会儿,直到在他小臂上留下深深的牙印才罢休。 “这就是你招惹我的下场!” 嫖资嫖资嫖资!她才不是出来卖的妓! 一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她就恨不得再咬他几口泄愤。 沈墨不痛不痒地看了他一眼,丝毫不受影响,替她上完药,直接把她那件花花绿绿的上衣给丢了,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她。 夏茗儿身高一米六五,在东方女人中算不得矮小,可穿上沈墨的外套,还是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错觉。 衣袖又宽又长,肩膀又松松垮垮的,在配上她没有焦距那一脸无辜的表情,看起来,莫名有些……可爱。 沈墨张了张嘴,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随即动手替她挽袖子。 夏茗儿明明听见他说话了,却没听清楚,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他刚才说的是,早知道他们会这么快离婚,那三年,他会对她好一点。 可这种肉麻话,心里想想还成,让他说出口,那还是有点难度的。 他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坐好。” 话落,他径自替她系上安全带,自己上了驾驶座。 车子发动,一路向前,夏茗儿还是忧心艾伦的安危:“沈墨,艾伦他不会……” 沈墨有些气闷地打断她:“夏茗儿,与其担心那个一无是处的小混混,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他那种不屑一顾的语气彻底惹恼了夏茗儿,她握起拳头,愤愤道:“艾伦才不是什么一无是处的小混混!” “只会插科打诨偷偷摸摸,连一份正经工作也没有的家伙不是一无是处的小混混是什么?” “他……他还小!” 沈墨讥讽一笑:“二十二岁还小?夏茗儿,你的母性是有多泛滥?” “无论他在你眼里有多么没用,可对我来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生米粒的时候大出血,就是这个你眼里的小混混冒着生命危险,给了我60血,而不是你这个光芒万丈的沈大总裁!” 听到夏茗儿的话,沈墨忽的不说话了,他眼里闪过震惊和愧疚,薄唇微抿,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把他的身家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吗?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确实不知道,沈墨无言以对。 不过,他至少在刚才知道了他们女儿的名字,原来她叫米粒…… 那段模糊不堪的视频中,冲天的火光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突兀地闯入沈墨的脑海,他心口尖锐地抽疼了一下。 莫名感觉心烦意乱,脚下的油门也不知不觉踩到了底,车子以两百迈上下的速度飞奔在公路上,好在来往车辆并不是很多,所以一路上也没出什么事,不过不知道会领到几张罚单。 沈墨的庄园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比夏茗儿上一次来更冷清了,偌大一个庄园,只有安娜一个人。 沈墨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把夏茗儿丢给安娜之后,就又转身出了门。 “夏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安娜主动向夏茗儿问好,言语之中,隐隐还透着一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夏茗儿觉得奇怪,安娜是之前沈墨为了照顾她特意请的护工,没道理她离开了一个多月,她却还在这里工作。 而且,她后来听说,在苦难镇那一别之后,沈墨就和沈芸一起回国了,这样一来,他更没道理还继续雇用安娜。 夏茗儿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没有问安娜,她认为这是不太礼貌的行为。 安娜也没看出夏茗儿的心事重重,在给她泡了一杯花茶以后又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 “夏小姐,这是你之前来不及带走的衣服,需要我帮你换上吗?” 听她这么一说,夏茗儿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沈墨的衣服,一张脸瞬间爆红。 “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一时之间,夏茗儿有些手足无措,动作太大,拉扯到了之前被烫到的地方。 可能起了水泡的皮肤好像和衣服黏在了一起,这么一拉扯疼得她脸色都发白了。 安娜见她脸色有异,连忙安抚她:“别紧张,我没有误会,沈先生说你受伤了,出门前特意交代我要给你换药,注意皮肤清洁。” 被烫到的地方除了她整个右臂,其他的大多在后背,不得已,夏茗儿只能选择让安娜这个专业人士替她换衣服。 看到夏茗儿背后那大片通红的肌肤,就连安娜也不禁惊呼了一声。 “这么严重,难怪刚才沈先生满脸心疼……” 心疼?沈墨? 夏茗儿干干地笑了笑:“你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夏小姐你都不知道沈先生有多在意你!他之前和沈小姐一起回国去了,这庄园也和清洁公司签了协议,每周都有人会来打扫,完全没我什么事了。我本来以为自己就要失去这份待遇优渥的工作了,沈先生却给我开了两倍的工资,让我继续留下来,他怕你找不到他,就让我在这里守着等你……” 沈墨留安娜在这里,是怕她来这里找他,却找不到他? 一时间,夏茗儿有些精神恍惚,怎么想,沈墨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夏小姐,别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以我对男人的了解,一个男人如果喜欢睡你可能并不代表着什么,可他如果连睡都不想睡你,那就一定是个大问题。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沈先生好像对沈小姐并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性’趣。他们离开前的那一晚,喝了很多酒,我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还请你务必要替我保密,我实在是不想失去这份性价比这么高的工作,ok?” 话落,安娜还调皮地向夏茗儿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想起她看不见,补充了一句:“唔,我现在正在向你抛媚眼企图博取好感。” 夏茗儿一愣,虽然安娜之前照顾她一段时间,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她的性格居然这么……耿直。 和弗罗伦丝完全不同的类型,和很意外的,好像并不惹人讨厌。 安娜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在这时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看得出来,你是个不太容易接受新关系的人。虽然给人感觉很和善,却又处处透着防备,所以我选择了这个我认为还算是恰当的时机,给你看我的真面目。毕竟……我们以后可能还会相处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你说对不对?”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夏茗儿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我以为,你是个严肃又不爱说话的人。” “为什么?因为我是沈先生请来的人?”安娜了然地笑,“正是因为我是沈先生请来的人,所以他不会给你找一个会让你觉得拘谨和局促的看护。” 安娜一边动作轻柔地替夏茗儿清洁皮肤,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夏小姐最近有看新闻吗?那个经常在西部亚罗区域侵犯女性的暴徒被抓住了……” 亚罗区?不就是那天晚上,她被沈墨丢下车的地方吗? 想起那天晚上的经历,想起那个男人抓着自己脚腕时那股疯狂的力道,夏茗儿到现在还是感觉有些后怕。 安娜把她的不安和无助尽收眼底,却假装自己没发现,只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个暴徒非常狡猾,他的目标人物都是落单的年轻女性,选择的地点又是没有监控灯光不好的地方,之前警方动用了大量警力都没有抓到他,还因此被国民抨击吐槽。可这一回抓捕却异常顺利,从锁定目标,到实施抓捕,再到他亲口认罪,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两天……f国举国上下都被这一次警方的行动力震惊了,网上到处有人在大肆褒奖他们,可你知道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吗?” 不得不说,安娜着实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非常清楚怎么样才能调动听者的情绪。 夏茗儿被她这么一问,不自觉地接口道:“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沈先生回国后,有一天我觉得无聊想去他书房找几本书看,在他的书架夹层里发现了一叠资料,全部都是这个暴徒近几年来的犯罪记录,其中还有很专业的犯罪分析,以及他的个人简历……” 夏茗儿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安娜急急打断她,“我未经允许就跑进沈先生书房这件事,也请夏小姐务必替我保密,ok?” 说话间,安娜已经给夏茗儿上好了药:“这两天你最好还是趴在床上,不要穿衣服,沈先生给的药再好,如果不细心保养,还是会留下疤痕的。女人呐,身体可是最大的资本,你可不能仗着沈先生喜欢你,就觉得无所谓了。” “安娜,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能不能请你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和沈墨之间,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她好怕,再听下去,她怕自己会信以为真。 安娜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 “别把男人这种生物看得太复杂,他们也和女人一样,会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不要被他们说的话蒙蔽了心智,重要的,是看他做的事……如果你还舍不得放下,那就不要怕被伤害,勇敢一点,再试一次,抓住他。即使没抓住,至少将来,也不会后悔。” 第38章 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安娜最后说的那句话,在夏茗儿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恍然大悟,原来她之所以纠结痛苦,不过是因为到现在还舍不得放下。 两年前,父亲离开前那一天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 她还记得那一天,父亲起得很早,那是他们到达f国后的第三天,本来说好了要去游河观光的。 可父亲却临时变了卦,她犹记得那一天父亲很用力地抱住了自己,像是要用尽他这一生所有的力气。 也是在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父亲哭,他对她说对不起,他告诉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只是笑着摇头,说他只是年纪大了,容易伤春悲秋。 她知道不是的,她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可她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选择了不追问。 可在后来,她无数次地后悔自己当时的不追问,如果那时候能再坚持一点就好了,至少不必让他独自回国去面对那样的局面。 这段时间,她经常在想,那时候父亲该有多孤单多无助…… 他宠了她一辈子,可她却连最起码的陪伴都做不到。 而他最后对她说的话是:“沈墨很快就会来接你的,你的眼光比我好,沈墨是个正直又可靠的人,他一定会来接你回家,一定会给你幸福。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千万不要后悔和自责,茗儿,爸爸只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可是…… 像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也许她这辈子都会在后悔和自责中沉沦,为她人生中唯一一次任性妄为。 “爸……” 一阵清风吹来,浅色的窗帘迎风飞舞。 沈墨站在床边看着那个在睡梦中还流着泪的女人,神色复杂而晦涩。 安娜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脸的高深莫测。 沈墨只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在确认她背上的伤并没有恶化的趋势以后,就走了出去,离开之际,顺手带上了门。 门口,安娜还在。 沈墨冷着脸看向她:“你和她说了什么?” “当然是一些女人间的小秘密了。” 安娜风情万种地向他抛了个媚眼,沈墨却并不领情,神情之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不要把你用在其他男人身上的手段用在我身上,结果会让你失望。” 看着他那一脸的冷淡和厌恶,着实不像是装的,安娜挑了挑眉:“看来我那个不学无术的表弟这次没骗我啊,你真的性冷淡?” 除了性冷淡,基本上没有什么男人能对她的美貌免疫了。 沈墨危险地眯起眼,出声警告眼前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和你在这儿的目的。” “是是是,沈大总裁!”安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现在叫安娜,是个有高级证书的专业护工,放心,我可是很有职业精神的。”闻言,沈墨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正转身想走,却听安娜再次出声道:“到底真的是性冷淡,还是性洁癖呢?我可是从真正的安娜那里听说了,就在一个月前,你还在这幢别墅里睡了人家夏美人,还当着沈芸的面认了呢……” 季向阳的这个表姐,喜欢作死的个性还真是和他一模一样。 她很成功地让沈墨停下了脚步,并且立刻下达了逐客令:“不想干直说,你现在就可以从这里滚出去。” “别别别!” 安娜终于举起双手投降,要知道,沈墨可不是一般地财大气粗。 他出的价,是她一单同类生意的十倍不止,而且事成之后还有奖金。 “不过你也要说到做到,无论我对她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许干涉,而且不许打听。还有就是,你必须配合我,无条件按照我说的去做。” 沈墨抿了抿唇:“如果任务失败,你知道你将面临什么吧?” “巨额赔款。”一想到那笔犹如天文数字般的违约金,安娜就情不自禁抹了抹泪,“不过你放心,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两个字。” 沈墨冷哼了一声,算是收下了她的口头保证。 毕竟,按照这个女人对金钱的迷恋程度,她确实不可能做出和钱过不去的事来,这也是他选择聘用她的原因。 他现在拥有的东西不多,就是钱多,所以能用钱解决的人和事,对他来说都是首选。 …… 这一觉,夏茗儿睡得比想象中还要久。 自从眼睛彻底看不见后,她对时间的概念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她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从手臂的麻木程度来判断,应该不少于三个小时。 趴着睡的后遗症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除了手臂麻之外,她似乎还……流口水了。 摸了摸依旧湿润的嘴角,她正要用手去擦,却听一道男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都多大了,睡觉还流口水,脏。”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手里多了一张纸巾。 她愣了愣:“沈……沈墨?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沈墨漫不经心地反问,“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睡相这么糟糕。” 夏茗儿一听,霎时红了一张脸。 她有些恼怒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你知不知道未经允许偷看一个淑女的睡容,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沈墨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首先,我没有偷看是光明正大地看,其次,你不是淑女,最后,我本来就不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夏茗儿彻底无语,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羞耻心,还是他认为没有礼貌是件很光荣的事! 她正想起身,却被人按住了肩头:“别动,虽然伯纳德给的药膏见效还算快,但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女人的身体很金贵,为了贪图一时方便留下终身疤痕,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肩头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夏茗儿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在安娜的坚持下,她现在是裸睡的! 第39章 我早该猜到是你 情急之下,夏茗儿抓过枕头就向他丢了过去:“你出去!” 沈墨轻轻松松接住枕头,好以整暇地看着她:“你全身上下哪一处是我没看过的,现在才想起要害羞?” 见她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沈墨终于放过了她,他把一件无比宽大的t恤罩在了她头上。 “好了,不逗你了,穿好了来吃饭。” 吃饭?正在穿t恤的夏茗儿愣了一下,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而房间之前那股被她完美忽略的菜香显得浓郁起来。 他这是准备在这里用餐? 可是他是个大洁癖,吃饭的时间地点更是讲究得要死,在房间里吃饭这种事,不会让他抓狂吗? “什么时候转性了……” 夏茗儿咕哝了一声,加快了穿衣的动作。 沈墨丢给她的这件t恤,真心是又大又长,宽松程度超乎想象,不过却很适合现在身为伤患的她,既不容易碰到伤处,穿着又舒适。 可对沈墨来说,这件下装失踪的男朋友t恤,简直不要太引人犯罪。 她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不停地在眼前晃呀晃,非常考验自制力。 正想摔门离去,脑子里却又浮现前不久安娜对他的耳提面命:一定一定要对夏茗儿好,博取她的好感,这非常关键。 可天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讨好这个为了别的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的笨女人! 沈墨摆好碗筷,却见夏茗儿还在床边磨磨蹭蹭,索性大步过去,把她拽了过来。 态度强硬地把她按进沙发里,又把筷子和米饭塞到她手里:“吃吧。” 扑鼻的饭香,让夏茗儿蓦地一愣,热气氤氲之间,竟是有一种回到了家的错觉。 她扒了一口,再一口,好像那碗白米饭是什么世间珍馐。 沈墨皱了皱眉,夹了一块肉在她碗里:“别光吃饭。” “啪”的一声,一滴灼热的泪毫无预警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抬头,看到了夏茗儿那张笑中带泪的脸:“我有很久没有吃到米饭了……” 在f国中国餐馆并不普遍,偶尔有,价格也相当贵,大米更是稀有至极,仔细一算,该是近两年都没有闻到饭香了。 沈墨忽然觉得喉间微涩:“夏茗儿……” “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才这个年纪,却忽然有了落叶归根的体悟。” 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写故乡唱故乡,离开之后,才知道它有多可贵。 沈墨忽的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不让她回去的人,正是他自己。 “一个人的感情,总是会过去的,无论是对人的还是对一个地方的。时间久了,你会习惯的。” “我知道,我会习惯的。” 不知为何,夏茗儿的不反驳忽然让沈墨有些心烦意乱,他倒宁愿听她大吼大叫。 一餐下来,夏茗儿就吃了一碗米饭,花了足足一个小时。 沈墨就在一旁看着她,从头到尾没有一声催促。 印象中,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相处过,就这样端坐在沙发的两端,他只是看着她吃饭,竟不觉得是浪费时间。 她放下碗和筷子的时候,他终于出声:“你朋友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夏茗儿愣了一下,向他道了声谢。 他本想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见外”,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险险地收了回来。 他们之间,为什么不需要见外? 他在心里反问自己,而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他忽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东西安娜过会儿会来收拾。” 匆匆抛下这句话,沈墨立刻起身离开,那一瞬间,这个向来镇定从容的男人,他的背影看起来居然有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门外,安娜正要敲门,看到沈墨开门出来,她笑得一脸玩味。 瞥了眼房内的夏茗儿,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沈总,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扑倒计划实施得顺利嘛?” 沈墨一脸阴沉地拉上房门:“这种事,只有一次。” “这可不行,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你得无条件配合我的计划。” 沈墨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如果是这样,钱我照付,你可以走了。” 话落,他转身欲走,却听安娜出声道:“确定吗?我发誓,你找不到比我更专业也更合适的的心理治疗师了。” 闻言,沈墨顿下脚步,哂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请你来,不是非要你有什么作为不可,我也没有对你抱任何期待,对我而言只是一次尽量减少麻烦的尝试。因为有没有你,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在乎夏茗儿的感受,只是想要减少麻烦而已? 安娜忽的沉默,她死死地盯着沈墨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最后她确定,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我真替夏茗儿感到不值,她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你呢……啊不对,她现在是真的瞎了。” 沈墨丝毫没有把她话语中的嘲讽放在心上:“所以作为她曾经的同学和朋友,你能做的就是尽你所能说服她,这样才会让她以后的日子过得舒服点,而你也会得到一大笔钱替你那个烂赌的男友还债。” 顿了顿,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你只有一个星期时间,一个星期之后,无论她愿不愿意,都会被送进莱斯特伯爵的庄园。” “沈墨,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件事?” 闻言,沈墨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朝夏茗儿房间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垂眸。 “因为……我和伯纳德伯爵夫妇谈了桩买卖,他们相中了夏茗儿,这是他们提出的条件之一。” “沈墨,你混蛋!”安娜愤怒极了,“夏茗儿是活生生的人,你怎么可以把她当做是你谈买卖的筹码!” 怒火让安娜失去了思考能力,所以她完全没有发现沈墨刚才的话有多么漏洞百出。 而沈墨无视了她的怒火,没有再理会她,很快就转身离开。 安娜目送沈墨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她忽然好后悔白天自作聪明对夏茗儿说了那些话。 她真的好怕,她的自以为是会再害这个傻姑娘一次。 懊恼和愧疚之下,安娜觉得自己没脸见夏茗儿,正想转身离开,手边的门却不期然地开了。 屋子里,昏黄的灯光往外泄了一地,夏茗儿就那样站在门里面,声音比灯光还要温暖。 “是你吧,乔唯?” 她面带微笑,视线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安娜的脸上,就好像她还能看到一样。 “早在你帮我上药的时候,我就该猜到是你的……” 第40章 最美不过初见时 “我……” 乔唯下意识的拔高声音想要模仿安娜说话,却听夏茗儿轻声道:“你以前就很会模仿别人说话,现在还是一样。” 这熟悉的小脸,熟稔耳朵语气…… 那一瞬间,乔唯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她最后向她道别的那一天。 夏茗儿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微笑着,向她会挥手告别的。 一别八年,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可事实上她们都变了。 乔唯眼睛发涩地看着夏茗儿,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到最后却都变成了一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 听到乔唯略带哽咽的声音,夏茗儿向前走了一步:“小唯……” “茗儿,你别急着说什么没关系,你先听我说完!”乔唯打断了她,“对不起,那一年鼓励你去追他,对不起,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你也害了夏伯伯……” 话还没说话,乔唯忽然情绪崩溃地失声痛哭。 “茗儿真的很对不起,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害的,对不起……” 乔唯的哭声让夏茗儿忽然想起了初二那年,乔唯父母离婚的那天,这个平时看起来刀枪不入没心没肺的女孩也是这么靠在她怀里痛哭不止的。 夏茗儿能根据当时的情景想象乔唯现在的模样,肯定是一边用手背狠狠地抹着泪,一边却又哭得更加伤心。 于是哭声越来越大,眼泪越来越多,而她的眼睛也被她的手背抹得通红。 夏茗儿循着乔唯的哭声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然后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一次一样,再次圈住她瘦小的肩膀,把她抱在了怀里。 然后用一样的语调,说着和当年一样的台词:“小唯乖,不哭了哦,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没事的……” 而结果是,乔唯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夏茗儿怀里哭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嗓子都已经变得沙哑。 乔唯哭了多久,夏茗儿就陪她蹲了多久,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丝不耐。 感觉乔唯的情绪稍微终于平复了一点,夏茗儿轻声问:“好一点了吗?” “嗯。”乔唯哽着声点了点头,“对不起……” “你今天已经对我说了无数次对不起了。如果真觉得这么对不起我,不介意扶我一把吧?我腿麻了……” 乔唯咬了咬唇:“你为什么不骂我?” “我为什么要骂你?”夏茗儿轻声反问,“你没有做任何需要被我责骂的事,我只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 听到她的话,乔唯刚刚止住的泪水有再次决堤的趋势。 “夏茗儿,你这个笨女人!你这样,会被人欺负的!” 夏茗儿微笑:“你会欺负我吗?” “当然不会!”乔唯奋力摇头,“走,茗儿,趁现在沈墨那渣男出去了,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会把你藏得好好的,永远都不会让他找到!” 说着,她把夏茗儿从地上扶了起来,随后拉起夏茗儿的手就要往外走,却发现身后的夏茗儿一动不动。 她疑惑回头:“茗儿?” “小唯,沈墨是骗你的……” 乔唯一脸茫然:“啊?” “莱斯特伯爵夫妇没有任何把让我成为他们的养女作为和沈墨谈判的条件的理由,所以你不需要因为这件事这么生气或者对我感觉愧疚。” 他应该是早就发现她就在门边了,所以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而他告诉她的最重要的一个信息是——小唯需要一大笔钱去帮她的赌鬼男友还债…… 在f国这两年,夏茗儿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也不乏赌徒,所以她知道这种男人有多可怕,有时候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经过夏茗儿这么一点破,乔唯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沈墨刚才说过的话,发现确实很不符合逻辑。 在这里夏茗儿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能不能被那什么伯爵夫妇认识都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还在重要的生意中把她列为条件之一。 如果非要说,是沈墨强行把夏茗儿施加给他们作为条件还更加可信一些。 乔唯皱了皱眉,正想问沈墨为什么要这么做,却听夏茗儿在这时候忽的出声问:“小唯,沈墨为什么会找你来?” 听到她的问话,乔唯紧张得连自己原来要问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夏茗儿一眼,咬唇:“其实严格来说,不是沈墨找上我的,而是我通过季向阳找到他的……茗儿对不起,我居然到了前阵子才知道发生在夏伯父身上的事。我不知道你居然两年前就到了f国,如果我早点知道,一定不会让你受那样的苦……” 夏茗儿眼中闪过了然:“所以我的事,是季向阳告诉你的?” 乔唯诧异:“你……怎么知道?” 她当然知道!她甚至还猜到季向阳可能和小唯说,她患了精神上的疾病,所以身为心理治疗师的小唯才有了用武之地。 而季向阳和沈墨之间的关系,亲密到就差没有穿同一条裤子了。 也只有小唯这个神经粗壮的人才会一点怀疑都没有,就上钩了吧…… 夏茗儿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沈墨啊……这一回他还真是下了一盘天大的棋呢。 可是为什么,就为了逼她接受那个他替她安排的身份? 夏茗儿的沉默,让乔唯感觉愈发不安了:“茗儿,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愚蠢的事?” 夏茗儿吐出一口长气,由衷地劝告:“心理治疗师这个职业一点也不适合你,考虑换份工作吧。” 乔唯一听,顿时耷拉下脑袋:“我也正在考虑这件事。” 事实上在这次她找上沈墨之前,她已经整整一年都没有接到业务,就等着饿死了。 听到乔唯满是丧气的声音,夏茗儿却是笑了起来:“小唯,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还是她记忆中总是凭借着自己的一腔热情勇往直前的姑娘,有时候有些鲁莽和冲动,却是比任何人都要真诚可靠。 这一夜,这两个久别重逢的姑娘促膝长谈了一整夜,直到东方泛白,她们依旧没有丝毫睡衣。 夏茗儿的房间对面,沈墨站在书房的窗户边,看着对面房间久久未熄的灯,有一瞬间的精神恍惚。 耳边的手机里,传来季向阳的声音:“喂?沈墨,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沈墨?” 过了好一会儿,沈墨才懒洋洋地应了一句:“嗯,你继续。” “继续个p啊!”季向阳几乎要抓狂,“大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四点啊,清晨四点,天、都、没、亮!” 沈墨没有理会他的大呼小叫,只轻轻掀开窗帘一角,又往对面看了一眼。 “今天我从一家中餐馆带了晚餐给她,她哭了,她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米饭了。老季,你说我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 她?被困意席卷的季向阳停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夏茗儿。 “那你还想怎么样?把她接回来,然后看着她被那帮对她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给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夏海山那事儿牵扯的人有多少,我敢打赌,她如果回来,下了飞机就直接就被人给绑走了。幸运的话你还能接到个勒索电话,不过更可能的是,连勒索电话都没有,直接出现在隔天的社会新闻里了。” 顿了顿,季向阳又很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而且不是我说你,你都要和沈芸结婚了,这一次你本来就不该去!讲真,作为一个前夫,你也算是对夏茗儿仁至义尽了,真没那必要再把她扛肩上当成你的责任了。再说了,以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会害了你自己的。和伯纳德的生意成了就回来吧,以后那头也别亲自跑了,你手下养那么多人又不是吃白饭的。” 季向阳说的话沈墨怎么会不懂,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最近的行为。 说起伯纳德…… 如果季向阳知道他非但没有把原先策划案里的条件谈下,只向伯纳德要了一个夏茗儿,甚至还动用了大量资金和关系用一个军火商换了一个小混混,恐怕会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把他吃了吧? 沈墨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后正想挂电话,却听季向阳有些不自在地道:“哦对了,我那个脑子缺根筋的表姐,你别下狠手逗她,她很容易当真的。还有她那个劳什子人渣男友,我已经让人去招呼过他了,你就不必费心了……” 季向阳这个人属树懒的,自己的事他都很少有上心的时候,更何况是别人的了。 这还是沈墨第一次见他在这么短时间里面,如此迅速的帮别人解决问题。 沈墨的脑子里忽的闪过某件往事:“老季,高中那会儿你说你喜欢了个人,不会就是你这个表姐吧?” “就算是表的,那也是近亲,我他妈又不是法盲!” “爷爷的弟弟的侄子的女儿,你们那算是哪门子近亲!”沈墨吐槽。 “老子没空和你算这些,困着呢,没事的话我要睡了,挂了。” 话落,季向阳根本不给沈墨说话的机会,动作利索地切了电话,还顺手按了静音。 手机屏幕返回主屏保的那一刻,他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屏保上,是一个女孩侧面的照片。 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戴着一顶鸭舌帽站在河塘边,手里拿着一根钓竿,笑容张扬。 季向阳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滑过照片里女孩的脸庞:“笨蛋,你看男人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啊。” f国的夜空下,沈墨也想起了那个夏天发生的事,乔唯和季向阳在荷塘边钓龙虾。 而因为兴致缺缺而迟到的他,在途中救了一个失足掉落水中的女孩。 于是,二十岁这年,沈墨第一次见识到女生身体和自己的不同,被河水浸湿的玲珑曲线和停留在指尖的柔软触感让他至今想起来仍口干舌燥。 夏茗儿…… 这是那个女孩的名字。 第41章 你会怎么选 似醒非醒地做了一夜的梦,这感觉比彻夜未眠还糟糕。 于是,第二天和伯纳德见面的时候,沈墨不得不戴了一副墨镜来遮掩自己并不算好的脸色,尽管那是个阴天。 伯纳德也算是守信,在收到巨蟒越狱的消息以后,什么也没问就放了艾伦。 艾伦见着沈墨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连道谢都没有当场就甩袖走人,沈墨也不在意,象征性地同伯纳德道别以后也跟着离开。 外头,已经等了许久的弗罗伦丝见艾伦出来以后,再也顾不上其他,扑到他怀里就失声痛哭。 “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知道伯纳德是什么人吗?把他惹恼了,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相较于弗罗伦丝的情绪激动,艾伦看起来冷静到了极致。 只见他十分平静地把她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那也好过被这个男人救。你口口声声说夏是你最好的朋友,转头却把她给卖了,弗罗伦丝你可真让我看不起!不是说以后就当不认识吗,你还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见弗罗伦丝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艾伦心里居然升起一股接近于变态的爽快。 她肯定不知道,当他知道是这个叫沈墨的男人把夏带出阿玛蒂亚又救了自己的时候,那种感觉有多屈辱。 他心里恼怒羞愧却又无从发泄,而弗罗伦丝就成了那个出口。 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对她,她都不会真的离开自己,所以他有恃无恐。 艾伦知道自己很卑鄙,他正在肆无忌惮地利用并且伤害弗罗伦丝对自己的感情,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沈墨面前。 弗罗伦丝忽的沉默了,她怔怔地看了艾伦发了很久的呆,问:“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也许是弗罗伦丝那一刻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太平静,艾伦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以为,她会生气,甚至会动手打他的,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就只是这么平静地问了他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然而,他有一种预感,他的回答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莫名的,艾伦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就好像自己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明明知道的,可他的自尊却又不允许他去挽回。 他握紧拳头,咬了咬牙,那个“是”字就要出口的时候,后脑勺却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那人很明显是用了十成的力气,被拍到的那一瞬间,艾伦直觉地头晕眼花外加严重的耳鸣。 定了定神,才发现是沈墨,于是气急败坏地朝他大吼:“混蛋,你搞什么!” 沈墨瞥了他一眼,很轻蔑地笑:“小子,这就是你学到的新本事?让一个女人为了你东奔西走,担惊受怕,还不知好歹恶言相向?你还真是……幼稚得超乎我的想象。” “你——” “别急着反驳,也别急着回答问题,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能有。” 说完,沈墨也不再理会艾伦,迈着步子掠过他就往前走。 眼看着沈墨就要走远,艾伦急急地叫住他:“听说你把夏带走了,她现在在哪儿,你有没有把她怎么样!” 顿下脚步,沈墨的语气里依旧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就算我告诉你她在哪儿,就算我真的把她怎么样了,你又能怎样?” “我……”艾伦语塞,一时之间竟是答不上来。 沈墨像是料准了他的反应,笑了一声:“伯纳德永远都不可能接纳一个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人,所以你别在他身上下功夫了。我在北港码头那边倒是还缺一个管事的,你如果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胜任,倒是可以先从搬运工开始做起去试试。” 搬运工?艾伦再一次握起了拳头:“你少瞧不起人!” “如果你到现在还做着一步登天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我劝你还是继续躲在你这位青梅竹马的怀里当个乖宝宝吧,我相信她一定会把你保护得很好。” 沈墨给人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仿佛他愿意对艾伦说话就是对他天大的恩赐。 而他话语间对艾伦的蔑视,也一如既往地毫不掩饰。 艾伦被气得牙痒痒:“我他妈才不需要一个女人的保护!” “哦,是吗?”转身,沈墨嘴角的那抹讽笑愈发明显了,“所以你以为你这一回能四肢健全地从阿玛蒂亚出去,是托了谁的福?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出口伤人,呵……” 落下最后那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沈墨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人,径自上了车。 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间,弗罗伦丝跑了过去:“沈先生,谢谢你……” 沈墨略显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必,我有我自己的私心。” 见他结束话题的意思很明显,弗罗伦丝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问:“夏她……” “放心,她没事。以后她会成为莱斯特家的养女,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她。” “这样啊,那沈先生你……?” “这次回去以后,我以后就不会再来了。北港码头那边,有很多人认识我,他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过去。” 弗罗伦丝刚才也听到了沈墨和艾伦的对话,自然之道他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艾伦。 弗罗伦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于笑了:“沈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走到如今这一步,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好人。我在这里祝愿你,一生平安,心想事成。” 一生平安,心想事成? 呵……还真是奢侈。 沈墨轻笑了一声,朝艾伦站着的方向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对弗罗伦丝说:“对于一个已经被宠坏的孩子,你要做的不是继续纵容他,而是让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有时候危机感才能让人更加准确地了解所处的现状和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求,祝你好运。” 话音落地,他摇上了车窗,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所有的一切,都按他所预想的那般向前发展。 夏茗儿终于还是同意去做莱斯特家的养女,而艾伦也在他准备离开的前几天去了北港码头,脚踏实地地做起了搬运工。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去了,可在看着夏茗儿一步步走进莱斯特家的时候,他居然在冲动之下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头,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心里想着要松开她,手却像是自有意识一般,把她越抓越紧。 最后还是莱斯特伯爵夫人婉言提醒他:“沈先生,距离飞机起飞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沈墨走的时候,是莱斯特伯爵送的他。 离开之际,沈墨十分恭敬的向莱斯特伯爵鞠了个躬:“她以后就拜托您了。” “你放心,我和老夏快二十年的朋友了。茗儿是他的女儿,我之前是不知道她在这儿,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是不会亏待她的。”莱斯特伯爵拍了拍沈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这两年辛苦你了,我代替老夏谢谢你。” 沈墨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道了别以后,立刻驱车离开。 沈墨走后,莱斯特伯爵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伯爵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轻声问自己的丈夫:“他这次算是彻底相信我们,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了吧?” “他这次回国,应该是把我们查了个底朝天了,不过还好我早有准备,所以他这不是又把人送来了吗?” 莱斯特伯爵的笑容看起来与往日无异,非常和善,可他眼底闪现的精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闻言,伯爵夫人终于松了口气,也跟着笑:“那就好……” 笑着笑着,伯爵夫人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从袖口处拿出一张纸条来。 “哦对了,这是沈墨留下的,我还没来得及看。” 话落,她把原来规矩折叠的纸条铺展开来,两人一看,顿时有些无语。 只见上面罗列了几十条条内容,全部是关于夏茗儿的个人喜恶及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 其中还包括她生理期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揪着毛绒玩具,冬天一定要给她准备暖脚工具等等…… 伯爵夫人毕竟是个女人,看到这些,隐隐还是有些感动的。 莱斯特伯爵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从中看到了便利:“没想到沈墨走了还要给我送这么一份大礼,刚好用来借花献佛,公爵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卡洛琳,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有预感,我们就快要渡过这次危机了!” 伯爵夫人却并没有像他那么乐观:“先不说夏茗儿愿不愿意嫁给公爵大人,万一这件事被沈墨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沈墨的权势再大能大得过昂古莱姆家族?他们可是中世纪来的古老贵族,没有人能和他们的权势抗衡的!至于夏茗儿……她来都已经来了,无论她愿不愿意,摆在她面前的都只有一条路!” 伯爵夫人还是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好吗?听说公爵大人脾气很怪,而且在那方面有一些很残暴的嗜好,他之前也娶过几位年轻的中国姑娘,最后都死得很惨……” 莱斯特伯爵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她不死,死的就是我们……所以卡洛琳,你会怎么选?” 第42章 食物的味道 飞机降落的时候,沈墨还有一点精神恍惚。 他的脑海里依稀还能看见夏茗儿脸上不安的表情,让他至今仍然隐隐有种把她拉回身边的冲动,可他又无比清楚,从此以后,他们再不相干。 刚走出机场,沈芸就像一只鸟儿一样飞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久久没有放开。 “怎么去这么久,我好想你……” “谈生意是这样的,幸好这次很顺利,以后我就不用再自己过去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从此以后他就不会再和夏茗儿见面了? 如果是这样,那实在是太好了! 沈芸心里有些雀跃,她紧紧挽住沈墨的手臂:“你饿了吗?我在彼岸定了位置,先过去吃一点吧?” 沈墨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侧这个满脸笑容的女人,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在最后出口的时候说:“好。” 彼岸是一家很有名的连锁西餐厅,能在这里出没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他记得三年前他生日那天,夏茗儿因为身体不适没能亲自下厨,就是定了这个餐厅给他庆生的。 她应该是顾及到他的感受,定的是一个包间,并不会受到其他人的打扰和注目。 他隐约还记得,那天有幸遇到了这家餐厅的创始人做民意调查,那个一头白发的外国老人曾经说他们非常般配。 那时候,夏茗儿羞红了脸,明明心里很高兴,却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像是生怕他会生气。 “沈墨,沈墨?” 沈芸第三次用手在沈墨眼前摇晃的时候,终于成功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你在想什么想这么入神,该你点餐了。” 沈墨定了定神,轻轻答了一句:“没什么。” 随即拿起菜单,很随意地瞄了一眼,视线却在瞥过芒果布丁时,又蓦地出了神。 那天,夏茗儿好像就点了这个吧,说是很好吃,吃的时候还表现出一副幸福得不得了的样子。 沈芸见他看着菜单出神,倾身向前看去,却见那一页全部都是甜品,而她记得沈墨并不喜欢吃甜品。 心里正疑惑着,想要发问,沈墨已经点着芒果布丁的图片对候在一旁的侍者说:“来一份这个。” 沈芸惊讶极了:“沈墨你……” 听到沈芸的声音,沈墨这才抬头迎上了她满是疑惑的视线。 他敛了敛神,轻声解释:“看起来不错,你试试。” “可是难道你忘了,我对芒果过敏的……” “是吗?”说着,沈墨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抱歉,可能是这几天太忙了,有点累。” 是的,他肯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满脑子才会夏茗儿,应该……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吧。 和沈芸吃完晚饭已经是近九点,结完账准备离开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餐厅的创始人。 他看起来还记得沈墨,一见着他就快步向他走了过去,然而,本来脸上挂着的笑容在看见沈墨身旁的沈芸时,忽然收敛了起来。 沈墨也看到了他,率先开口向他打招呼:“又见面了,莫克先生。” “很荣幸再次见到您,沈先生。”老莫克脸上的笑容少了热情,显得客套而疏离,“我以为这一次您也是和沈太太一起来的。” 沈墨知道他说的沈太太是谁,只抿了抿唇,一脸淡漠地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是吗?那还真是……太遗憾了。沈太太当年给我提的建议让我受益匪浅,我按照她说的方法给产品进行了改良,销量翻了一倍不止,我对她感恩在心。可是那之后我一直都联系不上她,不知沈先生是否可以告知我,她的联系方式?” 莫克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人,他圆滚滚的身材和脸蛋很难让人对他产生什么戒备心,可是沈墨不一样,他很清楚,这个老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能在商场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还把餐厅经营得这么有声有色的人,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所以他之所以会向他要夏茗儿的联系方式,肯定也是像他说的一样,只是想向夏茗儿表达谢意而已。 真是个恶心的老男人!这把年纪,都可以当夏茗儿的爷爷了,居然还肖想她! 沈墨压下心里不住往上蹿的那股怒火,面无表情地道:“抱歉,我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是吗?”莫克笑了笑,并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往路一旁让了让,“那我就不再继续打扰沈先生了。” 沈墨也朝他点头微笑,随即抬起脚步就向外走,他身后,沈芸连忙追上了他的脚步。 可还没走几步,莫克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出声喊住了他:“沈先生请留步,忽然想起我还有样东西没有还给你。” 沈墨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莫克,眉头不禁深深隆起。 他可不记得除了三年前的那一次用餐,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 莫克知道他心里有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准确来说,是当年沈太太准备送你的生日礼物,当天因为我的疏忽,没能送出去。这三年来,我每天都会让厨房准备一份,心想着说不定哪一天你们又来了。既然如今已经无法联系到沈太太,送到沈先生你手里,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也不等沈墨反应,又对他说了一句“请给我十分钟”就转身进了厨房。 沈墨本不想理会他,可是,一听他说那是夏茗儿当年准备的,他的脚就像是生了根,停在了原地。 倒是在他身旁的沈芸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拉了拉他的衣袖:“沈墨,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个老头口口声声说的沈太太是谁,沈墨好不容易才从f国回来,还亲口说了以后再不会去了,她不想再让夏茗儿继续影响他们的生活。 沈墨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华灯闪烁,原来不知何时,这个城市已经下起了雨。 “刚好雨下得挺大的,就等他十分钟吧……” 他几乎已经能猜到,夏茗儿当年送他的是什么,没什么惊喜,内心也没有多大波澜,可是,他就是想等。 沈云知道,雨大只是借口,对于沈墨而言,夏茗儿终究还是特别的。 可是没关系,她能忍,只要他愿意留在她身边,只要最后嫁给他的人是她,其他的,她统统都可以忍。 莫克很守时,十分钟后,他端着一碗长寿面来到了沈墨面前。 “一根到底的长寿面,那天之后我特意去学过,也按照沈太太当年教我的法子煮的。虽然今天不是您生日,但您还是尝尝吧,看是不是合您的胃口。” 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果然……如他所料。 他们结婚三年,头两年他生日的时候,夏茗儿总是很坚持地要看他把整碗都吃完才肯罢休。 唯独三年前的那一天,没有长寿面,他没问,她也没提,只当是西餐厅不提供,原来她有准备,只是被搞砸了。 沈墨很随意地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长寿面里有西红柿有蛋还有葱花和瘦肉,就连闻起来的香味都和夏茗儿当年煮给他吃的一模一样。 夏茗儿的厨艺真的是很不好,所以他们婚后他第一次生日时,为了煮好这碗长寿面,她经常躲在厨房偷偷练习。 一开始她毛手毛脚的,不是被油溅到,就是打翻了盘子,那段时间厨房里经常是兵荒马乱的。 她以为他不知道,可事实上,他都知道。 不知为何,那一刻,沈墨忽然感觉喉间微涩,心中有千万情绪在翻涌,像是要找个什么出口,喷涌而出。 可最后,他却只是低下头,找到了面头,放进了嘴里。 夏茗儿说,长寿面不能断,一定要一口气吃到尾才吉利。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种迷信思想,可也许是她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太认真,他还是很配合地一口到底吃完了。 说实话,第一次感觉有点困难,第二次好像好了很多,而这一次…… 他却在想,为什么坐在他对面的人,不是她。 面有点长,沈墨花了点时间才吃完,中间没有咬断过一次。 莫克在一旁看着沈墨,在见到他把最后的汤底都喝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才笑着道:“一个人的记忆很多时候是通过食物的味道留存下来的,衷心希望沈先生这碗面的味道不会成为沈先生只能去回忆的味道。” 说完这句话,莫克礼貌地向他行了个礼后就离开了。 而沈墨,也没有逗留,结完账,直接带着沈芸走了出去。 雨还是下得很大,沈墨很绅士地把沈芸送到了她公寓门口,就像往常一样向她到了晚安后准备转身离开。 可沈芸却忽然从后头抱住了他:“墨,外面雨大,留下来吧。” 沈墨低头,看着女人扣在自己腰间的纤纤十指,随后一点一点把她掰了开去。 “下次吧。” 留下这句话,沈墨再没有回头,向前走去。 下次?没有下次的…… 即便他们结了婚,睡在同一个房里,他也不会碰她吧? 沈芸心里再明白不过,可却还是不想放弃。 没关系的,至少,他会留在她身边,所以,其他的都没关系的…… 第43章 宛如智障 属于夏海山的不动产,都在他出事之后被查封,就连沈墨和夏茗儿的那套婚房都没能幸免。 不过后来,沈墨想方设法把它买了回来,之后,也一直住在这里。 房子不大也不小,一百多平,刚好足够两人生活。 婚前,夏海山心疼夏茗儿,帮着雇过一个保姆,后来在夏茗儿的坚持下,把人家辞退了。 和沈墨结婚后,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夏茗儿亲自在做,尽管一开始她做得并不好,可她始终在努力。 两年多过去了,这个房子里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 包括夏茗儿两年前留下的衣服,还有梳妆台上她用了一半的护肤品,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沈墨会让人定期过来打扫,却不允许他们动这里分毫,尤其是夏茗儿的东西,一定要从哪里拿放回哪里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这些无意义的事,只是下意识地就不想她的东西有丝毫变化。 这两年期间,沈芸也曾提出过要他搬去和她住或者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却都被他拒绝了。 他当时给的理由是习惯了,可现在,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了,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抗拒碰触沈芸,却又轻易在夏茗儿身上失控一样。 外面,雨还在下,沈墨洗了个澡换下了一身湿衣,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 这个时间,f国的清晨应该正要来临。 男人修长的指尖在黑色的触屏手机上逗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刷开了屏保,拨了个号码出去。 他在f国的那幢别墅,最后留给了乔唯打理,反正她暂时也没地方住,而他这个电话正是打到别墅里的。 电话这头,乔唯在整夜的借酒浇愁之后刚刚睡下就被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头痛欲裂之下,她的脾气也不是很好。 “我他妈不管你是谁,警告你别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说完,她管都不管电话那头是谁,就直接挂线。 沈墨看着瞬间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不急不躁地又拨了一遍,这一回,电话响了更久才被接起,而他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决定在乔唯开口说话之前先声夺人。 “你敢再挂我电话,就别怪我把你扫地出门。” 乔唯一听是沈墨的声音,一肚子的怒火又旺了几分,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她才不管他的威胁。 “沈墨你个混蛋还敢打电话过来!你把茗儿一个人丢在那个劳什子古堡里就走,我昨天那古堡门口等了整整一天,连她的面都没见上。她那么怕生,现在又看不见,你让她一个人怎么去过全然陌生的生活!听说有钱人都有很奇怪的癖好,万一那鬼伯爵欺负她怎么办,她连逃都没处逃!” 听到乔唯的话,沈墨皱眉:“莱斯特伯爵不让你见她?” “准确来说,我连大门都没进去!我根本就没见着那劳什子伯爵,他们只用了一个看门的就把我打发了!” 是吗?沈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件事我会处理,之后你记得常去陪她说说话,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听到沈墨的话,乔唯忽的笑了起来:“沈墨,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既然把茗儿一个人丢在了这里,还非把她弄到那个牢笼一样的古堡里去,还做这些多余的事做什么?你以为我们会感激你吗?别做梦了!” “我不需要谁的感激。”沈墨不带丝毫感情地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联系我,我也不是非要多管闲事不可。”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时间已晚,经过长途跋涉,身体也已经疲惫不堪,可他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只是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打开床头灯,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时针滑向两点,沈墨再次拨了个电话出去,这一次是打到莱斯特伯爵的府邸的。 电话很快被管家接起,在得知他的身份以后,管家用极短的时间把电话交给了莱斯特伯爵。 两人稍作寒暄之后,沈墨便直奔主题:“昨天,茗儿的一个朋友去看望她,却被拦在了门外,不知道伯爵是否知道这件事?” “是吗?”莱斯特伯爵表现得非常意外,“真是抱歉,因为平常有太多人打着各种各样的名头想要混进古堡了,可能是被看门的下人给拦住了。沈先生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凡是来看望茗儿的客人,都要经过茗儿的亲自确认才行。” “这样就好。”沈墨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心,可他接下来却说,“茗儿这边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随时联系我。” 听到他这句话,就连莱斯特伯爵都感觉到有些意外。 据他了解,这个叫沈墨的东方男人并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对于夏茗儿他也是没有多少感情的。 所以他才会在夏海山出事以后没多久,就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诉讼,如今他帮忙牵线夏茗儿成为他们家的养女,也不过是出于对“前妻”的那么一点点道义和责任。 可刚才他的那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夏茗儿于他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呐。 莱斯特伯爵皱了皱眉,声音里却依旧洋溢着满满的热情:“好的,那我就先替茗儿谢过沈先生了,说真的,茗儿没能和沈先生白头偕老,还真是她的一大笔损失呢。” 莱斯特伯爵把沈墨大夸了一顿,沈墨有些兴致缺缺地听着,等时间差不多了,就礼貌地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沈墨就有些嫌弃地把手机丢在了一旁。 这个莱斯特伯爵,如果他不是夏海山临死前亲自交代的人,他是绝对不放心把夏茗儿交给他的。 可是,夏海山这么宠爱夏茗儿,是绝不可能坑害她的。 再加上他后来对这个莱斯特伯爵进行过全面调查,确实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问题,而他也想不到还能把夏茗儿托付给什么更加合适的人,也就只能按照夏海山生前所说的去做了。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沈墨却了无睡意。 百无聊赖之下,他坐到了夏茗儿的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着她两年前留下的那些护肤品。 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一些早就已经过期了,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顺手拿起手机,拍了下照。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沈墨终于躺上了那张king-size的大床左侧。 床的左侧靠门,和夏茗儿结婚以后,他一直睡靠门那一侧,而夏茗儿睡靠里的右侧。 这个习惯,至今仍被他保留了下来,哪怕另一侧的床空空如也,他也只会占一半的位置。 这一觉,沈墨睡得很不安稳,一直以来他都很少做梦,就算是在处心积虑把夏海山拉下高位的那段时间,他都没有怎么做过梦。 可是这天晚上,他却梦到了夏茗儿,在梦里,他们还是两年前的模样。 她还是会照常送他出门上班,然后又在晚上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等他回来。 冬天快到了,玄关的光面垫子被她换成了毛绒绒的毯子,她还重新买了拖鞋,兔子头,粉色的,是情侣款。 可是,她的那双拖鞋都快被她拖烂了,她却还是没有把那双男款的拖鞋拿给他,就被她藏在鞋柜的最角落里,就像是被她彻底遗忘了一样。 说实话,他不喜欢兔子,也不喜欢粉色,更不喜欢和她穿情侣款的拖鞋。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这件事记得特别清楚,可能是因为印象实在是太深刻的缘故。 不过短短睡了四个小时,沈墨的生理钟让他在七点半的时候准时醒来。 他如同往日一般,洗漱穿衣,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却在出门时,看着玄关处的鞋柜出了神。 鬼使神差的,他弯下腰,打开柜门,在柜子最底层的最里面,那双粉色的男款兔子拖鞋还在里面。 还包着透明的包装袋,连吊牌都还在。 男人伸出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即将碰到它的时候,又险险地收了回来。 他怔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关上柜门,匆匆转身离去。 沈墨并没有急着去公司,而是去了医院,在路上还买了一个超大的小熊毛绒玩具。 他一身西装革履,本身气场强大,脸上的表情又是一贯的严肃,本来应该和这种可爱的玩具很不搭的。 可不知为何,当他抱着那个超大号的毛绒玩具出现在朵朵的病房门口时,那种巨大的反差萌,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附近的护士和医生都迅速以朵朵的病房为中心进行围观。 “诶诶诶,你们看到了没?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沈墨,他是不是很帅!” “是啊,尤其是他抱着玩具熊的姿势,简直帅呆了!好想变成他怀里的那只熊被他抱着哦……” “哇塞,这身段这气质这气场,甩我们院的钻石级单身贵族季医生好几条街啊!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沈墨丝毫不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很多人注目的焦点,只径自抱着玩具走进了朵朵的病房。 小姑娘运气不错,手术很成功,术后的排斥反应也不是那么明显,气色看起来比之前不知道要好了多少,也长了些肉。 一看到沈墨,她笑弯了眼,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沈叔叔,你可来啦!好久没见到你,朵朵好想你哦……” 看着她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沈墨难得勾了勾唇,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 “看来你恢复得很不错。”说着,他把玩具熊放在了病床边的一把椅子上,“送你的,等你出院了让你爸放你房间里。” 朵朵看着那只比她的人还要高的大熊,眼睛都在发光:“哇!沈叔叔你真是太好了,我想要这种超大型的毛绒玩具很久了呢!” 如果不是身体条件还不允许,她一定会死死地抱着它一整天都不撒手的! 沈墨笑了笑,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爸爸呢?” “爸爸去打水啦,很快就回来。” 话音刚落,小冯就提着两个热水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到沈墨,他也是一脸惊喜:“沈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前两天恰巧碰到胡秘书,听她说起,才知道您去出差了。” “嗯。”沈墨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刚回来,顺路来看看朵朵,看来她情况很不错。” “是,托您的福!”一提起朵朵的近况,小冯就止不住喜笑颜开,“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她恢复得也很不错,很快,她就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健康啦!” “这就好。”沈墨拍了拍小冯的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好好照顾她。” 话落,沈墨又对朵朵吩咐了一句“好好听你爸的话”之后转身就走,小冯连忙追了上去,很大声地对他说:“沈先生,一直以来,真的很谢谢您!” 沈墨脚下的步伐一顿,却又在片刻后继续向前,没有作声也没有任何表情动作,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没有。 季向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了沈墨在医院的消息,连院长找他谈话都不管,直接把他堵在了电梯口。 “来了也不知道来跟我打个招呼,你这未免也太不够哥们了!” “你不忙?” “那也要看对象,见你,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季向阳嬉皮笑脸地把沈墨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很殷勤地给他泡了壶他珍藏了好久都不舍得喝的上等龙井。 沈墨认识季向阳那么些年了,看着他那一副无事献殷勤的模样,就知道他目的何在了。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季向阳双手奉上的龙井:“行了,我在那边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乔唯住也不过是个顺水人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看穿,季向阳面上挂不住,反射性地反驳:“谁说我是为了她了,我这完全是出于好朋友的真心关怀好嘛,你不要喝就算了!” 说着,季向阳就要去抢沈墨手中的茶杯,沈墨哪里会让他得逞,一个灵巧的闪避就躲了过去。 “如果真的这么关怀我,麻烦你下次不要再随便造我的谣,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的肾功能很好,性取向也很正常。” 说完这句话,沈墨刚好喝完那一小杯龙井,随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他朝季向阳挥了挥手,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就直接推门而出。 这两年,沈墨已经把生意做得很大,原来夏海山还在的时候,他只是个搞技术的程序员,而现在,他已经是家财万贯的上市公司老总,业务涉及餐饮、服装、房地产、以及他的老本行电竞等多项领域。 他就像是一匹忽然杀出来的黑马,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时候,一夜之间成了无人能敌的商业新贵。 在得知他和夏海山的关系以后,也有不少人怀疑是他从夏海山那里拿了钱,所以在夏海山出事之后,他的财产也经过了司法机关的严格调查,结果证明全是清白所得。 到如今,他俨然已经是这个城市的商业巨头,其地位无人可及。 而与财富和地位相随而来的是,越来越少的自由时间,他总是很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飞机上。 所以之前,在f国和夏茗儿纠缠的那段日子,已经实属是奢侈的浪费。 然而这一天,这位传说中的大忙人,却没有在离开医院后第一时间到公司报到,而是进了商场,去的还是化妆品专柜。 在里面转悠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找到了夏茗儿留在屋子里的那个品牌,掏出手机,要柜员按照照片里的款给买一套。 柜员在看过沈墨手机里的照片以后,有些为难地道:“先生,这款产品我在一年前就停产了,现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不如您试试咱们家新出的产品?效果比这款更好,外观也更精致,绝对是送女朋友的不二之选!” 停产了?沈墨好看的眉头微微隆起:“我就要这款,多少钱都行。” 说着,他掏出一张无限额的黑卡放在了柜台上。 “停产了就给我重新生产,如果你拿不了主意,把你们老板的号码给我。” 柜员一看他那不达目的是不罢休架势,心慌得不得了,尤其是在看到他那张不限额的黑卡以后。 老大,他们这只是个中等的护肤品品牌,需不需要这种阵仗啊?这么有钱,直接去隔壁买贵妇级的世界顶级奢侈品嘛! 小柜员简直欲哭无泪,在沈墨的眼神威逼之下,无奈打电话给了店长,店长搞不定又打给地区负责人,地区负责人又联系了总公司,最后店方答应把库存卖给沈墨。 于是,一个小时以后,沈墨成功地拿到了以天价购买的一套已经被淘汰的平民护肤品。 随后他也没急着去公司,反而回了家,拿出了那一双被夏茗儿“遗忘”多年的粉色兔子毛绒拖鞋,穿上之后,提着那一袋子护肤品进了卧室。 换下那一套过期的护肤品,新品摆放的位置和原来那一套一模一样,连瓶身的方向都是原样复原。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沈墨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终于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房门。 在经过衣帽间的时候,他的人影从全身镜里一闪而过,他惊鸿一瞥,又倒退了一步,站定,往里面看。 镜子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大夏天穿着一双冬天才会穿的粉色兔子毛绒拖鞋,宛如智障。 第44章 交易的砝码 一直以来,夏茗儿都算不上是一个有多坚强的女人。 她害怕许多东西,也被纵容去害怕,因为她有一个深爱她的父亲。 后来,她一个人被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度,总算是有点长进,试着坚强和独立,可又在遇到艾伦和弗罗伦丝之后很大幅度地被打回了原型。 她骨子里,就是个软弱的女人,总是习惯性地去依赖别人。 以前是父亲,后来是沈墨,再后来就是艾伦和弗罗伦丝,有时候,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也想要改变,可是……好难。 像她这种意志力从来都不是太坚定的女人,除非是被逼至绝境,否则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吧。 就像现在,明明已经搬入这个城堡近半个月了,也明白这就是她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可她却还像是个胆小的偷窥者一样,只敢远远地被动地看着,从不主动融入或者尝试做出改变。 真的很丧,也很让人气馁是不是?可是没办法,主动去融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主动对陌生人释放善意这种事,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这一辈子,除了沈墨,她从没有主动去争取过什么。 这半个月来,她很少出门,也没有什么存在感,说实话,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可是有时候她又觉得,一个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 说实话,莱斯特伯爵夫妇其实对她还不错,在物质上,他们几乎对她有求必应,虽然她极少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们甚至特意替她请了礼仪老师,教导她仪态和礼节,尽管因为看不见的原因整个教学过程多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经历了两年在苦难镇的贫困生活以后,这里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天堂,她能感受到来自莱斯特伯爵夫妇的善意,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她总觉得这种善意好像并不单纯。 自从住进这里以后,她就和外界隔断了一切,她提出过想要出门散散心,想去见见乔唯和弗罗伦丝,最终却都被伯爵夫人以身份的原因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来这里做这个养女并不是她的本意,可她并不想给别人造成太多的麻烦,于是,一一接受。 在夏茗儿入住城堡后的第三周,城堡里来了一位身份相当尊贵的客人,听说是f国中世纪以来就是超级贵族的昂古莱姆家族的人。 作为莱斯特伯爵夫妇的养女,夏茗儿也被邀请出席特地为这位客人举办的户外派对。 为此,莱斯特伯爵夫人还特地给她定制了一套礼服,迎接客人这天,夏茗儿在佣人们的帮助下穿上了这套衣服,人人都夸她漂亮,可是她并不知道她是不是正如她们所说的一样漂亮,她只感觉束胸带紧得让她有种随时都会窒息的感觉。 派对被安排在城堡那个占地数百平的花园里,为了迎接贵客,花园前一天晚上就已经被装点一新,甚至还搭了花台和凉亭。 夏茗儿就像是个木偶一样,被佣人们领着走入了花园。 这位贵客比预计时间来得晚了一些,莱斯特伯爵夫妇为了联系对方而忙得不可开交,佣人们也因此忙碌着,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夏茗儿。 她在花园里干坐着实在是无聊,于是靠着盲杖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四处走动着,走得累了就找了处长椅小坐了一会儿。 夏茗儿的身材算不得高大,再加上长椅临湖而放,后头和两侧植株茂盛,乍一眼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到她的人。 两个手里端着果盘的女佣匆匆走过,其中一人在看了看四周后,忽然拉了拉身旁同伴的衣袖。 “诶,你听说过那个公爵大人的传闻吗?我刚才听她们说这个公爵大人是个极其可怕的人,他因为长相丑陋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也因为长相原因导致他在那方面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每个嫁给他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而且,无一例外,浑身是伤,尤其是那个地方……简直惨不忍睹。另外我还听说他对东方女性,格外着迷,用的手段也更残忍……” “嘘——你小声一点儿,小心被人听到!” “安啦,这里平常都没没什么人来,现在也只有我们两个。你说,要是公爵大人真的看上了这个新来的简小姐,那她会不会也像之前嫁给公爵的那些女人一样啊?” “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你啊,少听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做事。”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嘛!难道你不觉得简小姐很可怜吗?她还那么年轻,却被卖给那种人当妻子,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听说这一次这个公爵大人来,就是来验货的……” 两个女佣渐行渐远,她们之间的交谈声音虽小,却被夏茗儿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她,还具有这么高的利用价值啊……? 所以,沈墨之所以这么处心积虑地要把她送进这个地方,也是因为这个? 所以,他之前对乔唯说的话是真的,她真的是他和莱斯特伯爵夫妇谈生意的砝码之一? 他就这样把她卖给了一个对东方女性有着别样执着,并且有施虐倾向的男人……? 夏茗儿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根本就笑不出来。 心里麻木得有些空荡,夏茗儿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就连四周有人喊她的名字她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一道悦耳的陌生男声在她耳边响起:“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我有没有这种荣幸请你在花园里走一走?” 夏茗儿直觉地闻声抬头,目光呆滞地停留在男人身后某个虚无点上。 “抱歉,我看不见,恐怕并不适合陪您逛花园。” 男人浅灰色的眸中闪过一刹那的诧异,随即唇角轻勾:“那还真是遗憾,希望有机会还能见到你……” 话落,男人绅士地在夏茗儿的手背上留下轻轻一吻,向她行了个绅士礼之后,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刚好遇上了前来寻他的年轻侍者:“我可终于找到您了,公……” 侍者后头的称呼还来不及出口,就迎来了男人看似漫不经心却威力十足的一垂眸:“嗯?” 侍者恍然,连忙改口:“哦,是子爵阁下。” 闻言,男人终于笑着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赴宴,你去告诉那些正在找人的佣仆,那位简小姐就在那片人工湖北岸的长椅上。” “是的,公……子爵阁下。” 身着墨蓝色子爵服的男人迈着优雅的步子,风彩卓然的向前走去,阳光洒下,一头耀眼的红发在微风中熠熠生辉。 第45章 传说中的公爵 那个传说中的公爵大人缺席了,代替他而来的是一个身份地位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子爵。 莱斯特伯爵夫妇因此大受打击,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待了这位年轻的子爵。 夏茗儿在派对开始前就被找到了,她对这件事倒是没多大感觉,相反,自从听那两个女佣说了那位公爵大人的事以后,她心里对他没能到来这件事隐隐感觉有些庆幸。 子爵的地位比伯爵本身还低了一些,然而,因为他是代表昂古莱姆公爵来的,莱斯特伯爵自然也不敢怠慢他,只得维持表面上的融洽。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子爵倒是一点自觉也没有,只毫不掩饰地对坐在对席的夏茗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简小姐可真漂亮。”他欣赏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夏茗儿身上,“不知简小姐是否有婚配?” 本来他们正在聊些夏茗儿根本就听不懂的话题,这一下子被问到,她反射性地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子爵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可是她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了。 “我……” “第一次见面,子爵阁下就问淑女这样的问题,怕是有些唐突了。” 代替夏茗儿回答的是莱斯特伯爵。 开玩笑,夏茗儿可是他要献给昂古莱姆公爵大人的,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居然想要觊觎她,门都没有! “啊,是我考虑不周,失礼了。” 被当面驳了面子,子爵也不生气,只是转而笑眯眯地看向莱斯特伯爵。 “那不如由伯爵大人来代替简小姐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实在是太喜欢她了,说是对她一见钟情也不为过,所以如果简小姐还没有婚配的话,我想追求她。我想伯爵大人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拒绝!当然要拒绝!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根本连给昂古莱姆公爵大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夏茗儿给了他就完全没有价值了! 可是,这个无礼的子爵这回是代替公爵大人来的,之前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和公爵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他。 莱斯特伯爵暗自深吸了口气,一脸为难地道:“子爵阁下你也知道,其实简刚来我们家没多久,她很怕生,到现在和我们也不算亲近,这种问题,会让她为难……” 莱斯特伯爵的这一手锅甩得相当溜,夏茗儿心底冷笑:如果真这么为她着想,怎么会把她送给那什么劳什子公爵呢?不过就是因为这个子爵入不了他们的眼,想的推托之词而已。 就算是泥捏的人还有几分脾气呢,夏茗儿虽然是软包子,但也是有脾气的。 “是这样吗?那还真是抱歉……” 就在子爵听起来要知难而退的时候,夏茗儿忽然开口道:“谢谢子爵阁下的垂青,我……单身。” 夏茗儿的这句话,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无疑是在昭告众人,她对这个子爵也感兴趣,并且期待他的追求。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脸色各异。 年轻的子爵满脸欣喜,浅灰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 而莱斯特伯爵有一瞬间一脸铁青,脸色难看至极,不过又在片刻后隐藏了起来,伯爵夫人察觉到丈夫的怒气,则在桌下轻轻拍打这他的手,示意他保持冷静。 “简,你今天起了个大早,你身体又不是太好,折腾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我想子爵阁下应该不会介意你中途退席去休息的,哦?” 说这话的人是莱斯特伯爵夫人,前面的话是对夏茗儿说的,而最后那个“哦”字很明显问的是子爵。 子爵虽然年轻,却早已是个人精,哪里会听不懂伯爵夫人这话呢,他也不甚在意,只笑了笑,顺着她的心意道:“啊,既然简小姐身体不舒服,那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反正我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我们……来日方长。” 话落,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莱斯特伯爵:“我想伯爵大人应该不会不欢迎我吧?” 他都这么问了,莱斯特伯爵除了说欢迎还能说什么,虽然他的这声欢迎说得非常不甘愿。 夏茗儿虽然看不见,却也隐隐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不过她根本无心理会,一听自己可以提前退席,高兴地在女仆的搀扶之下,离开了那个让她感觉到极其不舒服的地方。 回到房间,解开束胸带,夏茗儿终于感觉到自己再次活了过来,这一整天都胸闷气涨的,真是太难熬了。 不过……这次是她运气好,那个公爵没来,只要莱斯特伯爵夫妇有心,她毫不怀疑,他们肯定还会安排下一次见面,直到她彻底实现她来到这里的价值。 她忽然感觉到难过,非常难过。 倒不是因为莱斯特伯爵夫妇的表里不一,她本来就和他们没有什么感情。 她难过的是,沈墨到底还是彻彻底底地算计了她。 恨意,在那一瞬间涌上心头…… 这个叫沈墨的男人,她始终是不愿意去恨他的,就算是在失去女儿的时候,就算是在得知他利用了她出卖了父亲的时候。 她曾经那么深深地爱过他,不,或许不是曾经,直到现在也是,所以她不愿恨也不想恨,她不希望自己的毫无保留付出的那份爱以这种最不堪的结局收场。 可现在,就像是遇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那一根稻草,夏茗儿内心的那一份平静彻底被打破了,狂躁的戾气在她心头翻涌。 她忽然想,凭什么他美人在怀婚期在即,从此余生幸福安康,而她却必须留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到最后还得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就算她曾经在他们的这场婚姻里亏欠过他,她也已经在过去的这五年时间里还清了,他凭什么这样对她! 不过,有一句话沈墨说得没错,她不能再这样自怨自艾下去,也不能就此认命地当个瞎子,她必须去做些什么,她必须有所改变。 就在夏茗儿捏着拳在心里下定决心的时候,右手边的窗口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紧接着,子爵和煦如风的声音传了过来。 “简小姐,你好呀,又见面了。” 男人站在窗外那根略显纤细的树枝上,双手托着窗口直勾勾地看着夏茗儿笑,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倒是吓坏了他那在树下盯梢的随从:“公……不,子爵阁下,这太危险了,我请求您快下来吧!” 子爵低头看了他一眼:“威尔,你实在是太吵了。” 被叫做威尔的随从一脸委屈,明明是他家主子太不走寻常路了! 要是被别人知道昂古莱姆家族这一代的当家人在做爬树这种有失体面又危险的事,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夏茗儿来这里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她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倒也大概知道自己住的是二楼,而她右手边是窗户,再听到威尔的话,她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男人悬空挂在窗子外面的场景。 “子爵阁下,您的随从没有说错,您这样太危险了。” 子爵一听,嬉皮笑脸地道:“那你是在邀请我进你的房间吗?” 夏茗儿自然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挑逗意味,只假装没听懂,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您暂时找不到方法下去,可以进我的房间,从我的房间出去。” 子爵看着她不自觉地搅着睡衣下摆的手,忍不住继续逗她:“那就算了,我还是站在这里再和你聊会儿天吧,我脚下的折根树枝只是看起来有点细而已,还是蛮结……实……的……” 伴随着子爵最后的那几个字,夏茗儿隐约已经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 她被吓了一跳,人命关天,她可不想这个不正经的子爵因为她而出什么意外:“子爵阁下别闹了,你快点进来!” 直接从尊称“您”变成了“你”,看来她是真的急了。 “你可以叫我伊恩。” 子爵说得相当随意,在树下听了个一清二楚的威尔却一脸震惊。 要知道,昂古莱姆家族每位当家人的本名都不为外人所知,就连女王,都是以爵位尊称他们的。 夏茗儿抿了抿唇,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有些生气地道:“子爵阁下如果这么喜欢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那我也无话可说。” 说着,她伸手就想要去关窗,却被伊恩拦住:“生气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他调戏她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会儿他不过是故意踩断了一根小树杈,她倒是动了怒。 “别生气,我进来就是。” 夏茗儿皱了皱眉,正要说话,伊恩已经动作利落地翻窗进了房间,站到了她跟前。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夏茗儿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子爵阁下以后请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伊恩笑了笑:“你在关心我?” 夏茗儿再次皱眉,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自我良好感:“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被卷入什么奇怪的麻烦事中而已,现在,在有人发现之前,还请您快点离开。” 夏茗儿这一声逐客令可以说是一点也不客气了,伊恩一点儿也没不生气,但也没有如她所愿地离开。 反而找了条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我发现,你很喜欢皱眉?” 他双腿张开,双手扶在椅背上反向而坐,随性至极,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始终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没什么脾气,实际上却有些固执的东方女人。 听到他的话,夏茗儿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眉心,却又在片刻后放了下来。 “子爵……” “伊恩。”夏茗儿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伊恩打断,“我说了,你可以叫我伊恩。” 这男人怎么这么爱自说自话! 夏茗儿有些动怒了:“今天是我们初次见面,我想我们并没有熟络到可以互称姓名的地步,子爵阁下!” 闻言,伊恩垂了垂眸,似是喃喃自语般道:“谁说今天是我们初次见面了……” 他的声音有点轻,夏茗儿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呵,没什么。”伊恩笑了笑,“那么我尊敬的莱斯特小姐,你知道这一次伯爵大人邀请昂古莱姆公爵来府邸的用意吗?不瞒你说,莱斯特家族的生意由于经营不善在一年前已经陷入亏损之中,本来如果及时收手还可以止损不至于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可莱斯特伯爵却对自己的投资眼光异常自信呢,所以结局可想而知。现在,昂古莱姆家族是莱斯特家族最大的债主,而你是莱斯特伯爵企图垂死挣扎的……货品。”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被当面说出来,夏茗儿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所以子爵阁下这次是替公爵大人来验货的吧,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夏茗儿的语气尖锐而失礼,伊恩却并没有和她计较:“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作为交换,告诉我你原来的名字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一个名字交换一个可能性,我觉得你不亏。” 确实,他说的并没有错。 夏茗儿考虑不到两分钟,开口:“夏茗儿。” “夏茗儿?很好听的名字,和你很相衬。” 话落,他趁夏茗儿不备托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落下了轻轻一吻。 手背传来的濡湿感让夏茗儿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抽回了手,正想说些什么,门口已经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子爵阁下,伯爵夫人正在往这边走,您该离开了!” 是威尔。 “知道了。” 伊恩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向门口走着还一边伸着懒腰。 到门边的时候,他又回头朝夏茗儿笑:“那么……明天见,茗儿。” 昂古莱姆家族的优秀基因,让历代拥有这个姓氏的男女都有着出色的外貌,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夏茗儿看不见,所以她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多么出类拔萃。 看着女人宛若一潭死水的黑眸,伊恩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转瞬即逝。 第46章 车祸肇事者 一封以昂古莱姆家族特有徽章为封口蜡的信,让伊恩在莱斯特伯爵心中的地位瞬间拔高,而他的态度也发生了三百六十度转变。 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子爵居然和公爵大人有着这等血缘关系,难怪公爵大人会派他前来,差点……就误事了。 “原来公爵大人是您的舅舅,这么重要的事,子爵阁下怎么不早说呢。” 书房里,莱斯特伯爵小心翼翼地看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年轻人一眼,生怕自己午间得罪了他,让他生气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又不着调的子爵,居然会是昂古莱姆家族内部的人,本来还以为只是公爵大人派来的一个小人物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公爵大人虽然没有亲临,却派了至亲过来,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还是挺看重莱斯特家族的? 看着莱斯特那一脸的谄媚,伊恩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想因为我的身份让伯爵大人感觉到有什么压力,没想到舅舅在信里面还是说了啊……” “子爵阁下真是说笑了,怎么会有压力呢,贵客来临,只会让我感觉荣幸之至。” “是吗?那就好……” 呵呵,还真是个虚伪而又现实的老头。 不过这种人,也恰巧是最好对付的。 “诚如我在派对上所说的,我很喜欢简小姐,相信舅舅也和我一样。如果伯爵大人同意,我晚上就想带简小姐走。” “晚上?这么急?子爵阁下不是说要小住一阵才走吗?” “我也不想这么急,可是下午领地里发生了很紧急的事,舅舅急召我回去呢……” 尽管伊恩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诚恳,可莱斯特心里还是生气了一丝疑虑。 再怎么说,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虽然伊恩的说辞着实让人怀疑,而手里这封信却是实实在在的,昂古莱姆家族的封口蜡很特别旁人根本无法伪造,莱斯特根本就不敢得罪他,只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既然如此,我立刻让人通知简,好让她做好准备。” 一个东方女人,就算丢了,费些功夫再找就是,可万一因此得罪了昂古莱姆家族的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天夜里晚饭后不久,夏茗儿就收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通知,来传话的人说是受到公爵的热情邀请,随子爵,也就是公爵的亲外甥去昂古莱姆家族古堡做客,可夏茗儿心底明白,恐怕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原来……他竟然是公爵的亲外甥! 男人,果然都不可信,说什么会帮她,结果倒好,急着把她推入火坑。 明天见?呵……迫不及待到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了了么? 夏茗儿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就是几套很朴素的衣服而已,倒是莱斯特伯爵夫妇后来给她购置了不少,本来还以为他们是真心对她好,现在想来恐怕也不过是在做门面工程。 八点的时钟刚刚敲过,伊恩和威尔就出现在夏茗儿的房门口,夏茗儿没有反抗,只安安静静地拎着仆人给她收拾的行李箱,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是莱斯特伯爵夫妇亲自把他们送出的门,分别的时候夫妇两人还分别抱了抱夏茗儿,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们有多舍不得她。 “茗儿,你难得有幸受邀外出做客,就当是去散散心,好好玩一阵子再回来。有事就尽管给我和伯爵打电话,别见外。” 伯爵夫人拉着夏茗儿的手,柔声嘱咐着,那模样真的像极了一个送女儿外出的好母亲。 而莱斯特伯爵虽然没有表现得那么热烈,却也在一旁附和伯爵夫人说的话:“好好玩,记得代替我们向公爵大人问好。” 夏茗儿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有些敷衍地笑:“知道了,谢谢伯爵和伯爵夫人。” 听到夏茗儿口中的称呼,伯爵夫人有些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又把她的手抓了回来:“诶,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叫我们,我说过我不介意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夏茗儿感觉难受极了,她实在是不太擅长和别人虚与委蛇,相较之下,她倒还是比较喜欢沈芸的针锋相对了。 她脸上的不自在实在是太明显,伊恩适时走上前去,替她解围:“伯爵夫人,天色已晚,我们还需要赶路……” 婉转的催促让伯爵夫人立刻明白过来,连忙放开了夏茗儿,轻声解释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一旁,莱斯特伯爵忙着揽住了她的肩:“子爵阁下,简虽然来到堡里的日子并不长,但我们是真心把她当成家人看待的。她忽然要远行,我们毕竟有点舍不得……” 伯爵这一番话,不是真的想让夏茗儿知道他们有多在意她,而是在告诉伊恩,夏茗儿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而他们决定把她献给公爵也是忍痛割爱,企图以此来证明他们的诚意。 伊恩心知肚明,却没有挑明,只意味深长地道:“我明白,相信公爵大人也会明白。” 伯爵一听,就知道伊恩是个明白人,不再多说,送他们上了车。 直到车子开出去很长一段距离,伯爵夫妇还站在门口挥着手,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 伊恩从观后镜看着后头的那两个人,轻嗤一声:“老狐狸。” 而夏茗儿自从上车之后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伊恩看着她端正的坐姿和满身防备,大概明白她是误会了什么。 于是,开口解释:“那封用来证明我身份的信是伪造的,一时是把伯爵给唬住了,可我怕夜长梦多,所以急着带你走。茗儿,我没有骗你。” 闻言,夏茗儿一愣:“所以你和公爵……” “并不是什么舅甥关系,我顶多就是他手下一个打杂的而已。” 听到他这么说,夏茗儿顿时忧心忡忡:“你这么做就不怕昂古莱姆公爵知道后追究下来吗?” “不会的。”伊恩说得很笃定,“像公爵那种大人物才没有心思来管这种小事呢,你不用担心。” 是这样吗?不知为何,夏茗儿还是感觉隐隐有些不安,在伊恩的再三保证和安慰之下,她才慢慢放下心来。 “所以,你现在想去哪里呢?” “谢谢你帮我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你只要把我送到苦难镇就好,之后我自己会看着办。” “苦难镇?”听到这个地名,伊恩不禁皱起了眉头,“你要去苦难镇做什么?” “我……我去找朋友帮忙。” 虽然夏茗儿很不想再麻烦艾伦和弗罗伦丝,可是她不知道乔唯现在在哪儿,所以她唯一能求助的对象就只有他们了。 一个没钱没地位还没身份的瞎子,这时候还真是让人感觉到无力,怎么看都只能成为别人的累赘而已。 “茗儿,我说过我会帮你,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我可以帮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也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你只要告诉我就好。” 伊恩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温柔得让夏茗儿有一瞬间的怔忡。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从这个国度的男人口中听到这句话了。 难道是她的长相真的很符合这个国家的审美,还是……她看起来真的很好骗? “伊恩,很抱歉,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件事。” 因为她本身就是个慢热的人,所以她根本就无法理解那些天雷勾动地火式的爱情,她所认可的爱情是日久生情细水长流。 “是吗?”伊恩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东方女子,她的眼睛明明像死水一般沉寂,却让他莫名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如果她看得见,如果她知道他的长相和身份,她还会不会这么说呢? 自从成年以来,他几乎每天都会被告白,而她们最常用的理由就是一见钟情。 其实他也非常难以理解,单凭一个人的外貌,怎么就会轻易地爱上那个人呢? 诚然,人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出色的外表确实能得到很多额外加分,可那顶多也就是好感而已,要上升到“爱”这个程度,至少得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伊恩垂了垂眸,沉默许久,一字一句地道:“四个月前,摩尔街头的那场车祸,我是肇事者。夏茗儿,那天是我撞了你。” 第47章 自说自话 车祸肇事者?一想起那一天发生的事,夏茗儿顿时就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在疼。 “你……就是那个逃逸的肇事者?” 当时他们告诉她,肇事者没抓到,虽然那时候沈墨有去追查,却也一无所获。 本来夏茗儿都已经快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忽然冒出来一个来“自首”的家伙,她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毕竟在那场事故里,她差点就死了,虽然当时她的求生意志也没有多强烈,可现在回头想想还是有点后怕的。 “嗯,所以让我帮你吧,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当是……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赎罪?沈墨也好,伊恩也罢,他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这么自以为是,他们想赎罪她就得给机会吗? “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是我自己当时忽然冲出去的,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实在不需要太介意。” 既然当时选择了逃避,那他就该为他当时的选择负责。 内疚也好,自责也罢,这都是他该承受的,没道理他们想要获得救赎她就得无条件配合。 看着夏茗儿无比坚毅的神情,伊恩忽然觉得有趣极了。 这个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东方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要有个性呢。 他勾了勾唇角,浅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失焦的女人,像是在研究一件什么有趣的事。 半晌,他出声问:“茗儿,那个叫沈墨的男人,你喜欢他吧?” 沈墨?他怎么认识他! 夏茗儿闻声望去,入眼的却依旧是一片虚无的黑,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单从声音很难猜测他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问的这个问题。 见她抿着唇,右手紧握成拳摆在胸口做出一副防卫的姿态,伊恩就知道自己并没有赢得她的信任。 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防备心实在是很重?” “没有,子爵阁下是第一个。”夏茗儿一本正经地答。 不过,她说的是实话。 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他总是说她心思太单纯,能让人一眼看到底,他总担心她会因此吃亏。 后来,她嫁给了沈墨,她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给他看,更是从来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就连乔唯也曾经说她性子太直,要是碰到个别有用心的坏蛋,恐怕得栽大跟头。 就是因为这样,沈墨才会利用她利用得这么彻底吧? 想起那个绝情的男人,夏茗儿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伊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最后笑着提议:“如果你没有想好去哪里的话,我倒是有个提议,我……送你回你的国家吧,听说你之前一直想回去。” 听到伊恩的话,夏茗儿感觉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我一直都很想回去?” “不要小看一个罪人想要赎罪的心,关于你的事,我全知道。我还知道,那个自称是你丈夫的男人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婚礼请柬都已经发了出去,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 沈墨……他要和沈芸结婚了? 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把她这个前妻当做是他生意场上的筹码逼着她成为莱斯特伯爵夫妇的养女,把她卖给有变态嗜好的公爵,而他自己则高高兴兴地娶他心心念念的沈芸做妻子。 原来,爱和不爱,区别是这么明显。 夏茗儿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干涩至极,隐隐还带着一股刺痛感。 男人略显粗粝的指腹滑过眼眶,夏茗儿刚想闪躲,下颚却被人紧紧扣住,紧接着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嘘,别哭。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办到,所以……别哭了。” 她想要的,他都会替她办到? 真是动人的情话,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自己终有一天会从沈墨嘴里听到类似的话,可没想到如今对她说这话的人,却是她连长相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她动作粗鲁地用掌心抹了抹眼睛,随后推开他:“抱歉,是我失态了。” 看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伊恩低低叹了口气:“茗儿,你实在不必这样压抑自己,真的,如果你想回去,我就送你回去,我能做到的。” 回去吗?她是想回去,可是,她可以信任他吗? 他会不会是第二个沈墨,打着送她回去的旗号,转头不知道又把她卖给了谁。 毕竟,她现在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想要诱拐实在是太容易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表情里的不信任,伊恩见了,顿时苦笑不已:“茗儿,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愿意相信我?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是在骗你,对你来说情况也不可能比现在还糟糕了吧?继续留在这里,就算太过了莱斯特家族的追捕,你也迟早会被昂古莱姆家族的人找到。关于公爵大人的传言,你多少应该听说过一些吧?残暴,嗜血,变态,你确定你宁愿让自己落在那种人手里,也不愿试着相信我一次吗?” 听到伊恩的话,夏茗儿皱了皱眉还在思索他话里的可信度,正在开车的威尔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翻白眼了。 除了他家主子,天底下大概不会有人这么说自己坏话了吧?好像被人说成是残暴嗜血的变态是有多光荣似的。 不过,这好像是主子第一次像这样赶着趟子向一个女人推销自己呢,也算是天下一大奇观了! 以前,可只有女人前仆后继地追着主子的份,这一回倒也算新鲜。 “莱斯特小姐,您就按照公……子爵阁下的意思去做吧,他可比您想象中的还要固执。其实现在车子正在开往机场的路上,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就能到了,您放心,我会听从子爵阁下的安排,跟随您上飞机,把您安全送回国去的。” 什么?他们这主仆两人也太自说自话了吧!她还没答应,他们都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的了! 是不是她的意见从一开始就不重要,只是伊恩随口问问的? 第48章 我一直都在 夏茗儿做梦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回到故乡,还是在伊恩的陪同之下。 说起来,这位爵位并不高的子爵好像非常自由也相当随意,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就不由分说地陪她一起回来了。 讲真,对于那起车祸,虽然她并不认同他事后逃逸的行为,但也没有全然责怪他的意思,毕竟这件事她也有一半的责任。 可她实在是说不动伊恩,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城市,闻到熟悉的海风,听到熟悉的乡音,夏茗儿心底升起一股无比复杂的情绪。 回来了……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夏海山出事之后,他名下的不动产,包括祖宅都已经被查封,伊恩在查明一切之后暂时把夏茗儿安排在了酒店。 伊恩没有骗她,沈墨和沈芸真的要在一个月以后就结婚了。 在f国,她的消息没有这么灵通,可是在这海城,如今沈墨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随便开个台就能听到关于他的新闻。 也多亏了她眼睛看不见,整天只能待在酒店里无所事事,所以她把关于他的新闻都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默默无闻的沈墨,而是堂堂鼎盛集团的掌权者。 关于他和沈芸那场定于一个月以后的婚礼,报道上也说了很多,说是定在一艘超级豪华的游轮上,收到邀请函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更有传言说新娘的出场方式别出一格,是从直升机上下来的…… 光听这排场,就知道这定然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盛世婚礼,不像他们结婚的时候,只是宴请了亲朋,简单地办了几桌酒席。 虽然父亲并不愿意让她嫁得这么无声无息,可她坚持要照顾到沈墨的心情,就连一个女人最期待的婚礼,也以这种方式草草举行。 婚后,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结婚了的事,这件事被公众所知还是在夏海山出事以后。 后来,更是有人大胆猜测这一次夏海山马前失蹄,就是由沈墨一手策划,而那个提交证据举报夏海山的人也是他。 一时之间,骂他恩将仇报的人有,赞他大义灭亲的人也有,但更多的是后者,尤其是当沈墨以黑马之势杀出重围,一举成为整个海城的商业巨头之后。 关于沈墨这两年在商场上的光辉战绩,夏茗儿也稍微了解了一些。 她越发深刻地了解到一件事——现在这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早就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沈墨了,亦或者说,她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在酒店待了一天调整时差以后,接下来的两天,夏茗儿就去拜访了几位父亲生前的好友,可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像是生怕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而事实上,她只是想要知道父亲最后被安葬在了哪里,然后去拜祭他一下而已。 后来,还是一个知情的门卫好心给她指了路,离开的时候,夏茗儿还隐约听到他在她身后叹气,大概是在可怜她。 可怜吗? 确实,挺可怜的。 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了孤女,父亲没了,丈夫抛弃她了,就连眼睛都瞎了,这完全就是人生的绝境了吧。 可不知为何,夏茗儿竟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大概是她最绝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吧。 就像她依旧能感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却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 永安园,这就是父亲最后长眠的墓园,因为从来没有来过,夏茗儿上山的速度非常缓慢,全仗着盲杖才没有摔着。 最后,还是在看园人的带领下,才找到了属于父亲的那方墓地。 墓碑是大理石的,即便是在夏日,也透着丝丝凉意。 夏茗儿用手细细描过墓碑上刻的字,终于确认了这是父亲的场面之所。 人生,真的很奇怪,明明她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活生生的,可再见面,却已经是一块冰冷的墓碑了。 好像直到这一刻,夏茗儿才终于确信,父亲已经死了的这件事。 沈墨骗了她这么多事,这一件,却还真是没有骗她呢。 夏茗儿以为自己会哭,可到最后她也没有掉一滴泪,倒是学会了笑着和一座墓碑诉说她这两年度过的岁月。 掩去了那些痛苦不堪的片段,只把好的快乐的事回忆了一遍。 爸爸,你看,女儿是不是终于长大了?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爸,你说的没错,沈墨那个男人确实配不上我,所以我不要他了,你……可千万别像别人一样误会是他不要我的。没有他,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你一定不要担心我……” 夏茗儿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就好像她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伊恩找到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抱着夏海山的墓碑,闭着眼微笑倾诉的模样。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在她身上落下错落有致的光影,明明是很养眼的画面,却莫名又让人感觉有些心疼。 他故作轻松地上前一步,伸手,轻轻刮了她的鼻梁一下:“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夏茗儿可能是想得太入神,居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直到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才发现他的存在。 可能是失明的缘故,她并没有在意到伊恩刚才的动作有多亲昵,只反射性地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子爵阁下,你怎么来了?”自从下飞机之后,伊恩就一直很忙,她几天都没见着他了。 那一刻,一束阳光刚好直直地落在她的眼睛里,在阳光的照射下,她的瞳孔没有丝毫反应,倒是她的瞳色因此变成了漂亮的深褐色。 很漂亮的颜色,漂亮到……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真的感觉到了心动。 “因为……我们心有灵犀。”伊恩似是而非地答,脸上虽然在笑,可眼神里却是很复杂的情绪。 “别开玩笑了。”夏茗儿把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不是说你这两天会很忙吗,不用在意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顿了顿,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伊恩一听,略委屈:“这么迫不及待就想赶我走?” 闻言,夏茗儿微微叹了口气:“我只是在很客观地问你这个问题,并没有掺杂任何主观情绪在里面。还有……请子爵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我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可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自知之明?或许……只是单纯的自卑吧…… 伊恩笑了笑,并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转而道:“也许我短期之内不回去了,刚好公爵大人在这边开设的一家公司刚好出现了一点问题,我可能得留下来坐镇了。刚好,我还缺一位翻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帮我呢?” 听到伊恩的话,夏茗儿着实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有想到伊恩居然会留在海城,还给她提供了一份她可以胜任的工作。 说实话,回到海城这几天里,其实她也在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以她现在的情况又能去做什么工作养活自己。 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倒是伊恩说的翻译,好像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不过,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受他的好意,只是撅起眉头问:“真的只是巧合?” “咳……”伊恩略显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不是特意陪你回来的,只是……顺便。” 伊恩的这个说法倒是让夏茗儿心里轻松了不少,而且也更可信。 这一下,夏茗儿终于松了口:“谢谢你子爵阁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很愿意为你效劳。” 她歪着头,毫无城府地笑着,那抹灿烂的笑容闪了伊恩的眼。 他难得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颈后:“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子爵阁下了,很奇怪不是吗?试试看叫我的名字,真的并没有那么困难……” 他的声音带着点诱哄的意味,夏茗儿尝试想象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因为对他的长相一无所知,她没有成功。 半晌,她终于张了张嘴:“伊……恩……?” 声音很轻,也很缓慢,却莫名动听。 伊恩直愣愣地看着她,忽然扯出一抹大大的笑:“我在,以后一直都会在。” 第49章 有失才有得 伊恩被委派到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外贸公司,叫传世,很东方的一个名字,也不知道是谁起的。 夏茗儿没有地方可住,就搬去了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离公司很近,倒是方便。 而伊恩,估计是因为临时被派来的没什么准备,也和她一起住进了员工宿舍,还刚好住在她对门。 当初夏茗儿拿到硕士学位以后就嫁给了沈墨,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经历,所以这一次去传世给伊恩当翻译,她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融入工作环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和同事们相处融洽,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 伊恩好心给她提供了这个工作机会,她很怕搞砸,让他蒙受损失。 可是,再怕也没有用,不试一试,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不踏出这一步,她永远都只能这么懦弱无能。 上班第一天,是伊恩带她去的公司,她设想了很多场面,也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她甚至想过因为自己看不见会受到很多质疑,可通通没有,同事们都很和善,就这样接纳了她。 带她熟悉工作环境的是秘书室的小林秘书,两年前刚从大学毕业,听声音是个很软萌的妹子。 “夏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嗯,当然可以。” “夏姐,我听总裁说你曾游历多国,会很多国家的语言,有空你能不能教教我?” 游历多国?听到小林的话,夏茗儿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她这才知道原来伊恩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如果在f国当了两年黑户,因为生活所迫大概能听懂一些国家的语言就算是游历多国,会很多国家的语言,那这世界上的高端人才未免也太多了。 能给走后门找到这么一个清新脱俗的理由的,恐怕也就只有伊恩了。 夏茗儿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总裁夸张了,我也只是懂点皮毛,能做一下日常翻译而已。而且仅限口语,我的眼睛不方便阅读和书写……” 听到夏茗儿这么大大方方地提到自己的眼睛,小林也就不再掩饰什么,好奇地盯着她的眼睛直看:“夏姐,你的眼睛这么漂亮,真是……可惜了。” 夏茗儿笑了笑:“不可惜,有失才有得,也许这样才能更加清楚的看明白很多东西。” 自从去过墓园以后,夏茗儿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以前的很多执念,在摸着墓碑上属于父亲的名字时,忽然就变得很淡了。 明明不久之前,在听到沈墨和沈芸的婚讯之后,她还心生恨意,可在那一刻,在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什么叫死别,什么叫再也回不去了以后,一切都变得不再这么重要了。 她甚至,忽然之间有点记不清沈墨的长相了,也记不清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爱他,后来又为什么想要恨他。 如果说,如今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感觉到心绪浮动,那恐怕就是回忆起米粒被丢进火炉的那一刻了。 她是那样小,也是那样无辜,如果不是她当初做出的错误的选择,她或许可以拥有一个更好的妈妈,平平安安过一生的。 夏茗儿的身份证件,全都是由伊恩经手帮忙补办的,她只负责去拍了个照。 伊恩送了她一个很特殊的卡包,上面有用手可以摸出来的编号,可以让她分清楚哪个格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无论她怎么对他说当初的那场车祸是个意外,而她也并不责怪他,可她知道,他对她始终感觉心里有愧,所以她学着接受去接受他的好意,如果这样能让他觉得好过一点的话。 放下和宽恕,这是夏茗儿最近学会的两件事。 当然还有一件,那就是试着勇敢,试着自己支撑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继续把别人作为继续生活下去的信仰。 她终于明白,惩罚自己并不是赎罪的最好方式,爱她的人会因此而伤心难过,而不在意她的人,无论她过得好与坏,他都始终不会在意。 企图用自残的方式去引起旁人的关注,是这个世界上最幼稚也最得不偿失的手段。 夏茗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天,沈墨送她出别墅时最后对她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原来那时候他是在对她说:夏茗儿,别这么幼稚了,就算你瞎了,就算你死在贫民窟了,也不会对我有丝毫影响,因为我从来不曾在意你…… 这突如其来的领悟,还是让夏茗儿感觉到有点难过,但是,感觉已经不是太明显了。 沈墨……明明只是过去了几天而已,可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却已经像是上辈子认识的人了。 对于夏茗儿的改变,感觉最明显的恐怕就是伊恩了。 虽然他们真正意义上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可他明显感觉到自打从墓园回来以后,夏茗儿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在莱斯特堡里见到的那个夏茗儿,脆弱敏感又消极,所以她很少笑,即便是笑了,也是孤独清冷的。 那天,他故意向她透露沈墨和沈芸即将结婚的消息,也如愿在她眼中见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可现在,他连那一丝恨意也无法从她身上找到了。 上下班的路上,车载收音机里偶尔也会播到关于沈墨的消息,可夏茗儿却只是平静地听着,就像只是在听一个外人的消息一样。 有一天,他假装无意提起收到了他们婚礼的邀请函,也直白地问过她要不要去参加,可她却只是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如果是你的婚礼,我一定去。” 那一刻,感觉有一点点的受宠若惊,夏茗儿的言外之音,他听出来了,无非是说,现在对于她来说,沈墨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已,他甚至不如他重要。 明明这已经扰乱了他原本的计划,可他却莫名感觉到开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伊恩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看不到除了夏茗儿之外的女人了。 这个失了明,长得也只是有点漂亮的东方女人,她的一颦一笑不知何时已经装满了他的整颗心。 刚开始,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向她献殷勤而已,那些关怀的话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可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刻起,就带上了真心。 也许,是从她为了做好翻译工作,拜托小林替她念资料录音下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听开始。 也许,是从她摸索着在厨房里,替胃病发作的他熬粥的那一刻开始。 又也许,是从她去孤儿院做义工,见到她和孩子们在阳光下欢笑的那一瞬间开始…… 祖父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个很大的棋盘,散落其中的每个人都只是一颗颗棋子,执棋者可能有很多,而身为昂古莱姆家族的掌权人,必定是其中之一。 开始的时候,这个叫夏茗儿的女人,不过也是他手中的众多棋子之一而已,可现在,他忽然感觉有些不确定了。 “总裁?” 格调复古的咖啡厅里,直到夏茗儿为了确定伊恩还坐在自己身旁而微微碰了碰他的手,他才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走神了。” 看着她满脸的担忧,伊恩忽然感觉到内疚。 听到伊恩的回答,夏茗儿微微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刚才是在问你这一次的客户是哪家公司的代表,有没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地方?” “是一家叫伊人的服饰公司,你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一切照旧就好。” 夏茗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对方公司的代表却迟迟未到,为了让自己有明确的时间观念,夏茗儿特地买了个电子表,工作时间会以震动的方式每隔半小时提醒她此刻的时间。 而现在,离约定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了,如果不是对方的代表太没有时间观念,那就是他并没有太看重这一次的会面。 再怎么说也是一家公司的代表,没有时间观念这种说辞怎么也说不过去,那么,他迟迟不出现的理由,应该就是后者了。 伊恩也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一边看着夏茗儿一边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权当是在工作时间和她的一次约会了。 可夏茗儿并不这么想,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伊恩的沉默让她有了无穷的想象空间。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出声安慰道:“总裁,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传世是一家好公司,不和我们合作,是他们的损失。” 听到她的声音,原本还在研究她的唇色为什么会这么好看的伊恩忽然感觉有点心虚。 虽然明知道她看不见,他还是假借喝咖啡的动作掩去了自己的真实心思,片刻后,才装模作样地道:“没事,再等十分钟他还不到的话,我们就走吧。” 声音里还带着淡淡的压抑,让人听起来感觉他好像确实有几分郁结。 这辈子除了沈墨和乔唯,夏茗儿并没有太多安慰人的经历,也有些笨拙。 所以她唯一能想到安慰人的方式,就是她以前安慰沈墨和乔唯的方式。 “今天下班以后,去我那儿吧,我包饺子给你吃。” 女人轻柔熟悉的嗓音,让刚刚推门而入的男人身形一顿,身旁,替他开门的小冯也随之抬头看向他。 “沈……” 刚刚出口一个字,却见男人拿出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而他的目光直直地转向了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冯会意,立刻收住了话头,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看到咖啡厅西边那个靠窗位坐着的女人,小冯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不是夏小姐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小冯心里无比震惊,正待说些什么,却见身旁的男人已经大步向那头走了过去。 “抱歉,我迟到了,我是伊人的临时代表,沈墨。” 第50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利落干脆,掷地有声。 夏茗儿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入目的依旧是熟悉的无边黑暗,以前听到这个声音就会浮现在脑海里的那张男性面庞此刻却变得模糊起来了。 唯一知道的是,这个说话的男人叫沈墨,是她曾经爱过也一度恨过的男人,可那份爱恨当时到底有多浓烈,她已经记不清了。 伊恩显然也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沈墨,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有着一闪而过的诧异。 沈墨把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从容解释道:“余总发生了点意外,无法亲自赴约,就授权作为伊人的临时代表开参加这次和霍尔先生的会谈,这是由余总亲签的授权书,请霍尔先生过目。” 沈墨显然知道伊恩是来自f国的,一口流利的f国语言,让夏茗儿顿时没了用武之地,只得坐在原位上,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掩饰自己略显尴尬的处境。 沈墨在把授权书递给伊恩的时候,一心二用不动神色地看了夏茗儿一眼,见她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咖啡,好看的眉头微微撅起,黑眸之中闪过一丝不赞同,却又被压抑了下来。 这份授权书应该是特意为了给伊恩看才有的,用的也是f国的文字,伊恩在确认了余斯年的笔迹和伊人公司的公章以后,就把授权书还给了沈墨。 沈墨没有入座,他本身身材高大,再加上向来不苟言笑,在无形之中就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伊恩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只随手招他入座,同时十分客套地道了一句:“久闻沈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沈墨垂了垂眸:“霍尔先生过奖。” 接下来,两人又相互来了几句官方商业互捧之后,才进入正题,聊到双方合作的事项。 作为伊恩的贴身翻译,上班近三周,会客十余次以来,夏茗儿第一次被晾得这么彻底,完全成了背景。 在他们谈论销售份额回报比例之类的专业问题的时候,夏茗儿已经开始神游太虚,沈墨的语言天赋很高,他可比她这个半吊子强太多了。 刚才邀请了伊恩晚上去她那里吃饺子,于是她开始规划要购买什么食材,要买多少,又什么时候去。 她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不方便购物,到时候恐怕还是得麻烦伊恩和她一起,她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包饺子了,希望味道不会让伊恩太失望。 实在不行,就买一些速冻的备着,以防万一吧…… 就在夏茗儿想入非非的时候,两个男人之间的话题对象不知在什么时候转移到了她身上。 “不知霍尔先生是怎么认识夏小姐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的,”伊恩勾了勾唇,并不愿细说,只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怎么,沈先生也认识茗儿?” 伊恩那一声无比亲昵的“茗儿”让沈墨心头闪过一丝烦闷,但他并没有发作,只微微抿了抿唇。 在决定帮阿年来这一趟的第一时间,他就对伊恩·霍尔这个人进行了全面了解,自然也知道他身边有个叫夏茗儿的翻译,可是在看了她的个人资料之后,发现除了名字相同之外,她和他所认识的那个夏茗儿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出生年月都不同。 也怪事出突然,时间仓促,除了伊恩·霍尔之外的人,他只让人以最快的时间整理了文字资料,所以他并没有看到这个夏茗儿的照片。 夏茗儿这个名字并没有多特殊,单在海城就能抓住数十个同名同姓的来,所以他也当只是巧合而已,可没想到,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原来真的是她。 原来,她回来了,还拥有了一个全新的毫无破绽的身份,怪不得他丝毫不知,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不知道这个叫伊恩·霍尔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夏茗儿在海城安排了这样一个的身份,他也不确定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可事到如今,这无疑是对夏茗儿最好的安排了。 一个全新的,和夏海山以及他沈墨都全然无关的身份,一个毫不起眼,却能让她在海城继续生活下去的身份。 “不认识。”沈墨动作优雅地端起侍者刚刚送上来的黑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属于黑咖啡的苦涩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很浓烈,却莫名让人感觉到安心。 男人冷漠疏离的声音,让夏茗儿蓦地一怔,她万万没想到沈墨会把和她的关系撇得这般干净。 也是,他就要和沈芸结婚了,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这样也好,她也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了,为了一个男人耗费了半生心力,也该够了。 夏茗儿笑了笑,未置一辞,只是当她端起面前的那版杯咖啡准备喝的时候,那个说不认识她的男人忽然出声道:“夏小姐的咖啡冷了,换了再喝吧。” 说罢,他直接抽走了她手中的咖啡杯,随即招来侍者,自作主张给她点了一杯纯奶,末了又让加了半勺糖。 侍者领命而去,夏茗儿还有点懵,倒是伊恩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墨:“沈先生怎么知道茗儿喜欢喝加半勺糖的纯奶?” 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沈墨非常平静地答,“只是中医认为咖啡对女性来说并没有太多好处,会有很多副作用,相对而言,纯奶更加健康,加半勺糖口感会更好。” 自从沈墨进店后,就一直安分守己站在一旁当背景的小冯听了他说的话,默默地多看了他几眼。 如果真的像沈先生说的这样,沈小姐那么喜欢喝咖啡怎么也从不见他阻止过她,这摆明了就是厚此薄彼啊! 不过讲真,虽然他的想法并不重要,可是如果要他在沈小姐和夏小姐之间选一个,他肯定选夏小姐。 也不是说沈小姐不好,而是她的性格,一般男人都受不了,有时候他甚至感觉她其实是有些病态的。 想到这两年来沈芸对沈墨紧迫盯人的程度,以及为了引起沈墨的注意她曾经做过的事,小冯忽然后背一凉,感觉好像此时此刻沈芸正躲在某个角落监视他们一样。 想到这里,小冯偷偷环顾四周,在确定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之后,才又悄悄松了口气,然后继续乖乖立正站好,称职地当好自己的背景。 沈墨的说辞,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夏茗儿也只能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这也太巧了,他点的居然刚好是她喜欢的,就连加半勺糖也是。 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喝咖啡,之前一直没有说是因为感觉没有必要。 她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到伊恩的正事,也就从来没有说过,而且为了不让伊恩察觉有什么异样,她通常都会把咖啡喝光。 可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苦味,所以喝咖啡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这一回沈墨算是歪打正着,所以夏茗儿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在侍者送来加了糖的纯奶之后,就喝了一口,在微甜的奶香在口腔中蔓延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心满意足。 虽然她表现的并不是十分明显,可沈墨还是看了出来,连带着,他的心情似乎也因此变好了一点。 如果不是伊恩很“无意”地问了一句“听说沈总婚期将近”,他的这份好心情可能还会持续很久,可惜,没有如果。 他下意识地往夏茗儿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她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端在手里的玻璃杯也很稳,里面的牛奶没有丝毫波动。 那一刻,沈墨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面是什么感受,明明她的反应就是他所期待的,可是当他真的看到她如此无动于衷的时候,内心深处却隐隐生出一丝愠怒来。 好在他向来自制力惊人,才没有让人看出来分毫,就连说话时的语气也依旧平静无波,十分客套地道:“劳霍尔先生记挂,届时如果先生有空,还请务必赏脸观礼。” “荣幸之至。”伊恩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听说沈先生和您的未婚妻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沈先生也一直对她宠爱有加,想必定是十分爱她。” 顿了顿,他又似自言自语般道:“像沈先生这般人物,当然是爱极了一个女人才会决定娶她吧……” 听似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夏茗儿的脸色微微一变,莫名,感觉有些扎心,因为她就是那个沈墨明明不爱,却不得不娶的女人。 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才发现当年的自己有多愚蠢,而沈墨,说到底也是个受害者。 夏茗儿勾了勾唇角,可原本香甜的纯奶入了口却变得苦涩起来。 她只是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沈墨已经一手盖在了杯口:“不想喝就别喝了,没有人逼你。” 沈墨突如其来的举动,立刻引来了伊恩和夏茗儿的注意,他想要收回手的时候,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沈墨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做出这种不经思考的事来,他有些嫌弃地看了自己伸出去的右手一眼,随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把手收了回来,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抱歉,我认为食物是能让人感觉到快乐和满足的东西,所以见不得有人带着如同受刑的心态进食,这是对食物的侮辱。” 总结一下,他关心的是夏茗儿手中的那杯奶,而不是她这个人。 这么扯的说辞,是个人都不会相信,可偏偏还真有人信了,那个人就是夏茗儿。 “沈先生现在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就连食物的尊严都要顾虑到了,果然是要做大事的人。” 说罢,她当着沈墨的面,带着非常痛苦的表情,一口气把玻璃杯中剩下的纯奶都喝了个精光,末了,还“啪”的一声把空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不好意思,让你感觉到难受了。” 夏茗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笑,实力演绎了什么叫笑里藏刀。 伊恩&小冯:…… 这两个人在某方面来说,还真是配一脸,这突如其来的幼稚,简直如出一辙! 好在伊恩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只用了短短数秒钟时间就火速消化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在察觉到夏茗儿在生气之后,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此时此刻带着她离开这里才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下定决心,他礼貌而客套地对沈墨道:“沈先生,关于传世和伊人的合作,大概就是我之前和你谈的这样,至于合同签订事宜,还是等余总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再当面和他说吧。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改天再约。” 话落,伊恩就起身告别,夏茗儿也拿起盲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可还没走几步,她忽然感觉腹部一阵抽疼,脸色蓦地发白。 走在前面的伊恩还毫无所觉,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她的沈墨已经大步向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哪里不舒服?” “没事。”夏茗有气无力地答,同时挣扎着想要把手臂抽出来,他却直接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别乱动,我送你去医院。” 第51章 到底是谁在闹 夏茗儿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并不算狭小的车厢因为沈墨也在的缘故,感觉好像一下子就变得逼仄起来,让她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她捂着心口,尽量往门边靠,直到一双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很不舒服?” 沈墨的声音隐隐透着掩不住的担忧,可是夏茗儿完全找不到他担心自己的理由。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拉开和他的距离:“我没事,谢谢沈先生关心,如果方便的话,烦请沈先生让司机路边停一下车。” 看着她那副避他如蛇蝎的模样,沈墨心头蓦地升起一股薄怒,感觉非常不爽。 “去医院检查之后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不用了!”夏茗儿想也不想地拒绝,“沈先生就这样忽然把我从咖啡厅带出来,霍尔先生现在恐怕很担心。” 是吗?沈墨抿了抿唇,冷声道:“夏小姐还真是忠心护主呢……” 他话语间的嘲讽之意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夏茗儿没心情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平心静气地又说了一遍:“请沈先生放我下车。” 看着她眉宇之间的坚决,沈墨心念一动,忽然对正在开车的小冯道:“小冯,开锁。” 听到命令,小冯一愣,下意识地抬脚想要去踩刹车降低车速,却又听沈墨出声道:“加速。” 这…… 小冯看了眼已经飙到80的仪表盘,心底有些犹豫,可刚一抬眼就恰巧在后视镜碰上了沈墨凌厉如刃的视线。 心底蓦地一颤,吞了吞口水,无视车子的自动警报,在解开车门锁的同时,咬着牙踩下了油门。 “不是想下车吗,你现在就可以自己推门下去。不过我得提醒你,现在我们车速100码,正在城北的环城高架的中间车道,左右两车道也都是车,如果你觉得我实在唬你,你可以先感受一下车速。” 沈墨话音落地,夏茗儿那一侧的车窗就被打开了,迎面吹来的狂风让夏茗儿知道他并没有危言耸听。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听沈墨漫不经心的声音再次传来:“开门键就在车门扶手的中间位置。” “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呼啸的大风让夏茗儿的声音刚刚出口就已经破碎,长长的发丝也在风中杂乱无章地飞舞,明明是毫无美感的画面,却莫名让沈墨有种心悸的感觉。 他从风中抓过她耳边的一缕发丝,将发尾缠绕在指尖,一圈又一圈。 “没什么意思,就是给夏小姐一个得偿所愿的机会。” 得偿所愿?呵……他这是算准了她不敢跳车是嘛! 夏茗儿从来都不知道沈墨竟然会有这么恶劣的一面,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真不知道她以前到底是喜欢他什么! 片刻后,她怒极反笑:“沈先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女人的决心?”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刚好和沈墨的对在了一起,她的眼睛依旧空洞无神,神情却异常坚定。 在话音落地的同时,她伸出右手摸上了车门扶手。 沈墨那一双如墨的双眸始终盯着她的手,那张薄唇也随着女人纤细的食指越来越靠近开门键而彻底抿成一条直线。 女人的食指微微弯曲,向上抬起一段距离之后,又猛地向下按去。 沈墨的心也随之被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紧绷着,双腿也微微发力准备随时把某个蠢女人拉回来,可女人的手指却在即将按到按钮的时候,忽的转了个方向,扑了个空。 就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夏茗儿忽的转头对着沈墨笑:“沈先生的呼吸声听起来有些不稳,你刚才很紧张?” 所以……她故意的?沈墨眯了眯眼,神色之中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他不说话,夏茗儿也不在意,只摸索着摇上了车窗,待狂风被彻底阻隔在外之后,她缓慢而又清晰地道:“放心,我没那么蠢,会因为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就连命都不要了。” 她把“根本不认识”这五个字说的又慢又重,像是生怕沈墨没听清楚。 沈墨看着她神色之中的小得意,终于知道她毫无征兆的坏脾气到底是从何而来。 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喜悦和烦恼,他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多一点。 他们抵达人民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其实当时夏茗儿那阵突如其来的腹痛早已经纾解了很多,她根本就不想看医生,可是拗不过沈墨的怪脾气,到底还是挂了号。 夏茗儿的手机被落在了咖啡厅,只能拜托沈墨给伊恩打电话报平安,可他却说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夏茗儿的手机号是回到海城之后伊恩给她办的,手机里就只有伊恩和公司几个同事的号码,为了方便她拨号,伊恩还把自己的号码在她的手机里设置成了快捷键1,而2是报警电话,以防不时之需。 夏茗儿以前是有背电话号码的习惯的,可偷懒实在是一件太容易让人习惯的事了,所以至今她都背不全伊恩的号码,就算医院里有公用电话,根本不知道号码的她也只能望洋兴叹。 无论什么时候来,医院好像总是人来人往的样子,等叫号的时间有点长,期间沈墨一直陪着夏茗儿,寸步不离。 在叫到他们前一个号的时候,忽然跑过来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拉着沈墨的手,就开始兜售她的玫瑰花。 “哥哥,姐姐这么好看,你买几朵玫瑰送给她吧!” 沈墨这人本来就有点孤僻,很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要换做是以前,有个小姑娘敢这样抓着他的手,他肯定当场就会给她脸色看。 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根本没办法对小孩子生气,尤其是小女孩。 手心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女孩大而明亮的眼睛仿佛让他看到了小时候的夏茗儿…… 如果他们的女儿还在的话,是不是也会长成她这副模样? 沈墨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夏茗儿先开了口:“真对不起小妹妹,姐姐不喜……”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却听身旁的男人出声道:“一共多少钱,我都买了。” 嗯?沈墨这是在可怜这个小女孩吗?他以前可不是这种会轻易同情心泛滥的人啊…… 就在夏茗儿发呆的这会儿空档,沈墨已经包下了小女孩那篮子品质参差不齐的玫瑰,付了钱后,连带篮子和玫瑰都塞给了夏茗儿。 “给你。” 声音听起来带着点敷衍和不甘愿,好像是有人拿着枪逼他一样。 “沈先生,我不是垃圾收容站。” 真好笑,他不愿意送,当她愿意收吗? 伴随着一声冷笑,女人手一抬,“啪”的一声,花篮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玫瑰撒了一地。 几乎同时,机械的电子女音叫到了夏茗儿的名字:25号,夏茗儿。 夏茗儿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轻声对身旁的男人道:“无论如何,今天还是要谢谢沈先生对我如此费心,我身体很好根本不需要看诊,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根本不等沈墨的反应,起身就向前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医院长椅的椅脚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扶住椅背,险险稳住自己,正要继续向前,却被人从后头拉住。 “你什么都没带,又背不全电话号码,怎么回去?” 沈墨的话,确实是问住了夏茗儿,她咬了咬牙,逞强道:“这就不劳沈先生费心了。” 说着,她甩开沈墨的手,就要继续向前。 沈墨终于有点动怒了,再次拉住她:“夏茗儿,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夏茗儿停下脚步,笑着反问:“沈墨,到底是谁在闹?是谁发了神经一样把我从咖啡厅带出来,是谁不肯帮我联系我的上司,又是谁非要我来挂号看医生不可?我只是不想再和你再有什么牵扯了而已,就这么难吗?” 第52章 我喜欢你得意忘形的样子 夏茗儿的话,让沈墨松开了原本拉着她的手。 是啊,她说得没错,其实在闹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眼看着夏茗儿扶着墙越走越远,这一次,沈墨没有再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而他脚边是撒了一地的玫瑰花。 过了一会儿,他才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海城中心医院,她刚刚从门诊部走出去。” 电话那头,刚刚赶到海城中心医院的伊恩愣了一下,笑:“沈先生还真是一个让人难以琢磨的人。” 沈墨并没有理会伊恩的调侃,只径自挂了电话,好像料准了伊恩也已经赶到了医院,并且很顺利就能找到夏茗儿一样。 医院正门口,伊恩刚刚收起手机,就看到了从门诊楼的过道一路扶墙而来的纤细女人。 她步履缓慢,足足用了五分钟才走过那条不过十余米的过道。 看着她那一副畏首畏尾,生怕给别人造成麻烦的模样,伊恩心里忽的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脸上这种这种可怜无助的表情,他……一点也不喜欢。 握着导盲杖的手微微紧了紧,在女人距离自己两步之遥的时候,他把导盲杖塞进了她手里。 “不要这么容易就被一个陌生男人拐走啊……” 男人熟悉的叹息声从头顶传来,夏茗儿捏了捏手里的导盲杖:“总裁?” “还能听得出我的声音,不算无可救药,走吧。” 伊恩什么都没问,就抓着她的另一只手向前走,步履不缓不急,刚好足够她跟上。 上了车,替夏茗儿系好安全带以后,伊恩这才发动车子向前开去。 片刻后,只听伊恩微微叹了口气:“茗儿,你应该告诉我的。” 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夏茗儿感觉一头雾水。 看夏茗儿的表情,伊恩就知道她完全不理解自己在说什么,又是一声轻叹:“我是说,你不喜欢喝咖啡的事。” 原来是这件事,夏茗儿恍然大悟。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习惯使然而已,现在我已经开始觉得咖啡的味道还不错了。” “是吗?”伊恩看着她,不轻不重地反问,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她喜欢沈墨也只是因为习惯而已?习惯要改虽然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伊恩因为这一刻闪过自己脑海的想法而愣了一下,还真是糟糕,他居然开始思考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了…… 男人浅灰色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趁着红灯的空档打量了坐在副驾驶座的女人几眼。 夏茗儿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一脸疑惑的表情。 他笑了笑,柔声问:“肚子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不碍事。” “我应该带你好好去看诊的,可是……沈墨也在那里,我不想看到你再次被他带走,而我却无能为力。茗儿对不起,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只是一个人轻言微的子爵是一件这么让人感觉到无力的事,是我不够强大,没有保护好你。” 伊恩突如其来的自白,让夏茗儿感觉有点不知所措。 他话语间的自责和愧疚是那么显而易见,她甚至能想象此时此刻他脸上是何等懊恼的表情。 “这不关你的事,伊恩,我从来都不是你的责任,你不需要为这件事感觉到自责。” “可是,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责任。” 车子刚好在这时到达目的地,熄火的同时,伊恩紧紧抓住了夏茗儿的手。 “茗儿,我之前说的一见钟情,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你并没有太讨厌我的话,从这一刻开始,能不能认真考虑一下我?” 透过男人微潮的掌心,夏茗儿感受到了他心底的紧张,虽然他说的这些话确实吓了她一跳,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没有办法怀疑他的真心了。 这段时间,陪同他出去的次数也不算少,她心里明白,这个叫伊恩的男人其实并不擅长和人周旋,更不是做生意的料。 因为他不会装腔作势,也不懂收敛自己的锋芒,他身上实在是没有任何一点身为商人的特质。 她虽然看不见,可她听得见,所以透过同事,她也知道为了管理好传世,他耗费了多大的心血,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甚至还知道,其实一开始被任命来接手传世的并不是他,后来才换成了他。 传世曾经辉煌过,可在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之下,现在已是每况日下,所以传世ceo的位置也从一开始的美差沦落成了现在的苦差,人人避之不及的差事,他却想方设法求了来。 虽然她也不想自作多情,更是想过很多其他的理由来解释他的行为,可现在,在他对她说了这些话后如果还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未免也太狡猾了一点。 “伊恩,我……” 夏茗儿刚刚开口说了三个字,却被伊恩出声打断:“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话落,伊恩像是生怕夏茗儿继续说下去似的,赶紧换了个话题:“不是说要请我吃水饺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超市买食材?” 他这是在害怕被她拒绝吗?那一刻,夏茗儿忽然懂了这个男人隐藏着的心思。 而她,也确实动了点恻隐之心,于是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嗯。不过我事先声明,我好久没有动手了,到时候如果不好吃你可不要怪我。” 伊恩带着愉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他略显低沉的嗓音:“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我一定会负责全部吃光的!走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夏茗儿被伊恩一路带着跑,可能是他的好心情感染了她,一时之间,她也忘了所有烦恼,两年来,第一次笑得那么毫无负担。 伊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笑容干净到让他甚至真的产生了那么一丝丝愧疚感。 脚下的步伐一滞,就被身旁的女人带着跑:“在想什么,不是说等不及了吗?” 说话之间,女人已经松开他的手向前跑去,眼看着她就要撞上前面的人,伊恩连忙一把抓住她。 “小心。” 女人柔软的身体落入怀中,她身上传来不知名的馨香,让男人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 夏茗儿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么近,她忙着退出伊恩的怀抱,轻声道:“对不起,我得意忘形了。” 不知为何,那一刻,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蛋,伊恩心底一片柔软。 男人浅灰色的眸子微微垂下,随即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发丝。 出口的声音,竟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温柔:“没关系,我喜欢你在我面前得意忘形的样子。” 第53章 我们来日方长 夏茗儿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两年,由于视力的原因,更甚了。 密集的人群带给她无尽的不安和无措,让她总有种身陷深海的窒息感。 伊恩像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大手始终牵着她,一刻都不曾放开。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感,夏茗儿心头闪过一丝暖意,男人的大掌温暖而可靠,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一路走来,夏茗儿负责报食材名和问路,伊恩负责找,两人配合得相当默契。 由于伊恩出挑的身高和与众不同的容貌,他们很快成为了人们注意的焦点,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拿着手机拍照。 有些大胆一点的小姑娘更是直接跑过来向伊恩要电话求合照,但由于语言不通,基本上鸡同鸭讲。 一番沟通无果之后,小姑娘们把视线转移到了夏茗儿身上,在确定她并不是伊恩的女朋友之后,她们软磨硬泡地让夏茗儿成了他们的同声翻译。 然而,本来斯文有礼笑脸迎人的伊恩,在夏茗儿加入之后忽然变得有些不耐起来,到最后甚至自己用蹩脚的中文说了一句“再见”之后,便再不顾那几个上来搭讪的女人,拽着夏茗儿就急匆匆地往出口方向走。 这一次,他走得有些急,甚至于还隐忍着淡淡的怒气,途中,夏茗儿由于跟不上他的脚步,有好几次险些摔倒,他明明察觉到了,却也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脚下的步伐丝毫未停,也没有和她说话,结账的时候也是如此。 夏茗儿隐隐察觉到自己该是惹他生气了,可是她却一点也摸不到头绪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他,坐电梯下去的时候,她试图和他搭话,却始终遭遇冷脸,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伊恩把她塞进了副驾驶座,帮她系好安全带准备离开,她才鼓起勇气拉住他的衣服。 “伊恩,你在生我的气?” 她抬着头看向他,视线却完美地错过了他的脸,落在了他身后虚无的某一点。 是,他就是在生气,而且还很窝火,让他有胡乱发泄一通的冲动!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是这么的无辜,好像整件事就是他一个人在无理取闹似的。 伊恩眸光深沉地看着夏茗儿紧紧抓着自己衣摆的手,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明明说了要给你时间考虑,却还是在看到你这么急着把我往外推的时候,恼羞成怒了。” 说着,他轻轻抓起夏茗儿的手,语调比他的动作还轻柔:“我不该胡乱发脾气,对不起……” 伊恩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对不起”让夏茗儿彻底慌了手脚:“不,伊恩……” 男人修长的食指忽的立在她唇边,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嘘,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所以茗儿,我在此郑重地请求你,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以后也请你不要这么无动于衷地把我介绍给别的女人,好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地卑微,这让夏茗儿感觉很难受,就好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 “是我不够重视你的心意,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夏茗儿感觉心里愧疚,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伊恩看到她那副模样,伸手在她额间轻弹了一下。 “这样我们就算是扯平了,现在回家,我迫不及待想要吃你包的饺子了。” 超市离员工宿舍不远,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路上,伊恩没有再说话,车厢里回荡着一首不知名的钢琴曲,琴声悠扬婉转,让人听了身心舒畅。 夏茗儿发现,和伊恩相处,即使是沉默,好像也不会觉得太尴尬。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呢? 至少,已经不只是单单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了,她信任他,甚至于已经开始有一点点依赖他了。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好现象,她还是会感觉到害怕和不安,怕重蹈覆辙,可是……如果这个人是伊恩的话,她是不是可以尝试着迈出这艰难的第一步呢? 如果非要在心里装一个人,如果非要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就开始心跳不已心存期待的话,比起沈墨,伊恩应该会好上许多吧? 厨艺这件事,果然疏于练习就会一退千里,她包的哪儿是饺子啊,皮太厚有的还崩了,馅又干又咸,她自己一个都吃不下,倒是伊恩很捧场,她包了多少他吃多少。 伊恩什么也没说,倒是夏茗儿感觉很不好意思,最后索性抓住他的手不准他再吃了。 “伊恩,不好吃,你别吃了。” 伊恩却反手抓过她的手,深情款款地道:“谁说的,很好吃。只要是你包的,都好吃……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人特地做东西给我吃了,你包的饺子里,有家的味道。” 话说到最后,伊恩的嗓音变得有些干涩,夏茗儿甚至以为他是不是就要落泪了。 她懂的,有时候,食物的味道倒是其次的,反而是食物带给人的有关于食物的记忆会更重要一些。 伊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感,可是夏茗儿不知道他为何而伤感,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是轻声承诺道:“只要你不嫌弃,以后,我还会做给你吃的。” “真的?”他怔怔地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 “真的。”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保证。” 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表情,伊恩忽的用手捂住双眼,过了许久才又慢慢把手放下,露出他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好,你可不许食言。” 这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饭后,伊恩主动承包了接下来的家务,收拾桌面,清洗碗筷,他动作不算熟练甚至还有些笨拙,却做得很认真也很仔细。 最后把流理台上的水渍一一擦干净,收尾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伊恩看了眼腕表,已经九点了。 夏茗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注意着厨房的动静,一边听着最近的新闻。 发现厨房的水声停止,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伊恩的名字:“伊恩?” 彼时,伊恩已经特意放轻脚步,走到了她跟前,他忽的弯腰,凑近她:“你叫我?” 夏茗儿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向后倒去,是伊恩及时拉了她一把,顺势把她拉入了怀里。 “小心!”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无声无息的,吓死我了……” 夏茗儿拍着胸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伊恩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刚想拉开和他的距离,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别动,就一会儿,让我就这样抱你一会儿,好吗?” “可是……” 夏茗儿刚想开口拒绝,却听伊恩无比落寞地道:“今天……其实是我母亲的忌日,就这样,陪我一小会儿好吗?” 夏茗儿想要去推他的手蓦地顿住,过了一会儿,改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伊恩就这样抱着夏茗儿过了一小会儿,大概五分钟后,他终于松开了她,继而有些羞赧地道:“抱歉,我失态了。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谢谢你今天的招待,我很开心,也很满足。晚安。” 话落,他在夏茗儿反应过来之前在她额间留下轻轻一吻之后,转身离开。 “咔擦”一声,随着门锁落上的声音,伊恩出门之前那副多愁善感的表情瞬间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 门外,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站在墙角的阴影处,像是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见着伊恩从夏茗儿房内出来,黑衣人微微向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boss。” 伊恩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眸光沉沉地看着走廊尽头那扇窗的外面:“查清楚了?” 黑衣人微微颔首:“那东西并不在沈墨手里,而我们安插在夏海山身边的内线最后一次确认它出现,是在夏海山送夏茗儿出国的那一天。” “所以……东西在夏茗儿手里?” “就算不在她手里,她也应该知道它的下落。” 伊恩抿了抿唇,并没有应声,过了半晌,他才微微抬起右手挥了挥,那黑衣人得令,纵身一跃就消失在窗口,仿佛他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伊恩步伐未动,回头,属于夏茗儿的那扇房门依旧紧闭着,他仿佛还能看到刚才当这个女人听说今天是他母亲忌日时,脸上那种歉疚中带着几分心疼的表情…… 呵…… 他堂堂昂古莱姆家族的掌权者,居然沦落到被一个女人可怜了呢。 他还真是好奇,如果这个女人知道,杀死他母亲的人正是他本人的时候,脸上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夏……茗……儿……” 男人十分缓慢地念着这个名字,那双灰色的眼眸里是旁人永远无法看懂的复杂情绪,而他那头火红的发,也在走廊灯光的照映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看来……我们来日方长。” 第54章 当做从未认识过 同一片天空下,暗夜会所顶楼包厢。 沈墨一脸阴沉地看着坐在包厢正中央的沙发上,正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绕着的男人,浑身弥漫着肃杀之气。 “余斯年,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叫做余斯年的男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无比精致的娃娃脸。 “嘿,老大,你来啦!”他无视沈墨满身的戾气,嬉皮笑脸地向他招了招手,“快来坐,艳姐这儿来了一批新姑娘,水灵极了,趁你现在还没结婚,给你叫几个,就当是兄弟我提前给你过单身派对!” 话落,余斯年打了个响指,他身边有几个年轻姑娘立刻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向沈墨走了过去。 “久仰沈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女人们一边说着奉承的话,一边替沈墨满上了酒杯,其中一个姿色上乘的更是趁机向他靠了过去。 可还没能沾上他的衣角,整个人就被一股猛力推开,女人一时不察,直直地磕在了桌角,吃痛之际,连带着手中的酒杯也摔在地上,酒水混着玻璃渣子洒了一地。 “滚。”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奉命上前服侍的那几个女人面面相觑,随即又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余斯年,一时之间谁也不敢有所动作。 沈墨盯着余斯年,眸光似从寒窖中捞上来的一般冰冷。 余斯年终于收起了他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挥了挥手遣散了所有人。 待人群散尽,余斯年漫不经心地点了一支烟,随即又给沈墨递过去一支,却被拒绝。 他也不甚在意,只笑了笑,懒洋洋地道:“老大,我记得你这烟龄可是比我久多了,当时瘾头也比我大,有时候我还真佩服你的决心和毅力,说戒就戒,就像是从不曾碰过烟的人一样。” 说话间,余斯年猛地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往空中吐了个烟圈。 烟雾朦胧中,他有点看不清沈墨脸上的表情,只隐约记得他已经很久没见他笑了。 “老大,有时候我还真怀念我们以前过的那些混账日子,穷是穷了些,可至少我们开心。” 沈墨抿了抿唇:“什么时候这么伤春悲秋了?一点也不像你……” 闻言,余斯年忽的勾起唇角笑:“你不是也不像你自己了么?” 沈墨狭长的眸子微微垂下,神色之中的戾气稍稍敛了一些,声音也带上了稍许温度。 “你一早就知道伊恩·霍尔的秘书是她,所以才装病让我代替你去洽谈的吧……” 余斯年耸了耸肩,也不否认:“两年多没见,说实话,我都有点想她了呢。前几天我还梦到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带来我们的工作室,请我们吃饭呢……那是我至今为止吃过的最开心的一顿饭了。” “老大,你难道就不怀念吗?你和她结婚三年,难道就真的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余斯年难得正经地看着沈墨,向来轻佻的桃花眼也染上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你呢?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 “我本来倒是想忘,可我不过出国半年,你就把她父亲送进了监狱,连带着她也就此下落不明。我本来以为如果是你,我可以甘心放手,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就算夏海山再怎么十恶不赦,那他也是她父亲,就算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也不该对他这么赶尽杀绝!”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 “当然,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本来就没什么插手的余地。那么现在呢,老大,想必你今天也已经见过她了,如果你确定你不要她了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着手追求她了?” 余斯年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无比认真,连一丝开玩笑的痕迹都找不到。 沈墨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喉间干涩不已,过了半晌,他才寻回自己的声音。 “随你。” “呵……”明明已经得到应允,余斯年的笑容却不见愉悦只有苦涩,“我真替她不值。” 说着,他把手中的半截烟狠狠地戳在了烟灰缸里,又端起面前的一杯烈酒,声音里隐含讽刺:“老大新婚在即,兄弟我在这里先预祝你和沈大小姐百年好合。” 话落,他把那杯酒尽数灌进了肚子,末了,他还倒了倒空杯,示意一滴不剩,聊表心意。 沈墨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倒是余斯年忽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带着微醺的酒意,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在路过沈墨身边时,他顿足:“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把她拱手让给了你。” 声音落地,余斯年不再有任何留恋,举步向前,再也没有回头。 厚重的包厢门被打开又关上,偌大的包厢里,顿时只剩下沈墨一个人。 被暂停了的mv还停留在原来的画面上,“我不爱你了,你会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什么”,屏幕下方那一句被定格了的歌词蓦地刺痛了他的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那句话就像是夏茗儿对他说的一样。 桌上,还放着余斯年忘了带走的半包烟,自从决定戒烟后就再也没有犯过的烟瘾在这一刻忽然凶猛地向沈墨席卷而来,久违的烟草味闯入胸腔,却并没有带给他想象中的舒畅,反而更加烦闷了。 当年他决心戒烟的真正理由,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过,他们只道他是忽然转性了,想要当一个好好先生了。 可事实上,原因只有一个——夏茗儿有慢性咽炎,闻不得烟味。 可他从来不认为这有什么,她既然已经成了他的妻子,他为她做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事也无可厚非。 直到现在,他还是固执地认为,或者说,他还在固执地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自己对夏茗儿根本没什么感情。 他不可以爱她…… 以前是因为夏海山,现在是因为他早已没了爱她的资格。 阿年至少比那个伊恩·霍尔靠谱,如果是他,他应该会把她照顾好的吧……? 这样也好,他不能再任凭自己反常下去了。 从今以后,小芸才是他唯一应该关心的人,至于夏茗儿……他会说到做到,当做从未认识过一样。 第55章 做我的女人 夏茗儿不知道自己的运气究竟是有多好,难得的周末,不过是出门倒个垃圾而已,居然也能遇上算命的神棍,拉着她非要给她算上一卦不可。 “看姑娘面相,桃花运正旺,不过桃花之中烂桃花偏多,姑娘定要多加防范,如果处理不当恐怕会危及性命。” 留着一撮山羊胡的老神棍,穿着一身一看就已经有些年头了的道服,说得煞有其事。 夏茗儿尴尬地笑了一下:“大师说笑了,我不过是个瞎子,能犯什么桃花?”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还有几张小额纸币和几个硬币,都是零钱,她全数摸了出来交给那神棍。 “生活不易,这些……应该勉强能吃一顿午饭了。” 说完,夏茗儿没有再听他说什么,转身进了公寓。 她身后,落魄神棍看着掌心的那几张零钱,长叹了一声,似喃喃自语般道:“看来是被当做是骗子了呢,唉……上一次见着她还是个黄毛丫头,没想到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海山兄,你的闺女到底还是回来了,看来……一切都是命啊。” 关于这件事,夏茗儿根本就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回到房间,用来泡面的水刚好烧开了,她拔掉插头,翻出泡面正要解决自己的午餐,房门却在这时候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说来也奇怪,虽然是公司的员工宿舍,可是除了入住第一天,夏茗儿很少遇到除了伊恩之外的公司职员,平日里更不会有人来串门。 而伊恩一大早就说是有要事出门了,并且特地交代了会很晚回来。 所以除了伊恩之外,她很好奇,这个时间点到底是谁会来找她。 “谁?”拉上门内的防盗链,她带着几分警惕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双手插在运动裤的裤袋里,低头看着门内满脸防备的女人,笑容灿烂。 “嗨美女,晨跑跑过了头,一不小心就跑到了这里,现在是又累又饿,恐怕随时都会晕倒,然后不省人事,不知道美女是不是能救济我一下?” 男人话里的槽点实在是太多,夏茗儿根本就不信他说的鬼话,可是,他的声音却是那样熟悉,熟悉到他一开口,她就已经听出他是谁了。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用这种语调和她说话? 夏茗儿呆呆地站在门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站在门外的男人看到她的那一脸呆样,有些颓废地扒了扒头发:“唉,怎么说我们也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青梅竹马,你这样,我感觉很受伤诶。” 这一回,夏茗儿终于确信刚才不是自己的幻听,而她也并没有认错人。 “是你吗,阿年?” 男人轻笑了一声:“除了我,还能有谁?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夏大小姐,有那么多人追着奉承你拍你马屁?” 如果说之前还有那么一丝丝疑虑的话,在听到男人这句欠揍的话以后,夏茗儿终于确信站在门外的人确实是那个惹人厌的余斯年无疑了。 “余斯年,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讨人厌啊!” 话虽如此,夏茗儿却不禁湿了眼眶,随即解开了防盗链,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往房里走去。 余斯年也不跟她见外,立刻推门而入。 小小的公寓,平方不大,也并没有太多家具,装修更是简单至极。 为了方便夏茗儿的日常生活和行走,所有不需要的东西都省了,看起来有些简陋。 余斯年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做出评价:“笨女人,你现在过得还真是落魄啊。” 落魄?也许,现在的生活和两年前比起来是很穷酸,可和她这两年间的生活比起来,却堪称是天堂了。 夏茗儿笑了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只摸索着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诚如你所见,我过得很落魄,所以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只能请你喝杯白开水了。” 关于夏茗儿眼睛看不见这件事,余斯年在得知她在海城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了,也为此去调查过,可十天过去了,他依旧对她消失那两年的事,一无所知,就好像是被人特意抹了个干净。 不过是瞎了眼睛而已,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少她还好好地活着,这就已经够了。 余斯年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他也以为自己并不会有太多感觉。 可是当他亲眼看到她摸索着走路摸索着倒水,从他进门,她的视线连一次都没有准确落在他身上时,他还是感觉到了心疼以及……愤怒。 他心爱的姑娘,是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公主,她从小养尊处优,小时候就连磨破个皮都能哭上半天。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为了一个男人下厨洗衣,她白嫩的手上开始出现茧子,身上也开始出现油烟味…… 那时候他忍,是因为他知道她乐在其中,可是现在呢? 他再一次怀疑当年自己的退让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如果那时候娶了她的人是他而不是沈墨,她现在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余斯年长时间的沉默让夏茗儿感觉到有一些不安,她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余斯年,你还在吧?” 余斯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晃了晃。 女人的目光呆滞无神,一脸无动于衷…… 果然,是瞎了。 男人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痛色,却用更加漫不经心的语调道:“切,才几年不见,你怎么变成瞎子了?脾气太臭得罪了人,被人弄瞎的?” 这家伙,怎么嘴还是这么臭!夏茗儿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们也曾亲密无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忽然和她针锋相对起来了。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么?” “不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喜欢看你吃瘪。所以,把弄瞎你的人的名字告诉我,我可得好好去谢谢人家!”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没有别人,只是单纯的细菌感染,后来又延误了最佳的医疗时机而已。” “而已”?她还真是说的轻巧!那是她的眼睛啊! 余斯年咬了咬牙:“那还真是……可惜啊。” 听到他略带遗憾的声音,夏茗儿心里有些难过:“阿年,我们就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好好相处了吗?” 像小时候一样?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吗? 怎么可能!早就从他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心意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可能回到那种两小无猜的单纯关系了。 见余斯年久久没有说话,夏茗儿低下头,声音更轻了:“就算……就算不能重新成为朋友,可至少……我们也不该是仇人吧……” 夏茗儿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径自难过,下巴却忽的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紧紧扣住。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脸,迎接她的是一个充满掠夺性的吻。 “不做朋友,也不做仇人,从今天起,你做我女人,怎么样?” 第56章 曾经的青梅竹马 夏茗儿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余斯年,你疯了吗?” 疯了?听到她的话,余斯年轻笑了一声:“你就当我是疯了吧,怎么样夏茗儿,要不要试试?” “不可能!”夏茗儿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对我来说就像是亲人一样,你的提议实在是太荒唐了!” “亲人?你姓夏我姓余,我们祖上十八代都不可能有关系,这他妈算是哪门子亲人!” 人家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到了他这里怎么就成了最大的阻碍了! 谁他妈要当她的亲人,他想当她的男人,想了很久了! 余斯年的声音不小,夏茗儿被吓了一跳,一时有点委屈也有点心酸,竟是湿了眼眶。 “阿年,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突然就这么讨厌我,我们以前明明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夏茗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依稀有些哽咽,余斯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的有些颓丧地把头偏向一侧。 “你别以为你装可怜我就会心软。” “我没有装可怜,我只是不明白……” 她的眼睛在泪光的映照之下,水汪汪的,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她这样未免也太犯规!余斯年看着她,恨恨地在心里暗骂了几声,终究还是做不到铁石心肠。 “你这笨女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老子哪里有讨厌你了!我喜欢你,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就下定决心要娶你,可你他妈却告诉我你喜欢上了老大,还让我帮你追他!老子难得高尚那么一次,成全了你,可你他妈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现在后悔了不?后悔了就乖乖到我身边来,做我的女人,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苦。” 阿年……喜欢她?还想娶她? 夏茗儿整个人都愣愣的,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斯年和她,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以前两家就住隔壁,很近,而她也一直是他的小跟班,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 可事实上,余斯年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多么喜欢这个小青梅。 因为他是男孩子,又比夏茗儿年长了两岁,小时候因为夏茗儿,他没少被其他小伙伴嘲笑,他也因此嫌弃过夏茗儿。 七岁那年,他甚至一度故意把夏茗儿丢在了一个小公园,自己和其他男孩子去游泳去了。 可直到他玩尽兴了回家,夏茗儿都没有回去,当时夏海山急坏了,几乎动员了所有的人脉去找人,却都没有找到。 余斯年也因为被父母责骂了一顿,那时也觉得自己委屈,甚至一度迁怒夏茗儿,心想着以后再也不要带她一起玩了。 可也不知怎么的,他还是没能真的对她置之不理,时至今日他都还记得,那一天,当他在公园的滑滑梯下找到夏茗儿时,她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天已经黑了,公园里的灯光又有点暗,她缩在滑滑梯下面的角落里,整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可当她看见他时,却什么抱怨都没有,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阿年,你可算回来啦!我有好好听你的话,一下都没有动哦……” 那是余斯年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真有这么笨的女生,把他随口说的话当圣旨,可是……却又感觉笨的有些可爱。 那一刻,他甚至不敢告诉她,他其实是为了摆脱她,故意把她丢下的,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坏透了。 那一天回家路上,余斯年紧紧牵着夏茗儿的手,一路上都没有放开,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生的手这么软。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余斯年再也没有丢下过夏茗儿,总是和她如影随形,当她的小骑士,保护她不让她受任何人欺负。 “夏茗儿,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一点长进都没有?” 余斯年向来没有什么耐性,见夏茗儿呆愣愣地不说话,他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快给我答复。” 答复?夏茗儿又是一愣:“你刚才难道不是在逗我玩吗?” 其实,这不是余斯年第一次对她说喜欢她了,他高中毕业即将去念大学那一年暑假,他也曾经对她这么说过。 当时她也因此心慌意乱过,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又对她百般照顾,青春懵懂的年纪,说完全没有点少女情思那是骗人的。 可就在她鼓足了勇气,准备给他一个回复的时候,他却对她说,他是逗她的,而且他其实已经有女朋友了,是他的同班同学,一个很漂亮成绩也很好的女生,并且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因为妈妈很早去世的缘故,夏茗儿其实是有点自卑的,所以当时她连难过都不敢难过,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件事。 再后来,她偷偷去余斯年的学校看他,却偶遇了沈墨。 说起来,如果不是余斯年,她恐怕到现在都不会认识沈墨。 所以说,有些事,是命中注定,容不得你不信。 余斯年明显也是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混账事,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没有,我从来没有用这件事和你开过玩笑。高中毕业那年,我说我喜欢你也是真的,只是后来……发生了点意外。” 意外吗?夏茗儿微微垂眸,笑了笑:“那个意外,就是颜馨学姐吗?” 颜馨,这是余斯年那个同班同学,也是他唯一对外承认过的女朋友的名字。 余斯年抿了抿唇,半晌,才缓缓回了个“是”字。 “阿年你有没有想过,有些意外也许并不是意外,而是命中注定。” “什么命中注定,我不信命!” “我本来也不信,可是我现在信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了。 “阿年,我承认我喜欢过你,可是在那一天之后,我就收起了这种心思,下定了决心只和你做最好的朋友。事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年,我们……都回不去了。” 这是余斯年第一次从夏茗儿口中听到“喜欢”这个词,她说,她喜欢过他…… 所以,那一年如果不是那个意外,这就是她给他的回答吗? 所以,他们会走到这一步,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错吗? 懊恼,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来得猛烈,他忽的抓住她的手,问:“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阿年,你应该很了解我,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固执。要不然你怎么会说我死脑筋,还总说我笨呢?” “既然知道,你就改一改,不要再笨下去了啊……” “改了,我就不是我了。”夏茗儿反握住余斯年的手,“阿年,不要自责,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从来都不是你的责任,你不需要因为我让自己变得这么累……” 余斯年做梦也没有想到,夏茗儿居然会对他说这样的话,那一刻,他有一种感觉,虽然她现在眼睛看不见了,可心里却比以往还要看得明白。 就连他的这一点点小心思,都没有逃过去啊…… 余斯年低头看了眼她握着自己的手,随后故作洒脱地笑:“切,你还真以为小爷我有多喜欢你么?不过是逗你玩的!既然没骗到你,我就跟你直说了。伊人服饰是我的公司,关于和传世合作的事,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由你来做主要负责人。” 第57章 预祝你破处成功 余斯年说的话,完全不在夏茗儿的预料之内。 所以之前伊恩和沈墨口中的余总,竟然就是余斯年吗? 他怕不是疯了,先不说她根本对服装贸易这一块一窍不通,光光她现在是个瞎子这一点也不可能就这么随便地让她当什么负责人吧? 可是,余斯年的态度很坚决,任凭夏茗儿怎么说他都一意孤行,而伊恩居然也随着他瞎胡闹,真的把她指定为这个合作案的主要负责人,还把小林派给她当助手,同时下放了关于该项目的一切管理权和决策权。 夏茗儿一直接受中规中矩的教育,大学毕业之后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工作过,后来更是直接嫁给了沈墨,可以说社会经验基本为零。 别说是整个项目的决策了,她根本连一个小组的人员都管理不好,所以她在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伊恩。 “伊恩,这件事请你再考虑考虑!” 彼时,伊恩正在办公室里接见客人,那人见夏茗儿急匆匆地推门而入,正要起身,却被伊恩以眼神制止,并且示意他不要出声。 伊恩好以整暇地看着眼前这个急得连门都忘了敲,还在工作时间直呼自己名字的女人,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动人的流光。 “茗儿,你这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没那种实力有再大的信心又有什么用?” 夏茗儿是真的急,她恨不得此时此刻让伊恩明明白白地知道她有多无能多没本事,她真的不想让他因为她蒙受任何难以弥补的损失。 伊恩却一点也没有被她的焦急所感染,依旧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试?这怎么试!这个项目虽然不算顶大,却也涉及上千万的资金,对于现在的传世而言,已经不算是小数目了。 “伊恩,你不用再瞒我了,我知道公司并不如你向我展现的那样乐观,你空降成为传世的ceo也并不是什么美差,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真的不需要再因为那该死的愧疚感,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决定了。就当是……就当是我求求你。” 女人的脸蛋因为焦急而憋得通红,两只小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若不是还记着上下级关系,他甚至怀疑她此时此刻已经提着他的衣领企图摇醒他了。 这是他的事,需要她这么着急吗?伊恩有些好笑地想着,唉,真是一个好骗的女人啊。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只垂了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片刻后,才轻飘飘地道:“夏茗儿,你的自我感觉是不是也太良好了点?” 啊?伊恩急转直下的语气,让夏茗儿霎时愣在了原地。 伊恩像是没有看见她满脸的错愕,继续慢悠悠地道:“无论公司是什么情况,我现在已经接下它了,既然接下了就是我的责任,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因为你而忘了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也太重要了?” 伊恩这一番直白的反问弄得夏茗儿尴尬不已,一张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其中自然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如果你质疑我的决定,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可以把辞职信递交到人事部,我不会勉强你。” 伊恩的语气很坚定,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夏茗儿听了之后,心里也隐隐升起一股不确定感,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吗? 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她有点公私不分了。 于公,伊恩是上司她是下属,对于上司做出的决定她这个做下属的也只有执行的份,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他的办公室还说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也确实是太不像样了。 那么,于私呢,她和伊恩又算是什么关系? 朋友吗?在此之前,夏茗儿是这么认为的,可在刚才那一幕之后,她有点不确定,在伊恩心里,他们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一触即发,就连那个来不及走的客人都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不知名的紧张感。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坐在办公桌后的伊恩,神色之中多了一抹探究之意,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伊恩刚才是动怒了吧?因为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女人,急于和他撇清关系的言辞…… 呵呵……这件事就比较有趣了,要知道,昂古莱姆这位新上任不久的低调家主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他转动视线,开始好好打量贸然闯入的夏茗儿。 东方女人,年龄二十五岁左右,骨骼纤细,胸部偏小,臀部也不够圆润,一双腿倒是又挺又直,能引起男人那么几分“性”趣。 如果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亮点,那恐怕就是她那一双漆黑的眼睛了,不过可惜的是,据他观察,好像视力不大好。 嘁……真不知道伊恩这家伙到底是看上这女人哪一点了,这品位,还真是让他不敢苟同。 在略显漫长的沉默之后,夏茗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一脸懊恼地弯下腰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对准伊恩,就向着他大概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 “抱歉总裁,是我鲁莽了,我会好好反省我刚才的言行,也能接受您给我的任何处分。” 一声“总裁”一个“您”字,生生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出了十万八千里,伊恩那张向来不显山露水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阴沉的意思。 他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迈着优雅的步伐,宛如一头狩猎中的猎豹,姿态从容地向夏茗儿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夏茗儿立刻挺直了脊背面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准备接受来自伊恩的怒气和处分。 属于男人特有的气息越来越近,近到夏茗儿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鼻息喷洒在脸上时的感觉,她反射性地把脖子往后缩了缩,刚想往后退,腰部却多出一只大掌来,紧紧地扣住了她,不容她动弹分毫。 “任何处分,嗯?” 男人最后的那个“嗯”字,带着若有似无的鼻音,听起来性感得要命。 夏茗儿的心尖也因此颤动了一下,直觉有危险逼近,可眼前的情况根本就容不得她逃跑,半晌,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伊恩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一副委屈巴拉却又不敢抗议的模样,心底也是涌起一股骚动,小腹更是急速集聚起一股热流,迅速化成了最直接的反应。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裆部一眼,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之后,立刻拉开和她的距离,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既然如此,晚上下班直接去我那里。” 伊恩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刚才没有的黯哑感,夏茗儿心里虽然也有点疑惑,可毕竟今天是她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心虚之下,也就乖乖应了下来。 “乖女孩。”伊恩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出去吧。” 夏茗儿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转身摸索着走了出去。 在办公室门彻底关上的那一瞬间,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充当任性背景的男人终于出了声。 “我们的公爵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伊恩转头,给了他冷冷的一眼:“管好你的嘴巴。” 男人无视他的警告,依旧嬉皮笑脸的:“你忽然决定留在这里,也是因为她?睡过了?” 说话之间,他的眼神还若有似无地瞟过了伊恩的重点部位,那里虽然表现已经不是很明显,却也依旧有迹可循。 伊恩眯了眯眼,不怒反笑:“想念北极熊了?” 闻言,男人浑身一凛,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脸色都变了。 他明智地选择换了个话题:“总之老爷子的意思我已经带到了,具体怎么做看你。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走了。” 话落,他也不管伊恩的反应,直接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不过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却忽的又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轻声道了一句:“按我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友情提醒你一下,你看上的这只小白兔胆子很小,晚上你最好收敛着点,别吓着人家,省得被拉入黑名单。那么……预祝你破处成功。” 说完,男人像是有所预料一般,立刻开门走了出去,就在他关上门的同时,一只水晶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门框上,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脑袋开花了。 而办公室另一边,伊恩看着门框上被砸出的那个凹痕,眼底隐隐闪过一丝遗憾。 啧,怎么没砸死他…… 第58章 暴露的本性 自从来传世上班以后,夏茗儿第一次觉得这么坐如针毡,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 一想到伊恩让她下班后去他那里,她心里就有点乱,直觉告诉她,该是要出事,可她现在是骑虎难下,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啊。 越临近下班时间,夏茗儿心里就越不安,小林经过她的办公间时正好看到她手里搅着一张纸,叫了她几声也没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林直觉有异,走了过去,见着夏茗儿脚边的纸篓里全是被她搅烂了的白纸,还有几团落在了外面,就明白肯定是有什么事困扰到她了。 小林几乎是和夏茗儿同时来的传世,两人的感情一直不错,于是就拍了拍夏茗儿的肩膀,关心地问:“夏姐,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夏茗儿这才回过神来,听出是小林的声音,连连摆了摆手:“我没事,小林。” 小林向来心细如发,自然察觉到了她神情之间的异样,想来是不好对她说的事。 她也不再勉强夏茗儿,只是轻声安慰道:“夏姐,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了,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与其坐在这里空烦恼,不如直面它,等事情到了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实话,这种想法其实很阿q,可有时候,能做到这样没心没肺随遇而安也算是一种本事。 小林也不知道夏茗儿有没有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只在又轻声接下去道:“如果你是在烦恼和伊人合作的事,那完全不用。总裁虽然把你指定为负责人,可也给配备了全套项目班子,我去了解过了,你要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直接问项目班子的智囊团就行,听他们的准错不了。” “啊?项目班子?” 看夏茗儿那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小林就知道她是完全不知道了。 “当然了,每个项目都有这样的团队各司其职去负责每一块的内容,而这一次总裁派给你的可是整个公司最成熟的班子,你真的没有必要太担心。这次也是对方公司指名道姓非要你当这个负责人,而且还因此让利不少,总裁也是没办法才让你顶上的,夏姐你也别怪总裁为难你。” 听到小林的解释,夏茗儿才明白一个项目原来是这种运营模式,好像她之前一直把这个负责人当成光杆司令了,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头发长见识短。 一想到之前自己那么鲁莽地闯进伊恩的办公室,还对他说了那些自以为是的话,夏茗儿感觉到羞愧极了。 果然,他是在考量了公司利益的基础上,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吧,啊啊啊,她怎么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他是为了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夏茗儿懊恼得恨不得以头抢地,小林见她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神不守舍的,终于也就放下了心,又对她说了几句之后,就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事实上,自从来传世上班以后,夏茗儿上下班就是和伊恩一起的,可是为了避嫌,他们从来都是各自各自的,然后在地下车库碰头。 可这一天,临近下班的时候,伊恩直接找到了夏茗儿的格子间,对她说了一声“走了”之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走了出去。 夏茗儿惊呼着想要挣扎,他却以蛮力制止了她,并且一路把她拽进了电梯,还以眼神逼退了其他想要走进电梯的员工,随后伸手按下了关门键。 “总裁,你这样带我出来,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夏茗儿有些担忧地道。 “误会什么?”伊恩轻笑了一声,仗着自己高大的身材,把她困在了自己的双臂之间,随即十分挑逗地用食指慢慢滑过她纤细的颈项,末了还俯下身去,蓦地含住了他圆润的耳垂。 “是误会我对你这样,还是……这样?” 男人透着浅淡情欲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夏茗儿像是被吓到了,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想要逃跑,却又被困在了狭小的电梯里,根本无处可逃。 “伊……伊恩?” 她有些不确定地叫着他的名字,他给她的感觉太不一样了,一直以来,伊恩给她的感觉都是人畜无害的,而此时此刻,他的身上却散发出来一种无比危险的气息。 夏茗儿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让男人浅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的食指慢慢抚上她红润的唇,轻声道:“不要再露出这种可怜的表情了……” 因为这样,只会让他更想狠狠地、狠狠地……占有她,甚至是不顾时间地点,就在这电梯里面。 夏茗儿看不见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眼中汹涌而出的欲望到底有多浓烈,只直觉到危险逼近,立刻乖乖站好,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再不敢多说一句。 “叮”的一声,电梯恰巧在此时到达地下车库,伊恩适当地拉开了和夏茗儿的距离,算是暂时放过了她,不过一只大掌还是紧紧牵着她的,从头到尾都不曾放开。 果然……伪装太久,偶尔露出本性来,很容易失控呢。 男人脚下的步伐未停,把夏茗儿塞进车厢之后,车子就像箭一般地射了出去,直奔海城最大的时代广场。 夏茗儿根本不知道伊恩为什么带自己来女装店买衣服,只是她的第六感告诉他,今天的伊恩很不一样,她最好不要惹他,于是,只能他说什么做什么。 在f国的那两年,夏茗儿对衣物的要求基本上只求能蔽体就行,至于材质美观舒适程度什么的,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内,之后因为眼睛看不见,对这方面更是一点都不去关注了。 这会儿伊恩忽然带着她来买衣服,她也只管把他挑好的衣物往自己身上套,好在款式还算简单,她自己能搞定,不需要导购帮忙。 至于好不好看的问题,那就全凭伊恩说了算,她一个瞎子,美丑她都看不见,反正她只管试就是。 到最后,伊恩根本不容夏茗儿拒绝地基本上把她试过的衣服全买下了,那数量之多,就连下楼去车库都是由店员帮忙给放到车后座的。 夏茗儿明显感觉到伊恩今天的举动很不正常,却又不敢开口问,最后,还是伊恩自己大发慈悲地开口告诉她。 “后天就是沈墨结婚的日子,作为惩罚,你陪我去参加他的婚宴,记得不要给我丢脸。” 第59章 我的人轮不到你教训 沈墨和沈芸即将结婚的消息,夏茗儿一早就知道了。 起先的时候也有过不甘和愤恨,想着届时定要去现场闹个人仰马翻,让沈墨不得安生。 但后来,她发现自己这样不过是作茧自缚,而她也不想再这样和沈墨纠缠下去了,于是自然也没有了去婚礼现场的想法。 可眼下,伊恩居然要求她陪他去参加婚宴,还因此特意给她买了这么多新衣服…… “我……可以拒绝吗?” “你说呢?” 伊恩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是笑吟吟的,夏茗儿却直觉地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立刻闭嘴,不再企图讨价还价。 很快,沈墨和沈芸结婚的日子就到了,伊恩一大早就把夏茗儿挖了起来,还特意给她去美了容做了造型。 其实夏茗儿底子不差,就是没有好好保养,所以皮肤看起来有些暗沉,手上也有一些让人不容忽视的茧子。 不过问题不大,化妆能完美掩盖皮肤问题,至于手……一般人不会有机会握她的手。 对于伊恩的安排,夏茗儿不敢有任何质疑,只乖乖地听从他的安排,全程就像个没有思想的布娃娃。 跟伊恩从造型店出来的时候,店里的工作人员连连夸她漂亮,不过她看不见,也不知道是真漂亮还是只是为了博取伊恩这个金主开心说的奉承话。 伊恩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宛若脱胎换骨的女人,心情愉悦:“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我……必须要去吗?”夏茗儿眼神犹疑,企图做垂死挣扎。 她下意识地搅着手指,整个人看起来惴惴不安。 “茗儿,你在害怕些什么?” “我没有害怕,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是吗?”伊恩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忽然伸手撩了撩夏茗儿垂在耳际的碎发,“夏茗儿,我很诚恳地告诉你,你很漂亮,比我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漂亮。那个叫沈芸的女人,根本不及你丝毫,你不需要觉得自卑,沈墨不要你,那是他的损失。你今天去,就是去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件事的,他不要你,多的是男人抢着要你。” 伊恩的语气里隐隐透着同仇敌忾的气愤,夏茗儿听了,隐隐有些想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你才是被沈墨抛弃的那个女人一样……” 伊恩一听,佯装生气地喷了喷气:“你这没良心的女人,我这是在安慰你开导你好吗?你居然还这样说我,真是不知好歹!” “我知道……只是我并不觉得有去比较的必要,他喜欢谁要娶谁,我都已经不在意了。” “那你更要去参加婚宴了!都不在意了,还在这里纠结什么?别磨磨唧唧了,赶紧上车!” 就这样,夏茗儿被伊恩推着上了车。 关于沈墨和沈芸这场婚宴的空前规模,夏茗儿之前在电视上也听说过不少。 刚刚抵达会场,她就已经听到了人声鼎沸的交谈声,她的脑海中也随着这些声音的出现,浮现出人山人海的场面。 她其实不喜欢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这让她的不安全感更甚了。 伊恩像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从始至终都牢牢牵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曾放开。 伊恩刚刚接手传世,而传世在现如今也不是多有名的公司,认识他的人寥寥无几,倒是因为他出众的外貌引来了不少异性的关注。 本来因为他身边还有个夏茗儿,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女人还有所收敛,可在确认她只是他的翻译,而且是个看不见的瞎子以后,来搭讪的女人就变得络绎不绝了。 “先生,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来敬酒的女人了,伊恩心里隐隐有些不耐,可表面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风度翩翩的好好先生模样。 “抱歉,我不会喝酒。” 他温文有礼地笑,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回答。 可能是伊恩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谦和,而这个女人也比之前来的那几个难缠,遭到婉拒后竟然还不走人,反而一个转身挤掉了站在他身边的夏茗儿,姿态亲昵地挽起他的手臂。 “不会喝可以学嘛!又不是工作时间,来参加婚礼还带着翻译来多不合适,不如……我来当你的女伴兼翻译怎么样?” 女人讲了一口流利的f国语,说实话比夏茗儿还要好一些,当翻译应该是绰绰有余。 夏茗儿被那女人以巧劲推开以后,因为脚上穿了她不习惯的高跟鞋,连连向前踉跄了几步,还撞翻了一旁放着酒水的桌子,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伊恩再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一脸嫌恶地甩开了女人的手,疾步向夏茗儿走了过去。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蹲下身去仔细检查夏茗儿的手臂,在确定她衣服和手臂上的红色只是红酒渍以后,也就放下了心来。 “站得起来吗?” 夏茗儿点了点头,在伊恩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可惜了伊恩特地精心为她挑选的这套礼服,已经是红红绿绿的一片,怕是毁了。 右脚脚踝传来一阵阵刺痛,该是刚才不小心扭到了,夏茗儿也不敢对伊恩说,只万分愧疚地低下头去:“对不起,让你丢脸了……” 夏茗儿就算是看不见,也隐隐能猜到自己此时此刻有多狼狈,四面八方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这让夏茗儿感觉更加窘迫,想要甩开伊恩的手,以免他被自己连累,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倒是害得夏茗儿摔倒的那个罪魁祸首,见伊恩对夏茗儿照顾有加,非常气愤地跑了过来,指着夏茗儿的鼻子就骂:“你说你是怎么当人家翻译的,一个瞎子,连走路都走不好了,不乖乖在家窝着,跑出来祸害别人干什么!像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肯定是知道这位先生气度不凡又善良温和,利用他的同情心,想要在他身上捞到好处对不对?!” 这毫无根据的指责让夏茗儿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了,她并不想和这个女人多说什么,再继续连累伊恩在这里让人当猴看。 刚刚张开嘴想要让伊恩带着自己走,却听身旁的男人以前所未有的冷冽声音厉声道:“我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男人挂在嘴角的温和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凶神恶煞般的嗜血表情,而他那双之前似是泛着柔光的温和眼眸,此时也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漠和暴戾。 “像你这种目中无人自以为是,跟发了情的母狗一样到处勾引男人的女人,我也见得多了。” 第60章 真正不要脸的人 伊恩的用词难听至极,女人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想要回嘴,却又有些害怕,到最后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动静越来越大,围聚起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到最后连新郎新娘也惊动了,赶到了这边。 在那么一大堆黑压压的人群中,沈墨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围在中央的夏茗儿,自然也看到了她身旁占有欲十足的伊恩。 他皱了皱眉,还在思忖些什么,却听身旁的沈芸忽的轻呼了一声,忙着朝那头跑了过去。 “丽丽,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芸直奔之前向伊恩搭讪的那个女人而去,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沈墨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个在毫无形象大哭的女人居然是沈芸的表妹陈丽。 说起这个陈丽,沈墨也是无力吐槽,根本就是个公主病晚期患者,完全没救的那种。 之前因为沈芸的关系,多少也接触过几次,这个女人蛮横无理,娇生惯养,又自我膨胀,不负责任,真不知道小芸为什么偏偏会跟她最要好。 冷静下来之后,沈墨在第一时间叫来了人疏导现场,然后把陈丽、夏茗儿以及伊恩三个当事人带到了后台的新人休息室。 夏茗儿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的礼服全都是红酒渍,头发散了,妆也花了,手臂上还有擦伤,沈墨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已经为此皱过不止一次眉,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打了个电话让人重新送了套礼服过来。 当对方问及尺寸的时候,他甚至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让沈芸感觉非常不高兴,还不待发作,陈丽先发了难:“姐夫,这个女人羞辱我,你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给她订衣服?!” 沈墨很想说老子他妈才不是你姐夫,可是看了眼沈芸,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只沉声道:“陈丽,适可而止。” 陈丽一听,不干了:“什么适可而止!我又没做错!这个女人眼瞎还站不稳自己摔倒关我什么事,她凭什么那样羞辱我!” 夏茗儿表示自己很无辜:从头到尾她连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过,到底是什么时候羞辱她了!这个女人颠倒是非的本事未免也太大了点! 可是,目前的情况她好像也不适合替自己辩解,毕竟伊恩是为了替自己出头才会说出那些难听的话,她要是在这时候说些撇清自己的话,倒像是要把责任全部推给伊恩了,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做不得。 沈芸本来见着夏茗儿就是一肚子的气,现在见夏茗儿不吭声,低着头一副任人欺压的孬样,也就开始借题发挥:“夏小姐的心还真是大,连前夫的婚礼都肯来参加,该不是故意来闹事的吧?” 沈芸一句话,点明了夏茗儿的身份,陈丽本来就听说过沈墨之前结过婚,也知道他娶的人是前两年刚被拉下马的那个高官夏海山的女儿,却从没见过夏茗儿本人,这会儿听到沈芸的话,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就是夏茗儿?听说当初你就是让你那个贪官老子用钱逼得姐夫不得不娶你的,生生拆散了姐夫和姐姐,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样的不要脸!!” 这两年来,夏茗儿的忍耐力越来越好了,旁人对她怎么样她都能忍,可是牵扯到父亲那就不一样了。 她忽的抬起头看向陈丽,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是,我当初是让我父亲用钱买来了和沈墨的一桩婚姻,可我没有逼他,选择权在他那里,他完全可以拒绝。可是,他没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并没有你以为的非你亲爱的姐姐不可,在他眼里,钱……比较重要。论起不要脸,明知对方已经结婚了,还不停地骚扰对方,插足对方婚姻的第三者,才更不要脸吧!” 而夏茗儿口中的这个第三者,正是沈芸无疑。 当年沈墨和夏茗儿结婚以后,沈芸就是这么做的,隔三差五地给沈墨打电话,就连姨妈来了,大半夜地还要给沈墨打电话让他过去陪她,这些事情夏茗儿统统都知道,只是装傻而已。 “那……那是你用不正当手段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他们是真心相爱,情有可原!” “真心相爱?呵……既然能被拆散,那就不是什么真心!还有,出轨就是出轨小三就是小三,不要顶着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父亲就算是有千错万错,可他也从来不曾推卸过责任,也用他自己的生命为他做过的错事买了单。真正不要脸的人,是那些明明做错了,还标榜正义的伪君子!自私虚伪,让人恶心得想吐!” 夏茗儿这夹枪带棍的几句话,听得在场的几个人脸色各异,最后还是陈丽最沉不住气,大骂一声“贱人,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之后,扬起手就要打夏茗儿。 夏茗儿虽然看不见,但听到陈丽那副恶狠狠的语气,再联系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心想自己该是要挨打了。 于是闭上了眼睛,认命地准备承受,可是想象中的疼痛感却迟迟未到,倒是听到了沈墨近在咫尺的声音。 “不想被丢出去的话,就给我适可而止。” 陈丽的右手手腕被他握得生疼,一跺脚,转头扑向一旁的沈芸怀里:“姐,你看姐夫他……他包庇这女人!” 沈芸咬了咬唇,已经默默地红了眼,她强忍着泪意看向沈墨,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却像是已经说尽了千言万语。 委屈吗?难过吗? 是的,很委屈,很难过…… 可是,夏茗儿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能被拆散的,就没有什么真心。 沈墨不爱她,这几年来,她越来越清晰地明白了这件事,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放手,或者说,她不能放手。 除了他,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丽丽,道歉。” 她沉声对陈丽道,语气坚决,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陈丽一听,气炸了:“姐,我这是在帮你,你怎么还帮着外人欺负我呢!你看姐夫,连这个女人内衣尺寸都记得这么清楚,现在又这么维护她,你就不怕他早就对她假戏真做了吗?” 假戏真做?好一个假戏真做!可是她,别无选择! “闭嘴!”沈芸恶狠狠地看向陈丽,“再不道歉,我就当没有你这个表妹了。” 陈丽一直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红着眼看了沈芸一眼之后,跺着脚就跑了出去。 待她走后,沈芸敛了敛心神,自己亲自向夏茗儿和伊恩道歉:“抱歉,夏小姐、霍尔先生,我表妹年纪小不懂事,我代表她向你们道歉了,请你们大人大量原谅她。” 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没有料到沈芸会来这么一出,一时间神色各异,夏茗儿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见沈芸这么低声下气,她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伊恩忽的揽住了肩。 “沈小姐真是大度,自己的丈夫这么包庇别的女人都能视而不见。但我可没有你那么大度,我这个人向来爱憎分明,我的女人从谁那里受了多少委屈,我可是要如数奉还的。” 第61章 自作聪明 这已经不是伊恩第一次说夏茗儿是他的人了,而他神色之间的占有欲也从来没有掩饰过。 更甚者,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直勾勾的看着沈墨,神色之间尽是挑衅。 沈墨皱起眉头,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小芸,你先去外面招呼客人,这边的事由我来处理。” 沈芸略显迟疑地看了看他,很显然是不愿意,沈墨叹了口气,走近她,轻声安抚:“我向你保证,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 也许是沈墨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太温柔,夏茗儿只觉心头一阵烦闷,两只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沈芸最终还是听话地离开了,偌大的休息室里顿时只剩下沈墨、夏茗儿和伊恩三人。 “霍尔先生,我希望你能尽快带她离开。” 率先开口的是沈墨,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更像是命令而非商量,而他口中的这个“她”,自然是夏茗儿无疑了。 伊恩一听,笑了:“沈先生,你凭什么命令我?” 沈墨看着眼前这个同自己一般高的男人,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可能是夏茗儿和伊恩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沈墨的耐心快速告罄。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女人吗,你难道不知道今天现场来了多少媒体?” 伊恩无视他那十分无礼的语气,还是笑:“那又怎样?” 沈墨看着伊恩嘴角那抹无关痛痒的笑,心里恨得牙痒痒。 他把伊恩拉到一旁,和夏茗儿隔开了一段距离,压低声音道:“霍尔先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既然有心帮她安排了一个和之前的夏茗儿全然无关的身份,就应该知道在这个城市里有多少人在找她!” “哦?”伊恩还是那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这件事……我倒还真是不知道呢,不知沈先生是否可以告知,那些人为什么要找她呢?” “你——”这家伙,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和那些人想要的一样。”伊恩凑近沈墨,在他耳边轻声道,“沈先生,夏局长死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你,我很好奇,他在最后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十个月前,夏海山在移监途中吞笔自杀,而他死之前最后见的人就是沈墨。 沈墨当时对外宣称夏海山当时只是向他忏悔了罪行,并没有多说什么,可知道内情的人,个个都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事到如今都没有人找他麻烦,不过是因为没有证据,且在那之后沈墨在海城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如今更是掌握了大半个海城的经济命脉,没有人敢动他。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科技公司在一夜之间变成一个跨国集团的呢? 外人只道是他韬光养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可伊恩清楚,他不过是承了夏海山生前留下的资源。 夏海山身居高位多年,在位期间结交了五湖四海的人,更是参与了各种地下交易,以提供保护的名义收取中间费。 这还不止,夏海山这只老狐狸还在暗中收集了足以颠覆各大派的数据资料,以求自保。 现如今夏海山落马,他名下的资产全数充公,可那些足以撼动整个地下世界的资料却不翼而飞。 这对于曾经和夏海山交易合作过的人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定时炸弹,而昂古莱姆家族也是被牵连其中的一派大势力,这也是伊恩处心积虑接近夏茗儿的主要原因。 “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样,他只是向我忏悔了自己的罪行而已。” “是吗,就这么简单?” 伊恩摆明了不信,沈墨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信不信由你。对她,我自认为已经是仁至义尽,如果霍尔先生执意要让她暴露在公众视野里,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现在和她非亲非故,而你至少还是她的上司。” 闻言,伊恩只是笑了笑,不予置评。 沈墨的声音有点重,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夏茗儿还是听到了他的话。 那一句“非亲非故”让她一时间感觉心情复杂,正待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钳住,紧接着沈墨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夏茗儿,之前见你,我还真以为你已经不再对我抱有任何痴心妄想,没想到,都是装的啊……” 下巴被捏得生疼,夏茗儿企图去掰他的手,却死活掰不开。 “沈墨,你发什么疯,快点放开我!” “你真希望我放开吗?”沈墨漫不经心地反问,“你今天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来破坏我和沈芸的婚礼的吗?你就真的有这么爱我,非我不可吗,嗯?” “沈墨,你少他妈恶心人了!我不管有多少女人爱你,非你不可,那个人也绝对不可能是我!” “是吗?那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阻止我娶沈芸吗?很可惜,夏茗儿,你阻止不了的,像你这种……倒贴着主动黏上来的女人,我是永远都看不上眼的。就算你为我洗衣做饭,就算你为我生了孩子,就算你为我生死不顾,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懂吗?” 倒贴着主动黏上来的女人? 沈墨刻薄的话,刺痛了夏茗儿的心。 明明以为自己不会再难过的,可是那一刻,眼泪无预警地浸润了眼眶。 她黑色的眼眸在泪水的映照之下,看起来显得格外明亮,沈墨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声音却比刚才还要冰冷。 “如果你还要点脸的话,在婚礼正式开始前,自己走吧。” 夏茗儿被气得浑身发抖,用尽全力一把推开沈墨:“混蛋!老娘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闻言,沈墨不痛不痒地笑:“所以你现在不是真瞎了吗?是报应吧?” 好,很好!真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本来夏茗儿已经不再想着要和沈墨和沈芸争些什么,会来婚宴也是迫于无奈,这一下子,她的脾气就完全上来了。 “沈墨,我今天就如你所愿,把你的这个世纪婚礼闹得鸡犬不宁,不得安生!想要和你的心上人长相厮守?做梦吧!” 话落,她在沈墨无比错愕的视线中,转身就向外走去。 伊恩怕她撞到什么东西,连忙跟了上去,离开之前还回头幸灾乐祸地看了沈墨一眼,然后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了四个字:自作聪明。 第62章 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掉眼泪 夏茗儿出乎意料的反应打的沈墨措手不及。 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是应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吗? 沈墨行事向来小心谨慎,自从成年以后,他再也没有做过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了。 如果不是今天在夏茗儿身上踢到铁板,他都快忘了这种滋味了。 眼见着夏茗儿消失在休息室门口,他赶紧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老季,你找几个人手,和阿年一起帮我疏散现场宾客,尤其是那些到场的媒体记者,统统让他们滚蛋!” 刚刚接起电话的季向阳听到他劈头盖脸的这么一句话,反射性地掐了自己一把。 嘶……疼……这说明他不是在做梦呀! “你是沈墨本人吧?” “废话!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 季向阳:…… 这声音是沈墨的声音,可说的话可完全不像是会从沈墨嘴里出来的啊。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你和沈芸结婚的日子,这眼看着婚宴都要开始了,你让我去疏散现场宾客和媒体?难道你是要悔婚?” 季向阳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声音里都止不住带上了点兴奋的感觉。 “沈墨,你这也太刺激了吧!这都箭在弦上了,你悔婚?不怕沈芸作天作地作死你啊?” 听到好友明显幸灾乐祸的话,沈墨没好气地喷了喷气:“谁说我要悔婚了!是夏茗儿被人带到了婚礼现场,我怕有媒体拍到她……” 原来是因为夏茗儿啊……季向阳恍然大悟。 随即忍不住吐槽:“我说沈墨,你这是什么病?明明担心人家担心得要死,还非要和人家离婚,再娶沈芸,你对沈芸明明就没有那种感情啊……真是从没见过有人像你这样喜欢自讨苦吃的。” “你别再废话了,我这边走不开,你快按照我说的去做。” 沈墨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很多,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急了。 可季向阳却并不打算按照他说的去做:“沈墨,你管得了她一时还能管她一世吗?她现在人在海城,被发现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不过是白费了你当时的苦心,花了那么多心思阻止媒体公布她的照片和个人信息。” 沈墨知道,季向阳说得对,她既然已经回到了海城,被找到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即便是伊恩替她伪造了和夏海山全然无关的身份,但那些人可不会那么好糊弄,他们都是那种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狠角色。 沈墨微微叹了口气,神色复杂至极:“至少……不是今天,老季,拜托了。” 话落,他也不等季向阳回答,就直接挂了电话,随即抬起脚步,向着沈墨和伊恩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另一边,夏茗儿从休息室离开后,才发现自己对这里根本不熟,摸着墙走了一段距离,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和生来失明的人不同,夏茗儿的视力是一点一点流失的,整整一年多的时间,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视力在变差,而她的世界也这么一点一点地彻底陷入黑暗…… 米粒死了以后,她一度心灰意冷。 那时候,她连命都不想要了,更何况是眼睛,所以后来即便是彻底瞎了,她也没有感觉到过彷徨和害怕,顶多也只是感觉到不方便而已。 可是,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了那种深深的彷徨感…… 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又该往哪儿走。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不值…… 真不值啊! 夏茗儿蹲下身去,双手抱住膝盖,一脸的迷茫,就连伊恩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伊恩走过去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夏茗儿脸上挂着泪,双眼透着彷徨的可怜表情,让人恨不得把她拥进怀里,从此为她遮风挡雨,不再让她受任何伤害。 “茗儿……”他蹲下身去,与她平视,即便明知她看不见,“对不起,我不该强迫你来的……” 伊恩的神色之中透露出淡淡的懊恼,他没料到沈墨的几句话,居然会让她这么难过。 而让他感觉更加懊恼的是,明知自己对她只是利用而已,根本就不需要在意这种无聊的事,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回去吧?” 回去?夏茗儿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闷闷地道:“我不想回去,我不要让自己成为一只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伊恩,等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管我,就当做是不认识我好了……” 既然已经在沈墨面前放了话,她就不能这么一声不响地回去,不然,他还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他拿捏呢! 她现在就是要让他看看,这个他看不上眼的女人,是怎么毁了他的世纪婚礼的! 尽管夏茗儿已经尽力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可伊恩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赌气成分有多大。 虽然他也很期待这场空前隆重的婚礼被搅得一团乱,可是……沈墨说的没错,现场来的媒体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会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来。 伊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你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 准备做什么?夏茗儿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我……我还没想好,反正就是不能让沈墨太如意。” “所以你该不会是想要曝光自己的身份,然后现身说法,让大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烂人吧?” 伊恩说的,跟她想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她点了点头:“这样不可以吗?” “这样会把大部分的火力都吸引到你自己身上,太得不偿失。” “那……你说怎么办?” 伊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半晌,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道:“不如……我们先站起来吧,我的腿都快蹲麻了……” 闻言,夏茗儿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伊恩笑看着她那一副窘迫的模样,伸手拭了拭她脸颊已经干透的泪痕。 “你想要做的我会帮你做的,你以后……可别再为了不值得的人掉眼泪了。” 第63章 没有婚礼了 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对她说这么暖心的话了,那一刻,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夏茗儿笑了笑,轻声道:“伊恩,我忽然很想亲眼看一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的。” 这是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夏茗儿第一次对伊恩说这样的话,她开始对他感觉到好奇,可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伊恩垂了垂眸,片刻后,才低低地问:“如果我说你的眼睛还有救,你愿意接受治疗吗?”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她从来都不是自愿当一个瞎子的。 可是…… “我不想欠你更多了。” “茗儿,为什么非要在我们之间画上这么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 伊恩伸手捧起夏茗儿的脸,眼神之中是连他自己都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如果是沈墨,你是不是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他的帮助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无奈而又惆怅:“而且,我也不是无条件帮你的,此后,你要做我的翻译,做满五年才可以,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行吗?” 他这和义务帮她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不止帮她治眼睛,还给她提供工作,天底下恐怕再也没有比他还不会做生意的人了吧……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女人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男人垂眸轻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因为我喜欢你,不要问我为什么,对我来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们手头上的这个项目告一段落以后,我就请全世界最好的眼科医生来给你治疗。” 话落,伊恩还孩子气地和她拉钩盖章:“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 伊恩直勾勾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眸光微敛的女人,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此时此刻,他的眼神是多么柔情似水。 就在夏茗儿和伊恩说话的这段时间,偌大的婚宴厅里,来客都被请了出去,媒体记者更是被清扫一空。 沈芸一把拉住还在带人仔细排查的季向阳,气得脸都绿了:“姓季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可是你怎么说也是墨的兄弟,今天是我和他结婚的大喜日子,你却把客人都赶跑了!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向阳看着沈芸那张扭曲的脸,心里一阵哆嗦,毫不犹豫地把沈墨卖了出去:“我冤枉!如果不是沈墨的命令,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他的婚礼上捣乱啊!” “这是墨的意思?” “嗯哼!不然你以为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不!不可能!”沈芸恶狠狠地等着季向阳,“这是我和墨的婚礼,他没有理由这么做!肯定是你胡说八道!” 季向阳摇了摇头,无意和她辩解:“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问他本人不就得了,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季向阳转身就要离开,沈芸却像是疯了一样抓住他的手臂:“不准走!我不准你再破坏我的婚礼!你赶紧去把被你们赶走的客人给我追回来,无论是要赔笑还是下跪,你都必须把他们给我请回来!!” 沈芸有多难缠季向阳是知道的,所以他知道这时候和她讲道理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事,索性也就放弃了。 “沈芸,你放手!” 该死,这个疯女人的手劲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大,挣都挣不开。 偏偏这个时候余斯年那家伙不在,明明说好了会准时出席婚礼的,却到处都找不到人影,连电话都打不通,真不知道干嘛去了。 季向阳挣脱不开,脸色也越来越臭,就在他忍不住要骂娘的时候,沈墨终于来了。 季向阳一见着沈墨,像是见了救星一样,就差没有痛哭流涕了。 “沈墨,你可终于来了,这里交给你了,我先撤!” 见到沈墨,原本死死拽着季向阳的沈芸终于松了手。 “墨……季向阳说,是你让他把客人们都赶走的,这是真的吗?” 沈芸看着沈墨,就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声乞求:快说不是,快说这一切都是季向阳做的,求你了…… 她眼神里的意思,沈墨看懂了,可是他却是垂了垂眸,说了一句:“对不起。” “啪”的一声,沈芸抬手就甩了沈墨一巴掌:“沈墨,别人也就算了,你难道不知道这场婚礼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既然不愿意娶我,那就别答应啊!事到临头你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你……这是逼我去死吗!” 沈芸有些歇斯底里地低喊着,眼泪就像是掉了线的珍珠,不停地从她眼眶往外掉。 听到身后的动静,季向阳原本欲走的脚步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又折了回去。 面对沈芸的指责,沈墨一如既往地只是沉默以对,倒是去而复返地季向阳略带讥笑地道:“这场婚礼到底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么?如果不是你以死相逼,你以为沈墨愿意娶你吗!沈芸,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了,沈墨欠你们家的那点恩情还没还清吗?你是不是一定要他把这辈子都断送在你手里才算完?” 被戳中痛处,沈芸更加歇斯底里了:“我和墨之间的事,你这个外人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季向阳可不是沈墨,总是无条件地容忍她。 只见他脸上的讥诮之意不变:“真不好意思,我这个外人知道的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像你和你父母这种挟恩求报,贪得无厌的人,也只有沈墨才能容忍到现在!” “容忍?墨,对你来说,我和我爸妈都是需要容忍的人吗?”沈芸一脸惨白地看着沈墨,像是随时都会厥过去,“你别忘了,当年你走投无路无处可去的时候,是谁收留的你,后来,又是谁供你上的学!没有我们家,你能有现在这番作为吗?” 沈墨抿了抿唇,还来不及开口,又被季向阳抢了话头:“沈芸,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如果不是知道了沈墨家的那间破瓦片房要被征用,可以得到一笔为数不少的征用款,你以为你父母有那么好心吗!还有你,现在倒是逼着沈墨娶你,还口口声声说你有多爱他,当初呢?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当初他住在你家时,你都对他做过些什么!他对你来说,恐怕连个人都算不上,而是专门给你背锅挨打用的道具吧!” 季向阳这人性子躁,脾气上来了,就完全压不下去了,即便是中途沈墨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都没有成功。 “沈墨,重情重义是好事,可是你也该看看那是对什么人吧!按我说,这个婚你就不应该结,你管她是要疯还是要去死,这都是她自己的事,你别总把事情都往你自己身上揽行不行!” 季向阳说的这些都是实话,沈墨不傻,关于自己被收养的内情,即便是一开始不知道,时间久了也知道了。 可是对他来说,恩情就是恩情,如果不是沈芸的父母,他也许不是被讨债的打死,就是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他向来不看重钱财这种身外之物,足够温饱就好,所以关于那笔土地征用款的去向他也不想去追究,而沈芸…… 她年少时确实是恶劣,小小年纪,打架抽烟,甚至是偷蒙拐骗,样样做过,而每次被抓包,她肯定都推脱给沈墨。 也因此,沈墨在沈家村的名声向来都不怎么好,不明真相的村民们还总是说沈芸的父母好心没好报,收了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坏胚子。 这种情况,直到沈墨考上了外地的高中,离开了沈家村才有所改变。 而自从他离开沈家村以后,他也再没有伸手向沈芸父母要过钱,就连学费都是他身兼数职打工缴的。 后来,沈芸父母在旅行途中飞机失事去世,沈芸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更是因此患上了精神疾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疯疯癫癫的,长期需要药物控制才能稳定情绪,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把沈墨当成了她世界里的支柱。 沈墨一方面为了报答沈氏夫妇的知遇之恩,一方面也是怕刺激到沈芸,又激发她的病症,因此对她百依百顺。 即便是到了现在,也还是如此,她要他娶她,他便照做。 耳边,季向阳的声音还在继续:“沈芸,沈墨是个人,他不是你的所有物,他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想法!这些年,他还给你的应该够多了吧,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套在他身上的枷锁给去掉!” 沈芸抖着身子,眼中含泪,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沈墨到底还是于心不忍,沉声道:“够了老季,别说了。” “可是——” “我说,够了。”沈墨的声音又沉了几分,语气也严厉了不少。 季向阳心里也是不爽,喷了喷气:“就当老子多管闲事!” 话落,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不远处,夏茗儿和伊恩刚好从休息室那边过来,自然也没错过这出好戏。 伊恩有点幸灾乐祸地在夏茗儿耳边轻声道:“你什么都没做,他们就内讧了呢,开心吗?” 开心?谈不上…… 夏茗儿拉了拉他的衣摆:“如果这个婚礼我们不是非参加不可,可以现在离开吗?” 伊恩挑了挑眉:“好戏正要开场,不看看再走?” “我没那么恶趣味……” 伊恩还想再说些什么,那头沈芸也注意到了这边,本来她对夏茗儿的敌意就很大,一直也都是因为沈墨而苦苦压抑着,这会儿被季向阳刚才那么一刺激,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是不是因为她,你才后悔的?” 沈芸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夏茗儿,声音颤抖地问。 沈墨顺着沈芸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他看到了夏茗儿拉着伊恩衣摆的手,心里莫名一阵烦躁。 那是夏茗儿表达依赖和信任的一个小动作,她曾经无数次跟在他身后,拉过他的衣摆…… 沈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拢,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一切照旧,只是……婚礼是我们两个人的,也不是非要有那么多无关人等来见证不可,不是吗?” 呵……这是什么破理由! “沈墨,就算要敷衍我,也拜托你至少稍微用点心好吗?!”沈芸抓住沈墨的衣领,尖声质问,“你知道为了今天我准备了多久,又期待了多久吗?这么多客人来都已经来了,你又让人把他们都请走,你有没有想过外界会怎么传,他们又会怎么看我?呵……为了这个贪污犯的女儿,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贪污犯?!乍听到这三个字,夏茗儿忽的咬紧了唇,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在往上蹿,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嘴巴已经先行一步:“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这么些年来,对于沈芸,夏茗儿始终是忍气吞声的,即便是在清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以后。 而这一次,可以说是夏茗儿真正意义上对沈芸这么疾言厉色。 沈芸有刹那间的怔愣,但不过片刻,她就反应了过来,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的好父亲做得,我就说不得了?哦,对了,那两年你在f国,恐怕消息不太灵通,不知道你的好父亲到底落了哪些罪名吧?需要我来一个一个列举给你听吗?夏茗儿,你给我听好了,你的父亲夏海山,高高在上的夏局长不止贪污受贿,还买凶杀人,他不只是个贪污犯,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而你,就是那个贪污犯、杀人犯的女儿!” 夏茗儿被气得够呛,恨不得随手拿起什么就砸死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可是她眼睛看不见,就连哪里有可供使用的“凶器”都不知道,更没法保证准确砸中她,于是,只能作罢。 看到夏茗儿被气得浑身发抖,沈芸高兴极了:“怎么样,夏茗儿,还要听吗?我还有好多都没有说呢!难道你就不好奇,墨为什么这么千方百计地要扳倒你父亲吗?那是因为你的好父亲夏海山——” “住口!”沈芸未出口的话被沈墨强硬打断,“没有婚礼了。沈芸,我后悔了,我们之间的婚约,取消。” 第64章 夏茗儿,去死吧 “你说……什么?” 沈芸瞪大了双眼看着沈墨,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回,沈墨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之间的婚约,取消。” “墨,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的……” 沈芸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就连浓厚的妆都掩不住她的难堪,泪水开始从她的眼眶滑落。 “你说过的,我将会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妻,你也答应过我爸妈,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你最重承诺了,肯定不会出尔反尔的,对不对?” 说着说着,沈芸吸了吸鼻子,脸上挂起讨好的笑:“好,不要客人就不要客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闹了。墨,时间到了,仪式该开始了……” 印象中,沈芸一直都是骄纵跋扈的,夏茗儿从没有听到过她用这种委曲求全的语气讲话,本以为见她吃瘪自己会感觉到开心的,可事实上却并没有。 沈芸刚才说的话,竟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曾经,她为了保住和沈墨的这场婚姻,也是这么装聋作哑委曲求全的。 是不是陷入感情中的女人都差不多?还真是傻得可以…… 夏茗儿垂了垂眸,就连后头沈墨回了什么都没有心思听了,只默默转身离开。 而站在她身旁的伊恩则朝沈墨和沈芸那头看了一眼,也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她。 然而,还没有走几步,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夏茗儿的手腕被人从后头拉住。 “既然回来了,就回家住吧。” 沈墨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从身后传来,夏茗儿只觉得好笑极了。 回家?她还有家吗? 拜他所赐,她现在已经是孑然一身,无家可归。 “放手。” 可男人却纹丝不动,依旧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 夏茗儿用尽全力去掰扯,却徒劳无功。 “沈墨,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一个女人,又看不见,孤身一人住在外面总是不方便。你的房间还是老样子,你随时都可以住进来。” 夏茗儿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关心她的住处,简直就跟抽疯一样。 “传世有员工宿舍,我的事就不劳沈先生费心了。” 说话之间,夏茗儿又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沈墨之间的距离,奈何右手还被他抓在手里,能拉开的距离着实有限。 沈墨垂眸看着两人之间多出来的距离,好看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黑眸微抬,视线最后落在一直在一旁笑而不语的伊恩身上。 “据我所知,传世根本没有什么员工宿舍,而你现在住的,是登记在霍尔先生名下的套房。” 这个传世空降的信任执行总裁恐怕并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么简单,既然他能帮夏茗儿伪造一个全新的身份,自然也能给自己安排一个。 本来还只是怀疑,可是不久前在休息室他说的那番话很明显有问题。 之前沈墨还在因为夏茗儿的突然出现而心烦不已,只一心想着不能让她暴露在媒体面前,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才恍然明白过来,当务之急是要让夏茗儿赶紧离开这个不知深浅的男人才对。 他发誓,他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怕夏茗儿出什么意外,不好向夏海山的在天之灵交代。 毕竟,夏海山临死之前唯一的遗愿就是夏茗儿的安全,虽然当时他并没有答应,可……他也来不及拒绝。 沈墨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荒唐。 听到沈墨的话,夏茗儿感觉震惊极了,随即向伊恩求证:“伊恩,他……沈先生说的是真的吗?” 一直以来,她住的并不是传世的员工宿舍吗?可是,她刚刚住进去那天,明明有很多传世的员工都在那儿呀…… 想到这里,夏茗儿的思绪一顿,是了,也就只有她刚刚住进去那天,他们都在,后来,就再也没有遇到过。 本来以为大家工作忙,才没能碰上面,现在想来,是因为那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员工宿舍吗? 伊恩低头看了眼女人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垂眸沉思片刻,轻声道:“确实,传世没有员工宿舍。” “为什么……要骗我?” “如果我不这么说,你会答应住进来吗?”伊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茗儿,你在我们之间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把我们之间的每一笔账都算的清清楚楚,如果我说,这房子是我的,你还会住进来吗?” 确实,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话,她肯定不会住进去…… 伊恩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夏茗儿回答自己的问题,因为他很清楚答案是什么,所以他并没有等她回答,只是又抛给她一个问题。 “刚好,沈先生也提出了邀请,不如你重新再选择一次吧。”说着,他转头看向沈墨,“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 伊恩给出的选择很奇怪,好像她除了他们就没有其他选择了一样。 夏茗儿正要出声反驳,却听斜后方又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她只感觉自己被人猛地一撞,后腰也在同时传来一阵剧痛。 沈芸冰冷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了起来:“夏茗儿,去死吧,我看你死了还怎么跟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