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追击 A sweet partner》 一卷全 人物简介 海棠馨 17岁的女高中生。 因在中学三年级时和继母发生争执。 目前在公寓独居。 栀奈绪 17岁的女高中生。 因某些特殊原因而患有男性恐惧症。 一周约有一半的日子会在馨居住的公寓过夜。 中谷健太郎 最近开始对啤酒肚感到在意的中年刑警。 元川宏幸 担任中谷搭档的年轻刑警。 中岛紫炳 为了迅速解决鹰见社枪械抢案而由上级指派的刑警。似乎是这样。 0 我以前很喜欢妈妈。 虽然身体虚弱的妈妈,在我中学一年级的时候就走了,但许许多多的回忆从来没让我感到孤独。至少在经过两年后,我就再也没有渡过因为寂寞而以泪洗面的日子了。但是在内心十分难过的时候,我还是会来到妈妈的房间,躺在床上回想着小时候的那段时光。同时我还会闻到些许女性香气。虽然我不是很清楚那究竟是妈妈留下的香味,还是逐渐长大的我所拥有的味道,但无论何者都让我一闭上双眼,就能感觉到妈妈总是在我身边。 记得以前似乎在做恶梦,或是因为某些事情而戚到难过的时候,我就会钻到妈妈的床上。而我只要回想着那些事,原本积在眼眶中的泪水,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有一天我从中学放学回家,而在家里等待我的是爸爸跟一名陌生的女性。“她是你的新妈妈喔。”,爸爸轻松介绍的语气,仿佛像在对小孩展示新玩具一般。 从那天起还不到一个礼拜,我便和那个人扯着对方的头发并扭打起来。因为我从学校一回家,就看到那个人擅自进入妈妈的房间,并弄乱了许多充满回忆的东西。就算我使尽全力大喊“住手!”,她也只是像要展现成年人的冷静一般,说什么“把自己关在过去不是好事”,丝毫不理会我的意见。就这样,我朝她扑了过去。 双方如果来真的,体格还没发展完全的我肯定是被轻松摆平的那一方,因此我十分拼命。使劲所有力气,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总而言之,我虽然成功将她赶出妈妈的房间,但也只能做到这样。 那个人让自己原本算相当漂亮的面孔丑陋地扭曲着,并和我一样拼命抵抗,她扇了我好几下巴掌、骑到我身上掐住我的脖子。虽然看见我口吐白沫她才不得不放手,但觉得这次经验让我看见了那个人的内在……好可怕。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可能当妈妈。甚至我会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人类。她会不会其实是个怪物呢?我心里这么想着。 所以当我重拾意识后便趁隙咬住她的耳朵。我铁了心毫不留情、没有犹豫,就像是要咬断带筋肉块般地紧咬不放。 接着是震耳的骇人惨叫。一心只想扯断我头发的双手。胡乱踢打的双脚。 我用突出的虎牙在她耳朵的根部咬出裂缝。接下来会怎样呢?原本不管怎么咬都没用的耳朵,就这样开始以裂缝为起点,发出破裂声皮开肉绽。伴随着喷出的温热鲜血,我也成功咬断她耳朵的下半部。 我嘴角挂着扯下的耳朵,看着失去意识并失禁的她在走廊造成的血洼后放声大笑。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成年人的冷静了。 十天后。她原本应该顺利缝合的耳朵,意外地烂掉了。 十二天后。她和几名男人出现在从那件事发生后,就把妈妈房间当成自己房间的我面前,他们刻意在我眼前破坏妈妈的房间。刻意挑我在的时候……做了明明可以趁我在学校时做的事。 男人们只是将哭叫着住手的我推开,而她则悠哉地破坏房内的东西,将东西丢到地上,甚至羞辱。 当妈妈的所有东西都被破坏殆尽之后,她最后和爸爸联手将我赶出家门。他们取消了我原本已经决定要就读的私立高中,将我丢到远在别处的学校。 似乎有些困扰的父亲、夸示自己胜利的女人、将自己关在所有东西都已经失去的房间内,一直哭到春天开学的我。 而那样的我从这个家带走的,只有对妈妈的许多回忆,以及逐渐浮现出妈妈影子的自己。 1 20:12 今天的雨云似乎来得有点快。 气象预报说原本会在早上下起的雨,不等到天亮就先将街道濡湿。雨水没有像倾盆大雨那般激烈,却也不似绵绵细雨那般温柔。那是一阵仿佛从雨云上自然流下的春末降雨。 刑事一课的元川将爱车skyline丢在路旁,任凭雨水落在身上的红色运动外套上,跑向传出惨叫的方向。他的直觉在对自己耳语:“那声音跟我们在查的东西有关,绝对不是酒鬼在闹事。” 最近这一连串的连续狙击事件,从事件爆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而那同时也是总部要他跟一名顶着像在搞笑一样的三七分发型的刑警搭档到现在,他所渡过的痛苦时间。现在或许就要结束了。元川边抱着这样的预戚边透过无线电和搜查总部联络,而电话那头却只是冷淡地要他确认现场。既然这样,我去确认总成了吧。于星元川跑向深夜的闹区深处。 虽然惨叫声早已消失,但路上的行人们脸上都带着“发生什么事啦?”的茫然表情,并看着相同的方向。而这些也成为引导元川到达现场的迹证。元川在现场看见的,是一名穿着,西装倒在路上的年轻男性……的尸体。凄惨的状态让元川一眼就能判断那人已经死亡。死者头上开出一道从额头直通后脑的空洞,大量的鲜血与看似腐烂公鱼精囊的东西洒在路上,双眼也从脸上喷到别处。元川一眼便判断出那并非由手枪造成,而是使用拥有高动能的步枪子弹,导致头盖骨破碎所留下的结果。元川使用无线电请求增援,并对附近一带进行封锁,然后是带着平日的积怨,大声抱怨着那名怎么看都只把他当成司机兼导游的讨厌三七分刑警。 “那家伙跑去吃饭就没回来了!要是他不打算工作,就叫他回总部去!” 此时围观的群众们在相当的距离外,观望着命案现场的状况。元川判断这次命案与过去的发生的案子一样,都是从远距离进行狙击。虽然飞散在柏油路面上的血迹正逐渐遭到雨水冲刷,但仍告知元川凶手开枪的位置。加上死者从额头中央直达颈部附近遭到破坏的状态,也让元川知道子弹是来自高处。 元川克制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抬起头观察这一带的地形。在元川此刻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一定有某处就是凶手开枪的位置。元川锁定了距离男性尸体约有一百又几十公尺远的三栋多用途大楼。虽然那三栋大楼没有看到有开窗的房间,但距离不算太近也不会太远,对凶手来说应该也是容易下手的位置。元川如此判断……更正确的说,其实有大半是依赖自己身为刑警的直觉。 距离听到那多半是由周围目击者发出的惨叫还没经过三分钟。在这次这一连串的事件中还未曾有过刑警能如此迅速抵达现场的状况,相信凶手肯定也大吃一惊吧。凶手应该没能来得及完全逃离附近。这是逮捕凶手的大好良机。 问题是究竟是三栋大楼中的哪一栋?继续像现在这样等在街上,不可能将凶手逼上绝路。那些大楼当然会有后门,而且最重要的是凶手肯定配备了步枪,而元川毫无防备地站在街上实在太过危险了。 元川对着手中的无线电,大喊了一声“支援还没到吗?”。而他所得到的答案是最靠近现场的同僚中谷,而总部的刑警们也正以全速赶往现场。中谷是元川平常工作时和他搭档的刑警前辈。光是知道他在这附近,便让元川内心勇气倍增。 元川从腰问的枪套中,拔出了私人拥有的史壮鲁格p90,并一路跑到目标的大楼前 。 虽然元川身上还有另一把公家配给的sigp230jp,但那玩意儿早已变成一直收在怀中,没有表现机会的备用武器了。虽然使用私人持有枪枝执行公务是被认可的行为,但弹药相关费用则必须自行负担。然而就算是这样,比起要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每次返家前都必须交回到警务课的地下保管库、不知何时会被何人碰过的公发手枪,私人持有手枪仍胜过数倍。 支援还没来。元川将预测可能失准的情况考虑在内,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元川试着向在远处围观的一名男子询问是否有听到枪声,但一如预料,对方的答案是什么都没听到。状况跟元川想的一样。到目前为止被视为同一嫌犯所为,至少有四起的狙击事件,警方都判断凶手使用了灭音器。加上雨天以及唁嚣闹区的环境,路人自然听不到任何枪声。 元川不耐地抓了抓剃成一头短发的脑袋。光是像现在这样等待,都等于是在白白送给凶手逃走的时间。但如果随便冲入其中一栋大楼,结果让凶手悠哉从其他大楼逃跑的话,那更是无可挽回的错误。 在内心倍戚煎熬的同时,元川突然感受到一股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人正在看着他。那种视线和一般人不同,那是观察者的视线。视线不是来自高处。从哪儿来的?当元川抱着这个想法并环顾四周的时候,在眼前大楼问的窄巷深处,隐约有个类似人影的东西。元川立即举枪对准那道人影,而人影也随即消失在大楼后。——终于……找到了! 元川迈步追了上去。大楼间的缝隙相当狭窄,简直像是兽径。元川一边庆幸着自己勉强还停在二字头的年纪,以及在健壮体格中属于较为纤细的身体,一边冲入窄巷内。被雨水淋湿的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恶臭。 穿过狭窄的大楼缝隙,元川来到由数栋大楼背面所组成的十字路。他举枪瞄向左右。 没有人影,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很暗。元川抬头观察上方。他看见一个一路延伸到大楼的屋顶,像是逃生梯的东西。凶手似乎使用过这个玩意儿。 就在这个时候,元川的耳朵听见自动手枪滑套动作的清脆声响。元川戚受到背脊窜过一阵寒意,并在同时趴低身子。铅弹伴随枪声飞过元川脑袋刚刚所在的位置。而他也透过枪口冒出的火光得知了嫌犯的位置。 元川让身子持续趴在那仿佛淋过狗尿般的潮湿地面上,动手拉动p90的滑套,将子弹送入药室内。元川对准出现枪口火光的位置开了两枪。他判断现在不需进行警告或威吓。在这种状况下也是不得已的。 射出的子弹出现两声击中大楼墙壁的声响。那并不是贯穿肉体的声音。元川接着听到的是企图奔跑离去的慌张脚步声,于是立刻起身。他现在追的并不是肉眼可见的身影,而是脚步声。元川完全看不到对方。 听见带着水声的一连串脚步声瞬间停止,元川也反射性地站住脚步。枪声、枪口火光。 元川身旁的墙壁被打出缺口,细小的碎片弹到元川脸颊上。 “我是警察,你已经被包围了!别做无谓的抵抗!把枪放下,手贴着墙壁!” 虽然嫌晚了点,但元川仍将枪口对准嫌犯,喊着威吓的言词。虽然根本还没完成什么包围网,但还是能期待这些话有削减对手锐气的作用。 元川犹豫着是否应该开枪。没有脚步声。但是对方的动作一点也不像要将枪放下。元川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但却能想像到对方多半仍用枪口对准他。虽然先前仗着一股气势应战,但现在要是在这条两侧都是墙壁的窄道内对射,可得要有相当的觉悟。元川和对方的距离大约十公尺。无论对方的枪法多烂,连开数枪也能够确实命中。 不过就算不演变成对射,只要随着时间经过,真的可能会完成包围网。就算没能到那种程度,中谷他们也可能也会赶来支援。而这样的期待,也让元川更加难以拙下扳机。 “你已经逃不掉了。如果打算继续逃跑,我会不惜将你射杀。束手就擒吧。” 由于先前已经开了两枪,对方应该也能明白元川是认真的。 但是对方却做出元川预料之外的反应,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你能抓到我吗?真的假的?有本事就来呀?” 是年轻女性的声音。而这已经十足发挥了拖慢元川行动的作用。 女人连续开枪。而元川虽已用枪口对准嫌犯,但却束手无策地趴在地上。子弹已经送入药室,击槌已经拉起,保险也已经解开。只要扣下扳机立刻就会射出子弹。……但元川却没有开枪。因为知道对方是女性的这件事让他产生犹豫。 在子弹飞过头上的过程中,元川隐约看见了那名女性的身影。黑色夹克配着黑色长裤。 从枪口火光的些微反射下,判断材质可能是皮革,或是塑胶。脸部……则戴着防毒面具。 那名女子开完枪后又再度逃跑。元川虽然一边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疲劳,起身再追上去,但却踩到那名女性遗留下的空弹壳而失去重心。元川用手在地上撑了一下,接着再度起身追逐。元川确认那女人跑进大楼间巷道的声音。她似乎打算离开小巷。 元川继续朝声音的方向追着。在闹区只要隔一条巷子就有着天坏之别。眼前这条巷子只有零星的路灯,而且毫无人迹。在这条巷子里几乎没有任何在深夜营业的店家。 元川确认了街道的状况。他看到了一身黑衣,正奔跑远离的背影。那人的左手提着大型的黑色提箱,右手则握着手枪。 “站住!我要开枪了!” 就算元川如此呐喊,那道背影也并未停下脚步。元川在这时下定决心。他用右膝顶着地面,并将左手肘放在立起的左腿膝上。将右手打直,并用左手固定住右手。元川让视线透过前、后准星,让延伸的视线与嫌犯的背影重叠。距离约二十公尺。如果瞄准身体,加上使用自己的爱枪,元川拥有能确实命中的自信。只要在这种状态下扣下扳机,在药室内的45acp,就会命中那家伙的背部吧。 但是对方是女性……不、那不重要。对方是连续杀人犯。相信社会和上级都不会因此谴责我才对。最多只是会受到自己的良心谴责。元川将手指放上扳机。 就在这一刻,强烈的冲击撞上他的胸口。 元川在瞬间以为是自己的手枪爆炸,但却不是那样。在他仰躺在地上的中途,看见了从自己胸口喷出的外套碎屑。元川觉得肺部的空气全跑光了。 他虽然倒地,但仍立刻用左手撑起身子。元川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无法呼吸。虽然想要起身,但力气就像是破了洞的气球似地快速消逝。 在错综的意识当中,元川仍试图用手臂撑起身子。听见一声沉闷的空气破裂声。而他在颤抖中努力撑着身体的左臂,就像被人重重踢了一脚,让元川整个人翻了半圈。温热的鲜血立刻喷满他的脸颊。 仿佛痉挛似的心跳。就算努力呼吸,空气也没能进入肺部。以及逐渐被白色光芒吞没的意识。倒地的元川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看着奔跑远离的黑色背影,还有等在那个背影前方,穿着雨衣的娇小身影。 元川看见那个穿着雨衣的身影手上,似乎拿着一把装有瞄准镜及灭音器的白色系步枪。 “……小……孩……?” 黑色背影与雨衣身影就这么丢下倒地的元川,消失在雨中。元川能听见有个声音正从远方喊着他的名字。当听出那是中谷的声音时,他的意识也随即中断。 ● 06:57 让我起床的并不是刺耳的闹钟铃声,也不是小鸟们清爽的鸣啭,更不是从窗帘缝隙射入的刺眼晨光。只是露在毛毯外头的双肩所感受到的寒意。 在隔着 窗帘射入的微弱朝阳所形成的房间雾气中,我在沙发上坐起上半身。我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心中也涌现了“这样不冷才怪”的想法。我的下半身虽然穿了牛仔裤,但上半身却连胸罩都没穿,身体完全暴露在外。想到这里,我确实没有昨晚洗完澡躺在沙发上之后的记忆。我一定是躺上沙发就睡着了吧。这条毛毯……或许是奈绪帮我盖的。 我离开沙发,将披肩的黑色长发拨到身后,用力伸了个懒腰。我能听见肩膀及背部的骨头发出声音。 打算再睡回笼觉的我没有躺回沙发,而是走向床铺。 从凌乱拉上的窗帘缝隙间射入房内的朝阳,看起来就像是从云缝间射出的天光。在阳光中的白色床铺,起伏的白色棉被。在那里唯一的颜色是金色的微卷短发。那头金发的主人正背靠着墙壁,像是光中的胎儿般在床上蜷曲着身子。 栀奈绪。和我一样从今年开始升上高三……虽然应该是这样,但她的容貌简直就和中学生没两样。头发颜色虽说是用染的,但那极为自然且优美的色泽,在朝阳中显得更添光彩,仿佛就像是用纯金制成的丝线。 看来天真无邪的她,此刻正发出宛如恬静湖畔微风般的清柔呼吸声。她那如同天使般的睡脸,让人不禁怀疑在棉被底下是否藏着纯白的翅膀。 我用手指拨开落在奈绪脸上的头发。或许是我的举动,让朝阳直接落在奈绪的眼皮上,只听见她“唔……”地一声,然后缓缓挪动身躯,试图逃离阳光。 我见状轻笑了一下,正打算躺在她身旁的时候看见枕边闹钟指针停在七点的位置,只好作罢。 快到上学的时间了。 在无可奈何下,简单淋浴一下让身体清醒,接着打开厨房的抽烟机,然后将“玫瑰(香烟品牌名)”叼在嘴上。我拿起银色打火机将烟点燃。我手中的是根据包装设计及薄荷气味所选择的香烟,以及根据关上盖子时的声音所选择的打火机。 我把身子靠在流理台上,口中吐出淡淡的轻烟。从这个角度一看,仍让我感觉这栋3ldk的房子,对独居的人来说稍嫌太大了点。虽然奈绪来这里过夜时相当方便,但一人独处的时候,这样的空间反而大得让人感觉有些寂寞。 正当我刚好让一根香烟变成烟灰的时候,闹钟的铃声响起,而奈绪也缓缓起身。 “早呀,奈绪。” “嗯……咦?馨,你已经起来啦?” 刚起来。我说完便解开包着头发的毛巾,接着用吹风机将头发吹干。 “啊、你该不会是在旁边等我起来吧?” 嗯~。我暧昧地虚应奈绪的疑问,一边将黑色的长发吹干,接着用简单的化妆将自己打扮好。映照在镜子中的是和妈妈相似的端正面孔。细长的双眼、微尖的下巴、明明是纯粹的日本人却格外白晰的肌肤。我咧嘴在镜前做出笑容,便看见镜中的自己露出比常人稍显尖锐的虎牙。 就像别人常说的一样,我的容貌会让人莫名地感觉像是狐狸。而这样一笑,让眼睛眯得更细之后,真的看起来就像狐狸。 “我去烧开水啰。” 总是醒得很快的奈绪,拖着我那件穿在她身上显得十分宽松的睡衣下了床,随后将净水器内的水装入茶壶内,点火烧起开水。接着奈绪便将两人份的普通咖啡、don兵卫豆皮乌龙面及筷子摆在桌上。由于这已经是固定程序,因此她的动作也相当熟练。 “馨,我们昨天办完事情之后有把药室里的子弹拿掉吗?我记得应该还没有耶。” “啊、糟糕。” 我匆匆结束化妆,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昨天用过的手枪。那是一把黑色的半自动手枪。那是一把与其用生硬的日本汉字“铳”去形容,更适合用代表“gun”的片假名来反映其形象,在设计上有着近未来风格的贝瑞塔90two。听说这是那把在电影中经常看见、叫做m92f的贝瑞塔手枪所拥有的衍生版本之一。如果从远处观看,这两者其实都是在大略设计上没两样的黑色手枪。但是在细部的设计,不知该说是有莫名的近未来感还是怎样的,总之就是多了那么点科幻的味道。 在手枪的滑套右侧虽然刻有这把枪的名称,但无论怎么看,对日本人来说‘90two’的‘90’两字都像是片假名的‘ワロ’。 这是一把看似只要击发就会射出雷射的手枪。但是它实际射出的是十七发9公厘帕拉贝伦弹。 我拔出弹匣并拉动滑套,将药室内的弹药排出。 过去曾发生过保养时手枪走火,在墙上开一个洞的意外,因此往后把枪放在房内时我都一定会把药室内的子弹取出,可是……昨天晚上淋了雨又冷得要死,更重要的是首次经历的近距离遭遇战,让我实在难以从兴奋中回神……以后得格外小心才行。 “步枪应该……也是吧……啊、果然。” 奈绪边这么说边取出我那把收进提包中,没有装上枪管的黑色鹰见步枪,并将308温彻斯特步枪弹的空弹壳从药室内排出。我也就算了,像奈绪那样穿着睡衣的娇小女孩,用手指拿着步枪弹弹壳的模样,实在是莫名地让人感到好笑,而发现我轻轻发出笑声的她,更是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歪头看着我。 然而世人并不知道如果光论狙击能力的话,有着这般可爱外表的奈绪的功力甚至在我之上。 茶壶发出了哔——的声音,告诉我们水已经煮开。我们各自将枪收好,将热水倒入咖啡与泡面中之后,各自就座。 坐在我对面的奈绪,用加了大量牛奶的咖啡温暖胃部之后,便“呼哈——”地发出仿佛刚洗完澡,喝下大口啤酒后的声音。 五分钟后我们一起打开泡面的盖子。这款在东日本没有贩售,需要透过邮购才能买到的有昆布汤头的西日本口味的don兵卫,是比我熟习的便利商店便当更得我喜爱的食品。 “开动!” 我用筷子将厚厚的炸豆皮压进汤里,让豆皮再一次浸泡汤汁,然后大口咬下。 不变的早晨,一如往常的早餐。 就算是在杀了人的隔天,我们也不受任何影响,愉快地享用着美味餐点。 ○ 15:20 “那么,就让我们来看接下来的影片。”荧幕中的男人说完,画面便切换成vtr。电视开始播放起宛如电影精华片段般的影像。 “一切事件的源头,要追溯到发生在两个月之前在枪械试验场发生的抢案。 这间以测试自卫手段武器为主的试验场,主要是用来替随着私人手枪合法化之后,即刻创立的国内枪械制造商——鹰见企业所拥有的产品进行测试的场地。 四名抢匪抢走两支试作的狙击枪、试验场员工及警卫身上的七支手枪,以及高倍率瞄准镜、灭音器,还有作为竞赛之用,制作格外精密的步枪用弹药约两百发,并驾驶该公司名下的搬运用货车逃逸。 警方对此抢案组织了特别搜查总部,并考量到遭抢夺的枪械,尤其是狙击枪可能对社会具备的高危险性,罕见地在最初步阶段便投入大量人员进行调查。详细人数虽然并未公布,但有部分报导指出在此一阶段所投入的人力,就已达到数百人的规模。 而在这之后,警方与抢匪都维持着约一个月的沉默。 直到某天下雨的夜晚,警方趁抢匪在工地旧址企图与国内走私集团交易时,强制介入交易现场,在展开产生多名死伤者的激烈枪战之后,走私集团遭到逮捕。不过四名抢匪仍成功逃离现场,并带着枪械驾车突破事前设下的包围网。隔天嫌犯驾驶的车辆在距离交易现场约七十公里远的山道被查获,并发现车内有三名抢匪的遗体。虽然抢匪的死因被认为是受到警方枪击所致,但车内 所有枪械和剩下的一名抢匪却凭空消失。 又过了两周,警方最害怕的状况成为现实。栀铁哉巡察在值勤时颈部遭人狙击身亡。贯穿该名警员的弹头遗留在派出所墙上,弹头上的膛线痕迹在经过调查之后,确定子弹是由遭夺走的狙击枪所击发。 在此事件之后,警方又在该地区以警员遭狙击案的名目,设置了有别于鹰见企业试验场抢案的特别搜查总部,然而歹徒就像是在嘲笑警方的努力一般,在之后该市又发生了无业男性、高中生、教师遭到狙击的事件,直到昨晚在闹区的男性遭射杀事件为止共计已有五人死亡,甚至连赶到案发现场的调查员都成了狙击枪口下的牺牲品。 可是为何消失的狙击枪会在此刻出现呢?还有,为何会发生这一连串的狙击事件?虽然警方对这些疑问所提出的见解,认为嫌犯是鹰见企业试验场抢案的幸存者,其目的可能是要对杀害其同伙的警察、甚至整个社会进行报复。只是实际嫌犯的详细背景以及真正目的,目前仍不得而知。 此外目前所公开关于遭夺取的枪械的资讯,仅有经过轻量化等以方便携带为重点的设计,有效射程距离约九百公尺。如果正确安装上一并被抢走的瞄准镜,并经过数小时左右的练习,就连外行人也能轻易命中两百至三百公尺远的目标。鹰见企业则以会影响企业利益为由而对更进一步的规格及外观三缄其口,由此可知身为枪械这种危险物品制造商的鹰见企业欠缺自觉与不负责任的态度,更进一步地加深了社会的不安。 而受到这一连串的事件影响,在日本各地发起的枪械私有自由化废止运动,也——” 元川关掉电视。他所在意的只是自己会如何被媒体报导,对于示威运动之类的消息丝毫不感任何兴趣。而电视所提供的资讯更是不及他脑袋中的事件详细情报来得有用。 现在元川不管思考什么,‘狙击’与‘死亡’这类词句都会闪过脑海,并对被子弹射穿的左前臂造成些许刺激。那是一种会超越仍留在体内的麻醉效果,缓缓在体内扩散的疼痛。 元川边仰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边思考着。带走枪械的人或许确实是抢案的幸存者,但这一连串狙击事件却是另有其人。元川这么想道。他所听见的女性声音,娇小的雨衣身影…… 光是这些线索就足以构成让元川如此判断的根据。但是真正让元川这么想的,是进行狙击的必要性。除了刚才他所看的节目之外,各家媒体进行着许多引起普罗大众兴趣的臆测,藉此提高节目收视率。但无论如何这些狙击绝对不会是某种示威,或是对社会进行的报复行为。 一定是有某种理由,在经过挑选后决定目标所进行的狙击。如果不是那样,那么凶手根本没有理由要在能让警方锁定自己所在位置的邻近区域连续引发事件,也没有理由要特地选择一些怎么看都难以下手的目标。他……不对,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元川,我进去啰。” 这个声音打断了元川的思绪。 那人没有敲门,就将这问莫名宽敞的单人病房的大型滑动式房门给推开。出现在元川面前的,是个衬衫跟西装满布着皱折的男人。那人是元川的刑警前辈,中谷健太郎。 “看你脸色累成这样,被总部那些人缠上了吗?” “不只是总部,就连同僚们都不放过我呢。从我醒来到刚刚连一点喘气的机会都不给我。看来我以后或许会对做笔录的对象亲切许多呢。” “毕竟你是第一个目击者,这也没办法。就当是长经验吧。” 中谷笑了一笑,接着从元川还在睡的时候,不知谁送来的探病水果篮中拿了一根香蕉。 中谷剥去香蕉皮,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大口吃了起来。 “这里景色真好。下次我应该带望远镜来。说不定能看到风的恶作剧呢。” “拜托你讲话的语气别像国中生还是哪来的变态一样好不好。” 元川所处的病房位在当地最大间的综合医院,并且是位在五楼角落的房间。从东侧窗户能看见的是一片从北方的山地一路延伸到眼前,未经破坏且正等待夏天到来的翠绿森林,并且由于医院建在和缓的丘陵地上,因此视野良好的南侧窗户也能清楚看见位在数百公尺外的高中,与更远方的铁路、车站,以及商店街。 “话虽这么说,但听说这间医院的南侧医院大楼可是很受欢迎的喔。等你身体好一点,就到处看看吧。虽然医院里的商店没卖,但想必望远镜对躺在窗边的那些老头子们来说是必需品吧。” 元川伸长脖子,看了看窗外。似乎正好是放学时间,在蓝天之下的校园内有着许多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校舍屋顶上还能看见数名男女的身影。要是中谷所言不假,那现在可能有一堆老头正努力拿着望远镜偷窥吧 “有人跟你说症状了吗?” “嗯。痊愈似乎要三个月。课长说我光是还有一条小命都算是赚到了。” “sig的事你也知道了吗?幸运儿。” 当然。元川笑着这么说道。他回想起在那场在雨中追逐,并首次用枪对准女性的夜晚。 那名穿着雨衣的娇小身影所射出的步枪弹准确命中了元川的左胸。一般来说应该是当场毙命也不足为奇的状况,但因为元川举着p90的姿势使得位在身体侧边的枪套被左手臂稍微推向前方,而让元川得以在千钧一发之际保住小命。元川还是第一次对自己为防万一,仍把基本上没机会用到的sigp230jp放入枪套的细心举动感到如此庆幸。 7.62公厘的步枪子弹命中sig的握柄部分,冲击力虽打碎元川的肋骨,但子弹也因此无法伤害到身体。先前课长已经把坏掉的那把枪拿给元川看过,整把枪不能用的零件要比能用更多,已经回天乏术了。 中谷听完元川的叙述,只是说了一句“这样啊”,接着便将香蕉皮丢进垃圾桶内,随即又伸手去拿篮内的苹果。 “你就把那玩意儿当成纪念品留着吧。会变成传家宝的。也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好消息跟坏消息各有两个,还有一个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我现在不太舒服,先听好消息吧。” “你住院差不多已经有一个礼拜了。而且因为谢绝访客的关系,所以接下来除相关人员之外,你都见不到。” “这个……应该是坏消息吧?” “因为有刑警负伤,因此上头决定动员更多人力。和署那里负责抢案的人加起来,数量可不小。姑且不论抢案的状况,狙击事件多半都是发生在这个城市附近。而再加上大批调查员的现在,已经可说是地毯式搜索行动了。……这个意思,你应该懂吧?” 那又怎样?见元川耸耸肩,中谷用手在苹果上擦了擦,咬了一口之后说道: “问题就出在你带回的‘女人跟看似小孩的雨衣身影’这条情报。就算对方是持有枪械的凶恶嫌犯好了,但警方光是动员的专属人员就达到数百名,如果再加上支援人员,投入了如此惊人数量的人力却对女人和小孩一点办法都没有。上头无论如何都会想趁媒体针对这点开炮之前把事情作个了结吧。” “可是不管是不是从我这里走漏的,这种消息都会传到记者耳朵里吧?难不成上头打算只给部分刑警知道嫌犯情报,让其他人一无所知不成?” 元川原本只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情这么说,但看见中谷不发一语地将苹果吃到只剩果核,元川也不得不叹一口气。要是真那么做,无论在警力中占了绝大部分比例的制服警员们再怎么留意,大概都会让那两人逃过搜捕吧。就像之前的元川一样,会有多少人能联想到遭抢的步枪竟会在女孩手上呢?这真是毫无实益可言的虚荣处置 。 “……我说另一个好消息吧。和你搭档的刑警被调离这次搜查行动了。” “喔?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怎么说,在表面上是上头根据那家伙这次的失职所做的判断,不过实际上单纯只是那家伙现在也躺在这间医院里。” “啥?” “那小子事后铁青着脸赶来现场,不过……我狠狠揍了他一顿,让他鼻梁骨断了。托他的福,我不但要写报告还得被停职一个礼拜。因为上头说我会让他们和总部那些人的气氛变僵,所以要我避一避。而这也是其中一个坏消息。” “你刚说现场……要扁人也别给外人看到嘛。” 元川边说边带着笑意。因为中谷一定是明白所有状况,才会为他出气的。中谷就是这样的人。一想到中谷是平时的搭档,也让元川由衷地感到高兴。 “另一个坏消息呢?” “你丢在闹区旁的那辆skyline老爷车被人翻过,卫星导航系统还被干走了。写张失窃单吧。” 中谷话说完,真的从怀中掏出一份失窃单。元川接过那份单子,同时感觉到轻微头痛。 “……还有呢?摸不着头脑的消息又是怎样?” “在你被抬到医院后不久……总之就是上头硬是把你弄醒,问完你有关嫌犯的情报后不久,在特搜总部还冒出一个奇怪的家伙。那家伙穿着奇怪的大衣,还有看起来要花不少银子的西装,外表长得很挺帅的。他那张看起来不像真人会有的漂亮脸蛋,从头到尾不知在笑什么。而且无论是课长还是总部那些大头,都不敢对他表达什么意见。” “那家伙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我问过课长,但他也只是闷不吭声,秃头还一直冒汗。或许是某个大官把少爷塞到这里来吧。” 那可真麻烦。元川一边附和着,边想要让空空的胃袋装点东西,而将手伸向水果篮,拿了一颗梨子。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对此并未特别在意的元川只说了声请进,并在梨子上咬了一口,而接着出现在元川眼前的身影,让他不禁停下嘴。 推开滑门出现的身影穿着昂贵的西装,外面套着奇怪的大衣,脸蛋则有着如果稍加化妆,甚至会被误认成女性的美貌,而在那面孔之上的是一副轻巧的眼镜,与亲切的笑容。 这可真是堪称绝妙的登场时机。 “打扰了,元川先生。我正是中谷先生刚刚向您介绍的中岛紫炳。请多指教。” 糟透了。元川这么想道。对方肯定听到了自己开口说他“麻烦”,但这家伙脸上却还带着笑容。一般来说是不会笑的。不是稍微有些生气,不然最多也是面无表情。但是这家伙却不是那样。元川判断那是立场处于处于绝对性上位的人,面对下级时会展现的笑容。虽然那真的是让人感觉十分亲切且端整的笑容。 他搞不好真是大官的儿子。 虽然元川求助似地望向中谷,但只见中谷脸朝向窗户的方向,自顾自地吃着葡萄。看来他并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有些关于那个狙击犯的事想请教你。方便吗?” 在早已被总部刑警、辖区刑警百般询问后,元川其实对这方面的问题已经很不耐烦,但此时却没有拒绝的勇气。 只见这名自称中岛的美男子,抽出先前放在大衣口袋内的左手,用大拇指搔了搔自己右眼的端正眉毛。而他从头到尾脸上都保持着笑容。 ● 15:30 在放学的班会结束后,我和奈绪和往常一样前往位于地下的广播室。在途中的楼梯上我转了转脖子,随即便听见清脆的声响。 昨晚是三点睡,然后七点就起床,就算是仗着十七岁的年轻本钱也很难消受,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我根本就趴在桌子上把整节课睡完了。结果或许是因为姿势不好的关系,脖子好像…… “馨,还好吧?” 奈绪这么说完,便摇晃着裙摆,蹦蹦跳跳地轻巧沿着阶梯跃下。 “我想休息一阵子,应该就没事了。你待会要帮我按摩一下喔。” ok。奈绪应声之后,便一口气跳下最后三段阶梯。而飘起的裙摆仿佛像是在缓和冲击似地随着奈绪的动作轻柔落下。 在地下虽然有仓库、水源管理室、配电室等房间,但除了广播室之外都不是学生能进入的地方,所以基本上这里不会有广播社员以外的其他学生,也因此这里十分安静,而空气也稍显得有些冰冷。地下室回荡着我们室内鞋响起的脚步声。学生在上方阶层进行打扫发出的喧嚣声,距离这里相当遥远。 我们来到广播室前,从窗户往里一看,房间内一片漆黑,看来没有人在里面。既然这样……我伸手沿着门上目前没有点亮的‘播放中’显示灯上头摸索,然后从上面拿下钥匙。这是只有社员才知道的钥匙摆放位置。 我们进入门内并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广播室亮了起来,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会在古早漫画还是什么作品当中,专门让邪恶组织使用的秘密基地。各式各样的新旧影片及音响器材整齐地陈列在架上,而在其他架上则塞满了从现行媒体到8厘米胶卷在内的各式媒体,其中甚至还有从头到尾都没看人用过的lp唱盘。散落在地板上的无数电线、与经过确实隔音处理的隔壁录音室连结的桌形大型混音器。在干燥的空气中,有些微的灰尘在其中飘舞。 我一坐在廉价的折叠椅上,奈绪便来到身后,开始为我的脖子四周按摩。 真舒服。不过或许力道再强一点比较好。但对奈绪的小手要求更强的力道,或许太过苛刻了。 从我们所在的房间,虽然能透过一面巨大的窗户看到隔壁的录音室,但此刻录音室的电灯并没有点亮,因此是一片黑暗,而在窗户玻璃上,则映照出我和奈绪的半透明身影。窗户上是身高近一百七十公分,且有着修长四肢的我,跟身高在一百五十公分上下,面孔带着强烈‘稚气’感觉的奈绪。就算是我坐在椅子上的状态,也能清楚看出我们两人在外表上的差异。 “嗨~这么早到呀。” 发出悠哉语调进来的人是和声音一样,面孔也充满悠哉气氛的男生。他是广播局局长,三年级的尾山。只见他从自己的提包内拿出几份印好的单子,交到我的手中。我看了一下,抬头是‘关于春季大会用文艺节目“运用人工神经进行再生医疗”的今后预定一览’,我再翻了几页,作业工程全部列在其中。而在摄影的部分,则标上了‘已完成’的文字。 “咦?摄影是什么时候弄好的?” “这一个礼拜,我一放学就到研究所去拍的。因为能被允许进入所内的也应该只有身为家族成员的我,因此我就一个人先把那部份给弄好。架构大致都还在弄,狐狸你和海天使只要在快结束时帮忙就好。狸猫还在和演剧社交涉背景音乐的事情。一年级则先让他们朝着继承技术和理解流程的方向去做。” 尾山还是一样发挥着令人喝采的表现。不知是因为他头脑好,还是单纯地因为双亲是医大教授。他不但准备的是对高中广播比赛来说有着超水准规模的主题,而且还拥有不需讨论便自行开始摄影的行动力。由于他不会莫名地搬出“尊重大家意见……”的论调,因此就这点来说,我倒也乐得轻松。 不过话说回来,我和奈绪也只是负责声音部分。我们除了没有参与实质的工作外,露面的次数也比其他人少,因此这里的状况其实跟我们也没有太多关系。 另外尾山提到的狐狸自然就是我,而给人感觉总是轻飘飘的奈绪则是海天使。这些绰号都是我们入社时,尾山根据自己印象所取的。顺带一提,他所提到的狸猫是…… “局长,我先选了十张左右的音乐。啊、馨。” 开门进来的人有着一副圆脸蛋,在鼻子右边还有装饰般的一颗黑痣,她就是社上另外一名三年级的女生,绰号狸猫的清水。 接着又有几名一年级生陆续进入广播室,他们边看着尾山印在单子上的内容,边开始展开行动。虽然他们的动作看似懒散,但在作业方面却相当俐落。而在这群人当中只负责声音的我们,在这种时候通常都处于闲暇状态。我们通常都是在最后修饰的阶段,才会参与作业。 况且我们两人其实都是在去年的文化祭即将开始前才人社的,当时社内没半个二年级生,人手根本不够。加上社团本身也即将面临废社,我们才会被清水拉进来。所以就实质的立场来说,我们和春天入社的一年级生并没有太大差异。 将cd内容转到hdd内的清水,则在看过那份单子的内容后,还来不及将那份单子放下便全身僵硬。 “局长,这是以六、日都要工作为前提吗……” “因为不那么做,就会赶不及嘛~” “我是选择推荐升学,所以还没关系,但局长你没问题吗?下个礼拜就是考试周啰。你不用准备吗?” 清水边说边来回看了看月历跟印有作业内容的单子。 “没问题、没问题。就我来说到这个阶段不管准不准备,对考试的分数都不会有多少影响啦,毕竟我原本就不是要考什么特别难考的学校嘛。如果只是要做完的话,其实在下礼拜中间就能搞定了,不过那样一来肯定会输给一年级做出的作品。所以我想应该干脆放手去做,让作品本身更有气势才好,毕竟这是我们最后的大会了,我希望能够拿出比较像样的东西。” 虽然我无法想像文艺作品该怎么做才能更有气势,但既然尾山这么说,那应该自然有他的一套做法。 “你要考的大学还是那间资讯为重的吗?你应该可以考上更高分的学校吧?” 听我这么一说,尾山便以“那还用说吗”的态度点头回应。 “那不重要,反正我也不是以考上好大学为目的而念书的,我的目标在更远的地方。” 尾山是打算进入电视台,并且好像还想进入以新闻为主的公司,而他似乎是打算进入在那方面比较有门道的地方。他要考的是我们姊妹校,而且还是媒体为中心的专科学校,听说在设备及技术方面也相当值得期待。 “狐狸和海天使是要考同一间女子短大吧?你们可要好好准备喔。因为要是只有一人上榜那可是很悲惨的。尤其以狐狸你的成绩有点难吧。我已经在行程上多少能让你们两人的工作较早结束了。” 尾山说的没错。我和奈绪都是以同一间有食物营养学科的短期大学作为志愿学校,而我的成绩则是处在充满不安的及格边缘。我们两人虽然并不是特别想进那间学校,但我们并没有准备自己工作的打算,可是却也不想游手好闲地过着无职生活……总之那就是在这种心态下选出的学校。 不过我成绩会差,也只是因为打瞌睡被抓到,或是在睡迷糊的时候被突击考试拖低分数罢了。由于平时考试分数没什么问题,因此要上榜应该是不难才对。 之后虽然社内开始为了工作忙碌起来,但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因此我们在完成一件由学生会委托的校内广播之后,便和往常一样先一步离开了。原本我们就是以紧急补充人员的身份入社,并且在一年级生加入,社团稳定之后,习惯性继续负责声音工作的两人而已,因此大家也都能谅解。 走出校舍,过于宽广的校园内正吹着风。眼前是从校舍入口一路延伸到校门的柏油步道。在步道以外的地方,除了铺在地上的大片翠绿草皮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虽然以前还种有几株路树,但由于去年台风侵袭的时候被连根拔起,因此在残骸被撤去之后的现在,这里真的变成一个除了宽广之外没有任何特色的校园了。虽然午休的时候这里正好适合用来做些轻松运动,但说实在的,还是希望能够加些什么东西。 从校舍后方操场跟棒球场的方向,能听见学生进行社团活动时充满干劲的吆喝声。还有金属球棒将球击出的清脆声响。乘风传来的是吹奏乐社管乐器凌乱的模糊音色。远方还能听见脚踏车的铃声。 仰望天空是一片蓝天。空中飘着零星的云朵,有数只小鸟成群从天空飞过。俯瞰一切,缓缓增长时间的太阳正默默传递着夏季到来的讯息。 夏天。三年级生开始为大考冲刺,或是根据选择不同,开始为申请入学或推荐入学而开始忙碌的时期。选择就职的人则为了寻找工作的职场,穿着熟悉的制服走上不熟悉的街头,这就是那样的时期。 每个人为了走上各自的道路,原本一直比邻相处的同学们,开始分头展开行动的季节。 人们开始明白和过去一样,大家步伐统一的阶段宣告结束,自己是自己,别人是别人。这样的季节就快到来了。 我转头望向并排定在我身边的奈绪。 “奈绪,要不要去昨天那里看看?还有顺便也能去老奶奶那里。” 奈绪点头应了一声。 一出校门,脚下是一片平缓的坡道。这是因为学校本身是建设在倾斜坡道的中间。学校周围环绕着广大的住宅地,爬上坡道是一间大型的综合医院,往下走则是车站。我们就和许多正要返家的学生一样沿着坡道而下。但是我们并没有搭上电车,而是继续往前走向位在距离一站之遥的街道。每当要去老奶奶的店里时,我们总是这样靠着双脚移动,而这也是我们之间的规定。 我们并肩沿着铁道走了一阵子,接着走向闹区。入夜之后便光彩夺目的无数灯饰,在白天看起来就像是不起眼的巨大垃圾。 虽然这种地方对我们这样的高中生,尤其是女生来说,并不是什么投其所好的场所。但在白天却不可思议地没有散发出让人敬而远之的气氛。大多数准备在夜里开张的店家,现在都还关着铁门,路上只能见到负责清理垃圾的清扫业者。 “啊、有了、有了。” 在奈绪的视线前方,是由写着‘禁止进入·keepout’的黄色布条所围出的区域。 旁边则停着一辆坐有两名制服警员的巡逻车。他们肯定是在进行什么维护现场的工作吧。虽然将现场这样保持一个晚上究竟能跑出什么东西,实在令我相当好奇,但因此被怀疑也不太好,因此我们只是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走过那被围起的区域。在地面上有着一个用白色粉笔画出的人型。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后方有道视线。这让我心头瞬间一惊。昨天在黑暗中我的脸可能被看见了。这种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可能性稍稍激起我的恐惧,但回头一看,原来只是车内的警员正看着我……正确的说,应该是看着我的双腿。 就算穿着警察制服,他们终究是男人。心情一旦放松,一瞬之前的恐惧便转变成有趣的刺激感,令我感到愉快。我开始刻意调整步伐,让稍嫌过短的裙摆随着动作摇晃。 离开案发现场之后,奈绪便带着满脸的笑意看着我。我也同样回以微笑。虽然一开始的时候,靠近案发现场令我们感到害怕,但如今案发现场已经变成我们的作品展示场了。那些用喷漆涂鸦的人肯定也是抱着这种心情在现场徘徊吧。 “这次感觉不错呢。可是我觉得下次还是不要射头比较好。就算从远方看见,还是很难受的说。” 听奈绪这么说,我也点头同意。 “其实我是瞄准胸部的。但是弹着点却比想像中还要偏上呢。” “你不是早知道弹着点会往上偏了吗?这样不行啦,馨~。要确实修正才行喔。” “话虽这么 说,但其实应该不是修正的问题,只是单纯的调整失误啦。” 我开始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情况。 在多用途大楼的屋顶上。我右膝跪地,将左手肘靠在立起的左膝上,并将右手握持的步枪放在左手上。我的眼睛则对准着瞄准镜。虽然说是夜晚,但在明亮的霓虹灯照耀下,街道仍一目了然……不,正因为从暗处观看明亮的地方,因此反而比白天看得更加清楚。随后就跟一开始的计划一样,瞄准镜的十字准星捕捉到那名男子。我停止呼吸、扣下扳机。 那时由于是首次在有许多行人的地方进行狙击,因此我颇为紧张。结果我误判了距离,加上因为下雨,考虑到弹道应该会多少偏低,因此决定稍微瞄高一点,但最后雨天的影响并没有想像中来得大。 “反正是两百公尺左右的射击,不是可以不需透过公式思考,靠感觉就行了吗?” “能办到的人当然可以说得很轻松,但对于办不到的人来说,那可是很难的耶。” 听我这么一说,奈绪害羞似地笑了笑,并用手指拨了拨耳旁的金发。当奈绪露出这种表情时,她看起来显得比平常更加稚嫩,而且也更加可爱。 奈绪踏着跳舞般的轻快步伐走在前面,我们就这样抵达了离事发现场不过数十公尺远,设立在大楼间的一间小店。那是一间样式古老,但绝对不会给人肮脏或破烂的感觉,有着古色古香的木造店铺。或许是因为鞋底的柏油及水泥路面,还有周围许多五光十色的招牌,让人更感觉此处是个独特的空间。不知什么原因,就连年纪才十几岁的我,都为因为这间店铺感受到怀念与哀愁。 我们打开由细密的格状木材组成的拉门,接着穿过了上面写着‘遑屋’的紫色暖帘。摇动的钤铛发出声响。迎接我们的,是老奶奶亲切的“欢迎光临”。 店铺本身真的就像是从前朴实的店面一样,仅有两张年代久远,可以容纳四人的桌子,以及柜台前的四张座位。由于现在所有座位都是空的,因此我们选择在最里面的柜台位置就座。 在柜台后方穿着和服的驼背老奶奶,再次对我们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为我们端茶的是双刻满人生痕迹,满是皱纹的漂亮双手,还有明明应该比我要多历经过数倍的岁月,却让我不禁感觉可爱的笑容。只是这样的一些小事,却让我们也跟着露出微笑。 我没有看店内的菜单,直接点了一份鲜奶油馅蜜,而奈绪则是点了鲜奶油蜜豆。老奶奶再次回到柜台后方。我在她准备的时候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照片。那是一张以遑屋为背景的黑白照片。店铺附近没有任何大楼,在店铺前是一对穿着和服的男女,和一名幼小的女孩。以前听人说过照片中的女孩就是现在的老奶奶。 虽然在进入这间店铺之前,感觉这间遑屋显得相得突兀,但是每当在看过这张照片之后,反倒让我觉得外头的水泥丛林才是异样的存在。 当我在这么想的时候,老奶奶已经将我们点的甜点送到我们面前。就算没有特别说,我的馅蜜中用的也不是普通的豆沙馅,而是豆粒馅,而奈绪的蜜豆也加了满满的黑糖蜜,老奶奶这样的细心令我们相当感动。 我用汤匙舀起一块掺有黑色的香草种子颗粒、有些偏硬的香草冰淇淋,然后将冰淇淋送入口中。浓郁的甜美香气随即融化在口内及鼻腔中。但是主要还是舌头感受到的冰冷与浓醇。几乎没有在清爽之外的甜味。香草种子本身并没有甜味,据说这是考虑到要和水果及豆馅一起吃的关系,因此极力减少砂糖的份量。我做好了外观虽然会多少有些难看的心理准备,将碗内小巧的球状冰淇淋捣散,把冰淇淋跟水果混在一块,接着再和豆粒馅一起搅拌。这是我常用的吃法。 我们就这样以甜味满足口腹,并让耳朵享受着老奶奶谈论的往事。就算是在点心吃完之后,我们仍继续在这里悠哉地待了超过一个小时,这真是一间不可思议的小店。 当我们看见有两名服装颇为艳丽的女性进入店中,便知道差不多是我们该回去的时候了。接下来是在夜晚讨生活的人造访这间店铺的时间。仿佛就像是准时的闹钟一般,客人们开始像返家的孩子一样陆续涌入店内。因此不打算继续点东西的我们再继续占据着座位只会给老奶奶造成困扰。 结完帐之后,老奶奶将手放在脸颊上说道: “最近治安很差,你们要直接回家喔。我想你们应该在路上也有看到,就在这附近才刚发生过命案呢。” 听老奶奶这么说,让坐在桌旁座位上一名喝茶的优雅女性抬起头。 “可是死掉的人是这附近的酒店星探吧?要是他因此吓到不敢出来,说不定治安反而会更好呢。尤其是对像那两位一样的年轻女孩来说。” 我们笑了。的确如此。只要我们在老奶奶的店里稍微待久一点,那些酒店星探真的会穷追不舍地缠着不放。尤其是昨天我们杀的那家伙,感觉像是要不惜追到我们住的公寓一样,每次都让我们很吃不消。 当我们要走出店时,那名女性摸了我的屁股,而在她身旁的另一名女性则摸了摸奈绪的头。“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到我们店里来吧”她们笑着说。要是这种带着玩笑的拉人手法,我甚至会感到愉快。或许也是因为人品的差异吧。 我们笑着敷衍几句,在对老奶奶说了句“多谢招待”后便离开店面。这时太阳已经下山,闹区的霓虹灯光使得天空看起来更加黑暗。 “馨。我们也去看看这后面吧。” 虽然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奈绪所说的后面究竟是指什么,但过了一会之后,我便明白奈绪指的是昨天追着我的便服警员被她击毙的地方。 我只看过自己的现场后便感到满足,脑袋里完全没有留意到奈绪的事。我真是太糟了。 对不起。我简单地道了歉,却让奈绪不明所以。有时奈绪这股傻劲也很可爱。 我们接着和昨晚一样,通过大楼间像是兽径般的窄巷,穿到间隔一条窄巷的小路上。眼前黑暗、冰冷的巷道,让人感觉不久前的霓虹灯光似乎距离这里十分遥远。或许是零星的路灯跟毫无人迹的光景才让人产生这种感觉吧。 “咦?怎么会?” 只见走在前头的奈绪转着身子,往左右不断张望,然后迈开步伐四处跑了一阵。 “怎么没有?没有白线还是黄布条之类的。” “咦?真的……没有呢。我们的确是穿过这条巷子,然后警察也跟着追上来,所以应该会在这附近才对呀。”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脑中都浮现出同样的可能性。 “可是、可是,我确定打中左胸了呀。而且因为他还想站起来,我以防万一再开一枪。啊,我绝对有打穿他啦~” 既然奈绪那么说,那应该就是那样吧。既然会开第二枪,也就代表奈绪有透过瞄准镜确认目标被第一枪命中的样子。虽然这条路的确很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路灯,就算多少有些距离,应该也足以看得清楚才是。 跟手枪弹不同,一定要穿戴着夸张的防弹装备才有可能挡得住步枪弹。至少就我所看见的,对方身上除了穿着一件普通的外套之外,看不出底下有穿了什么特别的装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子弹碰巧从重要器官间穿过?有可能,但又不像。可是既然现场是现在这种状况,那应该可以解释为对方肯定保住一命吧。反正那也不是什么非杀不可的人,既然还活着倒也算是值得庆幸的事。只是…… “啊~我绝对有杀掉啦~人家真的真的打中了说。” “是啦、是啦。既然你这么说,我相信你就是了。” “呜哇!这种态度肯定是不相信的嘛!” 奈绪就像漫画上 画出拟声字似地发怒。其实我十分相信她说的话,但由于她这副模样很有意思,因此我刻意装出有些惹人厌的笑容,让她更加生气。看到她更加生气的样子后,我接着露出了平常的笑容。 “喂,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传到耳中的男性声音,让我们吓了一跳,连忙四处张望。结果看到的三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性,他们从大楼狭窄的间隙阴影中现身。 无论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碰巧路过的样子。他们肯定是看见我们走进小巷,才跟进来的吧。 两个穿着高中制服的人往这种可疑的巷子里走,或许真的是会引人好奇的行为。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我们的对话……是否被他们听见了? 干什么?我露出明显的厌恶表情,开口这么说道。而奈绪则迅速躲到我的身后。 “哇喔!真可怕。你刚才有一瞬间,眼神好凶喔。” 和这句话的内容相反,那三人笑了起来。在刚才说话的那人身后,另一个人开口说道: “没事的话,要不要和我们去玩呀?”而面对这种邀约,我们的答案当然是no。在天色还没彻底入夜的时候,要联手向女性搭讪的三名男性,肯定有一定的理由。比如说脑袋不好、脚很臭……虽然我想了很多,但一一叙述得花很多时间,因此以下省略。 看来那名穿着黑色皮夹克,率先开口和我们说话的男人是他们的头头,无论我表示多少次拒绝的意思,他都一直用“可是啊”、“所以才……”等反覆做出一些没有交集的回应。正当我差不多要对他们缠人的态度发火时,才发现原本在那个头头身后的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绕向左右两边,站在像是要把我们围在中间的位置。 只见其中的一个男人,轻轻将手朝奈绪身后伸去。 在我和那个头头争执的时候,竟让奈绪站到了离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是我的失策。 当我吸气正准备大喊住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背后没有长眼睛的奈绪只是不安地望着我。就在这个时候,那名男人将手搭在奈绪的肩上。对方像是要将奈绪轻抱到身边似地将奈绪往后拉,奈绪的背碰到那名男人的身体。只见她睁大双眼,抬头看着那个男人的脸。 对方并没有很用力将奈绪拉到身边。只是轻轻将奈绪朝后拉,让她朝后方稍退一步的程度。如果是我的话,那只是一句“别碰我”就解决的事情。但换成她……换成奈绪,却不是那样。 此时奈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人,双腿开始发抖,大滴的泪珠也夺眶而出。从奈绪颤抖的嘴唇中,发出模糊的哀叫声。奈绪的声音并没能彻底反应在声带上,只从口中漏出些微的声音。 我见状立刻用手上的书包打落男人放在奈绪肩上的手,接着顺着全身体重的力量,狠狠朝那名男人的脸上打了一拳。男人踉呛退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伸手按住的鼻子,也跟着喷出鼻血。 而此时奈绪就像是断了线的人偶一样瘫坐在柏油路上。我还来不及伸手将她扶住,她白晰的膝盖就已经被柏油路面弄伤。 将书包丢到一旁的我,赶紧从奈绪前方将她抱住,为了让她平静下来,我双手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奈绪的呼吸相当急促。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奈绪只是不断反覆着紊乱且急促的呼吸,不见停止迹象的泪水,沾湿了我的黑发。 男人们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当被我狠揍一拳的家伙发出怒吼,他们便一齐展开攻势。你搞什么鬼!他们陆续这么怒骂着。 随后是没有任何客气可言的词句朝我们攻来。那家伙该不会脑袋有病吧?站起来,我要揍你一顿! 我抬头回瞪了那些俯瞰我们的男人。 刚才虽然趁其不备顺利打中了一拳,但下次还能那么顺利吗?可恶!要是手上有90two的话,用不到两秒我就能在他们所有人身上开洞了。 不能这样什么都不做地和奈绪抱在一起。 我松开搂住奈绪的手臂,一口气起身之后,便看准那个杀气最重的那个鼻血男,朝他的侧腹踢出一脚。但是却被他轻易挡住,脚也被他抓在手中。而单独支撑我身体的另一只脚,也被那个看似头头的男人扫开,我仰天摔倒在柏油路上。由于一只脚被人抓在手中,让我的裙子翻了过来。剩下一名什么都没做的男人,这时短短地吹了一声口哨。 我不顾疼痛的背部,奋力用鞋尖朝那个鼻血男的双腿间踢去。这次彻底命中,让他放开了我的脚。只见鼻血男像是快倒地似地弯下身子。 我见状立刻拉住奈绪的手,打算趁机逃跑,但奈绪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不,她是无法起身。而就在这个时候,剩下的两人封住了我们的退路。 不知从什么时候,那名头头手中多了一把刃长约有十公分的短刀。双腿间被我狠踢一脚的男人,也在我们后方充满怒气地大喊要宰了我。虽然那不是什么有创意的句子,但在这种状况下,已经充分有让我冒出冷汗的魄力。 从刚才开始就什么都没做的男人,朝我伸出手,故作亲昵地将手放在我的肩上。就算我想拨开他的手,却也不得不顾及伸到我眼前那柄反射着路灯光芒的短刀。 “我们也不是要把你们吃掉。况且先动用暴力的也是你们,稍微道歉一下,也很合理吧?” “明明是你们先对奈绪出手的,少讲那什么歪理。” “就算你说出手,我们也什么都没做吧?只是将手放在肩膀上罢了。那家伙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和亮出刀子威胁人的家伙比起来,究竟是谁有毛病了? 奈绪她……还不行。虽然她还抓着我的手,但却没有任何起身的迹象,她仍是一直瘫坐在原地,不停颤抖。 而在这段时间,鼻血男像俗话说的一样从跌倒的地方重新站了起来,他那张因愤怒而胀红的脸低头看着奈绪……他朝奈绪伸手。 “住手!” 短刀的威胁瞬间从我脑中消失,正当我打算再次揍他一拳的时候,身体却被另外两名男人按住。奈绪带着畏惧的眼神仰望着鼻血男。她被对方伸出的手抓住衣领,硬生生地拉了起来。 “不要、不要、别这样……哥哥,不要。” 奈绪不断摇着头,边用微弱、几乎快要消失的声音不断哀求。 想着一定要采取行动的我,拼命挣扎。但我却无法摆脱两名男人的力量。 “哥哥……?什么嘛?这家伙,该不会脑袋真的有问题吧?” 鼻血男拉着奈绪的衣领,打算将奈绪整个人站起来。奈绪身上那件被大力拉扯的制服,似乎随时都会发出破裂声。 我再一次地大喊住手。但是这些男人们并没有停手的意思。 “你们想做什么,就冲着我来吧!把那个女孩放走!” 我挤出全身的勇气说出了这句话,但抓住我的男人们只丢了句“等等就轮到你了”,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 奈绪被人用蛮力拉起了身子,而衣领也终于发出了些微的破裂声。 “我叫你们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传出了有人朝这里跑来的脚步声。接着…… “你们几个,在那里做什么!?” 男人们和我都转头望向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位在命案现场的其中一名制服警员。 男人们咋了咋舌,接着一把将奈绪推开之后,便迅速地逃进大楼间隙当中。 我趁奈绪倒地之前一把将她抱住。 那名警员赶到我们身旁,虽然朝男人们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察觉奈绪的状况之后便停下脚步 。 “那女孩怎么了?她还好吧?要不要我叫救护车……” “不用,没事的。她很快就会平静下来了。” 奈绪将下巴靠在我的肩上,虽然她仍然急促地喘着气,但已经开始在努力地让自己平静。我伸手轻抚着她的金发。 “她只是稍微受到惊吓,没事的。对吧?奈绪。” 过了一会儿,我松开了抱住她的手,见她恢复平静,我接着拿出手帕擦了擦她的小脸蛋。 虽然警察问了我们许多问题,但在我全部都敷衍过去之后,奈绪的心情也平静许多,虽然还能听到她鼻子吸着鼻水的声音,但眼泪已经只剩下让双眼湿润的程度。奈绪接着用她那纤细的手臂抱住我的左手,将身子靠在我身上。 我简单地道谢之后,便像是逃跑般离开警员身边。接着我们走到车站,一路上沉默地在电车上,任凭电车摇晃着我们的身子。奈绪已经完全恢复平静了。坐在我身旁的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馨。” “放心。那些人的长相我全部记住了。” “……谢谢。” “别这样,我们本来就要互相帮助吧?” “嗯。” 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非常迅速。电车一靠站,我们便直奔公寓,换下制服。我换上黑色的皮长裤及夹克,并戴上毛线帽。腰际配戴着90two。胸部口袋中是玫瑰烟和打火机。还有随身烟灰缸。 奈绪则是穿上带有帽子的轻薄黑色大衣。在她腋下的枪套中装有史壮鲁格的点三八口径sp101转轮枪。虽然那是一把银色的小型枪,但却给人一种短小精悍的感觉。 接着我们打开了收纳着各自狙击枪的提包,开始确认内容。我的枪是黑色,而奈绪的是白色,两者都是手动枪机式的步枪。现在狙击枪是以枪身,和分成两部分的枪托,以共分成三个部分的方式收在提包中。 我们在四个步枪用弹匣内装填了7.62公厘的步枪弹。虽然应该派不上用场,但我们还是为求慎重地各自带了两个弹匣,共计十发子弹。手枪则是将子弹填满,一切准备就绪。 我们戴上了薄材质的皮手套,接着扛起装有步枪,有着沉重感觉的提包。虽然在拿着枪使用时感受不到太多重量,但是用提包搬运的时候却会莫名地感觉沉重。不知是否是因为一起装在提包内的小道具造成的。 我们重新朝那个闹区出发。 在跟着许多下班的人潮下车抵达月台后,我们再次步向闹区。我注意着腰间的枪,同时确认到奈绪紧跟在我后方之后,便开始在人群中前进。由于不久前才发生命案的关系,路上随处可见提高警觉的警察,但我们要尽可能不去在意他们。要是我们太过在意的话,也会吸引对方的注意。 奈绪轻轻地握住我的左手。有着相当身高的我自然是不在话下,奈绪在这种地方也会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因此旁人的视线想必让她感到难受吧。 我们立刻前往昨天作为第二候补射击点而探过路的多用途大楼。我让奈绪沿着外墙的逃生梯爬上屋顶。之后的联络就要透过手机进行了。 我戴上连接着手机的耳麦,独自一人前往闹区街上寻找目标,我一路上不断确认着身旁行人的长柜。 “怎样?奈绪。有看到什么吗?” ‘嗯,应该就是警察真的很多吧。昨天明明没半个的说,但今天光是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就有一个。刚才虽然还有另一个,但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虽说隔着电话,但奈绪的声音里并没有消沈的感觉。这让我稍微松一口气。 “应该也有没穿制服的警察,你可要小心一点喔。我刚才也说过这次是从两点进行射击,应该不容易被人锁定我们的位置,但最糟的状况,也要把弃枪逃跑的可能性考虑进去喔。” 说到这里,一件事稍稍闪过我的脑海。过去虽然从未发生过狙击后位置立刻被锁定的状况,但昨天不知是什么缘故,一下就被人看穿位置。对方一定是个直觉相当敏锐的人,但我虽然内心这么想,却并未向奈绪吐露这份不安的想法。因为我不想让她承受太多的不安。 ‘收到!’ 之后又过了三十分钟,我和奈绪一边聊天一边重复着在闹区往返的举动,最后我终于找到了那些家伙。是从电玩中心出来的那三个男人。其中一人甚至像白痴一样地在两个鼻孔里塞了面纸……他就是那个被我揍的家伙吧。 那三人带着些许不悦的表情,不知要走到哪去。我立刻默不作声,保持一定距离地跟在他们身后。 “奈绪,我找到了。” ‘咦?在哪?我看不到耶。’ “也看不到我吗?他们刚才从电玩中心前经过。……看到了吗?” 在我们对话的时候,那三人又走进另一间店铺当中。这次是牛井店。 ‘啊、是刚才走进店里的那几个吗?’ “对,就是他们。等个三十分钟应该就会出来,到时候……就做个了结吧。你可以从那里射击吗?” ‘我这边没问题。这边没有碍事的霓虹灯,距离也……呃、等一下喔。……馨是一百七十公分,现在是四密耳多一点……呃,大概四百公尺左右吧。这是我能轻松命中的距离。’ “对我来说是有点难说的距离呢。” ‘咦~才这种距离吗?’ 少啰唆。听我故作生气这么一说,奈绪便笑了。 ‘那么,馨,你要小心找位置喔。因为没有事先探过路,所以不要忘记确认逃脱路线屋。’ 收到。话一说完,我也笑了。 我立刻确认环境,寻找远近适中的射击点。虽然被奈绪取笑,但就算是我,光是要命中的话,也有能射中距离六百公尺的目标的自信。问题是闹区这样的环境人会比较多,因此必须要有不对目标之外的行人造成伤害的精密度。考虑到这一点,我的技术大概在三百左右,会是保证能确实狙击的距离吧。 除此之外,尽量和奈绪的射击点远离在逃跑时也比较方便。这样一来能选的场所自然不会太多。 为了找个能大概算出距离的东西,我抬头四处张望了一阵,而这也让我找到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地点。那是一栋其中有许多不知是声色场所还是什么店家营业的多用途大楼。在大楼旁装有逃生梯。我试着走近一看,才发现在一楼的阶梯部分有条上面挂着写有禁止进入的牌子的锁炼。 ……这样一搞设置逃生梯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视线和监视摄影机之后便钻过那条锁炼。阶梯只是用生锈铁板跟铁网做成的简单产物,肯定是为了配合消防法之类的法规,在最低限度下准备的东西吧。看来这个地方鲜少有人使用,这对我来说也正好方便。 一楼、二楼,直到三楼的位置都会被旁边的大楼挡住射线,但到了四楼之后便能勉强看到那间牛井店。我爬上五楼,这里的高度已经和旁边的四层大楼一样,并能充分容许射线通过。最后我在五楼和六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上就定位。 我打开提包,开始组装鹰见步枪。在我取出的枪机上,已经组装着包有海绵布的瞄准镜,而我则另外将枪管固定在我取出的枪机上。但是现在还没有狙击枪的样子。因为这挺应该是步枪的东西并没有装上枪托。因此我开始为枪装上分割的枪托。这种将枪托和握柄一体化被称为曲式枪托的旧式设计,竟然还会采用分解方式,让我感觉颇为罕见。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稍嫌纤细但仍有模有样的狙击枪便完成了。接着我再将黑色的圆筒状灭音器,旋转并固定在枪口上。 就新闻上看到的消息,这把枪似乎是试作品。稍短的枪管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