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先生[古穿今]》 1.挨雷劈 七月初七这日,白日里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到了晚上也是繁星点点,一条星辰汇聚成的银河映照着弯月,着实有些个牛郎织女银河鹊桥相会的缠绵。 京城里难得罢了宵禁,又有宫里的娘娘们站在皇城上与年轻女子们拜月乞巧,很有一番与民同乐的意思。 热热闹闹的节日过到了丑时初,人群也就陆陆续续的散了。 这晚上的天儿怎么看都觉得明日又是一个艳阳天,可泫朝京城郊外之东的青峰观上,至丑时末却是天降惊雷,惨白白一大片好似要撕裂天空一般,映照得半个京城的天空都好似白日忽显。 不少已经睡下的老百姓都被惊得颤巍巍滚下床榻躲在家门口小心翼翼的往东边看去,正在享受夜生活的王都贵族们更是丢下搂在怀里的歌姬美妾翻身而起站在院子里神色凝重目视东边。 便是宫里的皇上也是吓得派人连夜请来了普陀寺的圣僧大师们进宫护驾,一面又担忧明日该当如何面对各种民间揣测谣言。 白惨惨的闪光之后,却是一道紫色粗壮闪电直劈而下,与此同时那咵嚓雷声更是震得地面都在颤抖,京城方圆数十里的人听了莫不心尖狠狠一颤,只不知这是有祥瑞现世还是有妖孽作祟。 不管是妖孽还是祥瑞,宫里的那位自然是要将其定死,免得各地分封出去的兄弟叔伯心里生出点不应该有的心思。 因此等到第二日青峰观传来他们观主玄一道长半夜飞升的事迹,在皇上的认可之下自然传得越发逼真。 有人说,青峰观的这位观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那是一心一意志在修行。 夜里趁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观主却是得听仙人窃窃私语声,盘膝于主殿前的院子里感悟仙语顿悟了去,直接飞升了! 这一事迹传将出来,却是叫整个京城都为之一振,一时间,原本香火几近断绝的青峰观转瞬“起死回生”,预计在今年年尾有望成为与西边普陀寺旗鼓相当的道观。 “大师兄,可咱师傅不是被劈死了吗?” 渣都没剩,好好儿的坐在院子里看个月亮,谁成想就这么没了。 虽然现在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可胖子还是很舍不得师傅。 瘦子大师兄叹了口气,颇为忧愁的模样,可惜刚啃了一只肥厚大鸡腿,满嘴都是油,这忧愁自是大打折扣,“师傅他老人家自来是关心咱们观里生计问题的,相信他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咱们。” 说来观主什么都好,长得那般好看,可惜却总是对人不假辞色,若是他肯对着女香客们多笑一笑,他们青峰观哪里能落魄到这等天地,可惜观主却偏不愿意,还把委婉提议的大徒弟很是严厉的叱责了一番。 这也就罢了,身为道士还不会观星测字,只擅长个捉鬼降妖,念经打坐,生活过得跟苦行僧似的。 要说观主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闻名遐迩,有那大户人家给的报酬也够多了,可惜观主命里缺财,每次有大户人家请了师傅捉鬼驱邪,回头那些金银莫名其妙就是会被散出去,或是被人碰瓷或是被人偷盗。 要说碰瓷跟偷盗就已经够荒谬的了,毕竟观主除了一身道术,更有武术在身,便是妖魔都欺负不了他,更别说小偷小摸了。 更搞扯的一次直接把报酬换成了粮食布帛,却在上山的最后关头直接滚落山涧被河水冲走了。 总之这贼老天是铁了心的要让观主过上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才肯罢休,搞得他们两师兄弟也要跟着吃苦受罪。 想当初他们俩也是闹饥荒的时候为了活命才上得这青峰观,谁知道如今山下的人已经过上吃饱穿暖的盛世好日子了,他们还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 瘦子想到这里,仅剩的一点愧疚也消失了,这青峰观原本就只剩下师傅一个人了,如今师傅的离去让青峰观重回鼎盛,相信师傅在天有灵也该是瞑目了。 该瞑目的玄一道长却是持续迷茫中,睁着眼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子,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甚至连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都不确定。 且说玄一道长原本也是讲究早睡早起的,虽然是七夕佳节,可这些跟他也没关系。 每日里闻鸡起舞,坐于峰顶石崖之巅跟小媳妇早晚请安侍奉婆母似的准时准点迎接日出日落,趁着金乌将升未升将落未落之时天地氤氲之鸿蒙紫气打坐修行,这样的作息从玄一道长还是个短手短脚四岁小豆丁之时开始,一直到今日,这一坚持就是三十来年。 所以按理说这一日不该出什么问题。 可谁知作息规律到令人发指程度的道长七夕当晚睡到半夜却突然被一阵心悸惊醒,又鬼使神差的下了床去了主殿外的院子里。 玄一道长在女人刺耳的哭嚎声中恍然,原来是祖师爷知道他有此一劫,所以提前把他给弄醒忽悠到了院子里,免得他被雷劈的时候毁坏了观中房屋么? 道长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犹豫了一瞬,到底长叹一口气,再看现在的状况,明显这不可能是地府,需知地府里他也是有几个熟鬼来着。 旁边那一娇弱的女子见柏锦神色恍惚,居然有种看破红尘的神情,心头一紧,虽然她如今已经得了个最佳女配角,又有了背景不错的影帝成浩做靠山,但这么个冤大头却是不能随便就抛弃了,更别说这男人还有个那样的老婆。 在女性魅力这方面碾压了对方,女子心里难免得意又满足。 想着这些,女子身子一软,扑到了对方那胖乎乎油腻腻叫人恶心的身体上,脸上神情越发苦情,吸着鼻涕水紧紧拽着对方的手,“阿锦,虽然我不爱你,但是你为我做出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我只爱浩哥,可我也不忍心伤害你,你今日又何必......” 话说到一半,似乎心中悲痛又愧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道长却是浑身一震,板着脸就想训斥一声施主且自重,可却是有心无力,除了头脑昏沉以外,便是四肢躯体也动弹不得。 加之对方这一扑,立马扑得道长胸口刚提起的一口气又散了开去。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醒来就在一间奇怪的房间里,身边还有两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这女子又为何直往他身上扑? 委实不成体统! 道长脸涨得通红,瞪着眼想要奋力推开这女子,可如今他分明是五脏六腑浊气混沌,身重若压数百小鬼,手脚头脑都昏沉沉动弹艰难,难不成是被雷劈了已经身受重伤修为尽毁? 道长张了张嘴,好歹呵斥一声劝退这位女施主,却是张张嘴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 旁边坐在椅子上始终面色冷漠妆容艳丽的另一名女子此时却是冷笑一声,抖了抖手上的纸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道长,“贺绥,给老娘戴绿帽,可以啊,七夕佳节为了过节就送这么一间咖啡厅给这戏子,既然你这么不在乎钱财,想必会很满意我给你安排的结局。今天,现在,立刻,给老娘净身出户麻溜滚蛋!” 道长反应了一下才恍然记起好像自己正式出家前师傅给他取的俗家名讳就叫贺绥,贺是师傅的俗家姓氏,绥取了平安之意,也有让他保护一方平安的期盼,所以这人是在跟他说话? 张嘴刚想说声打扰了想问问这位女施主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耳边那娇弱女子却突然尖叫一声,成功把原本就头脑昏沉的道长给震得眼前一黑,瞬间就晕了过去。 这一晕,道长却好似在梦里走马观花的看完了一个人的二十多年人生。 这人应该是他的转世,原本小时候还是生而知事,可因为天生阴阳眼,反而被一些不可言说之物吓得夜夜啼哭不止,还常常伴随高烧。 家里人什么办法都试了,带孩子去医院看病反而去一次严重一次,自此只能请了家庭医生在家治疗。 原本足月出生身体很是健康的大胖小子这么一折腾,没过一个月就瘦巴巴虚弱起来,一看就不像是能养大的。 家里人被闹得心烦气躁,贺家老太太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虽然不待见儿媳妇,可看小孙子这么闹腾自己儿子,到底耐不住,直接带了小孙子去找一位大师,此后孩子却是痊愈了,一直就这么长大了。 可惜稍微长大一点却是发现,这孩子似乎脑子不大好使,憨憨傻傻的。然而转念一想这孩子刚出生那会儿的折腾,贺家人也觉得这很正常。 可如今玄一道长过来一看,却明白了前因后果。 所谓天生阴阳眼,其实就是一个人修行的根骨绝佳,这才视阴阳两界于一体,可惜那时候原主也就是玄一道长自己还年幼,到底承受不住阴秽之气的冲撞。 生而知事却也不是说带着前世记忆,而是生来就能隐约明白一些道理会学习会观察会了解周遭事物人。 那大和尚却也算不上多高明,直接设法蒙昧了原主的心智,又让家里人使法子污了原主绝佳的根骨,没了那些本事,可不就渐渐无法通阴晓阳了么,原主吃吃睡睡的也就这么长大了。 又因为根骨被污,体内在婴儿时期就积攒了不少污浊之气,体型越来越笨拙,头脑也越发混沌,怕是再过一些年,这人依旧要死于非命。 也不知那大和尚是无心还是有心,索性这前世今生被一道莫名其妙的雷电给劈到了一块儿,于原主来说是觉醒了前世记忆,于玄一道长来说是直接度过投胎轮回到了下一世。 如今倒也算是天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无论是于原主还是于玄一道长来说,总算是在其中获得了一线生机。 贺绥在昏迷中知道了自己转世投胎的这个新世界的信息,又了解到“自己”此前被一个演戏的明星哄得一个劲儿捧了她好几年,还因此背叛了身上已经背负的婚姻,心里也是一阵迷茫。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管是“妻子”还是“出轨”疑惑着“真爱”,都不是他擅长处理的事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昏迷中这般纠结了一阵,到了时候,到底是该醒来了。 贺绥再睁开眼,却是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躺着的地儿。 先前七夕节“自己”因为“女神”柳依依答应了跟他的约会,“自己”激动得直接砸了全部的积蓄买了一间咖啡厅准备送给对方,结果被家里的老婆大张旗鼓的追了过来,“自己”一害怕就晕了过去。 在别人看来是怂包没胆儿,贺绥却知道,这胖乎乎的自己是被他给连累了,因为对方昏倒的同时正巧是他被雷劈的时刻。 2.离家 贺绥在床上躺着看了会儿天花板,想想记忆中自己如今也是所谓的富二代了,吃穿不愁还能甩开蹄子撒欢的砸钱追一个小明星,躺在那里直皱眉。 已经被老天爷折腾得习惯了艰苦克己的贺绥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自己去过那样散漫得堪称浪费生命的生活,此时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该如何合情合理的恢复自己曾经的作息。 至于昏迷之前那个叫江旭的“妻子”叫嚷的净身出户,这一点让贺绥大大的松了口气,虽然有过一个妻子,但是一醒来就发现又没有了,好歹不需要让他去处理。 还不待贺绥多想,房门被人象征性的敲了两声,也不待屋里的贺绥有什么回应,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瘦高个儿年轻男人就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人是大哥的生活助理张健,也是一直负责帮原主大哥跟他传话的那个人。 贺绥不习惯有人在的时候自己还躺在床上,哪怕是坐着也不行,所以贺绥不慌不忙的坐起身掀开被子,到床边的椅子上落座,腰背挺直双手搭在大腿上,对张健微微颔首,行为举止间满是认真严肃。 张健脚步不由一顿,不过想想这次被江家撵回来,怕是二少也被吓唬住了,只把严肃当做了拘谨,也没多想。 毕竟一个正常人,还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去想什么鬼附身穿越重生之类的事,更别说张健还是个事业心很重并不爱接触小说影视的社会精英人士。 平心而论,即便是现实生活里某个认识的人改变很大,也没人会觉得奇怪,除非亲近的人,不然谁关心你是神经还是蜕变。 贺家跟江家都是海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几代传承的那种。 当然,要说为什么那个叫柳依依的小明星一直把“自己”当备胎而不是直接上手抱稳,除了嫌弃他长得磕碜以外,还有就是贺家二少在贺家其实根本没什么权势地位。 要说贺绥投胎轮回了命还是算不上太好,虽然钱这方面没问题了,可亲人缘浅。 因为是意外怀上的,生下来以后又是儿子,贺家人担心以后两兄弟长大了内斗,所以有意放养一个。 可贺绥却在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各种折腾,即便是一开始还对小儿子有父母情怀的贺家父母也难免心烦气躁。 无论是什么感情,总是抵不住消磨。 哪怕后来奶奶说是心疼小孙子,带着小孙子去找了个大和尚治好了那怪病,后来贺绥渐渐长大,自然也将迟钝憨傻显露了出来。 如此一来,贺家人自然更加不待见贺绥了,简直把贺绥当做是他们贺家唯一的污点了,小小的贺绥更常接触的不过是家里的下人保姆之类的。 便是去了学校上学,学校里的同学老师也对做事总是慢一拍显得傻愣愣的贺绥不大喜欢。 后来贺家父母因为飞机失事,仅仅因为电话里随口问了一句贺绥是不是那天生日,而恰好贺家夫妻的航班就是那一天的,贺家人就认定了贺家夫妇是为了赶在那一天回来给小儿子贺绥过生日,于是小贺绥头上又被扣上了害死父母的名头。 贺绥大哥贺峰只比贺绥大三岁,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才六岁,人小,被周围的人这么一念就念了十几年,等长大了自然也顺理成章的认定了这么个深想起来简直莫名奇妙的罪名,对这个弟弟十分不待见。 所以说贺绥其实在贺家从小到大就是个小可怜,长大了就是个大可怜,外人还总觉得他什么事儿也不干就能吃喝不愁等着领钱花是占了大便宜,越发瞧不起贺家二少的懒惰无能。 可就是这么个从小可怜成长为大可怜的人生经历,却依旧让贺绥看得唯余一声长叹。 两人既是前世今生的本质关系,道长既是贺绥,贺绥既是道长,如今有了道长的前世记忆加身,很多以往还看不透放不下的,贺绥如今也就一并放下了。 随着那一声长叹,无论是七情六欲还是郁结心结,全都一吐而空,心神无欲,寻得自然,自遵本心,得真我萃本我,收心守性。 贺绥所在的青峰道观尊的是三清中通天尊者坐下赵公眀,那些弯弯绕绕的他也搞不懂,反正他师傅传到他的时候就说他们这派追求个自然道。 这就是说得好听点,用师傅那老顽童的话说,就是他们这一派,那就是随心所欲想干啥干啥,喜欢啥就学啥。 因着小时候听那些传说神话故事听多了,贺绥拜入道门后就一腔热血一股脑的全用在了修习武术道术降妖除魔这上头去了。 旁的因为小时候说了不喜欢,师傅格外追求要随心随性,于是也不让他勉强去学,如今仅会的堪舆算命那些皮毛,也是师傅去世后贺绥当做闲暇打发时间随意自学的,到底称不上精通。 贺绥对待自己一向要求严格,不精通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糊弄人的,只平时用来辅佐自己降妖除魔寻找妖魔邪祟的痕迹。 贺绥一本正经的在脑袋里走了一瞬间的神,张健走了进来,礼貌性的朝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贺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手将自己夹在胳膊里的文件袋递到了贺绥面前,“二少,这是您跟江小姐的离婚协议书,您签个字就能立即生效。另外贺总吩咐,为了给江家一个交代,贺家将会断掉您的经济供应,贺家老宅也将会暂时不接待您,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脸上笑得这么客气,说的话却委实算不上好,这就是比较委婉的驱逐了嘛。 更别说言语间还是什么老宅暂时不接待他,倒是真将那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当成是大哥贺峰一个人的了。 当然,实际情况其实也相差无几就是了,贺绥在被推出去跟原家联姻之后也是直接搬出去住在江旭名下一栋别墅里,真就跟嫁出去似的。 其实当初那联姻并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是为了让合作项目更加稳妥,若是一放临时搞算计,另一方能够那贺绥这个人做由头进行道德层面的追究。 贺绥并不在乎这些,板着脸点点头,并无异议,伸手接了文件,“是现在就签字吗?” 这下张健是真的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贺二少,还是那个胖子那个傻子,估计也是自知理亏,所以不敢多做挣扎。 如此甚好,张健脸上露出点笑来,又给贺绥递了笔指了签字的几个地方,“是的,签完我会给江总送过去。” 贺绥虽然一并知道了轮回后的记忆,可因为神魂神智的差别,占主导地位的还是道长,捏着签字笔还有点不习惯,他是一向用毛笔的。 不过贺绥也没露出什么,只捏着笔认真的将名字签了上去,因为他怕太随意了要把名字写成古体字。 张健线在贺绥的字迹上停顿了一下,虽然字很普通寻常,可一笔一画总觉得透着一股子较真的劲儿。 或许二少签这份离婚协议的时候心里也是不平静的吧,艰难起来,自是一笔一画极尽力道。 贺二少能这般知情识趣,张健也是心情舒畅的,好歹乖巧还能有点甜头,收好了文件,张健又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张卡,双手递了过去,“这是贺总单纯以您大哥的身份额外留给您的,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六个一,只要不乱花,足够二少生活一段时间。” 至于如果乱花会怎样,那自然是饿肚子睡大街,毕竟就二少疯狂追求的那位柳依依,一个包几十万都不够塞牙缝的。 也不知道二少为什么能傻到这种程度,今年都已经二十六了,被人家从大学开始吊到了现在,也有六、七年了,每年拿那么多公司分红居然都不够花,不知败了多少钱。 来之前贺总就吩咐过,若是对方听话,那这张卡就存在,若是对方闹事,那这张卡就不存在。 贺绥却是出人意料的抬手竖掌,掌心朝外做拒绝状,“不用了,请张助理帮我还给大哥吧。” 张健愣住,而后失笑,继续将卡递过去, “二少还是别生贺总的气为好,贺总也是为了让江总不再找您麻烦。” 贺绥坚决不收,张健要把卡放在床上,贺绥不动如山,“你放在这里我也不会带走的。” 张健想了想,只能将卡收了起来,也懒得关心贺二少手上没钱如何过活,既然你死要面子,那就理所应当的承担“活受罪”这个后果。 “二少之前只是受到惊吓暂时性晕厥,医生检查过,您醒来之后就可以出院了,出院手续不用单独麻烦,那么我就先回公司了,二少再会。” 这个张健确实十分礼貌周到,虽然这种礼貌周到也显得生疏冷淡,对于贺绥来说却是挺能接受的。 这毕竟是陌生人,贺绥并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这一块儿,若是每个人都有事说事按规矩办事,甚好。 贺绥起身目送对方拉上门离开,自己转身去病房自带的洗手间。 试着用现代化的这些东西解决了五谷轮回之后续,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眉眼之间倒是熟悉的自己,可五官却已经被脸上的肉挤得变了形,下巴都是好几层堆着,怪不得刚才他点头的时候感觉动作幅度小了都很难把那个动作表现出来。 3.自然道 旁人看见胖子,难免下意识的将这人跟“好吃懒做”联想到一起,然而有的人身体痴肥,却是因为根骨静脉甚至血肉被秽物堵塞。 肉身不通畅,自然淤堵不堪,五脏属性组合而成的循环圈也就停滞甚至罢工。 人体本身因五脏六腑暗合金木水火土无属性组成一个自然循环圈,好似一个小世界,风雨雷电淤泥等等也暗合上下气、泪汗等物。 试想一个小世界若是没有了那些风雨泥土,自是不适合生命体存在,人体自当如此,这也是肥胖不健康的根源。 贺绥动了动手脚,好似戴了上百斤枷锁似的,一举一动都不得松快。 对着镜子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肉身,一身修为转眼即空,饶是不以外物所役的玄一道长,也难免略有些想要叹口气。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也没什么随身物品,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没穿病号服一是因为就贺绥如今的体型,这样的码子都得去库房里翻,二来也是因为没必要,贺绥被送进来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就表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然后睡着了。 是的,睡着了。 这简直是医生接待过的最神奇的病人,等听到护士说贺绥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来医院就跟去宾馆似的,现在多少人不是拖得没办法了才敢来医院啊,果然炫富也能玩出新花样。 然而事实上贺绥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好,张助理传话的意思那就是今年公司分红不会再按时打到贺绥手里那张卡里了,被前妻净身出户踹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没了。 没车没房,衣服之类的估计倒是给他送回来了,可肯定是送到了贺家老宅。 既然大哥贺峰已经明确表示老宅暂时不会接待他,那贺绥如今回去估计连山顶别墅半山腰那里的第一道大门都进不去。 索性贺绥也并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稍微带着点好奇心摆弄了一下手机,站在医院外面望着清澈的天空,略有些迷茫。 海市虽然经济繁荣,曾经甚至在经济上超越了北方的首都平城,可因着是对外海口城市,既因为临海,也因为对外形象,所以海城的环境以及空气质量是很不错的,甚至因为临海,即便是在城里也依旧能看见一片碧蓝的天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迷茫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准备去找个能免费歇脚的地方,以前他出门办事,惯常找破庙木屋甚至山洞之类的地方。 如今新世界新社会,根据记忆,好像也有桥洞以及公园木椅之类的地方可以去。 贺绥出来的医院是新兴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医院,附近都是些新建筑,高楼林立,贺绥有些不习惯这种空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 况且看了看方位,也不适合吸收日出日落之时的紫气,贺绥左右一张望,选了个方向徒步前行。 身上修为尽失,又是盛夏七月,贺绥走了几分钟就感觉到久违的炎热感,想了想,寻了个附近的公园。 这边是商业街,写字楼鳞次栉比,这会儿下午五点多,正是商铺营业公司上班的时候,加上天气闷热,老人孩子也不爱这时候出来散步,此时小公园里基本没什么人。 贺绥随着感应寻了个沾染阴风的角落,掐了个道家手诀在眉心一抹,勉强开了阴阳眼,看清几只缩在角落里一脸茫然的残魂。 确定几只残魂都是已死之人且没有神智,贺绥这才将残魂都设法暂时拘在了随身一张身份证里面。 身份证原本是没有意义的,可如今新华国将其当做人在社会行走的一种身份证明,上面自当沾染了活人的生气,被天道所承认。 阴魂躲藏在里面,自有活人生气遮掩天机,避免被阳气灼伤。 将身份证重新揣进裤兜里,贺绥只觉浑身顿时一凉,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暂且托几位仁兄身上阴气避暑,且等到一会儿金乌坠地之时再将他们送入地府重入轮回,也算是一取一予不欠因果了。 那阴凉很是有用,即便是再顶着大太阳赶路,贺绥也丝毫没有流汗,有行人匆匆与贺绥擦肩而过,无不感觉瞬间一凉,那凉气儿跟钻进了骨子里似的贴得人大热天的忍不住打个冷颤。 左右一望也想不出是个什么缘由,且那感觉就是转瞬即逝,行人只能暗暗嘀咕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估计特别多。 寻准了方向,贺绥都不需要问路,一直从五点多走到了六点多,虽然身体沉重,可前进的脚步却一点没有迟缓,甚至还越走越快。 整个走动的过程中贺绥心中默念心经,空心眀神,骨肉中掺杂的晦气也在缓慢排除,虽然这个过程不如打坐修行来得快,甚至效果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贺绥却一点都不觉得白费功夫。 无论是做什么,总是积少成多,用这个新社会学校教导的知识来说,那就是量变积攒引起质变,人类总是这么擅长总结经验继往开来。 也无怪乎世界各种族不计其数,占领最广阔天空繁衍长远的却是最弱小的人族,这就是天道的偏爱,让人族生来就开了神府中的智慧,拥有了强大的学习与创造能力。 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贺绥愣是走出了新兴区靠近了老城区那边,到了个有湖泊的湖心休闲广场,贺绥简单看了下太阳的方位,寻了块路边大石,不顾旁人奇怪的注视,盘腿而坐,摆出无心朝上的打坐姿势,面向金乌坠入地平线闭目凝神缓缓收回五感。 所谓五感,既视、听、嗅、味、触,当一个人缓缓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警界时,五感就会缓缓收回至肉身,玄妙的第六感将会更加敏锐凝实。 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就是放空心神的发呆走神,可对于修行之人,却是一种对神魂的修炼。 人有三魂七魄,又有眉心头颅中神府将其安置。 有时候朋友间的恶作剧,吓人一跳,头脑中神府震颤,就会产生一种闷痛感,同时由脑部掌控的心脏律动也会受阻产生瞬间的断链停滞。 贺绥也不喜欢被人围观,可惜海城七月里的日落大致在七点半左右,他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能够选择更便利的交通方式,单靠走路只能在短时间里选到这么一处。 钱夹里倒是还有二十多块钱的现金,可贺绥是节俭惯了的人,或者说他随时准备迎接天道给予他的考验,所以哪怕一块钱的普通公交车他都舍不得轻易浪费,更别说他身上还带了几只残魂做降温之用。 这法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凉爽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却难免有损阳气,轻则感觉一下量入骨髓的寒气,重则沾了阴气过几天小倒霉的日子。 若是乘公交车,难免会与旁人近距离接触一阵子,不必跟路人擦肩而过来得松快。 贺绥所在的道门崇尚自然,追求的是修炼本心本我,既神魂,传《自然道经》一部,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要人持之以恒如积月累方有成效,若是心神无法清净,则只能当做延年益寿的普通道家经法搞个修身养性。 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这一门很是凋零,基本上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传人,贺绥当初刚入道的时候还纳闷儿过,怎么师傅那样顽劣得跟孩子似的老头儿也能做到心神清净,可后来深入以后才觉得自己犯了人最容易犯的偏见。 人们总认为心神清净定然是要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可他们本来就是追求的本我真我,若是性子活泼的人非要逼着自己安静下来,反而违背了道门宗旨,注定连入门都无法做到。 贺绥不知道先秦时代是否真的有道术可翻天覆地的修士,可到了他们那一代,确实更注重的是神魂上的修炼,贺绥为了斩妖除魔的时候更顺利,从小又练了俗世的外家功夫,没有戏本里玄之又玄的内功轻功,只佐以道家步伐,让自己伸手敏捷些,轻易对付十几二十个山匪之类的还是不难。 加之内里有修出的道家轻灵神魂,精力用之不竭,这才被俗世的人称之为“武林高手”。 贺绥小时候也曾遗憾过修行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可现在被天道送来了转世的身上,却也正因如此,要恢复往昔鼎盛的力量,却也更加容易。 只是体魄上的修习,肉身已经二十有六,到底是晚了,只能趁着洗涤血肉中淤堵的污秽之气时坚持练拳舞剑,估计能恢复个四五层。 这些事情不过是转瞬就抛之脑后,贺绥闭目之后收敛五感,又刻意以道家法门放缓呼吸,第六感延伸而出,感应周遭人间气息,虽然浑浊,却也不失为一种入世的趣味。 又有天边即将坠落的金乌在日夜交替之际,散发出朦胧紫气。 宇宙洪荒在无尽的岁月中不知有过多少变更,天地初始至今,山巅深海倒更无数次,便是那星辰也有新生与陨落,唯独日月不变。 所以哪怕是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破坏了环境的新时代,日月中蕴含的来自洪荒时期的紫气依旧存在着,是无数人、鬼、妖、魔追求力量的起始点。 人又发散思维创造各种心法心经等修行手段,根据自然中吸收了日月力量的各种物品进行修炼。 另外三族中有妄想寻求捷径的另类,则背弃天道将人族当成了获取力量的目标,于是人族又在一次次试探中得到了“功德修行”的法子,这便是“替天行道”。 贺绥闭目打坐不过修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太阳落山,紫气消逝,夜色降临,这就是阴阳交替。 虽然还是闷热得好似空气都粘稠了,可贺绥也不再留那几只给他消暑气的残魂,刚结束了日常修行,没有停歇的直接手上掐了本门沟通祖师爷的手诀,双唇轻轻煽动,默默念了经文,先是弟子经,后是往生咒。 这道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要请祖师爷显灵,不过是借祖师爷的感应之气沟通阴间地府,让残魂能够顺着往生咒一路自行寻到接引门,成功入地府,接受地府神鬼的引导,完成或审判或轮回的这些固定流程。 4.遇善扶善 贺绥口诵往生咒,虽默默无声,可空气中却有股微妙的变化。 原本因为滞留人间许久已经损了神智变成残魂的几只从身份证里飘了出来,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那些往生咒好似泛着浅浅白光环绕在残魂周身形成了一股保护圈,也自带一股牵引力,这股牵引力将会引导残魂们去往该去的地方。 别人看不见,闭着眼开了阴阳眼直接以眉心神府位视物的贺绥却能看见半透明状的几只残魂在空中朝着他的方向拜了几拜,而后放下一切执念,顺着牵引力消失在半空。 有功德飘散,似浅金色荧光,在空中飘散,渐渐落到贺绥面前,自他眉心没入。 显然,超度几只残魂的功德并不如贺绥所想的那样只是两个多小时的消暑就能抵消,天道承认了他的善行,自降功德之光。 这种程度的光还达不到金光的程度,只浅金偏白色,虽然功德之光很少,对于如今的贺绥来说,却也聊胜于无,至少沉重的身躯略轻松了一分。 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贺绥慢慢收了心神停止今日的修行,一会儿还要去找个偏僻的角落占个木椅当做晚上睡觉的地方呢。贺绥一睁开眼,却是眉心一跳,这是吓的。 刚才贺绥专心的以阴阳眼看残魂离开,之后又去感受了功德之光入体的畅快感,倒是忽略了对自身周遭的感知。 原本还心神放松呢,睁开眼就看见近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庞凑在距离自己眼睛五厘米之处,饶是贺绥也是吓了一跳,即便面色不改心神不乱,却也忍不住神府微微一颤。 稍稍将脑袋往后退了一点,稍贺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才发现对方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因为职业病,贺绥看人习惯先看人眉宇,因为那是神府所在之地,一个人秉性好坏,也是从此处延展而来。 少年也不知道在贺绥打坐的这块大石头边蹲了多久了,见这个睡着了的大哥哥终于睁开了眼,顿时咧嘴一笑,口水止也止不住的从嘴角流了下来,一边还宛如稚儿般下意识含住大拇指。 贺绥眉心一拢,这少年怎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缺魂少魄这种症状,用新时代的科学依据来说就是脑神经哪个地儿出了问题,用玄学来说,就是神府中神魂不完整。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也是“神魂”中所谓的“神”。 人若是丢了一个魂还可以,丢两个魂还能活着,若丢三个魂人就成了行尸走肉了。胎光乃人的生命、之光,自一个人还是受精卵开始就在母体中孕育了,爽灵决断一个人的智力、慧力以及反应能力。 最后一个幽精则是决定人的性取向和性能力,也决定了这个人将来会爱什么人,这也是为什么异于寻常性取向的人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治疗纠正。 另外又有七魄,一魄主宰呼吸,二魄主宰心跳,三魄主宰消化,四魄控制水液代谢,五魄修复生殖功能,六魄让人知冷知热,七魄具有警觉功能。 有些人的直觉很准,这就是第七魄很强的表现。 当然,这些只是道家的解释,在佛教里又有三魂七魄对应七情六欲之说。 贺绥并不否定任何派别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诠释,甚至连新时代的科学解释贺绥也认真思量之后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缺了主聪慧的爽灵,至于七魄中缺了哪个,因为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贺绥也不能断言。 至于为何能够断言少年缺了爽灵,这倒是废话了,毕竟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有痴傻之症。 只是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后天的,若是天生的,便是天师来了也没办法,毕竟是轮回上出了问题。 再往上追溯,又很可能跟前世功德罪孽有关。 有些人罪孽太深又有先人庇护,地府就会将此人缺魂少魄的扔去轮回,受一世罪孽,观其本心本性。 若是这一世表现良好,那下一次轮回自是齐齐整整的跳轮回台。 若是表现不好,缺了神魂的情况下都要作恶,这就说明这个魂是坏到了根子上,自是要接受惩罚,为牛为马入畜生道。 为人干活被人宰杀吃肉,以身赎罪,什么时候赎完了什么时候再回人道。 贺绥动了动脚,那少年嘿嘿笑着,竟是伸手拽住了贺绥一截衣摆。 贺绥身上穿的是加大码的t恤衫,下面一条肥大的运动裤,这少年瘦巴巴的跟竹竿似的,拽着贺绥一截衣摆,两人一对比,看着就让人心里一跳,毕竟那胖子估计一伸手就能把少年推出去老远。 “哥、哥哥,吃!” 少年因为伸手拽贺绥,所以含在嘴里的手指头已经拔了出来,拽着贺绥衣摆的手口水滴答的,偏偏少年不自知,憨憨傻傻的笑着伸手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棒棒糖眼巴巴的送到了贺绥面前。 贺绥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感知到刚才他周身气息令人舒服,忍不住的就靠近。 功德之光由天道降下,沾了天道的气息,人族又有天道庇护,人自然不由自己的想要亲近。 这少年没了正常人的思维约束,反而更愿意顺应本心。 贺绥看了一眼那几乎要凑到自己下巴上的棒棒糖,或许少年已经舔了几口了,沾了口水,又加之天气热,那顶在塑料棍子上的圆球糖果已经有点化开了,糖水就黏糊糊的粘在少年捏糖棍的虎口上。 “不用了,谢谢小兄弟,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虽然有这世的记忆,可贺绥还是在一些细节上习惯了在泫朝时的习惯,此时叫起少年来也是小兄弟这种在现代看来略有些滑稽的称呼。 贺绥倒是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心平气和的拒绝了少年要分享糖果的意思,又转头看了看附近,没看见有人好似跟这少年相熟。 少年有些没听懂,嘿嘿笑了笑,又抻着胳膊把棒棒糖往上面送了送,这回是直接戳到贺绥那一层层堆起来的肉呼呼下巴里了。 贺绥无奈一叹,略微偏头,抬手捏着少年细瘦的手腕,用了巧劲儿的将少年胳膊反转,成功把棒棒糖反送到了少年嘴里。 贺绥这一世依旧是个高个儿,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少年也就一米六几左右,比贺绥矮了不少。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石头边,引得散步经过的人纷纷注目,有人还拿起手机似乎在拍照之类的。 贺绥也知道如今的人喜欢玩网络,生活里碰见一只狗对着树子撒尿标记都恨不得拍了发到网上。 贺绥侧了侧身将少年挡在身后,少年嘴里尝到了糖的滋味儿,顿时傻乎乎笑着忘了刚才非要把糖分享给大哥哥的事儿,美滋滋的伸着舌头歪着头舔了好几口,完了还吧唧吧唧嘴儿似乎是在回味。 贺绥看这少年身上的穿着虽然破旧,可打理得很干净,看来少年家境不好,家里人对他却很重视。 少年脸色很白,是不常见阳光的苍白,应该是平时在家里,家里人有空了才带着出来散散步之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让少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贺绥拉着少年往旁边大树后走了几步,免得路过的人将他们两个拍了发到那个什么网上,被人围观还要随意议论的感觉,贺绥不喜欢。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贺绥微微弓腰继续问,少年听不懂,贺绥就一直重复的问。 问了有十几遍后,少年终于听懂了一点,眼睛一睁,脸上的傻笑总算换成了着急,转着眼珠子到处找人,“爷、爷爷!” 贺绥先前就是找的比较偏僻的地方,这周围不是草地就是树木,还有当做壮实的大型鹅卵石,少年着急的到处找,还傻乎乎的弓着腰趴在草地上去翻找石头,似乎他爷爷能躲在那巴掌大的石头下似的。 原本少年特别宝贝的棒棒糖也顾不上了,直接抓在手上随着爬跪的动作沾满了泥土草屑。 贺绥也不强行拉人,只压着一身肥肉勉强蹲在旁边细声哄人,“小兄弟别着急,我带你去找人。” 说了几遍,少年自顾自的根本听不进去,贺绥想了想,重复了几遍“爷爷”,这才引回了少年的注意力。 贺绥也不多说什么,只伸着手让少年牵手,嘴上又重复的说着“爷爷”这个词。 虽然没有详细的解释,少年却反而明白了,把手搭在贺绥手掌里,被贺绥拉了起来,要跟着大哥哥一起去找爷爷。 这个湖心休闲广场面积不小,且还是没有围墙的那种,也就是开放性的,是周围居民区的共同休闲地点。 如今快八点了,路灯光线明亮的地方已经已经咚洽咚呲跳起广场舞来了,要找人有点麻烦。 贺绥也不耽搁,左手拉着少年右手,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掐手诀在少年右手中指指尖一抹,少年只觉到一阵转瞬即逝好似错觉的刺痛,之后那里就冒出一滴血。 说来也奇怪,那血居然圆滚滚的,好似米粒大小,被贺绥一抹就带到了自己的食指中指上,再抬头观星,往对应的天星方位一指,血滴消失,贺绥却感应到了少年血脉亲近之人的方位。 “走,跟我来。” 贺绥拉着少年毫不迟疑的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因着今晚星辰明亮,血脉指引也清晰至极,贺绥不过带着少年走了两分钟左右,就看见前面有位白发老人正满脸着急的拉着路人连比带画的询问。 老人背上挂了个破旧蛇皮袋,里面半鼓着,有路人嫌弃他是个拾荒人,摆摆手就躲得远远的,有人心善倒是站着耐心的听完了老人的询问,可惜认真想了想,却只能爱莫能助的摇头摆手。 被贺绥拉着手腕的少年看见了老人,原本都着急得眼泪花子直转了,此时却瞬间眉开眼笑,扔下贺绥就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开胳膊扑了过去,“爷爷!” 老人被少年扑得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少年根本不懂那些,老人也不怪罪,宝贝的将少年抱住一个劲儿的拍背,末了还偷偷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贺绥看得心中感慨良多,却也不急着离开,他准备上前跟老人搭个话问一问少年是天生如此还是怎么回事。 若是能帮,贺绥并不介意,即使以他如今的修为办妥这事儿会很费力。 相逢即是缘,少年偏偏在那个时候拉住了他的衣摆,即便当初他那记名俗家大弟子总念叨他爱做无用功,可贺绥坚持本心,并不曾因为生活艰苦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是贺绥年少时就发下的心誓,遇恶除恶,遇善扶善,这才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 5.李家之事 贺绥跟着走了过去,站在几步远的距离等着老人跟少年平复情绪。 少年本就是缺了心智的人,换句话说有点没心没肺,着急了那么一下,转头就把那份心情给忘了,傻乎乎的又高兴起来,抬手就要添棒棒糖。 可惜棒棒糖已经脏了,被老人一把给拉住不让他吃,“小海乖,糖脏了,回头爷爷给你拿开水洗洗再吃好不好?” 在爷爷面前少年还是很听话的,眼巴巴的盯着棒棒糖看了几眼,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带他找到爷爷的哥哥,转身就朝贺绥那边挥了挥手,又指着贺绥跟爷爷说,“哥哥!” 自从孙子出了事之后,无论是思维还是说话做事,都跟三、四岁的小孩儿似的。 老人这才有空一边抹脸一边顺着孙子的指引看了过去,看见贺绥,自然也明白了是这个人把自家孙子给送过来的,连忙抖着手走过去,拉着贺绥的手再三感谢,刚擦干了眼泪的脸上全是感激。 贺绥缓和了神色不甚明显的微微一笑,“刚才我坐在路边闭目养神,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兄弟蹲在我面前。”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看老人那神色,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结果我太大意了,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因着几个瓶子就丢了孙子,老人怕是会想不开直接跳湖了。 “小海很听话的!” 老人显然因为之前太慌乱害怕,所以这会儿头脑都还有点不灵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一直在着重说明自己孙子很听话。 小海突然嘿嘿傻笑着去拽贺绥的衣摆,“飞,飞!” 说着话呢,满眼期盼的看着贺绥,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人看孙子居然用捏着棒棒糖的那只手直接去拽贺绥,把贺绥的衣摆都给弄得黏糊糊的,有些不安的弓着背跟贺绥道歉,一边试着去拽孙子那只手,“小海听话,把大哥哥的衣服弄脏了,乖,听话啊。” 少年松开了手,嘴上还念着“飞”这个字,似乎是看贺绥没听懂,还举着手往天上比划了半晌,贺绥稍微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少年恰巧看见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不知是残魂散去还是功德之光降落。 老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孙子又犯傻了,一边心疼,一边又怕贺绥生气,只能眼带讨好的小心翼翼对贺绥笑。 贺绥抬手抓住少年空中乱比划的手,右手结了个单掌慈尊印,大指压住小指,掌心朝天上星辰,而后一翻手掌,借来的星辰光晕就在伸直的三根手指指尖上闪烁。 这是贺绥弄来哄小孩儿的,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小海真的能看见残魂或者功德之光,这星辰光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 果然,少年瞪圆了眼睛,然后兴高采烈的跳着拍手,完了还伸手想要来抓,自然是抓了一个空。 在别人看来,贺绥不过是胡乱一笔画就哄住了傻子,老人也以为贺绥是在配合自家孙子玩闹,见孙子这么高兴,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感激的朝贺绥咧嘴一笑。 哄好了少年,贺绥左右看了看,“老人家,我们到旁边去站一站,有些话我想多嘴说两句。” 虽然奇怪贺绥的称呼,可老人也没多想,原本还想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好心人呢,可兜里轻飘飘,他出门也就带了两块钱以防孙子想要吃点什么。 此时贺绥有话说,老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忙跟着贺绥往旁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路。 眼看周围没什么人,贺绥也不废话,直接问老人,“老人家,我看小兄弟怎的缺了一魂一魄,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在费心费力想着自己能如何报答好心人的老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睁着眼看贺绥。 少年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他,就一个劲儿的围着贺绥的右手打转,估计是还想看那个飞在空中的亮晶晶。 老人愣了半晌,贺绥还以为对方不相信这个,毕竟在他的转世记忆里好像现在的人都提倡打倒封建迷信崇尚科学。 谁知老人回过神后却是神情激动的拉了贺绥的手,急切的问,“小伙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懂这些?我孙子是他爸妈出车祸以后才这样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可以救我孙子?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筹齐的,只要能救我孙子!” 老人也不是没想过贺绥会不会是骗钱的骗子,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哪一天他真倒下了,孙子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到时候他的小海可怎么活啊! 老人也去好多福利院转过,也特意打听过,像孙子这种年纪大了又神智不清痴痴傻傻的,一般的福利院并不会收,只有z府的专门收容所才收。 可那些里面很多条件都很艰苦,政府办收容所是好政策,可抵不住下面执行的人心思不正。 因为自家孙子的情况,老人特别关注这方面的社会新闻,周围的人有了这方面的消息也爱跟老人唠嗑。 前不久老人还听人说有些地方会把人拉去割器官,这可吓坏了老人,如今他是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敢有,每日里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就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他家的小海就要被人割了器官扔在下水沟里没人管。 眼前这人长得虽然胖乎乎的,可说了几句话也好像不是坏人,难得的孙子又对着小伙子十分亲近,老人哪怕心里不相信还是忍不住生出点奢望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呢? 如果孙子真的能恢复,至少等自己走了,孙子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孙子今年才十五岁,才看了十几年的这个世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老人哪里舍得让孙子就这么早早的跟他一起走了。 贺绥倒是不知道老人一时间想了那么多,先安抚了老人,再让老人简单的把小海的情况说一说。 小海全名叫李海生,老人叫李大贵,人称老李头。 原本他们是小地方渔村里的人,后来老李头的儿子读大学留在了海城工作,找了大学里谈的儿媳妇。 两口子有文凭又踏实肯干,虽然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过得不错。 两口子买了房买了车就把老人跟孩子接到了海城一起生活,谁知后来两口子送孩子上学的途中出了车祸,老李头的儿子儿媳都没了,孙子因为是坐在后车座上的,倒是没多大问题,可在医院里醒来后却得了这痴傻症。 老李头还来不及伤心就只能急匆匆收拾好心情全力救治孙子,肇事司机跑了,警察局那边一直没有音讯,又是治病又是给儿子儿媳办后事,期间还被自称有线索的人骗了好几万块钱,家里的房子跟车子都没了,甚至到最后连积蓄也在治孙子的痴傻病里耗没了。 没办法,老李头只能带着孙子搬进了弄堂里,一边自己找了份在医院太平间守尸的工作,平时再捡捡垃圾赚点菜钱,日子也就这么勉强撑过来了。 要说原本老李头也能带着孙子回渔村,在那里他们还有自己的小房子,可老李头自知体力不行,回了渔村也没有讨生活的本事,留在海城这个大城市里,再不济还能捡垃圾赚点钱。 “是我没用,让小海跟着我受苦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小海去看那些专家医院,按照小伙子你说的,要是我早点带小海去找个大师道长看看,说不定小海已经好了。” 老李头总觉得是自己太蠢太没用了,要不然儿子儿媳留下那么多钱,他却被人骗了好几万。 说到情动之处,老李头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原本围着大哥哥转的小海见爷爷哭了,顿时又着急起来,转而围着爷爷转,转了两圈,小海想到了什么,学着爷爷平时的样子把爷爷的脑袋笨拙的按到自己肩膀上,拍着老李头的肩膀一边嘴里“哦哦哦”的轻声哄着,就像大人哄婴儿睡觉似的。 平时小海夜里做噩梦他爷爷就是这么哄他的,很快他就能重新睡着。 贺绥摇摇头安慰老李头,“被人骗了也不是你的错,当时你一定是太着急了,希望能早点找到害了小海父母的人,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 况且如今那些有真本事的大师道长要么就是隐居,要么就是价钱昂贵,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基本都是些没多大本事的,哪怕老李头当时去找了,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法子被人骗钱罢了。 至于老李头被人骗的钱,贺绥也并不觉得是他太愚蠢。 贺绥很能体谅老人当时的心情,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随后孙子又出了事,那害了他们一家人的凶手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种情况下有人谎称自己有线索,再以此做要挟让老李头给钱,着急的老李头自然不会拒绝。 6.东三巷 贺绥并不擅长安慰人,说那些话也就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事情是怎样的,那就是怎样的,若果真是老李头的错,贺绥也不会有半点委婉犹豫的指出。 贺绥如今长得油腻腻胖乎乎的,可眼神却正直又严肃,让人看着就不自觉的相信,老李头好歹感觉到了点安慰。 再则他也就是一时激动才情绪激烈了些,如今一张老脸上后知后觉的露出点不自在来,反手拉了抱着自己安慰的孙子,转头眼巴巴的看着贺绥。 慎重起见,贺绥把自己如今本领算不上高出手把握无法百分百确定的事也说了。 老李头却毫不犹豫的恳请贺绥帮忙,“小伙子、不不不大师!大师你能一眼就看出来,这本事就已经是许多人都比不上的了。” 这倒是实话,新时代自比不上贺绥原本所在的泫朝,毕竟应时代发展的需要,如今可以说是科技时代。 想至此,贺绥也不再就此时多做计较,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大爷叫我贺绥就好。” 跟老李头说了会儿话,贺绥在口语上也终于记得要改变了。 老李头完全没注意这个小细节,拉着小海直摆手,脸上是始终退不下去的激动振奋,一双被生活中各种苦难打磨得没了神采的浑浊双眼此时也是冒着光的,就好像看见了自家孙子恢复健康的那一天似的。 “这怎么行,那我就叫您贺大师了,贺大师,您看什么时候到哪里去找您才合适?” 可不能把人给弄丢了,老李头如今是越发相信贺绥了。 毕竟要是单纯想要骗钱的骗子,哪里能有这样正直的眼神呢,说话也很是实在。 老李头坚持要这么称呼他,贺绥也没办法,不过老李头这个问题倒是把贺绥问得一愣,左右张望,目之所及的范围里也没看见有什么桥梁。 若是有的话,倒是能暂时定一个桥洞作为自己之后的居所,至于今晚准备休息的公园长椅,自然不能作为长久的落脚之处。 老李头见状,也是一愣,刚想说话,却听肚子一阵咕噜声。 起先贺绥也没注意发声处,倒是老李头视线落到了他肚子上才反应过来,一旁的小海更是蹦跶着拍手笑了起来,“饿,肚肚饿,哥哥!” 原本的贺绥胃口大,从中午在咖啡厅还没开始吃饭就晕倒,到醒过来后离开医院,算起来午饭晚饭都没吃任何东西,便是水也没喝,也怪不得肚子能响得这么清晰了。 到了这时候,便是严肃惯了的贺绥也不免露出一丝赧然。 老李头被自家孙子弄得哭笑不得,不过被小海这么一闹腾,老李头刚升起来的对大师高人的拘谨尊崇也稍稍减小,再想刚才他问贺绥在哪里找对方时贺绥的表现,老李头忍不住有了点猜测,试探性的问道,“贺大师,您这是还没找到落脚的地儿?” 贺绥默默点头。 老李头松了口气,笑了笑,发出邀请,“那个,要是不嫌弃,贺大师就到我们家住吧,我跟小海住的弄堂,虽然地方窄,可好歹也能遮风挡雨。” 至于别的老李头没有多问,海市虽然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可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他们这种在夹缝里挣扎讨生活的人。 虽然看贺绥手腕上还戴着手表,气质也不像寻常人,可谁还不能遇见个暂且迈步过去的坎儿呢? 原本老李头还担心自己没办法报答贺绥,如此一来倒是能管贺绥的吃跟住,即便再拮据一点,顶多他这个糟老头子再去找个兼职的活儿就行了。 在太平间守了一年多了,老李头也知道一些寻常人不愿意干又能来钱的活儿,比如说帮忙整理仪容换衣缝补背尸之类的。 反正他也是个泥巴埋到脖子的糟老头了,也就老天爷长眼让他一把年纪了身体还算健朗,身上有一把子力气,去干那些活儿赚点钱也不成问题,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只要心中无愧就不用害怕。 贺绥摇头拒绝,毕竟小海跟老李头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他就是个天生穷命,去了也只能白费老李头家的饭钱。 “今晚我就在公园这边歇一晚就行了,等明天时间宽裕了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今晚不会下雨,贺绥并不担心。 老李头却是坚决不同意,非让贺绥跟他们爷孙俩回去,“虽然吃不起大鱼大肉,可稀饭青菜我这老头子还是能供得起,再怎么说大师今天也帮我把小海送了回来。” 至于医治好孙子的事,老李头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合计一下家里的积蓄,到时候一定倾尽全力的报答贺绥。 眼看贺绥不愿连累他们爷孙俩,老李头再接再厉,“况且咱们海城每年七月八月都有可能会起台风,到时候便是桥洞下搭了棚子的人都抵不住。” 其实那些人到时候会到专门的收容所去临时躲避台风,可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对这方面没什么认知。 为了让贺绥同意,这老实巴交的老头儿也耍了点小聪明,故意隐瞒了没有说。 贺绥一听也是恍然想起了还有这么一桩事,果然犹豫了。 如今正是七月下旬,八月是台风季,海市虽然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所以台风很少滞留,却难免被台风尾巴扫到,偶尔也有些年份里有台风无视凹口海岸的地形阻挠成功上岸作客海市,贺绥不敢确定在短时间内能否找到一个能够遮风挡雨且稳固的住处。 虽然有一身本事,可贺绥却不相信自己的财运,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这玩意儿。 老李头低声跟小海说了一句话,原本正在扭着头东张西望看人跳舞的小海顿时眼睛一亮,扭头看向贺绥咧嘴一笑,丢开了爷爷的手改去拽了贺绥的衣摆,“哥哥,走,回家!” 这话估计是他爷爷经常跟他说,所以小海十分难得的把这句话说得很是清晰顺畅。 爷爷说,要请哥哥去家里陪小海一起吃饭睡觉,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睡觉的小海顿时就兴奋起来,拽着贺绥不肯撒手,边说还边迫不及待的拽着贺绥要走,这是急着把人给带到自己家里呢。 贺绥被小海一拽,再对上小海那双跟装满小星星的眼睛,这才略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状,老李头跟小海都很高兴,老李头也不捡垃圾了,拉了孙子引着贺绥,三人一起踏着路灯的光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弯弯绕绕拐出了高楼林立的街道。 走了两条小马路,入得一个宽敞的巷口,站在巷口下面抬头一看,头顶铁质的巷口牌子已经铁迹斑斑,隐约能看见“东三巷”三个字儿,这就是这条弄堂在外面的名称了。 入了巷口,周围的建筑只两三层楼,有的楼顶倒是有大胆的或者有关系的房东又加盖了顶棚,专门用来租赁给外地来打工的人住。 老李头这回没走后巷,走的前巷,巷子两边有很多做买卖的店铺,路边还有趁着夜色出来摆地摊的,老李头让贺绥帮忙牵着小海,自己笑着上了台阶到一家烟酒铺里跟一个老板打了招呼,凑近说了几句话。 那中年老板十分豪爽的笑了笑,拍了拍老李头的肩膀,然后低头从胸前挂着的破旧女式小挂包里摸出一张红钞票塞给老李头。 老李头借到了钱,这才回来,带着贺绥他们俩到旁边一家蔬菜水果店里佝偻着身子挑选了一些菜。 犹豫了一下老李头又买了一兜水果,都是应季的,这个更便宜。 不过即便是便宜的水果,在如今的老李头看来也是难得的奢侈了,平时老李头就只舍得给孙子买一两个果子,这回买一兜,那相熟的女老板都有些惊讶。 “李老头儿,今天在外面捡了钱不成?” 老李头笑了笑,只摆手说家里有客人。 买了菜又买了肉,家里还有几个鸡蛋,经过一个衣服摊的时候老李头又买了内裤背心大裤衩,大裤衩是纯色的,老李头觉得贺绥那性子应该不会喜欢花色的。 贺绥两手空空,一看就知道没换洗衣服,虽然钱花出去心疼,可想想是报答贺绥的,老李头又花得高兴。 贺绥注意到了衣服的大小,一看就知道这是给他买的,心里倒是被老李头这种行为弄得暖烘烘的,除此之外还有点别扭。 贺绥还没被人这么亲近的对待过呢,便是当初对他最好的师傅,也因着那顽童似的性子,照顾起还是小豆丁的贺绥也是马马虎虎的。 贺绥能健康长大且形成严肃认真的性子,不得不说是十分神奇了,可能也是因为师傅不管事儿,小时候贺绥就不得不担负起照顾两人以及道观的责任。 至于转世后的贺绥,更别说了,基本就是没人疼没人爱,便是保姆也曾欺负“贺绥”憨傻,偷偷拿了“贺绥”的东西回家给自己孩子吃用。 虽然这条街拥挤且嘈杂,环境也谈不上好,老李头买的那些东西更是粗糙得很,可贺绥感受到了这老头儿对他的贴心跟照顾,旁边被自己牵着手的小海也在人群中安静乖巧的跟在贺绥身侧,一边十分依赖的紧紧挨着贺绥一边睁着眼兴致勃勃的到处张望着。 老李头买足了东西,三人挤过了街道,最后从两栋楼房中间的夹到里绕到了后面,这才进了楼道。 老李头跟小海住的是三楼,楼顶还有一层在阳台上搭建的棚屋,房子是那种老式的,走廊都在外面那种,各家各户一个门,里面就一室一厅。 厕所在走廊尽头,是公用的,水龙头以及天然气倒是每户都通上了。 比起其他的,天然气显然更实惠,当初老李头租房子的时候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仔仔细细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才愿意每个月多出了几十块钱租了这里的房子,毕竟用电或者煤气罐做饭炒菜的话,一年积攒下来要多花一千多。 7.弄堂 说是一室一厅,其实面积很狭窄,索性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看着倒也不显得拥挤。 里面跟客厅都摆了一张一米五的床,卧室里有个已经站不稳歪七扭八的铁架布衣柜,外面客厅除了门口那里的“厨房”,另外床边放了一张脱皮的木制小茶几,这应该就是家里的饭桌了,没凳子,只有几个用纸箱子塞了东西充当的墩子。 客厅后面有一道门,门外是一个外置的小阳台,那里是老李头暂放各种能卖钱的垃圾的地方,阳台上面有不知道哪一任租客搭的棚子,能挡雨,也能挡楼上滴下来的拖把水之类的,平时主要就是在这里晾晒衣物。 “贺大师,您先坐下歇一会儿,我这就给您做点吃的。” 贺绥苦笑着让老李头别这么客气,“蹭吃蹭住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大爷你要是这么客气,反倒让我不自在。” 贺绥这么说了,老李头这才笑着点了头,却依旧称呼贺绥“贺大师”。 说是坐,家里也就只有床上更好做,那纸箱子太矮,就贺绥如今的块头,坐下去怕是屁股落不到上面,因为大腿跟臀部的肉在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挤压得再也弯不下去了。 老李头打开门就先把菜放到了入门处挨着水龙头搭建的水泥台上,这平台上随意的摆放了一个天然气灶台以及油罐盐巴味精酱油这几样简单的调味料,平台下面就是一个水泥修的水池。 他们这边是老城区,供水管网还是好久以前安的,水压有问题,有时候二楼往上就供不上水,还经常关水整修某一截水管,厨房里小小的蓄水池是这边老房子最基础的配置。 回到了家里,小海显然也很放松,兴冲冲的跑到卧室里面乱翻了一会儿,然后抱着一罐糖跑出来对着贺绥嘿嘿傻笑,“哥哥,吃糖!” 贺绥本是要拒绝的,可抬眸对上小海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贺绥迟疑一下,顺着小海的话伸手从胖乎乎的透明塑料罐里摸了一颗包装纸半透明的彩色糖果。 果然,小海更高兴了,自己也摸了一颗,却是剥了往老李头嘴里塞,老李头呵呵笑着吃了,一面跟贺绥道歉,“不好意思啊贺大师,小海就是这样,不过他只跟真心喜欢的人分享吃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一口牙齿我还想再多用两年呢。” 老李头以为贺绥不喜欢吃糖,虽然贺绥这体型看着像是爱吃的人,可对方身上的气质以及行事作风,就是让人觉得贺绥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甜腻的东西。 贺绥还在垂眸看彩色的糖纸,糖果很小,也就小手指头那么大,圆滚滚的球状,糖纸又银色的小星星,渐变的彩虹色。 贺绥不大明白为什么彩虹能跟星星扯上关系,难道是白天的雨后星辰?球状的糖果又是日月之状,这糖的名字却不是日月星辰彩虹糖之类的名字。 看了一会儿,贺绥胖乎乎的手指头稍稍一动,剥了糖果塞进了嘴里,味道挺棒的,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头尖绽放,然后随着糖果的滚动,甜味儿从这头蔓延到那头,然后化开随着喉结的一滚,顺着食道落入胃囊。 根据简单的生物方面知识,贺绥还知道糖分会很快顺着血液弥漫到全身。 这些认知实在很有趣,贺绥嚼了一小块糖块,上下牙齿一压,更浓郁的甜味儿炸了出来,贺绥摇摇头,“挺好吃的。” 小海抱着糖罐子歪着脑袋朝贺绥笑,笑得眼睛都成一条弯弯的缝了。 老李头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贺绥是哄孙子高兴,已经麻利的又去小阳台放好了蛇皮袋,转头洗手挽袖子要给恩人做顿吃的。 一会儿给孙子也分点儿,孙子是个半大小子,平时没煮也就算了,今天吃过晚饭又煮这么一顿,当然不能饿着孙子了。 至于他自己?嗐,一个土都埋到脖子根的糟老头子,少吃那么一点当然没问题。 老李头想着贺绥说的要帮孙子找回一魂一魄,心里美滋滋的充满了希望,看来他还是要更努力的赚钱,等报答了恩人希望还能给孙子攒点钱,到时候孙子恢复健康了还可以回去上学哩。 这会儿也已经快九点了,老李头作为老年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夜生活,每晚都是带着孙子出去散散步捡点东西回来洗洗就睡了,所以这个时间点在老李头看来已经比较晚了。 也不做什么复杂的东西,老李头就切了点肉混了红薯淀粉,再切点各种菜,简单做了一碗糊糊状的臊子,手脚麻利的煎了两颗蛋,蛋芯还没凝固的时候抖几颗盐巴到里面,一会儿吃起来才不会觉得寡淡无味。 现在的鸡蛋都是饲料鸡生的,没滋没味,哪里像他们在老家自己喂养的鸡生的蛋香啊。 老李头挥着胳膊擦着汗,最后烧水下了挂面,喊了一声,小海就过来帮忙拿筷子,至于面完老李头是不让他端的,怕这孩子烫到自己。 贺绥也不客气,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不善交际而显得颇为拘谨,可到底是被他师傅那太过于追求本心的性子影响到了,认定了自己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道义的事,贺绥都会愿意顺应心意的直接去做。 如今感受到了老李头跟小海对他的亲近,贺绥也上前帮忙端了面碗,只有两碗,且一碗满满的,另一碗只有一半,贺绥一看就知道是如何分配的。 “大爷,虽然我肚子饿了,但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这么多我吃不完,小海,再拿个碗给你爷爷分一份,咱们三个一起吃。” 贺绥生活拮据,可也注重养生,能饱餐的时候也绝不暴饮暴食一次吃回本。 且他虽然留不住财,却也始终维持在一种能吃上饭的程度,总之控制得很是奇妙,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 先前说过他们这一派讲究个顺应本心,但是这个本心也是要有一定要求的,若是本心是要杀人放火,自是讲作“心魔”,该是依靠坚毅的信念自我约束到强行拔除。 道家人讲究个养生,顺应本心之外也讲究个克己守道。 别的修士贺绥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门派讲究的不是跟天争,而是在顺应天道,做天道的维护者,天道自会给予回馈。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就是给老板打工领工钱的打工仔。 不过对于那些跟天道抗争的修士,贺绥也是佩服的,毕竟那好像也算是独立出去自己创业,虽然创业失败的很多,创业成功的还会被天道踹出本世界送到更厉害的天道大哥那里继续受管制。 老李头一开始不愿意,看贺绥的身形就不像是吃得少的,可贺绥又说自己要减肥,太胖影响健康,老李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贺绥说的也有道理。 三个人,老李头跟小海都是瘦巴巴的,曲着腿坐在纸箱子上埋头吃面,贺绥端正的坐在铁架子床上,刚坐下去那会儿铁床吱嘎一声,拉长了调子发出一声哀叹,贺绥不敢多动,总感觉自己稍稍用力一点这床就要被他坐塌。 吃了面,肚子里有了食物,唱了半晌小曲儿的肚皮总算是满意了,翻滚着往上面涌出一口气,这就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努力消化那些食物给这个身体提供能量去了。 老李头收拾了碗筷,灶上深沿的锅里已经烧好了一锅水,老李头用家里仅有的两只水桶兑好了水,弯腰要提,却被贺绥一手一只的直接提了起来。 虽然身上没特意锻炼过,可好歹也是个年轻男人,提两只装满水的水桶也不至于提不动。 “哎呀贺大师,这咋是你能提的,快放下,老头子虽然老了,可也提得动,平时都是我提的。” 说着话就伸手让贺绥放下。 贺绥没松手,“大爷,既然我要在你这里麻烦你几天,这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还请你不要太客气。” 老李头想了想,也就随了贺绥的意,乐呵呵的拎了换洗衣物香皂毛巾,牵了孙子,三个人一起出了房门往走廊里侧的公用厕所去。 走廊一排过去有并排的四个房门,里面格局都是跟老李头那边一样,有的是一家五六口人挤在里面,也有年轻小情侣的。 老李头家就在楼梯口这边第一户,挨着的隔壁就是一家五口人,老太太跟儿子儿媳以及几岁大的孙子孙女住一起。 平时老李头去上班,就是花了一个月两百块钱拜托老太太帮忙看着一下,也没别的要求,就是不让小海一个人出门,连中午饭都是老李头提前做好端到隔壁家的。 老李头知道徐老太太会扣他给孙子准备的饭菜,所以每次都特意端一大盆过去,就盼着徐老太太能够看在量大的份儿上好歹让他家孙子能吃饱。 很多时候有些事是实在没办法的,老李头因为晚上要照顾孙子,所以找医院里的领导通融,只让他领了白天的班,并没有跟别人一样白天晚上的换班。 如果中午还要往家里跑,老李头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刚才听见隔壁老李头家的响动,那老太太早就在门口伸了好几回脖子了,这老房子墙壁薄,根本就不隔音,领居家晚上睡觉打个稍微响亮点的屁隔壁都能听见。 这家人姓徐,两个孙子孙女都已经是上初中的年纪了,并不需要老太太去接送,只需要每天在家准备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人一闲下来就会无聊,无聊了就会去盯着别人家鸡毛蒜皮的小事翻腾来倒腾去的说叨。 这会儿看见老李头牵着孙子带着个大胖子路过自家门口往厕所那边去,徐老太太连忙叫了老李头一声,“大兄弟,你们家来客了?” 贺绥没注意到隔壁坐在门口扇着蒲扇的老太太,手上沉甸甸的勒得手掌疼,贺绥只能埋头加快脚步,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徐老太太就伸着脖子去看,对着这年轻人胖乎乎的背影直摇头,不等老李头回话就自顾自的嘀咕开了,“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好吃懒做,这么一身肥肉,也不知道要蹲在家里吃喝多少年才长得出来,老李头,你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还带亲戚回家住啊?” 这话就说得很不客气了,不过老李头一点不意外,这人性子就是这样。 徐老太太家是本市人,这房子也是他们自己的,海市老一辈儿的本地人特别看重面子,徐老太太在老李头这对爷孙面前一向是颇有种优越感的。 老李头不大高兴,可他一贯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只笑了笑,“我家侄子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以前打了那个什么激素,这才得了肥胖病。” 老李头对于徐家老姐姐的那张碎嘴也是很了解,所以并不说贺绥是大师,还帮他找回了孙子的恩人,要不然明儿他们家的事就要传遍整条弄堂了,还不如就把贺绥说成自家的亲戚小辈。 至于肥胖病那些,因为本身就在医院工作,虽然是在太平间,可也跟人聊天里多少知道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病,这会儿刚好能拿来给恩人做辩解。 8.做功课 徐老太太噙着一抹“我知道这事儿不简单”的怪笑睇了老李头一眼,老李头却笑呵呵的没说什么,脚下不停歇的拉着孙子走了,“老姐姐我先带小海过去洗澡了,今晚上有点晚了,得早点睡。” 徐老太太“哎哎”两声,想要把人叫住,屋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耐烦的响起,“妈,你能别端着老太后的架子吗?圆圆跟方方还没洗澡呢,你就不会给他们两个找换洗衣服兑个洗澡水之类的嘛?吃完饭就坐到门口去歇凉,家里还这么多事全扔着,我白天要上班赚钱养家,下班回来还要干家务伺候一家老小,累不累啊我?” 徐老太太被儿媳妇这么一说,脸上的笑立马就落下了,摇着蒲扇在小马扎上转了个方向把背对着门外,拉长了连怼回去,“你累我不累啊?一天三顿饭洗衣打扫哪样不是我干的?年轻的时候要伺候一家老小,等老了还要伺候一大家子,还跟我喊累?徐东海,你说说你妈我累不累?” 一家子窝在这么小小的房子里难免心烦气躁,磕磕绊绊的少不了,有时候一把倒在地上的扫帚由谁来扶都能让婆媳两个吵一架。 徐东海站起身闷头去了小阳台抽烟,并不搭理老妈老婆之间的战斗。 要说两边谁更对?其实两个人都有道理去委屈去叫苦叫累。 儿媳妇在办公室里成天的跟人勾心斗角,就为了抢表现希望能一个月加两三百的薪水,回到家还要辅导两个孩子的功课,说是坐办公室的,可心里却累得感觉呼吸都费力气。 作为婆婆的徐老太太也累,一把年纪了还要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之类的,还趁着空闲帮隔壁老李头看个傻子,就为了一个月多二百块钱给孙子孙女多买几片排骨补补身子。 可惜两人都觉得对方够轻松,这么一碰撞自然又吵上了,徐东海觉得自己不好帮谁,保持中立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十几岁已经上初中的孩子对视一眼,眉头拧得死紧,丢了碗就往里屋钻,关了门该听音乐听音乐,该赶作业赶作业,反正家里妈妈跟奶奶这情况他们也习惯了。 公共厕所那边有声控灯,蹲坑有好几个,毕竟这一层楼就一个厕所,一个蹲坑肯定是不够用的。 小海神智似小孩儿,生活不能自理,连洗澡都要老李头操办,贺绥一个人用了一桶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老李头跟小海共用一桶水,身上也就一些汗水,随便洗洗也就行了。 海市的街道绿化那些搞得不错,即便是夏天也没弥漫多少灰尘,也就绿化带的树叶跟草叶上吸附的灰尘多一些。 等他们三个人洗了澡回来的时候隔壁徐家老太太跟儿媳妇都还在吵,已经从谁更累吵到了对徐东海谁付出得更多这个话题上,贺绥还没碰见过这种情况,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老李头摇摇头叹口气,等进了屋认真交代孙子,“小海,明天去了徐奶奶那里乖一点知道吗?流口水了自己擦擦嘴。” 虽然知道孙子也不一定就能听懂或者记住,可老李头就是忍不住反复的叮嘱。 每次徐老太太跟儿媳妇吵了架,第二天总会到处撒气,在外面去跟其他老太太念叨儿媳妇的坏话不说,还会摔摔打打的发脾气,老李头怕对方嫌弃孙子傻,到时候拿孙子出气他也没办法。 好在到目前为止,每天晚上老李头给孙子洗澡的时候都没发现什么伤痕,孙子应该没挨过打。 老李头也知道自己又这样的想法很不好,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的担心,这是常年紧绷太没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总觉得要被这个世界伤害的不安彷徨。 说来也是,虽然年轻那会儿老李头也曾经支撑起一个家,可等到老了开始将儿子当做依靠之后突然又失去了儿子儿媳,老李头也不过是个可怜的无助的对未来毫无信心的老人。 小海傻乎乎的笑,嘴角口水又流了下来,除了神智似稚童,偶尔小海也会出现一些身体机能上的失控,十五岁了晚上偶尔还会尿床。 以前老李头只当是孙子傻了,现在听贺绥仔细解释了一番三魂七魄对应的种种身体机能,这才明白这些也是孙子丢了一魄的表现。 老李头叹了口气,抬手就用手背给孙子擦了口水,强忍着酸意回头朝贺绥笑了笑,“今晚上贺大师就睡里面那张床吧,我跟小海睡外面就行了。” 贺绥扭头看了一眼跟客厅相连的小阳台,“大爷,我能睡外面吗?这边能看见日出,早晨傍晚我都要做功课。” 老李头也不懂那些,只“哦哦”两声连忙点头,其实原本老李头也准备把贺绥安排在里屋之后就把凉席之类的换一换。 里间一直是小海在睡,有时候小海夜里尿床,凉席甚至床上的木板都浸透了,哪怕老李头很是勤快的把木板都搬出去放在公用厕所的水槽里刷了几遍晒干,多少还是残留着一些味儿。 如今贺绥要在外面对着太阳做功课,老李头也就不用费劲儿的去换凉席床板了。 洗漱好之后老李头又单独把三个人的衣服搓了晾晒到小阳台上,贺绥在一边帮忙,洗衣这些事儿他还是能做的,小海就在一边玩水,也就幸好现在是夏天,要不然地上弄湿了看着就难受得很。 忙完了这些,大家也就各自休息了,老李头穿着背心踩着拖鞋进去的时候贺绥叫住了老李头,“大爷明天要去上班吗?我明天也没别的事,小海就由我带着吧,正好看看能不能试试别的方法先看看他走丢的一魂一魄到底在哪个方向。” 最后这一句话叫老李头没半点犹豫的连连点头,对孙子有好处的事,便是知道会麻烦恩人老李头也会厚着脸皮应承下。 只要能治好孙子,要让他撑着这一把老骨头做啥去回报对方老李头都愿意。 晚上贺绥就一个人在外面客厅靠窗靠后门的铁架木板床上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老李头早早的起来做早饭的时候贺绥早就已经起床了,正在小阳台那里扎马步。 小海睡得早起得也早,每天都是跟爷爷一起起床,看贺绥扎马步,自己也颠颠儿的跑去撅着屁股跟着学,偏偏动作学得不到位,看得老李头一早上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贺绥已经坚持了三十来年了,早上起来趁着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练习外加功夫,也就是扎马步,而后打拳练剑,一套走下来差不多就是第一缕朝霞冒出头。 朝霞本就是阳光洒向人间的第一缕阳光染成的,那时候开始阴阳二气交替,昼夜人间轮转,贺绥就会盘腿打坐修行,也就是他说的做功课。 先是一动,后是一静,最后做完功课安静的坐半晌,将所有收敛入体,平静的开始一天的生活。 在泫朝的时候贺绥的生活就是有工作就出门降妖除魔,没工作就在道观里指点一下两个记名弟子的基础修行。 道观里除了贺绥自己,就只有两个荒年里收留的人了,不过这两人没资质,贺绥并没有正式将人收入门中,只当记名弟子,其实跟免费帮工差不多。 想想自己离开后道观里也不知道会落到何种境地,贺绥便是再顺应天意也不由心里多了点沉重。 除此之外,在泫朝贺绥更多时间就是在藏经阁里翻书学习打发时间,可以说生活过得十分乏味。 不过乏味的生活变成了习惯,贺绥也并不觉得,毕竟人间里有千万种富贵,也是他这种天生穷命的人难以享受到的,想来想去,他能追求的也就只有大道了。 老李头起来的时候贺绥已经扎马步有一会儿了,没多久就满了一个小时,贺绥就改打拳。 看贺绥那么个大块头在狭窄的阳台上挪来推去的,脑袋还时不时的顶到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老李头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委屈了人家。 天边开始升起一缕霞光的时候,贺绥已经坐在了硬纸壳上对着东边开始一天的修行,挨着他一步远的左边角落里是老李头的蛇皮袋以及一些叠放起来的硬纸壳塑料瓶之类的。 小海就在小阳台门口那里跟着坐在硬纸板上,不过他打坐老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去看贺绥,见贺绥还在闭目打坐,屁股忍不住动来动去。 贺绥感觉到小海的小动作,原本在心里默念的经文直接就张嘴念出了声,那是一中玄之又玄的古语,小海听不懂,可那些经文却好像直接穿过耳膜落到了他脑袋里,一直混混沌沌的脑袋一阵清凉。 原本还坐不住的小海渐渐放松了身体呼吸不知不觉变得缓慢悠长,也跟着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放空状态。 老李头听那贺绥念出来的经也不懂,不过跟小海差不多,就是觉得听着浑身舒坦,看自家孙子打坐的模样还正儿八经的,并没觉得自家孙子能学个什么,只觉得孙子能这么安静也是难得,心里对贺绥是越发信服。 瞧着贺大师就是有本事的,肯定能把自家孙子给治好,等到那时候他家小海就能恢复健康重新上学咯! 早饭老李头煮的稀饭,给贺绥以及小海煮了个鸡蛋,再炒了个青菜抓了一碟自己做的甜辣萝卜干,要是没有贺绥,这青菜老李头也是舍不得做的。 “贺大师,你要锻炼可以每天早上起来去附近的公园锻炼,那边早上基本没什么人,可以找个宽敞点安静点的地方,那边还能看见太阳从海面上冒出来。” 老李头把最后一碗稀饭端了过来,跟贺绥说道。 9.公园 人家那些大师不是都要修炼啥的嘛,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说的做功课就是早晨修炼了,家里小阳台太窄了,老李头怕贺绥不好修炼。 小海已经捏着勺子在喝稀饭了,抬头看了看爷爷又看贺绥,傻兮兮的笑,也不知道又一个人傻笑什么,有时候傻子的想法很容易猜到,有时候又很难猜。 不过看到孙子是笑不是哭,老李头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 贺绥也觉得阳台那边有点挤,手脚都施展不开,“那到时候把小海也叫上吧,他三魂七魄不完整,阳气不足身体不好,我教他打打拳再学一些吐纳之法。” 普通的吐纳之法其实就是调节人体跟自然的关系,人本来就是自然界中的一种,用科学的说法来概括,就是让身体跟自然的磁场无限接近。 一种好的吐纳之法,能够让人宛如回到母胎羊水中一般舒服自在,这是在呼吸间让神魂放松的修行。 贺绥愿意教孙子这些东西,老李头哪怕不是很懂也是很高兴的,连连点头道谢,一边又捏了手帕给孙子擦了擦下巴上沾满的汤水,心里暗暗决定中午去问问看老吴兼职的事儿,老李头想多赚点钱把一日三餐的质量给拉高一点。 老李头要上班的医院就是老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型的私人医院,给的工资在同等职位上来说还是挺不错的,早上又把中午的菜用不锈钢小菜盆装好,而后又放进大盆子里,飘在水池里凉着。 饭是直接闷了一锅米饭在电饭煲里,好了之后会直接跳到保温那一栏,中午贺绥热一热菜两个人就能吃午饭了。 老李头手脚麻利的弄好这些事儿,这就拎了个小布包出门,临走前又去隔壁跟徐老太太说了一声。 贺绥准备带着小海去附近走走,贺绥也知道了平时老李头出门上班都是如何安排的小海,小海痴傻,可性子反而变得比较活泼,好好一个少年总被关在家里,也没人陪着说话什么的,只能每天盼着爷爷回家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出门那一趟看看外面。 如今贺绥自认已经在吃穿住上占了这爷孙俩的便宜,白天带着小海出去转转,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试着教一教小海调理身体,权当是帮忙带孩子以作报答了。 小海傻乎乎的被贺绥拉着出了家门,原本还想要往右拐的,老李头上班一年多快两年了,小海也每天被爷爷往右边徐奶奶家送习惯了。 谁知贺绥却是锁好了门就拉着他往左边楼梯口走,小海傻愣愣的被拉着下了楼站到楼下了才回过神来,瞪圆了眼睛去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树木,又回头去看楼上。 这孩子突然又撅着屁股站在原地拉不动了,贺绥不明所以,又拉了拉小海,见小海看楼上,还以为他不习惯白天出门所以想要回去,特意放软了态度的安抚道,“乖,哥哥带你去外面走走,爷爷去上班了,一会儿吃午饭再回来。” 怕小海听不进去,贺绥又耐心的重复了几遍。 小海果然听懂了,当然,懂的可能就是“去外面走走”这句话,意思就是可以出去玩。 小海眼睛一亮,情绪立马就高昂起来了,反手拉着贺绥往外走,“玩,走,哥哥!” 贺绥忍俊不禁,虽然这个动作用一张挤得五官都看不清晰的胖脸做出来效果十分辣眼。 贺绥对周围环境不熟悉,不过老李头说的那个公园也不难找,带着兴致勃勃到处张望的小海走了二十多分钟就找到了小公园。 附近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务工人员,白天都忙着出门上班赚钱养家,这小公园又没有什么齐备的器材,再加上花草树木疏于照顾,如今来这边的人很少。 贺绥给小海掏钱买了一小瓶吹泡泡的东西他就乖得很,二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树林,贺绥安置好小海,自己且在一旁舒展了手脚耍起拳法来。 如今因为一道七夕之夜莫名而来的天雷,贺绥前世神魂自转世肉身里醒来,既让前世贺绥夺得一线生机又让转世贺绥一举破了蒙昧神魂的那道枷锁。 神魂蒙昧已除,接下来却是要将污了根骨体质的秽气慢慢用气冲散,身体这才能完全恢复正常,而身上这一身肥肉也能日渐消退。 贺绥也不着急,且先将身手练上,到底不习惯如今这样如戴枷锁的躯体,便是掐手诀行步罡踏斗都走不出三步,更别说通鬼神施展道法了,昨晚那些不过是些小道士耍着玩的小把戏。 “罡”与“斗”皆指北斗星,北斗星在道家一派中具有特殊的意义,是天神的总管,众星之侯,于天上管着两千神仙,于人间掌管命籍。 用人间的话来说,让领导那里态度软乎了,领导下面管着的自然就可以借来用了。 除了步法,在符录上也能看出这一点,很多符录上都有北斗七星的符图。 踏步出基本步法,贺绥如今对于召回小海走丢的一魂一魄也是有心无力,所以之前才跟老李头说需要等个几天,就是想要争取先练好身手,到时候勉励一试,好歹也能通鬼神追寻那一魂一魄所在之处,再借用外力方可成事。 想到如今找个走丢的魂魄都要借用外力,贺绥当下将拳法又多耍了两遍。 拳法没个响亮的名字,是贺绥自己在藏经阁里找到的,连书封都没有,只光秃秃一本内容,想当初尚且年幼的贺绥还很是兴奋的幻想过这是一本看起来很普通其实很厉害的神拳呢,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这也就是配合着他们《自然道经》,修习起来更加顺畅。 当然,就贺绥那老顽童师傅所言,他们门派本就遵循个自然道,什么都能去蹭一蹭做个最佳搭配。 好好的一部道经,反倒被那老头子说得怪里怪气的。 等到练得一身湿漉漉全是汗,贺绥感觉到身体的疲倦,也不强求,停下来带着小海盘腿坐在草地上,五心朝天心神放空,贺绥只盘坐在小海旁边口中平缓的念起了《自然道经》。 他们门派讲究个顺其自然,也并不介意自家的重要道经传授给别人,若是有人真能练上手,反而要让人高兴了。 小海放空是放空了,却是听着听着打坐中途美滋滋的睡了一觉,贺绥也没叫醒他,甚至口中念经的声音都没有半点减轻。 直到十二点左右小海一觉醒来,却是面色红润目中囧囧,明显能够看出来少年整个人的精神十分饱满。 贺绥见状,心里那个想法越发又浓郁了一分。 不过想太多也没用,贺绥想着还是先锻炼修行,等到帮少年把缺失的一魂一魄尽快找回来再说。 若是到时候少年天赋还是这般,便是收做俗家弟子也是好的,传承没有断绝,也算是对得起那老顽童了。 “小海,回去吃饭吧。” 贺绥看了看天,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就将小海从草地上拉了起来,弯腰给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听到“吃饭”二字,原本还在打哈欠揉眼睛的小海顿时精神一震,笑嘻嘻的拉着贺绥要快点回去。 两人这次回弄堂却是在白天,附近的住户老板都好奇的伸着脖子多看了几眼,等到拐进小巷子上了楼这才清净了不少。 贺绥牵着小海到了三楼埋头掏钥匙准备开门,旁边的门却是有人刻意大力的拉开,徐老太太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小海,今天怎么一大早就出门了?不是徐奶奶说你,有些人看着憨厚,谁知道那心肠是黑的还是白的。” 边说边那小眼睛去斜贺绥,这话说是跟小海说的,其实不就是在说贺绥嘛。 贺绥是有听没有懂,只想着现如今医学发达,不是都知道心肠只能是红的了么? 至于小海,却是没听也没懂,嘿嘿傻笑着冲徐奶奶吸溜了一下口水,嘴里念叨了两句“吃饭”。 徐老太太看见小海吸溜口水就有点儿反胃,这人老了,竟是越发见不得这么脏污了,想当初照顾儿子孙子孙女的时候便是屎尿也用手去搓洗过,如今见了这流哈喇子的傻子,却是饭都要少吃半碗。 若不是气恼今天没办法剩下一个菜,又怕隔壁这老李家的亲戚住久了她就得不到这份儿看人的兼职了,徐老太太也懒得过来理会这一家子乡下人。 贺绥打开了门,扭头客气的对着徐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才拉着小海进去了。 徐老太太站在门口往里面瞧,也不进门,就在门口叨叨,“小海啊,你爷爷是什么意思啊,也不说清楚到底是今天一天还是以后都不用我这个老婆子帮忙,搞得我如今要安排饭菜都没个谱。” 贺绥听到这会儿才有点纳闷儿了,小海的饭菜不是老李头自行准备好提前送过去的么? 也不是贺绥理解力差,主要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等老太太指桑骂槐的神功,刚才也没多想,这会儿却是回过神来了,毕竟小海智力有损,这徐老太太明显就不是真的在跟小海说话。 贺绥想了想,这些事还是等老李头回来再自己去解决吧,他如今也就暂且借住几天,等治好了小海自然该离开,或许老李头也有这方面的思量。 徐老太太嘀咕了一顿,里面两人却是谁也不理会,脸上难免有些没脸,一跺脚一叉腰刚摆开架子要唱戏,楼梯口下面一阵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伴随着两个孩子的说话声,是徐家的两个上初中的学生。 徐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一变,也顾不得叨叨了,只露出个慈祥的笑容扭头往楼梯口走了两步,接到孙子孙女伸手就接了两个孩子带回来的小书包,“阿晓阿蕊,饿不饿渴不渴啊?今儿天气可真热,奶奶给你们煮了凉茶,甜滋滋的,下午装水杯里带着去学校喝!” 小书包里装的是两个孩子带回来准备中午学习用的,被奶奶接了两兄妹也不扯,抱怨着想吃雪糕一边进了屋里。 10.太平间事件 刚才有徐老太太的絮叨贺绥依旧自照顾着小海洗了手安置好,自己站在天然气灶台前打量了一下,试着学老李头那般开了火将菜热了热。 等徐老太太离开了,贺绥也把菜热好了,这就端上了小桌子两人开始吃午饭了。 午饭后小海习惯了午睡,贺绥在外间打坐默念心经,虽然比不得早晚那两趟功课,体内秽气祛除得缓慢,却也能够让心神越发通明,效用聊胜于无。 下午七点多快八点的时候,老李头才拎着个布袋满头大汗的回来了,一到家就笑着跟贺绥打招呼,“大师对不住啊,今天下班后有点事,这么晚才回来,饿了没有?我这就去煮饭。” 贺绥却是看着老李头皱了皱眉,嘴上说道,“不用了大爷,我简单做了点,咱们将就着吃一顿就行了。” 简单的饭菜贺绥也会做一点,毕竟也曾是一个人住在道观里过了十来年的人,虽然饭菜真就是能入口的程度。 老李头也看见了小饭桌上面摆放好的饭菜,稀饭跟炒菜,菜是一荤一素,另外还有一碗素汤,热了一天回家,看着还真叫人很有食欲。 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老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是没想到累着大师干这些杂事,下次放着等我回来干就行了,别耽误你的正事儿。” 老李头也怕耽误了贺绥准备做法救自家孙子的事儿,不过也没好直说,毕竟贺绥瞧着就是有主见的人。 自昨晚开始老李头可就盼着贺绥设法坦做法把孙子那丢了的一魂一魄给找回来呢,到时候他一定要把祭品办得妥妥帖帖的,希望神仙满意了好让贺绥办事更顺当。 贺绥也了解老李头的心思,没多说什么,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老李头收拾碗筷的时候贺绥跟在旁边,似乎是在看什么,看得老李头也觉出了古怪。 等到贺绥开口问他今天去了哪里,老李头心里一咯噔,把洗干净的筷子甩了甩,一边仔细回忆,“今天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去了趟医院的地下水池那边帮忙捞了点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老李头却迟疑了一下,没说。 也不知道是谁胡乱干活儿,把本该好生收拾着一起送去焚化的死婴扔进了下水道,直接堵了地下水的水池。 老李头干完活还在医院里特意洗了澡才回来的,就怕带回来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神神鬼鬼的还是细菌病毒啥的。 不过贺绥也不像是会闲话家常的性子,被这么一问,老李头心里就紧张起来了,“怎么,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 贺绥摇头,“没什么,就是沾了点秽气。” 说罢抬手在老李头后背心轻轻拍了一巴掌,始终依附在那里的一团灰黑雾气一拍而散,一旁原本吃完了饭正坐在纸箱子上玩糖纸的小海顿时瞪圆了眼睛,“拍!拍!” 说罢自己也把装糖纸的罐子放到一旁,自己也跑过来两只手啪嗒啪嗒的往爷爷身上拍,可惜他自个儿一点那种雾都没拍出来。 贺绥也没当回事,毕竟医院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场所,里面有新生有死亡,阴阳二气齐聚,即便是正午阳气最盛之时,一些犄角旮旯也难免有阴秽之物躲藏,更别说傍晚七点半金乌西坠夜晚正式降临之后了,一些人烟稀少污秽聚集的角落多少会有些不可言说的存在。 老李头去通了地下排水池,沾上点也不奇怪。 夜半三更,原本以打坐代替睡眠的贺绥突感浑身一凉,立马从似睡非睡状态中清醒过来,一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细缝的眼陡然睁开,却是精光一闪,已是开了阴阳眼,一双黑眸可窥阴间事、物。 他们住的这栋楼虽然是在一条深巷里,可海市一片繁华,即便是弄堂这一片晚上也不可能真正的安静下来,可此时却是陡然一静,连趁着夏日热气儿晚上也不消停的蚊虫都没了痕迹。 《自然道经》修行宗旨自由散漫,可要求却高得不行,能修行这部道经的人不仅要心性合宜,对于天赋根基也很重要,这也是自然道始终发展不起来的根本原因之一。 贺绥身为自然道的正统传人,天赋心性自不必说,三魂七魄远胜常人,自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贺绥没草率行动,保持打坐姿势转两次手诀掐出真君诀,这原本是请天官附体的时候用的,不过贺绥如今修行尚浅,连天官都感应不到。 请天官附体之前,此诀会将人本身的存在压到最低,免得凡人气息污了天官神息。 贺绥掐真君诀只取其另外的作用,降低自身阳气显现,避免外面来的不速之客靠着感应阳气发现自己。 做好准备,单手持手诀,贺绥这才起身,先进里间看了看小海跟老李头的情况。 天气炎热,家里又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吹起来就吱哇乱叫的破风扇。 贺绥一身肥肉,老李头原本想让给贺绥用的,可贺绥反而不喜欢用这些现代的电器,只说自己打坐修行代替睡觉,并不需要,老李头这才拿道里屋。 不过声音太吵又费电,小海睡着之后老李头就已经关了,只点了蚊香把房门窗户打开,贺绥进去自是不需推门,倒也不需要担心门轴发出声响。 估计是感觉到不可言说的凉意,也突然没了蚊虫的侵扰,老李头跟小海反而睡得更舒坦了,贺绥脚步停顿了一下。 突然听见隔壁少女惊呼惨叫,贺绥不多耽误,离开前迅速取了小海的指尖血在两爷孙额头点了七星血印,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召阴气于掌间,贺绥抬手往门锁处一推,徐家因为周围租客越来越多而特意换的防盗安全门不过转眼间就被贺绥轻易打开。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房间里少女的惨叫声越发刺耳,徐家人却没有一个被惊醒,贺绥循声而入,却是在里间发现了徐家小姑娘被一团黑雾趴伏在脸上。 徐小姑娘虽然尖叫,人却没有醒,看来是被恶灵魇住了,沉在梦里醒不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绥松开真君诀转掐斗诀,脚踏天罡北斗步,虽然勉强只能踏出几步,如今却也勉强能用一用。 踏步掐诀不过转瞬之间,等到踏至床前,贺绥嘴上念出万精油《自然道经》强行加持,手诀也已变为左手枷鬼诀右手局邪诀。 不管这玩意儿是鬼是邪,贺绥都要在第一时间将压退拘禁无法继续伤人。 另有杀鬼诀没有草率拍出,却是怕杀鬼之时伤了徐小姑娘的神府。 那一团黑雾原本正安逸的进食,只感威胁陡然接近,原本想要逃窜,却反而被已经深入神府的触须耽误了一瞬。 就是这么一瞬的耽搁,黑雾转眼就被拘禁在了贺绥掌心,吱吱乱叫,叫声刺耳,贺绥都忍不住皱眉忍耐,可其他人却完全没有反应,只徐小姑娘晃着脑袋满脸冷汗神色不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徐家这小姑娘名叫徐蕊,哥哥徐晓大她一岁半,徐蕊今年也才十二,刚上完初一,下半年九月就要升初二了,趁着暑假在跟着哥哥一起上了个补课班。 这晚也是做完两张卷子就睡了,哥哥住上铺她睡下铺,奶奶在旁边搭了个可以收拢的军用弹簧折叠床,爸爸妈妈就在外间拉了个帘子隔出一个小空间。 一家五口挤在一起,晚上自是开了窗户跟门,可徐蕊睡得不舒服,总感觉身上乏力又莫名发冷,偏偏眼皮子还重若千斤。 艰难的挣扎着睁开了眼,却发下自己床前站着一大坨黑影,徐蕊吓得尖叫一声,这么一吓反而浑身恢复了一点力气,连滚带爬的往床角缩成一团,一边叫着哥哥奶奶,“有贼啊!!!” 徐蕊一通乱叫,也是吓了贺绥一跳,手上那团被拘住的黑雾更是左突右撞想要趁机逃跑。 好在贺绥性子沉稳惯了,被徐蕊吓了一跳也不过就是眉梢一抖,手指都没一点迟疑,嘴里念经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断掉,吐词念句时更加郑重,每一字都犹如砸出的惊雷。 明明声音不大,偏偏徐蕊听得却是清晰异常,此时此刻徐蕊莫名想到“如雷贯耳”这个词,她也知道成语意思并不适合,可单单从字面意思上去强行理解却无比贴切。 徐蕊被念经的声音一砸,却是感觉浑身一轻松快多了,借着窗外路灯的余光,徐蕊也看出了这个小偷不太对劲,又见自己大吵大闹都没把哥哥跟奶奶叫醒,心里一突,紧紧把自己抱住,安静的缩在角落双眼紧紧盯着床前这个怪人。 贺绥无暇顾及徐蕊,嘴上不空手上不闲,双手动作变幻不断掐五雷诀,双掌不断合拢,黑雾尖锐的叫声让人听得心头发慌头脑还闷痛。 直至最后双掌掌心合拢到一处,掌心中空,徐蕊只听得闷闷的一声雷鸣,而后就见怪人手掌中原本隐约存在的黑雾短促的吱了一声,再也没了声响。 贺绥喘了口气,将刻意留下的一缕黑雾又故技重施的拍进了裤兜里掏出来的身份证里,又接连拍了几个局邪诀,确保这个“禁闭室”能够牢固一些。 徐蕊好像也看出了点什么,浑身抖了抖,此时看这个“小偷”似乎忙活完了,徐蕊咬着唇角吓得又哆嗦了起来,就怕这个怪人收拾完怪东西,又要收拾她跟家里的人了。 贺绥却不知道这小姑娘被吓得发抖这件事里还有他自己的功劳,不想多耽搁时间。此番说来前后也不过十来分钟不到的事,可贺绥如今却是被掏空了身体,想要尽快回去休息。 贺绥见小姑娘抖得可怜,往前迈了一步,抬手先拉了上铺少年的手,掐了剑诀取了一滴指尖血,圆滚滚的血珠子被他食指中指一抹就稳稳的落入了贺绥食指指尖。 原本睡得死沉的少年睡梦中被取血,明明是失了血却浑身一轻,痛感正常传达至脑神经,少年眉头一皱,眼皮下的眼珠子滚动了几下,有即将醒来的征兆。 贺绥一边动作一边轻声安慰徐蕊,“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女子属阴,你被这找不到标记的东西当作夜宵啃了几口,不过别担心,暂时没事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刚才贺绥就发现那黑雾跟先前在老李头背后的是一体,怕是先前老李头被鬼物打了标记,晚上正好寻了过来,却没找到标记。 隔壁靠得近又开了窗户,徐蕊十二岁的小姑娘,元阴自然还在,这才被鬼物给盯上了。 徐蕊却是听得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什么叫被当作夜宵啃了几口?根本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徐蕊一边抹鼻涕眼泪一边瓮声瓮气可怜巴巴的说,“我、我哪里都不舒服,身上好痛脑袋好痛全身都痛,还、还......” 说着舔了舔嘴唇,尝到腥甜,终于张开嘴哇的哭了出来。 刚才她都被那个黑雾最后叫的那一声给震出血来了,可惜量没太多,要不然她也要学电视剧里那样喷出一口老血了! 11.太平间事件 徐蕊这么一哭,贺绥顿时停住了想要伸过去的手,迟疑了一下,张嘴想要继续“安抚”小姑娘,上铺刚被取了血的徐晓突然睁开了眼大吼一声“谁!” 话音还没落呢徐晓本人就翻身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沉闷的碰了一声,哪怕有习惯性的弯腿缓解冲击力,徐晓还是摔了个踉跄,却来不及感受那股子痛,伸手就推了贺绥一把蹿到妹妹床前想要保护妹妹。 可惜贺绥哪怕一身武术功底没能恢复,可单单靠着一身肥肉,也脚下不动一分的就将徐晓给弹了回去。 徐晓一推之下反而把自己弹得摔到妹妹的床上,七仰八叉十分狼狈,却还不忘喘着气连滚带爬的往妹妹缩着的角落挤,最后展开双臂护在徐蕊前面,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贺绥。 徐蕊看着哥哥这般狼狈,虽然感动,可也一时说不清为什么,就那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徐晓被笑得浑身一僵,原本想要回头瞪妹妹一眼,却又不敢错眼,就怕歹人趁机有所动作。 贺绥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柔和一点免得吓到小孩子,“你们好,我是住在隔壁李大爷家的,刚才你妹妹被东西缠住,我顺便进来帮了个忙处理掉了。” 这回好歹没说小姑娘被鬼物啃了两口这种话了。 徐蕊哭了一会儿也差不多缓解了恐惧感,抽了抽鼻子依赖的拽住哥哥的胳膊,小声符合,“哥,刚才我做噩梦,一睁眼就看见这个叔叔抓住了一团黑雾,你不知道那黑雾尖叫的声音都把我给震得吐血了,你看!” 说着话就伸着脖子把脸凑到哥哥那里,让哥哥看她嘴角的血迹。 徐晓原本一听贺绥说自己是住在隔壁李家的,心里还冷笑一声不肯相信,这会儿听妹妹一说,倒是将信将疑起来。 妹妹虽然有点不靠谱,可也不至于撒这种慌。 贺绥怕徐家其他人也醒过来,那鬼物出现自有一种诡异的磁场,让周遭一定范围内的生物暂时陷入无知无觉的昏睡状态。 徐晓之所以这么快醒过来,却是因为被贺绥取了精血疏通了神魂肉体之间暂时被封闭的联系,其他人身体强健的估计还有十几二十分钟就能恢复正常。 若是徐家其他大人发现了他,贺绥怕是就真要被当成小偷先暴打一顿再说了。 小姑娘不哭了还有自己的哥哥保护安慰,贺绥也松了口气,总算不用自己去操心安慰人这种事了,态度反而坦然起来,“刚才那鬼物应该是死婴怨气所生化出来的,接下来几天要注意尽量别晚上出门,我先用你哥哥的精血给你点个印稳住神魂,免得神府气息外泄再招惹别的鬼物过来。” 这就跟被打开了包装袋的美食似的,有食物的香气透露出去,最是招邪物鬼怪馋涎。 徐晓突然就想起之前半睡半醒间感受到的那阵仓促的痛感,再一看贺绥伸过来的胖手食指上圆滚滚不沾手也不散开的血滴,对贺绥的话就信了一大半。 徐蕊一听贺绥这么一说,想到还有别的鬼把自己当夜宵有事没事啃几口,顿时打了个哆嗦,双手扒拉在哥哥胳膊上把脑袋伸了过来,让贺绥更方便给她点那个什么印。 贺绥将血滴按在徐蕊眉心,嘴唇煽动几下却没出声,也没见有别的动作,那血滴竟然就真的消失在了徐蕊眉心处,取而代之的是徐蕊眉心多了一颗又小又浅的红痣。 “等你完全恢复了,这枚红痣就会消失。” 贺绥是想到小姑娘们对自己面容的在乎,这才临时多说了一句。 徐蕊却是兴致勃勃的按着眉心扭头让哥哥帮自己看,徐晓心里已经全信了,推开妹妹的脑门追问贺绥,“叔...大哥,那我妹妹这几天会不会有什么身体不适,能不能喝符水吃补药什么的?” 原本想喊叔的,毕竟看起来胖乎乎的贺绥好像长得挺着急的,可想想六十岁以下的女士都叫姐姐这句甜嘴小诀窍,徐晓改了口。 万一喊叔叔人家不高兴就不帮妹妹了,那可咋整? 徐晓虽然也才十三岁多,可毕竟是当哥哥的,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爸妈奶奶都没醒,徐晓只能硬着头皮暂且充当大家长。 贺绥想了想,“可以给你妹妹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虽然损的是神魂,可血液本身就是一种载体,它能够帮人传送各种元素,也有温养神府的作用,堪称与人的神魂最接近的一种人体组成部分。 所以常见的就是用血画符施法,这是在借神魂之力。 修士可借神鬼之力,自然也可以借自身神魂之力。 血气旺盛则阳气更盛,反之气血两亏则精神萎靡甚至气运不济。 往简单来说,补血,亦是让神魂得到滋养的一种法子。 徐晓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想着或许就是身体有损就补血差不多,女生每个月来月经都要补血,好像“补血梗”对于女生来说就是个万精油模式的存在。 徐晓脑袋里胡乱想着自行解释了一波,点点头,又跟贺绥道了谢,“那我爸妈奶奶他们怎么都还没醒?” 这个问题徐晓刚才就想问了,可那会儿他还把贺绥当作是入室行窃的歹人,要是开口问了,岂不就让人家更清晰的认识到他跟妹妹没大人可以求救嘛。 徐蕊抠了半天眉心也没啥感觉,原本浑身都痛,可刚才被贺绥那么一按,却是头脑一清,身上也松快了不少。 相比起徐晓,徐蕊对这个隔壁的叔叔更加信任,此时也是担忧的问贺绥,一边自己摸索着下了床,从贺绥身旁侧身走过去摸上奶奶的脑门儿。 “放心,不刻意吵醒他们,一会儿他们就直接恢复正常进入梦乡。明天要是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在中午过来找我,我现在先回去了。” 贺绥也不想多耽误,徐晓醒来已经耽误了他一会儿时间了,贺绥不好在两个小孩儿面前表露出身体的真实状况,就怕小孩儿吓得怕了不安心。 借着窗外的光线,眼睛已经适应这种亮度的徐晓看见了妹妹摸奶奶额头的动作,见妹妹没什么表示,知道奶奶是正常的,这才真的放了心,自己下床要送贺绥。 贺绥原本要拒绝的,不过想想被他借用阴气打开的门锁,确实需要有人在屋里重新反锁一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站在门口,徐晓又跟贺绥说了几句谢谢,“大哥,你叫什么?这件事我可以跟我爸他们说吗?” 有些人不喜欢自己干的事被别人知道,徐晓这么一问,倒是想得挺周到也挺礼貌的。 贺绥摆摆手,“我叫贺绥,暂时借住在李大爷家里,告不告诉随便你,记得把门锁好。” 徐晓应了一声,伸着脖子目送贺绥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门,回头落下反锁扣的时候心里嘀咕一句:锁好了不也还是随便就被打开了。 不过也就这么一嘀咕,徐晓还是很感谢贺绥的,进而十分佩服贺绥的本事。 在徐晓心目中,这样厉害的手段,隔壁贺绥叔叔肯定是特别厉害的高人,这会儿把人送走了徐晓才后知后觉的兴奋起来,没想到鬼片电影里演的那些都是真的,好酷! 贺绥回屋之后重新上床打坐,因为鬼物消失,周围原本寂静到诡异的氛围渐渐恢复正常,原本消失无踪的蚊子也嗡嗡的绕着人徘徊,伺机寻找一块儿能够下嘴的地方想要饱餐一顿。 贺绥放空心神之前决定养好精神明天想办法弄只因果简单点的小鬼,既能防蚊虫又能当空调,不过那样的话就要找个东西好生布置一下阵法,免得小鬼的阴气影响他人。 第二天早晨依旧是早上四点就起床,所谓的三更灯火五更鸡,五更即四点到五点,贺绥也真的是闻鸡起舞了。 因为昨天早上贺绥一大早就起床做早课,老李头本身就是老人家,觉少,四点钟就准时起来,给贺绥兑了杯原本给小海准备的牛奶垫垫肚子,早饭的话等贺绥做完早课吃也差不多。 小海成天也没个烦恼,晚上早早的就睡下,连个梦都不带做的,知道大哥哥跟爷爷早早的就起来,自己也精神亢奋的跟着瞎折腾。 “小海,你起来干啥?天还没亮!” 老李头刚烧好水把牛奶给贺绥泡上,转头就看见衣服穿得歪七扭八的孙子也出来了,干瘦白净的脸上是痴傻的笑。 贺绥接了碗好奇的看了两眼碗里的牛奶,觉得这新时代真神奇,一些粉末一冲泡就成了牛奶,这样委实方便了不少。 小海嘿嘿的笑,一边往贺绥那边蹭,蹭到贺绥身边就伸手拽了贺绥的衣摆,“哥哥!” 说来小海不过才十五岁,贺绥却是已经二十六了,喊贺绥叔也是可以的,不过小海坚持要喊贺绥“哥”,贺绥又喊老李头“大爷”,三个人也就这么瞎称呼上了,也不管合不合规矩。 “小海乖,爷爷给你兑牛奶,喝了就回去再睡一会儿!” 老李头怕孙子耽误了贺绥修炼,万一贺绥修得不顺当影响了给孙子找魂儿,那可就糟了。 贺绥抽了小海上衣兜里的手帕顺手给小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大爷,我带小海一起出去做早课,我发现小海在这方面天赋不错,哪怕不专门学这个,跟着听一听也挺好的。” 贺绥这么一说,老李头自然也不再反对,贺绥说对孙子好那就肯定好。 家里没有什么玻璃水杯,就俩刷牙的塑料杯,如今多了一个贺绥,家里塑料杯又多了一只。 别看家里穷得小偷都懒得撬锁,可老李头在对身体健康这方面还是很讲究的,绝对不会用塑料的杯子装滚烫开水给孙子喝,所以贺绥跟小海喝牛奶都是用吃饭的碗。 索性贺绥行为举止间看着讲究,其实对于吃喝住行这些方面却是多差的条件都能淡定从容的接受,毕竟是经过了数十年考验的男人。 便是当初做完一笔大生意得了百金报酬,转头刚到青峰山下装金子的小包就莫名其妙掉山涧悬崖下贺绥也面不改色抬脚就继续赶路回道观,回去了还一点不敢跟胖子瘦子两个记名弟子说,怕把两个好不容易等来的人给气死。 12.太平间事件 二十好几的大男人,跟一个傻兮兮的少年,两人排排坐的端着饭碗喝完了廉价的牛奶,贺绥拉着小海一起出了门,去昨天才去过的小公园小树林做早课。 家里的小阳台上又堆了些左邻右舍好心留给老李头带回来的饮料瓶硬纸壳之类的,头上还挂着三个人的衣裳裤衩,实在不适合贺绥继续在那里打拳做早课。 送走了两人,看看时间也才四点零几分,早饭又简单得很,老李头干脆去小阳台取了蛇皮袋准备再出去溜达一圈,捡点东西回来凑一凑,一会儿上班的时候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送去回收站还钱。 原本老李头是喜欢堆满小阳台再趁着一个月半天的休息日送去回收站,回收站那大铁秤可是很吃斤两的,东西多了放上去还能多卖五毛一块的。 不过如今家里有了贺绥,穷是穷,可老李头还是很努力的想要给贺绥更好的生活体验,争取把家里弄得更干净整齐点儿。 小公园没名字,大家都习惯叫三公园,也不是跟什么公园排号,纯粹是因为就在东三巷附近。 三公园距离东三巷并不远,贺绥回来以后问了老李头才知道,走东三巷后巷口几分钟就能到,还是走三公园一个小侧门就能直接避开人群到贺绥选定的小树林那边,这位置确实方便得很。 说是小树林,其实树子也不多,更多的是草地,毕竟草地好打理,树木还得搭楼梯修剪枝丫除虫保暖什么的。 附近有条蜿蜒的自然小河,河口那边就是敞亮的东边日出之处。 贺绥让小海在一旁陪自己扎了马步,当然,小海是初学者,贺绥只给他用手机定了半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至于贺绥自己则是一个小时。 虽然身体不能适应,但贺绥相信自己的毅力足够撑住。 撑着仿佛戴了枷锁的身体扎了一个小时的马步,贺绥腿肚子打颤,完了也无需休息,只心中默念《自然道经》打拳,不消片刻之前还因扎马步而僵硬酸痛的身体顿时舒展开来,甚至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 这不是错觉,这是身体里的秽气在排出。 因为地势宽敞,贺绥耍起拳脚来也更加大开大合,跃如白鹤展翅收如猛虎蓄力,虽然因为一身肥肉跟着动作抖来颤去,一旁唯一的观众小海却是看得又蹦又跳的直拍巴掌叫好,也不知道这傻子到底知不知道哪种是好。 或者对这小傻子来说,愿意带他出门玩儿愿意陪他的大哥哥做什么都是好的都值得鼓掌喝彩。 手上如今没剑,贺绥准备今天去找驱蚊避暑小鬼的时候顺便找树枝回来自己做,反正也不是没做过,贺绥唯一一柄花钱买过的剑还是他师傅送他的,之后用的要么就是在道观杂物间翻找出来的,要么就是自己做的木剑。 日出之时贺绥已经练完今日份的功夫,面朝日出的方向手掐日君诀口诵《自然道经》,日君诀相对应的还有月君诀,乃是向太阳月亮念经取炁时所需手诀。 不过贺绥走的本就是专一的降妖除魔之道,再加上少年期中二病严重,誓要修得一身阳气逼人,觉得那才算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后来倒是没那么二了,不过修行的根基却已经打好,贺绥也没强行改变,依旧只取日君之炁,夜间并不对月修行,只修自然道。 原本该是念对应的日君咒,可谁叫贺绥道门的《自然道经》是瓶正儿八经的万精油呢,配合什么都能有奇效,因此他们这一脉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用各种手诀符字阵法,却只配合《自然道经》使用,真正的做到了视“原配”如无物,已经不知被多少道友骂了多少声“无耻”了。 说来也是,看了人家的手势步伐就能照样学了就跑,回头还能以同样的招式增加数倍威力原样奉还,可不是无耻至极么。 四点半左右开始,五点多金乌苏醒,第一道霞光出世,六点多贺绥结束早课,带着小海一起回东三巷。 自从出事以后小海就很少这么痛快的出汗了,回到家跟贺绥一起拎了热水去公共厕所冲了个澡,总是苍白的脸颊上多了健康的血色,整个人也是神采奕奕的。 若是普通人许久没锻炼,刚开始肯定是疲倦不堪,因为身体没能适应,可小海却因为听了贺绥做早课时念出来的道经,疲倦尽去。 老李头看了很是高兴,招呼两人赶紧坐下吃早饭。 三个人刚坐下呢,打开的门被人试探性的敲了两声,顺势看去,却是徐晓端着只瓷碗冲他们笑,“李爷爷,贺大哥,我奶奶让我拿几个咸鸭蛋过来给你们尝尝。” 徐晓十三岁多,刚好处于变声期,平时是不大爱说话喊人的,不过现在看着“神秘高手”大哥,徐晓恨不得围着贺绥嘎嘎嘎的说上一整天。 徐蕊也在后面歪着身子探出一个脑袋,冲贺绥笑。 昨晚的事徐晓跟徐蕊早上的时候就跟家里的人说了,不过徐家年轻的两口子不大信,只说两个孩子是做梦魇着了,可徐老太太却是信的。 当然,这个信纯粹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那种信,第一反应还是让孙子孙女有机会去问问贺绥,有没有那种平安符财运符文曲星符之类的,有的话只要不贵,打算给家里都买一些回来。 当然,要是贺绥能免费送几沓,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老李头受宠若惊,隔壁那位徐姐姐可是出了名的只占别人家的便宜,居然也能这么大方? 不过徐晓端过来的几个咸鸭蛋是事实,老李头站起身让两个孩子进来,一边转身把之前买了贺绥跟小海还没吃完的水果给两个孩子塞几个。 虽然廉价,可这也是他们家唯二能算作零食的东西了,至于小海的糖果罐子,罐子里的糖都是便宜的那种,如今哪里还有小孩儿喜欢吃那种糖啊,更别说那糖罐子还是孙子的“私有物”。 徐晓跟徐蕊并不爱吃,不过在贺绥面前两兄妹还是十分礼貌的接了,跟老李头道了谢。 送了咸鸭蛋,徐晓站着没走,看着贺绥笑。 贺绥端着碗捏着筷子,看了看徐蕊,“看着没什么问题,你们两个先去上课吧,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中午再过来找我。” 徐晓两兄妹对视一眼,“那好,谢谢贺大哥。” 徐晓虽然有心多跟高手亲近,万一能学两招炫酷的身手呢? 可他们俩还要补课,高手又要吃早饭,所以两兄妹也没多耽搁,碗里的咸鸭蛋换成了几个果子端着回去了。 “他们两兄妹道什么谢?” 没见着两兄妹跟贺绥有什么接触啊,不过想想昨天中午,老李头觉得可能是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有了旁的接触。 贺绥也没隐瞒,夹了一筷子咸菜,“昨晚你身上被小鬼做了标记,我一时大意直接拍散了标记,小鬼找过来找不到人,恰好就看见隔壁小姑娘开窗睡觉,于是就钻了进去把小姑娘啃了两口。” 贺绥说得轻飘飘,老李头却是吓得手里的碗都哐啷啷掉到了小桌上,要不是手脚麻利的及时拦住了,碗都得摔地上打破。 “怎、怎么回事?小鬼?那岂不是老头子我连累了人家?啃了两口?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老李头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小鬼给自己打标记这事儿,反倒愧疚于自己连累了人。 在老李头的认知里,自己一把年纪又没什么用,连命都比不得那些年轻有能力的后辈。 这种想法贺绥不做评价,每个人的思维方式都是不同的,像是老李头这种年纪上来了的人,你要去强行纠正,那基本就是白费工。 再则,老李头这种想法也不会祸害他人,甚至在关键时刻还会让他去做好人好事,说来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小海不懂两人说什么,高高兴兴的把爷爷分到自己碗里的咸鸭蛋敲开一个口,用筷子撬着吃得眉毛都飞起来了。 贺绥让老李头别着急,“昨晚我过去了一趟,没事,你自己在医院里也注意点。” 想了想,老李头注意点也没什么用,贺绥吃完饭,趁着老李头收拾碗筷的时候自己找了小海以前的作业本纸,又哄着小海取了指尖血画了张护身符。 画符自然是黄纸朱砂最好,可谁叫贺绥穷惯了,所以也让他练成了随地取材画符的本事,甚至连凌空画符这等本事在泫朝时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可惜现在肉身被秽气堵塞,还没能排干净,神魂之力无法透出,只能用用简单的手段。 小海被取了三滴血,捧着手指头好奇的看个不停,不明白为什么痛了一下却没有伤口。 贺绥以为把小孩儿给痛到了,略有些愧疚,虽然他如今这身体元阳未失,可血肉中有秽气污染,用了也没什么用。 贺绥把画好的符抖了抖,右手食指中指夹住贴在眉心,左手大拇指掐中指上节,做上清诀,请上清尊神气。 上清尊神乃他们这一派祖师爷赵公明的师尊,虽然后来祖师爷在天庭领了个财神的职务,可贺绥他们依旧尊的是截教一派,要往上面请也并不请玉帝之类,只有在请星君的时候会厚着脸皮拿祖师爷这职务套套近乎。 贺绥请上清尊神气念自然道经加持这张护身符,老李头是在太平间那种死气盘桓的地方工作的,贺绥怕老李头还没遇到真正厉害的东西就把护身符里的气给消磨没了。 加持完的瞬间,黄白色纸张有光一闪而过,随后好像整个质感都有所变化。 贺绥习惯性的单手叠符,却发现如今手指太肉乎了,没奈何,只能装比失败的老老实实双手叠,这才将符纸叠成了三角形,而后又找透明胶布缠上,能够勉强防水。 如今还是大热天呢,若是汗水浸透了也会影响符箓效力。 房间就这么小,贺绥是蹲在小饭桌边上画的符纸,老李头也看见了全过程,等贺绥把平安符递给他的时候,老李头也知道了自己身上那东西怕是没那么简单,咽了口唾沫把符纸塞进自己加缝的背心内兜里贴身放好。 13.太平间事件 老李头心事重重的去上班了,贺绥带着小海也出了门,转了几条巷子,在湖边步行街很没公德心的掐了两根柳树枝,一根正东向一根正西向,正应和一阳一阴,阳者留以鞭鬼怪邪物,阴者留以拘鬼。 小海啥也不懂,就跟着贺绥到处瞎跑,贺绥不认识路,时不时抬头看天再掐掐算算,于掐算一道上贺绥不擅长给人算命,却十分擅长追寻鬼怪之气,带着小海最后来到一处河边。 海市本来就是沿海城市,内陆河流有两条都是汇聚之后由海市这边汇入大海,这也导致海市河流湖泊很多,河沟也多。 这处河流很快,还深,修了高高的堤坝,堤坝是台阶状往下,旁边是人流量很大的人行道,而后是宽宽的公路。 按理说这里人气很旺,应该是没有什么鬼怪的,可偏偏就是有鬼气。 贺绥带着小海一步步下了台阶,距离水面还有两步台阶的时候贺绥让小海坐在上面一点,自己却是又下了几阶,蹲在那里弯腰将手伸进水里。 有水流好像是被风吹动,轻轻摇曳,撞到贺绥手上,痒痒的。 “你很奇怪,不找替死鬼吗?” 贺绥等了一会儿,那水流还是懒洋洋的撞来撞去,跟小孩子玩游戏似的,忍不住皱眉开口道。 小海撑着脸颊乖乖坐在上面一点的台阶上,嘴里是贺绥在路上给他买的qq软糖,一颗他能嚼好半晌,弹来跳去的咬着很好玩儿。 在水里假装自己是浪里小白龙玩得起劲的半透明黑鱼被贺绥突然开口说的话吓得一摆鱼尾跑远了十几米距离,警惕的看着贺绥,然后就发现这个人的视线似乎真的落在自己身上。 贺绥眉头皱得更紧了,眼里全是疑惑,“你是水鬼,为何要逃?” 水鬼看见了有人过来,居然不是积极的上前或引诱或拉拽的要人性命,反而被他一句话就吓成这样。 贺绥发现自己可能不太懂新世界新时代的鬼了。 水鬼,有说是形如瘦猴生有长毛,有说形如黑鱼可引诱人下河。其实这两种说法都没错,水猴者多是被水鬼害死,怨气深厚。 黑鱼则是因意外淹死水中,想要挣脱寻求投胎之机,就要找替死鬼。 这种方法,是成为水鬼后自然而然就出现在认知中的,追究根源却不可知。 贺绥想找只小鬼回家当空调当驱蚊器,也不想找罪虐深厚的那种,所以找上了这只黑鱼。 黑鱼眨巴眨巴眼,确定这人真懂那些玩意儿,顿时一颗小心脏吓得噗通乱跳——如果他还有心脏的话。 不过黑鱼犹豫了一下,还是故作淡(傻)定(x)的决定游走,谁知转头一游却是被水撞了头,怪他妈的痛。 黑鱼愣了愣,继续装傻换了个方向游,结果无论往哪个方向游都要撞头,折腾了大半晌,黑鱼最后发现自己居然越游越往那边靠了,顿时顾不得装傻了,甩开了尾巴跟鱼鳍拍着水花上蹿下跳的想要跑。 贺绥歪了歪头,眼睛里的疑惑就没减少过。 这只水鬼莫不是傻子?可就算是天生痴傻的人变成了水鬼也该有本能存在的吧。 黑鱼折腾得喘着粗气扭头看向贺绥,认输服软,“我说大兄弟,咱别折腾了行吗?我虽然是水鬼,可我没害人啊!别说人了,连河里的鱼啊虾的我也没害死过一条!” 顶多他就是喜欢跟着那些鱼虾游一阵顺便流流口水而已! 黑鱼吐着泡泡却是说着人话。 黑鱼自己说出了话也是吓了一跳,一双眼睛都呆滞了,回过神来以后就哗啦啦跟没头苍蝇似的在水里一阵乱游,“我、我会说话了!我能说话了!哈哈哈哈果然我就是传说中的主角,是不是我已经修炼有成,再过不久就能化成人形了?!” 贺绥听得是眉头一跳,这水鬼不仅仅傻,还疯。 “不,只是因为我问了你话,若是没人问话,鬼是不能说人话的。” 说也只能说出鬼话,却不是人类能够听到的。 黑鱼顿时泄气,想了想不甘心的反驳,“才、才不是!你肯定在骗我,我上个星期还救了人,肯定是我修了功德,你看我尾巴上还多了条金线!” 说罢扭过身子把尾巴凑过来让贺绥看。 贺绥一看,果然有条若隐若现的金线,这确实是功德。 “你不想入轮回?” 黑鱼摇脑袋,当然,这一摇肯定是整个身子都跟着摇,“我才不想投胎做人,我想修仙!” 修仙多好啊,能够长生不老不说,还能飞天遁地,最主要的是还能看仙女儿! 既然这黑鱼有心修功德,贺绥点点头,伸手将西向生长的柳枝浸入水中,“修仙修仙,成仙者我虽没见过,不过你有心向善修功德,也是一种对大道的追求。我愿意帮你一把,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黑鱼犹豫了一会儿,一双小黑眼睛上下的瞅贺绥,贺绥居然在那双小黑眼睛里看出了黑鱼的怀疑。 说来也是,贺绥如今既没有仙风道骨的外貌,也没有仙气飘飘的气质,就穿一身廉价t恤短裤,脚上一双运动鞋,浑身肉呼呼一大坨,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怎么看都像是神棍,还是很不敬业的那种。 不过贺绥能跟他说话,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黑鱼犹豫的左右游了两圈,咬咬牙摆动尾巴撞进了柳枝里。 黑鱼虽然有点话唠有点中二,可也不傻,这人既然能轻轻松松就禁锢了水流让他没处可跑,这种情况下还温和的询问他自己的意见,可见性子应该还不错。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这人识破了他的身份,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喊打喊杀,反而在他摆着尾巴让对方看金线的时候真就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看了,黑鱼也勉强不再担心这人是故意诓骗他。 贺绥掐了手诀念了几句经文,这才将柳枝收了起来,想着今晚就能好好打坐修炼,贺绥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贺绥,旁边的是小海。” 柳枝晃了晃,似乎有水花溅起,“我叫周凯,不过我给自己取了别称,叫清河居士!” 虽然看不见鱼,可听这声音,贺绥也能够想象得出黑鱼骄傲得抬头挺胸的架势。 清河就是这条河的名字,还居士呢。 贺绥点点头,“好吧周凯,我还有个事需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在跟着我一起修行的过程中帮忙驱驱蚊虫降降温,给家里营造一个更舒适的生活环境。” 也不知冰个水果保个剩菜剩饭不坏行不行,贺绥想象了一下让周凯抱着剩菜剩饭蹲墙角的画面,感觉还行。 柳枝陡然一跳,“!!!” 虽然没说话,可周凯的震惊之情还是十分清晰的传达了出来。 从来没想过,鬼还有这等功效?周凯说不出话来了,对自己的未来有种不妙的预感。周凯想问问,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可惜贺绥一点后悔的机会都没给周凯,收了柳枝带着小海就一起离开了河边。 离开了河水,周凯再是哭唧唧也没用了,只能怀着一种悲愤的心情努力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贺绥丝毫不知道周凯内心如何羞愤,毕竟这功效在他看来也就是顺带的,没啥好在意的。 带着周凯回家的路上,贺绥掏钱买了一把香两支蜡烛,丧葬用品店里的东西太贵了,贺绥也就那么一点儿零钱,最后干脆买了一些纸,回家以后吃了午饭,就自己熬了米浆用纸糊了衣裳小房子床铺被褥之类的。 白天烧这些东西委实太大胆了,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旁,周凯进了晒不到太阳的李家家门后就从柳枝里面钻了出来化出人形,蹦蹦跳跳的在角落里摆弄自己即将得到的“家具用品”。 说起化人形这茬,周凯居然一直不会,从柳枝里出来就成了一条搁浅的黑鱼,还是贺绥指点了一番周凯才明白自己作为鬼应该会的一些手段。 虽然表现得笨了一点,但看在周凯让家里温度凉爽的份儿上,贺绥很是耐心的并不嫌弃。 “老大,你能不能给我糊个水果机啊?要最新款的那种!” 刚才跟着一起去丧葬用品店,周凯哪怕是躲在柳树枝条里,却也把里面那些东西看了个分明,当时就看得口水直流。 周凯死之前就是个普通人,死后过了两年才迷迷糊糊的变成条黑鱼恢复了神智,之后就懵懵懂懂的,无聊了就去盯着鱼虾流口水,偶尔有跑到河边寻死觅活吵架的情侣时他还能美滋滋的吃口新鲜瓜。 一直到前阵子有个小孩儿从台阶上滚到水里周凯冲上去救了人,这才感受到了玄之又玄的“神秘力量”。 之后周凯回想起自己看过的男频各种小说,茅塞顿开,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当然,这种使命到了现在被贺绥强行扭成了空调冰箱以及驱蚊器,周凯也是很受打击就是了。 不过打击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想刚才跟着贺绥一起进丧葬用品店看到的各种美女明星豪华跑车大别墅,周凯顿时激动了兴奋了,这会儿就缠着贺绥用剩下的纸多给他糊点东西烧过来呢。 没想到活着的时候享受不了,死了却是全世界美女奢侈品随便挑随便用,棒! “老大,再给我糊个那个当红明星,就是旭阳娱乐集团里那个赵萌萌,看着就超级软!” 周凯自认已经跟了贺绥,所以直接改口叫贺绥“老大”。 贺绥在这方面并不太过在意,不过此时听周凯提这等无耻至极的要求,抬眸眼刀子就无声无息的递了过去。 周凯立马就怂了,悄咪咪蹲在角落缩成个球。 因为周凯要跟着一起生活,所以贺绥用柳叶搓揉取汁,给小海点在了眼皮子上,让小海能够看见周凯,也算是让小海知道家里又要多一名成员了。 小海因为神魂不全,并不知道鬼是什么东西,自然也谈不上怕。看见家里出现个新的哥哥,虽然比不上对贺绥那一见就忍不住心生亲近的态度,却也对周凯挺感兴趣的。 此时见周大哥居然把自己变成了一团雾状的球,顿时瞪圆了眼睛,削瘦的脸上全是兴奋,“哥,哥哥,球!” 很是得意于自己知道那是个球状物体。 贺绥叹了口气,摸了摸小海脑袋,“明星没有,手机可以,人家尚且还活着你就要烧个同样面貌的纸人过来陪你,委实太过荒唐无耻。” 这都是贺绥看周凯做出可怜样儿才软了口气,要贺绥说,这等行径,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实为禽兽之态。 14.太平间事件 没有美女但有手机,周凯稍稍恢复了兴致,颠颠儿的又来围着贺绥打转,可贺绥拿着纸想了又想,却不知道周凯说的水果机最新款是个什么样子。 老李头家里连台电视机都没有,只老李头有个儿子留下的几年前的破旧手机。 周凯转了两圈,终于在贺绥睡的那张床的床头枕头下找到了贺绥随便塞在那里的手机,瞪圆了眼回头哀怨的瞅贺绥,“老大,明明你自己就用了!” 还说不知道长什么样,肯定是不想给他糊! 贺绥伸手摸出来看了看,埋头开始糊,一边嘴上随口解释了一句,“我不知道这就是最新款的。” 刚醒来那会儿倒是有接收记忆,可这种事无论是对于原来的贺绥还是现在的贺绥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脑袋里记忆都模糊到没一点印象。 周凯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再看阳台上挂着的贺绥原本穿在身上带过来的那身衣服以及贺绥脱了摆在床下的鞋子,又看手机旁边同样随便放在那里的手表,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跟着的这位老大似乎还是个富二代? 周凯贱兮兮的飘到贺绥身边要给贺绥捶背揉肩,贺绥抽空盯了他一眼,周凯这才缩着脖子老实了,不过八卦之心依旧不死,“老大,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啊?” 对于他们这等屁民,富二代那可真就跟传说似的,只存在于网上。 贺绥摇头,“以前算,现在不是,唯一的四十多块钱今天都花你身上了。” 说罢,贺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泫朝的时候好歹他们道观后面还开辟了几块地,他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名声在外,时不时的就能接点活儿。 即便赚的钱基本带不回家,可也能留点维持生活。 现在呢?贺绥真的茫然了,目前的打算就是准备取找个能糊口的工作。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尽快把小海的事解决了,走丢一魂一魄已经有两年多了,再拖久一点,对小海神魂也有损。 周凯看贺绥不像是会开玩笑的那种,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安静的看着贺绥糊好一个手机,末了还把标志都给原模原样的搬了上去,顿时美滋滋的又开始念叨起来,“老大,你这手艺真好,要不然咱也开个丧葬用品店,到时候我就找些鬼兄弟照顾生意,让他们弄些无主之财来消费?” 很多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过么? 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边晾着,收拾了纸张不再准备继续糊了,“无主之财用了也要牵扯因果,于他们于我都不好,更何况我命里注定缺财,再多钱也落不到手上。” 贺绥拿着手机准备让老李头拿去卖了,按理来说老李头跟他的牵扯不算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穷命会不会作用到老李头身上。 若是不能,这手机手表卖了好歹也能算是补贴一下自己在老李头家的吃喝。 手机根本就没有充电器,到老李头这边的当天晚上就直接没电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人有没有联系他。 不过贺绥原本也不打算去跟那些人联系,过往如云烟,当前尘斩断便是。 今天中午午饭吃得早,贺绥糊好了东西又指点了一下周凯如何收敛身上的鬼气,因为周凯身上有道功德金线,算是已经走上了修行之道,贺绥用周凯来制冷驱蚊,也算是免了不少麻烦。 中午徐蕊跟徐晓回来之后端着饭碗就往贺绥这边跑,边吃饭边说了说徐蕊今天的感觉。 现在的学生哪怕是小学生都不得闲,放假少就算了,还要上各种班,徐家两兄妹吃了午饭还要完成两张试卷,然后睡个十五分钟就又要去上课了。 确定徐蕊没什么问题,贺绥也松了口气,之前就担心徐蕊年纪小,伤了神魂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想来新时代的孩子们伙食基本都是一家人里最好的,营养跟上了神魂自然也滋养得不错,怪不得孩子们越来越聪明了。 “贺大哥,你们这边今天怎么这么凉快啊?” 徐晓端着饭碗站在门口不想走了。 徐晓这么一说,徐蕊也感觉到了,之前注意力都在贺绥身上,一时倒是给忘了。 徐蕊眨巴眼兴致勃勃的看贺绥,“是不是贺大哥用了那个什么传说中的阵法啊?” 修仙电视剧里都演了的。 贺绥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翘着二郎腿胡乱哼着流行曲儿的周凯,“嗯,以后你们那边也能凉爽一点,晚上也不会有蚊子。” 这边的房子都很窄,徐家以及旁边的楼道多少都能受到周凯的影响。 徐蕊跟徐晓高兴得不行,端着饭碗笑嘻嘻的往自己家跑,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真的哎!家里都凉快多了!” 特别是挨着李爷爷家的客厅。 两个孩子正站在门口呢,突然转头看见李爷爷脸色不大好的上来了,徐蕊嘴比较甜,笑着喊了一声“李爷爷”,“李爷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徐老太太正在家里给两个孩子切饭后水果呢,原本就不高兴两个孙子孙女围着隔壁的人打转,这会儿一听连忙走到门口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喊孙子孙女回家,“赶紧回来吃饭,哪有人吃个饭还端碗到处跑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那隔壁的老李头听说昨儿去跟人打听背尸的活儿,徐老太太今天上午就听人说了,当即吓得不行,准备晚上儿子儿媳回来就跟他们说叨说叨,要是老李头真去干那种活儿,那他们就跟隔壁的房东打电话,让房东把人给撵了。 守太平间也就算了,要是再碰那些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带些脏东西回来! 徐蕊跟徐晓被奶奶训斥了一顿,只能乖乖的回去了。 老李头跟两兄妹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回了屋里笑就落了下来,硬撑着没露出来的不安也显露了出来,看着贺绥动了动嘴唇,片刻后才说出一句整话来。 “跟我一起守太平间的老刘,昨晚没了!” 老刘就是负责晚上守太平间的那个同事,老李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是白天守,今天早上去交接班的时候发现老刘居然不见了,问了其他人,其他人也没人见到老刘离开啊,换衣间老刘的东西也都还在。 老李头跟其他人随便找了找,没找到人,也就暂且没管了,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了,要去哪儿一般也不会有人担心。 老李头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把太平间里打扫一下,顺便对一对尸体名字档案之类的,有些是要等家属来领,有些是这片区无人认领的,过一段时间跟相关部门办理好手续,就可以送去医学院当“老师”。 不过滞留的其实并不多,毕竟现在联系方式这么发达,很多都能确定死者信息然后联系到对方亲属进行认领。 老李头需要对的数目也不大,可今天上午对比之后却发现无缘无故的居然多了一具,原本表示空置的冰冻箱柜居然从绿色指示灯变成了红色指示灯,这就是里面有“住客”的意思了。 老李头纳闷儿,找了找资料本里也没有添加新的啊,又去找人问了问,负责这一块儿的小领导就拿了钥匙来,跟老李头一起把箱柜打开。 原本他们想的是应该是箱柜出故障了,指示灯坏了之类的,可两人一打开,却发现里面有裹尸袋,袋子里正是早上就没看见人的老刘! 老李头跟小领导当场就吓得瘫软在了地上,之后就是忙乱的喊人报警。 老李头作为老刘的同事,也被警察请去录了口供,这会儿才放出来。 老李头当时就想到了昨晚贺绥在他身上拍散的东西,不过没敢跟警察说,毕竟说了人家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怀疑他。 老李头抖着手把这事儿前前后后说完,贺绥拎了热水壶给老李头倒了一杯温水,老李头仰脖子一口喝光了,这才感觉缓过神了。 “大师,你说是不是就是昨天......” 老李头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贺绥,眼底是惶然不安以及一点愧疚。 普通人在跟别人一起遇见同一件事时,若是自己侥幸活下来了,等到庆幸过去之后,看见同伴的死亡,都会忍不住升起一股不安甚至愧疚,好像自己活了同伴死了就是一种对不起。 小海原本还在盯着周凯玩儿自己的手呢,此时估计也感觉到了自己爷爷的情绪不对劲,从趴在床上的姿势变成了坐起来,歪头疑惑的看着爷爷,估计脑袋瓜里又冒出了什么古里古怪的问题。 贺绥皱眉,掏出自己裤兜里的身份证想了想,“下午我过去看看。” 原本是想等把小海的事解决了再用收起来的这缕鬼气去找根源的,当时只以为是普通小鬼,可看老李头的说法里,那鬼居然已经会杀人之后把人放进冰冻箱柜里。 当然,贺绥目前也不能确定这件事真就是鬼怪作祟,也不能就排除人为作案的可能,只能等自己看了尸体以及现场才能确定。 老李头犹豫了一下,遇见这种事肯定还是怕的,不过想想老刘,老李头还是点点头,“那晚一点我带你过去,现在医院里太平间暂时拉了警戒线,我带你过去还能看一看,就说是想起了一些事,想要跟警察同志报告。” 如今缓过神来,老李头也想把昨天他们一起去下水道掏婴儿死尸的事说一说,不管有没有用,反正知道的都跟警察同志说一声准没错。 15.太平间事件 遇见了这等要了人命的事,贺绥也是神色凝重,可如今自己手上什么都没有,便是一把勉强能用的桃木剑都还没找到机会弄到,贺绥感觉挺棘手的。 如今他也是吃穿都托了老李头的善心,要不然已经是蹲桥洞了,如何能够跟老李头说需得花钱买点东西。 “老大,你说你天生无财运,那你可以把钱‘送’给别人,然后再让别人‘帮’你花钱啊。” 周凯虽然是个宅男,可好歹也是看了十来年各种小说的,脑洞打得突破天际。 中午老李头暂时吃了饭进里屋休息的时候看见贺绥眉头皱起,一看就知道贺绥有什么难事。周凯问起贺绥也没隐瞒,周凯听完之后搓着下巴蹲在窗台上如此说道。 贺绥一愣,想了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还在道观里的时候观里的财米油盐都是两名记名弟子在打理,可说来那二人虽然只是记名弟子,到底还是道观里的人。 若是如今找个其他人,或许可以规避。 贺绥决定试一试,因为他发现这新世界新时代没钱真的能难倒英雄好汉,这里再也不是哪怕没房没钱没衣服也能养活自己的泫朝了。 贺绥不讲究生活质量问题,可他却不能忍受要弄个降妖除魔的辅助物件都素手无策的情况。 见了害人性命为非作歹的邪祟古怪,若不除之,贺绥如何安心,怕是多来两次,直接就能将被反噬心神,乱了神魂,就此浑浑噩噩不得挣脱混沌心魔。 贺绥进去看了看老李头,老李头神情疲倦的睡着了,睡梦里都不安生。贺绥抬手在老李头眉心一点,老李头皱巴巴的老脸这才舒展了不少。 贺绥叫了已经小睡一会儿的小海起来,准备出门试一试这个法子。 周凯虽然已经死了有七、八年了,可也是一只与时俱进的的水鬼,又在路上找了几只躲在阴暗角落甚至地下排水沟里的鬼哥们儿问了问门路,带着贺绥跟小海找到了一处价格还算公道的二手奢侈品店。 贺绥那块手表是比较经典的限量款江诗丹顿,贺绥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将表戴到了小海手腕上,并且认真的跟小海说了“赠送”的话。 手机贺绥也是想一并卖掉的,可周凯自己心痒痒,想玩手机,就拦了一下,说没手机以后联系也不方便,手机还有很多功能,人家那电视剧里的卷卷侦探都能用手机上网查很多东西,说不定以后就有用了。 贺绥没兴趣,不过也没介意留着,毕竟这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能行,这手表卖的钱暂且用着也足够了。 卖的时候遇见点问题,贺绥拿不出手表的证,现在不止是人需要证,很多东西都要有证才能正常买卖。 所以最后贺绥那块已经送给了小海的限量款手表找了个不太正规的店,被人家砍成了四折,到手的也就八万多块钱,直接拿的现金。 毕竟贺绥自己钱包里那些卡是肯定不能用的,用了就把钱放到了他的名下,而小海又没卡。 估计老板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儿,贺绥提议拿现金的时候胖头胖脑的老板眼都没眨的就回里屋拎了个黑色的小号垃圾袋出来,让贺绥数数。 贺绥数术也是学过的,毕竟掐算一门里也需要用到很多相关知识,只数了一沓确定真假以及数量,又颠了一下其余七沓,这就收下了。 胖老板见状笑了,“兄弟,还有这手啊?” 说着话,用胖乎乎的手抽了支烟递了过来,这是要跟贺绥拉点交情以后继续做买卖的意思了。 贺绥顿了一下,伸手接了,笑了笑没吭声,拎着钱牵着小海跟老板道了谢就走了。 胖老板也不介意,干他们这行的,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笑基本就差不多了,挥着戴了几个金戒指的手让贺绥下次再来。 周凯趁着贺绥跟小海拐进一条巷子,太阳晒不着,这才从贺绥裤兜里钻了出来,好奇的围着自家老大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老大,咱有钱了,现在要去干啥?” 要不要去消费消费? 周凯是只安静不下来的鬼,一旦没有太阳直晒的时候就巴巴儿的钻出来到处飘,等有太阳了钻回已经被贺绥编成一只手环的柳枝里,嘴巴还是叨叨个不停。 贺绥把那支烟揣进了裤兜里,去看拎着钱袋子真跟拎垃圾袋似的小海,“先去买点急用的东西。” 好歹把今晚可能会用上的给勉强准备上。 “至于剩下的,既然那表已经送给了小海,自然就该交给大爷帮小海收起来。” 贺绥因为经历过于特殊,在这方面已经是大方到全部身家都瞬间变空也能心无波澜的地步了。 周凯脚在上头在下的表示佩服,一边羡慕的小眼神直往小海那边飘。 小海无知无觉的拎着袋子一甩一甩的左右张望,偶尔嘿嘿傻笑两声。 买的东西也不复杂,找了个门店买了朱砂黄符并一把桃木剑,老板还积极的给贺绥推荐七星铜钱剑,贺绥没要。 那东西就是看着炫酷,铜钱是仿的,每一枚也没开光施法,连基本的符箓都没刻,拿去砍鬼人家鬼怪都要笑痛肚皮。 不过贺绥倒是起了心思,准备以后有机会了就收几枚铜钱自己慢慢养着,那东西当作暗器辅助还是挺有用的,养好了偶尔还能临时用来布阵。 当初贺绥在泫朝虽然穷得裤衩都要打补丁,可好歹很多东西还是有从师傅上头传下来的,想想现在,这才是真的要啥啥没有,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带着一人一鬼出去逛了三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左右了,老李头心神不安的一直在等着,一边准备了晚饭。 看见贺绥跟小海回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说,哪怕是老李头先前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见了昨儿还一起说话吃饭的同事一晚不见就离奇的躺进了冰冻箱柜里,这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儿发毛,看见贺绥他这才心里放心了不少。 要是换了旁人,可能更相信老刘是被人谋杀的,可老李头认定了自家孙子痴傻病是丢了一魂一魄,从根本上就信了鬼怪,在看待事情上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往这方面想。 “回来啦?刚好准备吃晚饭,吃完了咱们俩就去医院?” 老李头看了眼小海,想把小海暂且放到隔壁徐老太太家。 贺绥点点头,今晚确实不准备带小海出门,刚好将周凯留下来陪着。 现在想想,贺绥还挺庆幸今天白天去找了只周凯回来,还能当个保姆,不知道周凯会不会做饭,以后自己找了个单独的住所,还能让周凯帮忙做点别的事,每天给周凯烧点香烛算做报酬...... 小海扭头看看贺绥,见贺绥对着他笑,小海就傻笑着把一个黑袋子递给了爷爷,这是刚才路上哥哥说的,说回家了就给爷爷放着。 老李头没注意,伸手就接了,顺手打开一看,里面几沓红票子胡乱的躺着,老李头顿时吓了一跳,耷拉着好几层褶子的眼睛都瞪圆了,抬头去看贺绥,“这、这是大师你的钱?取这么多现金干啥?” 至于为什么先前贺绥还说没有去处,老李头没问也没想问,在他看来贺绥肯定是个有本事的高人。 “这是小海卖了手表换回来的,我命理占三缺之钱,大爷不用想太多,只管收着,就算是补贴家用了。” 这一袋子钱一看就得好几万,补贴家用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而且这两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拎回来,也不怕路上糟了贼! 要说起来,这倒是贺绥第一次把钱完完整整带回家,所以贺绥确定了周凯说的这法子是可行的。 当然,也就贺绥这视钱财如粪土的性子,加之小海心性单纯老李头也为人厚道,要不然这法子再行得通对贺绥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老李头不愿意占贺绥便宜,可贺绥既然说了三缺,这说法老李头还是听说过的,想了想道,“那这钱还是......” 贺绥已经眼疾手快的阻止了老李头,让他别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这事就别再多说了,大爷只管收着,等看过医院的事后我还需要大爷花钱准备些东西,好早点把小海的一魂一魄找回来。” 提及这事儿,老李头果然不再啰嗦,把袋子一捆,塞进自己常用的破布包里,“那我们一会儿出门先把钱给存进卡里。” 就他们这个破房子,要是被人知道家里放了这么多现金,怕是要引来祸事。 老李头还不知道他这位恩人带回来了一只水鬼可以帮忙看家呢,跟贺绥他们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还乐呵呵的嘀咕了一声今晚家里挺凉快的,说得一旁的周凯翻了个白眼,虽然作为水鬼他根本就没有眼白只有眼青。 贺绥顺口就把周凯的事给说了,还暂且给老李头开了下阴眼看了看周凯,也算是两边认识认识。 老李头吓得筷子都在哆嗦,不过周凯穿得正常,仔细看也就脸色苍白了一些眼睛本该是眼白的地方泛着青黑,其他的一应正常。 况且周凯是个性子热闹的鬼,笑嘻嘻的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老李头看孙子跟周凯相处得不错,又听贺绥说了周凯能帮忙驱蚊降温的事儿,老李头也就强行镇定了下来。 吃完饭,贺绥画了符,又在桃木剑上刻了简单的降魔阵,抓小海要了几滴血走了阵纹,收拾半晌又抓紧时间在日落的时候做了功课。 二十分钟不到,感受阴阳交替的鸿蒙之气,只当是养精蓄锐了。 16.太平间事件 原本打算是下午就过去医院,可贺绥心里没底,虽然不惧怕鬼邪,可送人头跟不怕完全是两回事。 贺绥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准备工作上,老李头也理解,贺绥准备得越妥帖老李头反而更放心。 索性晚上因为出了事医院太平间那边也没人看守,有关部门工作人员也应勘测完现场,把老刘的尸体也拉走了要进行进一步取证调查,医院还特意打了电话通知老李头明天照常上班。 要是可以的话贺绥都不想带老李头去的,不过老李头跟门卫熟,又有出入太平间的证件钥匙,贺绥也需要在现场问老李头一些问题。 “那小海就拜托周凯多照看着了。” 老李头跟周凯相处了一会儿,虽然也迟疑鬼话是否能信,可老李头相信贺绥。 周凯一点没感觉到老李头的迟疑,痛快点答应了,虽然很想去吃口现场新鲜瓜,可老大说了那边情况不明,对周凯这样的鬼来说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适合带他一起,周凯也只能作罢。 贺绥临时征用了小海以前上学时用过的斜挎书包,老李头照旧揣着他那破布包,两人下楼的时候刚好迎面遇见了下班回来的徐家夫妇。 徐晓的爸爸徐达性子木讷,被老婆方红花以指责的语气说着什么,听见有脚步声下来了,这才暂且住了嘴,看见老李头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徐达也笑着冲贺绥点了点头,看着一点没把老婆刚才骂他的话放进心里。 若是在平时,老李头可能还会跟贺绥絮叨两句别人家的事儿,可今晚这事老李头还没踏出家门口呢就已经一颗心提了起来,连布口袋里揣了几万块钱都没能让他有太大感觉。 老李头本身就有银/行/卡,就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把钱存了,两人搭了公交车默默的往医院赶。 老李头紧张得异常安静,贺绥也没说什么安抚的话,手指头上一直都在叠东西,公交车上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贺绥也没发现。 黄纸在家里就用朱砂画了不少符,攻击性的还混了小海的指尖血。 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三角稳,以护为主,八卦有道家之气,以攻击为主。 “老李,你怎么过来了?” 门卫看见老李头,好奇的一边给老李头按开人行道这边的门一边随口搭话。 平时其实医院大门这边也没管这么严的,不过这不是出了谋杀案么,所以医院也要做出点表现来,原本随便打开的人行道就被门卫室里的电子锁给锁定了,需要门卫在里面按开才能进出。 老李头无奈的笑了笑,“都要睡觉了才突然想起来早上把东西给拉在换衣间了,偏巧就必须要用,没办法,我一个人也不敢来,就叫来个小伙子跟着我一起。” 老李头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似乎说起那事儿都觉得不自在。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是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那你们自己注意点。” 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虽然住院部那边的病人基本也应该休息了,可抵不住有家属进出,门卫也没跟老李头多聊。 “再有一个小时老王就要换班了,放心吧,我们晚一点出来也没问题。” 老李头带着贺绥进了医院大门,小声的跟贺绥介绍。 贺绥点头,一边转头四处张望着,眉头不由皱起。 按理来说,虽然医院本身因为场所特殊,阴气可能会重一点,可大门口这边因为外面就是大马路,人来人往,阳气应该是最重的,可大门正对着的主楼居然已经能看见一层不详的黑雾缠绕,好似楼层平白生出了一层膜。 如今黑雾还只弥漫在三楼往上,等到全部笼罩了,怕是这家医院就要频繁出事,最后破败下来成为“鬼场”。 看来情况比他先前预料的还要糟糕,贺绥抿着唇皱着眉,这副表情老李头看了也是心里咯噔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带着贺绥往里面走。 太平间所在的位置是负一楼,只占了一半的面积,另外一半是地下停车场,还有一条通道是专门给拉尸体的车留的,往西开的,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当初这所医院建立的时候还是有点讲究的。 贺绥于风水一道上算不得精通,也就略知皮毛,一路上大致看了看,也看出了有些地方是有意为之,风水上没什么问题。 可若是风水没问题却出了问题,那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老李头带着贺绥走了主楼大厅绕了几圈,让贺绥有机会看看周遭环境,而后走了安全通道下了楼,去了负一楼,又绕过几条昏暗的走廊,抵达了这所福康医院的太平间。 而此时,贺绥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座小山峰。 怪了,明明在外面的时候还能看见主楼上缭绕着黑气,反而是到了这本该鬼气森森的负一楼,反而一片安静,安静得好像他跟老李头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全然寂静得空间里。 老李头显然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忍不住的往贺绥身边蹭了蹭,到了太平间门口,用自己的工作卡挨着门口感应器那边贴了一下,嘟的响了一声。 老李头抬手就咬去推门,贺绥抢先一步把手搭到了双开门的把手上,另一只手给老李头递了两枚叠好的符咒,一枚三角形一枚八卦形,“贴身放好,跟在我身后。” 老李头连忙拿了揣进背心内兜里,感觉到那点几乎可以忽略的重量,不知怎的,原本慌乱的情绪居然就慢慢的稳了下来。 贺绥侧身推开了门,让门缝打开的方向不正对自己跟老李头,怕里面有东西,若是直接推开门迎面而上,免不得要被煞气冲到。 太平间里安安静静的,好似刚才推门时瞬间的直觉只是贺绥的错觉,贺绥却并不疑惑,依旧小心翼翼的带着老李头进去,老李头按亮了太平间里的灯。 灯是老式长灯管,白惨惨的光线洒下来,显得有点冷。老李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熟悉的一切显然让他感觉到了安全感,整个人放松了很多,“小贺,之前我发现老刘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 说罢从贺绥身后走了过去,想要给贺绥指箱柜。 然而刚放松下来的老李头下一刻却是头皮一麻,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冻住了似的瞪圆了眼睛,舌头也打了结捋不直了,“大、大师!” 却见那原本应该又空置下来的冷冻箱柜居然又显示出了有“客人”对红色指示灯! 这下是真把老李头给吓到了,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往后面猛退几大步。 虽然先前老李头连背尸的活儿都打算去干,平时也总想着自己这辈子问心无愧不怕鬼怪找上门,可这会儿真遇见诡异的事了还是害怕了,人之常情。 老李头没说出来,可贺绥却瞬间明白了什么事,上前一步跨了个八卦步防守,而后伸手从身侧的挎包里摸出一枚黄符叠就的纸鹤,夹在左手食指中指之间,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小指伸开,抵住左掌根部,呈上推状,聚气于左手指尖,同时嘴唇煽动默念咒法。 只见原本只是死物的纸鹤居然扭了扭脖子,转头叼了下翅膀,贺绥手指一松,纸鹤就直接飞在了空中。 老李头在一边看得一双昏花的老眼顿时瞪得更大了,老天爷哎,瞧他看见了啥! 纸鹤在空中飞了一会儿,贺绥趁机将包里的身份证拿出来,伸手在上面一抹,之前打上了几重居邪诀瞬间被破开,贺绥再一抬手恍若掐东西一般将特意留下来的那缕黑气掐到了纸鹤面前一拍。 黑气钻进了纸鹤身上,原本还没个目标的纸鹤扇动翅膀扭着脑袋似到处看了看,而后找准了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贺绥连忙招呼了老李头一声,跟着纸鹤追了上去。 “昨天你们去清理下水道水池,到底是清理什么东西?” 贺绥压低了声音一边警惕周围一边问老李头,老李头这会儿也没遮掩的意思,连忙简单又详细的将那事儿说了一通。 医院里只要是有妇科,那肯定有产房,有产房,自然也就有人流。 这样一来,自然不可避免的就会有很多死胎,或是一个多两个月还没成型的,或是已经成型却临时被引产的。 甚至还有在产房里生下来没挺过的,有些家长会自己处理,可有的却直接花点钱让医院处理。 医院一般就是全部放在一起,然后送去焚烧,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居然把婴儿尸体扔到了下水道里,昨天下水道几乎瘫痪了,这才让老刘跟老李头他们下去清理了一下。 下去之前老李头他们也没想到是那东西,等到在下面看见了,一个个大老爷们儿也忍不住的脸色发白心里不自在。 咬牙把堵了水池那边铁栅栏通道口的几只死婴捞了起来扔进垃圾袋里,处理好下水道,老李头他们上了地面,医院领导知道了这事儿,给他们下了封口令,又承诺本月会给他们加两百块钱奖金作为安抚。 当时这事儿也就算这么过去了,虽然看着还有死婴连接着胎盘,看着着实让人心里发麻,可谁叫这里是医院呢,老李头他们几个又都是在下面跟死人打交道的,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洗了洗澡各自回家了。 即便老李头被贺绥拍了后背说是沾上了秽气,老李头也没往别的方面想。 谁知今天早上老李头一来就发现了老刘出事了,老李头这才感觉这事儿是不是真大不对。 17.太平间事件 老李头不明白为什么贺绥不先看看又多了一位“客人”的冷冻柜里到底是谁,不过如今这场景显然不对劲,老李头把贺绥问的问题回答了,也不多废话,紧张的跟着贺绥追着那只纸鹤往前走。 说来也怪,纸鹤被拍进了一缕黑雾之后就寻准了方向,带着贺绥往太平间外面飞,而贺绥好似也全然不准备理会太平间里的古怪事了。 再出太平间,老李头这么个外行都瞬间感觉更不对劲了,虽然这边因为太平间的存在,基本没什么人,可没人,跟没人气,不同之处说不出来,却能让人明显的感受到。 原本的安静此时却是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 老李头眼中看不出什么,已经在刚才踏入太平间就开了阴阳眼的贺绥却是能看个分明。 却是没想到,这地下负一楼竟是已经被鬼气浸透,化出了一个“域”。 何为“域”? 却是独立的一个空间。 经常有人走夜路遇见了鬼市,那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域”,说白了就是一个完全属于阴间的世界。 而进入域后,贺绥看见的东西却叫他变了脸色。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走廊里,别说左右墙壁,便是头上居然都有匍匐着满眼猩红饱含恶意的婴骸。 鬼怪中,最是叫人谈之色变的不是道行高深的厉鬼,却是神魂俱全却未开神志的婴儿,谓之婴灵。 从称呼中的”灵“字就可以看出来,因为是刚出生,半步在阴间半步在阳间,非人非鬼,又因神智尚在矇昧之时,不分对错是非,也没有想要的想求的,要想超度也是困难。 飞在空中的纸鹤绕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一只双眸漆黑若黑洞的婴灵身前,被那只婴灵转动眼珠一盯,瞬间纸鹤化作飞灰,只剩先前被贺绥拍将进去的那缕黑气飘飘荡荡散落在空气里消失了。 估计是那黑气让黑眸婴灵以为纸鹤跟他们是一样的,也不再多看,转着全黑的眼珠子又看向贺绥跟老李头,原本指节大小的小嘴缓缓咧开。 看着小,却无限拉开,最后几乎半个脑袋都成了口器,里面是白森森的牙齿跟猩红的长舌,张嘴梗着脖子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其他红眼光屁股婴灵宛如得到命令般顿时朝贺绥这边扑了过来。 左右墙壁以及地面上的也就罢了,头顶走廊天花板上的更是跟下雨似得斜扑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绥在看见走廊里这些小东西的时候就已经眼疾手快的退后半步将老李头拦在身后,恰好退至墙角。 而后贺绥伸手从包里迅速掏出数张黄符夹在手指之间飞射而出,没叠的符纸竟是悬空挂在半空,而后不敢迟疑的又扔出数枚三角黄符,最后是八卦黄符居于最外层。 说来也怪,两边墙壁乃至地面明明都是水泥地面,可贺绥口中默念咒经甩出符箓,竟是令黄符化作利刃噗噗插、入墙壁与地面,呈特殊规律排列。 贺绥见这些东西来势汹汹,也不敢大意,左手小指后翻,勾住中指并掐住掌心横纹,大指掐中指中关节,剩余二指伸直,自胸前结成往上前放推出至面门,掐出变神诀,请神灵之气沾身。 原本满是恶意扑将过来已至贺绥面门的婴灵顿时尖叫一声歪歪扭扭的往旁边躲开,对视如食物对贺绥似乎产生了些许忌惮之意。 变神诀身沾神灵之气,对万物鬼邪自有种天生的压迫感。 可惜贺绥如今修为不够,只能让婴灵产生忌惮继而稍稍迟疑。 不过这种迟疑已经够了,贺绥手诀一变,剑诀贴眉心,强行逼出一滴眉心血,右手不空的抽出带来以做备用的桃木剑。 桃木剑上已经有针对鬼邪之物刻上的阵纹,又有小海带着元阳之气的精血,此时贺绥再将带着自己强大神魂之气的精血往桃木剑刃上一抹,顿时原本普通至极的桃木剑闪烁出一阵浅淡白光,令近处的婴灵更是退了两步。 “大爷,你且在这里站住别动,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千万别出来!” 贺绥仓促的交代了老李头一声,就怕老李头被这些鬼怪骗出他设好的守护阵,老李头连连点头答应,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小心“,贺绥就已经持剑掐诀踏出守护阵,口中念着净神咒。 若是平时超度,道家多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之类的,可那是专门设坛超度,如今贺绥却是要在面对一群婴灵攻击的时刻强行超度,却是要先念净神咒,让充满煞气的婴灵且先净神。 没有法器没有强大修为加持,经文收效甚微,婴灵一开始还会被贺绥身上的”神气“以及桃木剑震慑,可黑眸婴灵又是一声尖锐长啸,红眼婴灵们再不顾忌其他,如树上落果子似得噗噗撞了过来,一个个张开了半只脑袋大的嘴就想要咬住贺绥。 若是被咬中,这些小鬼不要掉一大块血肉吞下,却是绝对不会松口,这种情况下便是大象来了也三五分钟不要就能被小鬼们啃成骨头架子。 贺绥面不改色且先腾挪转移间踏出斗步,右手桃木剑挥出,或挑或拍或刺,左手掐诀,或禁鬼诀或雷诀或掐斗印,与之匹配的各种黄符贺绥看都不需多看就能准确的拿捏准确激射而出。 也亏得贺绥在泫朝的时候好歹降妖除魔的本事也是驾轻就熟,掐手诀速度奇快,毕竟也都是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 黑压压一片婴灵尖叫着扑腾过来,却依旧被贺绥奇快的手速射出黄符或击退或钉死在墙上,也有黄符化作浅黄光绳将婴灵绑死掉落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李头刚才看见贺绥一出去,乌压压一片的红眼青皮的小鬼一拥而上,老李头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往前跨了半步,还没喊出声来,那乌压压的小鬼又一个个的倒飞跌落,原本被簇拥得看不见身形的贺岁也显露了出来。 贺绥动作之间说不出的利落,那黑眸婴灵觉出不妙来,又看贺绥,只觉得这人神魂之气强悍,身形岿然,一点都没有力量被消耗的样子。 这小鬼分明神智未开,竟是学会了奸猾,见势不妙竟是转身就想跑。 贺绥没想到这小鬼居然如此狡猾,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手插布包住夹住八张黄符,每指缝间夹两张,口念自然道心经,未叠的黄符追射上去,贺绥右手桃木剑往地上一插,而后双手迅速结神虎提魂印,召神将落下神息于黄符符箓之上。 八张黄符快若闪电,眨眼间便将黑眸婴灵团团围住,八个方位各悬一符,神将之息附着,黑眸婴灵再是狡诈此时也被这“天网”圈禁在中间动弹不得。 这般神智未开却已通计谋的小鬼,今日若是让它逃了,以后再要找到那可就难了。 黑眸婴灵见状,龇牙咧嘴扭头朝贺绥利声尖叫,贺绥只觉眼前一黑,立马咬住舌尖默念清心明神咒,这才感觉好多了。 黑眸婴灵见一计不成,黑漆漆死沉沉的眼珠子一转,竟是收敛了血盆大口,除了皮肤幽清眼眸全黑看着吓人点儿,竟是如同普通婴儿一般露出了可怜巴巴的模样。 贺绥一时不察,却是看了一眼婴灵那双黑眸,心神一阵恍惚,关键时刻插入地面的桃木剑一阵嗡鸣。 贺绥及时回过神来,眉头紧皱,垂眸双手掐诀,将束缚黑眸婴灵的“天网”招了过来,不断压缩,最后成了一团被黄符紧紧包裹的纸团,贺绥这才一把将纸团抓住,塞进了布包里。 没了黑眸婴灵的压迫指挥,地上或重伤或绑死的红眸小鬼一个个戾气略散,贺绥当即盘腿而坐,左右双手搭在膝盖上,大指掐食指第一指节,其余三指自然散开,做天师诀,口诵往生经。 天师诀开黄泉门,往生经引导一群小鬼入黄泉踏阴间道,去往地府轮回转世。 婴儿死亡入地府,并不会送去审判,盖因婴儿神智未开,哪怕是做了恶事,也是被他人控制,一切罪孽因果自然要落到主事人的头上,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也算是天道给予婴儿亡魂的一种特殊照顾,婴儿死后可直接入轮回台转世投胎。 一旁的老李头捂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因为老李头也跟着贺绥入了“域”,也算是入了鬼域,里面的一切自然是一双凡间肉眼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只见不远处西北角落陡然出现了一扇氤氲着灰蒙黄雾的门洞,贺绥盘坐于地,身边桃木剑偶尔嗡鸣一声。 贺绥明明张嘴念着什么,老李头却什么也听不见,地上空中原本挣扎着面目狰狞的红眼婴儿一个个不知听见了什么,渐渐放松双目紧闭,最后蜷缩着好像回到了母胎之中,被看不见的双手一个个捧着,最后消失在了那扇门洞里。 贺绥念的是往生咒,那是给亡魂引路的,老李头一个活人自然听不见,若是听见了那才糟糕,少不得要灵魂离体跟着提前去了黄泉路。 18.太平间事件 随着最后一只小鬼同黄泉门一起消失,原本寂静幽深得好似看不见尽头的走廊恢复了平静。 域随之消失,原本悄然熄灭的灯管发出几声电流碰撞的刺啦声,闪烁着安静的在头顶走廊天花板上散发出微弱的惨白光线。 老李头咽了口唾沫,试探性的对着依旧盘腿坐在地上的贺绥轻生说到底,“大师,完、完啦?” 贺绥没回答,睁开眼缓了缓神,这才站起身,冲老李头摇摇头,拍了拍被裹进黄符纸团里还不甘心的在布包里左冲右撞的婴灵。 那婴灵被贺绥一拍,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贺绥无声的威胁,这才不甘不愿的暂时没吭声了。 “走吧,我们先进去看看多出来的那具尸体。” 老李头原本还以为贺绥过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多出来的尸体呢,结果现在看起来,好像尸体才是顺带的? 这却是老李头误会了贺绥,贺绥也是到了这里才发现居然有这么多小鬼,且还出现了一只颇有道行已经成了红瞳多婴灵,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贺绥已经有点疲倦了。 毕竟刚才一出手贺绥就用了如今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强的手段,眉心沾着神魂气息的精血可不像指尖血那般随便取用,这可是要花好一阵时间才能温养回来的。 如今贺绥也只能暂且看看多出来的那具尸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情况允许,招魂问一问,也好更方便的知道事情始末。 果然,再进太平间,这次贺绥开着阴阳眼,好歹能看见几只飘荡在角落毫无神智的残魂,刚才贺绥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干净得一只残魂都没有,只剩下森寒鬼气。 因此刚才贺绥才没多看尸体就取了纸鹤,就怕草率动作会出什么岔子。 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在刚才一战里消耗颇大,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下,“大师,要不然咱们明天再来?” 贺绥摆摆手,侧身示意老李头开冰柜。冰柜除了指示灯外还有锁,老李头作为看守的人,是有一串钥匙的。 原本老李头看见冰柜里又显示正在使用中的时候还吓得差点丢了魂儿,想来应该是因为亲眼见到了那么多小鬼,现在再看死尸,居然心情颇为平静。 找出了对应编号的钥匙打开了冰柜,老李头顺手就将冰柜拉拉出来,里面的裹尸袋跟今早发现老刘时一样,老李头侧身看了看贺绥,贺绥拉了一下老李头,自己皱着眉上前将裹尸袋慢慢打开。 奇怪,这尸体尚且还未完全僵化,尸斑也还没有出现,应该死亡时间不算太长。 按理说像是这样的情况,死者应该还会有残魂留在肉身上,可面前这人却是干干净净,连点鬼气都没留下。 贺绥让开一步,老李头不用贺绥多说就伸着脖子看了过去,顿时一惊,“这不是林医生吗?” 林医生在他们医院算不上特别有名气,不过林医生跟院长关系不错,为人也挺正直的,明明跟院长关系那么好,却并没有走后门去搞什么不公平的职场竞争,三十多岁的人,踏踏实实的给病人看病,开药的时候也不喜欢搞“回扣”那一套,总之在医院以及病患那边名声都是挺不错的。 贺绥扭头看旁边飘着的几只残魂,伸手掏了一张黄符,抬手在空中做出抓握的姿势,嘴唇无声煽动一阵,而后将握在手中的“空气”往黄符里一按。 老李头站在贺绥身边,只感觉贺绥身上更凉爽的几分,那种凉爽让老李头想到了家里的“绿色空调”周凯,默默的往旁边挪了半步。 “还是先打电话报警吧。” 他们两个人过来,发现了尸体,还打开看了,自然是要主动报警才行,要不然事后尸体再被发现,贺绥跟老李头这两个明明提前发现了却没有吭声的人,绝对会被警察同志假设为嫌疑人之一。 贺绥对衙门里的人还是很尊重的,能够配合绝对不会躲避。 当然,关于“封建迷信”这一块儿,贺绥还是保持缄默的态度。 老李头愣了一下,随后也想明白了,毕竟他跟贺绥过来,从大门口道太平间,一路上可是有不少监控器,撇不开的。 老李头叹了口气,掏出自己那个破旧的手机给上午那个警官打了电话,然后根据对方的要求一边打电话通知了医院领导一边蹲在太平间门外乖乖等着。 警察同志十几分钟后就火速赶到了现场,能看出来有两个还是临时从外面赶过来的,因为身上穿的是便装,贺绥海在几个人身上闻到了火锅的味道。 负责这件事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看起来有点邋遢粗糙的杨队长,贺绥跟老李头作为新死者尸体的第一发现者,自然是要被带回去翻来覆去的询问。 在警察来之前贺绥就跟老李头对过口供来,老李头有东西落在更衣室那边,自己一个人来拿心里不踏实,于是就把暂住在自己家的贺绥带来过来。 贺绥目前是一个风水先生,不管是骗吃骗喝还是搞来玩儿,反正就是这么个身份促使来贺绥好奇心重的跟来过来,并且还提出了想去太平间里面看看情况。 于是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新的死着林医生。 贺绥跟老李头跟着回了警局,杨队长那边却忙着待人勘查现场,打电话借用各处技术人员,确保能够在第一时间进行相关检测,希望能够尽可能多的得到更多的线索。 贺绥跟老李头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等到报警的时候接近十点。 被询问完,贺绥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疲倦,索性他这个人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在外面再是疲倦也不会东倒西歪的打瞌睡,依旧坐得腰背挺直,双手还慎重的搭在大腿上。 再加上贺绥此时身上还斜挎着一个灰白相间色调的简单布包,若不是体型太庞大了,看着还真有几分小学生的乖巧。 杨队长回来之后看了看手下递上来的笔录。 光看笔录杨队长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可等到看见已经起身准备跟老李头一起离开的贺绥本人时却是眉头一皱,咬着烟屁股沉思片刻,抬手拦了贺绥,“贺先生,请问可以再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话说得很客气,可惜无论是眼神还是肢体动作,明摆着就是不容拒绝。 贺绥也没觉得被冒犯了,衙役越是认真,贺绥反而越是尊重对方。 贺绥脾气好的点点头,转头交待老李头先去旁边的长条椅上靠一会儿休息休息。 “杨队长,请问要耽搁的时间长不长?” 突然想起什么,贺绥扭头问杨队长。 杨队长沉默了一下,抬头纹都挤成一堆了,看着贺绥的双眼再三确定贺绥是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杨队长抬手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长短还真不确定,小苏,给李大爷准备点吃的喝的,麻烦大爷等一会儿了。” 老李头笑着直摆手,不过还是有点担心的看了贺绥好几眼,就怕杨队长是因为贺绥“好奇心泛滥”以及“宣传封建迷信”要问罪。 事实上杨队长可没那闲工夫。 海城是个繁华的大都市,繁华背后自然就多了更多的治安问题。杨队长作为刑侦队三队的队长,手里可是捏着不少活儿要忙呢。 杨队长临时留下贺绥,也不过是察觉到笔录里的”贺绥“跟贺绥本人给人的感觉很违和。 笔录上所谓的“好奇心”,放在一般二十几岁还喜欢搞迷信的年轻人身上没什么问题,可若是要放到贺绥这样一看就稳重严肃的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就是贺绥跟老李头对口供没准备妥当的地方了,毕竟贺绥虽然也有自己这个转世的记忆,可毕竟还是泫朝的那个贺绥在神魂上占了主体,一时没想到“人设’这个问题。 至于老李头,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人设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所以两人可以说是撒了一个不太完美的谎,还偏巧被谨慎的杨队长给逮到了。 贺绥见老李头被局子里的警察同志安排得如此妥当,越发觉得现在衙门里的人素质很好,乖乖跟着杨队长重新进了一个单独的审问室。 虽然杨队长觉得贺绥不对劲,可心里怀疑,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来,只把贺绥当作是普通知情人,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两边,杨队长低头在手机上按了一阵,又拿着笔录本又看了两遍,笑着把本子放在身前的桌子上,双手十指交握搁在本子前面一点,双眼直视贺绥眼睛,“贺先生,你是贺家二少吗?怎么多日不见,开始对风水感兴趣了?” 贺绥的身份其实只要是记忆力稍微好一点,又恰好看过前段时间新闻的人,应该都能认出来,只是贺绥的性子变化太大了,其他警察同志一时忙得晕头转向,全部心思都落到了案子本身上面去,哪里还有人多去注意贺绥的身份啊。 虽然贺绥的身份证被查了之后再内部一对比资料库里的资料,大家一样能知道贺绥的真实身份,可那也该是之后的事了。 杨队长也是刚才进来的时候感觉眼熟,又临时拿手机上网查了查,两张脸一对比,确定了贺绥的身份。 贺绥沉默了一下,老实巴交的回道,“为了混口饭吃。” 19.太平间事件 对于贺绥的回答,杨队长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贺二少说笑了,我是在很好奇,贺二少今晚到底为什么会跟李大爷一起回医院。” 贺绥抿唇,刚准备坚持自己是好奇心重,这时候挂在贺绥身侧跟他身型格外不搭调的破旧斜挎布包跳了跳。 杨队长眉毛一跳,视线落在贺绥的布包上,贺绥拍了一巴掌,那玩意儿却似故意跟他作对一般,又十分倔强的一连跳了好几下。 这下要说是错觉都不可能了,杨队长笑了笑,“贺二少还随身带了宠物?不妨拿出来让它透透气。” 贺绥捂着布包摇头,“这不是宠物,不适合拿出来,如果杨队长没别的问题询问,那我可不可以先离开了,如果后续有什么情况,我跟大爷都会第一时间跟杨队长联系。” 杨队长重新掏了烟盒,抖出两支烟,递了一支给贺绥,贺绥想了想,同样伸手接了,还道了谢。 杨队长倒是没想到堂堂贺家的二少本人居然这么有礼貌,不过想想人家有钱人从小接受的教育,维持个脸面也不奇怪。 杨队长还不知道贺二少已经被贺家赶出家门了,前几天只是看娱乐新闻说是贺二少纠缠四小花旦之一的柳依依,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同自己老婆离婚了,一时之间网上骂贺二少渣男的言论不计其数。 杨队长看贺绥心情平静神色坦然的样子,想不到这位贺二少还挺沉得住气的,一点不为网上那些言论影响。 杨队长自己垂头点了烟,杨了杨打火机冲贺绥示意,贺绥摆手表示不准备点烟,杨队长顺手就把打火机扔在了桌子上,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说实话,这次的案子,真挺邪门儿的。” 杨队长没有正面回应贺绥的话,转而好似抱怨一般说起了案子,一边却转着眼角去观察贺绥。 贺绥哪里知道如今的衙役那么精,根本没防备,一听杨队长说起案子的事,顿时严肃了神情认真的听着。 杨队长不动声色的继续道,“今早上发现的死者老刘,跟今晚上这个林医生,身份上除了都是福康医院的职工以外,也没别的联系。可怪就怪在,这两人尸体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脸上的神情也格外安详......” “......致命伤从里到外检查了好几遍,根本没有,就好像是他们自己爬进冷冻柜里睡着了似得。” 其实有一些情况,不过目前杨队长自然不可能全部说出来,那情况实在诡异得骇人。 他们警局里虽然是政府部门,可私底下也是流传着一些邪门儿传说的,今晚上林医生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带回去彻底检查,可早上那具却已经检查得差不多了。 虽然尸检报告还没拿过来,可杨队长是自己亲自蹲在那里跟老友一起检查的,具体情况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冻死的也不是,就是好像突然睡着了,然后就死了,最叫人想骂娘的是老刘的尸体摆放的样子,双手搭在腹部,面容安详恬静。 用杨队长那法医老友的说法,就是死者死前就好像完成了毕生心愿似得浑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得到了解脱。 当然,杨队长还是觉得这个说法是他法医老友太过无聊之际都一个一点不好笑得笑话。 杨队长说完,观察贺绥,确定这位贺二少对这件案子是真对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关注,顿时心里皱了眉,无数的想法瞬间在脑海里浮现。 贺绥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脑袋里如何活跃,想了想,没吭声,这件事确实应该不是寻常的谋杀案,毕竟只单单杨队长描述的那些就很有问题。 不过一切都还不能下定论,贺绥需要回去之后将捉回来的红眼婴灵审问一番,希望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另外还有几只残魂,在超度完成后的短暂时间里也能趁着残魂恢复神智的时候询问一二。 想到婴灵,贺绥压在布包上到手下意识的重了两分。 似乎是知道贺绥的猜疑,红眼婴灵又跳了跳,十分不忿的想要替自己喊冤,它可没有弄死那些人,它明明只是很乖巧的收小弟想要占领医院而已。 杨队长的视线忍不住又落在贺绥那又跳了一跳的布包上,抬手把嘴里的烟捏到手上,杨队长皱着眉,“贺二少,不介意我看看你包里的东西吧?” 杨队长总有种莫名的预感。 贺绥微微眯眼,整个人顿了顿,没说什么话,手伸进布包里掐诀按在黄符团上,而后老老实实的将布包取下来,放在桌子上,扯开口袋让杨队长看。 布包是很简单的那种,夹层都很少,一扯开就能轻易看清里面都有些什么。 杨队长看了看,皱着的眉头却没松开过,里面确实就是些黄符,还有一根很普通的柳条,黄符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一把桃木剑是贺绥一直捏在手上的,连个钱包手机都没有。 该问的不该问的都已经聊完了,杨队长也不能继续留人,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杨队长放贺绥跟老李头先回去了。 等到老李头跟贺绥走后,杨队长喝着浓浓的苦丁茶解困,等到留在医院勘查现场的人回来,杨队长一边抽着烟一边翻看现场报告以及照片,突然愣住了,哗哗又翻了翻文字报告,又胡乱的在桌子上那一堆照片里找了找,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走廊上有墙壁水泥地面有奇怪痕迹二十六处……” 而与之对应的照片上,是挨着太平间双开门旁边的墙角处,有十来处插痕,插痕干脆利落,表皮一点破损都没有,就好像墙壁只是豆腐一般。 若是平时单独看这些痕迹,杨队长也不会多想,毕竟福康医院也是开了有些年头了,负一楼那种昏暗的地方建筑体有些破损也很正常。 可杨队长刚刚才看了贺绥包里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照片,总觉得那插痕跟贺绥包里的三角形以及八卦形黄符有关联。 最后杨队长看着一处痕迹盯了半晌,突然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叫来了一个属下,“马上去把这几处插痕给我做物件复原模拟!” 有一处最大的插痕,太像贺绥那把玩具似得桃木剑了! 或许这件案子跟贺绥没什么关系,可贺绥绝对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贺绥还不知道自己让人给盯上了,同老李头一起出了局子,时间已经不早了,公交车已经没有了,贺绥跟老李头商量了一下,难得奢侈的打了回出租车。 索性距离也算不上太远,出租车费用也就刚超出起步价一块钱。 老李头虽然身体不错,可今晚见到了那么些吓人的画面,在警察局休息了一会儿也还没缓过神来,再走路吹夜风,怕是明天就爬不起来了。 老李头虽然节省,可也知道自己不能生病,病了家里可就真没个赚钱养家的人了。 至于贺绥存到他卡上的那几万块钱,老李头可一点想法都没产生过。 医院里又发现了死者,医院院长当然需要过来配合检查,院长接到电话之后没有立马过去,焦急的在家里的书房里转了几圈,然后一咬牙,小心翼翼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大师,小林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他年纪轻不懂事,您也不用下手这么狠吧……”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院长脸色一变,腮帮子抖了抖,嗓音都飘了,“不是您?那、那小林怎么?” “小林今晚没了!昨晚上老刘也不是您动的手?” 等到那边给予了回答,院长这下是真对慌了神了,“怎么会这样,那到底是谁动的手?” 先前知道老刘没了,院长还以为是自己人动的手,结果今晚小林居然也没了,院长怕大师这事想要杀人灭口,这才战战兢兢打电话。 也不是真多想给林医生求情,只是想要套套口风,却没想到大师说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是他做的。 那边大师好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也顾不得管院长了,匆匆挂断电话,院长吓得六神无主,捏着手机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最后视线落在了墙上的一副挂画上。 那后面有一个保险柜,里面是这些年赚来的钱,想到里面那些金灿灿的金砖金条,院长一咬牙,决定自救,匆匆赶往警察局,想要打听一点情况。 路上院长打电话给老婆,让老婆秘密订几张飞机票,全家明天立刻出国。 不管是谁,便是厉鬼也不可能远渡重洋吧? 更别说院长一点都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便是那大师也不过是取点东西胡乱炼些丹药就去糊弄那些傻逼富豪,知根知底的院长是一点不信的。 贺绥跟老李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小海已经在周凯的陪同下睡着了,听见贺绥跟老李头开门的动静,睡着后不知不觉飘到天花板角落上的周凯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翻身撞了墙,半个肩膀都撞到了隔壁徐家客厅那边。 还好徐家没人看得见他,要不然还不得吓死。 周凯从里面卧房飘了出来,刚笑嘻嘻的想要冲过来给老大一个热情的拥抱,结果刚靠近一点,贺绥斜挎布包一阵乱跳,周凯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有点儿怂的停住了身形,飘在几步远的半空中。 老李头看不见周凯,不过也知道有这么个“人”在自己家里,今天有点累了,老李头用热水壶烧洗澡水,贺绥把布包从胖乎乎的上半身拽下来,那布包里的东西跳得更厉害了,带动着布包都在跳。 “你要是把包跳到地上了,我就再给你糊两层黄符。” 贺绥声音有点低沉,老李头在旁边跟着都累了,他全程忙活,自然也是疲倦得很,眉心轻微的痛着,感觉这会儿布包要是掉到地上弯腰捡一下都累人。 布包里的东西闻言,故作傲气特别不服输的又蹦了一下,可到底怂了,都已经跳到床边了也没敢真的跳下去。 20.太平间事件 周凯看乐了,飘着转了个方向蹲在地上撑着下巴问贺绥,“老大,这是什么东西?” 贺绥撑着膝盖坐在床边等洗澡水,扭头看了一眼布包,“不是东西,一只小鬼。” 还是一只疑似犯了命案的小鬼。 杨队长说的尸体情况,除非是什么高智商犯罪,否则依贺绥来看,更符合鬼怪作祟。 贺绥不知道这婴灵是不是沾了人命,否则哪里能有这般大的煞气,先前见了他也是第一时间想要啃了他,可一点都不像是没沾人血的,也不怪贺绥第一时间就把婴灵放到了第一嫌疑人的位置上。 周凯因为黄符的关系并不能靠得太近,听说是小鬼,还以为是来了新的小伙伴,有点期盼着老大揭了黄符之后自己能收个小弟啥的。 老李头烧好了水又兑好冷水,贺绥起身拎了两桶水,跟老李头一起去公厕洗了澡,回来之后老李头满身疲倦的进里屋睡了。 贺绥虽然也累,不过还是以打坐代替睡觉,布包里的小鬼也不知是跳累了还是又琢磨其他逃跑的法子,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周凯虽然已经成了鬼,却还是古怪的坚持着身为人时的作息,蹭在贺绥的床上睡觉去了。 不过睡着睡着就会到处飘,这是他在水里变成黑鱼睡了好几年的后遗症,估计短时间内是改不了了。 索性周凯就是只鬼,飘到哪儿了也不会撞到,若是飘到人身上去了,也不过是让人突然感觉凉得跟抱了冰块似得。 九月的天也影响不大,有了周凯,家里连烦人的老鼠都没有了,更别说蚊子,便是把窗户敞开了也没敢飞进来的,空气里凉滋滋的,老李头跟小海是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贺绥带着小海照常出门晨练,回来的时候周凯缩在角落里看着老李头准备的早饭流口水。 好多年没有吃饭了,哪怕是最普通的稀饭咸菜周凯也馋得不行。 贺绥看不过去,起身拿了碗筷给周凯舀了一碗,又夹了两筷子咸菜。 往小桌上一放,双手掐了化阴诀,一点碗筷,“吃吧,吃完了记得洗碗。” 道家一般放焰口或者化宝都需要做水陆道场,贺绥只是让周凯能吃到饭菜,所以简单的掐了手诀点了碗筷也就算了。 很多道家经咒手诀原本是比较复杂的,不过贺绥那不是条件跟不上么,所以很多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的简便化,到最后反倒是琢磨出了自己的一套功夫,很多手诀他也是能取用其中的某些作用。 譬如引星辰之力的法子,人家是要开坛设法请星君照人间妖魔邪祟的,贺绥倒好,上次拿来哄小海去了。 为了一起生活更方便,贺绥今天早上就给周凯身上打了一道黄符,让小海根老李头能够正常看见周凯,虽然他们爷孙俩眼里的周凯就是个半透明的,可也至少彼此能看得见。 之前贺绥是临时给小海跟老李头开了阴眼给彼此介绍认识了一下,可凡人开阴眼,短时间还行,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对身体有害。 给周凯打的黄符是贺绥改良过的,原本是让鬼怪显露身形方便捉拿的,改良之后只有指定的目标人物才能看见。 老李头刚才就看见周凯馋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可他也不懂那些,如今看贺绥给周凯准备了,心里其实还松了口气,毕竟被周凯那么盯着,老李头也是有压力的好嘛。 周凯瞪圆了眼睛满脸惊喜的抬头瞅贺绥,“老大,我也能吃饭?!” 贺绥重新捡起自己的碗筷,嗯了一声,虽然吃了也没用。 不过周凯既然吃了李大爷家的饭,家里的家务周凯也就有责任有义务分担一部分了。 周凯对此表示绝对没问题,端起碗筷稀里呼噜的一顿猛吃,整个鬼都幸福得飘了起来。 这还真不是形容词,小海仰着脖子看周凯飘到天花板上去了,眼睛里满是羡慕,扭头看贺绥,“哥哥,我也要,飞!” 最近家里的人多了,小海原本话都说不太清晰的毛病明显的有了好转,老李头心里高兴,哪怕家里住进了一只鬼也觉得挺好的,自从儿子儿媳妇走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贺绥摸了摸小海脑袋,顺便喊了一声,让周凯老实点,别吃个饭都飘来飘去的,教坏了小孩子。 “今天我想带小海出去买点东西,小海的一魂一魄走丢两年多了,时间太长,安全起见,还是准备周全点再动手更好。” 贺绥吃完饭坐在桌边跟老李头说话。 贺绥命理特殊,身上沾不得钱,这事儿昨天就说了,老李头也明白贺绥这话的意思,有点激动的连连点头,剩下的几口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去屋里把昨天晚上刚存了钱的卡找了出来,塞到孙子手里,“要买什么东西大师你尽管去买,里面除了昨晚那几万,另外还有我这几年存下来的三万多,到时候让小海付账就行了!” 说罢又拉着小海的手仔细叮嘱,“小海,一会儿出门了把卡收好,别丢了,贺大哥要买东西你就在旁边帮着付账,你付不来就问老板,老板会教你。” 小海虽然痴傻,可每次老李头给他的东西他从来不会丢掉,这也是老李头能放心把银/行/卡给他的原因。 虽然前前后后也就几天的功夫,可老李头愣是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贺绥说要开始办这个事了,要不是今天要照常上班,老李头都要跟着一起去了。 这就是穷人的悲哀,哪怕老李头重视孙子重过自己这条老命,可还是不能不管不顾的丢掉工作。因为等治好了孙子,他还需要靠这份工作来养活孙子跟自己呢。 昨晚带回来的布包里的婴灵也不知怎么个情况,昨晚还跳个不停,今天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凯都问了好几遍,若不是黄符让他不舒服没能靠近,周凯都想去戳戳看里面的小鬼是不是跑了。 贺绥却是一点不着急,送走了老李头,自己再画了几张特殊的黄符,这才进了里屋拉了窗帘,将小海跟周凯留在外面客厅,自己拎着布包将里面裹在黄符团里的红眼婴灵给抖了出来。 外面客厅没有窗帘,如今外面是红红火火的大太阳挂在半空,早上的太阳对鬼怪伤害最大,虽然贺绥将婴灵当作是第一嫌疑鬼,可也不至于不管不顾的就在外面把它抖出来。 门窗甚至墙壁上都按照一定规律贴了黄符,拆开黄符团的时候贺绥还隔着黄符打了几个手诀拍进去,等黑眼婴灵一出来,吱吱乱叫几声想要穿墙逃跑,却是一脑袋撞到了实墙上。 婴灵又想忍着对外面阳光的恐惧从窗户逃窜,谁知窗户上的黄符朱砂符箓流光一闪,直接就将婴灵弹了回来。 知道自己这是逃不掉,婴灵那双占了半张脸的圆溜溜全部漆黑的眼睛满是怨恨的盯着贺绥。 贺绥不为所动,盘腿坐在小海他们的床上,先给婴灵拍了张真言符,自己再掐通鬼诀,“福康医院404冷冻柜里的人是你们杀的吗?” 正所谓“鬼话连篇”,鬼怪最是会骗人,所以贺绥提前给婴灵拍了真言符,若是婴灵说了谎话,则会被黄符灼伤,算是小作惩戒,还能给贺绥作提示。 贺绥虽然张了嘴,可根本就没有声音,这是贺绥掐了通鬼诀,说出口的话自然成了“鬼话”。 婴灵大眼珠子一转,原本想要说什么,却没想到浑身一痛好似火烧,顿时一顿吱哇乱叫,爬伏在天花板上的手脚也是一松,直接从上面狠狠的摔了下来。 贺绥依旧冷淡的坐在那里,婴灵也反应过来刚才贺绥可能给它拍了什么黄符,气呼呼的翻身一跃而起,很是不服气的四肢着地似狼崽左右走动两圈,看起来像是想要找机会攻击贺绥。 可惜看了半晌,贺绥根本不为所动,一看就是一点不怕跟它动手的样子。 婴灵皮肤幽青冷硬,没咧嘴的时候除了眼睛大得可怕,其他的看起来就跟普通婴儿一般。 可贺绥知道,这小东西拥有不同寻常的狡诈,他看着轻松淡定,实际上一直都提防着。 婴灵转了两圈,似妥协的两条腿往地上一盘,两只幽青的手乖巧的搭在膝盖上,撅了撅嘴做可怜状,“才不是我们!” 要是他们动手,那人还能整整齐齐的躺在那什么冰柜里?婴灵想道那些蠢货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屑一顾的撇嘴,真是浪费! 贺绥皱眉,“那是谁?” 婴灵一歪大脑袋,嘴角一咧,“说不出来,还是我带你去看看吧?” 说罢不等贺绥回应,婴灵一个猛扑,朝着贺绥面门就扑了过来,贺绥早有提防,抬手一拍,婴灵鹫咕噜噜滚了回去,可婴灵不怒反笑,咧开的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贺绥一见暗道不好,可抵不住已经闻到了一股腥臭味,眼前一晃,顿时陷入了一阵迷蒙中,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哪怕是自己昏迷了那小鬼也近不得身也跑不出去。 21.太平间事件【二合一】 贺绥原本以为自己中了婴灵的损招昏迷了过去,可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所在的空间是一片灰蒙蒙,寂静到让人心神荒芜。 贺绥站起身走了一阵,发现无论是哪个方向都没有任何不同,索性也不走了,原地盘腿而坐,静心凝神放空思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痛苦的呻/吟,贺绥睁开眼,自己所在的地方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灰蒙蒙的空间变成了一间普通的病房,而贺绥本人就站在病床前,作为一个无人能看见的旁观者。 病床上是个大肚子的女人,女人应该是阵痛越来越频繁了,旁边陪产的丈夫以及婆婆端茶倒水陪着说话,满脸的担忧。 “护士,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我媳妇才能进产房生孩子啊?” 男人看自己媳妇痛得满头大汗,忍不住着急的去病房门口逮了个路过的护士焦急的询问。 小护士原本是端着盘子要去别的病房的,不过被人拉住了也态度很好的临时走了进来,简单看了看女人的情况,小护士表示自己会去找医生过来,“上次医生来检查产道已经多久了?要是产道不打开医生也没办法啊。” 男人感谢了小护士,回去跟母亲媳妇商量要不然就剖腹产。 “我看也是,这痛起来还不晓得要痛多久,不就是多花点钱嘛,妈还存着点钱呢,不怕。” 婆婆连忙赞同,可产妇反而担心打麻药对孩子不好,不过自己身上痛得不行,又被男人婆婆一阵劝慰,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完说产道还没开好之后,这家人决定选择剖腹产。 贺绥站在一旁看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着急,且慢慢看着。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贺绥也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带着跟了进去。 一开始秉持着非礼勿视,贺绥还避开了视线,可突然一瞬间产生了一阵惊悸,贺绥不由看了过去,却见麻醉师江药打进了点滴瓶里,产妇彻底昏迷过去。 贺绥不知道这种刨腹产一般都是局部麻醉,直觉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刚才还态度亲切的安抚着产妇的护士转眼就冷了脸,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医生穿戴整齐的进来,替换了先前那名女医生。 新来的男医生捏着手术刀等着,旁边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钟表,另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放了香炉在产妇头顶,插了三炷香在里面。 等到香烧到一道红线那里,钟表也叮了一声,那医生双眸冷淡的握着手术刀干脆利落的一切而下,丝毫不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 明明只是一个手术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场在地狱上演的默剧,每个人都满眼冷淡或麻木。 等到婴儿被抱出来,果然已经死了,脖子处一刀而下的切口直接阻止了婴儿发出任何声响,“时辰是不是刚好?” “是的。” “拿袋子过来装好。” “换只死婴抱出去给家属看。” 医生态度平静的交待下去,几个护士各做各的活儿,收香炉装死婴递缝合伤口的工具,行动间满是熟练,一看就知道今天干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贺绥心里一寒,担忧的看了一眼产妇,索性这些人没有在产妇身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了产妇没有危险,贺绥这才跟着那名已经缝合好伤口去了换衣间的医生。 医生一边走一边扯开口罩,贺绥心头一跳,这医生赫然就是晚上才躺进了404冷冻柜的林医生! 之后看跑马灯似得,贺绥站在中间又看见了很多相似的画面,有的婴儿是选定了出生时辰,有的是自然死婴,甚至还有一些未成形的流产胎儿。 这家医院根本就没有拿去焚化,反而通过特殊渠道销售了出去。 至于最终的去向,贺绥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只婴灵故意给他展露出来的餐桌以及炼丹炉画面。 “咯咯咯,好看吗?” 那些婴儿一个个化作了红眼小鬼,而黑眼婴灵则是被一团煞气纠结汇聚,最后出现在了红眼小鬼中间,扭头歪着脑袋看着贺绥,脸上是恶意的笑。 贺绥喉结滚动,压下反胃的感觉,闭上双眼心中默念静心咒。看见贺绥有了反应,婴灵这才满意了,又是咯咯一阵诡笑,“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是谁杀的吗?继续看,别闭眼。” 贺绥眼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了婴灵的愿睁开了双眼。有了之前那些画面打头阵,之后看见的画面让贺绥好受了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他看见了医生在手术台上偷窃病人的肾脏,也有宣布死亡的病人被偷了一切可用器官部件。 福康医院居然固定的向器官黑市提供货源,参与人从院长到主任到医生再到借着在太平间上夜班的便利帮忙搬运掩护的老刘。 一开始福康医院的目标还是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死者,可暴利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恶鬼,他们开始在手术室里动手。 遇见黑市急需货物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误诊,欺骗病人进入手术室,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动手取了“货物”。 这已经不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了,这就像是一所立在人间的魔窟,怪不得昨晚刚进医院的时候连医院主楼都被黑雾笼罩了。 贺绥看完那些事,一时心情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恰在此时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贺绥又回到了小屋里,睁开眼,婴灵趴在地上赫赫喘气,对上贺绥的视线,被贺绥拍了一掌受了伤的婴灵扯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难受,“怎么样,是不是被恶心到了?呵,人类啊,比鬼怪都还可怕。” 贺绥沉默不语。 婴灵再接再厉想要动摇贺绥道心,“像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要是帮了他们,可就是助纣为虐了。” 贺绥不为所动,从身旁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原本是给周凯准备的阴符,夹在食指中指指尖一抖,黄符燃烧,与此同时婴灵身上只觉一轻,原本的灼痛感消失了,还多了一股让鬼舒服的清凉感。 婴灵疑惑的歪着大脑袋看贺绥,暗暗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腿。 莫名其妙给好处,婴灵觉得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肯定是在打什么坏注意,就像它自己一样。 贺绥却没理会婴灵的警惕,也没将婴灵刚才蛊惑的那些话放进心里,只是自顾自的闭目默念静心咒,一边沉淀起伏剧烈的情绪。 在泫朝的时候贺绥生活简单,哪怕是有高官富商邀请他去降伏妖魔邪祟,也见过一些人性黑暗,可之前看见的那些画面还是给贺绥上了一堂更加生动的课。 人说到底依旧是一种动物,哪怕有文化有道德有法律等等进行约束,可无可避免的,族群里还是会有一些兽性大过人性的家伙。 贺绥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再看那满脸怀疑正小心探着四肢想要潜伏着靠过来的黑眼婴灵,“你既然是小鬼们的怨气煞气阴气三气所结成的,那你如今就暂且先跟着我吧。好在你还没有真多沾上人命,否则天道也不会允许你存留于世,只能灰飞烟灭。” 这婴灵并没有灵魂,自然谈不上超度投胎,可看着这小鬼偏偏生出了自己的神智,贺绥也做不出强行打散的事来。 像是面前这只黑眼婴灵这般存在,哪怕现在消灭了,等到三气凝而不散的时候自然又会催生出来。 说起没沾上人命这件事儿,贺绥突然问婴灵,“之前在李大爷身上留下标记夜里追过来差点害了隔壁小姑娘的那个,是你?” 被贺绥的话说得略有触动的婴灵闻言顿时一惊,居然莫名生出一股心虚之感,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悄悄挪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那肯定不可能的,可若是说谎话,刚才这家伙往它身上糊的那个什么东西可还在呢,婴灵不确定自己说了谎会不会又体会一次好似被早晨阳光灼烧的痛感。 这模样,贺绥看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下也知道了这只婴灵因为凝聚以及开神智的环境影响,如今是奸邪得很,换句话说就是不老实。 不过毕竟也就是一只小婴灵,带在身边多教一教也能稍微掰正一点。 说来这只婴灵也算是天生地养的,虽然是阴邪秽气催生,可若是性子扭转好好修一修功德,不需几年也能修出个完整的魂魄,可以转世投胎正式入“人间道”。 很多生灵毕生心愿就是想要做人,可有的人却毫不珍惜,反而做那些邪魔之事。 想到这里,贺绥又忍不住皱眉抿唇,再看似动物般四肢着地浑身上下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婴灵,竟是多了一股心软。 “既然你我相遇,也算是天定的缘份,不管你以前如何,以后跟在我身边,定不能再行任何伤天害理背道毁德之事。” 想了想,总不能以后一直就叫这小鬼婴灵吧?贺绥问婴灵,“你可有名字?” 婴灵这才算是确定了贺绥是真的要收留它了,毕竟名字对于人来说可能不重要,可对于鬼怪妖魔来说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婴灵开神智也不过是近段时间以来的事,之前它也只是一团无知无觉的黑雾,等开了神智却又被那些婴儿的怨气影响,看到了医院里那种阴暗的事儿。 一开神智就学的是阴狠虚伪贪婪欲/望,婴灵成天想的也就是带着小弟占领医院而已,连报复那些人都还没提上日程,哪里可能就给自己想名字了。 所以婴灵犹豫了一下,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贺绥想了想,给婴灵取了个名字,“谷夜,可喜欢?” “谷”之一姓取的是贺绥自己道号“玄一”中“玄”字的续辈,这其实就已经是有将婴灵纳入自然道一派的意思了。 有了这个“谷”字,哪怕并没有正式的入门流程,婴灵也可受他们这一派祖师爷的些许庇护。 至于“夜”字,取夜间阴气给予补给,婴灵本就是三气汇聚凝成,乃极阴之物,若是取了沾染阳气的名,反而会压得它难受。 贺绥有诸多考量,婴灵却一点不懂,只转着漆黑的眼珠子看着贺绥,踌躇半晌,有点儿不知道真假的羞窘道,“我、我名字的第一个字可以跟你一样吗?” 婴灵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一来是天性中的多疑让婴灵怕贺绥在它的名字里做什么算计。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虽然婴灵是才催生出来的,可数百上千年前肯定也有它这样的存在同样被催生出来过,婴灵哪怕没有完整的传承,却也模模糊糊有这种想法概念。 二来婴灵也确实想跟贺绥的名字有相同之处。一个名字每个字都相同那肯定不可能,可若是能有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相同,那也很好啊。 说白了婴灵哪怕生来邪性,到底还是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小鬼,贺绥是第一个对它好的人,婴灵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点想要亲近的感觉。 贺绥安静的抬眸盯着婴灵看了片刻,看得婴灵有点儿不自在的左右扭头,又缩了缩蹲着的大腿跟撑地的双手,贺绥确定这只小鬼真的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才点头同意了。 “那你就叫贺夜了。” 婴灵嗖的回头看贺绥,虽然脸上还是幽青冷硬,可还是能看出些许惊喜的情绪,瞪圆了一双原本就大的黑眼睛连忙点头。 而在婴灵点头的瞬间,无论是贺绥还是婴灵,都感应到了冥冥之中两人间多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关联。 贺绥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贺夜迟疑了一下,还是四肢着地的小跑了过来,跳上床蹲在了贺绥面前。 贺绥摸了摸贺夜的脑袋,“刚才感觉到了吗?你我的关系已经被天道回应,我会是你的监护人,对你有约束管教的权利,同时也需要对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好好修功德,不需两年你就能修满神魂可以入轮回。” 毕竟是天生天养的存在,只要不为恶,天道也是会偏疼的。 听见贺绥说入轮回的话,贺夜没吭声,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大理想,可贺夜潜意识里并不怎么热衷于这个追求。 不过贺绥的话,贺夜还是十分乖巧的没有这会儿就当面反驳,反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贺夜小心翼翼的感受了一下头顶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而后斜着眼角偷瞄贺绥,趁着贺绥不知道想什么去了的空隙,贺夜俏咪咪的用脑袋蹭了一下那只手掌。 肉乎乎的,还很暖,这就是人的触感吗? 既然已经成了监护人,贺绥也不能让小鬼就这么光溜溜的坦蛋着,贺绥扯开体恤衫的领口让贺夜跳了进来暂且挂在自己身上,这才揭了黄符拉开里屋的房门走了出去。 贺夜浑身冰凉,挂在胸前就跟揣了一大坨冰似的。 索性这会儿天气热,贺绥又有一层厚厚的脂肪,一时片刻也不碍事。 周凯原本还担心着呢,听李大爷说昨晚可是很惊险,听起来那只小鬼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小海是一点烦心事都不挂心的那种,有了周凯陪着玩儿,也就偶尔看见里屋紧闭的房门时才会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哥哥没出来。 不过哥哥还在家呢,根本没出去过,在小海看来只要是在家里那就完全没问题。 周凯也怕里屋的黄符,所以不敢靠近,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贺绥终于出来了,周凯夸张的松了口气,还没开口询问就看见了自个儿老大衣领子那里多了颗幽青多大脑袋,那脑袋上一双大得吓人的全黑眼睛跟他视线对上,吓得周凯大叫一声“鬼呀!”,居然都忘记自己是鬼了,一蹦就蹦到了天花板上面去,只剩下一双腿还挂在外面。 小海看了全过程,一看这个哥哥居然这么厉害,哇了一声,又蹦又跳的笑嘻嘻直拍巴掌叫好。 贺夜给了周凯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黑溜溜的大眼睛就不怀好意的盯上了小海,心想这个人肯定也会被吓死。 要是死了不知道能不能蹭一口神魂吃,毕竟是自己吓死的,又不关他的事。 贺夜才刚回忆起那天晚上吃到的几口神魂滋味儿呢,脑袋上就多了一只厚实的手掌,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大眼睛微微眯起,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偏偏却又不自知。 “好了,别耍宝了,自己还是鬼,叫什么叫。” 贺绥不轻不重的训了周凯一句,还在挣扎着想要把双腿也蹬着空气蹿到楼上去的周凯突然就不动了。 是啊,劳资也是鬼了,怕啥? 虽然是这么给自己打气的,可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只小鬼,周凯其实心里还是在打哆嗦。 这倒是不怪周凯,毕竟贺夜怎么说也是三阴之气凝聚孕育的,生来就一身邪气,便是一般的厉鬼见了也忍不住抖三抖。 当然,若是更厉害的邪祟见了,自然是要把贺夜当作是大补之物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下肚了。 周凯倒腾着胳膊腿儿的把自己从二点五楼给拔了出来,鹌鹑似得飘到了小海身边缩着肩膀朝老大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老、老大,这位是?” 根本不敢提刚才自己过激的表现,一来是丢鬼,当然,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正在鬼命面前随时可丢。 主要还是怕一提起来那位看起来就可怕的小鬼大哥有什么反应,毕竟有点儿唐突了人家。 贺绥发现这小鬼脑袋上那一簇头发摸着还挺舒服的,估计是因为这是胎毛,柔软得很。 既然已经是自己家的小鬼了,贺绥摸起来也没什么压力,大手掌又在贺夜脑袋上揉了一把,“这是贺夜,你们叫他小夜就行了。” 贺夜是天生鬼物,能够控制自是否被人看见,所以贺绥也不需要像周凯那样拍张黄符。 周凯勉强笑了笑,没敢在小鬼大哥那双黝黑暗沉的大眼睛注视下动手打招呼,反倒是小海欢呼一声,跟电视剧里职员迎接领导似得鼓掌,一边还笑得格外灿烂,“弟弟!” 哟呵,这是高兴自己终于有了弟弟了。 说来也是,无论是贺绥还是周凯,小海都是叫的哥哥,现在有了弟弟可就显得稀罕了么。 贺夜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热情,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动作快过思维的大脑袋往贺绥衣服里面一缩,躲了进去。 都已经躲进去了贺夜才后悔了,觉得有点没面子,可这时候再让他又把脑袋伸出去,那就显得有点刻意了。 所以贺夜死撑着就揣着手当了缩头的乌龟,不去看就可以假装其实自己没有做什么丢脸的事。 贺绥可懒得管小鬼这些幼稚的想法,把贺夜简单的介绍给周凯小海之后就翻出昨天给周凯糊东西剩下的纸,用剪刀剪了几套小衣服出来。 昨晚原本该给周凯烧东西的,可临时有事忙不开,害得周凯昨晚睡觉又是随缘的到处飘,衣服也是死前那身,不过因为河水腐蚀,已经成了破烂布条装。 贺绥剪好之后抬手掐算了一下时辰,“虽然时间不是很合适,不过我用黄纸布置一下,还是能暂且隐瞒阳间巡逻神给你们把东西烧过来。” 主要还是贺夜那小鬼没衣服穿,也不能一直就这么被他揣在衣服里面啊。 说起来要不是贺绥过来这几天已经瘦了一点下去,贺夜这会儿也没办法实体化的躲进他衣服里。 可说是瘦了一点,贺绥转世的肉身本身就得有二百多斤,贺绥以神魂以及日出日落引来的鸿蒙之气排导肉身中的秽气,左右也不过就是瘦了十几二十斤的样子。 基数大了,这么点重量根本就看不出来,连老李头都没发现贺绥瘦了,要不然非得又是担心又是惶恐,毕竟那老爷子总怕自己对贺绥照顾得不够好呢。 周凯跟贺夜这两个收东西的都不懂,周凯是想着自己想要的手机被褥那些都能烧过来了,顿觉高兴,一高兴起来连对贺夜的怕都忘了,眼巴巴的飘到贺绥身边蹲着。 小海正是对弟弟好奇的时候,也挤了过来,一会儿按贺绥胸前衣服一会儿伸脖子去瞅贺绥衣领子,跟个占人便宜的小流氓似的,看得周凯猥、琐的嘿嘿直笑。 然而其他两人一鬼根本就get不到周凯那属于宅男的脑洞,根本不理他。 老李头他们租的房子里屋更背阳,贺绥将烧东西的地点定在了里面,临时在客厅小饭桌上用朱砂跟黄纸画了几张符简单布置了一下,这就在里屋掐诀给两只鬼烧了东西。 说来也怪,烧东西的时候贺绥没有用人间火,烧着以后那火焰也一点没有温度,反而凉飕飕的,烟雾也一点没散,伴随着纸燃烧的灰盘旋而上,到了一定高度后陡然一转,各自落入了周凯跟贺夜身上。 衣服直接穿到了两人身上,床跟被褥那些则是自动出现在了墙角一处,周凯也终于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手机。 兴奋的摆弄了一阵,周凯突然愣了,抬头要哭不哭的看着贺绥,“老大,阴间有wifi吗?” 没有网,耍个球的手机啊! 22.太平间事件【含入v公告】 周凯这么一问,贺绥也是愣住了,歪头想了想,摇头表示不知道,“要不然我请阴差询问一二?” 要请的话也得先把周凯跟贺夜藏起来,虽然阴间也不会管这些事,可好歹也不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展露出来啊,人家不要面子的啊? 周凯死之前就是个重度网瘾宅男,先前还好,毕竟想狠了也没办法,可如今手机到手上了,那股子深入灵魂的瘾也钻了出来,抓心挠肝,在那儿打着转的琢磨办法。 “老大,这手机内部构造跟阳间手机一样吗?那我可不可以去偷网?” 贺岁摇头,“从里到外都一样,但是阴阳有别,就你如今的本事,连自己显露身形都做不到,更别说将阳间之物转化至阴界。” 周凯这会儿一点不计较被老大直戳能力弱,沮丧的抱着手机缩在墙角,就差头顶再来一片带着雷电特效哗啦啦下着雨的乌云来。 贺绥叹了口气,虽然不是很能体会周凯这种离了网就恨不得再死一回到心情,不过看周凯这么沮丧颓废,贺绥想了想,决定先安慰安慰周凯。 “等我什么时候有了网就给你开个分享。” 别人家的网肯定不行,不问自取是为盗,哪怕是蹭网也不行。 贺绥这话是真就准备起个安慰作用,一来贺绥自己对网络好奇是有,却也谈不上多有兴趣。 二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贺绥并不觉得自己能混到有房有网的地步。 周凯却是眼睛一亮,确认了贺绥可以把网分享给他,瞬间满血复活的蹦起来,撺掇着贺绥去买根充电线来把先前那个手机给用起来。 “老大,大哥,爸爸!我一定会想出挣钱的办法争取把网费包了!” 虽然知道这些瞎喊都是网上的梗,可贺绥听得还是眉头紧皱,抬手摸了摸耳朵,掩饰住渐红的耳廓。 贺绥还从来没遇见过像周凯这么跳脱的人,“咳,别乱喊,这个问题你要问小海,我是吃白饭的。” 仅剩的几十块钱已经烧给了周凯跟贺夜了。 贺夜揣着手蹲坐在旁边,哼唧了一声,一跳而起,跟只猴子似得攀到了贺绥肩膀上。 贺夜刚才虽然没吭声,可也是一直在暗搓搓观察,发现贺绥看着严肃,可实际上挺好说话的,被那涎皮赖脸毫无卵用的水鬼缠了两句就心软了,贺夜也暂时确定了自己可以放肆的程度。 要不是昨晚贺绥以一人之力揍翻了它那么多小弟,贺夜这会儿就不该是蹲肩膀而是贺绥的头顶了。 底线这种东西,当然是要一点一点的去试探才行。 大早上的这么一耽搁,能够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周凯听出了贺绥软乎的态度,转而就去哄小海去了。 小海性子单纯,又被周凯哄了几句说什么有了网也能方便贺绥,想着早上爷爷出门前说的哥哥需要什么他付钱就行,小海二话不说就点了头,惹来周凯激动的欢呼。 今天出门最主要的还是买一些开坛设法需要的简单物品,这些是贺绥准备用来开坛问神的。 小海的一魂一魄毕竟已经丢失两年左右了,时间太长,贺绥如今神魂依旧强大,奈何肉身不给力,踏步掐诀甚至引气画符都有阻碍。 如此,贺绥只能求助外力,先大致确定一下小海其余一魂一魄的方位。 若是能买到个好用的罗盘就最好不过了,没有罗盘,那就要买点材料自己做香,先试试引魂,若是引不回来,那就要做指路香自己跟着去到处找了。 做这些香自己准备材料比较麻烦,贺绥都不确定如今还有没有那些配方流传下来,有些材料比较怪,比如说黑猫副趾爪钩之类的。 槐树子时西向叶上露水这些倒是还能自己去收集,猫爪总不能去找流浪猫祸害吧。 所以今天最主要的任何还是找合适的罗盘,这个目标是出门的时候就给两鬼一人说清楚了的。 当然,小海那是贺绥说什么都乖乖点头的,贺绥跟他说也是出于一种尊重。 海市虽然因为历史原因,在华国来说,也算是一座面向国际比较时髦的大城市,可再时髦的城市也有古旧市场。 虽然这里摆出来的水货多如牛毛,可那怀旧的充满华国生活文化历史特色的气息氛围,依旧是城市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贺绥不认识路,小海是走出去能把自己丢了,所以出了门两人两鬼就全靠周凯带路。 索性这几年也没太大变化,周凯跟贺绥他们到了最近的一座公交站台认认真真的看了上面的乘车线路,转了好几趟公交车,这才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才抵达了城西最大最齐全的古旧市场。 “老大我跟你说,现在大家出门都是用导航,你看那边那个小姑娘,找不到路了低头一按手机,嘿,实时详细画面的地图就出来了!” 周凯现在还在使劲给贺绥安利网络呢。举着一把路上接到的广告塑料扇给指路的周凯挡阳光,贺绥顺着往那边一看,确实有个穿着吊带跟热裤的年轻姑娘戴着耳麦埋头看手机上的地图呢。 分不清方向,姑娘还站在原地对着地图上浮动的箭头符号转了转身体分辨,确实挺方便的。 不过也就是感慨一声,贺绥回头还是去看不远处架了古朴坊门的热闹街道入口。 周凯卖安利那都是有机会了就扯一句,也没喋喋不休揪着跟复读机似得吵吵,看见古旧市场大门,周凯也是立马激动起来了,恨不得飘过去一头扎进去。 他死了都能成水鬼,成水鬼了都能遇见个道术高明的老大,这不就妥妥的小说主角套路嘛! 好吧,估计小说主角也不是他而是他家老大,但是!这样也不错啊,他周凯也是头号小弟,跟着风光风光肯定没跑了。 小说主角到了古旧市场会咋样?当然是成功捡漏转眼暴富啦!每次周凯看见这种小说情节都能一阵激动,如今能自己亲身体验,周凯已经蠢蠢欲动了。 贺绥见地方到了,将裤兜里的柳枝手镯掏了出来,“快进去吧,虽然太阳晒不到呢,可毕竟阳气太重了。” 也就是周凯如今跟了贺绥,要不然别说大中午的出门了,就是离开河水也不可能,怎么说周凯都是只水鬼。 贺夜是早就钻进了贺绥的衣领口子里,贺绥为了随身安放这只自己需要监护的小鬼,暂且在小海家里找了根针线绳穿了枚三角黄符挂上,贺夜就刚才团在里面。 鬼怪本就没有真正的眼,贺夜缩在里面也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周凯那是还把自己当人呢,不露出眼睛就总觉得自己看不见东西。 周凯有点儿舍不得,嘟嘟囔囔念叨,“老大,下次咱们出门你撑把大黑伞吧,我跟小夜都能躲在下面陪你一起逛街。” 一边说着周凯一边钻进了柳枝,在外面确实感觉不大舒服,要不是为了让他指路,贺绥也不会想办法拿广告扇给他挡出一小块阴影让他缩小了身形暂时留在外面。 刚才出门的时候贺绥就跟小海说了周凯跟贺夜都要留在家里,那时候就让小海看不见两只鬼了,免得小海不懂事在外面就跟周凯说话玩闹。 小海听见贺绥说话,奇怪的扭头看了贺绥一眼,不过刚才路上贺绥已经自言自语有一阵了,小海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回了外面的事物跟行人上。 小海还是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呢,看什么都新奇,这也导致了他注意力很难集中,本人都需要贺绥一刻不敢撒手的牵着才能保证没有走丢。 “老大,一会儿我们一定要去卖古董的地摊儿多看看!” 可惜这边不赌石,不知道现在已经成了鬼的自己是不是真能像小说里那样透过石头看见里面的玉石呢! 周凯即便已经钻回了柳枝里,声音却是一点不小的继续嚷嚷,只听说话声就能知道他心情是如何的火热。 贺绥不太能理解周凯那份活跃热情是如何保持的,不过他别的优点不能自夸,可在耐心者这一样上贺绥还是自觉良好的。 自动屏蔽了吵杂的声响,贺绥拉着小海等红绿灯,旁边刚才看地图的那个姑娘走了一段路似乎走错边了,又倒了回来,跟贺绥他们一起过马路。 站在一起等指示灯的空隙,贺绥多看了一眼,那姑娘被人撞了一下胳膊,终于抬了头看了撞她那人一眼。 贺绥看见了姑娘的正脸,顿时眉头一皱。 恰好红灯变成绿灯,贺绥跟着人流一起过了马路,那姑娘到了马路对面还要横穿一次。 这里是一个三条公路的汇聚点,古旧市场就在右边公路对面,周凯的声音还在巴拉巴拉的响起,叫嚷着要在古旧市场大展拳脚赚够接下来一年的网费,贺绥却拉着小海的手没听周凯的话急着进古旧市场,反而站在人行道旁等了几秒,跟着人群又过了马路。 周凯感觉不对,哎哎两声,贺绥拍了拍裤兜,周凯顿时明白贺绥临时有事,知情识趣的没说话了。 贺绥跟着姑娘过了马路又走了一阵,期间姑娘看着地图拐进了一条巷子,转到了湖畔的休闲广场路,这边没车,低头看手机也更方便。 贺绥之所以临时跟着这么一个陌生的姑娘走,也是因为刚才凑巧看出了对方立马就会有一大劫。 可惜贺绥在掐算观相上最擅长的还是寻鬼气追邪魔,算祸福观人生却是完全不擅长,刚才能看出来也是因为对方这一劫已经直逼眉心,真正的“迫在眉睫”了。 既然遇上了,又因为诸多巧合让根本不擅长此道的自己看了出来,贺绥认定这就是缘,乃天注定,少不得要跟着走上一遭。 “迫在眉睫”的劫果然不是虚的,贺绥只是跟着姑娘走了一阵,只见那姑娘正埋头眉眼含笑的不知道跟谁打字聊天,没注意脚下,居然无知无觉的一拐,右脚就直接踩到了湖畔路沿石以外。 右脚踩空,左脚本身就不是普通人习惯的重心点,全身重量又已经放去了右脚,年轻姑娘顿感一阵叫人心紧点失重感,还来不及叫出声就掉了下去。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带来的恐怖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姑娘只脑袋里一片空白,突然感觉胳膊一紧,眼前一晃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拽着双脚又踏到了踏实的路面。 感受过失重感的人总会对地面产生一种依赖感,姑娘喘了口气,捂着胸口转头看去,自己靠着的人竟是一个又高又胖的年轻男人。 姑娘腿都软了,幸好因为脑袋懵了身体居然还没能接受到瘫倒的“神经指示”,勉强能稳住身形,满脸庆幸的跟贺绥道谢,“真多谢谢你,要不是你拉了我,我肯定已经摔进去了。” 摔进去就不仅仅是打湿衣服的小事了,这边的湖挺深的,又因为是不留神突然掉进去,肯定会吓懵外加张嘴吐气,这样一来怕是胳膊都扑腾不来两下人就要往水底沉了。 姑娘扭头看了看周围,都没什么人,要是没有眼前这个人,怕是自己掉水里也没人即使看见,姑娘顿时更加后怕了,拍拍胸脯。 贺绥定睛看了姑娘眉心半晌,确定那一劫确实消失了,这才松了手,“没事,以后在外面小心一点,不要总低头看手机。” 这话说得姑娘脸上一红,这毛病很多人都有,以前也不是没人跟她说过这个话,可那会儿总觉得不可能出事,所以不以为然,今天真多差点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才察觉到低头玩手机又多危险。 姑娘点头“嗯嗯”两声,认真的应了,“我叫舟淡,今天真多感谢你了,请一定要给我个报答你的机会!” 给对方消了劫,确实不能什么东西都不从对方身上取走,否则就是违逆了“平衡”,消失的劫又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虽然哪怕对方不主动提报答贺绥也能悄无声息取走对方一根头发之类的随便抵消,可对方真心诚意的感谢,贺绥心里还是挺乐意的,他喜欢这种能够证明人间还是好人更多的实例。 “不用太客气了,你给了一块钱的零钱吧,或者有一毛钱五毛钱也行,最小面额就好。” 舟淡一愣,不明白贺绥提这个要求是什么意思,不过抬眸对上贺绥认真的眼神,舟淡以为贺绥有别的用意,连忙掏出钱包翻了翻,红着脸把钱包里仅剩的四块钱给了贺绥,“现在出门都不带现金了,要是你需要我可以微/信扫给你,上限五千。” 虽然上限定为五千也很让舟淡脸红,可她今年才刚毕业呢,平时花钱又大手大脚的,存款也就这么点儿了,用来报答救命之恩确实“草率”了点儿。 贺绥摇头,只伸手取了一张一元面值的,左手依旧拉着小海不撒手,单手将那一块钱迅速叠了个三角形,想了想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空白的黄符来,将三角形一块钱包裹起来,同样是三角形。 舟淡看得一愣一愣的,一开始是惊诧于贺绥那几根胖手指的灵活度,这其实就是掐手诀练出来的,毕竟很多手诀几乎能够让人怀疑人体骨骼问题。 等贺绥迅速叠好钱又掏出黄符纸的时候,舟淡看出来点名堂,虽然她往日是不信这个点,可也知道尊重别人的信仰,只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 贺绥食指中指夹着那枚三角裹钱黄符,一点眉心二点金乌神君所在方向三点舟淡足下之土,最后松手将黄符投到湖里。 舟淡突然瞪圆了眼睛往后面退了一步,只因为那枚三角黄符居然没有烟没有火的消失了。 淡舟虽然视力不是最好的,但这么近的距离也不至于看不清,那三角黄符是真的消失了,而且还是一点一点消失的,就像是被一簇看不见的火焰吞没了。 那黄符确实是被火焰吞没了,却因为是阴火,舟淡凡体肉眼自然见不得那些东西。 “这、哈哈,这是在变魔术吗?” 舟淡干笑两声,却又自己都不相信。 就算贺绥拿出来的那张黄纸上面提前浸泡了什么药水,可舟淡想象不出来到底什么药水能够只是包裹着就能把她给出去的那张钱给侵蚀得灰都不剩。 贺绥看了舟淡一眼,无意解释,“没什么,你以后小心点就是了,最近三天不要靠近河流湖泊大海这类的地方,三天后随意。” 那钱就当作是舟淡的“买命钱”了,国币沾有国气,舟淡又是没有干过伤天害理之事的国民,自然可受国气庇护,并不在于钱的面值大小,都能当作抵消。 又因为舟淡今日这死劫毕竟应在了水上,三天里最好不要再靠近相似水源。 贺绥说完,见舟淡乖乖点头表示听到了,也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就走。 舟淡还想要报恩呢,一时着急伸手拽了贺绥一下,却发现触手柔润沁凉,今天被灼热空气弄得有点燥的心都瞬间凉爽了起来。“哎呀大哥,你身上好凉!” 舟淡说完就又是一阵囧,她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 贺绥忍不住笑了笑,“天生体质,你不用太介怀,今天能帮你也是一种缘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虽然救命恩人很胖,可笑起来别有一种风度,舟淡也不好多做挽留,捧着手机目送贺绥离开。 看着救命恩人胖乎乎行走间却颇有一种韵味的背影,舟淡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用手机对着恩人背影一连咔嚓了好几张,想了想又低头拍了一张湖的照片,先发朋友圈再发微博。 虽然微博里没什么人,可这好歹也是舟淡长这么大以来遇见的最惊险刺激的一件事。 哪怕被人吐槽无图无真相,舟淡还是把这件事分享给了自己在诸多社交软件上的朋友们,也当作是自己生活的日记。 “今天走路玩手机,一脚踩空差点掉水……恩人虽然吨位大了些,可走路的姿势身上的气质都莫名帅了我一脸!以及呼吁大家,以后出门在外千万别边走边玩手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么幸运的遇上恩人出手相救哒~” 朋友圈里的回复比较及时,大多都是先关心舟淡具体情况,确定舟淡没事之后就是调侃。 “天哎小山刮来帅气的风?果然英雄救美这一招能够流传至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真的糊到你脸上了?怎么不是心上?据钻家研究表明,这种胖子都是绩优股,淡妞儿可以考虑买入啊,鉴定完毕。” 至于舟淡发在微、博上的就没什么反应了,也就一些点赞之交的朋友不知看没看具体内容的点赞提示。 且说贺绥离开之后,周凯闷了半晌终于能说话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贺绥简单解释了两句,周凯顿时就更激动了,“老大你怎么没要美女的微、信扣扣啊!咱等会儿回去不也是有网的人了么!我看那美女长得不错啊一双大长腿白滋滋的……” 贺绥皱眉搁着裤子拍了裤兜里的柳枝一巴掌,低声喝道,“满口yin言秽语成何体统!” 还去专程盯着人家的腿看,简直就是耍流氓! 虽然新时代里女性也能尽情展现自己的美,可他们身为男人,应当自行克己守礼,哪怕是欣赏也当是秉持君子之态,不可背后对人家做出这么失礼的评价。 这一巴掌可不是开玩笑的那种,而是带着点训斥教导点惩戒意味,拍完了周凯就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了,对于一个话唠,对于一个正处于情绪激动斗志昂扬的话唠,这种惩罚简直过分! 可惜这会儿就算是周凯想要认错告饶都没办法,只能憋了一肚子的话。 而贺绥绝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教导掰正身边两只鬼道德秉性的机会,不顾路人古怪的注视,低声说起君子之道来。 虽然贺绥修的是不靠谱的自然道,可小时候他师傅嫌给小孩子开蒙太麻烦,懒得自己教贺绥认字,所以贺绥是被顽童师傅随手扔去了一名山中隐士家念了几年书的。 那位隐士恰巧是个崇尚百家争鸣时代各家思想学说的人物,于是贺绥也跟着学了许多,儒家法家甚至佛教等道派思想也学过不少。 这也让贺绥在之后的人生里更能够从容的去接受各种各样诡异奇葩的丢钱方式,可以说对贺绥的人生影响巨大。 ——若不是贺绥从百家思想中学会了包容,怕是早就已经气得英年早逝了。 此时贺绥出于对周凯居然用那般轻佻的言语去说一个路上遇见的女性,贺绥深感对方思想之低劣歪曲,所以认真开始旅行自己作为周凯修行领路人的职责。 当然,顺便也让自家小鬼旁听一番,贺绥认真说起教来却是引经据典随手拈来,一点都看不出他平时寡言少语的样子,听得周凯却是头大如盆,在柳枝里化成黑鱼直撞脑袋。 不,不能回忆起高三时期被语文古言支配的恐惧! 23.太平间事件 舟淡的事对于贺绥而言, 不过是路上随手一拉的事,并没多放在心上, 反倒是周凯yy的那些话让贺绥对家里两只鬼的思想教育多了几分重视,决定以后每天修行之外还要讲解一些大家思想让两鬼听听课。 贺夜且不多说, 自己需要监护的小鬼,跟他的关系天道那里都算事登记过了的, 周凯身为人的时候可能一些思想还不算多大问题。 可周凯如今已经成了鬼, 能够允许他在阳间行走已经是天道厚爱了, 若是再因思想偏差一朝犯了错,神魂受损修行全失已是轻巧,魂飞魄散也为未可知。 贺夜轻易不会开口说话, 对他来说很多东西都是新奇的, 周凯听得都把手指头戳进耳朵里面去了,贺夜却是安安静静等听着,也不管有没有懂, 反正都记下来以后再慢慢消化就行。 哪怕是耳朵上的占便宜, 贺夜也是一点儿不肯错过的,错过了就是吃亏! 古旧市场虽然看着大货物也齐全,可事实上里面的水深得很, 像贺绥这样穿着朴实过头, 身边又没有懂行的人引路, 很多东西却是瞧也瞧不见。 地摊上的东西便宜且杂乱, 更多的是“工艺品”, 专程卖道家用品的铺子里贺绥也进了, 却没看见几样能用的,唯一勉强看中了一件没有用各种乱七八糟药水秽物做旧的罗盘,被老板拿着一吹,连太上老君都给扯上关系了,叫价就是十万块钱,贺绥伸出去的手还没抬起来就放下走了。 这也是贺绥不懂行情,像是这种地方都是喊个天价,实际慢慢砍价,这罗盘怕是一千左右就能成交。 那老板看贺绥穿着打扮,感觉这人不可能花几百上千买个罗盘,所以用抹布擦了擦罗盘上的灰,哼着歌又回藤椅上躺着了,连留人都懒得留。 对此,贺绥倒是还能放松心态觉得很正常,倒是周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 “果然,变成鬼了也毫无卵用……” 立志要赚钱承担网费的水鬼周凯十分沮丧,唉声叹气惹来贺夜不耐烦的隔空踹了他一脚,被贺夜气息一震,周凯瞬间团成个安静的球。 “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我们买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贺绥手上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几块不大的木料以及两串木珠手串,十块钱一串,顺带还送了一块儿拇指大小的木头。 手串说是用什么檀木做多,事实上却是各种木料杂乱,啥木料的都有就是没檀木的,甚至有串还是槐木的,估计是老板随便弄的木料。 槐木左木右鬼,木旁依鬼,总之不是活人适合戴的,恰好自己有用,贺绥看见了就顺手买了,又另外买了串桃木的。 摊主说桃木保姻缘,贺绥没姻缘需要保,不过可以拿回去自己刻了符箓当作法器。 “哎小兄弟小兄弟,我观你印堂发黑眼含血丝唇色发乌,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灾啊,要不要算一卦消消灾?” 看着时间差不多,贺绥也不想浪费钱,只给小海买了点吃的暂且垫垫,两人准备原路返回,倒是没想到刚到了坊门下面,一个戴着圆框墨镜胸前挂了布条的半仙瞄上了贺绥,抬手拦了一下。 这半仙也不装瞎子,胸前挂了条竖着的布幅,上写五个大字,张半仙算命。 张半仙四十多岁,人瘦略矮,脸也瘦削,还留了山羊胡子,背个拼接八卦图的黄布包,穿一身道士服,走街串巷给人算命,顺带兜售一些黄符挂件之类的。 贺绥忍俊不禁,客气的摆摆手拒绝了,拉着小海要走,那张半仙却又把视线对准了小海。 “哟,这孩子三魂七魄不齐整啊。” 贺绥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武断,先入为主的否定了他人。见贺绥半信半疑,张半仙心里一喜,继续一边忽悠一边观察。 干他们这行的,就是要会看人眉眼,要是遇上不能确定的方面,就说些似是而非的。 又听了一会儿,贺绥确定自己没误会人。 “要解决你弟弟这问题,也不难,就是比较麻烦,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当然,也是咱们有缘,那些东西刚好我这里就有……” 说着就嘿嘿笑着抬手,两根手指头一扣,比划了个三,也不知道是三百还是三千,不过贺绥觉得也可能是三万。 小海的痴傻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不过这人能开口就说缺魂少魄,想来还是知道点基础知识。 贺绥原本是要转身走人,一直安安静静的贺夜突然出了声儿,“喂,你不是要找罗盘吗?他包里就有好几个。” 比起半路出家当鬼的周凯,贺夜是天生地养,对自己有威胁的符箓法器之类的同样能够感应到。 贺绥抬起一半到脚又落了回来,“张半仙,你有罗盘卖吗?” 张半仙抬手把黑眼镜一拉,看了看贺绥,看出贺绥是真的想买,顿时满脸挂笑,取了眼镜拉着贺绥往旁边站了站,然后拉开自己的布包给贺绥看,刚才还硬装仙风道骨,现在却是瞬间进入小贩模式,果然是个很努力的在混生活的人啊。 “小兄弟,我看你是诚心实意要买的,那我也不乱喊价了,镶金罗盘一千三百九十九一个,镶银的九百九十九,玉石的八百八十八,大理石的六百六十六,百年老桃木的四百九十九,全都是高僧在菩萨面前供奉九九八十一天开过光的,你看你喜欢哪种的?” 贺绥无语的沉默了一下,到底没问道士用的罗盘怎么是高僧开光,仔细看了看里面胡乱躺着的七八个罗盘。 贺绥最后伸手拿了个桃木的,估计这价格跟大小也有关,桃木的最便宜,所以大小也就贺绥半个巴掌大。 所谓的材质,也就是外面那一层托盘,里面都是金属质地的。 贺绥握着罗盘的指尖暗暗吐出一股气,原本安静的罗盘顿时发出一声轻鸣,声音细微到站在这样的闹市若不仔细听根本就不会注意。 而后罗盘中的指针仿佛受惊了似得狠狠一抖,噌的转动,动作干脆利落的指向了贺绥这个方向。废话了,贺绥身上这会儿就有两只鬼,不指他这边才是奇了怪了。 张半仙却以为罗盘是指针松了,悻悻的笑着去瞄贺绥,见贺绥好像完全没发现这个问题,又松了口气,决定尽力把这个罗盘卖出去。 指针松了就要重新打开调整,虽然不算太麻烦,可若是能卖出去岂不就这点麻烦抖不需要有了么。 贺绥确定罗盘是真的,有用,想了想,抬眸认真的砍价,“这个不是桃木的,还是做过棺材的木料,你给我算便宜点。” 木料是挺好的,白果木,也就是银杏树,俗称公孙树,半夜子时开花,有通阴阳之能。 这种木材就算是用来做棺材也是很少见的,毕竟银杏树还是有点小贵。这罗盘虽然因为木材的原因可通阴阳,可对阴气的感知却十分敏锐,先前指针转动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徘徊的晃动就直指而来,贺绥托着罗盘的手掐诀感应了一会儿,也就知晓了原因。 张半仙眼角一抽,脸上的笑维持得有点勉强,转着眼珠子看贺绥,搞不明白贺绥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嘴上是肯定不能承认的,反正那又不是装过死人,张半仙故作不高兴的样子伸手把罗盘拿了回来,“哎呀小兄弟你乱说啥,你以为现在是棺材板随便挖一锄头就能挖到的年代?如今国家大力推行火葬,你说我能去哪儿弄棺材来做这个?亏得我还以为你是诚心要买东西的,感情是消遣人的啊。” “虽然没装过死人,不过天地万物生而有灵,树木被砍伐刮削制作成各种东西,哪怕后来被改造成别的物件,木料做成的第一种物品之名也会以另一种形式刻到那快木料之上。” 名之一字,不仅仅是对动物有玄之又玄的意义,便是死物也是同样。 张半仙见贺绥说得如此精准,心里顿时怂了,知道自己可能瞎猫碰见真老虎了,讪讪的嘿嘿一笑,把罗盘又重新放回了贺绥手里,“小兄弟,哥哥也是出来混口饭吃,如今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可想要生活下去也越来越艰难了。这样吧,我这个就收你个成本价,三百块钱,确实不能再便宜了。” 成本价也就四十多块钱,张半仙也就是盼着能吧贺绥忽悠住了,既做成了买卖又不得罪人,这小伙子怕不是真有那种本事吧。 那些人想要收拾个把看不顺眼的人,恐怕就跟电视剧里那样开个坛设个法就能害人的。 贺绥也不擅长砍价,见一下子省了一百多块钱,也是心里舒了口气,笑着问能不能刷卡。 “刷卡呀?咱干脆用支/付/宝微信呗!” 他就是个路边小摊都没有的移动小贩,哪可能随身带机子啊。 贺绥心里感慨这里的人对网络的依赖与利用程度之深,一边跟张半仙商量一起去附近的自动取款机上取钱支付。 两边钱货一交接,贺绥今天出门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走,小海,回家去!” 把新买到的罗盘往塑料袋里一放,贺绥也忍不住心情大好,笑着拉小海去附近的公交站台等车。 小海不吵不闹,坐车看热闹也是心满意足,这会儿一手被哥哥牵着一手拿着个吃了一大半的冰淇淋小口小口的咬脆筒吃。 这会儿已经是一点多了,回家吃午饭肯定晚,不过饿一阵省点钱,贺绥觉得还撑得住。 不过一点多,公交车中午一般都会休息两班次时间,贺绥跟小海等了十几分钟也还没来,路边倒是有辆黑色轿车减速停靠了过来。 “我靠宝马!万恶的有钱人,哼!” 原本被罗盘里面的气息压得十分安静的周凯突然出声,想着自己跟老大大热天的还在这里等公车,人家却开着豪车吹着冷气美滋滋,周凯随口仇富了一句。 24.太平间事件 贺绥看了一眼, 也认出了车头上的标志,不过没多在意。 恰好周凯又在哼哼唧唧说袋子里的罗盘撞到自己了, 贺绥低头把袋子换了个手,跟拉小海的手对调了一下。 “贺绥?你怎么在这儿?哟, 这是在体验贫民生活?” 贺绥没在意,那车却偏偏停在了贺绥身前, 前面的车窗降下, 副驾驶座一个微胖的男人就伸出了头, 瞧着贺绥上上下下的看,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幸灾乐祸。 人家这么一出声,贺绥看过去才认出来, 这人是柳依依的哥哥柳杨, 越过柳杨,驾驶座上就是柳依依的那个浩哥甄浩了。 甄浩戴着个墨镜,脸都没撇过来一下的, 十分高冷, 是娱乐影视圈里挺有名的高冷总裁。 贺绥认出了人,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多理会, 继续往公交车来的方向张望。 突然看见了一辆公车慢慢悠悠的过来了, 贺绥一喜, 拉着小海往轿车车尾那边走了几步。这里已经违规停了辆私家车了, 公车肯定会在后面一点的位置停靠。 柳杨以为贺绥是过来跟他说话的, 胳膊肘搭在车窗上, 撇了撇脸,嗤笑一声露出个不屑一顾的冷笑,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就等着贺绥过来讨好他的时候如何羞辱回去,也好让甄总高兴高兴。 也不怪柳杨太智障了,之前因为贺二少追求他妹妹,每次见了柳杨可真是当未来大舅子那样讨好巴结着,把柳杨都捧出习惯性老毛病来了。 肚子里空空的,早上又是吃的稀饭,这会儿已经饿得很了,哪怕是贺绥,想想回家就能弄点饭菜填肚子,这会儿也忍不住脚步加快了几分。 贺绥拎个塑料袋穿着廉价的短裤体恤衫拉着个傻乎乎的少年,就这么路过了轿车走到了几步远之外,等公车哧的一声放了汽开了车门,贺绥已经带着人上车投币走了。 “喂,你们怎么停车呢!不知道公交车车站三十米内不能停车吗!” 有交警过来敲柳杨这边的窗户框,一边板着脸教训人一边开罚单。 刚才停下的时候交警就已经看过来了,一般要是很快就开走,交警也不会直接开罚单,可这人停了超过三分钟了,他都从远处的交警亭走到面前了居然还停着没走,这就怪不得他依法行事了。 柳杨哎哎两声,不敢置信的伸出脖子往后面看,看见贺绥真一句话没说就上公车走了,柳杨气得一屁股坐回去,根本就没理会交警,扭头跟甄浩抱怨,“这人是有毛病吧?他居然没理我!” 甄浩撇了撇脸,墨镜遮挡着的眼睛翻了个白眼,觉得柳杨这事儿办得害他也跟着丢了脸。 “行了把单子拿上,我开车了!” 语气很是冷淡,柳杨顿时不敢吭声了,一把抓过交警手里的单子,冲交警哼了一声升了窗户。 交警不痛不痒的“切”了一声,拿着小本本回去了。 柳杨是妹妹柳依依的经纪人,说是经纪人,却因为能力有限,自从妹妹跟甄浩勾搭上火了之后,公司就另外派了人接替了经纪人的工作,柳杨如今也就是个挂名的,白领工资不干活。 偶尔借着妹妹跟未来妹夫的势睡几个送上门的十八线小明星,再帮妹妹接几个无关痛痒的通告收点红包啥的,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今天柳杨跟甄浩出来,纯粹就是打着了解妹妹喜好的由头,帮甄总挑选要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 实际上的目的有两个,一个嘛,是做顺手了的,打着帮忙提意见的旗号尽量忽悠人买贵的,反正是送自家老妹儿的,那老妹儿的东西不就是他们家的嘛。 二来是柳杨最近有个水嫩的相好,想要签约到公司里来,柳杨是真挺喜欢那小姑娘的,小姑娘还给塞了钱,并且表示可以的话希望能到他手下。 柳杨说是柳依依的经纪人,可事实上就是领点工资,别的经纪人抽成多来钱啊,柳杨看得眼热,被小姑娘一吹枕头风,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带红一个小明星那还不是随手拈来么。 一旦小明星火了,他自然就能抽成了,还能带着走走穴参加点饭局啥的,到时候钱可真是数不过来了。 甄浩所在的娱乐公司叫东方影视,是甄浩家里的产业,虽然比不上贺绥前妻江旭家的旭阳娱乐,却也是影视娱乐圈里前五。 当初柳依依那么费心的吊着贺绥,不能说没有想要从贺绥那里下手弄点内部消息帮自家浩哥的想法,这一点甄浩也不是不知道。 因为知道贺二少是个怎样的人,甄浩根本就没把这人当回事,再加上他跟柳依依的关系也暂时就是金主跟小金丝雀的关系,所以甄浩也就乐得多条路子,并没有插手。 黑色宝马匀速的行驶在车流中,甄浩稍微出了会儿神,等过了一会儿在珠宝店里买好了礼物甄浩抽空给柳依依打了电话,问她还跟贺二少有没有联系。 今天这贺二少确实变了好多,甄浩总感觉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这种烂泥一样不值得多看一眼的人,怎么能那么无视他,这种臭虫有什么资格抬起下巴? 于是下午,刚依着周凯买了根地摊水果充电线回来把手机充上电开了机,贺绥就接到了柳依依的电话。 那会儿已经是三点多了,两点左右终于到了家,贺绥烧水随便煮了四碗面条,三碗大的一碗小的,一大一小掐了手诀自阳转阴让贺夜跟周凯吃了,另外两碗贺绥跟小海面对面坐在小饭桌前埋头吃了。 周凯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催促贺绥把手机的电给充上,自己又缩进了里屋在那儿守了一会儿,吃完饭就迫不及待的又飘了过去,捅着贺绥的腰让贺绥开了机。 手机好几天没用了,电量早就用光了,充了有一会儿才能开机,贺绥查了话费余额以及流量,居然是包月不限流量的那种,周凯顿时火热了,教贺绥开了热点,自己捏着自己那个手机等着。 虽然无限流量暂时还是假的,到了一定量就会各种卡各种断,可用起来还是挺痛快的。 贺绥已经充分体会到了周凯网瘾有多大,开了热点掐手诀念咒转化了网络,周凯那边果然搜到了信号。 “老大真的能上网哎!” 那接下来他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在网上码字赚钱啦! “老大,以后就由我来负责赚钱养家吧!快快快,老大,再给我烧个电脑过来。” 周凯激动得直搓手,当初死之前他可是点家一名小写手,赚的钱不多,一个月两三万也是能支撑着他宅着有吃有喝的,如今只要努力,多养几个人完全不是问题。 家里的鬼要努力奋斗,贺绥也不拦着,反正周凯也不能修功德以外的道,能够有钱自己的钱去办好事也算是一个集赞功德的法子。 今天路上撞见了张半仙,贺绥也对自己以后混饭的路子有了点想法,觉得自己算命看相不成,但卖平安符姻缘符之类的应该没问题。 另外做点护身的手链珠子也行,遇上撞鬼遇邪的客户还能顺道完成一下替天行道的工作。 想好了这些,贺绥对于新世界的新生活夜算事有了谱了,心里都更安稳了。 贺绥心里想着事,心情不错,开了热点自己也翻了翻手机,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不算多,一共才十几个号码,想起微、信支付跟支/付宝,绑的卡肯定是不能用了,但是以后出门摆摊,用二维码扫描支付刚刚好,所以贺绥把微信也打开了。 里面冒出很多信息,二十多条,十来条是各种推广,剩下的有大哥助理张健发来的两条。 第一条是贺绥出来当天询问贺绥有没有找到住处,需不需要把贺绥在老宅的行李送过来。 贺绥没回复,张健也就没继续发信息了,第二条是昨天才发的,说是跟江总的离婚证已经下来了,问贺绥要不要去拿。 贺绥自然也没能回复,张健估计是打了电话发现关机,之后就没了动静。 剩下的十来条有两个“朋友”发来询问离婚那事儿的,另外就是柳依依发的,还是贺绥醒过来那天那个调调,一边说着自己喜欢浩哥一边又黏黏糊糊说想贺绥,反正就是吊备胎那一套。 贺绥没兴趣知道,略过都没点进去,那未读的红色提示圆球惹得周凯伸着脖子过来看了好几眼,最后趁着贺绥放了手机去收拾碗筷的空隙偷偷点进去又退出来,未读提示没有了,周凯感觉自己整只鬼都得到了升华。 贺绥刚洗了完照顾着小海擦洗了脸跟手,准备让小少年睡午觉,电话就响了起来,周凯喊他接电话。 “是个叫天使的人打来的!” 这昵称,一看就有女干情,周凯暗搓搓的想偷听。 然而贺绥根本就没有避开人接电话的意思,皱了眉不急不慢的坐在床边哄着小海躺在旁边闭上眼睛,一边按了接通。 倒是没想到,开了机之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会是柳依依打来的。 柳依依不是一向很忙的嘛,不管是真有实力还是炒作,怎么说也是所谓的新生代四小花旦之一的清纯玉女,平时通告自然不少。 贺绥一边疑惑着一边接听,刚贴到耳朵边呢,那边的女声就嘤嘤啜泣两声,弱唧唧的质问,“阿绥,你怎么今天才开机啊,知不知道人家这几天有多担心你!上次你进医院我原本还想来看你的,谁知道你居然不声不响的就离开了。” 柳依依习惯了先撒娇似得抱怨一顿,先把这个男人给哄晕了之后要问什么对方都会回答。 说起来柳依依吊贺二少的时候,比起见面,柳依依明显更喜欢打电话,因为光听电话里传来的音真的能让女人产生一种想要恋爱的冲动。 贺二少长得不行脑子蠢,但是那一把声音却是足够撩人,平时一板一眼说话那就是禁欲系的,稍稍放软了语气的哄人,那就是暖男系的。 可惜贺二少也是彻头彻尾的见光死,见了本人再听声音,没人不会率先在心里遗憾的长叹一声再感慨一句果然男神音大多都是丑比。 25.太平间事件 贺绥没心思跟柳依依多废话, 他还要挂了电话免得影响小少年睡午觉呢。 小海十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平时都习惯了睡午觉,突然打乱作息, 影响身体的自我恢复。 “有什么事吗?我现在有点忙。” 还要画符呢,另外槐木手串跟桃木手串也需要刻好阵纹跟符字, 如果不出意外, 今晚上就找机会拜天问神, 争取早点让小海的一魂一魄归魂魄位。 除此之外要摆摊,自然也少不得要提前准备些可以卖的东西,所以这话贺绥还真不是撒谎。 柳依依啜泣的声音一顿, 似乎没想到贺绥的态度这么冷淡, 有点恼,因为太过吃惊以及无法接受,原本总是温柔弱气点声音顿时就显出点尖锐来, “贺绥你居然跟我说你要忙?!!” 别说贺绥能有什么忙的, 就算以前过年的时候贺绥在老宅陪家里人吃饭,只要她打个电话,贺绥哪次不是像条狗一样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见她? 贺绥猝不及防的被声音扎了下耳朵, 眉头拧得更紧了, “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先挂了。” 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因为贺绥知道跟柳依依也说不清什么, 干脆就别说算了, 反正对方说什么话题贺绥确定自己都不会有兴趣, 也跟他以后的生活没关系。 歪着身子在偷听的周凯连忙假装一本正经的埋头玩手机,贺夜已静飘了出来,趴在了贺绥肩膀上正大光明的听电话,小海揪着被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睁开了眼睛。 柳依依又打了过来,贺绥按掉,想了想又把号码给拉黑,感慨一声新时代科技真方便,把手机放到床边的纸箱子上继续充电,贺绥扭头抬手捂住小海的眼睛,“闭上,乖乖睡觉。” 盛夏七月里外面空气带着海水的潮气简直跟蒸锅一样,但是房间里因为有两只鬼,凉爽得很,小海本来就跟着跑了一上午累了,被贺绥捂着眼睛不过片刻,揪着被角的手就松开了,闭着眼睛歪着头睡了过去。 贺绥抬了抬左边被贺夜蹲坐的肩膀,“别总蹲我肩膀,压疼了。” 小鬼压身,压哪儿哪儿就酸痛。 贺夜翻了个没有眼白的白眼,下一瞬贺绥肩膀上就轻飘飘宛如无物,这是贺夜把自己虚化了,自然就没有重量了。 贺绥叹气,伸手将贺夜抱下来放到床上,“我要去处理一下今天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你跟着不合适,周凯,看一下孩子。” 鬼老大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不真正的小屁孩儿,周凯有点怂的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还是乖乖的应了。 下午抽空给周凯用纸糊了台笔记本电脑烧过去,贺绥把两串手链珠子拆下来,一颗一颗慢慢的刻阵纹,因为用的是菜刀,不趁手,刻得比较慢,等到老李头下班回来的时候也才堪堪刻完一串的珠子。 贺绥也不着急,先刻的是那串槐木的,今晚再弄一弄,明天贺夜跟周凯就能搬进去了,有了阵纹跟符字的保护,以后再是跟驱鬼避邪的东西呆靠近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一颗珠子一个房间似的,以后这串手链贺绥就能用来暂时收放一些无害的鬼怪,不用临时拿柳枝或者身份证凑合了。 说起身份证,贺绥身份证里还收着几只从太平间带回来的残魂呢,一会儿做晚课的时候一并处理掉,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的东西。 贺夜坚决认为林医生那些人死有余辜,死人在报仇,是正确的,所以贺绥一问贺夜就坚决不吭声,贺绥只能自己想办法。 贺夜的想法太简单了,被人害死了,又回来杀人,确实是有因果,可你杀了人,同样也在阎王殿那里扯上了因果,是要被问罪的。 更别说有的鬼杀了人沾了血,可就不一定能够保持初衷,真报了仇就安心下黄泉接受阎王殿的审评,更多的是被煞气带来的力量冲昏头脑,从此步入厉鬼修罗道,懵懂无知的继续以追求力量为目的的去害人。 而且贺绥在贺夜给的画面里看见,那个卡着时间点取胎儿的画面,怎么看都不简单,说不得是有道门中人掺合此事,如此一来,厉鬼杀人,就不一定是因为想要报仇雪恨了。 老李头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六点多,今天没多耽搁就早早的回来了,贺绥刚好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小海去三公园那边练功。 老李头叹了口气,“今晚我要临时加班,一会儿我吃了饭就直接走了,小海又要麻烦大师了。” 原本邀请贺绥到自己家里暂住还是想要好好报答恩人,可现在却总是麻烦贺绥帮忙照顾孙子,老李头感觉有点抱歉。 医院里太平间如今只有老李头一个人看守,院长又出差去了,招人的事还需要跟院长请示,而且请示完了招人也没那么容易,特别是富康医院太平间里接连两个晚上都出了事后。 虽然领导说了一嘴要给老李头涨工资,可老李头还是在考虑要不要再试试找份别的工作,老李头不心虚,却也不是不怕鬼啊。 还好昨晚上404冷冻柜里没有突兀的再多出一具尸体,要不然老李头都准备直接现在就辞职不干了。 贺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晚上开坛问神的时候有小海在旁边就行了,出门前贺绥还给老李头又拿了两枚三角八卦黄符护身,这才出了门。 如今有了柄桃木剑,贺绥练外功的时候都是打一套拳再耍一套剑,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坐下来打坐念经,小海照常在一旁盘腿坐着边听边打盹儿,周凯跟贺夜也在旁边有木有样的打坐听经。 七点多太阳下山,贺绥引了鸿蒙之气,睁开眼掐诀念咒诵往生咒,身份证里飘出两只残魂,悬在西向半空渐渐恢复神智,遥遥对着贺绥一拜。 “二位且留步,贫道有两个问题想要麻烦二位。” 两只残魂果然暂时止了转身离开的动作,静静等在那里。 周凯在一旁看得直搓胳膊,想要吐槽一下那两只鬼样子吓人表情也吓人,可惜转转脑袋发现不适合吐槽,所以只能抱着胳膊安慰自己“劳资也是鬼”,这才勉强安抚住了浑身的凉飕飕之感。 贺绥张口问了老刘跟林医生的于何时何地被何人所说,两只残魂对视一眼,其中一只张嘴说了一句话,旁人听着寂静无声,贺绥却听了个分明。 死者神魂全无,有让鬼害怕的道家气息。 这是被人拘了魂魄设了法阵啊。 贺绥作揖谢了二位,再送两鬼离开,入了黄泉路,暂且抛开这些杂念专心接受了天道降下的功德之光。 功德之光入体,贺绥盘腿坐下,半闭眼眸引着本要往神府沉淀的功德之光滞留在肉身,驱逐肉身里淤积的秽气。 晚上九点,老李头家里,贺绥在小阳台那里铺了张硬纸板,自己盘膝而坐,说是开坛问神,就贺绥这种穷习惯了的道士,自然不可能摆三祭之类的。 两支蜡烛三柱清香,请君问神也就差不多了。 贺绥先烧一些刚才回来时顺路买的纸钱,又把之前别人递的两支香烟点上,暂送周围孤魂野鬼离开此地片刻,一来免得神君气息降下惊吓了他们,二来也是清出一片干净之地恭迎神君。 贺夜跟周凯都已经暂时搬进了刻好的两枚槐木珠里避让,贺绥身边就一个懵懂痴傻的小海陪着,小阳台周围有贺绥专门贴上的黄符,让人下意识忽略这个地方。 要不然贺绥怕自己还没忙完就要被邻居打电话报警说他搞封建迷信了。 三柱香点上,右手食指在上点三次,作揖后将香插到一碗清水里。说来也怪,那碗里明明是水,香插、进入居然稳稳当当。 掐请神诀诵自然道经,只感狭小的阳台里有一股清风盘旋,贺绥睁开双眼,拉起旁边小海的手,食指中指并拢,在小海眉心一点,取神府精血,弹于清水中,再请北斗星君指路。 血在清水中瞬间氤氲成一团血雾,却没有就此消散,反而渐渐勾画出一四个字:海市名山。 贺绥眉头一展,站起身做了个作揖,感谢星君指路,插在清水中的三柱香突兀的瞬间燃烧到最底部,小阳台上的清风也变成了普通的独属于海市夏季潮乎乎闷热的空气。 请神全程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小海谨记哥哥叮嘱的不能开口说话,看见那些奇怪的画面也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奇怪的。 贺绥将下午才买回来的罗盘捧在手里对着北斗七星方向拜了拜,然后将罗盘丢进碗里泡着。 碗里的神府精血可不能浪费了,将罗盘丢进去泡着吸收了,等回头用罗盘找小海那一魂一魄的时候只需掐诀引动,就能用罗盘指针引路。 “好了,可以说话了。”其实贺绥为了以防万一,刚才还提前给小海拍了张噤声符,此时摸了摸小海的脑袋解了符效。 小海无知无觉,大大的吐出一口气,扁扁嘴按着自己的眉心,可怜巴巴的喊了一声哥哥,“疼。” 贺绥笑着安抚了两句,心里想着早点哄睡了小海,自己今晚连夜就赶去那个地点。 贺绥也没想到请神问路居然如此顺利,北斗星历来就有指路的职责,今晚请来神君本来只打算能够问出小海一魂一魄大致方向,毕竟如今华国地域不小,更别说指不定就跟着谁出了国也说不定,要靠罗盘指个方向就跟着找,怕是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找到。 不过就在海市,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贺绥一边收拾小阳台上的东西一边哄着小海进屋跟周凯他们玩,自己准备烧洗澡水,却听门外楼梯道上噔噔噔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有些杂乱,其中有老李头走路略显拖拉的声响,另有两人脚步声沉稳有力。 贺绥眉头一皱,这是老李头带着两个人回来了?不是今晚要守夜么,怎么临时还带人回来了。 恰好这时门口有人从楼道口转了过来,贺绥扭头看去,却是满脸汗水的老李头带着杨队长跟另一个也是在警局看见过的年轻男人夏冬。 26.太平间事件 这会儿也不过才九点多即将十点, 老李头突然带着刑侦队的杨队长并另一个警员夏冬回了家。 老李头看见这么晚了贺绥还在烧洗澡水,也是愣了一下, 先前贺绥并没有跟老李头说今晚要问神的事,所以按照贺绥多作息, 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床上打坐了,而小海也应该已经睡着了。 小海在一旁搓眼睛, 看见爷爷回来了, 立马咧嘴一笑, 嘴角没兜住,口水又流了下来,“爷爷!” 往日里外面天黑了爷爷都已经睡在自己身边睡着了, 刚才有别的事分散注意力, 这会儿一忙完再看见爷爷,小海顿时想念起爷爷来,抱着老李头就去蹭。 可怜老李头一把年纪了, 被孙子这么一点不收劲儿的蹭, 脚下没站稳,往后面踉跄了一下,被杨队长顺手就给扶了一把。 自转过来还没踏进门槛, 杨队长就已经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了, 不管是环境还是环境里的人。 贺绥把水烧上, 侧身让了让, “厨房”就设在门口处, 房间狭小, 贺绥块头又大,堵在那里跟座立在门口的小山似的,“大爷不是今晚加班吗?杨队长你们好。” 冲着杨队长以及夏冬笑着点了点头,贺绥对衙役还是很尊敬的,特别是后来知道刑警队的人如今都是特别忙,经常熬夜办案,还要面临一些危险的歹徒。 老李头谢了杨队长,又把孙子哄着进了里屋,转头请杨队长跟夏冬进屋随便坐,一边冲贺绥摇摇头,叹气,脸色很不好看,却没有正面回答贺绥的问题。 贺绥帮忙给杨队长两人倒了两碗凉白开端到小饭桌上,杨队长转着看了看房间,爽朗的笑着伸展了一下胳膊,“哎呀大爷,你们家怎么这么凉快啊?刚才上楼梯的时候就突然感觉空气都凉快下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杨队长眼角余光是往贺绥那边撇的。 老李头悻悻的笑,搓着手不自觉的露出点心虚,“那哪里哪里,估计就是老房子都这样,恰好位置在这里,冬天就冷得很了。” 夏冬在一旁安静的喝白开水,转眼看见小海趴在门框那里从里屋往外面看,夏冬没吭声,盯着小海不转眼的看,小海没被吓着,反而被看得蠢蠢欲动的想出来跟这个人玩儿。 家里又来了人,小海很高兴。 可周凯对警察同志们还残留着属于小老百姓的畏惧,拉了小海一把,小声的哄着小海回了里屋,甚至还把门给悄没声息的关上了。 夏冬垂了眼眸,端着碗的手却紧了紧,抬头朝杨队长不动声色的小幅度颔首。 杨队长眉心一拢,忍不住又去看贺绥。 贺绥没注意,低头拿了菜刀继续刻珠子,贺绥海以为杨队长过来应该就是问问昨天他们发现林医生尸体的事儿,所以并没有太上心,甚至还在走神的想着什么时候再去一趟医院,看看能不能找到残魂所说的那人施法害人后留下的蛛丝马迹。 可这事儿若是人为的,那犯人按照这个新世界的规定,不能像以前那样按照道门自己的规矩直接除掉,贺绥自己也不愿意杀了人还要掩盖痕迹。 所以这件事,其实最好的还是让衙门里的人去解决。 想到这里,贺绥抬头看了眼杨队长,正巧跟杨队长视线相对。 杨队长眼睛转而看向贺绥手上,“贺二少这是在做木雕?怎么不买套趁手的刀具呢?” 捏着菜刀在那么小的珠子上刻,杨队长看了两眼都觉得累。 贺绥摇头,“可以直接叫我贺绥吗?我已经被赶出贺家了。想买,没钱。” 原本因为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而心里警惕起来的夏冬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连忙捂了嘴憋笑。 这位贺二少可真是,这样的话也能说得云淡风轻,看起来怎么一点不像网上娱乐新闻里写的那样? 不过也不奇怪,娱乐新闻毕竟是“娱乐”在前,而后是“新”,最后才是“闻”,看中的就是娱乐性以及吸引眼球的新奇劲儿,一张图可以撑起无数个故事,所以现实跟新闻不相符也很正常。 杨队长扭头抬着胳膊隔空点了点夏冬,拍额头做无奈状,无形之中拉近大家的距离。 显然这随机应变的举动很有效,原本从警局到这里就已经紧绷着的老李头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不少,在一旁呵呵的笑。 气氛轻松了不少,杨队长状似随意的弯腰捏了一枚贺绥旁边已经刻好的珠子,触手冰凉,心里斟酌了一下,诚心诚意的蹲到贺绥旁边看着贺绥道,“贺绥,我们想单独跟你谈一谈。” 停顿了一下,杨队长轻声继续道,“今晚八点,李大爷又在404冷冻柜里发现了死者。” 而且这回还不是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贺绥捏着菜刀的手不动了,脸色一变抬眸看杨队长,而后又询问的看向老李头。 老李头脸色灰白的点点头,那画面太可怖,老李头现在想想都觉得难受得紧。 贺绥站起身,放了菜刀,未完成的槐木珠子无意识的握在手心里捏来捏去,“可以,就在屋里谈吧,外面不适合,大爷,麻烦你先进去哄小海先睡下。” 看样子老李头也不敢这会儿带小海单独去公厕那边洗澡了,好在家里两只鬼在,够凉快,身上的汗早就凉透了,明天早上再起来洗澡也是一样的。 老李头点点头,起身端了碗水进里屋,准备一晚上都不出来了,今晚这么一折腾,老李头身心疲倦,只想挨着乖孙子好好睡一觉。 知道外屋有贺绥在,老李头一点不担心自己会被吓得睡不着。 杨队长开口想要说什么,贺绥抬手拦了一下,先去床上翻出个布包,从里面摸出几枚三角黄符来,房门以及小阳台门都关好,门缝里塞枚三角形黄符,窗户也塞了一枚。 “不好意思,一个小习惯。” 既然已经知道幕后有人,贺绥不得不提防一下对方是否盯上了杨队长他们。 贺绥解释了一下,杨队长却是捂着下巴笑出声,看着却莫名透着股破罐子破摔的无奈,“贺绥,要说以前我真不信鬼神,可这次的事太邪门儿了。我这哥们儿夏冬,只要精神力集中就能看见一些东西,刚才他已经看见里屋那位了,话说回来,让鬼帮忙制冷避暑,这法子挺好的,不过不会影响人健康吗?我看电视剧里都说人鬼殊途什么的?” 贺绥看了夏冬一眼,夏冬腼腆的笑着冲贺绥招手打招呼。 “普通鬼邪肯定会影响,不过周凯身上有我拍的符,周凯就是里屋那个,是只水鬼,因为救人已经走上了功德道,受得住普通符咒。” 简单解释了一下,贺绥也重新考量起杨队长今晚来找他的意思了。 杨队长就蹲在床边地上,搓着下巴叹了口气,为自己逝去的唯物主义观念默哀,随后将今晚的事简单说了下。 原来老李头傍晚去了医院,虽然白天也是他自己守着的,可老李头做事认真,去了之后又重新清点查看了一番,卫生倒是不用打扫了,因为之前下班的时候老李头就提前做了一遍了。 老李头一个人无聊,要是以前他还能转出去跟其他人聊聊天,毕竟太平间还真没什么人无缘无故就跑过来,也用不着防贼。 可最近几天出了那样的事儿,老李头就守在门口一个人消磨也不敢离开,万一出个什么事好歹也能多个现场目击者啥的。 老李头也是很希望这件事的幕后真凶能够尽早落网,这样医院也能尽快招到接替老刘的人,他也好不用考虑换工作的事儿了。 就这样老李头坐在太平间外面唯一入口的走廊尽头,听着破收音机里的电台聊天节目,到了八点钟到时候,老李头本来已经犯困了,毕竟平时他也枚干守夜到活儿,第一次难免身体不习惯。 却是突然间老李头就感觉到一阵古怪的冷风从脚边蹿过,老李头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明明距离太平间也有点距离,可老李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听见太平间里传来了一阵闷哼。 老李头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犹豫再三,老李头拿起手电筒捏着贺绥给的护身符,小心谨慎的进了太平间,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圈,突然发现404冷冻柜的显示灯又变了! 因为这个冷冻柜给老李头带来的两次特殊体验,所以老李头才特意仔细的看了那里,老李头脑袋一懵,又屏住呼吸仔细确认了一下,自己确实没有看错。 这下子老李头也不敢进去了,踉跄的小跑着离开了太平间,一路从负一楼跑消防通道上了一楼,站在大厅明亮的灯光里,看着周遭有里其他人,老李头这才狠狠喘出口气,抖着手直接给杨队长打了电话。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应该先报告医院领导的,可院长出差了,另外几个管事的领导也临时请了假,再加上老李头跑上来的一路上就已经决定好这工作绝对不能继续干了,这才越过医院直接找了杨队长。 当时杨队长还在局子里跟手下的牲口们一起边吸泡面边调查最近几年有没有什么邪教组织或者极端信仰事件,因为目前从死者身上得到的线索似乎都具有一种特殊的仪式性。 接到电话杨队长当即猛的灌了一口老坛酸菜泡面那又酸又辣的面汤,抬手抹了嘴儿一拍桌子,叫上人就火速赶往了福康医院。 27.太平间事件 且说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杨队长带着人赶去了福康医院, 进了医院都不需要人带路了,熟门熟路就往负一楼那里去, 在楼梯口的时候看见了等在那里的老李头。 两边看见对方,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 杨队长这边想的是这老头儿够倒霉的, 老李头也差不多这么个想法。 杨队长安抚的拍了拍老李头的肩膀,老李头好歹勉强压住了打颤的一把老骨头, 带着一群人去了太平间。 说到这里, 杨队长喉结滚了几滚, 站起身上下一摸索,没摸到,手就往坐在床边的夏冬面前伸。 夏冬掏了烟递给杨队长, 还拨亮了打火机给这倒霉催的队长把烟点上。 杨队长长吸了一口, 稍稍压下了那股子烦躁,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就有专业人员上前开了冷冻柜, 结果这次里面不是多了一具尸体, 而是四具。” “四具?” 贺绥也是一惊,之后就忍不住想到那冷冻柜也不大,一直都是只能放一具尸体的, 四具尸体?都在404冷冻柜? 杨队长好像知道贺绥此时此刻的想法, 脸色不大好看的点点头吐出烟雾, “是啊, 四具, 福康医院的院长向德葱跟他老婆, 以及一儿一女,一家四口全在里面了。” 杨队长眯着眼舔了舔嘴唇,转眼看向贺绥,目光幽暗,声调带上点飘乎,“我们打开了裹尸袋,里面向院长腹腔被完全打开,已经检查过了,根本没有用利器,而是全部徒手撕开的......向院长的老婆孩子都被团成了肉球塞在里面,除了向院长,其他三人尸身应该不是完整的,剩下的还是否存在,犹未可知。” 因为那肉团,就好像是被人塞进嘴里咀嚼之后吞下腹中,再将肉泥状的东西掏出来放进向院长完全打开的腹腔中,唯有人头是最完整的,面部表情依旧是老刘跟林医生那种“解脱”状。 这他妈的当场就看吐了一群人,接触各种尸体十好几年的老手收捡尸体的时候戴着手套一入手,那肉团里还有黏糊糊似胃液的玩意儿。 杨队长作为主要负责人,从头看到尾,现在想起来只是喉咙里翻涌而不是当场干呕,已经是杨队长足够有毅力了。 夏冬是临时从其他支队掉过来的,跟杨队长是十几二十年的邻居了,杨队长之于夏冬,说是叔更像是哥,夏冬走上这条路也是因为小时候把杨队长当成了崇拜的英雄。 听闻了这个案子的情况,夏冬就申请过来临时支援,然后就跟杨队长说了自己能看见那东西的事儿。 要不是今晚又来了这么一出,杨队长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当时老李头就在外面守着,即便打盹儿也是在唯一的出入口,根本不可能有人在老李头的面前偷偷进去又出来。 另外太平间没有窗户,连通风口都狭小又弯曲,再加上老李头傍晚下班前晚上上班时都仔细检查过里面,确定没有人藏在里面。 更何况又有什么人,能够徒手撕开一个成年男人的腹腔,还要把他的妻子儿女都弄成那种肉糊糊,再拌上不知名液体…… 当时杨队长蹲在路边抽了半包烟,不期然的又想起了当初贺绥留在太平间外走廊上的那些痕迹,这才决定暂时信一信。 当然,杨队长信完了第一件事就是去诈老李头,老李头人很不对劲,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结果可想而知,老李头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老百姓,被杨队长诈得最后说出了太平间那是有鬼怪害人。 另外发现林医生的那天晚上的事,杨队长拿着现场痕迹照,半哄半骗的也套出了当时的情况。 “贺绥,你既然当时决定去了一趟,还解决了一群小鬼,那你一定是心中有正义想要帮忙。现在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越来越猖獗了,要是不快一点,怕是很快又会出现新的受害者,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杨队长单手拍了拍贺绥肩膀,贺绥眉头皱得就没平展过,抿唇斟酌片刻联系了一下如今自己知道的线索。 “你们在之前的两具尸体上有别的发现没有?还有为什么每次都是404冷冻柜,这个冷冻柜是否发生过什么事,你们查过吗?” 贺绥这么一说,杨队争知道贺绥是确定了合作配合的态度,心里松了口气。 面对贺绥,杨队长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太平间走廊水泥地以及墙面上那些痕迹,莫名其妙就是背脊骨凉气直蹿。 “老刘跟林医生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不过打开之后发现林医生腹部居然多了一个硬塞进去的子宫,子宫里还有死婴,死婴来源已经确定,就是福康医院。子宫进行里切片确认,是一名去年做了子宫切除手术的女士的。老刘身上倒是没多出什么,不过四肢骨头全部粉碎。” 杨队长能相信夏冬那些话,这些发现其实也起了一点作用。 先前杨队长他们内部就是在琢磨到底是何种情况才能做到这些,并且还要保证表面完全没有痕迹。 “404冷冻柜我们也查过历史记录,没发现什么奇怪的,毕竟都是装死尸。另外几名死者平时没有太过紧密的联系,虽然都是在福康医院工作,但是我们仔细调查后并没有发现他们有其他交集。” “另外,之前我们确定的方向是宗教/信仰之类的,因为老刘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二点,林医生是晚上十点,而这次向院长是晚上八点左右,都是相差两个小时,且面部表情一模一样,就好像是选定了时间在进行献祭类行为。” 像是这种案子杨队长他们以前也遇到过,有的人甚至还会选择死者的生成八字以及属性来选择让死者什么时候死死在什么地方如何死等等。 贺绥听到时间,左手简单的掐算了一下,眯眼扭头看向窗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半晌,贺绥回过神,也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目前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老刘四肢碎裂应该是因为当初的事件中他是负责搬运的,林医生…林医生负责剖腹取婴儿,所以多了子宫以及死婴。至于向院长,他做过的事太多了,又因为发的财都是靠取他人腹腔里的东西,所以才会被撕开腹腔,还将他妻子儿女塞进去。” 恐怕向院长的妻子儿女都是因为用了向院长赚的那些钱,所以才被厉鬼迁怒。 虽然能够解释得通,但是从残忍的手法看来,贺绥不免担忧更甚,那厉鬼,怕是已经杀红了眼,即将失去理智了。 听了贺绥说的福康医院里死婴以及器官交易,饶是见多识广的杨队长都忍不住直咂舌,旁边的夏冬更是已经烂着一张脸伸长了脖子一脸唏嘘感慨。 “这么说来,这是厉鬼索命?” 杨队长抬手抠了抠脑袋,一串“雪花”飘扬而下,心里有一瞬间的为难。 不过也就一瞬间,向院长他们的行为虽然死不足惜,可这些也应该交由国家法律来惩罚,若是人人鬼鬼都如此作为,那社会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贺绥却是摇了摇头,“不,今晚听了杨队长你说的这些,我确定并不是简单的厉鬼索命,而是有人将那些鬼的怨气炼化凝聚成养料,喂养出了一只厉鬼。那厉鬼将向院长等人当成自己的仇人,每杀一人自身力量就会更强大,换句话说,向院长等人,不过是被人当成了饲养厉鬼的’养料’。” 杨队长倒抽一口凉气,乖乖,这情况,让他这个人民刑警咋继续办案? 那人听起来就如此厉害,就算是真找到了幕后之人,怕是他们去实施逮捕的时候怕是也都是一串一串的送菜啊。 杨队长忍不住看了贺绥一眼又一眼,扭头跟夏冬对了个眼神,一个眼神间就达成了某种默契,于是两个人就一起盯面露沉思的贺绥。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把这位贺大师给拉着一起走! 贺绥可不知道眼前这两名一脸正气的衙役已经在打他的主意了,一边想着如何找出幕后之人一边说道,“不管怎么说,404冷冻柜肯定是一个重要线索,如果可以,能否查一查这个冷冻柜所有使用者的详细资料。我目前怀疑的是会不会这个冷冻柜曾装过被福康医院害死某位死者。” 既然每次都是选定的这个冷冻柜,贺绥相信这个冷冻柜肯定对那只被怨气滋养的厉鬼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现在方向清晰了,杨队长有力气也知道往哪儿使了,立马一扔烟屁股,脚上的皮鞋踩了几踩,决定现在就回局子里连夜调取资料进行筛选。 夏冬握拳抵唇咳了两声,杨队长没注意,夏冬悄悄扯了扯杨队长后衣摆。 杨队长莫名其妙的扭头看他,夏冬叹了口气,指了指杨队长脚下踩的烟头。 你都在人家家里,还有求于人,干啥乱扔烟头啊。 杨队长瞬间读懂了夏冬眼里的意思,尴尬的笑了笑扭头去看了一眼贺绥,见贺绥也看着自己脚下,连忙低头弯腰把烟屁股又捡了起来,干咳两声假装全然没有这回事,嘴上跟夏冬说着话,“既然你小子是被派来支援的,今晚就辛苦一下,好在现在多亏了贺大师,咱们至少有了个更具体的方向!” 最后一句马屁拍得十分僵硬,杨队长说完好像也意识到了那种尬味儿,又去看贺绥。 其实贺绥根本就没看见杨队长那些小动作,刚才视线落在那里也是无意识的,视线聚焦点并没有投出去。 “如果方便的话,我也跟着一起吧,恐怕你们那边已经被人盯上了,我跟着若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也好更快找到幕后之人。” 杨队长顿时一喜,两条毛毛虫似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手上的烟屁股往裤兜里一塞,抬手就勾着贺绥的肩膀笑着表示欢迎。 夏冬在旁边看见贺绥灰白色体恤肩膀处多了两个带烟灰的手指头印记,捂着脸扭头不忍多看。 28.太平间事件 贺绥跟着杨队长他们一起, 也是希望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最新线索,今日七月初十, 农历同样是七月初十。 今年是十九年才会有一次的农历日历重合,七月又是鬼月。 贺绥刚才掐算了一下时间, 结合杨队长提供的死者时间上的规律,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只等404冷冻柜的详细情况查清楚, 是不是他猜想的那样, 只需要一对照就能差不多确定。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就确实如杨队长所说的那样,时间不多了。 每年六月三十的晚上, 掌管地狱的地藏王菩萨就会打开地狱大门分, 放出饿鬼,一直到七月三十才会关闭。 当然,也不是所有饿鬼都有机会返回阳间享人间“普渡”礼, 否则菩萨放了害人的恶鬼出来, 岂不是放虎伤人。 要知道便是古代,在地狱也是有“考核册”的,表现好一点的才能得到机会, 毕竟享受了人间“普渡”礼之后, 既可以得钱财食物, 甚至还能做好事结福缘争取刑满释放投胎转世。 鬼月里上来的鬼有出来后害了人的, 却也有邪魔外道盯上了饿鬼们, 或是炼化为己所用, 或是炼制特殊丹药增长自己修为。 总之,七月是个不大太平的月份。 贺绥要跟杨队长他们一起走,自然还要收拾下东西,为了以防万一,贺绥去里屋把周凯跟贺夜叫了出来,看见贺夜的时候夏冬吓了一跳。 杨队长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夏冬这小子突然脸色一变跟只兔子似的跳到了自己身后,“干啥玩意儿呢?” 也不嫌这动作太娘! “周凯,大爷跟小海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是啊,老大,有事吗?他们看见了没问题?” 周凯被老大叫出来的时候还犹犹豫豫的,门也没开,就伸出半个脑袋往外面瞅了瞅,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怂”字。 反而是贺夜,在里屋的柜子上消失,转眼就出现在了贺绥肩膀上,一双死气沉沉的全黑大眼睛就那么盯着夏冬跟杨队长看。 也不怪夏冬胆子太小,因为等到贺夜确定自己可以在这两个人面前露出身形的时候杨队长也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夏冬的脚板子。 “没关系,他们是刑警队的,你在家里守着大爷跟小海,我跟小夜出去一趟,晚上不一定回来。” 贺绥感觉到了肩膀上的贺夜,扭头抬手摸了一把贺夜的胎毛,转身将刻好了的那枚已经被贺夜选定好的槐木珠单独用绳子拴上挂到手腕上,冲贺夜晃了晃。 贺夜盯着杨队长跟夏冬沉默的看了两眼,趁着贺绥没注意到时候咧嘴龇了龇牙。 要知道贺夜那嘴,平时看着很小很正常,可一旦咧嘴,半个脑袋都好像成了嘴,看着着实可怕。 夏冬已经吓得抱住了杨队长的胳膊恨不得缩成一团球,杨队长也是脸色煞白脸挂冷汗。 贺绥扭头看见了不由纳闷儿的扭头往自己左肩膀上一看,贺夜乖乖巧巧的蹲坐在肩膀上。 贺夜本身就是一群死婴的怨气作为根骨化形而来的,所以身形上就像是一个足月的婴儿,也就七斤左右的大小,整个身子还没有贺绥一个小腿粗。 如今穿了一身贺绥剪的小衬衣小背带裤,脚下还有一双纸叠的小板鞋,再加上下午陪着贺绥做功课的时候跟着也蹭了点鸿蒙之气,好歹将自己幽青色皮肤给改善了,看着白白嫩嫩。 忽略那双大得吓人又没有眼白的眼睛,看着就像是个可爱的小男娃。 贺绥没看见贺夜又咧嘴故意吓唬人,所以看来看去没看出贺夜有啥吓人的地方,只当是杨队长跟夏冬被贺夜突然出现的行为吓到了。 杨队长跟夏冬本身就是刑侦队儿的,见此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默契的哭笑不得。 贺夜把人吓住了,心里得意,弯了弯眼眸,高兴的进了贺绥手腕上那颗槐木珠里。 贺绥又收拾了一下布包,里面的黄符没多少了,以防万一,贺绥海把小号毛笔跟朱砂盒子都塞进了包里,另外桃木剑桃木珠串,临走前还把一直在小阳台上泡在水里的罗盘也摸了出来,用干毛巾擦了擦,揣进布包里。 亲眼看见了贺夜,杨队长现在是绝对相信世界上有鬼了,看着贺绥准备的这些东西,神色里都是认真,这些玩意儿说不定啥时候就能救他跟同事们的小命呢! 走之前不放心,贺绥又去里屋简单布了个守护阵,贺绥是怕老李头身上沾了太平间里的气息,若是被杀红眼的厉鬼找上门来,那可就糟了。 “好了,现在可以走了,耽误两位时间了。” 贺绥拉上门,弯腰在门锁处直接拍进去一枚八卦黄符,这才收了手。 这次贺绥是直接设了个小型守护阵,门口的门锁也有攻击符,守护阵虽然布在老李头家里,却足够护住这一大片,贺绥也是怕像上次那样让左右上下的邻居被失了目标的鬼怪误伤。 杨队长笑了笑,让贺绥先走,自己又歪着脑袋趴着墙仔细看了看那道细小的缝隙。 这可是一道结结实实的墙壁啊,那黄符捏在贺绥手里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坚硬锋利,说拍就拍进去了,小小的缝隙口只能隐约看见一点黄色的纸。 杨队长一脸唏嘘,旁边夏冬也是看傻了眼,两人在后面又是一个对视,摇摇头跟了上去。 杨队长是开了车过来的,他们刑侦队平时用车还是很低调的,就一辆旧巴巴灰黑色小桑塔。 到警局的时候局子里依旧乱成一锅粥,晚上八点多才刚从福康医院那边又带回来几位死者,别说杨队长他们这边支队了,就是上面也听到了消息连夜忙碌,不是调派人手就是走什么什么程序之类的。 贺绥看见有人同时接了四个电话,双手抓着两边肩膀还一边夹一个一边挂电话线的搭一个,看得贺绥怀疑对方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到底有多快才能同时接听这么多个电话。 看见杨队长跟夏冬带了贺绥回来,有人好奇的张望,也有人抱着资料路过,喊了杨队长又好奇的想跟贺绥搭话。 “去去去自己的事儿忙完了?” “看什么呢又不是外星人,这位是我家表弟,过来给我送东西的,别看了都赶紧干活!” 杨队长吼了两嗓子,大家这才哀叹着继续埋头忙活,这不是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正大光明的偷会儿懒喘口气么,其实要真看贺绥他们也知道没啥好看的。 “杨队,副处已经连夜从深市赶回来了,在办公室里,叫你回来了就过去一趟。” 一名女警员迎了过来,跟杨队长说了一声,脸上的担忧显露无疑。 今晚发现的死者是一家满门,并且死状极其可怖,这种情况往上面一报,自然会惊动上级。 杨队长啧了一声,莫可奈何的去了,让夏冬先把贺绥领去自己的办公室。 “说不定过两天这案子就要转到特别小组去了,咱们时间真的不多了,只希望今晚能够有所突破。” 夏冬不是这个支队的人,不过他跟杨队长交情深厚,这些事儿也能说上两句。 另外夏冬没说的是,上面局长厅长之类的领导那电话肯定是已经打过来了,施压是必然的。 “要是转了人,杨小叔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白费了不说,更重要的是现在这凶手说不准就是一厉鬼,换了人来要么是断掉放进档案室,要么死更多人然后依旧封档放档案室。” 夏冬有凝神就能打开的阴眼,看见的东西自然更多一些,进了机关里干了几年,多少也知道一些内部处理那些带着不可言说色彩的案子会是怎样个流程。 贺绥疑惑的皱眉,跟着夏冬进了一间略有些凌乱的办公室,问夏冬,“难道国家没有这方面的机构组织专门负责接手这一块儿?” 今天周凯阔别多年终于又上到了网,贺绥烧了电脑给他之后又一直念念叨叨说什么网文套路,还说自己是鬼就干脆写灵异小说,贺绥也就听了一耳朵,说什么国家一般都要有个很多道门人士加入到组织。 在泫朝的时候也有护国寺国师之类的,所以贺绥理所当然的就以为新世界新时代的华国也有这种存在。 夏冬扭头看了看贺绥,确定贺绥是很认真的说这个事儿,顿时失笑,“没想到贺大师也看小说?没有的,当初建国之后破三旧,很多有本事的要么隐居要么移民,还有些直接断了传承,到了现在,真有本事的道士和尚已经很少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看见的最厉害的就是贺大师你。” 喊贺绥一声大师,夏冬如今是心服口服,就单凭贺绥拍符入墙那一手就够了。 “大师,你身上竟然养有小鬼,那你到底是什么门派的?” 夏冬走到办公室角落从一只纸箱子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贺绥,自己拧开一瓶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眼睛却一直好奇的看着贺绥。 贺绥捏着矿泉水把玩,“我这不算是养鬼,小夜是我需要监护的,周凯是顺便带在身边引导修行的,他们俩都走功德道,我是自然道。” “自然道?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不过没听说过也很正常,不都说大道三千嘛。三千大道再衍化几千年,分支多得数不清,夏冬身边又没有入门的人。 贺绥只说自己祖师爷是赵公明。 “那挺好的,有个当财神爷的祖师爷,贺大师你们这门派肯定很壕。” 夏冬想到贺绥出生贺家,虽然现在是暂时被赶出家门了,可夏冬就觉得这只是暂时的,怎么说贺家的财产贺绥能得一半。 想想贺家一半的家产,夏冬看着贺绥的目光好似在看一尊金娃娃。 贺绥垂下眼皮子,拧开瓶盖喝了几小口。 就他这一身穷气,被雷劈到自己转世的肉身上也依旧不离不弃,也是够执着了。 29.太平间事件 贺绥跟夏冬也没聊几句话的时间, 杨队长就回来了,推开门的时候抹了一把脸, 抖了抖肩努力把身上的劲儿强行提起来,一看刚才就没少挨骂。 “贺大师, 咱们只有一天的时间了,明晚我们这边的资料就要全部整理封档转交出去, 案子也会转出去。” 就这还是刚才杨队长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毕竟上面要下命令, 下面的也撑不住。 刚在副处的办公室里,杨队长可是打包票说自己刚掌握了突破性的线索,副处那老头子也希望自己手下把这杀人手法堪称骇人的案子办下来自己面上长光, 这才答应帮杨队长跟上面扯皮争取时间。 时间紧迫, 杨队长也不跟贺绥多唠嗑,拿了这件案子前后的资料扔给贺绥让贺绥自己看,另外自己也询问了几个还没搞明白的问题, 而后就拉着夏冬去查资料。 目前要查的是两个方向, 一个是404冷冻柜,一个就是院长他们销售器官以及婴儿尸体的渠道。 当然,院长以及林医生老刘等人的财务情况, 也是一条线索。 “老队, 这一天一夜的功夫查这么多, 全队上下累成死狗也不一定能查完啊!” 杨队长一巴掌拍开抱怨的属下, “前面的狗累死了后面的狗继续补上!” 其他人一听自己居然被骂成了狗, 不敢对说话的杨队长表达情绪, 纷纷怒瞪抱怨的那同事。 可怜那同事也就是开个玩笑放松下心情,结果就被全体同事瞪得愣是下半夜吃夜宵的时候都少吃了一只卤鸡爪。 贺绥留在办公室里也没闲着,问了贺夜,先前贺夜不肯说,觉得林医生他们死了活该,不过现在知道死的人已经涉及了无辜,再加上贺绥跟他讲了索命厉鬼情况不妙,贺夜也就没再犯倔,老实的说了一些自己知道的情况。 可惜贺夜本来就是才凝聚出生不久,一开始还只是被三阴之气困在凝聚处,也就是福康医院的地下水池那里。 贺夜能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一个多月了,出来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地下排水通道堵塞老李头他们下去清理的事儿。 “我只看见过一次那只厉鬼,浑身裹着黑雾,喘气的时候喷出来的都是黑雾,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已经没了眼白,跟灌了两杯鲜血在眼窟窿里差不多。” 贺夜倒是没觉得可怕,毕竟那会儿他连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它会喘气?” 贺绥眉头皱得更紧。 蹲坐在办公桌上的贺夜点点头,扭头有点好奇的把烟灰缸拨弄得滴溜溜转。 “当时它应该没看见我,把尸体塞进裹尸袋里又关上冷冻柜,还特意看了冷冻柜的显示灯,之后灯光一闪它就化作一团烟雾从通风口离开了。” 贺夜毕竟是就出生在医院里,想要收敛自己的气息不被其他人或鬼发现还是很简单的。 当初之所以被贺绥发现,一来是贺绥手里捏有一缕跟贺夜同根同源的鬼气,二来那会儿贺夜收拢了一大批小弟,还格外顺利的浸透了医院从主楼到其他建筑。 如此,也算是又有小弟又有地盘了,正是春风得意想要一展拳脚干番大事的时候,贺绥跟老李头撞上来,贺夜就直接把两人当成是自己出生以来第一顿开荤,所以知道自己行踪暴露后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结果可想而知,地盘没有了小弟被超度了,自己还被捉了。 好在贺绥没有逼它当小弟,甚至还给予了很大的包容,要不然贺夜肯定是灰飞烟灭都要咬贺绥一口血肉。 不管是不是真喘气,既然有喘气的动作,这就算是保留了“人”或者说“动物”的本能,又是化作烟雾从通风口离开的。 一般鬼物,像是周凯跟贺夜,完全是能够穿墙而出,并不需要寻找缝隙才能来去。 听贺夜形容,贺绥心里越发担忧,那东西,怕是已经被炼制成尸鬼了。 既有形又无形,借肉身掩饰,又有鬼邪之力,可谓是介于阴阳两界之间的邪祟,怪不得阴差都没有管这事儿,实在是已经跨域了。 这种事本来就该是人间的道士修士术士巫等人来管,可偏偏夏冬又说往常衙门里都是直接封存档案来了结的。 贺绥原本没什么想法,总归到了哪儿都是那么个活法,一为降妖除魔替天行道,二为追寻大道潜心修行,可如今贺绥居然十分想要寻找跟自己相同的其他人。 想到这里,贺绥捏了捏眉心,倒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忧国忧民的一日。 当初在泫朝的时候这种事自有其他人去操心,不管是为国为民还是为名为利,只要是能够帮老百姓铲除为祸人间的妖魔鬼怪,怎样都是好的。 有了清晰的查找方向,杨队长那里进展也很乐观,第二天早上七点多的时候,杨队长端着一杯浓得发绿的苦丁茶疾步而来,叫正对着窗户外太阳打坐的贺绥,“走,查到了404冷冻柜的事儿了,现在就去死者家里跑一趟。” 之前贺绥也把从贺夜那里问到的新线索告诉了杨队长,因为贺绥推测是以尸养出来的尸鬼,所以寻找到404冷冻柜那名关键死者之后就可以从尸身上下手。 既然是尸鬼,那说明尸体肯定不是火化的,到时候申请挖坟开棺查看,贺绥这边或许就有玄学法子追根溯源查到一丝半缕幕后之人的线索。 如今那杀人的不是人,杨队长想要交差,自然是把所有希望都落在了幕后之人身上。 只要抓到了人,杨队长相信他们总有法子叫那人供认所有罪行。 至于上头的人信不信?杨队长都已经抽空想好了,到时候就叫贺大师身边那小鬼儿显露身形瞪那些人一眼,保管麻溜的就都信了。 更别说越上层的人越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杨队长肚子里也打着小盘算,只要领导们相信了,以后要是他这边再遇上这种神神鬼鬼的案子,那请了贺大师当外援时要弄个名正言顺的说法就简单多了。 虽然杨队长好歹也是干这行快二十年了,可一腔热血还剩那么点儿,杨队长实在是不想再让一些案子就因为查出有玄乎的力量介入就被封档保存不闻不问。 关于404冷冻柜,一开始局子里派出去的人也没查出什么,连夜找了一些当年在福康医院里工作过的人,最后还是今天早上一组小分队从一名几年前守过太平间的老爷子那里问出来的。 一大早的就把老爷子惊一趟,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厚道,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老爷子腿脚不便利,躺在床上等死,听到便衣警察在门口提起福康医院守太平间的事儿,老爷子一惊,叫住了不大愿意配合的儿子儿媳,让小组的人进来。 简单询问了一下,老爷子只听小组里的人含糊的说福康医院太平间404冷冻柜出事儿了,都还没等再仔细问,老爷子就拍着腿喊了声“作孽”,而后主动说起了当年404冷冻柜的事儿。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一名跑出租车的司机被大货车撞了,货车司机逃逸,好在有行人路过,打了电话叫了救护车送去医院。 那医院就是当年的福康医院。老爷子回忆说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还没死就被判断成了死亡,就给送到了太平间404冷冻柜。 当时就是老爷子守到夜,那会儿不知道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后来知道那个出租车司机是活活被冻死的,老爷子想起来就怕得很,多年以后再回忆起来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事儿后来被出租车司机的家属知道了,要求医院给个说法,医院只推脱说人送来的时候就死了,两边就闹了起来。 医院在衙门那边有关系,家属要把司机尸体送去做尸检,医院那边竟然出动了人手明火执仗的来抢尸体,原本的打算是想直接送去焚化,连拉尸体的车都备好了。 好在出租车司机家里本身就是城郊当地的人,村里的人一声招呼就全都操家伙堵上来了,这才保住了尸体。 老爷子因为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所以知道的也不全,只知道当时闹得挺大的,可愣是被医院这边疏通关系压下来了。 死者家属碰壁太多又频繁的被警告,他们家里人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蹲在郊区村里不出门上班赚钱过日子,所以最后只能硬生生梗着脖子咽下这口气,将死去的家人好生安葬,这事儿就算是这么画下了句号。 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陈年往事,杨队长听了也是沉默的抽了三支烟才整理好情绪,灌了大半杯茶水就跑来找贺绥。 贺绥叹了口气,起身跟着杨队长一起出了局子上了车,一路紧赶慢赶出了城,四个多小时后找到了那名司机所在的矮子镇梧桐村。 说是镇,其实因为地理位置以及这些年海市的扩展,已经被纳入了城区,梧桐村倒是还没开发,不过听说也快了,今年已经成立了拆迁办,就等着赔款方案两方敲定,居民们的房子以及土地都已经被有关人员上门测量核实过好几回了。 杨队长自然是已经提前派人赶过来了,等到贺绥他们到的时候自有已经找到地儿的同事过来带路。 死去的司机叫王福海,当年出事的时候也才三十八岁,可以说是一个小家庭的顶梁柱,家里有个儿子有个闺女,另外有三个兄弟姐妹以及身体健朗的父母。 贺绥他们跟着人最后到了村里一户很普通的农家小楼房外,敲响了门。 院子双开大门被拉开一边,开门的是个老妇人,看见贺绥他们,一双三角眼很是冷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而后转身就进去了。 带路的人说这人就是王福海的老母亲,他们过来王家人都以为是政府终于要查这件事了,其他人都挺激动的。 可后来知道只是来询问一些情况,对那件事并没有定论,一家人瞬间就冷了下来,问个话也基本不乐意吭声,搞得留在这边等后援的同志十分尴尬。 不过这事儿也确实是王家人吃了亏,大家也不好说什么,硬着头皮受着呗。 跟着来的人基本都是杨队长信得过的那种,口风紧是一定的,包括贺绥在内一共也就七个人,前面打头阵的三个人,然后就是贺绥杨队长夏冬以及负责记笔录顺带开车的小丽。 也不是欺负个年轻姑娘,主要还是其他人都熬了通宵,眼睛都要熬凸了,这精神状态哪儿敢开车啊。 30.太平间事件 进了院门, 里面就是栋二层小楼,王福海是王家老两口的小儿子, 小儿子没了以后儿媳妇为了两个孩子也没改嫁,就留在王家。 但是一家人怎么也得吃喝, 两个孩子上学也需要开销,所以王家老两口就搬了过来跟小儿媳一家人过, 让小儿媳能去海市里打工赚钱养家。 估计杨队长那边也已经联系上了这家人的小儿媳, 贺绥进去的时候看见有个四十多岁打扮得规规矩矩的妇女勉强给了他们点面子, 给刚来的杨队长他们端了热茶。 其他交涉的事都是杨队长一手包揽,贺绥就安静的留在院子里,拿了罗盘出来左右走动张望。 既然尸鬼已经暂时锁定王福海, 那么说不定王福海曾回来过, 不过这也就是一种猜测。 尸鬼对当初冻死自己的404冷冻柜明显还有记忆,且十分深刻,那么炼制尸鬼的人定然没有抹消尸鬼身为人的感情或者记忆。 不过能保留多少, 这一点还无法确定, 贺绥如今也只能什么可能性都尝试一下。 王家的人看起来确实不像知道内情的样子,杨队长也没隐瞒,只说市里最近出了个案子, 案子里发现了王福海的尸骨, 明明王福海已经死去多年, 这事儿到了这里就奇怪了。 为了洗清王家的嫌疑, 杨队长强势要求挖坟开棺查看。 王家人也是吓得不轻, 幸好今天是周三, 王福海的两个孩子都在市里上中学,周末才会回家,王家三个大人也不用担心吓到孩子。 洗不洗清嫌疑在王家老两口眼里反而没那么严重,可小儿子的尸骨居然可能被谁悄没声息的就挖走了,这一点让老两口很难接受,之前还给了贺绥他们好几个眼刀子的老太太当场差点直接晕过去,被小儿子肖桂芳抱着掐了人中才转了回来。 肖桂芳想着本来最近村里要拆迁,那坟山地也划了进去,前几天他们家还在商量给自家男人迁坟呢。 如今杨队长他们要开坟,倒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不过今天怕是不行,迁坟也需要道士来看看,要请道士还得预约排号。” 如今干道士的人越来越少了,看风水做道场都离不开,于是道士也很是吃香。 杨队长笑了笑,抬手一指正在院子里转悠的贺绥,“不用单独请了,我们这里就提前带了个来,放心,这位道长厉害得很,可是我们内部的编外人士。” 警察办案居然都还有道长?王家老两口看看儿媳妇,三人面面相觑。 不过既然杨队长这么说,他们也觉得还行。 肖桂芳他们原本想要喊其他人一起去山上开棺的,不过让杨队长给拦住了劝他们说如今王福海的尸骨在不在棺材里还不一定,若是真大张旗鼓的去开坟,怕是要传些风言风语,对王家名声不好。 大人们也就算了,可王家几兄妹家里可都有孩子,这么一说,王家三人嘀咕几句,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同意了先悄悄上山挖坟的法子。 贺绥在院子里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毕竟看风水之类的,贺绥也就能看出哪里藏阴穴易生鬼祟妖邪,其他的什么福地龙脉宝穴,贺绥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看哪儿都没差别。 所以杨队长叫贺绥顺便给王家人看个适合迁坟的好地儿时,贺绥很是为难的沉默了。 杨队长也是一愣,他还以为这种事对于道士来说就是抬手一指的小事,不过话赶话到这里来了,杨队长也不能让王家人再有改变主意的机会,只先糊弄过去。 回头他们一走,王家人再说这事儿,他们就说贺大师外出公干去了,他们再给帮忙联系另外擅长此道的道长,这事儿也就随便抹平了。 “现在是正午十二点多,这个时候挖坟,不会把我家福海的魂儿给晒没了吧?” 王老太太刚才被消息给惊得差点倒下去,这会儿感觉身上虚得很,不过让她留在家里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会儿老太太正被儿媳妇扶着,王老爷子倒是还能撑住,沉默的跟在旁边。 杨队长知道这世上有鬼,所以这问题也不随便糊弄,扭头去看贺绥。 哪怕他们现在赶时间,可也不能真就坏了别人的魂魄吧。贺绥给了杨队长一个他们乐意听见的回答,“放心,一会儿我会先摆阵护住坟墓周遭阴气,再给阳间巡视神君禀告一声,告个罪,此事事关重大,神君会体谅的,挂面阴阳镜隔开阳气即可。” 贺绥知道王家人担心,所以解释得格外详细。 贺绥虽然如今长得有点儿过于壮实,可声音平缓气质沉稳,眼神也正气认真,王家人听完确实放心了很多,心里暗暗觉得这道长说得头头是道,定然很有一番能耐。 七月中旬,太阳晒得人眼晕,这个时间点基本没人会出来,贺绥他们一群人又特意选了没什么人的小路上山,倒也一路顺畅。 大家伙儿一开始还没觉得,后来走到半路眺望远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没有流一点汗,顿时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中途有一个同事临时回去车上拿东西,回来的时候跟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大家这才纷纷把目光看向了贺绥,王家三人对贺绥立马从“道长”变成了“大师”,王老太太还挤到了贺绥身边,问贺绥能不能给自家小儿子选个旺子孙保安宁到坟。 “先辈所在的坟地位置再好,也需要子孙后代肯努力才能真的大富大贵。” 贺绥抬眼看了杨队长一眼,杨队长直跟他挤眉弄眼的使眼色,贺绥抿抿唇,不好直接说什么,只能委婉的劝了一句。 王老太太觉得贺绥说得有道理,当然,大师说的每一句话都绝对有大道理。 “大师说得对,我家孙子孙女可是又乖又听话,学习好得很,争气!” 王老太太顺嘴夸完了自己孙子孙女,又找贺绥问有没有平安符护身符之类的。 “听说现在还有那啥聪明符,孩子吃了符灰就能变得更聪明!” 王老太太也不等贺绥回答,自顾自的又絮絮叨叨说起别的来,村儿里的一些琐碎八卦也没少说,一点看不出一开始那会儿的冷淡。 因为有贺绥,王家三人一点也不担心王海福开坟的事了,杨队长看看自己劝了那么久才劝动的三人这会儿看向贺绥满脸信任的样子,咂巴两下嘴,跟夏冬说悄悄话,决定以后有类似的事儿都不用自己出马了,拉了贺大师出来久足够了。 一行十个人拿着各种工具上了山,又走了半个来小时,这才到了地头。 路倒是不远,主要是最近几年政府提倡退耕还林,为了鼓励农民还给了很多补贴,年轻人又几乎都去了大城市工作,种地的人少了,所以这山上的路都要找不到了。 如今每年也就清明节跟过年的时候会有留守在家的老人上山上坟的时候勉强开一条路,这才还能找到小路的踪迹。 幸好贺绥身上带了贺夜,大家走在一起距离贺绥不远的人都有感受到凉爽,这么点路对大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也就王家老两口有点累。 其他人到了地方就按照贺绥的指挥,拿了一滚肖桂芳找出来的家里用来插秧拉直线的插秧线,在贺绥敲定好的几棵树木上拉出个八卦形,将王福海的坟给圈在了中间。 这看起来是个守护阵,其实也是禁锢阵。 若是贺绥猜测错了,王福海的尸骨还在坟里,哪怕因为什么原因王福海的魂魄还没被阴差拉去投胎转世,这阵法也能将魂魄给拘住不让它或有意或无意的跑了。 另外若是有别的术法痕迹,这个阵也能尽量保存中间一切的“气”。 无论是道术还是巫术甚至邪术,施展起来始终离不开“气”,或从天地神鬼处借用,或强行从其他生灵身上掠夺过来。 贺绥穷惯了,这也让他练就了别的道士不会的“简化”本事,最是擅长因地制宜因手上道具改变阵法符箓手诀的使用。 所谓的阴阳镜就是一面无框镜片,是刚从车里副驾驶座头上隐藏后视镜抠来的,另外所需黄符,则由贺绥找了处还算平坦的石头,盘腿坐在那里画出来的。 也没开坛设法,贺绥取了自己的指尖血掐请神诀,震慑四方孤魂野鬼暂且回避勿要打扰。 没有香,贺绥就画了灵神符捻成香状,三柱香一点,禀告巡视神君此番行为实属无奈,因人间或有尸鬼害人,这才不看时辰不做道场白日开棺,冲撞了日间神君且勿怪罪。 三柱黄符香迅速燃完,这就是神君允了,将镜片往八卦形绳子东南方一拴,镜面朝天背面朝地,贺绥扭头朝杨队长点点头,已经抄好家伙的杨队长这就带着人一起埋头开挖。 王福海家的坟也就是普通乡下那种,修了个石板的墓室,上面就是一层不算厚的泥土。 杨队长他们没挖多久铲子就碰到了石头,在墓室正面这边把封闭的石门刨出来,一直伸着脖子看的王家三人顿时一惊,忍不住凑近了几步。 之前杨队长他们说王福海的尸骨在别的地方发现,王家人还不大相信,毕竟这山里也没来人,二来他们每年都会上来烧三四回纸,过年清明生日以及忌日。 肖桂芳跟两个孩子有时候忙不过来没上来,王家老两口却也会上来。 等于说是坟山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呆着,若是有人挖了,即便当时没人看见,可事后王家人也至少能从动过的泥土草木上看出点苗头才对。可现在这墓室的石头门明显就是没封死啊,这就说明已经被人动过了。 要说这么多年了,当年封死的石头门也可能自己就松动了,在别的地方可能会如此,在他们梧桐村这边却绝对不可能。 为了不让蛇虫鼠蚁打扰棺材里的死者,他们这边有专门负责封石门的石匠,用了传承很多年的秘方熬制出一种专门的黏合剂,棺材被送进去之后石匠就会里里外外将黏合剂仔细的勾进石头缝里,十几二十年都不会坏。 这不坏也不是石匠自己吹嘘的,而是大家亲眼看见的,当年条件没那么好的时候有墓室没人大理,直接被风吹日晒的刮没了泥巴完全暴露到了地面上,那坟山村里的老人都说十几年了,墓室石门那里的封口却依旧牢固得很。 31.太平间事件 既然已经挖开了, 自然还要继续探个究竟,确定墓室石门已经被人开过了, 杨队长他们的动作反而没一开始那么豪迈了。 杨队长退后,小丽跟在旁边做文字记录, 另外两个人上前,拿着一个小工具箱, 又是小刷子又是放大镜的, 还在泥土缝里取出了一些毛发之类的小东西小心翼翼的放进证物袋里收进那个手提工具箱里。 这是擅长现场痕迹采集检验的人。 那两个人蹲在那里查看了片刻, 而后脸色一变,互相凑拢嘀咕了几句,回头看了杨队长一眼, 杨队长会意的凑了过去听了一耳朵, 脸色也是瞬间就变得不大好看。 墓室并不大,棺材放进去以后也就可供一个略瘦的人猫进去,不过这次也不需要他们艰难卡进去了, 因为第二层石门已经明显倒塌, 里面的棺材更是不知何时就被人暴力打碎,从棺材对着墓室石门这边。 有人戴上口罩跟手套捏着手电筒跟工具钻了进去,片刻之后出来了一趟, 采集到了一些东西, 也带出了一些消息。 杨队长在那边侧着连边听边点头, 拍了拍属下的肩膀, 站起身走到贺绥这边, 面朝肖桂芳跟王家二老叹了口气, “王福海的遗骸确实没在里面,而且已经好多年了,具体年限还需要带上打破的棺材木屑回去检验才能确定。” 王老太太一口气憋在胸口,整个人一个仰倒,身上软呼呼的就要往地上倒,肖桂芳跟王老爷子拖都拖不住。 贺绥连忙拍了一张黄符到老太太身上,又单手垫住老太太的后腰,也没硬逼着王老太太站着,顺势将人给扶到一边石头上坐了下来。 王老太太只觉得头脑一清浑身一松,那口气也上来了,缓过了也就好了。 回过神来,老太太拍着大腿扯着调子哭嚎了两声,然后就是满脸眼泪鼻涕的拉着杨队长望着贺绥,让两人一定要帮忙把她小儿子的尸骨给送回来。 “哪个天杀的畜生哎!我儿死得可怜哦,死了还不得安宁嘞!” 杨队长自然是连忙答应。 如今贺绥的猜想已经得到证实,那之后肯定就是要找王福海以及背后的人。 勉强安抚住了王家人,杨队长脸色不大好的拉了贺绥到旁边,低声说了目前对墓室检查之后得到的结果。 “真他娘的邪门儿,那棺材里的东西,是自己从里面爬出来的!” 杨队长都下意识的不想用“人”或者“尸体”来代指了,天晓得刚才听见这个结论的时候杨队长铁骨铮铮的一个糙汉子头皮都炸开了。 当然,他手下那两个人也差不多,吓得腿都发软,只能蹲着跪着,好在知道身边有贺绥这样有本事的人,又有职业道德的支撑,那两人这才硬着头皮继续工作。 贺绥点点头,“回头我拿点辟邪符跟护身符给你,你给那几个同志一人发两枚。” 今天到底是挖了坟,身上难免沾上点秽气,一般胆子大阳气重的人估计也就喝水呛几回,屁事儿没有,可一旦胆怯了害怕了,再带上秽气,怕是就要轻则倒霉重则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 正在从烟盒里抖烟的杨队长闻言,连忙点头,低头叼了一支烟,眯着眼点了,心里那股子凉气这才勉强给压了下去。 妈的,这种案子真他大爷的滲得慌。想想几天前的自己,分明就是个对鬼神嗤之以鼻啥也不怕的傻大胆,可瞅瞅现在自己,杨队长吐出一口烟雾,心里稀里哗啦的直流泪。 夏冬跟另外一个先前给贺绥他们带路的那个小王此时也知道了情况,从墓室那边走过来,夏冬默默掏了杨队长的裤兜,小王默默的蹭了一支,两人给自己也来了一支烟压压惊。 贺绥不知道这三个烟雾制造机是什么想法,自己走到八卦形线阵那里看了看上面挂着的黄符,又调整了一下阴阳镜。 “杨队长,他们忙完了没有?如果忙完了还请让大家退出来。” 杨队长看贺绥有了动作的时候就强行中断了为过去的自己默哀的傻叉行为,闻言连忙走了过去弯腰低声问小丽他们三个。 小丽点了点头,拉了另外两人一把,三个人脸色灰白的出了线阵,到夏冬他们那边一屁股坐在了湿润的泥土上,工具箱都是杨队长在后面收拾的,没办法,小丽跟另外两人如今也是吓得浑身没什么力气。 两名男同志被夏冬跟小王一人塞了一根烟,抽了两口,缓了过来。 反而是小丽一个年轻姑娘还坐在旁边捏着笔正在写着什么,看起来脸色不好精神却还可以。 线阵里没了人,贺绥抬手将绑在东南方的阴阳镜一个倒转,正面朝下背面朝上,颠倒了阴阳。 其他人看不出什么,只觉得坟墓那里好像有了变化,却偏偏说不出来。 夏冬凝神开了阴眼却是看得分明,那原本还有斑斓阳光的坟墓突然就变得灰蒙,看着就凉飕飕的,夏冬有点怕却又忍不住想要看,只能叼着烟一边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看得目不转睛。 贺绥转了一个小空间里的阴阳,开了阴阳眼,扬手抖了下手腕上的槐木珠,贺夜不大乐意的滚了出来,踏着虚空跑进了阵内,又钻进了墓室。 贺夜是唯一见过那尸鬼的,又是天生的鬼物,如今进了墓室转了一圈,再出来,跳到贺绥脚下,仰着脖子张口吐出一缕泥黄色的气。 贺绥眼疾手快一抬手握住,掐了几个禁鬼决将气包裹住,而后扣进一张提前准备好的黄符中。 鬼本身就是一种“气”的表现体,所以禁鬼诀既能拘役鬼邪,也能将气暂且留住。 这缕气分明已经消散了,却被贺夜强行从附着的泥土石壁甚至空气中吞入腹中重新凝结,要是没有贺夜,今日这张“寻踪符”也派不上用场。 贺绥露出个笑,弯腰将贺夜抱了起来,“谢谢小夜,这次帮了很大的忙。” 既然心中感激,贺绥自然将感谢之意全然表露。 贺夜反而被贺绥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扭了扭脖子哼哼两声,而后一蹬腿,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飞快钻回了槐木珠里。 这小鬼居然害羞了,贺绥笑着摇摇头,抬手摸了摸槐木珠,而后收了还悬在空中的黄符,神色间轻松的模样显露无疑,“寻踪符能够帮我们找到那个人。” 肖桂芳他们三个人听不懂,杨队长他们这些“知情人”确实听明白了,别说杨队长夏冬他们,便是原本还在腿软的两人也是心情激动得忘了刚才那种害怕,立马站了起来。 “行,那咱们现在就赶紧回去抓人!” 杨队长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踩了踩就要走。 夏冬无奈的拉了一把,这家伙一激动就扔烟头的习惯估计是改不了了。 不过这次不是扔烟头的问题,而是他们还要拆那些绳子,坟虽然是空的,可也好歹给人家暂且掩埋好吧。 杨队长扭头一看,也明白过来了,有心想留两个人在这里完成掩埋,可视线落到大家脸上,一个个都缩了缩肩膀,就剩下小丽没躲。 可人家好歹也是他们分队的一枝花,不能干这种粗活儿,所以杨队长只能按捺住沸腾的热血,发动大家一起三下五除二的就收拾好现场。 下了山告别了王家三人,杨队长说是要回去抓偷走王海福骸骨的凶手,肖桂芳他们自然眼巴巴的送走杨队长他们。 贺绥想着王福海家里人,再想王福海被人炼化控制杀了那么多人,怕是到了阎罗殿也要受不少罪。 想到这里,贺绥都不太忍心去看王老太太他们的脸,只心里想着若是有机会,一定将此事好好禀报地府的大人,希望能够让王福海的功过录上少记几笔。 有了寻踪符,要抓人就简单了,当然,这个简单也就仅限于找人,至于找到人之后怎么抓,这可就一点不简单了。 杨队长因为一些原因,回局子里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临时请求调了几个人过来,有其他分队的也有总队的,贺绥不知道的是这几个人来处不同,却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上面有人。 按理说既然已经锁定了凶手还找到了证据,接下来就是布控以及抓人,这个节骨眼上调人过来,这不是明摆着把胜利的果实大大方方的拿出来给人分吃吗? 不知内情的都说杨队长是个傻叉,可知道内情的却纷纷摇头,眼里流露出对那几个高高兴兴过来分果子的官二代官三代年轻小伙子们诚挚的怜悯同情。 贺绥是不管这些的,回了局子之后就被安排在了杨队长的办公室,又吃了小丽送进来的外卖。 从梧桐村回来都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中午大家就在车上啃了面包饼干就矿泉水,贺绥吃了饭整理了一下布包里的黄符,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看杨队长也没回来,贺绥一点不耽搁的又坐在办公室能晒到太阳的那边打坐修行。 虽然这里不能直面夕阳,可这个时刻做功课好歹也能有所收获。 鸿蒙之气与功德之光都是贺绥需要用来冲刷肉身里那些淤积秽气的,如果不是跟重要的安排有冲突,贺绥都不想错过,希望能早日让肉身恢复。 现在的身体除了影响健康,也让贺绥外家功夫进展不大,平时引气画符也十分艰难,掐诀走阵时更是步步受阻。 这样束手束脚的感觉,也委实让足够淡定沉稳的贺绥想叹气了。 一直到八点多,外面办公厅里大家已经在将福康医院案件都资料整理收拾装进文件袋里,今晚一过,若是没真的解决,这个案子就要宣告收档落封了。 杨队长也着急,可很多事都需要慢慢安排,八点多杨队长风风火火的推开门站在外面叫了贺绥一声,“贺大师,今晚没问题吧?” 贺绥摸了摸裹了布挂在布包斜挎带上的桃木剑,面容严肃的点点头。 杨队长长长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的做拉两个扩胸运动舒展筋骨,笑着摆摆手示意贺绥跟上。 其实杨队长的压力才是最大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之前他们就已经熬了几个通宵了,昨晚更是一点没睡连夜忙活。贺绥好歹还能打坐恢复精力,杨队长他们只能靠消耗健康透支生命强行支撑。 与此同时社会上媒体那边以及上面领导的施压,杨队长在这种情况下还拍桌咬牙做出了保证,两天一夜杨队长没揪秃一块儿头皮都是心理素质够高。 贺绥跟着杨队长到局子门口的时候,几辆车已经整装待发。有人看见贺绥一个大胖子跟着杨队长上了指挥车,也只是私底下纳闷儿,却没有多问什么。 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凶手是如何诡异,可他们都知道福康医院404案件死者情况都是如何的惨不忍睹。 能够干出那种凶残到令人发指之事的歹徒,已经不能称呼为人了。 32.太平间事件 出发前贺绥已经将寻踪符沟通罗盘, 上了车贺绥坐在副驾驶座,杨队长亲自开车, 后面坐着夏冬小丽以及小王三人。 另外两名同志因为擅长的是技术方面的,这次出去也有一定的危险性, 所以就留在了局子里配合相关部门做进一步的检验查证,希望能够尽量得出更多的线索。 罗盘指针依旧晃都没晃一下的直接指向了一个方向, 杨队长从小就是海市的人, 开车绕过一些小路巷道尽量选择近距离的路线直奔罗盘指向的方向。 后面跟着的三辆车保持一定距离紧随其后, 至于杨队长根本就没有告知大家目的地这个问题,并没有人会提出质疑,一个个都自动理解成了凶手可能有其他内部消息来源, 所以杨队长要进行信息保密。 反正他们只要保持住备战状态, 跟着杨队长就行,没人会想着杨队长其实也不知道具体目的地。 关键时刻贺绥也没掉链子,或者说被贺绥简单处理过的罗盘没让人失望, 最终在前方即将抵达一处废弃厂房的时候清脆的嗡鸣一声。 贺绥抬手给了杨队长一个手势, 杨队长立即拐弯,就近寻了个最隐蔽的地方停车,后面的三辆车分散隐蔽, 人员下车待命。 后面两辆车过来了两个人,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不管长得如何, 却都是目光炯炯, 精神饱满。 用玄学的话来说就是天庭饱满目含精光, 精气充足神魂比之常人更为强大。 两人走过来的时候贺绥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那两人本来就在看贺绥,双方视线一对,眼帘上长了几颗小雀斑的小伙子对贺绥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另一个下巴略凹的人撇开视线没吭声,虽然没说什么,可骨子里透出一股子傲气。 “杨队,接下来要怎么安排,犯罪嫌疑人就在里面吗?” 小雀斑看杨队长的眼神满是信赖敬佩,旁边凹下巴虽然抿着嘴没说话,却也同样认真的看着杨队长,跟等待命令的警犬似的。 杨队长没吭声,扭头看贺绥,这个动作导致小雀斑跟凹下巴也看了过来。 贺绥揭了贴在罗盘上的寻踪符,左手托罗盘右手叠黄符,一枚纸鹤不过转眼就在他肥手指间出现了。 这手指的灵活度一般人还真没有,夏冬在一旁,贺绥看他,夏冬立马蹭了过来。 “看见了什么没有?” 夏冬还在帮忙安排后面的人,闻言凝神看向废弃厂房,下一秒即便是站在贺绥身边一点不热,夏冬也是冒出一脑门的冷汗,“看、看见了。” 说罢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凡人肉眼来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夏冬开了阴眼去看,却骤然发现只是有些荒凉的厂房突然陷入一片朦胧之中,跟中午在梧桐村王福海坟前贺绥颠倒阴阳之后那画面有点像。 但是贺绥颠倒后的那小片空间是灰蒙蒙的,就好像要天黑了。 可眼前这一大片空间里面,氤氲的却是一片淡红色,说是淡红色也不像,更像是血被水化开的瞬间那种画面。 看见这样的厂房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冬感觉自己鼻尖好像缠绕着一股子血肉的腥气。 贺绥皱眉,托着罗盘转了几下方向,“这里应该被埋了不少尸体,有的是新鲜的有的是以前的,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一下。”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快十点,入夜之后鬼邪之类的阴物本身就力量大增,再加上这么一个不知道被幕后之人完善过多少年的废弃厂房作为主场地,怕是他们这么些人进去多少就嗝屁多少,没一个能竖着出来的。 小雀斑跟凹下巴见贺绥一个端着托盘还瞎瘠薄废话,两人对视一眼,虽然心里奇怪,却也没急着说什么,因为他们两都相信杨队长。 看杨队长跟旁边几个人都脸色大变,估计这胖子神棍有点儿特别的本事。 真正聪明的人,不会草率的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杨队长抬手看了看手表,烦躁的抬手撸了一把自己慢脑袋刺儿硬的头发,知道这时候更不能着急,回头问贺绥,“需要多久?” 贺绥掐算了一下,“半个小时。” 这是他目前的身体能做到的最快的极限了,贺绥还需要保留体力应对后续。 杨队长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了,问贺绥需要他们做什么。贺绥从布包里扯出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那串桃木珠手串,将目光落到了小雀斑跟凹下巴身上。 “我需要用男子精血将这串桃木珠浸染暂且充当阵法承载物,其他人我没看见过,不过这二位都是元阳未失精气旺盛的。” 如今好歹也是信息时代了,就算没有看小说电视剧爱好的人,元阳未失是什么意思大家还是懂的。 站在杨队长身边的是小王夏冬小丽他们几个,闻言纷纷将视线落到小雀斑跟凹下巴身上。 没想到啊,明明都是那样家庭出生的人,居然二十好几了还是处/男,性子冷淡的小丽都忍不住多看了两人几眼。 小雀斑跟凹下巴顿时脸上一红,凹下巴甚至还瞪了贺绥一眼,扭头看杨队长,终于问出了从刚才开始就憋了好久的疑问,“杨队,这位是谁?他是道士?” 道士怎么不穿道服?不是道士那怎么又是罗盘又是黄符的,现在还要他们俩的血。 这个问并没有太多轻视冒犯的意思,毕竟齐珲那小子他不知道,可季谭自己却知道自己确实是那啥。 对方明明不认识他们,这种事就算是专门调查也不可能这么确定,而现在对方却一眼就看破,季谭性子傲却并不会否认他人的能耐。 杨队长干巴巴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眼角一瞥示意夏冬他们眼神别太过了,惹恼了少爷们可就不好了,今晚事后还要麻烦少爷们帮大忙呢。 “这是我专门请来的外援贺绥贺大师,贺大师,这两位是齐晖跟季谭。” 贺绥这才知道之前冲他点过头打招呼的小雀斑叫齐晖,另一个傲气的凹下巴是季谭。 季谭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想起了什么,狐疑的上下看了贺绥好几眼,唇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不过眼角瞥到杨队长,季谭暂且就没多说什么。 杨队长看了齐晖跟季谭一眼,两人商量着找小刀放学,夏冬在一旁问贺绥要不要找个纸杯当碗接血。 在大家想来既然是要浸染那什么桃木珠,肯定是要放学装好再把珠子丢进去,那所需要的血就肯定少不了,幸好贺绥点名的是两个人,要是一个人,这一趟血放下来还是有点儿辛苦。 “…不用,请两位将左手伸过来就好了,精血虽然比不得眉心血珍贵,却也不至于…” 不至于像杀鸡摸脖子那样拿碗来接,后半句贺绥没说。 时间不等人,齐晖跟季谭依言伸出自己的左手,贺绥将罗盘暂且放回布包里,就地盘膝而坐,齐晖两人跟着蹲下身。 贺绥左手掐剑诀右手握着桃木珠手串一撑,串连的线顿时崩断,左手自两人中指划过,齐晖跟季谭只觉得跟蚂蚁咬里一口似的,下一瞬两人指尖就冒出一团血,小指甲盖大小,圆滚滚好似被无形的东西包裹着颤颤巍巍浮在半空。 两团血并没有融到一起,反而左右并排,贺绥右手一抛,原本窝在他手掌心上的八棵桃木珠就盘旋而上。 贺绥双手掐诀心中默念自然道经加持,惯用的请神诀化雷祖印,结以五岳印导入一缕鸿蒙之气,半空中如八星连珠般排列的桃木珠霎时一震,似有一股山岳之正气陡然激发。 杨队长刚才找的本就是利于隐蔽之地,如今贺绥的动作除了早就知道底细的小丽小王夏冬他们,也就只有主动过来询问情况的齐晖跟季谭。 两人从取血到现在已经惊得宛如两只木鸡。说来不过是十几二十秒到功夫,贺绥却是脸色泛白唇色泛青,脸上更是浮起一层细密的汗渍。 最后雷祖印打入木珠内心成印,桃木珠似裹着一层浅红的表面上闪过电光,贺绥松了口气,双手收诀吐出一口浊气,抬手一抓八枚桃木珠落入掌中。 “现在我需要去找准方位把桃木珠埋下……” 手腕上的槐木珠一抖,贺夜板着脸钻里出来,蹲坐在贺绥膝盖上仰着脖子道,“要找什么方位,我去吧,要是你自己去,里面的人又不是死人,阵还没成就要发现。” 贺夜突然出现,吓得蹲在贺绥身前的季谭跟齐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反手摸到来腰后木仓套上,杨队长他们也吓了一跳。 不管什么时候看见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婴儿,谁也淡定不了。 当然,贺绥除外。 贺绥皱眉,刚要呵斥,贺夜跳到了地上双脚踏地的正常走路了,“你要是怕我不好拿桃木珠,你把珠子给那个能看见阴气的傻蛋就行了,我帮他找方位。” 找方位这种东西,对于贺夜这种天生的鬼物好似就是本能。 贺绥知道贺夜是担心他耗费的精力太多,一会儿对上正主会不好。 炼制后的桃木珠既有含着元阳之气的男子精血,又有神息雷力,更有专司镇压天下邪祟的山岳之气,对贺夜,即便是靠近也如同站在火焰上。 贺绥叹了口气,也不辜负小鬼的担忧,掏出一张黄符将桃木珠包裹住交给夏冬,手腕上的槐木珠也解下来挂到夏冬手腕上,又同贺夜交代了自己需要埋珠结阵的方位。 “中途若是有什么危险就立刻撤回来,感觉不舒服就回槐木珠里,我们并不是必须要在今夜成功。” 贺绥揉了一把贺夜脑袋上的胎毛,拍拍他的屁股交代。 贺夜哼唧着点点头,扭头双腿着地人立而行的钻进来夜色中,夏冬连忙跟上。 虽然有点怕这只长得吓人脾气好像也挺吓人的小鬼,可夏冬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落后半步。 “现在我们需要等吗?” 杨队长有点想抽烟了,不过稳住了,用手指头揪了下衣领。 明明体恤的领口不紧,可就是感觉胸口憋闷。 贺绥摇头,“几个人跟着进去吧,正如小夜所说,阵没结成的时候怕是就要被里面的人发现,我们需要让对方没精力去注意。” 一旦阵法结成,贺绥以自己为阵眼引动阵法,可诛阵内邪魔鬼祟。 33.太平间事件 这座废弃厂房其实距离市区并不算太远, 贺绥他们过来的时候也就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就在老旧工业区, 附近还有其他工厂。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可能附近的厂子一批工人下班了, 贺绥他们躲在杂乱的灌木中也能隐约听见些许沸腾人声。 废弃厂房的资料也已经被杨队长手下专门收集资料对人送来过来,原来这里本身是一处外包小厂房, 十几年前这边发生了重大生产事故, 死了十几个人, 伤了三十多人,当时那老板就卷款跑了。 后来厂房的房东想要修葺一下再租出去,结果却开始闹起了鬼, 十几年里也有不信邪过来看厂房的, 也有想要买下来搞开发的,结果来来一趟之后回去总会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祸事。 最有名的一件鬼事是一名道士过来开坛设法,结果却当场吐血而亡, 那是真的莫名其妙就倒在地上一口一口往外吐血, 据说最后道士经检查,是血尽而亡,血管里一滴血都没有了。 这件事为这个厂房彻底盖上了“闹鬼”的戳, 此后再也没人过来了, 如今也不过是偶尔有些附近厂子里谈恋爱找地方亲热的年轻男女会偷偷过来, 再没有要开发这里的商人了。 杨队长对着细细的电筒光随手翻完了资料, 扭头看盘腿坐在地上趴着画符的贺绥。 原本小丽他们是想要给贺绥打手电筒的, 可贺绥直接拒绝了, 即便海市七月的夏日夜空并不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今晚天上有云,也就看得清彼此的脸那种程度,偏偏贺绥却好似视物如白昼。 事实上贺绥如今还没到那个程度,不过是他画下的每一笔朱砂都是引气入符。 所谓的符箓,不过是寻找适合的依托引气于黄符上结出小阵,而朱砂是数百上千年的历史中前辈们实验出来的各方面最适用的一种依托物。 既廉价又常见,且方便携带,引气附着其上效果也不错,保持气的持久性也很好。 当然,这只是廉价上的,若是家里不缺钱的,适当加入各种珍惜材料,能够加大“气”的附着量以及时间,这些就都是有钱任性又有秘方的人才能享受的了,作为从来没有富有过的贺绥。 秘方贺绥倒是知晓不少,却也只能自己苦哈哈的寻找材料处理收藏以作备用。 旁人画符需要敬神祝笔墨纸砚,贺绥降妖除魔经历了诸多生死,已经十分无赖的将那些规矩都甩了,只每日早晚课的时候都雷打不动的修行完毕收尾时默诵祝神咒。 每日坚持不断,诸天神君都已经被祝唱得身心舒畅了,贺绥画符时断了那些繁琐礼节也算不得大不敬。 虽然重新修行的时间还太短,引气画符却也算不得难,不过十分钟左右,贺绥收符起身,给了杨队长十几枚三角黄符,“其他人就留在外面吧,我们只几个人进去就好,护身符每人都戴一枚以防不备。” 终于要行动了,杨队长有点担心夏冬那边,不过没说什么,先给在场的这几个人发来黄符,剩下的杨队长给了小丽,想让小丽去分发。 小丽将黄符往制服衬衣胸前衣兜里一放,转眼看贺绥,“贺大师,我需要进去,对吗?” 贺绥有些意外的看了小丽一眼,皱着眉,旁边杨队长眼睛一瞪就要骂人,“这鬼地方当然需要男人进去,我们阳气重……” 小丽只盯着贺绥看,贺绥点头,“有阳无阴,气不圆不可转。” 有阴有阳方可转动循环,阵已经至阳,若是进去的又全是阳气浓郁的男人,怕是至阳生阴,反而叫厂房里的阴气有了立足的根源。 刚才贺绥就多番犹豫的看了小丽两眼,没想到这么暗的夜里小丽居然注意到了。 杨队长的骂骂咧咧戛然而止,盯着贺绥投以询问的眼神,贺绥点头,“没有也可以暂时用阴符代替,哪几个人进去你们安排。”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上有絮状云朵连绵不绝的飘着,工业区这边天空没有已经开始用经济换取环保的城区清澈,再被地面庞大面积的厂房灯光一映照,天空朦胧淡黄得看不大清月亮。 不过掐算一番,此时月应升至西向三十几度角,即戌庚乾方位。 感应了一下贺夜的方位,贺绥扭头对杨队长道,“还有四分钟或者九分钟可以出发,我已经准备好了。” 至于是四分钟后还是九分钟后动手,就看杨队长他们自行安排。 杨队长闻言,试图跟小丽说句话,小丽充耳不闻低头检查自己的配枪以及子弹。 杨队长没办法,只能把三角符给了小王。 小王觉得自己该进去,可看看灰蒙蒙好似潜伏猛兽的废弃厂房,再看看齐晖季谭,小王知情识趣的没多废话,被杨队长一阵叮嘱,拿着三角符就走了。 想想里面都是些妖魔鬼怪,小王算来算去就自己没啥用,进去了要么送人头增强敌方势力要么拖后腿拉低友方输出,小王觉得自己还是好好的去安抚跟着过来的同事为妙。 四分钟不到,杨队长安排好外面的布置,用剩下的一分钟跟齐晖他们一样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又将护身符贴身放好。 贺绥见几人都点头表示准备好了,强行为几人暂且开了阴眼,以免踏入对方颠倒阴阳炼出的”域“而还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杨队长等人只觉被贺绥隔空点过点眉心一阵胀痛,再睁眼,眼前废弃厂房瞬间大变,几人脸色惊异,却没有怕的,对于他们来说,看得见比看不见更踏实。 贺绥抽出一直挂在布包上的桃木剑握在手中,先前那枚叠成纸鹤的寻踪符往空中一抛,轻声呵了声“去”,纸鹤煽动翅膀飞了起来,先是懵圈似的转了两圈,而后寻到了方向,选定了废弃厂房那边飞了过去。 贺绥另一只手托着罗盘,打头跟了上去,季谭紧随其后,杨队长跟齐晖断后,几人将小丽默契的护在中间。 废弃厂房占地面积不算大,可这个不大的参照物却是附近那些动辄上万平的厂房,粗略估计也有三千多平。 这般大的面积,贺夜跟夏冬需要尽快将八枚桃木珠按八卦形寻八个方位埋入,贺绥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多少有些担忧。 若是失败了,阵不成,他们这边已经进去的怕是就如羊入虎口了。 若是成功了,阵成,小夜若是不能及时避入槐木珠,怕是也要被这诛邪阵的锐利之气伤到。 心里多少担忧,贺绥在跟着纸鹤一步踏入浅红雾气之中的瞬间就全都收敛个干净,紧绷着身体警惕着周围。 雾气似感知到有外来者侵入,几步可查到晃了晃,而后一声阴冷的笑声若有似无飘散在空中。 贺绥聚气于掌心一震掌中罗盘,本就可通阴阳的白果木罗盘指针哗啦啦乱转一阵,而后果断指向纸鹤飞行的方向。 同时,一股空气波一般的气自罗盘震荡而出,原本还感觉鼻尖有甜腻气息环绕的杨队长等人头脑一清,这鬼地方哪里有什么甜腻气息,每呼吸一口空气灌进鼻腔里的全是一股熏人的腥臭! 刚才那声冷笑配合着迷魂音,不过是一场蔑视来人的下马威。 杨队长捂住鼻子咒骂一声壮了壮胆子,几人越发警惕。 自进了雾气之后众人已经不辩东西南北,明明在外面的时候看着雾气还只是浅淡红雾状,即便可视度受限,也不至于太严重。 可进来之后却发现里面雾气浓得好似能遮眼,且似乎有蒙蔽人各种感知的作用,连对时间的感知也模糊了。 跟着纸鹤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记得脚不停的迈出一步又一步,正当杨队长被无边无际的红雾弄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紧,好似瞬间脚踝上就被强势扣上了一个尺寸不合的脚铐,皮肉筋骨骤然爆发出尖锐的痛感,同时一股阴寒至极的凉意从脚踝至腿骨急蹿入五脏六腑。 杨队长一口气喘不上来,好似内脏都被那凉气瞬间冻住,瞪圆了眼脖颈额角挣得青经鼓起。 突然,一只手猛然拍至杨队长背上,原本冻僵无法工作的内脏转瞬回春似的,在憋死之前杨队长那口气终于涌了上来。 杨队长大口喘气,脸跟脖子都涨得通红,第一时间低头去看,脚踝上一只白骨手抓散碎的落在脚边。 说来话长,事实上却只发生在瞬间,杨队长死里逃生,再不敢有丝毫松懈,小丽季谭齐晖他们也脸色大变,将天上地下都纳入需要警惕的范围内。 刚才是他们太经验主义了,居然只记得警惕四周,反而忘了上下。 “诸位小心,入了这雾里,便是呼吸的空气都要警惕着。” 对方果然心狠手辣,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取人性命,根本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纸鹤飞在半空,突然煽动的翅膀一挣,昂着脖颈好似真的白鹤一般清鸣一声,贺绥心头一跳,凭借无数生死实战中锻炼出来的直觉,在纸鹤破碎瞬间罗盘一抛撞向纸鹤,原本就要消散的那缕黄色雾气被撞入了罗盘中间的天池内。 罗盘落下来的瞬间贺绥单手拍出数道手诀,前面几道击至半空,最后一道压入罗盘,将那缕至关重要的黄色雾气禁锢在罗盘中。 如今敌在暗我在明,贺绥也不是畏首畏尾的性子,刚入手的罗盘选中一个方向再度抛出,贺绥左手剑诀至眉心一抹,一滴神府精血含于指尖。 右手桃木剑一抖,左手剑诀自桃木剑尾部逼直剑尖,神府精血为引,引气灌注于内,原本普通的桃木剑瞬间有锋锐剑芒闪烁,散发出阵阵神威,叫隐于红色雾气中的一众妖魔鬼怪心惊胆战骚动难安。 34.太平间事件 废弃厂房内一处破旧彩钢棚内, 一名消瘦矮小的身影轻“咦”一声,双手掐诀逼至太阳穴处紧闭双目, 通过红雾努力想要看清来人,却不料一道白芒闪过, 此人惨叫一声捂住双眼。 明明棚内空荡荡一片,此人双目却诡异的流出两行鲜血。 矮小之人惊异不定, 用手背胳膊随意抹掉脸上的血, 侧耳去听了听, 似有什么东西在他耳畔悉悉索索一阵轻语。 矮小之人脸上露出狠毒的决绝,沾满了血的双手摸索着伸到双眼,却是食指一用力, 直接抠出了一双眼球。 这人弓着背咬牙强忍剧痛, 抖着手扯下脖颈上那根红绳挂着的小荷包,扯开荷包收紧的口子,拽着荷包底倒出一双眼球来。 将眼球塞进眼眶里, 这人调整了一下眼瞳的方向, 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双眼,一双眼白多黑瞳少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 “小海, 去, 把那个胖子给我抓进来!” 矮小之人犹豫再三, 想想自己已经努力了将近十年的成果都在这里, 若是此刻逃了, 不亚于要了他的老命。 咬咬牙, 矮小身影蹒跚着站了起来,唤醒了封在身旁粗瓷翁里的“宠物”,自己在室内走来走去手捡一些需要的东西装入一个破旧不堪的黄布包里。 那黄布包上还隐约有一个没撕扯干净的阴阳鱼标志,只右下角一个小八卦图里绣着三个小字的图案清晰可见,似被人特意保留着。 且说贺绥这边,自手中桃木剑被贺绥以天地正气开刃,震慑诸邪,原本地面悉悉索索正蠢蠢欲动要钻出来的东西转眼就悄然退走。 杨队长他们不自觉的捂着自己放护身符的位置,一个个将木仓拔了出来,齐晖还看似慢条斯理实则神经有点迟钝的问贺绥,“大师,我们的木仓对鬼怪有用吗?” 季谭他们倒是没有骂齐晖一点不着急,反而一个个一眼一眼不停歇的抽空去瞄贺绥,一边警戒着一边又止不住想要向贺绥发送期盼的小眼神。 贺绥还真没想到这茬,想了想摸出几张黄符,这本来是贺绥留着备用的灵符,里面有提前引入的天气之气,等到自己筋疲力尽的时候好歹还能借灵符中的气施展几样保命的手段坚持一二。 “你们贴在木仓上试试看,有没有效果我也不确定。” 灵符贴到木仓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季谭他们都要怀疑浪费了大师了黄符。 齐晖突然心神一动,抬木仓朝某个方向射击,只听一声急促尖锐的叫声,几人寻将过去,却见一具白骨支离破碎的倒在地上。 齐晖把额头上的汗往胳膊上蹭了一下,举着木仓的手不敢放松,有点儿迟疑的问贺绥,“大师,这个是不是有用?” 杨队长小心的蹲下身,果然在散碎白骨中一块肩胛骨上找到了弹痕,被子弹击中的地方是一片焦糊。 贺绥看了看齐晖木仓上的灵符,原本正红的朱砂明显暗淡了些许,显然确实有用,不过子弹的作用估计也会逐步减弱。 虽然如此,可这个消息还是让杨队长他们精神一振,便是小丽也难得露出了点高兴的神情,这样一来至少他们跟着贺绥进来不会完全拖后腿。 然而这种高兴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感觉不远处有一阵让人忍不住精神恍惚的铃铛声,而后地面好似地震了一般不断颤动。 贺绥口诵自然道经,果断掏出几枚黄符激射而出,嗖嗖几声黄符深深插入地面,杨队长等人顿时发现颤抖的地面停止了,却也仅仅是他们几人脚下站立的这一块儿停止,周围依旧地面颤抖。 不过转眼又有或□□或低喘或飘忽哭嚎惨叫的声音好似涨潮的海水一般汹涌汇聚而来,夹杂其间的还有泥土被翻开刨动的细微声响。 虽然那声音细微,杨队长四人却是听得清晰无比,一个个浑身冒汗,汗水滚入眼角浸得眼球刺痛也不敢眨眼。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有东西从地下爬了起来,还不知一个两个,而是一群。 贺绥抓紧时间又射入数枚符咒到地下,先前就抛至半空的罗盘根本就没有落下来,一直滴溜溜的在空中旋转,贺绥将桃木剑往地上一插,双手掐对应手诀,口含雷霆吐六字真言。 嘘、呵、呼、呬、吹、嘻,一字即出,罗盘内自降下一道明亮却温和的繁复文字符号。 根据此时此地天时地利人和,守护宫位即主东“震’宫,主东南“巽’宫,主南“离’宫,主西“兑’宫,主西北“乾”宫,主北“坎’宫。 六枚闪烁着温和光芒的古字符号似保护罩一般浮现在半空,先前还总是让人头昏脑胀很不得闭住呼吸的红雾也顿时被震散,杨队长等人只觉得浑身一轻,原本有些疲倦的精神瞬间饱满,比之前出发前还要有劲儿。 特别是杨队长跟小丽,熬了几个日夜的疲倦一扫而空。 杨队长忍不住眼角余光去撇贺绥,心里抽空暗道,果然贺大师就是个挖之不尽的巨大宝藏,以后要是能将贺大师说服当了他们的外援,再有大案子要熬通宵,只需要请贺大师给弄个这么个阵,那大家伙还不得比机器人都更好使,电都不用充电,这根本就是人类梦寐以求却在电子行业都还没能实现的闪充技术啊! 也亏得杨队长还能心宽到这种时候还能胡思乱想,季谭他们三人已经是满身汗水的紧张戒备着了。 贺绥布完防护阵,眼看着地动山摇的架势就知道这幕后之人在这里怕是经营了不短的时间了,贺绥索性也不再去主动寻找对方,且先拖延时间,只等小夜跟夏冬那边将诛邪阵布好。 不是贺绥不想动手,实在是怕自己应付完这一波就已经没力气动手了。 道家有六字真言做守势,九字真言做攻势,与九字真言搭配的手诀说是九种,其实又有衍生而来的千般变化,再加上其他各种手诀咒语阵法,可谓是手段奇多。 贺绥毕竟是从小就以斩妖除魔替天行道扶善诛恶为奋斗目标的人物,加之又被自己固执专情得堪称千古一觉的穷运纠缠,所以贺绥曾经就专程研究过各道门甚至家传巫蛊术法。 虽谈不上精通,可战斗方面贺绥也堪称天赋惊人,在战斗中总能将耗费精力最微薄发挥威力最强大的手诀阵法咒语手段随手拈来般揉杂结合。 若是在贺绥鼎盛时期,此时自不必搞什么防护阵,只双手空空也是敢闯一回直奔幕后之人大本营,可惜一身秽气淤堵浸透而成的肥肉让他引气淬炼十分艰难,更多的时候只能暂且将自己当作一个中转站,引气至手掌指尖,转头就渡入符箓阵法手诀之中。 口中诵读咒语道经都是以神府自眉心中庭绽出,倒是没那么费劲,因此每次若需加持,贺绥也只能靠诵经咒出声,再灌以雷霆之力。 地动山摇之后,红雾涌动,视线依旧受阻,可各种听得叫人心惊神怯的声音飘忽而来,一群腐尸白骨出现,地下无数森森白骨手抓攀爬抓挠。 半空又有黑雾萦绕,好似铺天盖地上下左右哪儿都没个空隙。 最关键是那红雾遮天盖日,给人一种鬼怪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杨警官四人一见这些东西从红雾里冒出来,顾不得心惊数量之众,举木仓就杀,可惜灵符本来就不多,子弹也有限,几秒钟都没能坚持住四人就已经没了招数。 贺绥本身也没指望他们能抵挡,伸手一拽齐晖,看似随手一推,齐晖却感觉到一股不可抗之力将自己推到了一处盘膝而坐。 “坐阵脚,不可动摇。” 贺绥将季谭杨队长以同样的手法拍送至另外两处,刚好与齐晖形成等边三角形的三点,而小丽自然坐入了三角形的正中间。 小丽本身就是被带进来为稍后开启诛邪阵做阴阳调和之准备,她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 将四人安顿好,贺绥吐出一口气,将原本插入地下的桃木剑一拔,被泥土掩住锋芒的桃木剑瞬间轻轻颤动,似感受到了握剑之人的激动。 贺绥抹了一把剑刃,明明只是一柄机械随意切割出来的桃木剑,此刻却真似宝剑般寒气逼人。 确实许久没有尽兴斩杀妖魔鬼祟了,贺绥唇间绽出一抹笑,一双黑眸虽依旧被脸上多余的肥肉挤得有点小,可此时此刻却颇有种意气风发的游侠姿态,洒脱肆意,晃得整个人都绰约非凡起来,“你们且等着!” 最后叮嘱一句,贺绥这便冲将了出去。 原本就是被强行驱赶攻击的鬼怪之流一见主人点名想要的目标居然主动出来了,顿时一喜,隐藏在暗处的一抹身影也蠢蠢欲动。 鬼怪扑腾着如飞蛾扑火般朝贺绥扑了过来,若是飞蛾势大,或许能够将火焰扑灭,可惜贺绥这簇火焰却是越战越勇,入了鬼邪群中居然犹如狼入羊圈。 杨队长他们一开始还挺担心的,可看着看着,四个人就淡定了,甚至还有点儿想要就贺大师此人为话题来一次“坐谈”。 当然,最后四个人怕坏了贺绥留给他们的防护阵,坐是坐了,四人却也只是眼神交流,并没有真的谈。 显然那些东西并不是贺绥的对手,这一点幕后之人也看出来了,几分钟后,鬼邪似乎得到了命令,纷纷退避,一部分鬼邪往杨队长他们那边围了过去,一部分留在贺绥那边,却也只以骚扰为主,想要尽量消耗贺绥精力。 乌压压成群的邪祟改了战术,贺绥就有点吃力了,挥剑往地上一插,一只躲藏在地下的白骨惨叫一声,只留下半只刚伸出地面的白骨手掌散碎一地。 突然心头一悸,贺绥无需犹豫判断,左手掐诀反手至背后一弹,施展四两拨千斤之术,一道裹挟煞气的利爪被一闪而过的光芒反弹回去,巨大的力道让人影一臂骨头尽碎,耷拉在身侧。 人影狠狠喘了口气,浓郁的黑雾喷了出来。人影随手抓住身旁避之不及的红衣女鬼,不顾女鬼的惨叫挣扎,好似吃脆饼一般一口口吱嘎吱嘎的吃下了肚,原本耷拉的那只手瞬间恢复了正常。 35.太平间事件 便是化作了鬼祟, 趋于本能也会对危险下意识躲避。 那人影一言不合就啃鬼疗伤,其他鬼祟如退潮般闪避, 人影那个方向自然而然就犹如摩西分海般出现一道空间。 此时此刻,贺绥这才看清了尸鬼的模样。 尸鬼本就是非人非鬼, 说是邪祟更恰当,跨足阴阳两界之间, 这等存在本就是被人以邪术强行炼制出来的, 在天道那里等同于非法异种。 这种逆天而为的存在, 要么就是在弱小的时候被世界淘汰碾碎化作飞灰,要么艰难成长,而一旦成长起来, 必是人间一大祸害。 眼前这尸鬼根据贺夜所说, 化作黑雾也需要找通风口才能离开,这说明尸鬼的“鬼”道还没大成。 如今再观具有实体的外貌,倒是有了肉身, 却还没有皮层, 且肌肉经络全然没有,只是一身半腐肉糜挂在骨骼上,腐肉一直攀延直脖颈下颚处。 下颚三角骨有些许肉感, 往上则是反着骨骼惨白光泽的森森白骨, 只眼窟窿处诡异的盛着两汪鲜血。 贺绥感应了一下贺夜那边, 八个位置已走完五个了, 以贺夜跟夏冬的速度, 大约还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这还是贺夜完全没有受桃木珠影响的情况下, 可贺夜至阴桃木珠至阳,便是夏冬将桃木珠拿出来埋入地下的那短暂时间内,贺夜就会被波及…… 这些担忧转瞬即逝,贺绥收敛心神暗暗吸气,对尸鬼骇人的外形视若无睹,右手桃木剑一挽,直袭尸鬼而去。 虽然要拖延时间可以靠不痛不痒的周旋来实现,可尸鬼炼制不易,要养到“尸”“鬼”两道皆有所成的现如今这般程度,更是不易。 只要贺绥将尸鬼缠住,那幕后之人才会真的没有精力去注意贺夜夏冬他们那边多动静。 尸鬼能靠吞噬其他鬼祟迅速恢复自身,贺绥夜知道如今周遭一大群鬼祟围着,哪怕是打消耗战自己也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如此。 尸鬼看见贺绥直奔自己而来,空洞得牙齿都不剩的嘴裂开一条口,发出“赫赫”之声,有黑雾似虫似藤般缠绕进出,似喘气也似冷笑,而后肩膀一晃张开锋利的双爪也迎了过来。 “海市矮子镇梧桐村辛酉年二月廿一日辰时生人王海福!既已殒命,还不速归黄泉!” 贺绥吐声如雷鸣,骤然一声呵斥,尸鬼被突然叫破生辰八字姓氏名讳,饶是已经死去多年还已经被人炼制成不阴不阳之物,一个罩面的功夫也忍不住神魂一震,整个身形瞬间一滞。 贺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即抓住机会抛出数枚黄符直攻尸鬼上下左右中五路。 原本这时候最佳方案就是贺绥自己一个鹞子翻身从尸鬼侧面掠过直奔对方后背心,以便做到一路不留的凌厉攻击。 可惜贺绥对自己如今的身体素质很有自知之明,瞬息之间改鹞子翻身为鹞形,似展翅鹞子侧身前冲,与尸鬼擦肩而过的瞬间以左肩聚力猛然一撞,尸鬼如今既然还没有化作雾气,自然是有实体的。 好歹贺绥一身肥肉此时此刻也有了点用武之地,被贺绥这么奋力一撞,尸鬼霎时被撞得往后一个踉跄,浑身腐肉都掉了好几块。 腐肉一旦沾到泥土,瞬间好似被无形之火烧了个干净,只剩些许黑灰。 地面本身就有守护人间之意,浩然正气从天人头顶,从地透足心,于人体内汇聚。 天地二气都是人不可或缺的,这就是老一辈所谓的身体不舒坦要去有泥土的地方走走,沾沾地气的由来。 贺绥见状,心头稍动,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同时反跨鹞步身形闪至尸鬼身后,右手蓄势待发的桃木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力刺出。 这么一击连环动作贺绥用了十分的力量,争取给尸鬼一个重创,逼得幕后之人不得不往这边投入全部的精力。 尸鬼一来就被生辰八字给呵斥住,又有黄符迎面气势汹汹扑腾过来,再有贺绥不惜近距离的一撞,此时已经乱了方寸。 凶物果然是凶物,对别的人类鬼祟狠,对自己也狠,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心软这个词,瞬间判断出目前形势,被自己背后桃木剑迅速接近的危机感一刺激,刚要后退的身形反而往斜前方一扑,咬牙硬生生接住了左路黄符。 贺绥手中桃木剑早有所料的及时一转,尸鬼斜伸缩臂一挡一卸,桃木剑堪堪刺中尸鬼右臂。 说来复杂可交手却不过是眨眼之间,虽然躲过了大部分攻击,可贺绥准备的本身就是天生克制尸鬼这等邪祟的东西,左路黄符一沾上尸鬼身,轰的燃烧成飞灰。 多余的纸屑灰尘随风而去,剩下的却是闪烁着白茫茫荧光化作一串符箓钻进了尸鬼体内。 尸鬼只感觉浑身一痛,而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灼烧感。别看黄符中出现的白芒微弱,却犹如涓涓细流不断不绝,就在尸鬼体内流动灼烧,不是激烈的疼痛,却能够缓慢消耗。 至于被贺绥刺中的右臂,却是被桃木剑上所蕴含的刚烈正气骤然一冲,整个右臂瞬间变得好似一段焦炭。 一交手就吃了个大亏,尸鬼一双宛如装了两碗新鲜血水的眼睛煞气冲天,张嘴喷出一股黑雾,腾转身形拉开一段距离后双眼死死盯着贺绥。 尸鬼刚跨出半步,看肩胯动作似要再冲过来跟贺绥正面硬怼,突然尸鬼好似听见了什么,骷髅头的脑袋不自觉的侧了侧,而后往后一退展开身形化作一团黑雾。 贺绥不忧反喜,知道这是身后之人在密切关注此番战况,化作“鬼”道道尸鬼或分或合,被贺绥的桃木剑黄符打中之后又会瞬间蹿至周围鬼祟群中一阵猛吞,恢复之后又转头跟贺绥周旋,这是打定主意要跟贺绥搞消耗战了。 贺绥知道幕后之人正在观察,自然面上作出忧虑迟疑之态,渐渐的也会露出咬牙坚持以及后力不继的神态,争取让对方有种将消耗战再坚持一会儿就能轻松拿下他的错觉。 当然,一开始还是装的,可等到几分钟后贺绥那表现就是货真价实的了。 棚屋内,矮小之人果然正在一翁黑水中观察自家“宠物”与那硬茬胖子的战况,因为贺绥在不断斩杀废弃厂房内的鬼物,又有尸鬼大量吞噬,“域”内鬼物大量消失,以鬼物阴气煞气怨气凝聚而来的红雾也不断减少,从一开始的能见度十米以内到后来的百米内,不过短短十来分钟到时间。 棚屋中的人也渐渐露出身形,赫然是一名骨瘦如柴头发稀疏的老头。 因为身形矮小,又佝偻着身子,恍然一看还以为是只老猴子。 老头一双大得诡异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水中倒印出来道肥胖却灵活的身躯,眼神满是垂涎。 一开始老头还只是想要有活人血肉喂养宠物,可等到见了贺绥,发现贺绥身上有些古怪,肉身秽气充斥,可神府处的神魂却强大无比。 若是能将此人的神魂炼化给尸鬼吃了,那尸鬼大成也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就可达成。 到时候,要活捉了那些逼死了老太婆的老东西自然易如反掌,是要炼魂夺魄还是榨髓食肉还不是随自己心意。 想到这样的未来,老头双眼发光情绪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开始还是轻微的,可越咳越厉害,咳到最后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得。 老头抖着手从手上拎着的包里摸出一瓶药来,仓促的倒了一把塞进嘴里仰脖子吞了。 “这个黑鸭子,炼的药越来越不行了,简直是废物,拿来给小海养伤好了。” 老头自言自语,盯着粗瓷瓮里的黑水水面,忍不住露出个慈祥的笑来。 突然,老头儿只感觉轰隆一声巨响,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扑面而来,就好像一片寒秋之地突然迎来了炎热夏日,一股极阳之气兜头罩来。 老头儿脸色一变,哑着嗓子叫来一声“不好!” 再低头想去看黑水,却听粗瓷瓮咔嚓声不绝,不过眨眼间就碎掉了,里面的黑水也瞬间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老头儿顾不得许多,拽着包一边又往口中狂塞两把药丸,咀嚼吞咽间人已经跑了出去。 看着瘦骨伶仃好似行将就木,可这一动起来却是迅疾如风,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奔逃了出去,与此同时还猛力摇晃拴在布包带子上的一枚阔口小铜铃想要召回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尸鬼。 远处,刚被“鬼”态尸鬼裹挟冲撞着倒地滑行了数米的贺绥也感觉到了“域”内的变化,原本的“域”乃尸鬼主人颠倒阴阳弄处的“阴域”。 而现在诛邪阵结成,自然就成了“颠阴为阳”,首当其冲的就是周围时不时帮着骚扰一下贺绥顺便还被逼迫成为尸鬼“大补丸”的鬼祟。 阵成瞬间极致的阳气直接压得鬼祟伏地贴面吱哇乱叫,便是想要继续冲过来的尸鬼也气息压得好似身上背了一座山,维持不住黑雾状,只得化作“尸”形单膝跪在地上张嘴嚎叫着想要站起来。 贺绥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好看不好看,就地一个驴打滚翻身而起奔回杨队长他们所在的六字真言守护阵,手中桃木剑几乎贴着小丽臀边深深的插入地面,而后一抬手,悬在半空的罗盘就落了下来。 杨队长四人张嘴欲言,贺绥眼神都不顾不得投去一个,抬头看天空,一手托罗盘一手掐手诀,足踏北斗步口诵自然道经,声音不大却如同春雷乍响,落在人耳朵里就好像整个空间都能听到。 彻底引动诛邪阵中的山岳雷祖等印诀,贺绥已经是面如金纸全身汗湿,口中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杨队长他们也是绷紧了神经仰着脖子看天空。 只见原本浅红透着不详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黑云替代了,随着贺绥围绕小丽踏出数步,小丽只觉得浑身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一股强势却温和的力量抽取了出去。 小丽知道这应当是贺绥的手法,放松心神不敢有丝毫的抵触,天上黑云中纳入一缕细线般极淡却不容忽视的清气。 原本滚动翻腾的乌云霎时发出轰隆隆一声,乌云旋转做阴阳鱼旋转之态,而后一道道闪电在震天雷鸣中落下,击中废弃厂房中任何一道鬼邪之气都会发出咔嚓劈裂声,一时间废弃厂房里好似变成了人间地狱,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那尸鬼也是被一道粗壮泛紫闪电当头劈下,炸开的火星子都跟放烟花似的。 贺绥松了口气,挨着杨队长那里暂时坐下,“已经没事了,一会儿我们再去找那控制尸鬼的人。” 那人养尸鬼,身上自然有邪祟之气,也是诛邪阵要诛灭的一员。 不过因为身上有活人的气息,所以诛邪阵里落下的雷只会将那人身上的邪祟气息劈散。 对于贺绥他们这种走正道的修士来说,这种雷就是剔除暗伤的好东西,只要挨住了雷劈的痛苦,撑过去之后再醒来,肉体神魂都会得到净化。 若是在平时贺绥自己都要忍不住弄只鬼到自己身前引雷劈一劈,可今天他跟尸鬼缠斗一番已经精疲力尽,一会儿还要去找尸鬼的主人,因此只能一脸羡慕的看着不远处那些被雷劈中燃了一身火的鬼怪。 36.太平间事件【完】 贺绥坐在杨队长身边歇了一会儿, 等到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开,贺绥这才站起身, “走吧,现在可以去找人了, 他身上的修为应该也已经被天雷劈散了,就是个普通人。” 杨队长季谭他们四人今晚也是看了场超越想象的大戏, 可以说四个人都看懵了, 要让他们来说, 空空如也的脑袋里只剩下四个字儿:天崩地裂。 虽然有点语境不合适,可亲眼看见那一群飘的跑到遁地的各种妖魔鬼怪就这么被贺绥引来的天雷给劈得跟一仓库烟花似得,心情真的很难恢复。 杨队长艰难的吞了几口唾沫, 舌尖歪着在牙齿间咬了咬, 突然想起个事,“对了那尸鬼的主人被雷劈了,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可千万别刚逮到就嗝屁了, 他们局子里还迫切的需要对方呢。 贺绥颇有点惆怅的叹了口气, “放心吧,就算是有病,这么一劈也能回春了。” 当然, 这回春是肉体上的, 作孽太多, 注定活不长久, 按照如今的走势, 应当就是死在这个案子的结尾, 被判处死刑,死后还要下地府继续接受审判。 杨队长稍微放心了,也爬了起来,一边到处张望一边嘀咕,“咱们现在可以叫其他人进来吗?这满地的残骸也需要人手收拾啊。” 看刚才天雷落下的数目,这废弃厂房里怕是有不下好三四百只鬼怪,有的是孤魂野鬼被此人抓住炼制好带过来,更多的还是连同尸骨一起带来按照一定阵法规律埋到了地下,要不然也无法做到颠倒阴阳化出一片“阴域”。 想想三四百具尸骨残骸,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搞到的。 齐晖跟季谭也站了起来,腿有点麻,两个刚被强势破了既定三观的年轻小伙子满身狼狈的互相搀扶着,心里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杨队长要临时找他们这样的人过来了。 果然这世界上就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明摆着知道这件案子里有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所以需要他们这种有家世有背景的人作为共同参与者。 “可以叫人进来,不过小心为上,不要单独行动。” 贺绥弯腰将小丽扶了起来,食指中指搭在小丽手碗上摸了片刻,“身体还好,就是最近可能会有点虚弱,回头我开一张滋阴调和的药方给你,花销能报销吧?” 最后半句问的是杨队长。 杨队长自然立马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报销给申请下来,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去看了齐晖跟季谭两人,意思明摆着。 齐晖跟季谭不吭声,不过也没说别的,显然是默认了。 杨队长让齐晖跟季谭送小丽先出去,顺便安排人手进场扫尾,该拍照的拍照,该取证的取证,这些都是那尸鬼主人犯事儿的铁证。 这次季谭跟齐晖没有多说废话,如今大概也就晚上快十二点,他们还要连夜收拾好现场,回头还得回局里写报告之类的,要忙的事多着呢。 小丽被抽取了一股气,身体确实有点虚弱,被季谭跟齐晖喊着“小丽姐”一左一右的扶着走了。 杨队长跟贺绥一起先去找尸鬼主人,罗盘里还有一缕对方的本源之气,要找人还是很容易的,也就走了十几分钟就找到了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一个瘦小老头子。 这老头头上的头发已经全都烧光了,身上也是衣衫焦糊,杨队长原本还担心这人被烧伤了,可弯腰一扶,发现老头皮肤也就蜕皮似得掉了一层黑泥壳子,人还好好的呢。 “那些是他身上沾染的阴邪之气,被天雷劈得净化了,以后身体反而更好。” 这下子杨队长终于察觉到贺绥话语里的羡慕之意了。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可贺绥这个人其实性格很容易摸透,因为贺绥不装,很坦然。 贺绥平时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说一件事也并不会啰嗦,可今晚愣是把这句话说了三遍了,可见对于天雷劈人这事儿有多惦记。 “……贺大师也想挨今晚这个雷的劈?” 杨队长试探性的问道。 贺绥点点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算了,也是因缘巧合,前有精疲力竭有伤在身,后又有要事需办,天注定的。” 若是能够劈一回,体内的秽气肯定能净化不少,不过也没什么,贺绥也不再多去计较。 知道被雷劈了还能强身健体,杨队长一点不敬老的直接将老头儿用手铐反手铐上,然后拎着就往回走,“那尸鬼就是王福海对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剩几根骨头给王大妈他们送回去。” 之前好歹也是答应了要给他们把小儿子的尸骨给找回去,杨队长有点儿怀疑自己只能给王大妈他们送坛骨灰了。 杨队长拎着人刚走几步,突然感觉眼前一亮,天上诛邪阵聚集的乌云已经完全散开了,而原本把月亮遮住的絮状云层也突然露出一个圆井似得洞口,有皎洁月光似光柱一般投射下来。 杨队长瞪圆了眼扭头一看,果然,那光柱不偏不倚的落到了贺大师身上。 贺绥这边刚想通不再去纠结错过了雷劈的事,突然心神一动,神魂都被一股玄妙的气息安抚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就地盘膝而坐眼眸低垂。 一道浓郁的金光自天上投下,汇聚在贺绥眉心,不徐不疾的纳入神府。 贺绥凝神静气安静接纳,偶尔将一缕极细的金光引入肉身,原本固执的堵在肉身中的秽气一遇见金光,就好像薄冰遇烈日一般迅速消融化解。 在肉眼难以分辨的情况下,贺绥皮肤表层迅速多了一层灰层般的污垢。 那光柱也就是几秒钟就消失了,杨队长抬头看看重新被云层遮住的月亮,以为就是个巧合,不过这个巧合也委实够神奇的。 可惜之前因为电子产品会影响“气”的气场,所以这会儿杨队长身上也没个手机,否则还能抓拍一下,回头也能拿去忽悠上面的领导,争取多弄点资源。 杨队长看贺绥累得要打坐恢复,也不等了,拎着老头儿往尸鬼爆烟花那里查看。 见还有几块骨头,杨队长也没多想,弯腰伸手就去捡,一边还嘴上念叨,“王福海啊王福海,我知道你也事受害者,这些恶事都是臭老头儿干的,也不知道你如今是不是已经被劈得魂飞魄散了。我答应了你父母老婆,说要把你的遗骨给送回去……” 还在絮叨的杨队长突然发现不对劲,这尸鬼不是被雷劈还烧起来了吗?那怎么地上留下的这几块骨头还白生生的? 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杨队长手指已经碰到了骨头,一股沁凉的寒意从指尖迅速蹿了上来。 先前杨队长就被白骨手爪扣住脚踝,一股寒气差点没把他给冻得憋死,对这种感觉最是敏感,头皮一炸撒手就要扔开,却没想到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骨头里飘了出来,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长得憨厚,一双眼睛此时正含着几分愧疚,“你好,我是王福海,你刚才说我爸妈还有老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且死后还被人炼制成怪物杀了人,男人羞愧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队长两只眼睛都要瞪得凸出来了,此时此刻他真的特别需要来支烟! 杨队长还在想念自己的烟,王海福却是又鼓起勇气继续说话了,先是说自己刚刚才醒来,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也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见尸鬼身上发生的一切。 原来王福海的尸体是在当初刚下葬的第一天夜里就被这名叫做空悬的老头施法召了出来,之后就是炼制。 不过为了更好的控制,空悬将王福海三魂七魄中的三魂六魄都封住了,只留下了车祸后重伤被活活冻死在冷柜里的恨与怨。 有了载体,空悬又将福康医院里其他受害者的怨气煞气以及自然催生的晦气凝做三阴之气将尸鬼装在一个瓮里深埋在这个厂房之下,一边把这里变成闹鬼之地占为己有,一边勾结专门干这种阴损之事的人或挖坟掘墓或偷盗尸体甚至害人,弄了许多厉鬼冤魂以及尸骨残骸埋到尸鬼所在阵眼的周围,用了七年,这才将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阴域”。 “附近厂里有几对遇害的情侣也是被空悬害死的,尸骨也在那些残骸里。大家身上的戾气怨气都被净化了,因为害人并不是我们自己的意愿,所以尸骨得以残存,希望杨队长能够尽量帮他们找回家人,好歹有个安葬的地方。” 王福海一开始说话还有点结结巴巴,后来反而顺畅了。 说完,感应到了什么,王海福到底没有托杨队长给自己家人带话,只让杨队长不要让家里人知道自己死后对遭遇,毕竟生前如何,死后一切就应当斩断了,否则对家里人也不好。 王海福朝贺绥所在的地方恭敬的拜了三拜,又朝杨队长鞠躬,“另外,这个空悬有个不算太亲近的徒弟,诨名黑鹤,空悬叫他黑鸭,福康医院跟院长勾结的就是那个人,你们要查医院,找到黑鸭就什么都清楚了。” 说罢又将那人的地址告知了杨队长,王海福又是一鞠躬,这才转身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一道地门飘了过去。 跟王海福一样的也有其他半透明魂体,因为杨队长开的阴眼还在,扭头一看,半透明白色影子好几百个,虽然多却不乱,一个个排着队有序的先朝盘腿而坐的贺绥拜了拜,又路过杨队长鞠了个躬,这是感谢杨队长为他们收敛尸骸。 是一份感谢,也是一份请求。 杨队长喉结滚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排着队踏入那道泛着土黄色光芒的门里消失不见。 这些人害过人吗?当然害过,杨队长现在都还能记得先前这群鬼怪如何可怖。 可事他们都错吗?他们死后都不得安宁,还要被人炼制被人驱使奴役甚至随意灭了神魂不得轮回,说到底,还是罪魁祸首的错。 杨队长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期盼,希望地府里的阎罗王判官们能够真的像神话故事里那样公平公正,让这些人不用背上不属于他们的罪孽。 37.凡俗生活 贺绥接纳完了功德金光之后顺势匀出一缕功德之光诵往生咒超度今晚这些亡魂, 虽然不久前才生死相搏,可贺绥不心软却也不会滥杀无辜。 先前搏杀之时也都是将鬼邪重伤至鬼气溃散无法成形继续害人, 如今加持了功德之光的超度,让这些刚被天雷净化过的魂魄入了地府也能托阎罗判官酌情一二。 亡魂都已经往生了, 废旧厂房恢复了荒无人烟的正常气氛,夏冬带着槐木珠过来找贺绥, “他受了伤已经进去了, 你看看他伤得怎么样。” 夏冬也不懂这些, 可还是挺担心的,毕竟当时每埋一枚桃木珠,那小鬼都会变烫一阵, 就好像距离火焰太近, 被灼伤了。 可当时他们忙着尽快完成贺绥交代的任务,到最后三颗的时候小鬼身上白嫩正常的皮肤都已经变成了可怕的幽青色,那时候夏冬却不觉得小鬼可怕了, 反而心生怜悯以及佩服。 贺绥接过槐木珠查看片刻, 笑了笑,“放心吧,他这次也算是救了人, 自有功德降下, 现在正是沉睡炼化的时候。” 夏冬紧绷的脸色好歹也缓和了, 随口说了说他们之后工作的安排。 “杨队让完送你回去, 我们还要清理现场, 等忙完了杨队会过来找你有事商量。” 这里确实也没自己什么事了, 贺绥坐夏冬的车回了东三巷,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的两点多快三点了。 老李头跟小海已经沉睡,先前离开的时候也没跟老李头他们交代什么时候回来,门还是周凯过来开的。 周凯原本还想要问问具体情况,可贺绥眉宇之间满是疲倦,贺夜又沉睡不醒,周凯只能忙上忙下的给贺绥倒了暖水壶里装的热水兑了洗澡水,等贺绥出去迅速冲完澡,回来倒头就睡。 这还是贺绥过来之后第二次真的睡觉,虽然消耗的精气神都已经被这次浓郁的功德金光补了回来,可奔波一天两夜,身体上还是感觉挺疲倦的。 第二天早上贺绥七点左右才醒来,比平时足足迟了一个多小时,原本轻手轻脚的老李头看贺绥醒了,顿时笑着喊了贺绥一声,“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我刚去早市买了只农村自家养的土鸡,炖了好好给你补补!” 老李头已经辞了福康医院的工作,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贺绥回来了,这担忧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落下来了,哄着孙子小声的出了门坐公车专程去了趟早市。 小海在一边咬着手指头歪着头冲贺绥嘿嘿的笑,口水又流了下来,贺绥笑了,虽然这里并不是他的家,可这里有人关心有人等待,挺温暖的。 “大爷,小海的一魂一魄我已经知道大致方向了,一会儿收拾收拾我就出门去找找,先找到了再看用什么方法召回来。” 先前说好等三天就帮小海的,可如今却是拖了好几天了。 老李头却连忙摆手,一边给孙子擦口水,“贺大师,能遇见你已经是我跟小海的福气了,你先养好身体,咱不急这么点时间,我操心这个也是因为担心自己走了以后小海不能照顾自己,这点时间老头子我还是能等的。” 老李头说完,有点窘迫的笑了笑,抬眼看了贺绥一眼,看贺绥准备起床了,自己转身把早饭端到小饭桌上,“贺大师,要是你不嫌弃,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不管你以后去了哪里,随时都能回来。我相信等我走了,我们家小海也会赞同我这个话。” 贺大师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一路的人,老李头怕自己这么说显得巴结谄媚,或者说反而给贺绥添了负担,可不说,老李头心里又过意不去。 说是借住在他们家,可贺大师自己就有那么几万块钱,虽然碍于那个什么命理不能放在自己名下,可贺大师那般大的本事,哪里可能没有别的法子解决。 说到底还是他们爷孙俩在占贺大师的便宜,这让老李头很不好意思。 贺绥愣了一下,沉默片刻,笑着接了老李头递过来的碗筷,“李大爷,你以后别叫我贺大师了,既然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家里人哪有这样称呼的。” 老李头绷了绷面皮,还是没忍住,咧嘴一笑,露出里面一个掉了牙的豁口,“成!那我就叫你阿绥!” 海城这边都习惯叫人“阿x”,老李头他们自己家乡是“小x”,就像孙子李生海小名小海,李头想贺绥是本地人,这么叫更显得亲切。 这倒是阴差阳错,让贺绥想起了当初自己还没有正式出家的时候师傅那老头儿最喜欢这么喊他了,还总之老不正经的拉长了调子的喊“阿”这个音,跟唱曲儿似的。 即便后来贺绥有了道家名号,老头子依旧喜欢这么喊他,贺绥一贯是拗不过那老顽童的,只外面人叫他“玄一道长”。 人真的是一种奇特的生物,称呼的改变,好像也会传到情感上,贺绥明显感觉到老李头待自己更亲近也更自然了些,上午炖鸡的时候还会随口让他帮忙递个东西,要知道之前老李头可是恨不得在家里弄个香火板再把贺绥给端上去供好。 虽然老李头一直让贺绥多休息休息,可下午贺绥还是暂且一个人出了趟门,前天夜里问神,小海丢失的一魂一魄在海市名山,贺绥看过海市的地图,名山是一座山,一座富人山,海市比较有名的山居别墅群。 上午的时候贺绥发现手机上又多了一些未读信息以及未接电话,显示为“贺家老宅”的号码两个,贺峰一个,柳依依三个,微信里就多了,除了推广信息就是柳依依的。 幸亏转世后的贺绥有来往的人并不多,各种社交软件里连同手机通讯录里联系人都不会超过二十个,一大半还都是存了联系方式却从来没交流过的,要不然就贺绥这么个扔开手机消失的状态,每次重新查看手机的时候肯定不会就这么点消息。 贺绥一个没回,甚至都没打开,还是周凯那只鬼看不过去,又挨个儿的把红圈未读通知给点开了,然后又帮贺绥到通知页面设置了一通。 “既然不想查看,那就取消通知,要不然看着多难受啊!” 贺绥倒是不难受,就周凯这网瘾加强迫症才会难受。 下午出门的时候周凯听说贺绥要去名山,连忙扔了电脑就闹着要跟贺绥一起出门,有了周凯,原本不准备带手机的贺绥又被这离不开网的水鬼缠得只能布包里揣了手机,好随时随地给这只水鬼开热点。 “老大,我写的小说已经在绿晋江上传了,这里的读者太可爱了,你看他们给我留言了!过不了几天肯定就能签约了,到时候等小说上架了我就能赚钱承包咱们俩的网费了!” 贺绥看见自己要坐的公交车来了,不理会周凯的嘀咕,收了太阳伞上车,投了一块钱硬币到投币口里。 大摇大摆蹭车的周凯已经提前从伞底钻上了车,继续挨着老大说自己赚钱养家的光荣任务。 “刚开始肯定不会赚太多,不过我现在手速超快,只要上架收费了,靠字数硬撑一个月赚几千块钱还是能行的……” 说是太阳伞,其实就是老李头家的一把格子伞,周凯在槐木珠里蹲不住,缠着贺绥出门的时候带了伞,这样他也就能躲在伞下跟在贺绥身边。 在不触及原则的前提下贺绥性子还是挺好的,周凯这样的话唠加事儿比贺绥也一点没有不耐烦,这也是让周凯十分感动的一点。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周凯也知道自己这个臭毛病,甚至因为当了几年孤孤单单只能调戏鱼虾的水鬼,这臭毛病比生前都更严重了。周凯不是个坚毅果决的人,知道自己的毛病想要改,却总是改不了。 “唉你看,昨晚城西那边那个惊雷居然就是闹鬼的红旗厂!你说是不是天上的雷公电母在追杀妖魔鬼怪啊?” “切,我还觉得是有道友在渡劫呢!也不知道成功飞升没有,好想去看看。” “哇你们还敢去!你们看,我偷渡到大佬群里偷窥到机密消息,说是那边已经被警察封锁了,因为里面发现了大量的尸骨!” 旁边三个年轻男女坐在位置上嘀嘀咕咕,有其他人听见了纷纷上前搭讪,看来大家对昨晚城西工业区那边的事都十分感兴趣。 说来也是,昨晚虽然月色不明亮,可也不至于打雷,偏偏还邪门儿的乌云雷鸣闪电就聚集在一个地方,周围有人看见有道闪电粗得吓人,还泛着紫色。 有家里养宠物的,当时宠物就吓得趴在地上呜呜的哀叫,一看就吓得不轻,让人想到了“天威”这个词。 原本还在意气风发的说自己以后成为大神要给老大买跑车买豪宅的周凯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贺绥感觉耳边清净了,转头怀着惬意的心情摸了摸贺夜沉睡的那枚槐木珠,一边欣赏车窗外的车流行人。 哪怕车流尾气严重还有焦躁的喇叭催促声,行人也或是焦急或是匆忙或是冷淡,总归是人间百态,充满了凡俗气息的平凡安宁。 38.江旭 名山别墅群在城东有名的富人区, 而老李头他们所在的却是城西弄堂区,一东一西, 贺绥看着公交车路线牌,转了五趟公车花了十块钱耗时四个多小时。 因为天气热, 外加贺绥出门的时候是一点多,还不是上下班高峰期, 公车上几乎没人, 更多人选择乘坐不会被太阳晒到也更便捷的地铁。 周凯跟着贺绥下公车准备步行的时候还在旁边嘀咕, “坐地铁多好啊,方便快捷转车少还省钱。” 像是这种转车次数多的目的地,当然是地铁更爽啊。 贺绥自动屏蔽耳边的唠叨, 看了看周围, 周凯这样活着时是宅男死了是水鬼的家伙是不会理解他想要看外面风景的想法的,或者说很多新时代的人都不会理解。 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炎热的空气刺眼的阳光匆忙的车流冷漠的行人, 没什么好看的。 名山虽然也有公交车抵达, 可也就是因为城市规划,且也只在山脚下,有点像摆设, 贺绥下车的时候车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当然还有一只别人看不见的鬼随行。 贺绥一手撑着伞一手从斜挎布包里掏出罗盘, 查看具体方向。 罗盘曾被小海的神府精血浸泡过, 自能感应到属于小海的神魂气息。 “哎哟我草, 这坑壁队友还骂我不救他, 我诈尸去救啊?!” 一直埋头玩游戏的周凯骂了一句,抬头看了贺绥一眼,突然发现个事儿,“哎老大,你是不是瘦了?” 之前那挎包的带子都能把老大的胸脯给勒出罩杯来了。 当然,这句话周凯肯定没说,虽然老大听了也不会生气,可男人之间开这种玩笑还是不大适合的。 贺绥随意的“嗯”了一声,没当回事,毕竟瘦是很正常的。 如今这些肥肉本来就是秽气淤堵而来的,秽气祛除了被强行滞留的脂肪自然就会随之以各种方式燃烧排至体外。 之前是鸿蒙之气与功德之光不够用,昨晚那样的量却足够了,可若是一次性就将体内秽气祛除,骨骼筋脉这些身体根本却容易受损,贺绥也不着急,一周的时间每天祛除一部分,这速度才差不多。 因为贺绥身上的衣服都是超大码的,稍微粗心大意一点还真没发现。 想了想当初第一次看见老大时老大的样子,再对比现在,周凯发现老大这减肥速度有点快,“老大,减肥还是不能太着急了,别伤了身。” 老大对他这么好,周凯觉得自己作为鬼肯定要活很久很久,所以希望老大身体健康长寿,这样他也不用做没有饲主的流浪鬼。 贺绥笑了笑,简单说了一下自己体内有秽气的事,不等周凯继续说什么,收了罗盘往山上走。 “现在已经七月中旬了,希望能快点让小海恢复正常,抓紧时间补补课,九月就能重新回学校了!” 想到老李头的期盼,贺绥让周凯抽空给老李头打个电话,今晚肯定是不能赶回去吃晚饭了。 周凯的手机因为提前给老李头手机里留下了同源的阴气,所以打电话根本就不需要钱,这一点还是周凯自己提议的,当年看灵异小说不是都有那啥鬼电话嘛。 周凯“哦”了一声,当即退了游戏界面给老李头打了个电话。 现在已经过了六点,贺绥身边有移动空调周凯,心里默念心经,平心静气的沿着盘旋山道往山上步行了四十多分钟,却没想到快要进别墅区的时候遇上了拦路杆跟保安室。 “没有门卡,也可以让里面的业主给给我们打电话,要不然不能让你进去。” 年轻保安态度还是挺客气的,虽然贺绥身上穿的都是地摊货,可贺绥不卑不亢态度也十分客气,保安不自觉的态度端正了不少。 贺绥眉头微拢,跟保安小哥道了谢,暂且走到旁边准备想想别的办法。罗盘指出的方向就是别墅区里面,可现在他却进不去。 “老大,要不然我去把他们的眼睛给遮住?” 看不见鬼的人若是被鬼故意遮住了眼睛,就会产生视觉上的错觉,这就是所谓的鬼遮眼。 贺绥抬头看了眼已经跟着自己转了过来的监控眼,“就你一个鬼也不行。” 若是贺夜还醒着估计这法子还行,一个遮保安室众人的眼,一个遮监控电子眼那里。 果然科技发达起来,便是以前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也渐渐多了许多束缚,贺绥有点理解为什么玄学道术渐渐没落了。 贺绥考虑起能不能从名山另一变悬崖处想法子进去,不过看这边安保工作这么严格,那边即便没人守着也肯定会有别的防护措施,毕竟越有钱的人越怕死,哪怕是天然形成的悬崖峭壁也无法让他们安心。 恰在此时,一辆黑色宾利车缓缓减速,贺绥不经意的一瞥,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 车里原本正在低头看文件的女人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来,看见贺绥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继而眉头一蹙,冷淡的收回视线继续看文件。 前面的保安核实了车里的人员,略带着点讨好的连忙按开了拦车杆,司机平缓的重新加速,贺绥下定决心上前几步,敲了敲落下一半的车窗玻璃,“江旭,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说实话贺绥也感觉有点尴尬,想想自己的转世娶了老婆,回头还在婚内光明正大的出轨,虽然婚姻是形式上的,出轨也没出成功,可这种行为也实在叫贺绥在道德上无法坦然接受。 不过贺绥也从没抱怨过“自己”,做了错事态度端正的改正就行了,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做错任何一件事。 江旭有点意外,不明白一向脑筋迟钝性格怯懦的“前夫”怎么能这般坦然的主动上来跟她说这样的话。 前面的司机扭头看了老板一眼,以眼神请示。 江旭想了想,抬手让司机暂时停下。 “什么事?” 鉴于这个前夫离婚的时候态度干脆利落之后也没闹什么幺蛾子,江旭觉得给点小帮助作为补偿还是可以的。 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贺绥身上的穿着以及手上撑着的伞,江旭以为贺绥应该是生活太艰难了所以想要点财物或者工作上的帮助,这些倒没什么问题,前几天爷爷看报纸的时候还念叨过说贺家的人办事太过了,如果她今天帮了贺绥,相信爷爷会很高兴。 贺绥松了口气,朝江旭露出个纯粹感谢的笑,“我有点事需要进去,可是没有门卡也没里面的人帮忙打招呼,可不可以拜托你跟保安说一声,请放心,我进去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刚才之所以忍着尴尬找前妻帮忙,主要还是因为贺绥知道江旭是个很大气的人,离婚之后以前那些事江旭不会再揪着不放。 说来说去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两人根本就没有感情,对于“贺绥”的婚内出轨,江旭更恼的是自己头上飘绿丢了面子。 不过丢丢这点面子离婚之后江旭得到了夫妻所有的共同财产,另外还从贺氏拿到了一定好处,那点气恼自然就不值一提了。 这些都是张助理给贺绥发的信息里提及过的,贺绥知道张助理只是在表示一个宗旨,那就是二少看你给贺家带来的麻烦跟损失有多少,希望二少能有自知之明不要去外面说些不该说的事。 贺绥倒是没什么感觉,总之离开医院的时候贺绥就没把自己当成贺家的人,他只是他。 江旭抬起被刷得卷翘的睫毛,一双带着点茶色的眼眸盯着贺绥看了片刻,确定贺绥脸上眼底全无虚假,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的勾了勾红唇,颔首答应了,扭头叫了一声“老哈”。 司机老哈点点头,自己降下车窗冲保安招了招手,低声跟保安说了几句。 保安点头哈腰的笑着一个劲儿说“放心放心”,等到江旭的车离开了,那个中年保安朝贺绥挥了挥手,“既然是拜访的客人,刚才就让人打个电话嘛,没事了你进去吧。” 之前跟贺绥说过两句话的年轻保安好奇的看着,等贺绥离开了这才凑过去问中年保安,“队长,刚才那车里的是谁啊?” 年轻保安才来没多久,对里面业主的资料还停留在死记硬背的程度,业主的模样以及常用车号并不熟悉。 中年男人哼了哼,双手往背后一背迈着八字步回了保安室,“那可是江氏集团的江总,年轻有为,别看人家是个女的,身价能让你惊得闪到舌头!” 所以说啊投胎也是门技术活,想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每天起早贪黑的辛苦工作,说不定一年的工资还比不上人家随手扔的一支钢笔,唉! 周凯从刚才江旭出现的时候就变得特别安静,没办法,看见美女就怂,这个属性活着的时候就没改掉,死了也别想改了。 等到发现自家老大居然跟这个美女居然认识,等江旭的车走了之后安静如鸡的周凯就瞬间激动了,躲在伞下恨不得围着老大转圈,“老大那女的是谁啊?我就说老大你肯定是传说中的富二代,要不然怎么能认识这样的白富美呢!” 还是个气场强大的白富美,天知道刚才那美女看伞的那一眼让周凯差点腿软的缩成一只黑鱼,虽然知道人家看的是伞不是他,可周凯还是呼吸一滞小心翼翼的往老大背后躲了躲——虽然鬼是不需要呼吸的。 贺绥假装没听到鬼说话,撑着伞边走边对照罗盘确定方向。车走远以后,江旭看着手上的文件出了会儿神,忍不住回头去看。 刚好车已经拐入一条分道,江旭只看见了不远处贺绥站在那里撑着伞跟保安说着什么。 贺绥瘦了很多,脸上不再总是油腻泛黄,即便一身廉价衣物,宽大的体恤甚至还起了疙瘩球,可身姿却笔挺,并不是故意维持的那种,就好像这个人就是青竹一般的人物,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融入了骨子里。 脑海里回想起刚才贺绥冲她笑的那个眼神,江旭摇摇头,暗道莫不是先前大家都看走了眼? 想想贺家那老太太每次看见贺绥那恨不得变成刀子刮人骨头的眼神,江旭觉得自己可能真不小心窥探到了人家家里的什么秘密。 江旭并不住在名山这边的别墅里,不过是如今炎热,爷爷搬过来避暑,江旭难得提前下班,这才想着过来看看老爷子。 到家的时候江旭暂且放下了工作,这些东西可不敢带到爷爷那里去,被看见了少不得又要念叨了。 爷爷总觉得把家里的担子交给了她是对不起她,可江旭却是真的挺喜欢的,小的时候总被人背后说什么可惜了江家留下的是个女娃,长大了江家这家业注定了要成别的。 事实上呢? 挑了贺家那毫无存在感的二少联姻,同贺家合作强行从几个老牌娱乐嘴里成功夺了蛋糕,回头又托二少的福同起了心思的贺家掰扯干净,反过头还咬了贺家一口肉走,偏偏贺家还没话说,那些事拿出去谁也不会说江家无理取闹。 事实证明即便她江家只剩下一个女人,也绝对不输给那些公子哥,至于以后?江旭都已经想好了,或是招个上门女婿或是直接弄个精子,还能随便挑选库存里最优秀的,嫁人真不是女人必须要做的事。 或许是今天突然看见了贺绥,江旭难得多想了点旁的闲事,江老爷子在书房里正在拿着放大镜仔细的看着手上一枚拇指大小的圆肚瓷瓶,听说孙女来了,这才笑着放好东西洗了手下了楼。 39.归魂 江旭那边没有将自己遇见贺绥的事告知爷爷, 贺绥这边也只当是跟一个认识的人偶遇,而且这个认识的人给人的观感还挺不错。 虽然周凯平时是聒噪了一点, 但是贺绥说了一声干活,周凯立马闭了嘴收了手机不再瞎唠叨。 贺绥跟着罗盘最后找到了一处别墅, 里面却是已经闹腾了起来。 看看时间,也就七点左右, 居然就已经开起了趴体。 罗盘里的指针一晃不晃的直指里面, 贺绥看了看绕了刀片铁丝网的围墙, 再想了一下自己目前只瘦了五十多斤依旧还在二百左右的吨位,只能歇息了翻墙的想法。 “老大,要不要我进去刺探军情?” 这个想法还行, 不过一般有钱人家里都会有一两样镇宅的东西, 贺绥想了想,带着周凯且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开阴阳眼从布包里掏出两张周凯他们平时作为”零食“的阴符, 夹在食指中指间一抖, 阴符无火自燃,纸灰还没散落就被一阵阴风卷住了。 来鬼吃了就想跑,却被贺绥掐了个枷鬼诀, 那阵阴风顿感身上一沉, 跑不掉了。 周凯立马蹦哒出来跟来鬼打了个招呼, ”嘿哥们儿, 别着急啊, 我老大就是想找你问个事儿, 吃了就跑是要挨揍的我跟你讲!” 被压住的鬼显露了身形,却是一只长发女鬼,一看见周凯顿时吓了一跳,而后扑通跪倒在地朝着贺绥就使劲儿磕头,说哭就哭,还哭得特别哀怨婉转。 “大师,奴家就是一只无甚大用的孤魂野鬼,飘荡已久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了呀~” 这只女鬼说哭戏好吧,可哭着哭着又来了戏腔,跟个疯鬼似的,还真把周凯给吓住了,只能回头看老大。 贺绥眉头一皱,掐诀的左手却晃也不晃,这种装疯卖傻占了便宜就跑到野鬼贺绥可真没少见,眼前这只演技还属于比较差的那一类。 “少说废话,我且问你几句话就放你走。” 像这种有神智的孤魂野鬼,除非对方愿意,否则贺绥并不会强行超度,只有那些失了神智的残魂贺绥才会主动送去地府。 女鬼刚被自己的哭戏搞得有点想笑,忍不住搞怪的来了个戏腔,被贺绥这般一呵斥,顿感身上的枷锁收紧,女鬼哼唧一声捂着胸口一副娇弱的样子抬头看贺绥,却被贺绥眼中的冷漠吓了一跳。 心里嘀咕一声“大猪蹄子”,女鬼只能悻悻然收了燃烧的戏精之魂,老老实实跪在那里,默默给自己加了一出可怜丫鬟的戏码。 “大师有何事要问?” 女鬼穿一身连衣裙,不作的时候还是挺有看头的,要说女鬼为何不怕自己被贺绥收拾,还不是因为看出了贺绥身上有功德金光护体。 这样的大师走的应该是功德道,最是做不得坏事,否则一身修为立时就要毁掉。 贺绥进来之后可是有不少野鬼蠢蠢欲动的想要上来求个吃的,女鬼还是凭借当年学校食堂抢饭的深厚功底才瞬间抢赢。 贺绥看了眼斜对面的别墅,“那栋别墅是什么人的?里面可有镇邪驱鬼的物件?” 贺绥也不废话,直接询问。女鬼偷偷瞄了贺绥一眼,一边偷偷可惜大师气质好却略胖,一边老实答话,“那家是南城项家三少名下的,算是他经常落脚的住处,喜欢玩嫩模网红,现在里面应该就是那些人。项三少不信鬼神,连门口镇宅的石头都被他扔了。” 贺绥眉头舒展,这就行了。 原本贺绥还想问女鬼既然知道项三少,那是否看见过对方身边跟了残魂,可转念就挥手让女鬼离开了。 小海那一魂一魄看着像残魂,其实却是生魂,不适合让不明底细的野鬼知晓。 女鬼撒腿就跑了,周凯好不容易看见只漂亮鬼妹子,还在暗搓搓琢磨能不能让老大招安呢,鬼妹子就一阵风的跑了,一时傻住了。 “跑什么啊,跟着老大做只家养鬼不必做野鬼更舒服吗?” 这就是家养猫跟野猫思想上的不同了。 贺绥没理会周凯的嘀咕,让周凯进去看看,“先看看小海的情况,如果可以就直接带回来。” 说罢朝周凯身上拍了枚符箓,这是让周凯跟生魂有接触也不会让鬼气伤了生魂的隔阴符。 周凯应了一声,一阵风似的蹿了出去。 如今已经七点多了,太阳只剩下些许余晖映出一大片晚霞,正是阴阳交接之际,周凯已经能够自己行动。 贺绥盘膝坐在原地等了片刻,周凯拽着一只面相迟钝却奋力挣扎的少年生魂飘了回来,那少年已经是只剩下上半身了,下半身似有若无更似一团灰雾。 “救、爸爸,妈妈……救,救……” “老大你快看,小海都要成神灯精灵了!” 贺绥不懂周凯咋咋唬唬喊的什么精灵,见了这少年模样就知道是时间不短耗费了不少魂力,眉头紧皱,少年还想挣扎,却被贺绥抬手一握收回罗盘天池里。 罗盘有小海自己的神府精血之气,让他这一魂一魄回到里面暂且修养再好不过。 顺利找到了一魂一魄,贺绥立马带着周凯离开,路上周凯还在细说,“这家伙一直趴在那项三少的背上,我劝他他也不理,就跟只复读机一样一直念救爸爸妈妈,我就只好先把他拽回来了。” 贺绥心下一叹,一魂一魄并没有神智,恐怕只是出车祸的时候小海看见肇事车要跑,下意识就要追上去让人救自己爸爸妈妈,这才一魂一魄离了主魂。 这都两年多了,一魂一魄还在坚持让对方救人,却不知人家根本就看不见自己。 “老大,那项三少撞死了小海爸妈还没有受到惩罚,是不是好人真多活不久反而是祸害遗千年?” 周凯是个比较情绪化的鬼,想到刚才在里面看见的那潇洒得不行的富家少爷,再想想老李头跟小海,心里郁郁不平。 贺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在天道面前,没有怜悯同情,它是以一个魂体无数个轮回为参照,该赏该罚,都是拉平了看的。 有人干了坏事除非天理不容,否则很难有立刻降下惩罚的。 受害者有可能转头变坏,害人者也可能转头变好,这就是为什么天道之下有地府,刨除大善大恶者,人世间更多的是徘徊在中间的人,很多人都是以前世评判决定了今生遭遇。 当然,这个所谓的遭遇只是大体上的,更多时候还是人自己一念之间所做之事产生的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人间会有政权与法律道德出现的根本原因,大规则下当有约束“今生”的小规则,可人为的小规则,很多时候却要向钱权低头,古往今来皆有之。 贺绥每每思及此番,也会产生人力单薄的感觉。 周凯可没想那么多,脑筋一转,暂且停了“脚步”,“老大,我能不能去吓唬那个家伙,最好是让他知道悔改自己去自首。” 贺绥摇头,“这样的人怕是不可能,你去吓他,更可能的是他会找人收你,甚至找上李大爷跟小海他们进行报复。” 周凯想想也是,毕竟是撞死了人还能若无其事继续享受生活的人,还有没有心都不一定,周凯正郁闷着呢,突然听老大话锋一转。 “不过你且吓唬他一番也可以,只吓唬他一个人。” 贺绥给了周凯一把阴符,让周凯回头给周围的野鬼分了。“用的时候记得让他们说句话再给。” 既是封口费也是安置费,毕竟项三少被吓唬之后肯定会找人来这边看看,不管对方找来的大师是不是货真价实的,总归要吓到附近的野鬼们,且让野鬼们暂时找别的地方躲一躲也好。 周凯拿着已经被贺绥转阳为阴的符箓兴奋的跑了,贺绥也不担心他回不来,自己继续下山,路过半山腰保安室那里的时候里面的人并没有多管。 七点多,山下公交车还有,贺绥自己坐了公交车,一直到十一点赶上了最后一趟公车,刚坐上车没多久,周凯就喘着气跑回来了。 贺绥其实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周凯还有那么多“人味儿”,很多时候若不是飘忽的身形惨白的面容,贺绥都要忽略这是一只鬼。 周凯可不知道自家老大看着正儿八经其实正在心里默默吐槽,刚干了件大事,周凯激动的情绪正是特别饱满的时候,喘了两口气就叽里呱啦兴奋的跟贺绥说起来。 “……我找了其他鬼一起去,等到项三少去厕所放水的时候给他来了个群魔乱舞,吓得他吱哇乱叫,裤子都尿湿了!” “……那些趴体上的人都以为项三少疯了,还打了120,项三少被拉上救护车的时候还在大喊有鬼在家里跳广场舞,还摸他屁股哈哈哈哈~” 想到当时那场景,周凯都要笑疯了,特别是那只女鬼,简直就是戏精本精,还是拿了剧本的那种。 贺绥忍不住好笑的摇头,心里却叹气,他们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这个程度了,不过回头可以问问杨队长,不知道能否将当年的车祸查清楚…… 贺绥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老李头跟小海都已经睡下,贺绥也没将两人喊醒,自己准备了东西,先给熟睡中的小海枕头下塞了安神符,又紧闭门窗贴了镇魂符,这才将罗盘塞到小海怀里,让小海抱着继续睡。 人在熟睡状态下,神府是最安静的,而找回来的一魂一魄也会被神府中主魂魄吸引,慢慢融合回去。 小海一魂一魄受损,却不适合用外力修补,最好的办法还是回到神府中,被神魂慢慢养回来。身体上可能会有些虚弱,这时候再补身体就可以了。 40.恢复 早上, 贺绥已经起身洗漱完毕,也没出门, 就在家里的小阳台上打拳,老李头听见动静, 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这才睁开眼, 却是吓得他一颗老心脏砰砰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凯蹲在了他们床头正双手托着脸颊认真盯着他们。 老李头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回头一看才发现周凯盯的是自家孙子。 “哎哟吓我一跳,小凯你这是在干什么?” 周凯神秘兮兮的笑着看了老李头一眼, 摆摆手嘿嘿笑着说没事没事。 没事还这么蹲床头盯人? 老李头嘴角抽了抽, 到底没说什么,唉人老了,果然没办法理解年轻人的想法。 老李头起床收拾好自己, 看见贺绥在外面打拳, 随口问道,“阿绥怎么没去三公园做早课?” 虽然自从贺绥来了家里之后老李头已经没再把东西放到小阳台上,连晾晒衣服也是晒干了就及时收起来, 可到底也没多宽敞。 贺绥回头对老李头笑了笑, 原本想说什么, 不过想到周凯一大早就在身边转来转去说的话, 贺绥没多说什么。 “今天早上可能会有点事, 留在家里就这么练练就行了。”老李头“哦”了一声, 没多想,去把早饭做上。 七点左右,贺绥已经在外面打坐了,老李头早饭也差不多做好了,往常小海应该已经起来了,可今天怎么还没醒? 老李头有点儿疑惑,不过孩子要多睡会儿也没什么。 等到七点半贺绥做完了早课,老李头把早饭都端上了,擦擦手老李头准备进屋喊孙子起床,“今早这是怎么了,昨晚不是睡得挺早的嘛……” 老李头嘀嘀咕咕,贺绥刚准备阻拦,里屋的门板上却是突然钻出了周凯,周凯脸上兴奋得好像在发光,贺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站起身准备跟着老李头一起去里屋看看。 周凯钻出来的动作太突兀,又是吓了老李头一跳,还没等老李头回过神去推门呢,眼前的门突然就被人拉开了。 老李头看见是孙子,笑着刚要笑话睡懒觉的孙子,却在对上孙子那双眼睛的时候愣住了。 一个人是否正常,看眼睛就能明显的感觉出来。 往日小海傻乎乎的,眼神多少带着些呆滞,可今天老李头却发现自家孙子的眼睛灵动得很。 不过是愣神的功夫,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就迅速积蓄起眼泪,小海顾不得擦眼泪,一步跨出来伸手就抱住了自己爷爷,“呜呜爷爷,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辛苦这么久!” 小海体质特殊,一魂一魄归位之后两边的记忆都没丢,自然既知道了自己这两年多跟在项三少身边的事又知道自己痴傻后爷爷照顾自己的事。 少年只是哭一哭,已经是性子坚韧了。 老李头浑身都在抖,不敢置信的傻站了一会儿,扭头求助般的看了看贺绥。贺绥笑着点点头,老李头的眼泪就这么默默的淌了满脸,淌进褶皱沟壑里就好似干涸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滋润,一双浑浊的老眼亮得惊人。 老李头又是哭又是笑,伸手回抱了自己孙子,本来应该有许多话要说的,此时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翻来覆去的念叨“回来就好”。 这四个字让李海生情不自禁想起了以前小时候爷爷还在老家渔村时,每年爸妈带着他回去过年,爷爷都会这么对他们说。 爷孙俩抱着哭了一场笑了一场,老李头情绪波动太大身体有点受不住,李海生更是一魂一魄有损伤,回归了神府身体却还是受了影响,周凯在一边呜呜咽咽的抱着贺绥哭,贺绥无奈的拍了拍这只鬼,自己上前将老李头跟李海生扶着坐到自己睡觉的床上。 “大喜大悲皆是伤身的,以后你们还有很多时间。” 李海生有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红着眼睛看贺绥,“谢谢贺大哥。”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傻乎乎的时候拽着贺大哥不肯撒手,李海生都能想到爷爷以后会多辛苦,就算是要走的时候都放不下心。 “既然我们相遇,自然是有缘,不需要太过客气。” 老李头也扯着身上的衣裳擦脸把脸,嘿嘿一笑,笑得前所未有的舒畅,“是该谢谢贺大师,要不是贺大师,小海以后可怎么过。” 因为太感激了,所以又喊上“贺大师”了。 贺绥没再多说什么,爷孙俩此时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一会儿自己就会平复了。 果然,过了片刻老李头简单问了问,知道贺绥昨天出去就是带孙子那走丢的一魂一魄回来,其中还有周凯的帮忙,老李头又是一顿感激,吃了早饭就出门买东西去了,说是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小海身体现在还很虚弱,是要买些补阳去的东西。” 贺绥给老李头罗列了一些补药,老李头立马拿了笔跟本子记下了,“不止小海,阿绥你最近瘦得也厉害,都需要好好补补。” 老李头昨天就发现贺绥出去一天两夜居然就瘦了那么多,当时就想着要如何给贺绥补回来,原本老李头就是那种说得少做得多的性子,今天这么念了一嘴也就是因为心情太好了。 贺绥失笑,“大爷,我已经很胖了,都影响平时施展手脚了。” 至于肉身有秽气淤堵这事儿贺绥暂且没说,免得老李头操心。 老李头嘴上不说什么,等买了菜回来,手上一大半的食材还是买给贺绥补身子的。 在老李头看来,太胖是会影响健康,可暴瘦也不可取,说太多没用,反正家里的伙食也是他在管,且把伙食开好点再说,就算之后贺绥再继续瘦下去,只要营养跟上了不伤了身子骨就成。 中午吃了顿好的,半下午的时候锅里还已经炖上了补药老母鸡,那香味儿让隔壁的徐老太太都伸着脖子看了好几回,还取笑老李头是不是发财了。 老李头本身就想请隔壁徐家人吃一顿,这两年多虽然也有些磕磕绊绊,可徐家的人还是帮了他们爷孙不少忙。 徐老太太这会儿才知道隔壁那傻子居然睡了一觉变好了,顿时那点小酸气变成了好奇心,硬要老李头把小海带过去跟她唠嗑,完了还叫了其他邻居过来,跟看稀罕似的。 有了这么离奇的经历,李海生性子磨砺得一点不像十五岁少年,并不介意这样不带恶意的关注,看爷爷一遍一遍的跟人说早上发现他恢复正常时的画面,那高兴的样子让李海生更是没有脾气,便是被老太太们拉着胳膊问一加一等于几也不气,耐心的配合着。 今天下午徐晓跟徐蕊好不容易休息半天,见家里热闹得房顶都要掀翻了,跟李生海说了几句话就拿了书跟作业本蹭到贺绥这边来。 听见隔壁自家奶奶声音最是响亮,徐蕊有点不好意思,咬着笔头看了贺绥半晌,突然问贺绥,“贺大哥,小海哥是不是你治好的?就是电视里那种招魂,把人的魂招回来就恢复正常了?” 正在画符的贺绥有点意外的看了小姑娘一眼,转眼看见徐晓也眼巴巴的看着,也就没隐瞒,点了点头。 徐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贺大哥你那么厉害,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奶奶跟妈妈别天天吵架?我知道她们两个都很辛苦,可天天吵真的太烦了,我跟哥有时候都不想回家了。” 徐晓看了妹妹一眼,垂下眼皮没说什么,埋头写作业。 这个话确实是真的,徐晓比妹妹大,还感受过妈妈跟奶奶相处还算和谐的时候,那时候徐晓可没现在这么爱学习,可后来家里总是吵架,徐晓宁愿带着妹妹去上补课班或者关在里屋学习。 旁边正在啪啪啪敲键盘码字的周凯一听,乐了,飘到贺绥旁边积极的出谋划策。 因为贺绥这边在画符,周凯感觉有点难受,不乐意靠得太近,贺绥也没理会周凯出的那些“婆媳相处小技巧”,想了想徐家人的相处方式,认真的给出建议,“这个问题其实还是需要你们父亲来解决。” 虽然贺绥自己没娶妻体验过这种家庭关系,但是就徐家这种情况,出现如今这种问题的根源还是因为徐蕊的父亲徐达不作为。 对于徐蕊他们母亲方红花来说,徐达是她进入徐家第一个能够依靠也是关系最亲密的丈夫。 对徐老太太来说,徐达是她一手拉扯大老了之后唯一的依靠,也是最亲近的人,比跟孙子孙女还亲近。 若是徐达作为家庭润滑剂没有任何作为,那彼此之间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甚至亲密度也不算大的婆媳两人自然就会有各种碰撞。 徐晓旁边若有所思,徐蕊已经嘟着嘴耍赖撒娇了,“爸爸那个人性子一时半会也改不了,贺大哥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一张符就能让他们醒悟啊?” 贺绥还没说话呢,徐晓就翻了白眼,“一夜之间就改了性子,那是被鬼上身了吧!” 一旁的周凯不满的嘟囔鬼才没那么容易上身呢,那种鬼都是不好的鬼! 贺绥倒是有点想法,一张符画好,又拿了黄纸想了想,试着画出一道自己小时候瞎折腾出来的入梦符,在此基础上叠加通三魂中第二魂“爽灵”的符字,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记忆共享记忆链接之类的。 有了入梦的前提效果,到时候使用者就会在梦里转换目标人物的身份去体验自己无法理解的情感,很适合徐达这样不明白母亲妻子想法感情的人。 “用这个试试?” 徐蕊见贺绥真的想出了办法,高兴得扔了卷子跟笔,拿着那张黄符看了又看,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是不是要烧了给我爸他们吃?” 徐晓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也停了笔。 贺绥把这符的大致效果说了说,“不用吃,只需要叠好放在枕头下睡觉就行。” 说罢拿回黄符五指转动,眨眼间就将黄符叠成了三角形。 徐蕊脑筋转了转,趴在小桌子上眨巴眼仰头看贺绥,“贺大哥,那可不可以多给我几张啊?” 估计是因为当初贺绥救了她,熟悉之后徐蕊就待贺绥很是亲近。 贺绥还没跟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相处过呢,免疫系统还没完善,想着这黄符也没什么后遗症,点头答应了,“要几张?不过我可先说了,不能拿去乱用,否则小小黄符也会给你惹来祸事。” 徐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答应,然后比划了一个三,“我想给妈妈跟奶奶也用上,我希望妈妈能明白奶奶的辛苦,也让奶奶明白妈妈在外面工作也很累,至于其他的就最好不要那个什么记忆共享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徐蕊虽然年纪不大,可懂的也不少。 她这么想主要还是因为平时奶奶跟妈妈吵架的时候他们兄妹俩不好说什么,若是跟奶奶说妈妈辛苦,奶奶就要伤心得抹泪。 转头跟妈妈说奶奶累,妈妈又要寒心,总归夹在中间很不好说,徐蕊就想着或许爸爸也有这么个顾虑。 贺绥本来在叠加符字的时候就有这方面的考虑,圈定了固定记忆范畴,如今听了徐蕊的话,只将范畴再精准缩小就行了。 徐晓在一旁也是看得眼底隐隐期待,他也希望家里能够恢复到以前那样的和谐,不过徐晓也不愿意这样的和谐是以家里大人任何一人的隐忍委屈换取的,希望这次大家能够真的互相体谅,不要再因为一些小事就吵吵闹闹的。 41.社会人文协助办事处 半下午的时候杨队长跑到了弄堂这边, 打老李头的电话让贺绥下楼一块儿出去吃饭,老李头今天心情一直都好到恨不得上街拉住所有人说自己孙子好了的事, 接到杨队长的电话就一直邀请杨队长留在家里吃饭。 得知是老李头家的孙子恢复健康了,杨队长心里一动, 笑哈哈的答应了。 徐蕊跟徐晓得了贺绥给的那种符,已经彻底静不下心来继续写作业了, 知道贺绥这边有客人要来, 两兄妹抱着作业勾着腰就跑回了家, 关上里屋就嘀咕起一会儿怎么找机会给爸妈还有奶奶把黄符给塞到枕头下。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最后两兄妹决定塞进枕套里面用透明胶粘上, 保管睡觉的时候怎么睡符箓都不会掉。 “哎哟徐大姐, 你们家两个孙子孙女儿可真爱学习!” 徐老太太还不知道自家孙子孙女在嘀咕啥,被老姐妹这么一夸,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家里有客人了老李头带着孙子回了自己这边,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做晚饭了, 请客当然要早点开饭才行,贺绥想帮忙,被老李头推着到里屋跟杨队长说话。 “小海昨晚恢复的?” 杨队长这次来, 送了贺绥一套雕刻的小工具, 不是特别专业的那种, 不过对于贺绥来说已经很好用了。 贺绥拿到之后道了谢就收了画符的东西, 拿一颗槐木珠开始刻, 桃木珠已经用了, 贺绥准备下次再去古旧市场买几串,用过一次之后贺绥发现那个还是挺好用的。 杨队长岔着腿坐在床沿上看屋外给老李头打下手的李海生,看了又看,确定不傻了,扭头看旁的贺绥。 贺绥“嗯”了一声,问杨队长,“福康医院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杨队长一脸正色,简单说了下后续。“废弃厂房的尸骨清理出来了,一共三百八十六具,据事后顺利逮捕归案的空悬徒弟黑鸭子交代,其中有些是他们自己动手害死的,也有挖来的买来的,黑鸭子出面给一些有钱人炼神丹,提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也是常有的事。” 想起黑鸭子交代的炼制神丹所用的材料,杨队长闻着满屋子的肉香吞了口唾沫。 什么壁虎尾蛇鳞猫爪也就算了,肝癌死尸的肝尖饿死者熬制的尸油这些,听着就恶心,也亏得黑鸭子下得了手! 还有一些婴儿、胎盘之类的烹煮也是黑鸭子在牵线搭桥介绍客户。 “老刘他们的死空悬也已经交代了,据空悬交代这是他养尸鬼的最后一个阶段,杀了尸鬼吞噬的怨气所来根源,也就是把那些怨气原本鬼魂的仇人都杀了,叫灭怨转煞,就连空悬自己的徒弟黑鸭子也是空悬的目标之一,啧啧啧,这糟老头不是一般的狠。”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黑鸭子被逮捕之后交代得十分利索。 杨队长咂舌,贺绥好奇杨队长到底是怎么让空悬开了口,居然交代得这么详细。 杨队长嘿嘿一笑,好好一张正义凛然的脸居然露出些许猥琐,让贺绥立马就想到了周凯。 嗯,因为贺绥没有画符而是刻对鬼没有威胁的槐木珠,周凯终于蹲到了贺绥旁边,此时正听得津津有味呢,明知杨队长听不见看不见,还在一个劲儿的发表感想,或是点头或是拍手的骂一句“黑心老头!” 原来那空悬还俗的原因是有了喜欢的女人,还俗之后娶了妻子,原本日子也算平凡充实。 可空悬的妻子却是个黑巫,且很有些狠辣心肠,空悬也就妇唱夫随了,两口子干起了害人赚钱的勾当。 后来那女人踢到了铁板被巫术反噬了,空悬抱着女人去求自己的师门救人。 空悬跟那女人的名声可不好,知道她是怎样的祸害,空悬曾经的师门自然不可能出手,于是空悬痛失爱妻,自己下定决心要炼成尸鬼回去报仇。 贺绥沉默半晌,手上的刻刀悬空良久都没落下去。专心的捋了好几遍,贺绥还是没想明白这件事到底有什么逻辑性,于是只能回给杨队长一个茫然的眼神。 杨队长一看哪会不明白,拍着大腿哈哈一笑,“贺大师,很多人的思维那就是个天坑,吾等凡人是理解不了的,说来空悬师门摊上这事儿也是倒了血霉。昨天我们就有人走访过了,下午我去局里还听说去的同事打电话回来转达了空悬师门主持真诚的感谢,感谢我们这边提前把空悬给处理了,要不然真等尸鬼炼成,少不得那些和尚要遭殃。” 闲话说了一嘴,杨队长又说了其他事儿,“王福海的尸骨我给下午给送过去了,其他人的有些家属找到了有些没找到,没找到的就统一安葬到一处公墓。” 要是别的死者遗骸,杨队长他们还不会太当回事,可如今知道人死有魂,杨队长本人又受了那些鬼魂下黄泉之前的感谢拜托,所以事后少不得要努力帮他们争取到一个好的去处,这也是为什么杨队长昨晚很晚才能回家彻底放松休息的原因。 “….好不容易才忙完,昨晚大半夜才回家睡了个舒坦,下午醒后刚去局子晃了一圈就来找你了。” 这一觉确实睡的久了些,不过真的舒坦,跟浑身上下充满了电似的。 “也不知道咋回事,我这次居然恢复得这么快,我老婆还念叨我一把年纪了还瞎折腾。” 这话听得杨队长很不服气,这时候跟贺绥聊到这里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贺绥继续画符,“你身上有功德之光,浑身陈年暗伤都已经消除了,自然感觉浑身轻松,体力也会恢复到最鼎盛的时候。” 杨队长一听,顿时高兴了,旁边的周凯羡慕极了,“老大,我也要出去做好事!” 最近沉迷网络都忘了自己要争取当“男主坐下第一小弟”的目标了。 “做善事不可刻意。” 贺绥随口回了周凯一句,杨队长反应过来自己旁边可能还有一位大兄弟,顿时不敢随便挪动位置了。 “对了小鬼头怎么样了?” 想起鬼杨队长就想起了贺夜,贺绥说了句挺好的,“今晚过后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晚上隔壁的徐达跟方红花难得提前下了班,知道老李头要请客庆祝孙子恢复健康,两口子也挺替老李头高兴的,主动搬了自家的饭桌到老李头这边。 一张大桌子一张老李头家的小桌子,两家人外带一个杨队长,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杨队长吃过饭陪着聊了一会儿,要走的时候请贺绥一起下楼走走。 这是有事要说,贺绥跟老李头打了个招呼就一起下去了。 “贺大师,这次这个案子要不是有你帮忙,肯定只能封档案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北南寺的和尚肯定要遭殃不说,空悬养尸鬼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杨队长叹了口气,又说这种事以前也有很多,“每次想到有更多的受害者因为我们的无能为力遭受不该有的危险甚至丧命,我这混了二十来年的老油条心里都难受得很。” 铺垫了一阵,杨队长叼了支烟,真诚的看着贺绥发出邀请,“目前我已经跟领导申请成立一个外援小组,专门负责这种涉及灵异的案子。有季谭齐晖他们那群跟来看了全程的人帮忙,这事儿已经十拿九稳了。” 说到这里,杨队长干咳一声,“当然,目前咱们这外援小组的组员,只有贺大师您一个人,要是您也不愿意答应,我们这么多人支持也没用。” 说得可怜巴巴的,连“您”这样的尊称都出来了,也是为难了杨队长这么一位糙汉子。 贺绥愣了愣,没想到案子之后还有这样的后续,想想自己还准备出门学那张半仙算命卖符卖手串,贺绥觉得接手也不耽误赚钱糊口。 这等领了衙门正式牌子为民除害的事,贺绥自然不会拒绝。 杨队长看贺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高兴得捏了烟头咧嘴笑,心里莫名有种踏实感。 想想以后出门不用怕热,加班熬夜不怕大家没精打采,还有各种各样的符箓可以申请作为局里的日常福利,杨队长是真高兴啊! 贺绥还不知道杨队长打着这等主意,看杨队长笑得真诚,还以为对方是真心为以后能逮捕更多犯罪分子归案感到高兴。 当天夜里贺夜果然醒了过来,贺绥本就是打坐代替睡觉,又与贺夜有玄之又玄的感应,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那会儿已经是半夜,贺绥只低声跟贺夜说了几句话,确定了贺夜状态很好,一人一鬼不再多说话,长大了一点点肤色更加正常的贺夜直接盘腿学贺绥的样子悬空落在贺绥怀里跟着贺绥一起打坐修行。 这次的事让贺夜明白了自己的弱小,也明白了贺绥的强大,贺夜本就是个性子较真又执拗的,此番情景下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自然是咬着一股劲儿要跟着贺绥好好修行努力变强,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保护这个家伙,而不是只能满心不安的在最外围干着稍微有点能耐的人就能干的事。 更可气的是就是这样的事都让他受了不轻的伤,若不是得了功德之光,贺夜这次也不知要睡多久才能慢慢恢复。 第二天早上,徐晓跟徐蕊上午去上课前神秘兮兮的跑来找贺绥,表示今天早上家里三位大家长醒来到时候都特别沉默,显然那符昨晚上有效果了。 “早上奶奶帮妈买了她爱喝的豆浆,妈妈还跟奶奶说谢谢,爸爸也主动帮着拿碗筷!” 虽然都是一些小事,可徐蕊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这样和谐的相处,在他们家已经好久没看见过了。 徐晓也在一旁咧嘴笑,一点平时小大人的做派都没了,两兄妹非要把自己凑起来的零花钱给贺绥作为报答,“贺大哥,以后你成了大师了一张符也不会这么便宜,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呢!” 贺绥哪有收小孩儿零花钱的道理,总共有五百多,不算少了。 不过抵不住两兄妹的热情,收了钱贺绥上午去古旧市场买桃木珠的时候就用两兄妹给的钱买了几枚劣质玉石,花了几天时间给徐家五口人一人做了一枚可以抵灾的玉石平安符。 杨队长那边办事效率前所未有的高,说来也是,季谭他们那群人可是杨队长特意挑选出来的,不是官二代官三代就是全家在警力系统的,另外还有富二代凑数,总之力量强大,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把这事儿全给办妥当了。 还给贺绥划分了一个处独栋小楼房当办公处,因为要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以挂的“社会人文协助办事处”,算是一个社会性质的存在,也算是独立出去了,不受机关体系约束管理,机关那边只拥有监督建议权。 据杨队长说,这个带院子的小楼房是齐晖友情提供,房产权已经公证过了,从此以后这里就算是“社会人文协助办事处”的第一份产业。 嗯,只有贺绥一个人的“社协办”,夏冬申请调过来作为跟局里做交接员,也负责做案子的塞选,确定案子里真的有非人类活动迹象才会接手到办事处这边。 这样一来他那个能见鬼的能力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二楼房间就是卧房,大师你搬过去就能住,以后要是有机会咱们再招揽更多人,也让那些仗着有点手段就干尽坏事的人同样能伏诛在国法之下。” “另外李叔不是没工作了吗?那边也需要看门打扫的,李叔不嫌弃的话可以跟你一起过去,工资就在局里拨给社协办的经费里出。” 贺绥没想到杨队长安排得这么妥当,很是触动,杨队长摆摆手表示这事儿还是夏冬提醒得,要不然他还真没想到老李头。 42.搬家 老李头知道了这事儿, 很为贺绥高兴,虽然不知道贺绥当初为什么会什么都没有的出现在湖心休闲广场那边, 可贺绥没说老李头自然也不问,只想着从今以后有个固定工资还能有个住的地儿, 这样就很好了。 至于自己也能带着孙子跟着一起去,老李头不好意思了一阵也就答应了。 先前老李头说过要让贺绥把自己跟小海当成家人, 如今小海恢复健康了这个话也是一样的。 再说了, 老李头也不放心贺绥一个人出去生活啊, 看看这才一个星期呢,老李头一天五顿的供应,原本瘦巴巴的孙子都长出点肉了, 偏偏贺绥还是雷打不动的一天瘦一大圈, 到如今已经是瘦成了芝麻杆了! “这可是大喜事,我现在就去菜市场买点好的回来,大家吃顿好的!” 老李头高兴的收拾好布包, 跟正在看书的孙子说了一声就颠颠儿的又去菜市场了。希望能买到新鲜又营养的食材回家做了投喂家里这两只。 贺绥有心想说这几天哪天不是吃的好的, 别浪费那些钱了,可老李头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 旁边抱着以前初中课本正在温书的张海生笑出声,“哥, 你就别管爷爷了, 这几天你是睡一觉起来就瘦一大圈, 爷爷这几天晚上都要起来看你好几趟, 就怕一觉醒来你给瘦没了。” 那变瘦的速度确实吓人, 可也就是一开始, 后来速度就减缓了。 周凯在一边噼里啪啦猛敲键盘,已经进入了疯狂码字状态。 昨天周凯收到了绿晋江的编辑信息,借了贺绥的身份证就风风火火的半夜偷偷跑去别人店里偷用了人家的打印机,留下几块钱签好合同,今早上一大早就寄出去了,这会儿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嚷嚷着要连敲三天三夜存稿十万,对周围的声音是彻底听不见了。 贺夜安静的在一边玩一个老李头给他买的玩具,虽然玩具幼稚了一点,却是贺夜拥有的第一个玩具。 贺绥看得出来,这小鬼嘴上嫌弃幼稚,其实对这个铃铛玩具球宝贝得很。 贺绥暂时停了手上刻木珠的活儿,叹了口气,扯了扯自己身上又宽大了几分的衣服,这衣服还是前天老李头才买回来的,“都说过了我身上秽气太重,如今这秽气尽除,每日练拳修行,并不会伤了身体。” 贺绥暴瘦的第二天老李头就着急忙慌的拉了贺绥去医院检查,秤了体重,当时是一百八十二斤,按照平均一天十斤左右的量算,五天之后的今天应该还有一百三十多斤。 贺绥如今一米八八,医生说标准体重应该是七十多千克,如今贺绥确实偏瘦,却是因为身上原本就都是秽气堵出来的肥肉脂肪,肌肉也就后来贺绥过来才练出来的薄薄一层,时日尚短还看不大出来,相信坚持如今这样早晚功课不间断的习惯,体重很快就会涨回来。 李海生翻了一页书,回头看着贺绥一边摇头一边笑,“哥,你这是真吓人,走出去别人都要不认识你了,不过没想到哥变瘦了这么帅。” 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李海生还记得大哥身形像小山,脸上五官虽没有挤得变形,却也着实没能舒展开。 可如今瘦了,身形本就因为习惯而挺拔如翠竹,脸上也露出了成熟男人该有的棱角,当真是剑眉星目。 再加上贺大哥一身淡然超脱的气场,每次贺大哥或画符或打坐或耍拳舞剑甚至安静垂头刻木珠的时候,李海生都能看好半晌,总觉得古文里的君子侠士世外高人就应该是自家贺大哥这般的人物。 贺绥抬头摸了摸脸,是有点瘦了,怪不得老李头这个星期着急得嘴角都长燎泡了,无奈一笑,“人之外貌不过一具皮囊,更重要的还是修心,好好看书,学得好明天早上就教你耍一套拳。” 李海生闻言顿时欢呼一声,扭头认真看书,还边看边用笔在旁边的草稿本上写写画画熟悉知识点。 李海生恢复健康之后当初在这一道上的天赋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神智健全,更能理解其中奥妙。 如今每天早晚李海生都积极的跟着贺绥去三公园做早晚课,前两天李海生一直在扎马步,早就盯着贺绥耍拳舞剑的洒脱身姿流口水了。 不过贺绥一直没答应,如今得了贺绥的承诺,李海生顿时情绪激昂的一头扎进课本里。 老李头高高兴兴的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晚上就做了一桌的肉菜投喂家里一大一小俩小伙子,贺绥吃得不多,老李头眼巴巴的就给他夹菜盯着,贺绥没办法,这回硬是吃撑了。 周凯跟贺夜也是吃了个肚儿鼓鼓,很是满足,放眼望去方圆百里,有那只鬼死后都能一日三餐吃得饱饱的?这情形让周凯很是得意,恨不得翘着二郎腿叼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跟外面那些流浪鬼唠嗑玄耀。 “大爷,我们明天就搬过去吧,这边退租的事再慢慢处理,那边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打理,夏冬今天就已经过去了。” 夏冬是本地人,并不住在社协办公处,不过因为对未来的期盼以及对贺大师的尊敬,夏冬十分积极的提前过去打扫布置去了。 老李头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这地方虽然住了两年,可因为老李头这两年多都忙着照顾孙子努力工作赚钱,除了隔壁徐老太家,其他邻居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要说对这里有什么感情还真不至于。 “那我们也早点过去,不能让夏警官一个人忙活。” 贺绥没说其实齐晖小丽小王他们也去帮忙了,老李头愿意早点搬过去挺好的,这里确实不太方便。 “我已经跟杨队长那边说过了,以后我的工资也打到大爷你那张工资卡里,你也知道的,我命理存不得财,再则我这般的修道之人,能够有饭吃有床睡就足够了,剩下的钱大爷你好好存着,争取咱们也在海市买个房子,以后小海上学也更方便。” 老李头有心想说话,听到贺绥又提起命理,叹了口气点头应了,心里却下定决心要把钱偷偷分开,不记阿绥的名字想来就没问题了,存了钱以后还能给阿绥娶媳妇。 至于贺绥说的一心求道这话,老李头假装没听见,男人嘛,身边没个贴心女人哪里能行,更何况道士又不是不能娶妻生子。 前几天才请了隔壁徐老太家吃了饭,这回搬家也就没请了,屋里很多东西老李头都舍不得扔,等杨队长专程拉了老李头过去社协办看了一圈,知道那边家具一应俱全,老李头这才同意只搬点日用品以及衣裳之类的过去。 床板小桌子就都留下了,隔壁徐老太若是喜欢就拿去,不喜欢就留在房里等到房东再把房子租出去,下一任租客还能凑合着用用。 杨队长跟夏冬一块儿专门借了个皮卡车开过来,一大早就过来帮忙,第一趟就先把李海生以及贺绥带了过去,老李头跟着看了一趟,回来收拾收拾,到中午的时候也就搬完了。 社协办是城北的一处独立院落,城北这边算是海市老旧建筑保留得比较完全得一片,不过跟城西的弄堂不一样,城北这边更多是“小资阶层”的房产汇聚地,齐晖拿出这套院落也是跟家里的当家人连夜商量之后的结果。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有了这么个跟厉害的大师结交的机会,不过是一套小院子而已,拿出去了既卖了大师的好又能在自己业绩上留一笔,一点不亏。 新住处是栋带个玻璃阳光房的二层小楼,上下也就三间房,下面用来办公,上面刚好贺绥他们三个人住。 原本能够三人一人一间的,不过老李头坚持让孙子跟他一个房间,说是晚上有个照料,其实是老李头想把剩下那间留给夏冬。 虽然夏冬不住在这边,可老李头想着给他留个休息的地儿也好,可怜见的这什么办事处就这么三个人,老李头就怕啥时候被撤销了贺绥就又失业了,夏冬好歹也是跟局里对接的人,一定要好好把人给留住了。 贺绥倒是没想这么多,望天看了方位,又看院子里的空地,很是满意。 搬过来的当天,自然是要吃顿温居饭的,虽然这地方也不是贺绥他们自己的家,但是不出意外,好歹也能住个好几年。 小丽小王以及另外两个当初跟贺绥一起去了王福海家挖坟的那两个技术人员萨波刘西都来了,齐晖跟季谭也抱了两盆小盆栽过来做客,老李头一下午还没来得及收拾好房间里的被褥呢就已经在新收拾出来的厨房忙活开了。 周凯跟李海生留在厨房帮忙,贺绥这些想去帮忙的都被老李头撵了出去,让他们正儿八经的去谈些工作上的事。 “这边的手续都办齐了,不过档案室里已经封档的案子还是很难查,副处的意思是等我们那边整理好了就先搬过来放到档案室,以后有空了就慢慢翻看,若是恰巧遇见同样的作案手法,最好是能顺藤摸瓜把案子给破了。” 真有了案子,肯定是要两边协作,毕竟贺绥这边就是“社会人文”上的协助,换句话说就是在那些说不得的神神鬼鬼之事上有协助的作用,主要行事还是分局总局他们那边的正统机关。 贺绥点头,这些事都需要有契机,平时肯定没什么事需要忙,所以贺绥也要准备好自己出门赚外快的事儿。 小丽他们上楼帮忙收拾房间去了,档案室办公室的桌椅板凳盆景摆件都需要整理,杨队长特意找了贺绥跟季谭齐晖他们一起出来谈事,夏冬作为社协办的一员,也跟了过来。 这会儿也没别人,谈完了正事齐晖犹豫了一下,看了季谭一眼,冲贺绥笑道,“贺大师,你以后真的不回贺家了?” 贺绥的身份也不是秘密,稍微一查就知道了。 也幸好是在贺绥瘦之前见到的贺绥,要是现在遇见,齐晖根本就不可能把贺家二少跟眼前的贺大师联想起来。 不过贺绥瘦了以后眉眼之间确实有贺家人的影子,不过气质上却是全然不同。 齐晖问出口的这个问题可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随意,内里计较却是复杂得很,不知如今多少知道社协办这回事的人都等着贺绥表态呢。 齐晖看起来就像是朋友之间好奇的随口一问,杨队长在旁边转了个脑筋就知道齐晖跟季谭是被人派来打探的,眯着眼叼着烟扭头看天,没吭声。 杨队长也想知道贺绥对贺家的态度,毕竟社协办的性质太特殊了。 43.换脸【娱乐圈】 贺绥并不忌讳谈及此事, 态度坦然,“我如今已经入了道门, 决心追寻大道,前尘往事皆做前世斩断。” 这话说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拉, 可见贺绥已经打定主意。 齐晖跟季谭对视一眼,一时间想不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是别人轻易拉拢不了贺大师, 坏事是他们也没了拉拢的机会。 杨队长跟夏冬却挺高兴的, 杨队长大大咧咧似玩笑似认真的跟贺绥道, “贺大师一心追求大道,以后可不能真丢下我们这些人不管了。” 这样坦然的问话反倒是让贺绥失笑,愿意给出承诺, “扬善除恶斩妖除魔, 自当义不容辞。” 夏冬在一旁搓旁边桂树的树皮,“贺大师身上还有一股子侠气。” 真帅! 咳,当然, 最后这俩字儿夏冬一个大老爷们儿肯定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好在贺绥当初在泫朝被夸成在世仙人也不是一次两次, 面对起这点夸还是十分从容淡定的。 一群相熟的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送走了人又把被褥安置好,夏冬已经回去了, 贺绥拿了桃木剑就在院子里耍一套剑法, 李海生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 原本说好要猛敲三天三夜键盘存稿的周凯也已经忘了鸡血上头时的誓言, 乐呵呵的飘在旁边看, 贺夜小不点儿一个, 却在旁边看得最认真, 手上还时不时的比划两下,看起来是有点想法。 今日因为跟杨队长他们谈事错过了傍晚的功课,能在这样宽敞又没人打扰的地方练武,贺绥心情不错,一套剑耍完周凯那厮叫嚷着再来一个,一边还拿手机录下来,自从重拾手机,周凯彻底成了网瘾水鬼,早上起来对着窗户玻璃都要咔嚓一张分享到微博上去。 贺绥手上剑势一变,竟是一反刚才的平和淡然,腾挪跳跃间若蛟龙入海鲲鹏出渊。 舞到兴头上更是掐了手诀引星辰之力弹于桃木剑上,剑花绽放间炫目无比,颇有种仙侠剧的特效之感。 “好!!!老大真棒!!老大好厉害!!” 周凯一蹦三丈高,一个没注意又飘了起来。 李海生也是兴奋得拍红了手掌心,一叠声附和,楼上正在收拾房间的老李头站在贺绥房间阳台栅栏那儿看着院子里的情景,笑脸就没落下去过,到晚上睡觉了脸都笑疼了也忍不住想笑。 贺绥舞了个酣畅淋漓,心中畅快无比,晚上打坐时竟是迅速入了空境,一夜过去神魂浸染肉身,又引气滋养神魂,浑身上下轻快无比,用身轻如燕来形容也不为过。 当然,这也就是暂时的感觉,真要飞起来肯定是不能够的。 早上李海生早早的就起来了,贺绥洗漱的时候李海生都眼巴巴的跟着,一边朗读英语单词一边盯着贺绥。 太阳升起之前贺绥教了李海生一套简单的道家养生拳,虽然跟自己想象中大侠般拳风呼啸的样子不大一样,李海生还是认真的练了,贺绥在一旁指点。 等到天边出现一缕朝霞时,两人自打坐默诵自然道经,如今自然道经贺绥已经传给了李海生,虽然没说,李海生自己却有心想做贺绥的徒弟,老李头也没阻拦,这师徒的名分也就差个仪式了。 贺夜只在晚上跟贺绥一起修行,早晚这对着金乌日神君做功课的事儿却不能干,这会儿就在旁边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捏着根木棍呼呼哈哈的比划上了。 贺绥看在眼里,准备找柳树或槐树等阴性木料给这小鬼做把适合初学者用的木剑。 吃早饭的时候饭桌上老李头说起今天要出门置办一些东西,“阿绥,你也该买几身衣裳,怎么说也是处长了。” 贺绥好笑的抬眸看了老李头一眼,“现在不是有衣服穿吗,这处长也就是个名头。” 手下就一个老李头一个夏冬,夏冬还有一半是归局子那边管。 贺绥瘦得厉害,老李头自己舍不得买穿,却一直都在给贺绥买合身的衣裳,虽然之前为了省钱都是买的地摊货,就弄堂楼下那样挂在马路边卖的那种。 老李头很不赞同,看看齐警官他们,出来应酬走动的时候穿的衣裳多好,老李头不知道什么名牌不名牌,但是也看得出来好的衣裳人穿上了更精神更好看。 李海生吞下嘴里的饼点头赞同,“哥,你是该买衣裳,现在哥这么帅,穿好看的衣裳走出去一说我们这里的名号,肯定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好印象有什么用?咱们又不发展业务……” 周凯在旁边一边吃早饭一边刷手机,贺夜咬着饼哼他一声,“作为一只没嘴的鬼,也不怕塞进脑袋里。” 周凯嘿嘿一笑,一边刷着自己的微博一边得意,“这有什么,哥哥我还活着的时候早就练出了一心二用的绝活。” 贺夜翻白眼,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得意的。 现在这小鬼终于能做出这个动作了,越修行贺夜的外表越像正常人,原本黑漆漆的眼睛里也生出了少许的眼白,看来以后修为越高越像人。 饭桌上说起家常话,三人两鬼真像是一家人似的,贺绥不愿意去买衣裳,他还准备今天上午就去古旧市场摆摊呢,家里的钱如今只出不进,等着拿工资过日子还早着呢。 老李头要照看家里,小海又要认真温书,等着九月开学就去上初三,当初小海出事休学的时候也才初一呢,要不是贺绥给他用醒神明智的符当辅助符用着,又报了语数外三门主课的补课班,开学就只能从初一开始念。 至于周凯,他昨天才寄了合同,能不能挣钱还两说,所以算来算去,贺绥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贺绥决定好了的事就不容易改变,老李头念念叨叨也不管用。 谁知贺绥这边刚收拾好布包又拿上一张写了“算命卖符”四个大字的硬纸壳招牌,第一天正式上班就晚了一个小时的夏冬急匆匆的过来了,“今天片区那边转过来一件案子,我已经就去看过了,有古怪,其实事儿不算大,不过涉及的人有点麻烦,所以上头把案子转了过来。” 这事确实不算大,局里更多的考量一来是考验一下社协办,二来算是让社协办正式出现在一些人面前。 既然有了案子,贺绥自然不能去摆摊挣钱,老李头也不念叨了,给两人泡了茶让两人好好说正事,贺绥的衣裳他记了码子去买就成了,至于他一个老头子审美咋样,反正有导购员呢。 “这次的报案人因为是娱乐圈里有名的小花旦,消息必须得封锁,杨队他们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只能我跟大师你一起。” 夏冬一大早就跑得跟个陀螺似的,也就路上三两口吃了个几个小包子勉强垫着,这会儿匆匆说了一句话,端起老李头送上来的茶水就灌了一大口。 幸好老李头这茶是煮早饭的时候就烧水泡上的,这会儿温度刚好,要不然非得烫一嘴燎泡。 周凯已经飘到屋里蹲着等听戏了,贺夜一脸严肃的蹲在贺绥肩膀上认真听,他如今可厉害多了,肯定能帮贺绥这死胖子的忙。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报案人是旭阳娱乐的赵萌萌,就是那个去年刚选出来的四小花旦之一,年初的时候刚演了一部大制作的武侠电影,播出后就升到了一线,如今热度很高,随便出个门就能上微薄热搜前五。 赵萌萌本人的真实性格如何夏冬不知道,现在暂且只客观的说这事儿。 一开始赵萌萌家里出现了一些物品遗失,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都是比较贴身的那种。当时赵萌萌跟经纪人只以为是家里进了私生饭,紧张之余也就是加强安保系统又装了监控之类的。 可这种事还是继续出现,赵萌萌就换了处住所。 稍稍消停了一段时间,赵萌萌突然发现自己脸上出现了红点,一夜过后红点又出现了红斑,颇有溃烂的趋势。 在娱乐圈里别说女明星里,便是男明星都十分紧张自己的脸,赵萌萌的团队立马就慌了神,国内国外的医院都跑了不知道多少了,却连病因都检查不出来,开了些不痛不痒的药也根本没用。 后来信上了玄学,还是没用,赵萌萌有个忠诚的追求者,跟齐晖交情不错,这就牵线搭桥的到了社协办贺绥面前。 “说是报警,其实就是走个流程,因为咱们社协办又不对外接生意,也没什么需要查的,只需要把赵萌萌脸上的事解决了就算成了。” 夏冬还是比较放松的,在他想来只要让贺绥看一眼赵萌萌,肯定就能找出根源解决问题,大不了就是一天的功夫。 贺绥还是知道赵萌萌的,毕竟当初柳依依费劲吧啦的想要挤进“四小花旦”,可没少在“贺绥”面前假抱怨真提点的希望“贺绥”能跟他妻子也就是身为旭阳娱乐总裁的江旭说说话。 虽然以前的“贺绥”脑袋不灵光,却也知道这种事太脑残,不说他跟江旭就是形式上的夫妻,即便江旭对他有感情,也不可能为了柳依依去打压自己旗下的潜力股摇钱树啊。 所以“贺绥”听了不少关于赵萌萌以及其他两个花旦对坏话,如今贺绥有记忆,一想也能有个大概印象。 虽然事情小,更多的是为个富家子弟跑活儿,可贺绥也半点不轻视,收拾好东西跟着夏冬一起出了门。 “赵萌萌如今都不出门了,我早上去看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那脸跟当初在废弃厂房看见的那些也差不了多少了。” 夏冬发动车一边跟贺绥解释为什么是他们去赵萌萌那边。 贺绥眉头一皱,居然这般严重?如今来到新世界的时间还不长,关于那些南洋挝泰的东西还不熟,只不知这回赵萌萌遇上的是不是那些东西。 44.换脸【娱乐圈】 赵萌萌突然遭遇这样的祸事, 关在一处郊区别墅里房间都不愿意出,贺绥跟夏冬赶过去的路上夏冬已经跟那边的人联系上了, 说好在别墅门口等着。 接贺绥他们的是赵萌萌的经纪人跟那个找齐晖帮忙的富家子。 那是一个打扮得十分潮还带着点痞气的年轻男人,纹了一边的花臂, 戴了耳钉穿着黑背心配破洞小脚裤。 估计这两天也没精力收拾自己,下巴上长了青色的胡茬, 眼睛下也挂了两团黑眼圈。 男人叫高子亭, 被朋友戏称亭亭小公举, 可以想像高子亭平时是一只如何精致的boy。 站在高子亭身边的经纪人是个半长卷发画了浓妆也掩不住眼底疲倦的女人,两人都站在别墅白色铁艺栅栏外面的路边。 看见夏冬的车开过来的时候两人下意识的歪头眯眼看车牌,发现车牌号就是自己要等的, 满脸忧色沉默等待的两人往这边走了两步。 “夏警官?” 夏冬穿的是警局制服, 高子亭犹豫的眼神在贺绥身上划拉了两下,最后还是选择稳妥的开场白对象。 夏冬伸手跟高子亭握了个手,点头, “是的高先生, 我们是社协办的,旁边这位是我们贺处长。” 总不能出去就介绍成“贺大师”,没看他们挂牌都是挂的“社会人文”嘛, 便是道家文化协助这类的名都不好挂。 贺绥还有点不适应什么处长不处长的, 不过面上肯定是要从容不迫的, 夏冬知道贺绥就是齐晖说的特别厉害的那位“贺大师”, 根本就没有因为贺绥过分年轻的模样, 很是诚恳的伸出双手握着贺绥的手连连问好, “贺大师,不,贺处长!萌萌的问题希望您一定帮帮忙!” 其他人不知道,但高子亭跟齐晖关系过硬,多少也知道点前几天工业区废弃厂房的真相,加上对自己哥们儿性格的了解,高子亭这次真的抱有很大的期待。 “二位赶过来辛苦了,高少,我们进去再说吧?” 经纪人虽然在看见贺绥跟夏冬这两个年轻人的瞬间心里有过不信任,可如今他们已经是彻底没办法了,只能盼着高少找的人能靠谱点。 经纪人叫赵欣,赵萌萌本名赵梦,两人是表姐妹的关系,赵欣这么着急不单单是因为舍不得赵萌萌这个摇钱树,更是真的担心表妹身上的怪病会不会真的治不好甚至更加恶化。 这会儿也不是客套的时候,四人进了大门入了客厅,因为今天贺绥他们过来势必要让赵萌萌见人,所以别墅里连个保姆都没留,高子亭邀贺绥两人坐下,赵欣忙着给三人端了热茶上了糕点水果。 “咱们就别客套了,事情紧急,案子转过来的时候我们这边也只知道个大概始末,不如我们现在就上去让处长见见赵小姐本人?” 高子亭看了赵欣一眼,赵欣也不拖拉,“那就拜托二位了,萌萌知道今天二位会过来,提前说过我们可以随时上去。” 高子亭急忙站起身,给贺绥他们领路,脚步有点急促,这阵子虽然高子亭每天都会过来,可赵萌萌并不愿意见他,今天好不容易能见到人,哪里还慢得了。 夏冬早上就过来看过一次了,这次上楼再见到站在待客室的赵萌萌本人,还是忍不住撇开了一下视线偷偷憋了口气。 只见赵萌萌个子中等,穿一条上下式a字套裙,上面是荷叶短袖衬衣,应该是怕套头的会伤到脸。 女明星们为了上镜不显胖,现实中看起来比电视上更瘦,赵萌萌骨骼匀称,露出来的胳膊跟小腿都很是好看,就身材上一看就是个温婉中带着娇俏的小美女。 可正是这种身形,更是叫人看见她那张脸时感到视觉上的极端冲击。 原本应该十分漂亮的脸此时也就留下一个瓜子脸的轮廓,一脸皮肉已经呈半腐状,还没有腐烂的地方点缀着明显的尸斑。 这种脸贺绥也不是没见过,可像赵萌萌这种情况贺绥却是真的第一次遇见,毕竟赵萌萌就这么坦然的站在他们面前,向他们证明着这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活人。 赵萌萌看起来态度坦然,实际上未尝不是已经绝望到放弃,她看了夏冬跟贺绥,却没敢去看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样子的高子亭,只侧身安静的坐到了玻璃藤桌边的藤椅里。 赵萌萌在实际生活中的脾气并不会这么没礼貌,不过这种情况下,赵萌萌怕自己多做点动作就会崩开脸上的皮肉甚至腐肉掉下来一片,反而吓到了客人。 赵欣看得心痛不已,一贯性子干脆利落的她此时却红了眼眶,擦了一下眼角,赵欣引着贺绥过去坐。 “贺处长,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夏冬站在一旁单手叉腰一手捂着下巴瞥了高子亭一眼,高子亭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转身背对着屋里,低头胡乱抹了两把脸,再转身安静的走过去坐到了赵萌萌旁边的位置上。 贺绥没理会屋里其他人的情绪变化,皱眉开了阴阳眼,一边又从随身破布包里摸出个号脉枕,示意赵萌萌把手搭在上面。 夏冬那边也凝神开了阴眼,刚好看见贺夜从贺绥手碗上的槐木珠里钻了出来。 贺夜跟过来夏冬是知道的,他还知道周凯留在家里洗衣拖地做家务。 “处长,您还懂中医?” 夏冬一边仔细的看赵萌萌的脸试图确定有没有鬼气阴气一边好奇的问贺绥。 贺绥“嗯了一声,“道医不分家。” 因为道家讲究的是引天地之气修身修心修魂,对作为载体的“人”十分重视,并且还将三魂七魄与人体各器官对应,五脏六腑与金木水火土对应,这就叫“天人合一”,而中医里治疗疾病的草药也被道家认为能够调和人体失衡所引起的疾病。 屋里安静片刻,夏冬有心想说点什么,却也不好这时候吭声。 贺绥给赵萌萌把脉确定体内并没有什么失衡之处,又站起身走近,让赵萌萌仰着脸让他仔细端详。 眉宇之间没有死气,双目有神说明精气神俱佳,神府并没有被侵害的迹象。 而更奇特的是,明明脸上出现了死人才会有的腐烂尸斑,赵萌萌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气鬼气。 这种情况太古怪了,若不是一张脸在这里摆着,赵萌萌就是一个无病无痛的正常人。 “之前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东西接触过什么人什么物?” 贺绥没能第一时间看出什么,赵萌萌垂头依旧安静得好像空气,赵欣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事无巨细的回答了贺绥的问题。 “今年年初萌萌就进了壁剑剧组,因为萌萌对这部电影的重视,在拍摄期间并没有安排别的剧,只是拍了几个广告去了一个访谈节目,到今年五月拍摄结束,萌萌配合剧组跑了两个综艺做宣传,一个就是室内的一个是户外真人秀……” “……这些我们都已经查过三遍了,都没什么不对劲的,萌萌这种情况肯定是有人对她下手,所以我们也查了娱乐圈里一些人。” 说到这里赵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显是什么都没查到。 一直十分安静的高子亭突然问贺绥,“贺处长,这个怪病会危及萌萌的生命吗?” 赵萌萌交握平放在腿上的双手手指一颤,睫毛抬了抬,终究没有抬眼看高子亭。 贺绥摇头,扭头问夏冬,“你有看见什么吗?” 说罢又看一眼自己肩膀上其他人看不见的贺夜。 夏冬搓着下巴摇头,贺夜悬空飘到赵萌萌身边转着看了两圈,赵萌萌只感觉一阵沁凉的空气挨了一下自己的脸,总觉得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贴了自己的脸一下。 若不是知道自己的脸摸不得,赵萌萌都要抬手摸一摸了。若是以前可能赵萌萌还会觉得恐惧不安,此时经历过世界天翻地覆般的绝望之后反而提不起劲去生出任何情绪。 贺夜也摇头,贺绥有些失望,“事实上赵小姐的身体很健康,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可就是因为这样才奇怪,可能我需要今晚留在这里,借用赵小姐的血再试一试。” 贺绥知道有些东西只会在某一时刻才会露出端倪,若不然也能晚上子夜时分阴气最重的时候施法追溯根源。 虽然失望,可至少贺绥没有说一句“另请高明”就离开,这样已经让赵欣稍感安慰了。 “那就请贺处长跟夏警官留下,我现在去安排房间跟饭食。” 赵欣拉着表妹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安抚的眼神,自己起身下了楼。 贺绥要求看一看最近这段时间赵萌萌用过的东西,手机电脑这种私密性的物品也向赵萌萌道一声歉,让贺夜帮忙钻进去查看个彻底。 有了周凯为例,贺绥认为这个新时代的鬼怪邪绥,就算是隔着网络也是可以连通的。 夏冬收集了赵萌萌这一个多月来医院给予的各种检查单,另外赵欣请过的几名“大师”夏冬也打电话托人查了下底细。 别墅里平时都是有保姆的,只是今天没有而已,房间都是干净的,赵欣给贺绥夏冬领了路告知了安排给他们的客房,下楼刚点完餐就接到了公司江总的电话。 赵萌萌的情况江旭也有所耳闻,一开始还没当回事,毕竟虽然赵萌萌是公司里新崛起的一线演员,却还不至于让旭阳娱乐的总裁放在心上。 不过今天江旭得到消息,说是赵萌萌请了很多大师也没保住那张脸,不管是作为人道主义还是探明情况决定公司对赵萌萌的态度与安排,江旭决定亲自走一趟。 赵欣一听江总亲自过来了,顿时脸色一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去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接到江旭之后领着一路进了别墅。 那会儿恰巧贺绥正在高子亭的陪同下将别墅上下转了一圈,准备到院子外面转一转。 “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去赵小姐以前住的地方看看,现在她发生了这样的怪事,当初那些小事就很可疑了。” 夏冬以刑侦人员的态度来分析这件事,贺绥早有此意,如今仔细看看这套别墅上下里外不过是谨慎为妙不肯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哪怕大家都认为那处细节不可能有问题。 “江总,这三位是高子亭高少、社会人文协助办事处处长贺处长和夏警官。” 两边人马刚好就在别墅大厅外面的拱门小台阶处遇上,赵欣连忙给两边的人做了简单介绍。 赵欣先给江旭介绍高子亭也是有点心思的,就是希望赵总能看在高子亭对自家表妹的不离不弃上不要那么轻易放弃表妹。 45.换脸【娱乐圈】 夏冬听赵欣介绍说这人是江总, 反射性的扭头看贺绥,高子亭不知道贺绥的身份, 第一时间跟赵欣想到一处去了。 虽然跟这位江总不大熟悉,甚至对江总身为一个女人却强势冷酷的作风很不欣赏, 可高子亭还是在第一时间跟江旭进行了商业上的客套。 贺绥倒是对再见到江旭没太大感觉,只是在江旭平淡的朝自己点头问好的时候回一个点头微笑。 夏冬知道贺大师的身份之后回去就顺手在网上搜了一下, 知道贺大师遁入道门之前结过婚, 前妻是谁为什么离婚这些都不难查到。 要说像贺江两家这样的豪门, 一般的花花新闻也不敢落到他们头上,可谁让离婚这件事跟柳依依疑似有牵连呢,少不了一些小道消息就泄了出来。 更别说这件事江旭“需要”它泄漏出来好让江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出手, 贺家又有种既希望挽尊又希望甩脱污点的暧昧矛盾之态, 这样的情况下离婚的一些详情在网上出现也就不奇怪了。 “赵小姐情况现在怎么样?贺处长跟夏警官负责处理这件事吗?” 江旭只隐约知道废弃厂房的事,却并不知道前几天才成立的社协办,此时心里是疑惑的。 这又是“社会人文协助”又是警官的, 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赵萌萌的事已经找到怀疑的凶手所以警官上门查证了? 那么这个贺处长又是怎么回事?社会送关怀的吗? 面对不明白的情况, 江旭只在心里疑惑了瞬间,面上依旧镇定自若,高子亭跟赵欣甚至都没注意被江旭抢占了谈话主场。 赵欣有些迟疑, 看了贺绥跟夏冬一眼, “萌萌还好, 不过现在可能不方便出门见客, 贺处长跟夏警官是高少托朋友请来帮忙的, 毕竟这件事太古怪了。” 说了等于没说, 江旭轻笑一声,又看了贺绥一眼,却是对赵欣说话,“我哪里算是什么客人,不管怎么说赵小姐都是我们旗下十分出色的艺人,现在出了这种事,怎么能不来看看她?” 赵欣也知道自家这位江总不是随便就能糊弄的主儿,叹口气表示自己需要上去询问一下赵萌萌的意思,“情况特殊,见不见人我还是希望能够由萌萌本人决定。” 不管你是不是用老总身份压迫,这一点不能退让。 江旭爽快的点头,高子亭在一旁直皱眉,果然不喜欢江总这种迫人的态度。 恰好门外有人按了门铃,应该是送餐的过来了,高子亭现在作为别墅里唯二的主事人,自然是向贺绥他们三人道了声抱歉就先去出去开门去了。 “社会人文协助办事处?这个机构名字听起来很陌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机构呢?” 夏冬干巴巴的笑了一声,眼神总忍不住去瞥这两位前夫妻对彼此的神态,“我们社协办主要就是协助刑侦那边办理一些案子,不过是社会性质的,就是帮着跑跑腿安慰安慰受害者以及其家人的精神与生活。” 江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眼看向贺绥,“贺处长是哪里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眉宇间到是与贺峰贺总有几分相似。” 夏冬愣了愣,不过想起贺大师之前的形象,顿时明白了。 贺绥态度平和的回视江旭,“贺峰确是我大哥,上次在名山十分感谢江总不计前嫌的帮助。” 上次要不是江旭肯帮忙,贺绥还真不能那么顺利的进去找到李海生的一魂一魄,这声感谢贺绥说得格外真诚。 从进来到刚才都一直从容不迫气势隐隐压过众人掌控着全局的江总这次是真的愣住了,看着贺绥半晌说不出话来。 真的有人能在一周左右就从二百往上的胖子变成这样偏瘦的状态?就是厌食症也没这么快吧?可贺绥的声音江旭还是熟悉的,毕竟那样的外表配备了那样的音色本身就让人十分难忘。 主导着谈话的江旭沉默了,一时间客厅里静悄悄的,所以从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晰,客厅里三个人都忍不住扭头看了过去。 是赵欣扶着赵萌萌一起走了下来,虽然赵萌萌头上戴着有黑丝网垂下的帽子,可这种帽子本身就是半遮半掩的,赵萌萌的脸还是很容易就看了个全部。 贺绥他们三人此时是随便站在客厅与二楼相连的宽敞楼旁的,一扭头看见赵萌萌的脸,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江旭也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脸上闪过一瞬惊吓的微表情。 站在江旭身后的贺绥跟着后退了一步,避免了与江旭站位过近的距离。 “江总,抱歉,萌萌现在的状态十分糟糕,吓到您了很抱歉。” 赵欣心里是很难受的,自己表妹遇见这种事已经很难过了,却还要出来应对公司。 可是有什么办法,除非他们直接舍弃公司,要不然就必须见人,谁叫这次来的是江总本人。 江旭又看了赵萌萌一眼,心里暗暗鼓劲儿面上从容一笑,“吓到还不至于,赵小姐的情况我来之前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有没有找人来看看?病因是什么?情况怎么样?” 江旭也没想到有人的脸能烂成这样,而且看赵萌萌的样子身体上还一点不痛苦?江旭什么都不怕,就是有那么一点不能良好的适应这种类型的存在,总感觉面对赵萌萌就是在面对一只丧尸什么的。 江旭暗暗咬牙忍住了头皮发麻想要哆嗦一下的冲动,回想起自己今天的妆容好像不够厚,也不知道面上露出端倪没有。 贺绥闻言抬眸看了江旭一眼,假装没发现刚才她吓得都后退了一步的样子,十分难得的主动开了口接了话头,“赵小姐的情况虽然古怪,但是只要找出根源,要治好并不是问题,如果江总想要了解一些赵小姐的情况,可以问我们,赵小姐还需要安静的休养。” 看起来就像是在为赵萌萌说话,本来就不赞成表妹下楼见人的赵欣感激的看了贺绥一眼,转眼又去看江旭的态度。 江旭叹了口气,皱着眉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既然贺处长这么说,赵小姐还请放心的养病,公司那边会有专门的团队为你做出公关,赵欣你那边也记得安抚好粉丝,外面已经有一些消息在传了,我今天过来也是希望能确定一下赵小姐的情况再考虑公关方向。不管什么时候,我们旭阳都是公司艺人们遮风挡雨的大树。” 赵萌萌安静的朝江旭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赵欣也松了口气,感谢一番又扶着赵萌萌回了楼上。 江总这话虽然官方了一点,但是赵欣知道对方不是轻易许诺的人,既然今天这么说了,就表示公司不会放弃表妹,她们表姐妹奋斗了这么多年的辛苦不会一朝白费了,这一点多少也算是个安慰。 看赵萌萌离开了,江旭偷偷松了口气,餐厅那边高子亭过来请贺绥他们过去用饭,“我先去给萌萌还有赵姐送饭,江总贺处长夏警官请自便。” 情况特殊,高子亭不留下来待客也没人会怪罪。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虽然吃午饭有点早,可下午贺绥跟夏冬准备去赵萌萌之前的住所看一看,所以早点吃饭早点出发挺好。 江旭拒绝了用餐,表示自己午餐已经有预约,一会儿还要赶回去,“我等二位用完餐再说吧。” 夏冬是不太愿意把详细情况跟江旭说的,这事儿还是要问过赵萌萌他们才行。 贺绥知道江旭是个什么性格的人,既然今天是过来搞清情况的,那么不弄明白情况江旭肯定不会被糊弄两句就能翻篇走人。 “这件事有些特殊,夏冬,你去问问赵小姐的意思吧。” 夏冬正有这个意思,大步离开上了楼。 如今只剩下两人,贺绥态度依旧平和,江旭看了他一眼,“你改变了很多,上次见面就觉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贺绥点头,“每个人都会不断改变。” 江旭点头表示赞同,“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说实话我很意外我们再见面能够这么平静的面对彼此,听说柳依依最近过得不大顺利。” 至于什么不顺利,当然是生活以及事业。 想到自己摆摊的打算,贺绥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打声招呼,免得以后在街上偶遇太过唐突,“现在有相处得很好的家人,对以后的打算就是好好工作,偶尔抽空去兼职摆摊挣点钱养家糊口。再见面的平静是很正常的,因为我们都告别了过去。” 至于柳依依,贺绥并不是很想提,而且柳依依过得不顺利这件事贺绥也不难从微信里对方发过来的消息轰炸里品味出来。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信息内容,可按照惯例,柳依依过得春风得意的时候可是从来不会想起他的。 江旭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听起来你现在的生活还不错。” 这句话很戳贺绥的心,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温和。 江旭看在眼里,想着贺绥以前就是个格外看重情意的人,如今摆脱了贺家人找到了新的能称之为家人的人,能有这样的变化也不奇怪。 两人前后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随便说了几句,夏冬带回了赵萌萌同意将真相告知江总的回复。 在赵萌萌看来,如果自己的脸真的像贺处长刚才所说那样能够恢复,那么现在让江总知道自己是被人以邪门的法子迫害的,一来能够博取同情,当然,在江总这里这点同情肯定是要打个不小的折扣。 被人用邪法迫害,自然比“生病”更方便以后在公司继续发展。 二来也是向江总传达一种“我相信你我想要依靠你”的信任感。 江旭无疑是个聪明人,并不意外赵萌萌会有这样的答复。 既然有了赵萌萌的同意,夏冬就将目前的调查进度跟江旭说了说,“下午我们要去赵小姐之前住的公寓看看,目前得出的结论就只有这些。” 江旭严肃着面容点点头,然后看了看手表,表示自己要先离开了。 贺绥看了江旭两眼,抬手摸了摸蹲在肩膀上的贺夜,“她好像很害怕。” 贺夜点点头一边双手抱头努力拯救自己的胎毛,“是的,我能感应到她心里的恐惧感,在听见赵萌萌身体健康只有脸部呈死人状的时候达到了最高峰。” 想到那人一本正经的掩饰恐惧的情绪,贺绥眼底露出些许笑意,心里默默的又更新了一下对江旭性格的认知。 46.换脸【娱乐圈】 午饭贺绥跟夏冬随便吃了一点就跟高子亭他们说了一声要去看公寓, 赵欣主动表示愿意带两人过去,“高少也不知道公寓的具体地址, 里面一些东西也是我更清楚,万一又丢了什么东西我也能及时告诉贺处长他们。” 这个理由让赵萌萌没了反对的立场, 虽然不大想跟高子亭单独相处,可寻找问题解决问题更重要, 赵萌萌还是点头同意了。 高子亭双手揣进裤兜里, 努力克制激动的心情, 下楼送贺绥他们的时候还跟赵欣小声的道了谢。 走在最后面的赵欣叹了口气,“高少,没想到你看见了萌萌这样还是……多的话我也不说了, 我知道你今天的表现让萌萌心里很高兴, 也让她放松了不少,真的很感谢你。” 今天赵萌萌能够答应下楼见江总,这点其实让赵欣有些意外。 后来想想, 赵欣才知道可能是高子亭的表现让表妹心里多了些安慰, 也多了些勇气去面对这次的问题。 高子亭看起来有些痞气,可这会儿却格外认真,“表姐, 这份心意是我对萌萌的, 不需要你道谢。” 贺绥跟夏冬走在前面几步远的位置, 即便隐约听见了两人的谈话他们也没多去注意, 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倒是贺夜仗着别人看不见他, 板着一张小脸竖起耳朵听还不够, 还飘在空中转着方向以便能看清那两人脸上的表情。 “人还真是复杂。” 有坏得让鬼无法理解的人,也有好得同样让鬼无法理解的人。 听完了全程贺夜如此感慨,贺绥抬手揪了一下贺夜的胳膊。 贺夜越来越像人并不单单是外表,还有触感,当初贺绥给周凯贺夜烧的都是夏天的衣裳,贺夜最近变得白白嫩嫩。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日三餐外带下午茶夜宵都跟人一样吃得饱饱的,贺夜身上居然长了肉,摸起来滑嫩柔软还有弹性。 贺绥总会忍不住想去摸一把,其实心里是很想掐一掐贺夜的脸颊肉的,却也知道这小鬼别扭得很,掐了怕是要躲回槐木珠里“绝食”几天才能消气,所以一直没真的动手。 一般情况下贺绥不会允许身边一大一小两只鬼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去探听别人的隐私,但是刚才贺夜偷听偷看的时候贺绥却没有去管。 贺夜被三阴之气孕育催生,用现代化的总结来说就是负面情绪凝聚体,又加之一出来就遇上福康医院那些人那些事,甚至还有被害者遇害时的各种记忆,可以说是生来为恶。 世间美好的感情,爱情亲情友情甚至陌生人之间一个随手帮助一个真诚感谢,贺绥是希望能够让贺夜去看去感受的。 贺夜的修行,修的也是剔除自己生来就有的“恶”。 高子亭对赵萌萌的感情,贺绥不了解详情,却能从两人的眉宇之间看出点情愫,能够让贺夜感受一下美好的感情,贺绥也就假装没看见这小鬼的行为了。 夏冬开了车过来,赵欣也不想让外面蹲守的狗仔发现自己的行踪,所以就坐了夏冬的车。 这栋别墅所在的位置是郊区,平时赵萌萌住的公寓则是新城区往商业区那边靠拢的高级公寓。 那会儿是为了方便平时工作,现在贺绥他们要过去却很是费了些时间,下午三点多才抵达,这还是因为过来的时候没有经过城区中心堵车地带。 “其实像是偷偷潜入住宅的私生饭这几年越来越常见,我们之前都没有正面遇见过,只以为是我们行程保密工作做得够好,现在想想却越想越觉得奇怪,毕竟那些做法下巫术不都是要用人的贴身物品甚至头发那些吗?” 赵欣一边打开公寓安全门一边跟贺绥夏冬念叨,平时她并不是个爱唠叨的人,可这次带人过来的路上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紧张的情绪。 赵欣现在是真的特别希望问题就出在公寓这边,以前是怕出问题,现在却无比盼望出了问题,因为找到了问题,表妹才有获救的希望。 即便贺绥已经说过赵萌萌的脸不会影响她本人的生命安全甚至身体健康,可赵欣了解自己表妹的骄傲,她不可能允许自己就那样活下去,即便是能够整容也不可能接受。 走进大门,贺绥肩上的贺夜就跳了下去十分认真的检查起公寓里普通人无法检查的地方。 夏冬跟着赵欣让她查看屋里有没有丢失什么,贺绥跟在旁边听,一边检查房间。 房间里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贺夜钻遍了各种电器,甚至连各种出入口都认真查看过,最后蹲在主卧旁的梳妆镜前满脸疑惑的徘徊着不走了。 贺绥见状跟了过去,赵欣看不见贺夜,低头一看梳妆台旁的小垃圾桶里还有些零碎小垃圾,看样子估计是放了一个月以上。 那时候赵萌萌出事,赵欣把生活助理都暂时放假遣走了,公寓作为重点保护的事发地点,赵萌萌叮嘱暂时停了家政那边上门打扫的服务。 “之前萌萌交代不要动公寓里的东西,不过前后请了几位大师都过来看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说起这些,赵欣有些沮丧的弯腰想要把垃圾稍微收一收,虽然不能扔出去,但是至少不能这么敞开的随意放着。 贺绥拦了一下,蹲在了垃圾桶边,伸手认真的翻了翻。 夏冬见状立马领悟到了什么,连忙跟了上去,两个大男人就围着墙角翻起了垃圾桶,一旁赵欣看得莫名,不过还是安静的等着,希望两人能有什么发现。 “这里面有东西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不确定。” 不确定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贺夜十分苦恼的蹲在旁边梳妆台前的坐凳上歪头皱眉认真琢磨。 “处长,我们要不要把东西都拿出来仔细看看?小夜感觉肯定不会错。” 夏冬知道贺夜的来历,对贺夜还是很信任的。 旁边正在认真思考的贺夜被夏冬这样一说,有点意外的看了夏冬好几眼,然后小小声的哼哼了一声,嘴角跟眉梢却提高了一点点弧度。 贺绥突然将之前翻过好几次的一张完全干燥的面膜单独拎了起来,仔细闻了闻,又举到贺夜面前,“是这个吗?” 这副画面在赵欣看来就是贺绥跟夏冬在说话,至于夏冬嘴里的“小夜”,赵欣也只能茫然一下暂且认为是他们社协处一名有特殊感应能力的成员,而这个成员给夏冬他们提过醒。 “是这个面膜有问题吗?可是这个牌子是萌萌一直有用过的,圈里挺多人都在用。” 赵欣在一旁及时补上关于面膜的各种信息。 “这个面膜是半年前才火起来的,萌萌之前一直没怎么用,但是在剧组的时候被一位号称面膜狂魔的前辈带着用过几次觉得很好用,之后才开始用的。” 贺绥摇摇头没说话,看贺夜点头,拎着干面膜站起身出了卧房在客厅寻了个宽敞开阔又没晒到太阳的角落。 “夏冬,你打火机用一下,烧了查看一下。” 赵欣想说要检查要不要送去专业机构,可夏冬已经手脚麻利的点了火,贺绥将干面膜放到火焰上。 面膜是特别轻薄的那种,号称蚕丝面膜,用了之后里面的水分彻底干掉,轻飘飘的一点就着。 贺绥捏着干面膜的手一抛,贺夜在一旁警惕,贺绥同时右手大拇指掐中指指甲下沿,自眉心压至胸前,明神目勘鬼邪。 这是专程用来查看致使人生病的鬼邪时所用手诀,配合自家自然道经默诵,可追丝缕痕迹,追寻疾病源头。 贺绥紧闭的双眼眼皮下眼珠转动,明显是在看什么,突然似乎是看见了东西,眉头狠狠一皱,撇了一下脸,就好像在撇开视线避开什么似的。 干面膜烧得很快,前后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说来也怪,那干面膜烧了之后居然无烟也无灰,饶是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的赵欣都看得心律失齐,不自觉的放缓了呼吸。 贺绥睁开双眼,看贺夜,贺夜皱眉摇头,“隐隐绰绰的,看不真切。” 贺绥招手,贺夜跳回了他肩膀上。 夏冬在一旁着急的问,“怎么样,有没有发现?” 刚才他自己也开了阴眼,可惜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贺绥整理了一下思绪,脸上带了点迟疑,“我看见了一张脸,一张漂亮的女人脸。” 与此同时,一处拉上了厚厚窗帘的别墅里,一个女人眼里带着神经质的迷恋,坐在梳妆台前温柔的摸着自己的脸,“大师,到底还要多久我才能出去?你看我的脸,明明就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多美啊~” 被称为大师的老妇人“呵呵”一笑,嗓音似金属刮蹭般尖锐刺耳,“金小姐放心,还有一个星期就可以了,要知道这可是取了七个女人的美丽凝聚而成的,既然是一次新生,自然要花费更多的耐心等待,还请别着急。” 金小姐闻言果然没有再不耐烦,反而兴致勃勃的站起身姿态娇俏的展开双臂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踩着轻灵的舞步用黄莺般动听婉转的嗓音哼着歌,来到旁边大大的衣柜前旁若无人的脱下衣服对着镜子无比沉醉的欣赏起自己完美的身材。 啊,多美的脸多诱人的身体啊,还有声音也这么动人,从头发丝到指甲缝都是完美的。 金小姐想象着一周后自己走出这栋别墅将会接收多无数男人的爱慕女人的嫉妒,心里升腾起一股无与伦比的满足。 47.换脸 贺绥以勘鬼诀寻根究底, 开神目后隐约看见了东西。 一开始是一张美丽到诡异的人脸,而后人脸随着时间往前的推进迅速腐烂, 腐烂的状态不断减轻直满脸尸斑红疹,最后是一张苍老的面孔。 明明脸上全是耷拉着的皱纹, 对方抚摸脸颊的手手背皮肤褶皱干枯,可手心却掌纹清晰皮肤紧致似年轻人。 直到画面的最后一幕, 是一双满是老人斑的手将一样样贴身东西从紫青色药水里捞起来扔进石窝, 捏着石杵一边念着什么一边捣弄, 旁边入了画面的一角房间里铺展开了一些杂乱破旧的工具。 或许现代人看一眼不会联想太多,可贺绥本来就是从泫朝前世转醒过来的,一眼就看出了那些木架之类的正是制造纸张的工具。 所以之前他们烧的那张干面膜就是那双手做出来的?怪不得既找不到鬼气也找不到阴气, 对方应该是用的巫术。 巫术跟玄术很大的不同就在于巫术是通过世间万事万物本身施以言灵达成目的, 而玄术则是通过掌控利用天地万物散发出来的“气”来达成目的。 贺绥深感自己在这方面还不够专精,要不然也不会现在找到线索了才想到这上面。 “有人看中了赵小姐的脸,不过应该不可能是整张脸都换过去, 夏冬, 能不能让人找找看最近半年有没有其他人身上也出现了与赵小姐相似的情况?” 赵萌萌本身长什么样贺绥并不清楚,但是稍微一想也能明白一个人正常生长也不可能长出那样一张完美到不真实的脸,想来对方也不可能照搬赵萌萌这样一个公众人物的脸, 要不然等以后出现在人前, 这张脸带来的麻烦可就大了。 就像赵萌萌一样, 身上出现了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就是尽可能的清理身边闲杂人等, 然后就是死捂着消息, 再私底下找各种办法治疗。 夏冬一口应下, 先前还以为就是一件小事,没想到最后却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一个女人想要一张漂亮的脸,那肯定会从其他人脸上拿好看的某个部位,媒介就是面膜吗?” 贺绥摇头,“不确定,不过脸上应该是,我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只想换脸。” 毕竟画面中对方的手背也同样丑陋干瘪,一个想变美的女人,不可能忍受继续拥有那样一双手。 赵欣听见贺绥说有人看中了表妹的那张脸时就已经吓傻了,此时一听,眼神呆滞的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去给人打电话。 “…喂刘姐,最近怎么都没看见萧影后的消息了?我家萌萌前几天还在念叨呢,最近给萧影后发信息她也没回了……哦这样啊?刘姐,萧影后脸上是不是出问题了?最近有听到点风声……” 电话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声音瞬间就冷了下来,敷衍的说了声自己忙,还不等赵欣说话就直接挂了电话。 萧影后就是当初在剧组里跟赵萌萌交情不错的面膜狂魔前辈,听到贺绥说有人想要换脸,赵欣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萧影后萧淮若,因为萧影后就有一张惊艳了一个时代的脸。 对方若是看上了自家表妹的,那没道理会放过萧影后的,若是萧影后没事,赵欣就不得不暂时将萧影后贴上怀疑对象的标签。 现在,从刚才萧影后的经纪人刘姐的反应来看,萧影后可一点不像是没事。 赵欣又试着给其他几个人打了电话,这些人都是曾经跟赵萌萌一起在剧组做过面膜的。 说来之前那个武侠剧组里可是有不少俊男靓女,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壁剑,也就是《壁关神剑》本身就是偏向玄幻的武侠电影。 “壁关”是佛教语,传说中大乘虚空宗的修行方法。 像是这种带点仙气的剧,若是演员颜值上不达标就太过可惜,无论是导演还是制片人投资商,都十分看重这部电影,宣传的时候就拉出了“视觉盛宴”的口号。 赵欣也没有上去就跟人直说脸出问题的事,毕竟如今赵萌萌脸上的问题还在努力的捂着,赵欣不至于自己漏了馅儿,电话里不过是笑着你来我往的试探。 如今赵萌萌身在旭阳娱乐总公司,又晋升一线艺人,赵欣身为赵萌萌的经纪人兼亲表姐,走出去还是有很多人巴结的。 赵欣主动打电话聊天,一般有点头脑又有点野心的人都不会冷漠对待,即便想不通赵欣打电话的目的,还是会配合的透露出一点自家艺人的现状,再暗示的提一提期待以后能再跟赵萌萌合作。 有几个艺人的经纪人表现得很正常,但是另外一个剧组女配二线女明星的经纪人接个电话明显心不在焉,且急着挂电话的时候赵欣好像还听到了那位女明星尖叫声咒骂以及摔东西的声音。 那女明星可是在剧组里饰演的魔教妖女,长相妖媚入骨,赵欣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刚才我打电话那几个都是跟萌萌一样在剧组里用过这种面膜的,有两个人应该也出问题了,一个是萧影后一个是性感女神裴佩。” 赵欣把自己打探到的原原本本告诉了夏冬跟贺绥。 夏冬点头表示记下了,“那我会跟杨队那边接洽最新进展,再往上面提交个申请,之后会上门查访。” 赵欣刚张嘴想说什么,夏冬胳膊一环,“放心,我们会秘密进行,争取不给她们造成不良影响。” 毕竟是娱乐圈的人,夏冬还是能理解的。 赵欣松了口气,现在既然找到了线索,心里总算不像之前那么不得劲了,“贺处长夏警官,我这边也会努力联系人寻找面膜来源。” 面膜品牌是没问题的,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被谁调换假冒的那些。 即便找到了根源,贺绥晚上还是决定留在赵萌萌那边,这样才能查看赵萌萌脸上情况的变化。 若是能够再从赵萌萌脸上找到些可以搜索幕后换脸之人的线索,自然是最好不过。 夏冬自然不可能把贺绥一个人丢在那边,从公寓那边就先把贺绥跟赵欣送回去,然后跑到了杨队长那边,傍晚再回来的时候杨队长跟齐晖也亲自跟了过来。 齐晖是接到高子亭电话,知道事情有了端倪,且牵扯到的人不少,这才主动申请过来作为外援,一来是抓紧时间跟贺大师蹭点关系。 贺大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如果顺其自然的跟对方多有些交集,感情自然而然的就会慢慢涨起来。 二来也算是帮哥们儿一把,高子亭下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除了说明贺绥这边调查进展,还说了想要在最近来一场对赵萌萌的求婚。 虽然这想法惹来齐晖想也不想的一顿吐槽,毕竟高子亭这家伙都还没顺利上位当人家男朋友呢,现在居然就想一步到位发展到求婚了。 而且齐晖可是知道那赵萌萌如今的脸跟死了一阵子已经开始腐烂的死人差不多,可惜高子亭语气坚定,齐晖也只能感慨一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了。 杨队长跟齐晖的到来,让本来安静得宛如坟墓的别墅多了些人气。 当然,这种感觉也可能是因为赵欣知道自家表妹有救了才产生的,总之晚上很是高兴的叫了五星级饭店的饭菜招待了贺绥他们一番,对贺绥越发尊敬推崇,就差跪地叫大师了。 赵萌萌虽然还是没有下楼,神情却更加坦然乐观了,一双总是低垂的眼也终于抬了起来,偶尔跟高子亭的眼神对上,隐约有不一样的情愫在眼底涌动。 杨队长跟齐晖过来也跟赵萌萌简单的见了一面,主要是很多事只凭听别人描绘叙述很难做到更具体化的想象。 杨队长办案经验丰富,这次要查找线索追踪嫌疑人,还是需要他这只老猎犬作为领头人,更具体的了解到受害者的情况是很有必要的。 “……下午赵欣提供的那两位疑似受害者,小丽他们已经过去跟相关人员接触了,萧淮若那边已经跟对方经纪人接洽上,裴佩本人正在国外,说是有通告,不过小丽那边转头找到对方已经暂时休息的司机调查过后,确定司机见到裴佩最后一次,对方脸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红疹,当时裴佩就在发火骂经纪人给她找的医生没用。” 这样的话,就已经能够确定裴佩也是被换脸之人盯上的对象之一了。 晚饭之后赵欣帮杨队长以及齐晖都安排了房间,杨队长却并没有去房间休息,反而晚上留在了贺绥房间里,齐晖夏冬以及高子亭都是如此。 这会儿几个人正拿着小丽那边送来的资料坐在床边沙发上讨论目前掌握的情况,杨队长叼着没点的烟啧了一声,“你们说怎么会有人给自己换脸?不觉得恐怖吗?光是想一想要是我老婆换了脸躺我身边我都要头盖骨炸飞了。” 夏冬嘿嘿的笑,“杨队,你这个话我记住了,回头拿去小婶那儿换糖醋鱼吃。” 杨队长抬腿踹了这臭小子一脚,旁边齐晖双手环胸沉思,高子亭脸上难掩愤恨,却也带着点莫可奈何,“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存在。” 不过这个人既然这么在乎脸,那以后可就别怪他下手太狠了,谁让她居然祸害到了他家萌萌身上。 晚上小丽那边一直到十二点都还不断有最新消息传过来,已经在国外的裴佩也已经被客客气气的“邀请”回国协助调查,订了晚上的飞机,明天上午就能抵达海市。 没办法,裴佩是公众人物,虽然明面上杨队长他们这边不能有过分的行为,但是杨队长这个老油条开玩笑似的吓唬了裴佩经纪人几句,对方再愤怒也只能选择配合。 当然,杨队长也在电话里给对方抛了诱饵,表示自己这边有人跟裴佩情况差不多,已经有了具体线索,也有办法帮裴佩解决目前对方所面对的困难。 “其他受害者就很难锁定了,壁剑剧组名单上但凡有一点外貌上优点的人都已经圈定等待走访,今天小丽姐已经累成狗了。” 夏冬叹了口气,往沙发扶手上一歪。 杨队长嚼了两下香烟滤嘴,咬得烟一翘一翘的,从鼻子里哼哼两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里一个群,发了条语音,“小丽,夏冬说你成了狗。” 夏冬瞬间暴起,哇哇叫着要抢杨队长手机撤回消息,可惜被老油条膝盖一顶踹了回去,齐晖跟高子亭在旁边无奈的对视一眼,这么一闹,高子亭抬手抹了一把脸,感觉心理上好受了不少,没之前那么紧绷了。 总之有了使劲儿的方向,再累再麻烦都不怕,怕就怕像之前那样什么都是茫然不知,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 两个糙汉子也能闹腾得跟一群鸭子似的,贺绥自动屏蔽这些打闹声,盘坐在床上自顾自打坐修行,一边分神关注旁边房间里赵萌萌的情况。 赵萌萌身上佩戴了贺绥给的符箓,但凡对方身上有个异动贺绥都能有所感应。 先前贺绥让贺夜回去报个信,让老李头跟李海生周凯他们早点睡,这会儿贺夜刚回来,开了空调的房间里顿时就凉了好几度,齐晖跟高子亭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杨队长使唤夏冬找遥控器关空调,一边让贺绥给他开个阴眼,“好几天没看见小夜了,听冬子说小夜长胖了不少,让我看看是不是变得可爱了。” 夏冬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上次看见贺夜的时候贺夜就已经能说得上可爱了似的,也不知道当时是谁被吓得脸色都变了。 48.换脸 晚上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进展, 或者说巫术已经悄无声息的在赵萌萌脸上落下了,随后的事幕后之人并不需要出面, 只需要等着验收成果就可以了。 不过就一晚上的观察对比,贺绥确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赵萌萌他们一开始就耽误了太多时间, 出现明显症状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了,到现在几乎整张脸都已经被人家“借”走了, 只剩下些许小块皮肤处还是尸斑状态。 这一点贺绥是私底下跟杨队长说的, 赵萌萌他们三个人心情好不容易放松一点, 贺绥也不想在这时候说出让他们沮丧的消息。 “要是借完了,之后再抓到人,还能给她们恢复吗?” 杨队长还没睡醒, 这会儿天还没亮, 就是眯着眼爬起来想去洗手间放个水,这会儿却被贺绥的消息给惊得一脑门儿的瞌睡虫都跑了。 贺绥不确定的摇头,“这种事我只在巫蛊盛行的地方听说过, 没亲自接触过, 借完了要让对方还回来,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过只要知道是什么巫术,施展的时候又是用了些什么, 至少能够让她们的情况慢慢好转。” 所谓的好转也就是从腐烂状态变成正常的血肉状态。 可别人借的就是她们的皮囊外貌, 恢复之后可能就会跟烧化了皮肤的伤员差不多。杨队长也说不出人家还可以去整容修复的这种话。 人家好好儿的姑娘, 就因为长得好看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说这种话杨队长这样的老流氓都不好意思开口。 杨队长头疼的直搓头发, “那大概期限是多久?” 贺绥想了想, 给了个答案,“最快三天,最晚六天。” 这个时间段让杨队长想骂句脏话,不过就是喝了酒去踹总局里局长的屁股,杨队长也不愿意对着贺大师骂脏话,咬着腮帮子吞了回去,扭头叮嘱了一声让贺绥别跟其他人说,一边拿了手机给人打电话联系去了。 他现在还能说什么,只能希望他们真的能够在短时间内及时找到真凶吧! 下半夜夏冬他们就在沙发上床上横七竖八胡乱睡了两个多小时,小丽那边也通宵。 有些人结束壁剑剧组的工作之后就全国各地的跑,甚至还有出了国的,这些就需要小丽请求当地同事的帮助,与对方或者对方身边的人取得联系。 好在身上出问题的人一般都无法继续工作,这个排除还是很容易的,追查萧淮若那边面膜来源以及中途转手情况的一组人马就辛苦了,必须得派人跟进调查进展。 房间被四个大男人毫不客气的占了,资料烟头茶水咖啡什么的胡乱堆着,贺绥干脆转移阵地去了阳台打坐,早上五点多的时候起身锻炼,太阳升起贺绥正在做早课的时候齐晖夏冬高子亭他们陆陆续续就醒了。 杨队长已经出去院子里打了二十多通电话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三个人正站在阳台旁边的落地窗前围观贺绥,没好气的撵了三人回房洗漱,自己也叼着烟回去刷牙洗脸。 刑侦这活儿工作强度太大了,而且压力还大,杨队长如今也就干了二十来年,就已经成了一个移动烟囱了。 高子亭十分难得的回去好好打理了一下自己,虽然昨晚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可比起之前整宿睡不着,高子亭今天醒来感觉精神很不错,还刮了胡子,争取在赵萌萌面前最后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吃早饭的时候依旧是贺绥他们四个人在楼下饭桌上吃,赵欣下来跟贺绥以及杨队长交流了一下案情发展,又端了早饭回房间陪表妹去了。 之前刚出事的时候都是赵欣一个人里里外外的撑着,后来有了高子亭,赵欣放了对外操心的活儿,却又要开始担心表妹的情绪。 现在好了,这事总算有个进展了,贺处长还说只要找到了人让他知道对方所用的巫术,就能够将表妹的脸挽救回来。 一晚上过去,杨队长早上又了解了一下,进展还算不错,赵欣问的时候就挑着好消息随口说了下,赵欣跟赵萌萌都放心了不少,在房间里还能偶尔有个放松心情的玩笑话。 “这次的案子我可能帮不上太大的忙。” 吃过早饭杨队长也要出去忙活,总不能就一直留在这边,他留下也没个什么意义,案子里需要他亲自跟进的事儿还多得很。 贺绥送杨队长走的时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树叹了口气。 搜索追查甚至最后的确定嫌疑人所在位置,这些事都需要杨队长他们自己做了。 昨晚上杨队长还指望着让贺绥抬起尊贵的手随便掐那么几下,看看他们要到哪个方向或者哪个有特殊地点标志的地方抓人。 可惜贺绥十分忧伤的叹了口气,表示自己除了风水不行,算命也不行。 若是有鬼祟邪魔,那贺绥还能对应星辰掐算个大致方向,可这次赵萌萌已经中了巫术,巫术既没有鬼邪之气也没有妖魔之气,贺绥顿时就想起了当初心里偷偷藏着的忧伤。 那时候看着路边摆摊给人算命的半仙神算子们成天悠闲的接两个单子就能生活无忧,贺绥听着一胖一瘦两个俗家弟子羡慕的嘀咕,心里未尝没有后悔过自己小时候没认真去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长大以后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贺绥也不是没去自学过,可惜有师傅跟自学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哪怕那个师傅很不靠谱。 杨队长还没说话,旁边的夏冬就自动维护自家现如今的直系顶头上司,“处长,咱才是真正的技术流,体力活儿交给杨队他们干就好了,而且找到人了他们也不能傻冲进去送人头,还是要靠咱们出场。” 大佬不都是最后出场的嘛,夏冬手里拿着一本资料夹一本正经安慰贺绥。 原本也想抢机会安慰一波贺大师的杨队长又想踹这臭小子了,“技术流只是贺大师跟小夜,没有你这个杂役,懂?” 夏冬回对方一个得瑟的笑,还故意往贺绥那边蹭了一步,以行为表示自己就是贺大师这一边的,懒得跟只能出卖、体力的某人计较,十分生动的诠释了一波“小人得志”。 齐晖跟高子亭在旁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跟着杨队长一起离开了。 贺绥留在别墅等待消息,赵欣这边也在用他们圈子里自己的人脉想办法追寻面膜来源。 这个案子因为有高子亭那边使力,早上的时候萧淮若也亲自跟赵萌萌通了电话,了解到自己脸上溃烂的真实原因,作为一位成名已久的影后,萧淮若那边全力配合,局里领导不断接到施压,自然全力配合杨队长他们这些人的资源申请调配。 到了中午的时候,杨队长打电话让夏冬立马开车送贺绥过去,他们那边找到了另外三个受害者。 “情况有点不对劲,冬子,你让贺大师尽快赶回社协办。” 说完就挂了电话。 杨队长之所以没在电话里说到底是什么情况不对,不是他故意卖关子也不是怕电话被人监听,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让贺绥过来亲自看。 杨队长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刑侦分局那边,而是社协办,这边才更适合现在找到的那三位特殊的受害者出现。 对于贺绥要离开,高子亭有些担心,却也不能跟着一起过去,只能转头打电话找齐晖。 按理来说关于案子的进展,哪怕是铁哥们儿齐晖也不能透露给高子亭,但是鉴于这案子的特殊性以及高子亭跟赵萌萌的关系,齐晖掠过了一些关键点简单跟高子亭说了下进展,好歹先把高子亭给安抚住了,这也算是做了案子进行中对涉事人家属的安慰工作了。 城北社协办前天才整理出来的办公室里,此时坐了三个年轻女人,一个在屋里都还戴着太阳帽,太阳帽边沿加了多层深色纱料,缝制成了帷幕的模样将脑袋到脖子遮了个严严实实,这个人安静的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旁边两个人倒是没遮头,却是一个穿着宽大睡衣躺在简易担架上,身边有个深色憔悴的男人陪着。 另外一个最年轻的女孩儿则是身边有满脸愁容但穿着谈吐还算体面的父母陪着。 这个女孩儿来的时候是被她父亲抱着过来的,因为她的一双腿全都腐烂了,即便从脚踝骨到脚掌还是完好的,却也已经不适合走路了。 对方左小腿前面部位已经秃了一大块了,这是她自己不小心腿撞到了床头柜上撞出来的。 夏冬接到杨队长的消息就开着车拉着贺绥风驰电掣的赶了回去,刚拐进院子所在的巷子口就看见了外面停着两辆车,一辆是杨队长专用脏兮兮的黑小桑,一辆是陌生的小轿车。 贺绥跟夏冬进办公室的时候杨队长大步迎了上来,堵在门口先把贺绥叫了出去,到了外面先跟贺绥迅速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我们调了医院以及一些诊所的内部病人信息出来进行筛选,通宵排查找到了几个人,上午去找本人核实,然后就找到了这三个人。” “戴黑纱太阳帽那个叫曾可,是一个人来海市打拼的外地人,不是剧组的人,就是一个淘宝平面模特,我看了一下她以前没修过的照片,发现她其他稀疏平常只能算清秀,可一双眼睛却长得很出彩。她脸没烂,就是一双眼睛……” 杨队长皱了皱眉,“她眼睛很奇怪,据她自己所说,差不多也是一个月前,她眼睛开始出现疲倦干涩。一开始也没当回事,毕竟现在爱上网的年轻人都这样,后来渐渐的她眼睛里胀痛,自己扒开眼皮,发现眼球上长了黑丝,去小诊所拿了眼药水也没用,拖到后面直接看不见东西了,只能在屋里呆着,我们过去的时候这姑娘都要饿成皮包骨了。” “除此之外,曾可的眼睛现在还见不得外面的光,大中午出门遮得严严实实的一样会眼睛痛,就好像被火烧。我看了下,她眼睛里现在全是黑丝,跟有人用黑色的针线编成网全堵了似的。” 贺绥闻言,心头一动,眼睛跟脸或者其他部位是不一样的,因为眼睛有心灵之窗的称呼,直通神府,贺绥之前确实没想到换脸的人把眼睛也换了。 “另外两个呢?” 贺绥没急着说什么,继续问另外两人的情况。 “另外两个,一个叫李思妍,是个普通的全职家庭主妇,今年辞职在家备孕。她是上半身从胸口到臀部腐烂,穿个宽松的睡衣哪怕就是躺着都能粘掉一层肉,同样看了她以前的照片,她是胸腰臀的曲线十分优美。刚才她已经站了大半天了,这会儿才躺下。” “李思妍是她丈夫陪着她过来的,两人是我们在医院住院部信息记录里找到的,一开始他们也是去医院检查,还住过院,可后来身上情况越来越严重,李思妍的丈夫担心妻子身上的怪病被其他人知道,刚开始出现尸斑小范围腐烂的时候就紧张的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自己养伤。本来我们想让他们留在家里,可李思妍听说还有其他跟她一样的受害者,坚持要过来。” 说到这里杨队长想到自家婆娘,忍不住唏嘘一声,“幸好这个李思妍还没怀上,要不然遇见这种事,孩子怎么办?” 即便是大男人,当了爸爸以后再面对孩子,那心境都是完全不同的。 “剩下一个叫周彤彤,今年才十七岁,她是练舞蹈的,照片里一双腿真的是比很多明星都好看。” 49.换脸 听到杨队长说完这些, 贺绥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杨队长点点头, 低头脚尖踢了颗石子,“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 面部问题确定的有赵萌萌萧淮若以及裴佩这三名娱乐圈风格各异却十分有名的美女,胸腰臀有李思妍, 腿有周彤彤, 眼睛有曾可, 那么还剩下脖颈手臂以及双脚。” 说到这里杨队长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想象一下一个大活人,像是小姑娘玩可拆卸芭比娃娃似的, 把不同的人身上不同的部位“借”过来, 组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画面怎么想都无法美好起来。 “可能还有一到三名受害者没有被我们找到。” 贺绥接了话,杨队长沉闷的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点头。 虽然以前他办案的时候也遇见过一些疯狂的人跟事, 可先有养尸鬼后有取人容貌身体,一件件的都足以让杨队长这样的老刑侦看得头皮发麻心情郁结,“这些人干的破事儿, 真他妈的……” 杨队长还是没忍住, 在贺大师面前爆了粗口, 实在是今天看见这三个受害者, 又推测出还有另外的受害者, 心里压抑得厉害。 贺绥想想自己曾经遇见过的那些, 也忍不住感慨,“一个人能力越强,越容易行差踏错走上成邪成魔的路。” 因为自己有了为所欲为的能力,因为他们自持高人一等,久而久之就真个把其他普通人当成了蝼蚁。 杨队长抹了把脸,驱散负面情绪,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接着说正事,“萧淮若那里已经跟我们接触过,因为我们提到过面膜,所以萧淮若那边收拾了一些没用的面膜以及还能找到的垃圾桶里用过的干面膜,上午小王他们那边已经送过来了,一会儿还需要大师查看一下。” “裴佩上午到的海市,小丽直接带人去了裴佩住所,不过裴佩那边只能找到没用的面膜,用过的早就不知道去哪了。至于有没有发生贴身物丢失的事,萧淮若跟裴佩表示都没有。” 贺绥点头,“她们三个人是脸上出问题,时间也很接近,中招的方式应该是一样的。至于贴身物品,她们作为明星,做皮肤保养剪头发之类的很常见,这种事防不胜防。” “李思妍听我们说过面膜的事,自己想了想,怀疑是前不久买的沐浴露有问题,因为前阵子李思妍并没有买过衣服,我们把她家里近身用过的东西都打包带过来了,重点放在贴合她身体的那些,还有,李思妍家里遭过一次贼,丢了一些没什么用的小东西。” “周彤彤那里倒是没什么情况,不过上个月舞蹈室里新发了舞蹈服,跟她双腿有关的我们也带过来了,周彤彤父母会把家里的衣服清洗消毒然后找个山区捐赠出去,可能是这里出了问题,我们已经派人去查看周家夫妇前段时间寄出去的包裹真正去向。” 最后是曾可这边,家里没遭过贼自己也没丢过衣物,连头发都没去剪过,便是给店家拍照也不会跟眼睛沾上边,所以杨队长将目标锁定在了曾可曾经买过的眼药水上。 这些东西都带了过来,正放在办公室角落堆着。 说完这些情况,杨队长抬头看着贺绥有感而发,“大师,真挺好的,幸好遇见了你,要不然无论是空悬还是这次这个人,我们再恨也只能让他们逍遥法外继续害人。” 贺绥没说话,转头看向屋里,第一次感觉到身上的责任重大。 即便是在泫朝的时候,贺绥以降妖除魔除恶扬善为己任,却多多少少掺杂着自己少年时就落在心里生了根的“侠客”情怀,因为那时候天下苍生有更多的大人物去操心去托举。 而现在到了这里,贺绥暂时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前辈高人,可仅仅就在海市,却有这样多的人用邪术害人牟利而得不到制裁。 “以后就让夏冬跟着我学一些简单的道术吧,他生来就有阴眼,虽比不得天生阴阳眼,却也算有天赋。” 有阴眼,感应到天地间“气”的存在,应该不会太难,只要学会引气,便是没正儿八经的修行,也能够施展些手段。 杨队长跟夏冬交情好,家里也有来往,贺绥没直接跟夏冬说反而是跟他说,也有让杨队长私底下跟夏冬以及对方家人商量的意思。 贺绥若是直接跟夏冬说,不管是于公于私,夏冬怕是都会不多思量就自己答应下来。 只要不真的入道门,五弊三缺并不会落到他头上。 说到底还是心存正义又愿意站出来承担维护社会和谐的术士大师太少了,要解决根本问题,需得从长计议,希望以后能遇见志同道合之人,或是自己培养,都是需要时间的。 杨队长跟贺绥简单说了下屋里三人的情况,随后二人才一起进了办公室。 贺绥先是看了看李思妍跟周彤彤身上的情况,李思妍的最为严重,身上几乎已经被“借”完了,再加上一个人可以躺可以坐却绝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保持站姿,所以李思妍后背臀部压得厉害,很多地方甚至出现了糜烂,只在腹部余下零星几点尸斑,这就是还没借完的。 李思妍的丈夫满眼都是期盼的看着贺绥,刚才知道贺绥是这里的主事人,满脸哀求的就要直接下跪求贺绥救自己老婆,还是夏冬跟老李头一个拉一个劝,这才勉强让人坐下。 老李头看得直叹气,却也知道这些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跟孙子一起烧水泡茶切水果,哪怕这些人根本没心情吃喝,好歹备好了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想吃的时候也能及时吃一口。 中午这三个人陆续过来的时候周凯一个鬼都被吓得往门口钻,好歹被老李头劝住了。 毕竟这屋里也没个空调,原本是装了个老式的,可他们刚搬过来还没修理,如今就指望周凯保持室内凉爽呢。 即便李思妍的丈夫再如何期盼的看着他,贺绥还是看了看就起身去了曾可那边,李思妍伸手拉了丈夫的手,笑着安慰他别着急。 曾可就坐在最角落,这里光线最暗,可曾可还是不能取下帽子。 贺绥站在避光的那个方向弯腰凑近,取得曾可的同意后撩开帷幕一条细缝,认真看了看曾可的眼睛。 曾可的眼睛还是睁开的,可里面却是一团黑线般密密麻麻的遮着。 贺绥随手掐了个勘鬼诀,大拇指掐着中指的指甲盖根部,扣拢处点在曾可眉心。 原本毫无反应的曾可突然惊呼一声想要躲开,可又想起贺绥是在帮她,于是硬生生忍住了眼睛里的瘙痒刺痛,刚退了一点的头又顶了回去。 好在贺绥并没有继续,收了手回头同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杨队长夏冬说话,“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拉上厚窗帘,不要有光,或许我们可以从这双眼睛里找到突破口!” 之前贺绥给赵萌萌周彤彤李思妍三人检查的时候也不是没用过勘鬼诀,甚至赵萌萌那边贺绥还用过符箓,可都没有反应,或许是因为她们三个人身上被借的是皮肉。 而刚才曾可明显有了反应,那说明曾可身上还残留着借眼之人施展的“术”。 且刚才贺绥看得分明,曾可眼里的东西受到勘鬼诀的压迫,竟是细微的蠕动,透出一缕邪气让蹲在贺绥肩膀上的贺夜闻了出来。 可惜那邪气应该是附着在黑丝线里,贺绥准备想个办法将曾可眼里的东西取出来,由贺夜吞了融出施术者身上的气息,纳入罗盘天池,就能直指施术者所在之处。 杨队长没提防自己都做好要熬个几天几夜打场硬仗的心理准备了,早上才下决心下午居然就来了个峰回路转,很是激动,自己大声吆喝着跟老李头李海生一起去准备屋子,夏冬跟着贺绥留在办公室临时准备一些符箓烛灯之类的。 曾可一脸莫名,不过听杨队长那语气,好像是从自己的眼睛里有了什么重要发现?曾可有些麻木又茫然的抬手想要摸一摸眼睛,却又不敢真的将手指落到眼睛上。 那里黑蒙蒙的,刚才还感觉到了里面的东西好像活过来似的出现了一丝躁动,弄得她眼睛一阵痒痛。 想想自己的眼睛里有活物,饶是已经一身沉沉死气的曾可也忍不住后背发凉头皮发麻,自己都怕自己如今的模样。 房间很快收拾好了,夏冬跟李海生一起把曾可单独送了进去,李思妍跟周彤彤的家人都有些沉不住气,想问问这是什么情况,若这是在进行救治,那么他们的家人还要等多久。 老李头先前没说贺绥的事,不过刚才老李头于心不忍,就去问了贺绥跟杨队长能不能把贺绥的本事说一说,也好安抚下李思妍他们。 贺绥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杨队长留了个心眼,虽然他自己是十分信任贺绥那一身本事,可对外还是得留个后路,只叮嘱老李头说一说他们社协办都是接手什么样的案子,好叫外面的人知道他们如今已经有了些眉目,让他们且耐心等着。 至于是不是能百分百救他们的妻子女儿,这就要等他们社协办继续努力一下才能知道。 老李头虽然看着李思妍他们心生同情,却也仅止于此,要在贺绥跟外人之间选择,老李头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选贺绥。 当成家里人相处,这个话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老李头说的话没个准头,可李思妍与周彤彤的丈夫父母确实安心了几分,总比之前根本就找不到病症缘由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闺女病情越来越糟糕来得好。 至于这个什么社协办是不是骗人的,不说早上上门的那些警察身份真假,就算是骗他们的,人家这会儿快大半天了也没让他们拿钱,反而院子门口时不时的就有不少穿警服或便衣的人进进出出送些资料,连办公室都没进来,一派忙到恨不得插翅膀飞起来的架势,谁还有闲工夫骗他们呀。 且说贺绥带着曾可进了密闭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了光线,却有贺绥掺合了阴符符灰临时烧化白蜡烛做出来的烛油灯,灯芯就是从贺夜身上扯的一根衣裳线头。 贺夜穿的衣裳本身就是贺绥剪了纸烧过去的,又在贺夜身上穿了有一段时间了,此时贺绥再以化阴为阳的手法越过阴阳两界限制拿了过来。 线头上沾染了贺夜天生的三阴之气,既是至阴之物,又对那些妖邪鬼祟有着天生的吸引力。 周凯在一边围观,此时有些郁闷的扯着自己的衣裳小声嘀咕,“老大干啥不用我的啊,小夜衣裳那么小。” 贺夜在一旁“呵呵”两声,白了周凯一眼,“就你?把你衣服全扒了做成灯芯也引不来东西。” 贺夜对周凯是十分不喜欢的,每次周凯码字间隙看见贺绥要出门想要跟上去,都会被贺夜想方设法的撵回去。 或是说周凯做事三分热度,说好了码字赚钱养家,结果至今一分钱没赚还就想着要跟出去玩,或是跟贺绥吹“耳边风”,说李爷爷年纪大做家务辛苦,小海哥又要开始出门上补习班,回来之后还要努力学习,就周凯有点闲工夫,不如让周凯在家里帮忙洗衣做饭打扫房间照顾院子里的树木花草。 也就这时候贺夜会乖巧的称呼老李头跟李海生“李爷爷”“小海哥”。 那软乎乎的乖巧模样,看得人心软得一塌糊涂,于是周凯如今已是从跟班小弟转成了家里的“田螺姑娘”。 周凯也意识到了贺夜打的什么主意,有心想反抗吧,被贺夜一瞪瞬间就怂了。 此时也不例外,周凯就是小声自己跟自己抱怨一声,结果就被耳聪目明的贺夜给听见了,被贺夜一瞪就老实了。 夏冬跟杨队长以及老李头李海生都没留在屋里,他们四个人都是男人,李海生更是元阳未失的少年郎,留在屋里就怕惊动了曾可眼睛里的东西。 至于贺绥自己,如今他身上秽气已除,元阳尚在,不过贺绥一抬手,叫了贺夜过来蹲在自己头顶,又以阴符叠成三角含于口中,整个人身上若太阳光似的阳气就渐渐变弱直至消失不见。 两盏烛油灯点上,房间里贴了隐蔽的拘鬼符,这些符能够防止那东西到时候发现不对想要逃蹿,一切准备就绪,贺绥引着曾可坐到一块椭圆形地毯上。 这还是原本布置在楼上卧房里的,被贺绥吩咐临时拿下来,地毯下是数枚黄符。 若是叫曾可接了地下阴气,就怕那东西不肯乖乖走地面上的路。 “不要害怕,一会儿我会把它们从你眼睛里引出来,有什么感觉都忍住不要出声。” 贺绥尽量温和的安抚曾可,曾可年纪轻轻就一个人出来打拼,心性自然不懦弱,此时知道自己有救,自然咬牙什么都能忍受,乖乖点头,双手被贺绥掰着摆出个太清诀。 虽然曾可不能引气,可太清诀却能得太清之气,清己身神智,令邪气忌惮疑惑,找不到回曾可身上的路。 50.换脸 曾可深吸一口气, 咬紧牙关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哪怕害怕得直想打哆嗦,曾可知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 都只能自己咬牙硬撑着,天知道在此之前她就是个每天为生计发愁的普通人。 从之前贺绥跟杨队长他们那里听来的零星半点谈话内容, 曾可此时也隐约明白了是有人想要她的眼睛,所以她才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普通人遇见这种事, 愤怒怨恨对于那些能力非凡的人来说, 不过就似杀鸡时鸡蹬腿扑翅般无足轻重甚至可以用来玩笑的挣扎。 曾可坐定之后, 贺绥踏步左手掐诀右手插符,在曾可坐着的地毯周围又布下双重阵法,里层为三角黄符护曾可肉身神魂, 外层为八卦攻符, 威力并不是很大,更着重的是给邪祟造成一定的震慑,最后只留下曾可盘起的双腿正前方那个方位, 让邪祟被引出来后只能走这一条路。 前方摆下一盆清水, 水中有罗盘,罗盘天池中已经圆溜溜的滚了一滴贺绥自己的精血。 如今贺绥身上的秽气已经全部祛除,精血已经可以使用。 而且年纪越大的男子保留着元阳, 精血中阳气更旺盛, 更别说贺绥自己当初是以鸿蒙之气与功德之光祛除的肉身秽气, 精血中也融了些许这两种对鬼邪妖魔来说最是可怕的气息。 换而言之, 如今贺绥总算不用动不动就取眉心神府精血, 那着实伤身, 便是普通精血也足够用了。 罗盘以白果树为底托,可通阴阳,天池内亦可收敛阴阳二气,不外泄半分。 盆中清水属阴性,将罗盘金属刻盘上的气息也中和了去。 盆外半步远的位置则是一左一右两盏烛油灯,最后以避鬼符封道。 曾可只听贺绥站在自己身前说了声“凝神”,刚收拢了思绪集中注意力,随后便是眉心一痛。 贺绥剑诀取曾可神府精血,血滴冒出之后却并不取走,双手打降鬼扇印,左手伸开向上,右手中间三指弯曲其余二指上阳下阴伸直,弯曲的三指指关节用力抵在左手掌根部脉搏之处。 引气于左手掌中指指尖,以曾可自己的神府精血为墨,以凝气降鬼中指为笔,于曾可双眼之间迅速画符。 曾可只觉双眼中有东西在剧烈跳动,好似感受到了威胁,一时胀痛难忍。 事实上曾可眼中原本结成网状的黑线此时确实在蠕动,那画面看得旁边的周凯拳头都不小心塞进了嘴里,贺夜板着小脸暂且避开设阵画符的贺绥,浮在旁边看着,只等着若是那鬼东西不听话的直接破瞳孔而出,自己就张大嘴一口接了。 房间里幽暗一片,又因为刻意制造阴气森森的环境,所以空气都凉了十几度,两盏烛油灯火焰细小,却一丝晃动也无,房内气氛着实诡异。 此情此景再近距离的面对曾可眼中诡异画面,着实骇人,贺绥却顾不得许多,凝神静气指尖沾血,龙飞凤舞般一道驱邪符便一气呵成。 最后一笔符字落定,贺绥口中清叱一声“走!” 原本就翻滚躁动的黑线顿时如同入了沸水锅里的青蛙,长长的身躯一弹而起,咬紧牙关忍受恐惧疼痛的曾可浑身一弹,牙根都咬出了血,只鼻子里还是没忍住短促的闷哼了一声。 双眼中有阴凉的东西如同水一样顺着脸颊流了下去,曾可担心自己没忍住的哼声坏事,连忙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搭在双膝上掐太清诀的双手指尖颤了颤,却硬撑着没动弹。 曾可双眼中疼痛难忍,好似有东西在里面胡乱戳搅,眉心处也有丝丝缕缕好似神经被拉拽的痛。 曾可努力让自己忽略感知,专心去注意那丝丝簌簌的轻微声响,那是黑线互相摩擦产生的声响。 贺绥侧身让开曾可身前的那条道,自己则旋身在曾可身后坐下,召贺夜蹲回自己头顶及时掩住自身阳气。 双手结老君倒骑青牛印,引气于双掌掌心走一个循环,清气最后凝于做掌,贺绥反手将左掌掌心拍出,落在曾可背心处。 与此同时贺绥右手取了四张灵符,抛掷而出。 四张灵符疾射飞出,悬于曾可脑袋四个方位,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守护神护卫曾可位于头部的神府神魂。 灵符中有细微的“气”被贺绥引导,护在曾可脑袋周围,同时也有气被缓慢的纳入曾可眉心神府,填补之前黑线出来时拽伤的神魂。 曾可眼中的黑线顺着她脸颊爬了出来,这时候贺绥坐在曾可身后接着身高优势看了个分明,原来这东西并不是黑线,而是一根完整的黑色长发。 说是黑发却也不算对,因为这黑发却似蛊虫般有生命。 贺绥曾接触过蛊,知道这东西即便在动也并非蛊虫,只是被人以巫术结入邪气炼制而来。 一双眼睛里钻出来两根长发,长发出了眼眶,原本想要再回去,贺绥却已经拍了老君青牛之气到曾可身上,后又有让邪祟厌恶的灵符气息护持在曾可头部。 长发似脑袋的部位摆动两下,往旁边探了探,触及贺绥提前布的阵,知道那边有能够威胁它们的东西存在,长发又扭头,往烛油灯那边“张望”。 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两根长发扭扭拐拐偶尔纠缠偶尔分开的顺着贺绥留下的那条道游了过去。 顺着道走,自然没两步距离就顺利落入了清水盆中,待两根长发要游过水继续前行,却被贺绥急急念了一声咒语,握手做了个“收”的手势。 瞬间原本毫无存在感的罗盘白光一闪,那两根长发就被收入了罗盘天池里。 贺绥呼了口气,拿了一旁提前准备的黑色布带,先给曾可将双眼绑上,“你且等一下,我先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收起来你再起身。” 先前设在曾可周围的符阵也有杜绝房中阴气浸染到她身上的作用,此时曾可神魂受了些损伤,虽然刚才贺绥已经用老君青牛之气让她鬼邪不侵,又有灵符缓慢于眉心渡入灵气,可女性本身就属阴,贺绥觉得还是小心点为上,免得以后有损健康。 曾可感觉眼睛舒服多了,虽然现在还是有点疼,可先前那种被东西捂住的胀痛感消失了,想要开口问问自己眼睛是不是可以恢复,可又怕耽误大师高人忙其他事,曾可只安静乖巧的点点头,便是手上掐的手诀也不敢随便散开。 贺绥取了罗盘往头上一扔,蹲在贺绥头上的贺夜连忙抱了个满怀。 原本呆在罗盘天池里躁动不安的长发顿时就好像找到了老妈似的安静乖巧了,一点都不知道抱着它们的小鬼正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吃了它们炼化出它们主人的气息,好在死胖子面前立个大功涨涨面子。 阴符烛油灯全部收起熄灭,旁边周凯厚着脸皮蹭过去嘿嘿一笑,贺绥无奈一瞥,将这些都扔给了他。 这些都是对鬼邪有好处的东西,贺绥留着也没用,周凯想要贺绥也不吝啬。 “好了,你可以放松身体,看看有哪些地方不舒服,现在你已经能够见阳光了,不过眼睛还要等等才能恢复,你且放心,我们很快就可以抓到凶手了。” 贺绥将窗帘拉开一点,然后打开了门。 一直贴着门板努力听里面动静的杨队长跟夏冬侧了侧身给贺绥让路,急着想跟贺绥说话,问问情况。 贺绥叫来老李头帮忙扶着曾可出去休息一下,这才转头跟两人说到,“放心,很顺利。” 杨队长跟夏冬听到这个话,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个笑来。 “那行,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杨队长吐出口浊气,甩脱之前忧虑的心情,很有点意气风发的样儿。 “还要等等,我跟小夜先准备一下,小丽他们那边可以让他们撤回来,专心寻找剩下的受害者。” 杨队长点头表示赞同,这种案子只要能够直捣黄龙揪出凶手,对方如何犯案的过程就可以缓一缓,可查可不查。 目送贺绥又回了房间里,杨队长跟夏冬一起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叹了口气。 夏冬不明所以,“杨队,这不是好事嘛,怎么叹气了?” 杨队长垂着眼皮子斜了这小子一眼,脸上带着做作的沧桑,“你不会懂的,等以后习惯了跟着贺大师办案的这种粗暴模式,再回去接手普通案子一点点的去调查走访取证监控,太难受了。” 夏冬翘了翘嘴角,扭头假装没听见,环着胳膊往曾可那边走了过去,反正这种感受跟他是无缘了。 李思妍跟周彤彤的家人看见曾可出来,连忙凑了过去,听说曾可眼睛里的东西取了出来,纷纷询问夏冬他们能不能给自己家的妻子女儿也治一治。 夏冬暂且将人给安抚了过去,又让老李头给几人安排个临时住所,周彤彤他们现在这个情况也不适合动来动去,若是要去外面住酒店,显然也不现实,只能凑合着在社协办这边住下。 而且贺绥那里已经在做最后逮捕的准备了,留他们住也不会超过一晚上。 虽然夏冬还是没有说具体情况,可看着曾可身上的好转,周彤彤他们两家人多少心里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傍晚的时候老李头忙活出一顿饭送进来,这几个人也能吃下半碗饭了。 至晚上八点左右,贺绥这才跟贺夜做好最后的准备,出来随便吃了几口饭,杨队长已经在刚才就胡乱吃了几口,正在打电话安排。 虽然遇见明显有非凡手段的凶手他们这些普通人都是大白菜,可若是对方有同伙,他们这些大白菜好歹也能派上用场。 李海生跑着上楼将贺绥的布包跟桃木剑拿了下来,贺绥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布包,这就跟杨队长夏冬匆忙的出了门。 在车上的时候小丽那边来了电话,说是最后一名受害者找到了,这次是一名年轻的专业脚模手模,“脖子上也有,看了照片,确实是手脚很美,脖子也线条优美。” 小丽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不眠不休连轴转了两天一夜,精神已经十分疲倦了。 而且这次的受害者只是因为身体某个部位漂亮就被人盯上,这种事让身为女性的小丽心里的火气比起其他男同事更是旺盛了几分,咬着牙坚持在追查线索的第一线,就是希望能够尽快找到更多的线索,让贺大师那里尽早抓住凶手,也好让几个受害者恢复健康。 杨队长“嗯”了一声,“你让人把对方连夜送到社协办吧,我们现在就去抓人,如果顺利,明天就能让她们恢复了。” 电话那头的小丽松了口气,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不耽误杨队长他们那边的抓捕行动。 城郊一处偏僻的别墅内,金小姐正在进行睡前的养护,一样样护肤品小心翼翼的涂抹到脸上,如白葱般修长匀称的手指打着圈按摩着,严格按照护肤品上的使用说明有条不紊的进行一个个流程,涂抹的过程中金小姐还一脸沉醉的转着脸欣赏自己不同角度的美。 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金小姐按揉的动作一顿,脸上的浅笑沉了下去,眼底流露出不耐烦。 脸上褶皱一层层似皱皮狗般耷拉着的老妇人佝偻着背脊,杵着拐杖端着一碗青紫色的药,哒哒哒走了进来。 “金小姐,该喝药了。” 金小姐撇了撇嘴,烦闷的站起身,“你能别说话吗?不知道你的声音有多难听?我又不眼瞎,当然知道该喝药了!” 那个药实在恶心极了,可回头看看旁边全身镜里自己的样貌,金小姐咬牙伸手接了药碗,仰着脖子咕噜两口就喝了。 喝完药金小姐发现老妇人正眼神火热的盯着她看,那眼神就像守财奴看见了金子。 不过金小姐也没太在意,只以为对方也是被她如今的样貌惊艳到了,就像老妇人先前蛊惑她时说的,她喜欢亲手打造出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金小姐想着过完今天就还有四天自己就能出去了,心情好了不少,也有了心情跟老妇人聊两句,“我说你既然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给自己打造一个完美的身体?看看你现在这模样,跟癞皮狗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话虽然刻薄,却也有几分实事求是。 老妇人身材缩水,干瘪佝偻,身上的皮肤也皱皱巴巴好似能随时扯成一团似的,只头发诡异的格外乌黑柔顺,披散开的时候发尾一直到了腰部,若是身形苗条挺拔一点,从背后看过去,还真像个年轻漂亮的。 金小金想到这里,刚刚才出现的好心情又没了,扯了自己的头发看了看,眼睛盯着老妇人的头发,“大师,我发现我现在还不够完美,头发也应该换了,我看你的就很不错。” 老妇人呵呵一笑,一点不生气,反而一双浑浊的老眼闪了闪,嗓音诡异,“如你所愿我的金小姐。” 呵,是啊,我的,金小姐。 51.换脸 老妇人没有在房间里停留太久, 端着空了的药碗出了房间回了自己熬制巫药的房间,看着旁边日日夜夜熬煮在篝火上一直在沸腾的青紫色药水, 突然呵呵一笑,声音尖锐刺耳。 老妇人也被自己的声音刺得直皱眉, 老脸上绽开了一半的笑又沉了下去。 老妇人坐了片刻,转身从一个包里抖着手摸出一面古色古香的镜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老妇人抬手摸了摸, 果然皮肤松弛得好似随时能掉下来似的。 比起前两天,这身皮囊又老了几分。 不过很快了,很快就能有新的皮囊了, 只等着那身美人皮在金小姐新鲜年轻的血肉上长好, 再吸饱了血液变得更加莹润。 这个身份也很不错,虽然金小姐的父母嫌弃她患有早衰症,衣食住行上却从来没有亏待过, 这次金小姐说请到高人能够治自己的病, 还能变美,那对父母也很是痛快的就提供了各种资金药材工具。 有钱,又跟家人不熟悉, 还没有朋友同学, 十分适合她用来在海市行走。 突然想到什么, 老妇人皱了皱眉, 抬手摸了一下头发根, 也不知怎么回事, 今晚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老妇人自己伸手从药锅里舀了一碗药,仰头喝了,闭目嘴里嘀嘀咕咕念起古怪的咒语,感应到自己留在那个女人眼里的头发并没有回馈异常,这才放了心。 也不知道这海市是怎么回事,这次她不过是听说自己当年那个不中用的妹夫被人废了,还被政府判了个枪毙。 会玄术的人居然被政府那些普通人给判刑枪毙,简直太丢人了。 想着海市好歹也是很繁华的一个大都市,想来美貌的女人不会少,老妇人这才打着炼制皮囊备用的想法顺道过来了。 却没想到自踏入海市的那天开始,原本还能用两三年的皮囊就突然加快了衰老的速度,到如今也不过才两个多月就已经这样了。 要知道自从学会了换身之术,老妇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顶着这样丑陋的样貌行走生活过了。 要是换做别人,可能会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就立马掉头离开海市,可老妇人仗着自己有一身本事,加上年初的时候就在外省一处山清水秀的山涧远远看见了正在拍戏的萧淮若赵萌萌她们。 壁剑剧组本来就是俊男靓女云集,再加上当时正在拍摄,穿了仙气飘飘造型唯美的服装,又化了精致的妆容,老妇人一见之下顿时动了心,当时就留心打听了一回,记在了心里,一直念念不忘。 这也是让老妇人决心来海市走一趟的重要原因。 想着反正自己也能换皮囊,身躯迅速衰老也无所谓,老妇人这才无所畏惧的留了下来,心里甚至还打算着要在海市多呆一阵,抓紧时间多多呆物色些漂亮女人,取了自己喜欢的地方多炼制几副皮囊收着备用。 那老妇人感应了一下就放了心,却不知道她留下的那两根头发根本就已经被贺夜炼化还原成了一道气。 巫师是无法感应到气的,他们更多的是使用一些咒术结合不同物品结合揉杂炼制。 再加上头发是被贺夜炼化的,贺夜天生极阴,那两根头发又没有真正的神智,只感觉在贺夜身边呆着十分舒服,自然还没来得及留下异常的情绪给老妇人提醒就已经化成了一股气。 贺绥也是知道这个道理,这才从头到尾都让贺夜去跟那两根头发接触,自己从清水中拿起罗盘的时候都还处于浑身阳气被遮掩的情况下,不敢惊动那两根头发分毫。 且说贺绥这边,有了罗盘天池中化作气的黑雾寻根溯源,贺绥坐在副驾驶座给杨队长指路,后面同样悄无声息的跟了几车人手。 比之上次的两辆,这次多了两辆车,盖因他们要去的是郊外。 因为罗盘只能给出个大致方向,一开始杨队长只安排了两辆车跟着,不过出了外环路之后发现罗盘直指东郊,那边还没有被全面开发出来,只有零星几栋早些年一些有钱人为了占地皮随便修建的几栋别墅。 见此情形,以防万一,杨队长又临时打电话借调了一批人过来。 很多人依旧是上次去废弃厂房那些人,这些人可能个人能力不突出,但是听从调遣,绝不多话,事后有什么疑问也顶多私底下跟同样参与过此事的同事嘀咕两声,便是回家也绝对不会随便跟家里人提起。 杨队长有意挖人,这次又以借人的由头把那批人给提前调了过来。 贺绥并不管这些事,对他来说只要处理好科学手段无法处理的事就足够了。 周凯这次也终于顺利的跟了过来,原本贺夜是“劝”贺绥把周凯留在社协办,一来充当中央空调,二来帮老李头跟李海生照顾家里那三个病人及其家属。 可惜周凯早有准备,得意洋洋的表示自己已经用贺绥之前给他的那几张阴符布了简单的阵,足以保证在黄符上气耗光之前保持社协办整栋建筑的凉爽度。 这阵还是周凯暗搓搓以请教之名找贺绥学的,谁承想居然是在这里等着呢。 至于照顾李思妍他们,周凯表示要是让普通人知道了他们社协办居然有鬼的存在,肯定会误会他们老大威武正气的形象。 说来说去就是想要跟过来看一看,嘴上说的是想来看看施展巫术的人如何狠毒,心里其实就是想看看那传说中集七位美女身上最完美的部位组合而成的大美女到底美到何种程度。 嗯,可以说很符合他yy宅男的人设了,这种美女都感兴趣想要亲眼看看。 贺夜没能站到上风,路上很是气闷,好在有贺绥抱在怀里一顿揉胎毛,勉强算是顺了毛心情平缓了。 带周凯过来贺绥也有些思量,巫师是无法亲眼见到鬼的,只能靠感觉,所以周凯跟贺夜,完全可以打头阵。 贺绥不怕跟人正面交锋,就怕对方发现不对劲立马就逃了。 郊外地势开阔,对方又比他们提前在这边落脚,肯定比他们更熟悉周围环境,要是真的就这么去追,即便手里有罗盘指路怕是也要追得大家精疲力尽。 周凯知道自己也有任务,顿时兴奋起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在第一时间就冲进去跟着关键人物。 嘿,巫师看不见他也没办法伤害他,那他就能毫无顾忌的冲进去看美女了。 副驾驶座上窝在贺绥怀里的贺夜翻了个白眼,一看周凯那表情就知道这没用的水鬼心里是何种想法。 齐晖跟季谭也在这次的行动小组里,杨队长开车夏冬在后面与其他车辆保持联系,齐晖季谭各带一辆车跟随。 从出了城开始,道上就没什么来往车辆了,四辆车低调的飞速前行,三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一处岔路口,车辆全部停下驶离车道,下了公路隐藏在路边草丛树林里。 “再往前就只有一栋别墅,左右都没有别的建筑物。” 杨队长展开地图,在上面比划着圈出一块地方,认为他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这里。 贺绥想了想,取出一枚黄符叠出纸盒,放在罗盘天池上掐诀一拍,纸鹤飞起来,在杨队长手里的地图上徘徊一阵,最后晃晃悠悠落到了杨队长圈出来的那个圈里。 “确实是这里。” 这方法是上次之后贺绥又仔细琢磨出来的,毕竟光靠寻踪飞鹤以及罗盘,无法提前判断出大概位置。 现在不像在泫朝那会儿,如今人口太多建筑物太杂乱,好多地方都被人类开发了出来,若是只有个方向,根本就无法得知目的地到底是何种环境。 这样一来就会给杨队长他们提前布置带来很大的麻烦。 至于先前为何不提前使用,却是因为如今这法子还不成熟,纸鹤离得远了也无法感应到详细地域,更何谈在地图上点出位置。 杨队长他们自是相信贺绥的,杨队长把地图一卷,推开车门捏着联络器跟后面的人简单下了命令。 “前面就是一大片的花田,要是车开进去肯定会被发现。” 夏冬在后面嘀咕一声跟着下了车。 一群人悄无声息的踏步前行,哪怕知道距离还远,可大家还是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这次的案子他们都知道个大概,知晓要去抓捕的肯定又是那种玄之又玄的人,少不得要提心吊胆小心提防,就怕那种人有什么神秘莫测的手段。 往前走了半个多小时,一栋只亮了几盏昏黄路灯的别墅就出现在前方。 贺绥摸了下贺夜的脑袋,扭头跟周凯叮嘱了一声小心,随后才对怀里的贺夜交代,“你一会儿看着他一点。” 原本还有点气闷的贺夜听贺绥这般交代他,顿时露出点要笑又硬憋着的神色,嗯了一声扭头就走了,还用上了鬼步,前一秒还在十几米外,眨眼间又出现在了百来米之外。 这是有些道行的鬼才能使出来的手段,周凯自然没办法也学着耍一波帅,只能苦逼的使劲儿加快速度飘着跟了上去。 索性这画面如今也就只有夏冬跟贺绥能看见,杨队长那里贺绥并没有给他开阴眼。 这次要对付的是巫师,并不需要开阴眼。 即便杨队长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常开阴眼还是会有损阳气。 贺夜倒是能自己控制哪些人能看见自己,周凯却只有贺绥画符打入他鬼体内才能让指定对象看见自己。 贺绥想起了什么,决定下次还是想办法让周凯早日凝炼出控制虚实鬼体的程度。 这次周凯要跟来时例举的理由之二让贺绥恍然,发现周凯若是一直这样确实不方便。 若是让来社协会的其他人都把他当空气也不够尊重鬼,这一点到底是他疏忽了,他作为周凯鬼道修行的引路人,应该多放点心思在他身上。 监督修行也就算了,毕竟随心随性才是他们的宗旨,可起码的生活还是应该多关照些。 周凯还不知道自己今天好不容易在嘴皮子上耍赢了贺夜这事儿无意中给贺绥带来了怎样的深思反省,等回头自己日常变成化出实体帮着老李头招待来社协会办事求助的人时,那时才发现这会儿为了看美女而干的事,简直就是脑壳进水了。 52.换脸 海市即将步入八月, 七月下旬到八月上旬是海市的台风季,昨晚手机上已经推送了台风在未来几天即将过境的预警, 这两天正是闷热的时候。 今晚天空云层一团团的,将天边本就纤细的弯月遮得透不下多少光亮来。 这边郊区并没有大面积开发, 自然比不得城区跟工业区灯火通明的映照。 贺夜跟周凯离开之后,众人只觉难受, 犹如被人从舒爽的凉水中捞起来一股脑扔进了焖锅里蒸上了。 一群人往前不过走了十分钟不到, 浑身上下竟是找不出一点干的地方。 杨队长热得烟都不想抽了, 将其他人叫到一起简单安排了包围圈。 大家都三两一小组的往自己需要负责围堵的方位走了,齐晖跟季谭同样带着人手负责查看周围还有其他住人的地方没有,以免有对方同伙放哨。 杨队长跟夏冬留在原地, 夏冬扯了扯领口扇风, 扭头看见贺绥居然还是一身凉爽,忍不住在这关头嘀咕一声,“处长, 你怎么不觉得热?” 正弓腰隐藏在一丛路边灌木后眺望不远处别墅的贺绥回头看了夏冬一眼, “心静自然凉。” 这句话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个心理暗示,还是不大有效果的那种,可对于修道之人, 特别是注重修本我真我的贺绥, 修心只是一门基础。 先前肉身秽气堵塞, 如今通透了, 自然与心窍神府等重要部位魂、气相通, 自不需畏惧炎热。 等到贺绥纳入体内的气稍稍凝练沟通肉身每一处细胞, 那才真叫个不畏寒暑。 夏冬咂巴嘴,皱着眉头真个去暗暗静心去了。 杨队长没多说,准备先把今天这事儿给办妥了,等忙完了就去社协办赖两天,厚着脸皮跟贺大师讨点福利。 先前没说,一是那会儿忙着把社协办跑下来,二是跟贺大师也就认识那么几天,杨队长想着等好好跟贺大师搞好关系再提。 当然,关键是他还缺一个合适的机会,向领导表明他们跟着社协办处理这些诡异危险的案子也不容易,能不能批点经费找社协办“批发”点好用的东西,他们总不能让人家那般有本事的大师就拿着一个月几万块钱的工资就无条件又给符又出力吧? 想想外面那些稍微有名气点的大师,甭管有没有真本事,出去接趟活儿就是十几二十万打底,人家贺大师有心报国斩妖除魔,他们政府也不能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占人家便宜。 分成十几个小组守住各个出入口的人员报告已经就位,贺绥跟杨队长夏冬三人这才悄然潜伏至别墅旁围墙下。 说来也古怪,这别墅安安静静,便是路灯也就只有大门口那里昏黄的两盏,其他监控设备也没有,亏得杨队长还特意借调了一部信号干扰器。 “巫师大多不喜欢用电子设备,便是工具也绝对不会使用金属。” 巫术本来就是提取利用自然万物,若是金属矿石还能用,可提炼人工化的金属,会干扰其他自然物属性,轻则减弱效用,重则改变属性使巫术出现不可知的变化。 另外电子设备的信号也会对他们的巫术带来影响,这一点是贺绥在来到新时代之后仔细琢磨过的,或许这也是玄术在现代社会越来越没落的重要因素之一。 闻言,杨队长心里更有底气了,走在前面带着贺绥夏冬摸到一处小门,也不知掏出了什么东西,三两下就将锁打开了。 锁也是很古老的那种,门边有电子锁,不过已经被毁掉了。 杨队长正要推开门,贺绥拽了一把,自己换到前面,黑暗中也不知掐了几个手诀,再抬手,左手五指隐约有微光。 贺绥左手推开门,与此同时,一股细微的刺啦声响起,有青烟飘散在空气里迅速消失。 “小心点,跟着我。” 贺绥给了两人一张辟邪符,收了手上引来点北斗星辰之力,却并没有散去。 北斗星自有辟邪镇恶之力,贺绥再辅以一缕清天地阴晦百邪退避的朝日鸿蒙之气,无论是巫术还是邪祟,都逃不过。 贺绥这边三人悄然潜入,贺夜那边却是拎着周凯早就进了二楼,周凯想看美女,贺夜就直接将周凯扔到了二楼唯一有人气的房间里,“把她看好,要是让她跑了,我就一口吃了你,便是死胖子问起来,顶多就说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魂飞魄散了!” 没有在贺绥身边,贺夜一身至阴邪气毫不收敛,周凯吓得霎时一抖变成了一团黑鱼,浮在空中连连点头,身子也上下一晃一晃的。 跟小命比起来,便是有九天仙女下凡周凯也没心情去多看两眼,虽然他已经死了,可如今这样还不是等于换了种方式继续活着,周凯惜命得很。 贺夜说的话周凯可不敢怀疑,这家伙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见周凯的怂样,贺夜这才咧嘴一笑,一口白森森如犬齿般锋利交错的牙就这么露出来些许,昭显出这个白嫩可爱的小娃娃不是真的小宝宝。 周凯游着进了房间,便是看见床上果然躺了一个穿着性感吊带睡衣露出胳膊大腿的绝世大美女,心里也只有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自己一定要保住小命的决心,一双黑鱼眼睛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女人,连注意力都不敢放松分散。 贺夜自己则下了楼,目标明确的去了拐角处一个房间。 里面是各种杂乱的药草树根石头柴火木墩之类的,角落处,一口安安稳稳架在低矮泥灶上的大瓷锅旁,正站着一个没皮怪物。 怪物浑身红白相间的血肉胫骨luo露在外,身材佝偻干瘪,手上正扯着一张枯黄泛黑的皮子在锅里的紫青色药水中搓洗,身后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随着怪物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怪物眼里是明显对手上这块皮子的嫌弃,可也不知道为何,动作间却很是小心。 “这丑陋的皮囊,还要四天才能换!” 粗嘎的声音自言自语,言语里满是嫌弃郁闷。 贺夜一双眼睛平静无波的看着这没皮怪物左右折腾,用不知名的似泥沙般的药搓洗干净里,怪物这才将皮放到了一旁挂到架子上. 也是到这会儿贺夜才看了个分明,那皮子却是个老妇人的模样。 至于为何贺夜能知道一张皮子的性别?盖因那皮子胸前还挂着两个干瘪下垂到肚脐眼的东西。 怪物自己动作蹒跚的拉了个木墩过来,双手撑着锅沿,使了好几下力都没能成功的翻进药水里。 贺夜咧嘴露出个冷笑,抬手一股阴风刮了过去,那怪物顿时噗通滚进了药水里。 锅里的药水明明一直在咕噜翻滚冒泡,怪物掉进去却一点不觉得烫。 怪物也发现房间里有东西,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在药水里翻了个身,“是谁!是谁在那里!” 贺夜却不管,掀翻怪物的同时就已经扑到了挂人皮的地方,一把拽着人皮就跑了。 怪物见状大惊失色,手滑了好几次连滚带爬的摔出了锅,张牙舞爪就追了上去,“我的皮!还给我!” 即便她在嫌弃这张皮囊,可若是没了皮囊,她如今这般就成了半人半鬼,到了天亮的时候怕是就要被太阳晒死。 即便躲过了烈日,地府那边的生死薄上也会出现她的名字。 用独特巫术炼制出的皮囊既能让她在人间随意行走不被阳气伤害,也能用人皮上封存的最后一个人的神魂彻底取代那个人的命理。 如此,便是地府生死薄上她的寿命都是那个命理真正主人的信息。 怪物彻底慌了神,不管不顾的追了出去,粗嘎嘶哑的嗓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贺夜感应到了贺绥已经过来了,用人皮引着怪物直接出去了大厅,“这个怪物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巫师!” 迎面遇上贺绥三人,贺夜喊了一声,自己将人皮往夏冬那边一扔,确保没皮怪物暂时拿不到人皮,这才扭头跟贺绥一起朝怪物扑了过去。 贺绥一见没皮怪,骤然想到了传说中的画皮鬼,事实上所谓的画皮鬼是巫术那边的一种特殊存在,并不能真的归纳到“鬼”这一类。 不过这般没有皮囊护身成了半人半鬼状态的怪物,贺绥只用对付鬼祟的手段即可。 此间想法不过是闪电之间,贺绥手上已经抽出桃木剑,在木剑剑身上一划开光,当即就与急着抢回皮囊的没皮怪在宽敞的大厅里打了起来。 说是打,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虐,有贺夜帮忙,没皮怪每次想要逃窜避开的时候贺夜都会一阵阴风狠狠刮过去,或是自己鬼步闪现过去一脚把没皮怪踹到贺绥那边。 二楼房间里的金小姐原本还在做着倾倒众生成为小说中玛丽苏万人迷的美梦,突然被先前老妇人那一声声粗嘎难听却又撕心裂肺的喊声惊醒。 听出来声音是老妇人的,金小姐不高兴的皱眉下了床,走到门口将门拉开听了听,发现自己家里似乎来了外人? 金小姐突然就紧张了起来,下意识想要关门躲起来。 周凯也听见了,知道是老大跟人打起来了,有心想要立功,于是故意摔了房间里的东西打碎了玻璃镜子,还费劲的折腾出呜呜阴风,头顶刚被金小姐按亮的电灯也嚓嚓闪烁起来。 这动静不是一般的大,金小姐果然吓得尖叫起来,哪里还记得忌惮外面有可能闯进来的外人,拉开房门就一阵风似得跑了下来。 夏冬抱着那东西,这黑灯瞎火的他又不像贺夜跟贺绥可在黑夜里视物,便是开了阴眼也只能看见贺夜以及一个影影绰绰不甚清晰的人影。 夏冬只觉得入手软绵绵的,不过既然贺夜扔了过来,那人影又着急忙慌的想要扑过来抢,夏冬也就知道这东西不能让人影抢了去,抱得紧紧的往后面退了几步。 杨队长手上也没个灯光,再说就算是有也不敢随便开,就怕突然出现的灯光会影响到贺绥,只能贴着紧闭的门挨着夏冬,两人一左一右背靠背保持警戒。 突然楼上一阵女人的尖叫,随着噔噔噔下楼声,下一刻房间里突然灯光大亮,杨队长抬手挡光强撑着眼睛流泪的刺激向楼上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吊带睡裙的年轻女人披头散发的站在楼梯中间转折的位置,手刚从墙上放下,应该是对方突然打开了客厅电灯。 好不容易发挥潜能跑下来的金小姐一看大厅里那丑陋干瘪的没皮怪,刚歇下的尖叫声陡然直冲云霄般又高亢的叫了起来,而后金小姐一回头看见从楼上飘下来的周凯,眼白一翻,直接倒了下去。 人到快死的时候是能在精神极端紧绷的时候看见阴间的东西,金小姐就是这么个情况。 周凯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查看,却是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板里面,这金小姐竟是直接吓死了! 53.换脸【完二合一】 贺绥那边同贺夜对付什么都没能提前准备的没皮怪, 不过废了一点功夫,贺绥趁着与之周旋的空隙不动声色布下禁锢阵。 等到金光一闪发现自己被拘禁在方寸之间的时候, 没皮怪已经完全没了寻机逃跑的机会。 怕这半人半鬼的怪物还有别的后手,贺绥顺手将罗盘扔了上去, 悬于禁锢阵之上,激发出一直留在罗盘天池中的那滴精血。 至阳精血混合了鸿蒙以及功德之气, 瞬间压得张牙舞爪想要冲出来的没皮怪跪倒在地, 本就佝偻的背脊几乎压成了一张绷到极致的弓, 而这张弓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再度弹开的力量。 贺绥跟贺夜降服了没皮怪,楼梯上周凯却已经吓懵之后回过神,瞪大了眼睛咻的蹿了下来, 撞到贺绥的瞬间一跳化成一条黑鱼, 瑟瑟发抖的钻直往贺绥怀里钻,“老大,死人!” 在场能看见周凯的二人一鬼纷纷无语, 杨队长还傻愣愣的左右看了看, 明白可能有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事正在发生。 贺绥叹了口气,转手将还握在手上的桃木剑扔给了杨队长,免得不小心让这家伙撞到还未敛刃的桃木剑上一命呜呼了。 贺绥要甩开黑鱼, 黑鱼却死命用嘴咬住贺绥胸前的衣服甩都甩不掉, 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好像在哭又好像在说话。 贺夜翻了个白眼, 飘到楼梯上看了看, 又翘着鼻子闻了闻, 瞬间消失,又转瞬回来,手上拎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女鬼,“这还是只生魂,应该是刚才被吓得魂魄丢下肉身自己跑了。” 人在变成鬼之后会恢复成它原本的样子,这只女鬼浑身皮肤粗糙,还带着一层好像污垢没洗干净的黑黄,手上脚上以及脸上更是皱纹堆积,看起来十分辣眼。 原本贺夜还转着眼珠子想要偷偷吃掉,可当时在卧房衣柜里发现这只鬼时定睛一看,顿时倒尽胃口乖乖拎了提回来交给贺绥。 既然是生魂,那就是阎王殿里生死簿上还没到死的时候,贺绥上去将生魂拍回了肉身,又让杨队长他们先把人给绑了。 即便这是个普通人,可看了刚才魂魄状态的女人,贺绥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女人身上的就是赵萌萌等人被借走的东西,而且魂魄状态的女人身上好似绑着一条黑色长发编织而成的锁链,看来这女人,怕就是那没皮鬼炼制皮囊所需的最后一个魂魄肉身了。 贺绥当年也曾听说过“画皮鬼”炼制人皮的法子,先选定貌美的女人,想方设法弄到选定对象的一些贴身物。 或贴身衣衫或头发指甲,以密法炼制成药引,加入各种东西制成看似普通的物品,回头勾、引选定的貌美女人把物品用上。 这还不算完,另一边还要特意选一个愿意配合的女人同时用药,配合之人身上皮肉会一点点腐烂,等到一定程度后再一点点长好,被选定的那些女人则会开始出现皮肉腐烂的情况。 一边的人长好一边的人腐烂,这就完成了一个“借”的过程了。 配合的女人以为自己变美了,事实上她自己却是炼制皮囊的最后一道工序,等到皮肉长好,早就束缚在她神魂中的巫术就会发作,从里而外的一点点掏空她的五脏六腑血肉骨头。 等到最后,一夜之间那漂亮的皮囊自然美感升华到了极致,原本配合的那个女人却已经骨肉全无只剩下一具空空如也却又极度完整的皮囊。 这个时候,那画皮鬼才会脱去身上用旧了的皮囊,自己缩小身子,从完整皮囊唯一的缺口头皮之处钻进去,再起来,一个年轻又美丽的女人就出现了。 原本贺绥还只当这是蜀地的民间传说,如今一一对照,当初听的那传说居然还真是极其详尽,也不知是何人传扬出来的。 大厅里的灯光打开着,暂时也没发现别墅里还有其他人,夏冬松了口气,这才有空低头看怀里的东西。 “小夜,你扔给我的是……我、操!” 夏冬边说话边低头翻看,突然翻到了某一面,顿时吓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的往旁边一跳,手里的东西已经扔了出去。 杨队长不明所以顺着看过去,地上那皮囊铺展开了一半,隐约看出了一个人的模样,一时间也是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贺夜飘了过来,有点儿不高兴的嘟囔一句“胆小”,捡了皮囊飘回贺绥那里十分矜持的邀功,“看,我刚才就是发现了它在洗自己的皮子,所以趁机偷了出来。” 画皮怪没了皮,确实战斗力直线下降,贺绥笑着夸了贺夜几句,贺夜哼哼唧唧扭头飘走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后脑勺对着贺绥那边,耳根子却红彤彤的,在贺夜越发白嫩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周凯看贺绥把人给救活了,那种第一次害死了人的恐慌感消减了不少,不过还是怕怕的,仗着自己现在不是人形,依旧不松牙齿的挂在贺绥衣服上立志要当老大的挂件。 贺绥也拿这只不像鬼的鬼没办法,就这么任由周凯挂着,自己跟杨队长他们对别墅展开搜索,杨队长联系其他还在埋伏围堵的人都过来。 队里还有一些技术方面的人,目前整个别墅都需要进行信息采集,这是流程,不能跳过。 后续收尾的问题,贺绥只是跟着走遍了别墅各处,确定哪些东西不能碰,又取了几样东西,之后的事就不归他管了。 别墅面积不算太小,一行人忙碌了大半夜,贺绥这边已经跟齐晖还有夏冬一起,先坐车带着几样东西以及依旧没穿上皮囊的没皮鬼赶回了社协办,离开前贺绥从布包里掏出几张阴符留给杨队长,让他一会儿烧了混着烈酒,给金小姐灌下去。 金小姐魂魄上那条锁链应当就没皮鬼头发化成的,先用阴符混烈酒下肚,等到胃囊消化后就会把里面的阴气随着血液送到身体各处。 黑发锁链自然会被阴气吸引,不知不觉完成了“擅离职守”的行为,到时候贺绥再用法子将锁链震断,从根本上解开了巫术,随后开了药就能让这八名女子彻底各自归位。 齐晖联系了高子亭,说了这边已经抓住了罪魁祸首,“你明天早上带你家那宝贝明星过来社协办,贺大师到时候会给她们治病。” 虽然说是第二天早上,可高子亭却是心情激动,在房间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半夜三更的就去敲了赵萌萌的房门。 赵欣本来就在表妹房间里,三人一碰头说了这事儿,这下是彻底没人能睡得着了,“齐晖说有三个人已经在社协办那边等着了,萧影后她们那边也通知到了,明早都会过去。” 赵欣笑着拉住表妹的手,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这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们现在就过去?” 这会儿也才十二点多,距离明早还有好几个小时,可高子亭却迫不及待的想答应,还是赵萌萌这个当事人冷静点,“今晚他们那边肯定忙通宵,我们过去反而添麻烦。” 有这个想法的人明显不止赵萌萌一个人,毕竟都是混娱乐圈的,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先前也就算了,可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明确的结果,多等几个小时反而没那么艰难了。 社协办里,夏冬联系了小丽那边,得知第七名受害者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大约早上五点多直接过来社协办,夏冬放下电话仰脖子喝了一大杯浓茶,这事儿可算是即将结束了。 暂时空闲了,夏冬就忍不住忧愁起来,经过这件事以后,夏冬深切怀疑以后自己找对象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 那醒过来的金小姐金珠珠,别说她魂魄时原本的模样如何,可醒来之后那确实是个漂亮到不真实的大美人。 然而想想对方身上手啊脚啊眼睛鼻子嘴都是用的不同人身上的东西拼凑而来,夏冬就忍不住大热天的狠狠打几个寒颤。 杨队长那边带着人在别墅里收尾,回到社协办后贺绥也没让他们先把李思妍他们叫醒,只在院子里摆了个简单的道场,踩着北斗步找着方向布下个驱邪化阴的阵法。 确定阵法没有疏漏,这才将没皮鬼扔了进去,压在没皮鬼头上的罗盘也被召回。 没了罗盘的压制,委顿在地的没皮鬼这才有了喘息的余地。 这会儿也不没头没脑的闹腾了,没皮鬼就坐在地上看向贺绥,“你究竟是哪门哪派的?那养尸鬼的空悬可是被你害了性命?” 贺绥垂着眼皮子站在摆了三果供奉的桌子前,认真的点了三炷香,告三清尊神。 “你怕是不知道我玄门中人的规矩,不轻易入俗世沾染因果,你如今这样,就是在与整个玄门为敌。” 这种鬼话贺绥根本不信,当作没听见的将香插入没有香灰只铺了三阳木灰烬的香炉中,而后一碗清水敬四方。 再倒一碗清水,贺绥自己喝一半剩一半,掐剑诀取左手手腕血滴进清水中,敬八方鬼神。 没皮鬼见贺绥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改成疾言厉色放狠话,“知不知道我巫门三千众,今天你若是不放了我,保管叫你后患无穷子子孙孙永无宁日!” 贺绥终于抬眼看了对方一眼,想了想,将那副皮囊扔进了阵中,要是没了皮囊,就怕这怪物直接就要被一会儿的地火烧成飞灰。 杨队长那边还等着要这个凶手呢,怎么也要给杨队长他们留个大家都能看见的人形。 没皮鬼顿时一喜,以为贺绥真被她的威胁吓到了,身子一蹿瞬间将那副往日嫌弃万分的皮囊给穿上了,这才有了点安全感。 谁知这口气才松开一半,突然一股压迫感骤然而至,猛然睁眼看去,却是贺绥已经将罗盘又扔到了阵法上空。 而贺绥本人,已经站定在供桌后面掐诀踏步引来地火,将已经变回老妇人模样的巫师困在阵中,这是要用地火炼化她身上的巫师之力。 地火可化归类到阴邪二道中的万事万物。 等到炼化完了,即便老妇人头脑里还有那些巫术知识,却因为血脉里属于巫的力量没了,也就成了一个普通老妇人。 显然老妇人也知道这地火对自己的威胁,顿时慌了神,尝试过凌驾于俗世凡人之上的滋味后,要让她再去跟一群蝼蚁做同类,这才叫生不如死。 要知道普通人在老妇人眼里,根本就与山间田野随处可摘取的药材一般无二。 贺绥怕吵到楼里众人,第一时间就添了几张隔音符,老妇人在阴冷蓝火中挣扎得再疯狂也似一场无人想看的怪诞默剧。 贺绥看着阵里地火正常,也不在这里守着,叫了贺夜过来帮忙看着,自己且回屋研究从别墅里带回来的那几样东西,以及单独装的一瓶药锅里古怪的药水。 金小姐醒来以后被杨队长当场审问一番,连哄带骗,再加上金小姐也看见了自己认识的所谓的大师没有皮囊时的怪物模样,倒是审出了点东西。 等金小姐招认了自己跟老妇人一起害人的经过,杨队长烧了黄符掐着金小姐下巴就给她灌了下去,根本就没有金小姐想象中被自己美貌迷惑住的怜香惜玉。 若是杨队长知道金小姐在他审问过程中又是斜眼又是撩头发又是侧身子的行为是在勾、引他,怕是要当场吐出来。 不仅是杨队长,便是其他男同事,知道这女人身上是借了别人的部位一点点拼凑起来的,谁不是看一眼就吓得后背汗毛都竖了一排又一排,这种情况下还能怜香惜玉的男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贺绥一夜没睡,到下半夜四点时出去看了阵中老妇人,一头乌黑亮眼的长发已经稀稀拉拉花白一片,一双眼睛也是浑浊不堪,这才是对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自此之后,老妇人就成了真正的普通人了。 贺夜蹭了三个多小时的地火,好奇味道,还偷偷吃了两口,感觉跟喝汽水似的,一时没注意多喝了几口,这会儿肚子里涨鼓鼓的。 看贺绥收了阵法道场,贺夜揉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想睡觉,贺绥失笑,抬手晃了一下手腕上的槐木珠,“乖,去睡吧。” 贺夜本身就是鬼怪,哪里会真的瞌睡,这会儿应该是吸收了过多的能量,需要沉睡炼化。 贺夜这才钻回了槐木珠里呼呼大睡去了。 “夏冬,你把这人拷起来,可以送去局里交差了。” 夏冬靠在办公室门口打盹儿,迷迷糊糊眯了一阵,睁开眼看见院子里的情形又会吓得一个激灵清醒片刻。 这会儿听见贺绥的话,夏冬连忙起身,回办公室自己的办公桌前摸了一副手铐,出来将老妇人拷了,也不自己送人,打了个电话就从局里叫了人过来。 那边也是通宵的干活呢,要叫人方便得很。 “处长,你研究出怎么治赵萌萌她们了吗?不用把这老太婆留着?” 贺绥摇头,“差不多了,要先把金小姐魂体上的巫术破开,之后再对应这巫师用的药开一副内服外敷的解药就可以了。” 知道了根源,要救治赵萌萌等人并不算难。 夏冬叉着腰吐口气,“女人啊,为了美貌,太疯狂了。” 贺绥笑了笑没接话,他又不了解女人,再说,无论是男女老少,性子都是不同的,不应当一概而论。 这会儿也已经四点多快五点了,贺绥也没去睡,等着跟夏冬一起送走了面如死灰的老妇人,夏冬回楼上老李头给他留的房间里准备躺床上好好眯一会儿。 贺绥则回屋洗了个澡换了衣裳,再回院子练起了拳。 小丽送人过来的时候是早上五点多,贺绥当时正在舞剑,只扭头跟小丽他们点点头表示问候,转头继续手上动作。 老李头听见外面的动静,早早的就醒了,烧水做饭一通忙活,小丽他们连夜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能得一顿热乎饭,这才像又活了过来般松快。 杨队长齐晖他们快六点的时候也赶了过来,好在老李头先前做饭就把李思妍周彤彤曾可他们那几个人的饭也做上了,这会儿刚好端上来给杨队长他们三个大男人先垫着。 办公室里一时多了这么多人,看着颇有点热闹。 七点,贺绥早课结束,李海生先给他送了杯茶水,已经蹭完一顿早饭的杨队长起身走了过来,“大师,金珠珠已经带过来了。” 贺绥看了一眼站在屋檐下盯着他的一众人等点了点头,“她身上有没有出现红疹?” 杨队长想要去看看,最是细心的季谭在一旁点头,“出了,路上我就看了,先出的是手上,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到脖子上了。” 齐晖在一旁叼着烟,闻言看了季谭两眼,眼神怪怪的,季谭没好气的冲这家伙甩了个眼刀,齐晖悻悻的摸摸鼻子。 虽然没说话,可两人好歹也是一个圈子里一起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齐晖这眼神就是在说:我的舅老爷哎,那种女人你都能观察入微? 季谭甩眼刀子则是在鄙视齐晖思想污浊还不够敬业。 两人打了场眉眼官司,贺绥这边已经跟杨队长一起准备去看看金珠珠,确定阴符起了效果,抬手凝了气在掌心,一掌拍在金珠珠眉心处,金珠珠魂魄上的锁链瞬间就碎开了。 如此之后,金珠珠身上出红疹的速度就将更为迅速,之后就是皮肉重新腐烂,彻底将之前“借”的过程完全倒转。 等到金珠珠这边开始血肉腐烂,赵萌萌等人身上就会迅速长好,至于金珠珠原本就是被老妇人刻意毁掉的一身皮肉能否恢复,这一点贺绥也无法保证。 “她本来就有害人之心,既然那么嫌弃自己的样貌,不能恢复相信她也不会难过。” 杨队长很是不以为然,叼着烟随口说道。 金珠珠被抓,她父母今天也要被请过来配合调查,因为金珠珠说那位大师给她换脸这事儿她家里人也是知道的,如此一来,金家自然脱不了干系。 既如此,贺绥回房写了个药方交给睡了两个来小时勉强恢复点精神的夏冬,让他去买一批这些药。 一直到七点半到时候,萧淮若裴佩赵萌萌三人这才稍微装扮一番后,在信任之人的陪同下前后脚的跨入了社协办院门口。 因为身份特殊,不需萧淮若他们提,齐晖就已经将三人安排到了楼上的玻璃阳光房那里,之所以要把这八位受害者聚集到一起,却是因为其他七人身上的东西都落到了金珠珠一人身上,少不得要共处在一个阵法里,让贺绥施展个五气归位的法子。 要不然,即便金珠珠将不属于自己的皮肉容貌都还掉了,赵萌萌等人的容貌依旧无法恢复,因为气是无法自动回到原主身上的,只能依靠阵法引导。 “要不要清场?” 杨队长他们一起站在旁边看人在贺绥指出的墙角挖坑,一边闲聊。 坑挖好了,贺绥弹入一枚三角黄符,摇头,“不需要,气在阵法的引导下可以自动归位,对我们没什么影响。” 过了半晌夏冬买好了两大包药,贺绥接了,直接去了厨房,这药只是第一碗,需要贺绥配合道术熬煮出来。 之后的药贺绥写个药方让她们回去自己抓药就可以了,内服的,药浴的,外敷的,都可以自己在家使用。 赵萌萌等人莫名其妙的就是被吩咐在这社协办的房子里呆到傍晚,临走的时候又一人喝了一碗看起来跟清水一般无二的药,又拿了药方,然后就被告知可以回家慢慢等身体恢复了。 饶是萧淮若这般气场强大的影后也忍不住懵了,难得有点傻气的问赵萌萌,“就这样?” 一旁的裴佩本来也想问这句话的,不过听萧淮若问了,自己就扭头闭上了嘴,赵萌萌是见过贺绥本人的,比起另外两个人,自然更信任贺绥,这会儿心平气和的点点头柔声道,“贺处长是有本事的人,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等我们都恢复了再来跟贺处长道谢吧。” 既然如此,自然也就只能怀着一肚子狐疑各自离开了。 李思妍跟周彤彤被丈夫父母接走,这几个人是亲眼看见了曾可眼睛变化的,离开的时候哪怕妻子女儿还没康复,却已经是千恩万谢的感谢了社协办上下所有人,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在院门口分开的时候两家人还商量好以后要常联系,等两边的人都恢复了,还要一起来给贺处长他们送锦旗。 那名最后过来的手模韩紫童因为脖子处也是腐烂状态,这个地方就比较敏感了,稍不注意说不得就要把脑袋给弄掉了,如此一来自然不适合搬来搬去。 加上当初身上不对劲的时候她就赶回来乡下老家,这会儿距离太远了,当初韩紫童租的房子又是合租房,不适合回去,陪她过来的老父母正商量着要不要租个房子住下来,独自租房的曾可发出邀请,让这一家三口暂且去自己那边。 “反正我这眼睛也不方便,如果叔叔阿姨不嫌弃,帮我熬药做饭就全当是抵了房租。” 这法子不错,方便了两边的人又不至于谁占了谁的便宜,夏冬安排了车把四人送走。 杨队长自是带了金珠珠回局里,后续相关法律程序还是要走的,不管过程多诡异,金珠珠跟老妇人都已经认罪伏法里,国法之下自然要给他们定罪。 社协办这才算是重新清净了下来,晚上老李头原本是要做顿大餐庆祝庆祝,留下来蹭饭的夏冬连忙求饶,“大爷,咱就来一顿清粥小菜吧!” 想到之前送人离开时那一排七个人身上腐烂的样子,夏冬赶紧咽了口唾沫,要不然一嘴的清水就要翻腾出来了。 老李头倒是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当初就是守太平间的,又遇见过福康医院那种事,现在居然面对赵萌萌等人心情十分平静,只满心都是对那些坏人的唾弃。 老李头去看贺绥,贺绥对吃这方面没什么想法,只随便点点头,老李头这才转身准备晚饭去了。 夏冬啧啧两声,趴在办公桌上哀叹自己没地位,贺绥笑了笑没理他,上楼准备休息片刻,走到楼梯口准备转向自己房间时,突然听见旁边老李头跟李海生的房间里有点古怪的动静。 贺绥心中一动,脚下转了个方向,脚步轻浅的走了过去推开房门,却见李海生正一手拿着一只布偶,另一手捏着一根针,皱着眉头对着镜子想要往自己眉心处扎。 “你在干什么?” 贺绥突然出声,吓得李海生头也不回的手忙脚乱拉开抽屉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进去,关好抽屉李海生转身笑着跟贺绥打招呼,“贺大哥你吓我一跳,怎么也不敲门呢?” 贺绥站在门口没动,脸色却沉了下去,只重复问先前那句话,“你在干什么?” 李海生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而后有些腼腆的抓了抓耳朵,“我、我想做个晴天娃娃挂在窗户上,我一个男孩子做这种东西,怕被你们看见了笑话。” 54.后续 李海生的话贺绥根本就不信,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贺绥眼神却极好, 无论是那只白布娃娃还是想要扎进眉心取血的针,这些手段还是这几天李海生向他讨教学来的。 “你是要用鬼术咒谁?项盛?” 当初从项少那里带回了李海生的一魂一魄后, 周凯吓唬了一番项少,事后就从网上刻意搜索了一番项少的身份, 没事就在贺绥耳边念叨。 贺绥这段时间虽然嘴上没说, 心里却已经有了成算, 准备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跟杨队长提一提当初那场车祸的事。 当年项盛撞死了李家夫妇,此后却是一点水花都没有, 便是监控录像都被直接删掉了。 由此可见项家势大, 项盛也是项家重视的后辈。 如今他们一没钱二没势,再加上贺绥让周凯在网上查过,知道这种事诉讼时效只有一年, 明显走法律途径是没办法了, 只能从别的方面施压。 可这种事对于他们现在的条件来说,只能徐徐图之。 贺绥觉得自己如今只要努力,结交些肯帮忙又能压住项家权势的人, 不过是早晚的事。 这些话贺绥却也只私底下跟老李头简单提过一句, 只说让他别着急, 以后总会想办法为他儿子儿媳讨回公道。 至于李海生这边, 当时贺绥跟老李头只想着李海生醒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更是没提一句父母车祸或者项家的话, 两人也就只当他年纪小想得少。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想得少,分明就是想得太多了。 贺绥脸色变来变去,一时想着自己有心想要收个正儿八经的徒弟,此人还没真的入道门居然就已经起了这等坏心思,以后怕是要走上邪路。 可对上李海生渐渐平静的双眼,贺绥却心中一软,终究叹了口气,走到李海生面前,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是我跟你爷爷想岔了,你已经不是小娃娃了,有些事不应该理所当然的选择隐瞒你。” 在他跟老李头眼里,李海生还是个孩子,可站在他面前眼神平静身体绷得像根竹竿的李海生,分明已是个有想法有感情的少年郎,放在他们泫朝那会儿,都该订亲了。 李海生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受到一顿严厉斥责,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是知道贺大哥有多厌恶利用邪术迫害他人的行为,可感受到落在肩膀上的重量,李海生嘴唇动了动,眼眶却是一下子就红了。 狼狈的抬手胡乱揉了揉眼睛,李海生撇开脸躲避,下一秒却又忍不住用眼角去看贺绥的脸色。 贺绥见状越发心软,放缓了嗓音,“项盛的事我跟你爷爷都没忘,之前只想着让你少操心这些事,好好读书过日子,没想到反而差点让你走上歪路,是我的错。” 贺绥道了歉,李海生反而情绪有些激动,拽了贺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仰头道,“贺大哥没有错,是我思想太极端,你不要道歉,你是我跟爷爷的大恩人,是世上最好的人。” 便是刚才贺绥呵斥他,也没见他这般在乎。 贺绥笑了笑,也没再隐瞒,说了一下自己跟老李头商量后的想法,“等明天杨队长过来我就跟他说,不过诉讼时效已经过了。” 想了想,贺绥皱着眉头,面上少有的出现了一丝迟疑,垂眸看见李海生已经被戳破一点皮肉显露出红点多眉心,贺绥这才开口道,“如果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用别的法子,先查一查项盛有没有做别的伤天害理之事,寻一个没有拖累的死者,让周凯跟小夜过去化出那人的模样,吓唬项盛让他自己去自首。只一点,报仇并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人就不管不顾。” 若是直接以李海生父母的名义去吓唬项盛,依对方那嚣张霸道的行事作风,怕是第一时间不是服软认怂,而是跑来找老李头跟李海生的麻烦,再对李家夫妇挖坟掘墓鞭尸报复。 这样的人贺绥也不是没有过,真正的坏人,便是他们害死的人化作厉鬼来了他们第一时间也只会想着再杀对方一次,绝对不可能轻易服软认输。 用那种人的话来说,你活着的时候就斗不过我,死了化作鬼也是没用的东西。 李海生听闻贺绥居然为了他,连这种用鬼吓唬人的事都想了出来,刚才还强忍着的泪意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压都压不住。 李海生埋头一边胡乱抹眼泪一边瓮声瓮气的道,“贺大哥,谢谢你。贺大哥,我,你还愿不愿意收我做徒弟?” 问完,也顾不得擦眼泪了,仰着头眼巴巴的去看贺绥,糊满了眼泪鼻涕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先前贺绥就有这个意思,老李头也乐意,李海生那会儿心里十分矛盾,一边当然是十分愿意,一边又因为自己心里有那样的心思,怕贺大哥知道了要生气。 贺大哥生气了骂他甚至打他李海生倒是不怕,就怕贺大哥对他太过失望,从此以后再不肯理他了。 李海生有一魂一魄的记忆,可以说是目睹了父母惨死,爷爷年迈,家里就只他一人能撑起来。 可李海生到底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遇见贺绥后见识了贺绥种种本事以及正气凌然的性情,自然而然就将贺绥当作了心目中的大英雄崇拜。 贺绥叹口气,没好气的抬手揉了揉李海生眉心,“你倒是鬼精得很,怪不得这段时间都在问我最快最防不胜防的害人邪术,我还以为你真是对这两次的案子感兴趣。” 当时贺绥想着让李海生知道那些害人的邪术,以后遇见了也好第一时间联想到。 就像他自己,很多邪门歪道的手段他并没学过,却因为听说过看到过又在道观藏经阁里翻看过各代先祖的手札,知道得多了见识广了,遇见一些事自然就更容易看出一二门道。 幸好如今家里又是人又是鬼的,很多材料李海生也弄不来,最后选了这么个白娃咒术。 所谓白娃,自然就是那白布做的娃娃,里面塞的是丧服布料,最好是死人穿过的,再将要害的人生辰八字写了塞到进面,而后用自己阳气生气重的血点在白娃眉心。 这邪术取的就是阴阳二气相撞,被咒之人就会饱受冷热交替之苦,熬个一段时间查不出病因,不明不白的就会病死,对方亲朋好友若是没有擅长此道的,都会以为这人就是单纯得了严重伤寒病死的。 李海生被说得羞愧低头,心里还有点失落,贺大哥没有回答,想来就是委婉拒绝了。 等到贺绥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间,李海生颓然退坐到椅子上,低着头悄没声息,地上却有眼泪珠子断断续续砸到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老李头上来了,看见李海生低着头不吭声,奇怪的问孙子,“你这是咋了?看书看累了?没事,你贺大哥说等你开始正式入道,能引气之后身体头脑都能更胜一筹,到时候你要读书学习保管事半功倍。嘿嘿,这话你贺大哥说的,他回房间烧香拜祖师爷问拜师的黄道吉日去了,一会儿我再去问问定在哪一天,需要的东西可要提前准备好。” 老李头也没多想,噼里啪啦说完就去了衣柜前拿衣服准备去洗澡。 搬到这边以后二楼虽然没有没个房间都自带浴室,却也有两个洗手间,还有天然气热水器,如今洗澡用热水方便得很。 一边拿衣服老李头还在絮絮叨叨的唠些家常,“还好这边有冰箱,我听说道长们正式收徒弟的时候讲究可不少,小海,等日子选定了你也抽点看书的时间去你贺大哥那边问问,先把那些礼仪给学学。哎瞧我这话说得,叫习惯了一时没想到,你以后可不能再叫阿绥大哥了,该叫师父……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海,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你师父……” 老李头念叨完了就出门洗澡去了,李海生听得愣住,抬头看着爷爷厉害的背影发呆,等回过神来知道刚才贺大哥出去是跟爷爷说这个事儿,顿时高兴起来。 脸上泪水痕迹都还没干呢就笑了起来,一蹦而起,扯着衣摆胡乱擦了两下脸,这就高兴的跑出去找贺绥去了。 贺绥确实是回房间烧香拜祖师爷,请算收徒的吉日。 因着没有祖师爷的画像,贺绥只能暂时用一碗清水一张师门祖师符简单问一问。 烧了符扔进清水中,燃烧的黄符并不熄灭,便是沉入水底也同样在慢慢悠悠燃烧着,直到彻底成了灰烬,而后灰烬缓慢飘动,最后形成一个卦象。 贺绥虽然不擅长勘风水算八卦,可解开这么简单的时间卦象也不难,便是不懂的人对照这罗盘慢慢摸索,也能找出卦象的意思。 李海生过来的时候贺绥笑着指了指碗里的清水跟符灰,“呐,祖师爷已经承认你了,还很是爽快的给了个黄道吉日,还有五天才到,叫你爷爷别太着急,要准备的东西慢慢准备也来得及。” 李海生得知祖师爷都晓得他了,连忙收了脸上太傻的笑,抿着嘴笑着走过去,对着已经快要烧到底的香炉中三支香十分虔诚的拜了几拜。 那香炉中的香烟雾一扭,直接变成了三道直线直往天上飘。 贺绥在一旁看得忍不住脸上也露出笑来,只是心里也有些担忧,不知小海入了道门,会应五弊三缺中的哪一样。 杨队长第二天才过来的,夏冬也已经忙完了社协会跟局里信息的对接工作,又回来悠闲的喝茶蹭饭,再顺便跟老李头一起整理局里送过来的档案。 贺绥跟杨队长说了李家夫妇的事,杨队长倒是很爽快,表示会跟齐晖季谭提一提,如今外面的人不说,可知道社协办这边性质的机关单位内部人士对贺绥可是好感不低,要是贺绥请人帮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那项家在咱们海市有点特殊,可能需要点时间。” 这个自然能够理解,贺绥回头跟老李头和李海生私底下说了,两爷孙高兴不已。 那老妇人真实姓名叫做苗金花,今年已经是八十有六了,二十年前就开始干这种事,杨队长他们把案子交给了二梯队,那边会负责核实情况,之后汇总完毕就会根据法律法规,给苗金花判罪。 不过这种情况,外加苗金花的特殊身份,判个死刑是已经确定了的,为此夏冬还感慨过幸好咱们国家还没有废除死刑,要不然就苗金花这种行为,只是想想跟对方呼吸着同一个地球的空气就难受得很。 至于金珠珠,直接判了二十几年,金家人为了保住当家男人,也就是金珠珠的父亲,推了金珠珠的母亲出来顶罪,表示金家其他人并不知情,提供经济帮助的事全是金珠珠母亲瞒着家里人干的。 金珠珠母亲也判了几年,等出来的时候金家肯定不会再有她的位置了。 金珠珠身上情况不适合关到普通监狱,在重新腐烂的皮肉长好之前都临时关在一处病房里。 金珠珠身上脸上果然没能很好的恢复,腐烂的皮肉长到满身肉褶子坑坑洼洼的时候就再也没了动静,估计以后也就是这么个模样了。 金珠珠知道后无法接受,直接犯了疯病,以为自己样貌美得惊天动地,别人看见她模样露出的惊吓恐惧全被她硬生生扭曲成了惊艳,从此活在自己的想象中。 不过金珠珠倒是阴差阳错不用进监狱了,只是金珠珠的父亲家人对她已经厌恶至极,根本不想花钱管她,最后金珠珠被送去专门收无人管又犯了案子的精神病人的病院,听说成天在里面搞宫斗宅斗,顶着一身癞、蛤、蟆似的外貌硬是拿了一代妖妃或红颜祸水的剧本,生活也算过得多姿多彩。 换脸的事过去之后,台风天气很快就来了,贺绥还在跟老李头他们一起准备几天后的拜师礼,却是等来了贺家人的电话。 55.神笔梦境 海市这一场台风天气持续了三天, 第一天是风很大,第二天则是风雨交加, 杨队长他们都蹲在局子里开各种会。 除了外派出差去苗金花所说的蜀地老家查些东西的人,其他的都闲得揣着手边听领导发言边打瞌睡。 第三天的时候天上有了放晴的意思, 老李头着急,非要撑着伞顶着风去买拜师祭祖师要用到的东西, 贺绥那里早在第一天就列好了清单, 要不是头两天外面实在不能出门, 怕是早就准备上了。 贺绥不放心,让周凯跟着一块儿去,自己带上李海生去附近的香烛店, 先给他买一套画符的工具, 后天正式入门之后第一次祭拜祖师爷时顺便让祖师爷给开个光。 当然,开的当然不是今天买的这些工具,而是用工具的那双手。 如此, 李海生以后也能在每日完成早晚课的同时将祝符笔之类的工作当成日常任务一起刷了, 等需要用的时候抬手就可画符,各路神鬼莫怪。 贺绥没有带手机才能出门的习惯,所以手机平时都是放在物家里, 只有周凯要连热点的时候才会带上。 如今社协办也是有wifi的办公单位了, 在社协办的时候周凯已经能够毫不心疼的上网。 等到贺绥回去之后中午周凯顺手看了一眼才发现了贺绥手机上有未读信息跟未接电话。 周凯作为一个标准的听见信息提示音看见信息提示红圈就会忍不住想要戳开的网瘾青年, 当初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 就把贺绥手机的通知栏里全都给关了。 如此, 既没有声音也没有红圈, 点开一看第一个电话居然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就打过来了,而这会儿他们都已经吃了午饭周凯准备开始码字日常了。 “老大,你电话,短信跟微信又亮了!” 周凯叹了口气,回头看看自己的手机,妹的,怎么一天到晚就不能这么积极的多响几声呢! 叹了口气,周凯开始了码字之前的摸鱼,刷小说留言啊刷作者群啊刷朋友圈啊刷微博啊,突然想起上次拍到了老大舞剑的视频还没弄上去,周凯顺手又下了个剪辑软件。 外面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时不时来一阵风,所有人都在办公室里,老李头成天手上的活儿就没空过,这会儿刚收拾完厨房又开始楼上楼下拖地擦桌的工作,刚擦到办公室来了。 李海生坐在贺绥的办公桌前埋头做试卷,争取尽早完成一天的学习任务,完事了就能跟着师父提前学点东西,便是听师父说说那些传说故事也是很棒的。 贺夜揣着手盘腿坐在李海生脑袋上,低头认真又好奇的看着李海生动笔写下的东西。 自从上次贺绥把贺夜安排在自己脑袋上阻隔了一次神府气息后,贺夜就莫名喜欢上了这种蹲在别人脑袋上的感觉。 当然,贺夜也是很高傲的,不是谁的脑袋他都愿意去蹲,首选肯定是那个死胖子。 虽然头发剪短后是硬了点扎屁股了点,可贺绥是他们一群人里长得最高的啊,坐在上面就跟上了高楼似的,颇有一种俯瞰众生的豪情壮志。 可惜贺绥平日里可一点不会惯着他,所以贺夜暗搓搓的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了脾气软头发也软的李海生,反正李海生过两天就是死胖子唯一的弟子了,到时候四舍五入,也算是占了死胖子的便宜了。 贺夜到如今也不肯开口称呼贺绥一声,也不知是在别扭什么。 当然,若是真开口顺从心意的叫了贺绥“死胖子”,怕是不挨揍也要被罚面壁思过。 贺绥在跟夏冬一起站在旁边整理档案,全海市近十年的封存档案,里面含不科学因素存在的案子就足足装了五大箱子。 趁着现在没事,夏冬跟贺绥就先慢慢的整理一部分。 听周凯这么说,贺绥随口问了一句,“谁找我?” 周凯也知道贺绥并不介意手机被别人看,随手点开一边念道,“家、张助理、大哥,吴山源,哟,还有个小仙女!” 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八卦,周凯果断扔开键盘,飘到贺绥身边贱兮兮的问,“老大,小仙女是谁啊?可以啊老大,深藏不漏!” 夏冬在一旁露出个看好戏的笑,手上翻看文件袋的动作都暂时停了。 贺绥这个当事人却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周凯,帮我把那些都删掉,只留齐晖杨队他们的号码,微信那些也一样。” 周凯惊诧,“小仙女也删?” 贺绥嗯了一声。 周凯知道贺绥不是爱开玩笑的性子,而且决定一件事之后就说明他在心里已经认真思考过问,不需要别人再劝。 周凯乖乖帮贺绥清理了一下手机,突然看到一个号码,删除选项都跳出来了周凯莫名心里一跳,不知道怎么的就及时点了取消,又去问贺绥,”老大,你这里面有个标注为大师的,要不要留下?” 这倒是让贺绥愣住了,抬头侧身看了看,在自己转世的记忆力确实没有这个号码的印象啊。 贺绥盯着那窜号码沉默片刻,让周凯把这个号码保留下来。 贺绥以为这事儿也就算完了,结果下午又来了好几次未接电话,最后一次周凯刚码完一页,扭头控制不住想要摸手机玩的时候顺势就看见悄没声息默默显示的来电显示页面。 “老大,你电话!” 删了号码,反而不知道是谁了,贺绥担心是公务上的电话,这才接了。 电话接通后那边的人似乎没想到这次真被人接了,安静了一下。 恰好贺绥也不不喜欢一个人对着一个电话说话,那感觉就像傻不愣登自言自语似的,莫名感觉到一股尴尬羞耻的感觉。 久等不到贺绥这边出声,电话对面的人颇有些不满的轻哼一声,声音冷凝,”就这么记恨贺家?” 说完似乎是觉得自己这话有点过了,停顿了一下,声音几不可查的稍微缓和了一点,“今年中秋节奶奶定在初十,到时候张助理会开车过来接你。” 每年过类似于中秋春节这种阖家团聚的节日时,贺家都会提前过。 或者说也就只有贺绥是这样,等到节日当天,贺峰他们一家人自然是要在一起过的。 贺家如今只有贺峰贺绥,另外奶奶所在的吴山源,那边是个疗养院,贺家奶奶常年住在那里。 除了这两人,贺家还有一家人都住在贺家老宅的出嫁姑姑贺艾。 贺艾在哥哥嫂子去世前虽然也热衷于捞了娘家好处补贴婆家,却也没那么猖獗。 后来夫家破产彻底落败了,恰逢贺家当家人两口子出意外去世,贺艾顺势就带着男人跟一双儿女一起搬了过来,借口也好找,就说不放心没了父母的两个侄子。 这一住就住了十多年,成年接手公司后贺峰为了方便去公司,自己在外面住,只剩下原本的贺绥留在老宅。 后来贺绥跟江旭结婚也搬了出去,贺艾一家四口就这么占了贺家老宅,真跟住在自己家似的,每次贺绥带着江旭回去对方都是一派主人的模样招待他们。 当然,这种态度也就仅限于贺绥,贺艾对贺绥这个小侄子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为了讨好贺家的老太太跟贺峰两人,十几年的共同生活中对贺绥很是冷淡,动不动就斥责说教,愣是把本来就秽气淤堵脑子略显迟钝的贺绥不动声色的养成了个弓腰驼背格外自卑敏感的性子。 贺绥此时也听出来对方是谁了,想起自己转世记忆中那些曾经生活在贺家时的灰暗记忆,沉默皱眉,拿下手机挂了电话。 电话挂得悄无声息,贺峰在那边还没发现,慎重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刚说了几个字突然感觉不对劲,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一看,竟是已经被挂断了。 咬了咬后槽牙,贺峰原本就冷凝的面容顿时沉得吓人,旁边站着的张助理翘了翘嘴角,垂下眼皮子没吭声。 贺峰捏着手机转身看着落地窗外似蚂蚁大小的车流行人,出乎张助理意料的,居然又把电话拨了过去。 贺绥那边刚把手机递给周凯,刚才那号码又打了过来。 贺绥皱起的眉头又紧了两分,不过看刚才贺峰就已经打了几个了,若是自己不说清,怕是还要继续,想到这里,贺绥重新接了电话。 贺峰不给贺绥挂断电话的机会,一口气语气冷硬的将自己要说的话都说了。 “听说你现在在什么社会人文协助办事处当处长,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别打着贺家二少的名头给家里惹祸就行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贺家,可当年你小时候差点养不活,还是奶奶辛辛苦苦抱着你去找的大师救你,这份情希望你还能记得,初十那天按时过来,不管你心里想的什么,面上得给我把奶奶哄高兴了。” 事实上从小到大贺家奶奶见到贺绥这个孙子就从来没高兴过,贺绥突然想到了那个标注为“大师”的号码,原本要拒绝的话就咽了回去,冷静的“嗯”了一声。 原本还以为要换来弟弟又挂一次电话沉默反抗的贺峰反倒是愣了,一时词穷。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挂电话了。” 等了一秒,确定对方确实没有话想说 ,贺绥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周凯,自己埋头继续整理档案。 夏冬离得近,隐约听见了几句话,倒是想到了打电话来的可能是什么人。 不过这种事本来就是别人的家事,夏冬也不好多说什么,干脆转移话题,说起了最近网上冒出来的莫名热搜,“……大家都说是黑客大神搞出来的,微博那边要删热搜都删不了,愣是挂了小半天,就算后来删了也已经被不少人截图转走扩散了……” 刚敲了几排字的周凯捕捉到微博二字,耳朵瞬间就竖了起来,对网络八卦永远热情似火的周凯如何忍得住,连忙蹭了过来,蹲在夏冬旁边的椅子上接了话题,“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当时我就看了热搜现场直播,哇!老大你是不知道,里面一条条罗列得特别详细,跟真的一样,还说距离末日发生还剩一个月,遇见丧尸要怎么避免感染如何及时躲避,连怎么杀丧尸都画图展示了。” 末日? 原本就只是随便听听都贺绥来了兴致,记忆里贺绥也知道几年前末世论很是火热里一阵,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无论是小说还是影视,在这方面都留下了很多不错的作品。 “那里面说了发生末世的原因吗?” 难得遇见了老大都开口多问了一句的事儿,周凯说起来更是停不住嘴了。 前两天换脸案之后因为苗金花还没有处决,赵萌萌等人也尚在恢复期,降下的功德之光丝丝缕缕却也源源不绝。 周凯这次也算是有点功劳,得了些许功德,刚好让贺夜教他炼化提升了些许修为,至少如今已经可以在不晒太阳不接触阳气过重之物的情况下假装自己是个人,算是给社协会添了一名免费劳务工。 周凯一开始还小媳妇似的委屈巴巴,结果等尝到做人的感觉之后就迅速收起了怂范儿高高兴兴的跟无数次虐哭他的贺夜真心诚意的道了谢,更加努力的想要赶紧挣钱,然后就能恢复当初薯片可乐鸡翅汉堡的潇洒生活了,还不用担心不健康,多好! 因着周凯本身就不像鬼,如此一来杨队长夏冬他们都把他当作寻常人对待,这会儿周凯嘴巴说个不停,旁边夏冬还时不时的补充一二。 如此,贺绥也就算是了解了这个末世热搜的新闻了。 这会儿跟很多人一样,贺绥也没当回事,听完也就罢了,贺绥虽然不热衷于上网,却也知道,网上那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就算是看见有人直播闹市luo奔都不需要太过惊奇。 周凯他们也没多想,夏冬甚至还念叨了一句这黑客挺逗的。 然而第二天早上,网上却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了更多查找不到来源的末世贴,更有人利用虚拟号码将这个消息群发到无数人的手机里。 这动静就有点大了,贺绥觉得有点不对劲,夏冬也觉得纳闷儿。 要知道虽然网上虚假消息很多,可如今法律法规也有相关的明确规定,一条谣言转发量阅读量超过了一定数量,可就是犯法了,更别说这种末世论还是动摇社会治安的。 华国人虽然爱凑热闹,可也是出了名的守法,不能够这么疯狂吧? “别是什么恐怖组织在搞事吧?这也太疯狂了,跟政府正面杠啊这是!” 第二天天气放晴了,社协办依旧闲得鸟儿都跑来院里树上跳来跳去,估摸着是觉得这地方舒服,转了半天就开始找筑巢的材料忙活起来了。 档案昨天整理了一整天,还剩下半箱,夏冬身上犯懒,干脆跟周凯拉拉两张椅子挨着一起刷手机。 贺绥就在旁边安静的刻木珠,先前买的桃木珠可不少,因为老板说买得多就给优惠。 贺绥想着自己需要用到的地方也不少,一次性就买了三十多串,每天闲得没事就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刻刀跟木珠慢慢的刻。 老李头一大早又开始起来打扫院子,在他心目中,明儿可就是自家孙子拜师的大日子,屋里屋外都得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今天是八月四号,明日拜师礼,再过几天去贺家走一趟,主要是看看能否问出那位大师的来历。 原本贺绥只觉得秽气淤堵只是那大和尚没本事或者不安好心,可手机里却无故多了这么个手机号码,在原本的记忆里还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结合贺家老太太对贺绥这个小孙子的态度,这其中怕是还有别的勾当。 事关自己转世的一条性命,贺绥便是无怨无恨也合该走一趟。 中午吃了午饭,下午出了太阳,社协办的一群人又悠闲的该睡午觉睡午觉,该双排玩游戏的玩游戏,贺绥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院子里那两只鸟衔树枝干草,屋里的夏冬陡然哎哟哟一阵叫唤,“谁啊咋这时候来电话啊!哎呀肯定死了死了,阿凯,赶紧跳舞给我头上甩几只蝴蝶把血加上,我先接个电话。” 夏冬嘴里嘟囔,却一点不敢耽搁的立马接了电话。 干他们这行的,基本就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便是一个推销电话他们也不能随便掐断,指不定就是什么重要的事。 还不等他这边开口呢,那边的人就麻利的说了几句什么话,夏冬一叠声的应了,“好的好的,我现在就过来。” 旁边还在努力给夏冬游戏角色挂蝴蝶的周凯问他是不是不玩了。 “临时有点事,处长,总局那边让我去跑一趟确定个情况,那我就先走了,有情况随时跟你这边打报告。” 贺绥点点头让他去忙,看周凯还在玩游戏,贺绥摇摇头不再理会。 今天只中午的时候李海生回来吃午饭那会儿贺夜在家,贺夜对李海生的学习挺感兴趣的,今天就跟着李海生一起出去了补习班上课,来回的路上缩在李海生手腕上的槐木珠里,到了室内就蹲在李海生脑袋上打量四周学习知识。 也就只因为贺夜今天不在家,要不然周凯哪儿敢像现在这样双脚悠闲的搭在凳子上一边吃夏冬带来的零食一边打游戏刷微博啊。 院子外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声音就远了。 还没到傍晚夏冬就回来了,也跟贺绥说了这趟出去办的事。 “嘿,咱中午的时候不是还说末世贴被删了吗?就这一天多就造成了民心不安,昨晚就被安全部门那边连夜全给端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邪教组织,洗脑还挺厉害的,那些人被抓了还一个个神情焦灼,好几个人都在揪着头发神经质的嘀咕不该良心不安的跑去网上给大家发提示贴,还有发第一个微博热搜那个,也被国家部门的红客揪出来了。说实话,就那点技术,被抓出来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想到被抓的那些人说起末世时比老影帝都还要逼真的恐惧不安焦躁,夏冬摇摇头。 当然,也有两个人声嘶力竭的表示末世是真的,他们是重生回来的,哪怕是被解刨被研究他们也不怕,只希望国家能够及时做好准备。 说来要是末世是真的重生是真的,这两个人的爱国情怀还是挺让人敬佩的。 因为这群人的信誓旦旦,海市这边的有关部门又想起了社协办,这才打电话让夏冬过去走一趟,看看是不是有问题。 “上面让我走一趟也就是以防万一,一起过去的那群心理专家团队才是重头戏。” 其实夏冬也觉得那些人需要的是心理上的帮助,他过去看了看,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 既然没问题,那他们社协办就继续闲下去呗,贺绥也不希望社协办天天都忙,因为那意味着利用玄术作奸犯科残害他人的事太多了。 此时此刻,海市一处地下室内,一名加了夜班白日补了一天睡眠的年轻男人突然从梦中惊醒。 男人急促的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游移涣散,想起了临死前被丧尸群一口口咬死的痛感,男人浑身一凉,情不自禁的抱住自己缩到了墙角。 发现了什么,男人满脸不可思议的左右张望,又扭头看见还在对着木板床边呼呼努力吹着风的电风扇,男人双手抱着脑袋,好似发现了什么超越想象的事,明明好似震惊到精神恍惚,脸上却露出个大大的笑。 突然想到了什么,男人脸上的笑带出了深沉的恨意。 都是那两个贱人,居然敢背叛他还害死了他! 男人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往枕头下面一掏,果然摸出了一只半旧的水果机5。 如今水果机都出到8了,当初水果8刚出来的时候自己省吃俭用又花光了积蓄才买到,却没有留着自己用,反而送给了那个贱人。 男人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解开手机锁,第一时间找到了贱人的电话号码,不再像以前那样担心对方是不是上班时间,直接拨了过去。 那边按掉了两次,男人麻木的继续拨,女人终于接通了电话,“喂?我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嘛今天公司老板要来检查,我们不能上班时间随便接私人电话!” 女人嗓音娇软,虽然是抱怨却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男人不为所动,“我们分手了,之前我送你的那些礼物,你记得折算成现金还给我,要不然别怪我去你公司闹事让你丢脸。” 反正还有一个月就末世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弄到钱尽量囤积物资。 女朋友?呵,留着能当饭吃? 就算是能吃他也不想吃这种贱人。 女人一愣,不敢置信的“啊?”了一声,结果电话已经被男人冷酷的挂断了。 女人握着手机心里又乱又难受,阿飞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从高中谈到大学毕业再到现在出社会工作,已经八年了,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男人自认干脆利落的断掉了极品前女友,起身随便换了衣裳,查看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积蓄,脚步匆匆的出了家门神色带着点焦灼不安的去了附近的大超市。 男人刚进去拎着购物篮准备去压缩粮那边拿点饱腹又不占空间的食物,结果刚转过去就看见一个女人神色紧张的将那一排的商品豪迈的一扫而空,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迟疑的男人跟着。 “老公你信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了,一会儿回去我们把房子也卖掉!” 女人压低了声音跟丈夫说话,男人一听要卖房子,顿时将心里的不耐烦不信任全都表露了出来,一扔手上的购物推车烦躁道,“行了你能别发神经嘛?那是妈留给我们的,听说很快就要拆迁了,你爱折腾自己折腾去,我去接小爱了!” 男人甩手就走了,徒留女人在那里一咬牙一跺脚推了购物车继续疯狂的往里面扔东西,“那你就抱着你女儿过日子去吧!反正再过一个月你们两父女都是要死的,我就当你们已经死了!” 名唤阿飞的男人站在拐角处借着货物架的遮挡,听了个七七八八,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了,所以不仅仅是自己重生了? 阿飞顿时就没心情囤货了,还以为就自己有这种天大的机缘重来一次。 虽然没说出口,可阿飞得知自己重生的那一刻,不是没有俯视众生高高在上的感觉,还想了一通自己要如何多囤货,等到末世了自己就能用吃的跟人换药剂觉醒异能称王称霸。 女人胡乱买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阿飞心中一动,佯装路人的跟了过去。 收银台那里排队的人很多,女人踩着高跟鞋直接用购物车抢占了最前面的位置强行插队,被其他人指责她还一脸嘲讽的瞥了别人一眼。 收银员板着脸叫她去后面排队,“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排队,你一个成年人还能插队插得这么理直气壮!” 后面有泼辣的老太太直接就骂了一句不要脸! 女人无动于衷,一边把自己购物车里的东西扔到台子上,“你收不收钱?不收我现在就去投诉你!” 发现后面有人拿手机把她的行为录下来,女人知道那是想要发到网上,心里却是冷冷一笑,等一个月后末世来了,谁还有心情管你极不极品啊,为了活下去一个个连尊严人性都能毫不犹豫的扔掉。 收银员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没办法,只能憋着一口气的将商品都扫了。 女人趾高气昂的抬着下巴扭头冲后面的人哼了一声,拎着三袋东西走了。 虽然很重,但是想到里面都是吃的,女人就觉得一点也不重了。 阿飞见排队的人还不少,连忙将手里的购物篮放在一旁,自己空手跟了上去。 结果才刚走出大超市,路边突然冲出几名穿白大褂的人直接就把女人给按住了,身后有两名穿警服的人跟随保护。 有路人停下脚步想要拍照录像或者迟疑着是否要帮女人,都被这两名警察出示了证件并且严肃表示不允许录像拍照。 “警察办案,大家不要知法犯法。” 虽然好奇,可大家也怕被查水表,所以只能收起手机好奇的围观。 阿飞看傻了眼,想了想假装是路人,挤入了围观的人群里。 有好事者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最近网上好多说自己家里谁谁谁坚决表示自己重生了,都说一个月后会有末世降临,警察同志,是不是真的呀?” 警察是个年轻小伙子,闻言也没好气的笑着摇头,扭头看了看其他人,小伙子低声飞快说道,“这可能是某个邪教组织给人洗脑了,大家都注意点!要是真有末世,国家能不知道?” 帖子里那些千奇百怪的末世爆发源警察小伙子也看过,可一个个都逻辑不通,普通人是真的很难想象到国家各方面力量到底有多强悍。 再说了就算他们华国不知道,专门研究外星人这么多年的老米人会不知道? 那边可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有很多人是翻墙了才知道华国居然有这种新闻,出现这种情况的也就他们海市附近这片区域,一看就不具备全球甚至全国性。 阿飞心里不屑的呸了一声,可听着有点不对劲,这才拿出手机刷新闻,最后果然在一处犄角旮旯的帖子里翻到了所谓的末世贴。 原来前两天开始就有人在网上公布了末世消息,阿飞心里一突,暗骂一声蠢货,再把帖子往下拉,却显示帖子已不存在,看来这是被删了啊。 看看被抓走的女人,阿飞悄悄退出人群转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更多人发现了这种情况,一个个犹如受惊的老鼠躲回了家里,再不敢随意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小心翼翼的分开到各个超市购物囤货,同时,网上各种食物的订单也急剧增加。 哪怕是有人小心翼翼的躲着,却依旧不断有人被敲门宣称自己是查水表送外卖查天然气管道的“工作人员”敲来家门无声无息的被带走。 “首长,这是海市那边递过来的关于末世重生的消息。” 56.神笔梦境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老李头就按照贺绥的吩咐, 在院子里摆上了一把椅子一个蒲团,又泡好了茶放在一旁, 另外又搬了桌子摆上白水煮肉,鸡鸭鹅各一只整的, 又有三果,三荤三素上齐了。 香炉捧了放好, 蜡烛一左一右燃上。 贺绥穿了一身正式的青色白边道袍, 背后一个太极阴阳鱼, 没有八卦图,那个不属于他们这一道的。 这衣服还是专门去裁缝铺做的,说实话, 穿这样的衣裳, 头上没有木簪没有长发,很别扭。 可今儿这样的场合,贺绥还是穿了。 李海生也有一套, 不过要一会儿喝了茶拜了祖师爷之后, 贺绥这个当师父的才会亲自把衣服交给他。 因为贺绥修行,惯来都是对着日出日落,所以拜师礼也就定在了金乌升腾照耀人间的时刻。 为了这个, 今早上贺绥都把早课给取消了。 到了吉时, 贺绥一身道袍的开始点香。 先是一支, 取万法归一之意, 以后李海生就要抛去别的道, 只独独走自然道了。 插上香拜了一拜, 拜的是天道。 扶着宽大的袖袍,贺绥再点两支香,取阴阳两界之意,以后降妖除魔贯通阴阳,望阴阳二界诸多神明照拂。 插上拜两拜,拜阴阳两界。 烧三支香,拜三清三宝三才。 相继又点七支,拜北斗七星神君。 他们自然道要拜的也就这么多了,有些道派最多的能烧到一百零八支,那就是拜的周天星斗天罡地煞。 拜完了这些,贺绥才带了李海生一起再点三支香,口诵自然道经开篇道派开创口诀歌,拜祖师爷。 李海生的香插入香炉,三道青烟徘徊纠结成一股直上青云,这就算是祖师爷同意了。 先前在屋里问黄道吉日的时候祖师爷就迫不及待的表了态,贺绥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今日会有什么意外。 李海生却不知道里面的门道,战战兢兢很是紧张的盯着自己插入香炉里的香,确定烟雾病没有散乱香也没有出问题,这才松了口气,扭头朝贺绥笑了笑。 贺绥安抚的笑着点点头,自己一撩衣袍坐到了椅子上,一旁老李头赶紧把茶端到旁边。 李海生还是第一次穿这种交领道袍,姿态自然没有贺绥那么潇洒,一弯膝盖跪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把袖子给压住了。 红着脸连忙动了动膝盖把衣袖扯出来,李海生伸手端了茶,恭敬的双手举过头顶,低眉顺眼微微垂头,“师父请喝茶。” 贺绥接了茶,喝了一口,手指在李海生额头上点了三次,一为点下自然道痕,二为从此开“气眼”,可纳天地之气,或降妖除魔,或修身修心。 三为明神智,自此神府可开,与肉身沟通百鬼莫扰。 李海生只觉得眉心被师父这么随意的点了三下,却犹如自己变成了沉闷的钟,而师父的手指就是钟锤,三次轻点如同三次撞钟,嗡鸣一声,从身体到神魂,有种说不出来的变化。 李海生沉浸在那种感觉里,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双手交叠,俯身行稽首礼,掌心贴地额头贴手背拜了三拜,“多谢师父。” 贺绥将摆放在祭桌上的道袍托起,递给李海生,李海生再道一声“多谢师父”,贺绥这才松了口,回了一声“好徒儿”,再说一段激励李海生潜心修道勿要入了歪门邪道之类的话。 当年贺绥年少时还吐槽过,觉得他们这一道拜师礼上非得让弟子喊三次师父,做师父的才能回应一声,也不知道定下这个规矩的祖师爷有多别扭。 如今到了新时代,贺绥终于找到了更贴切的形容词,那就是傲娇。 连忙打住了心里的吐槽,贺绥又起身带着新鲜出炉的弟子一起再次祭拜祖师爷,切了鸡鸭鹅,掏出塞在肚子里的三色蔬菜,这场拜师礼才算是结束了。 虽然全过程也不怎么复杂,却不能胡乱应付一通,原本想要围观的周凯跟贺夜也是乖乖呆在槐木珠里。 虽然他们自然道的祖师爷师出截教,讲究个有教无类,可祖师爷见到周凯跟贺夜不会怪罪,拜其他神鬼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这么早,观礼的也就是老李头跟特意提前过来的夏冬,杨队那边贺绥没有特意通知。 这两天杨队长手上又接了个命案,刚闲了两天就又忙起来了,夏冬被贺绥交代过,也就没特意跟他说这事儿。 礼毕,贺绥上楼换衣服,李海生还不能换,今天得穿着这身见过祖师爷的衣裳先尝试一下感应“气”的存在。 若是第一天穿着祭拜过祖师爷的道袍都没能感应到,那基本就是需要个一年半载才能走出第一步的天赋了。 这一天李海生没去补课班上课,贺绥也没忙别的,专心指导李海生,一直到傍晚金乌西坠即将彻底没入地平线的瞬间,李海生终于感觉到眉心一痛,身体里有种通道被瞬间挤破打开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就是紧闭双眼却依旧能感知到这个世界的莫名视觉,坐在旁边的贺绥所有所感,睁开双眼看向李海生,刚好与李海生惊诧又不安的视线相对。 “师父……” 全新的视觉让李海生有些害怕不安,无论是人还是别的动物,在刚刚接触到自己全然陌生的东西时,第一感觉总会是这样。 贺绥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感应到了对吗?很厉害。” 李海生这才松了口气,继而高兴起来,想到了什么,李海生好奇的问贺绥,“师父,你以前是多久感应到的?” 贺绥想了想,脸上流露出一点追忆的神色,“刚给祖师爷上香的时候。” 贺绥是五岁时正式行的拜师礼,顽童师父当即就高兴得想要把拜师礼胡乱凑合了。 若不是小小年纪的贺绥足够沉稳懂事,一板一眼的坚持认真走完流程,贺绥怀疑自己可能在修道一途上不会有这么顺畅。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就是他在钱财一道上的惨烈。 也不是没人跟他一样命理缺财,可也没有苛刻到这种一不留神就很容易吃不饱穿不暖的程度,所以贺绥默默甩锅给了自家那位当场就想啃了祭拜祖师爷鸡鸭鹅肉的师父。 毕竟贺绥私以为祖师爷也不是很靠谱的那种性子,因为肉被抢就暗搓搓报复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李海生闻言吃了一惊,继而就高兴起来,比自己感受到气还要高兴:“师父,你真厉害!” 崇拜的师父这么厉害,李海生下定决心要努力向师父学习。 李海生也算是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老李头一高兴他们的饭桌上就会有各种好吃的。 除了当初贺绥卖手表得的那几万块钱,贺绥老李头两人的工资还没发,不过如今他们俩都有了固定工作,工资还不算低,贺绥不算各种任务补贴福利,坐一个月也能领到五六万,加上补贴夏冬说过至少十来万。 老李头因为一人包揽了整个社协办的内在杂务,还兼职守门,工资也不低,不算福利补贴,也能有八千多。 这样的工资水平下,老李头也不在生活上节俭了,最近还觉得自己会的菜色太单调,买了好几本菜谱回来,闲暇时就拿在手上慢慢学,不说精通八大菜系,好歹也要一系会几样拿得出手的才行。 夏冬傍晚的时候就下班回家了,贺绥老李头他们三人两鬼吃得正热闹,院门外突然有陌生车辆行驶过来的声音,且声音还就在他们院门口停了。 贺绥身体在暴瘦之后随着每日早晚功课持续,身体素质在不断恢复提升,说一句耳聪目明也不为过,听着外面的车辆声响就能分辨出是不是曾经见到过听到过的。 老李头他们还不知道,贺夜这时候才感知到,放下了筷子,小脸上原本若有似无的笑意也散了,“外面来了四个人,三个人身上有煞气。” 并不是只有妖魔邪祟身上才有煞气,人身上也有,最常见的就是上过战场出过任务杀过人的那种。 老李头他们这才紧张起来,贺绥点点头,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汤,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又用茶水漱了口,“你们继续吃,没事,我去看看。” 贺绥他们吃饭是在厨房这边的房间单独的一处建筑里,旁边就是主楼。 既然贺绥这么说,老李头他们自然没有在多想,无论是老李头还是李海生,包括周凯,在他们心里,贺绥是绝对强大的,在安全方面也是可以依赖信任的。 反而是贺夜不放心,虚化了身体跟了过去,贺绥感觉到了也没说什么,摸了摸肩膀上蹲着的贺夜,去往院门口。 外面四人没想到自己才刚走到铁栅院门那里,里面居然就走出来一个人,对方显然是知道有人来了,面色如常的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名典型的政客打扮,短袖衬衣黑西裤,戴着金丝眼镜身材有一点圆润,脸上是温和到带出点憨气的笑,一看就让人觉得可靠亲近。 跟在他身后的也是三名身姿挺拔双手背在身后,虽然已经在努力展示出放松的普通人姿态,可是在看见贺绥的瞬间,三人还是不自觉投以警惕到锋利的眼神。 “你们好,请问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事?” 贺绥现在门里看了看四人,确定了没问题,这才打开了门。 金丝眼镜不动声色迅速的打量了一下贺绥,笑了笑,抬手顶了下眼镜,“请问您就是贺绥贺处长吗?” 贺绥点头,侧身请四人进来。 “贺处长,这么晚过来打扰您,也是无奈之举,最近网上那些重生末世论相信您也知道。” 说到这里,金丝眼镜就没有多说了,贺绥沉默的点点头,也没追问,自发的带着金丝眼镜进了办公室。 贺绥也是有自己单独的小办公室的,不过平时都在外面的大办公室呆着,贺绥此时直接领着金丝眼镜进了里间。 进办公室的时候两个人自动留下现在门口,最后一个人也在贺绥跟金丝眼镜进小办公室之后跟着进去看了一圈,确定没问题之后出了房间带上房门,自己站在门口。 金丝眼镜这会儿才露出一点焦躁的神色,贺绥不确定他是真的情绪外露还是故意的。 “这件事,国安海市分局已经及时插手了,一开始以为就是邪教洗脑,可后来追查一番根本没查到,只知道他们都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坚称自己重生了,还把自己重生前的种种经历叙述得十分清晰。” 这样一来,明显不符合心理专家的判断。 后来又对这些人惊醒了精神方面的检查,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很正常——当然,对外肯定是说他们精神错乱产生了幻觉,需要进行精神疏导。 金丝眼镜看了看贺绥,贺绥还是那个表情,甚至已经端起一壶凉茶慢悠悠给他倒了一杯。 金丝眼镜感觉有点摸不透,干脆也就不摸了,反正这是局里的命令,“就在今天下午,我们内部一名优秀的精英,也遭遇了这个梦,不过他精神错乱了几个小时,靠着自身意志自行梳理之后,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最新发现,让我们确定了一件事,即使它太过匪夷所思,我们却不得不承认。” 贺绥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端着茶双眼专注的看向了他。 金丝眼镜无奈一笑,摊手,“有一个人,或者有一个不知名的存在,制造了一个波及范围广阔的梦境世界。” 贺绥眉心一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山海经,但是在泫朝时,或者说在祖师们的手札里,贺绥都没发现过山海经里生物的痕迹,所以这个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最终落到了一支仅存于民间传说中的神笔。 57.神笔梦境 虽然有所猜测, 贺绥却没有草率的说出口,只让金丝眼镜说一说那个内部精英的情况。 金丝眼镜名叫布脱里, 名字很古怪,后来贺绥才知道布脱里是蒙古人, 嗯,长相斯文一点也不蒙古的蒙古人。 而且他名字脱里是鹰的意思, 这让贺绥每次见到布脱里都忍不住想象一下肥肥的鹰要如何在蒙古广阔的天空翱翔。 布脱里是国安局政治部主任, 贺绥所在的社协办是挂在公安局下面的, 公安局与国安局是两个独立且等级相同的机构,这次布脱里直接找上贺绥,也是跟公安局海市总局那边沟通过之后决定的。 布脱里这时候才自我介绍了一下, 看起来他是一个很会处理对外关系的人, 换句话说就是情商颇高,看见贺绥的第一眼就已经在开始对贺绥进行性格上的持续分析评估。 没有第一时间就做自我介绍,恐怕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贺绥并不介意这些政客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只要他们大体上是在为推进国家前进而使力就够了。 只要像贺绥这样放下很多不必要的敏感, 说实话,跟布脱里这样圆滑的政客相处,其实感觉还不错, 因为心理感受甚至情绪上都被对方不动声色的照顾到了。 当然, 这一切的条件就是你不会损害对方的利益, 并且你身上正好有对方需要的能力。 人跟人之间, 进行了自我介绍后就算是有了更近一步的认识了, 布脱里很是自然的对贺绥表现出了细微的更亲近的情绪, 也不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多了一些眼神交流以及手势上的表达变化,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始终观察着贺绥的情绪,“这位成员姓汪,是前两天刚出完任务回来做任务总结报告,只是在自己的宿舍里睡了个午觉……” 布脱里并没有说出汪姓成员的名字,只是以小汪代称。 小汪的任务是什么布脱里没提,只是告诉贺绥,小汪在之前的十年内都没有回海市,结果就在回来的第三天午睡时,在梦里看见,或者说经历了“前世”。 这种经历小汪及时的上报了组织,而后就是严格的询问与审查,甚至还用一些工具跟心理手段引导小汪将记忆深处有可能忽略遗忘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听到这里,贺绥虽然没见过那位汪先生,心里却已经是佩服上了。 能够选择将全部的自己从里到外的袒露出来,只是为了让组织能够了解更多的情报,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先前布脱里说对方心性坚毅,这话真的是实打实的赞美。 小汪的这个梦,不过是一个午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在梦里他却经历了将近十年的人生。 一个月后末日降临,而后他跟着组织撤离,期间自然是经历过背叛误会军队叛变等等,小汪的结局是为了保护局长被暴起的民众乱拳打死。 “……当然,这个梦的结局,我们也已经有了深入的分析,应该是人对自己生命结局的定位,有的人认为自己妻子不忠,所以他会被妻子伙同情夫陷害,死在丧尸潮里。” “小汪明显深层意识中不认为自己会死在丧尸嘴里,由于生活中经历过被自己保护的普通民众出卖情报遭遇危险,平时他自己都没有这个意识,可在梦里却被勾了出来,于是他都结局是死在民众拳脚下。” 说到这里,布脱里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又骄傲的笑,“小汪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保护局长而死,小汪自己也不知道,是我们用情绪测试仪测试后发现,小汪对局长有崇拜的情绪。” 差不多说完后,布脱里双手手指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手背拖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让我们感到不对劲的是,无论是小汪还是其他人,梦里的人在现实中都是存在的。经调查,这些人却并不认识,甚至没有过任何接触,大街上擦肩而过都没有。就像那位被妻子伙同情妇害死的先生,他妻子跟那名他认定的妻子情夫根本就不认识,且一个在海市城内,一个在辖下一个偏远小镇。” 这就不是能够用科学来分析解释的事情了,所以他们发现了不对劲。 国安局作为华国第一个对外公布的情报机关,对内陆各省县都有侦察员,布脱里所在的海市分局,自然是将社协办成立前后那两件案子了解得清清楚楚。 对于公安局这边批下社协办的最终目的,也是十分赞同,如此,发现了末世重生梦不对劲之后,布脱里趁着夜色找上了门。 之所以布脱里说这个梦是一个梦世界,且是由一个人或一件物编织掌控,是因为他们秘密将发现的末世重生者都请了回去,将记忆经历全部交叉对比,发现他们所“经历”的”前世“,很多大的地域设置世界框架规则发展都是一样的。 “看来贺处长心里已经想到了一点眉目?” 布脱里笑眯眯的看着贺绥。 贺绥联系从头到尾对方所说的这些情况,点点头而后又摇头,“之前我想到的是民间传说中的神笔,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使用这支笔并且创造出一个完整的梦界,这一点让我很困惑,也就无法确定。” 布脱里露出个惊讶好奇的表情,“是那个,神笔马良中的神笔?” 贺绥点头,“这只是一个简单化的故事,我曾今听人说起过这个故事的原型,说的是一个书生,家境贫寒,为了赚钱给生病的老母亲买药治病,写起了话本。每日里白天读书晚上写话本,突然有一日,书生突然发现自己写出的故事居然像是活了过来似的出现在了不远处小镇上,那里好似自成一界,有误闯的行人无知无觉走了进去,再走出来,纷纷说自己已经在另一个世界过了几十年了,本人对原本自己的生活也忘得差不多了,同烂柯人的典故恰恰相反。” 布脱里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好奇的追问,“那书生最后如何了?” 贺绥抬眼看了布脱里一眼,放下茶杯,“有读过话本的人听那个人说的故事,发现不对劲,怀疑那个写话本的书生不是凡人,于是结交了几个好事者找了过去,却发现书生已经死在了桌前,手上呈捏笔状,笔却不翼而飞。而书生浑身干枯好似死了几十年风干的那种,一碰就化成了灰。” “大家认为书生是妖魔所化,就把书生那生病躺在床上的老母亲给架了柴火烧了,骨灰撒到镇口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任由来往路人踩踏。” 这种死法在古代,可以说是十分残忍了。 布脱里原本还刻意的把思维往如今小年轻们喜欢的网络小说上靠拢,怕自己思绪一个没跟上让贺绥小瞧了去,没成想结局根本就不是书生从此大杀四方权势财富美人一样不缺。 布脱里喝了口凉茶,忘记自己刚才那瞬间的犯蠢,转回正常思维方式,“那这么说梦境世界很可能就是这支笔创造出来的,而掌控笔的人也不是普通人?” 书生就是因为能力不够,所以被神笔梦境反噬而亡,那神笔最后又去了哪里? 说到这里,布脱里觉得有点心累,他们辛辛苦苦维持社会稳定国家安全,人家一支笔一个人就能制造出这么大的社会恐慌。 贺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是转而问了个问题,“布主任,能否找出他们入梦人的共同点,按照你所说,这个梦境世界已经真实到宛如一个平行世界,波及范围也如此之广,我可能需要进去一趟。” 既然波及到范围还保持在海市范围内,那么是不是可以确定制造梦境世界的人也在海市。 可海市毕竟是一座在国际上都排得上名号的大都市,要在现实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断有人被拉进去再放回来,便是布脱里他们那边逮捕速度再迅速有效,也不可能全部人都给抓回去关起来吧? 到时候说不定就要发生更大的民乱了。 社会安定遭遇了严重危机,贺绥不可能袖手旁观。 布脱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一亮,站起身要跟贺绥握手,“贺处长,您这份为国为民的心情,我是深切的感受到了,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们有关部门的同志最近就是在努力的攻克这一块儿,已经选出了几名队员,不过因为担心他们的精神状况,所以一直没敢尝试。如今有您的加入,安全问题也迎刃而解了啊。” 说起来就权势地位而言,肯定是布脱里更高。 可从见到贺绥起,布脱里就表现得格外礼貌尊敬,这不是冲着贺绥社协办处长这个身份来的,而是对贺绥那身非凡本事。 只要不是愚蠢自大的人,对着有能力的人垂下头颅,并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更何况这个让人垂下头颅的人,还有一身能通鬼神的本事。 前面说那么多,布脱里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要让贺绥一起进去,弯弯绕绕将话题布做一张网,让贺绥的思维顺其自然的就聚拢到那一点儿上去了。 贺绥也在乎这些,回握了对方的手,询问他们选出来的人是谁。 “因为小汪的情况,所以选定的都是意志力绝对坚定的人,且逻辑思维不能弱。” 就是因为逻辑能力足够强悍,汪先生才能在独自深思之后找到逻辑不通的一个点,进而逐步瓦解那一片牢固得好似真是发生过的“前世经历”。 贺绥点点头,却并不赞同进去的人太多。 “一个世界如果接纳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悍,那自行修补世界规则的能力也会增强。只让汪先生跟我一起进去吧,到时候我会用些手段把我们捆绑到一起,避开梦境世界对我们本人思维记忆本性的探查截取,汪先生发现的那个逻辑漏洞如果还存在,或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梦境世界肯定不能强行打破,毕竟那里面说不定同时存在无数人随着入梦带进来的神魂意识。 强行打破,轻则让人骤然梦醒头疼欲裂,重则直接神魂受损,或神智产生问题,或直接神魂受伤过重身体进入自动休眠状态,成为植物人。 布脱里点点头,”这个事我现在就回去,连夜开会决定,不过您只带小汪进去,真的安全吗?” 按照小汪的说法,梦境世界里死亡就会在现实世界中醒来,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记忆漏洞进行记忆梳理,一旦对自己原本的思维产生了一点不信任,再厉害的人都会跟那些坚决认定自己重生了的普通人一样。 贺绥点头,“放心,如果是末世世界的话,我还是能保护自己的。” 如此,这事也就算说定了。 送走了布脱里,贺绥简单跟夏冬说了一下,晚上打坐的时候原本也盘腿坐在贺绥胸前的贺夜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瞄贺绥。 发现贺绥闭着眼毫无动静,贺夜重新闭眼保持安静,谨慎的又等了片刻,确定贺绥真的已经陷入空境,对外界的感知达到最弱的境界,这才让自己飘到了贺绥脸的正前方。 贺夜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头,锋利的牙齿轻而易举就咬破了手指,破开的指尖却没有流出血来,反而是黑沉沉似云层翻涌的黑气。 贺夜悄悄将手指头往贺绥太阳穴那里按,即将碰到的时候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 贺绥叹了口气,睁开眼,另一只手掐了个手决就要把他的伤口抹上,贺夜嘴一扁挣扎了一下,“不要,我想跟你结契。” 贺夜不由分说的先帮他把伤口愈合了,双手掐着贺夜腋下,来了个举高高,“结什么契!乖乖修行,你跟了我的姓氏,本来就被天道记在了一个户口本上了,有必要吗?” 贺夜垮着一张小脸,还是不乐意,“我才不想投胎,投了胎那就不是我了。” 他才不想忘记这个死胖子,而且投胎转世做了人,周凯那只胆小鬼都能欺负作为弱小人类的他了,才不要! “那你还跟我结契?等我死了你还得跟着跑,多累。” 贺夜刚才偷偷摸摸想要结的契就是神魂相连的那种,无论走多远,只要神魂不灭就能找到对方,且距离还不能相隔太远。 贺夜哼哼两声无话可说。 贺绥只要一想就知道这小鬼为什么今晚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不就是不放心他,想要跟着一起进梦境世界吗。 知道说破了这只小鬼又要难为情,贺绥也就不追问缘由了,叹了口气,将贺夜放到自己腿上,“小夜,有件事还需要请你帮忙,等我进梦境世界的时候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去?听说那边是末世,很可怕很危险。” 贺夜原本还闷闷不乐呢,闻言嘴角忍不住的就是想要往上翘,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偏偏自己不知道,堆了两层的小下巴一抬,“哼,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谁让你跟我一个户口本呢。” 这就算是哄好了,谈起这个话题,贺夜突然想起当初自己要跟贺绥姓的时候贺绥叹的那口气,“当初你是不是特不乐意啊?现在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 贺绥倒是没想到这小鬼居然还记得这么点小事呢,解释了自己当时的想法,“就我这命理,自己都差点饿死了,要不是现在遇到李大爷他们,我怕我会没钱养你。” 虽然一只小鬼也不需要吃什么,可偶尔的香烛之类的总要来点吧,那种日子肯定是十分俭朴,跟现在的日子没法比。 贺绥能自己过那种日子,却不想让别人跟着自己也过那种生活,哪怕这个不是人是只鬼。 心里惦记了许久的结终于解开了,贺夜心情好了很多,话也变多了,问起贺绥是不是有别的法子能带他一起进梦境世界。 说到底梦境世界进去的都是意识,也就是三魂七魄中的一个小触须,这种情况下要跟人组团进去,一般人根本做不到,也无法确定带进去的是不是真实的,万一只是自己想象的,那就遭了。 贺绥确定自己有办法,贺夜这才收了小唠叨的毛病恢复成高冷炫酷的鬼设,跟贺绥一起沉下心神继续修行。 第二天上午贺绥被一辆低调的轿车接去了一个郊区小别墅,在别墅门口的时候就见到了昨天布脱里所谓的小汪,也猜测出“小汪”只是布脱里习惯性掩饰成员任何特征的称呼。 因为这个小汪一点也不小,身材魁梧高大,年纪看不大出,因为对方面色漆黑,还长了半张脸的络腮胡,一笑一口大白牙,跟个朴实的傻大个似的,根本无法想象出这样一个人是如何逻辑思维缜密到能够破开一个“前世重生”梦的。 不小的小汪接到贺绥,咧嘴灿烂一笑,好似跟贺绥就是多年的老友似的,结果转身进了别墅下了地下室,一张脸就板了起来,不是那种一正经就很有气势的那种。 恰恰相反,对方最真实的自己就是毫无特色很没有存在感的普通人。 像是那种眼神犀利气场强大的间、谍,基本不可能存在。 小汪也不多说什么废话,甚至一路上都没有特意跟贺绥搭话,带着贺绥去了地下研究室,有一层地下楼就是如今专门秘密研究那群末世重生回来的那些人的。 研究室的人并没有把他们单独关起来解剖之类的,甚至是将他们交叉组队关到一起,通过观察他们对彼此的试探以及平时相处,以此来得到一些情绪、语言以及对那个世界的交流来取得资料进行分析研究。 贺绥他们站在外面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说的话也有专门的语言捕捉系统,没一处“生活区”都有专门的研究小组负责收集资料。 “前面的a-09是末世梦境里地位权势比较高的几个人。” 58.神笔梦境 小汪带着贺绥看了那些“重生者”的情况, 又看了能够给贺绥看的资料,最后去了布脱里办公室, 确定了入梦的事宜早不宜迟,今天晚上就进去。 布脱里他们那边技术人员研究出来的入梦之法, 就是一个控制人体生物波频率的头盔,贺绥了解了一下这个头盔的工作原理, 给小汪留了一枚追魂符, 另外还有一枚刻了清魂阵的桃木珠, “记得戴上这个,进去之后就能保持神智清醒,追魂符能够让我找到你。” 梦境里故事发生的地点一开始就都是海市, 贺绥跟小汪都不用担心彼此出现在梦境里距离太远, 不过还是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以及地点,确保两人入梦时间差太多了不会找不到真实的对方。 小汪作为国安局的精英,肯定不可能去陌生的地方睡觉入梦, 并且研究院这边的人还需要对小汪沉睡的身体进行实时监控, 这个梦境世界虽然对社会稳定造成了巨大影响,可也是一件难得的研究机会。 是人都会有贪念,如今不知多少人都盯着贺绥呢, 特别是那些对废旧厂房以及东郊别墅的事仅限于了解一点的人, 甚至有人拐弯抹角的暗示要不要将贺绥这个人弄来研究室搞研究, 成立一个神秘力量研究小组, 希望研究出神秘力量让自己获利。 当然, 这种发声直接被上面的大佬们压下了, 能够走到那样高度的人,谁也不是傻子,这些人对贺绥处理的前两桩案子也更清楚,对贺绥这样拥有通鬼神之能的人,自然是不敢有那种想法。 不说只是为了让国家能够有抵抗那种妖魔邪祟的能力,万一哪天自己遇见那种事了,到时候可就需要这样的人帮忙了。 要说如今社会上也不是没有那些出名的大师,能够串通政敌百般掩饰成功忽悠住一两个大佬的也存在,可真正像贺绥这样摆开阵法大展拳脚的人却基本没有。 以前大家还以为那样的大师有什么避讳所以必须得搞得神神秘秘的,说个话都必须模棱两可,要不然就是泄露天机。 可现在一看人家贺处长这阵仗,由不得更多人向那些大师投去怀疑的目光。 那些政客们的弯弯绕绕贺绥不得而知,便是知道了也不在乎,虽然自己穷是穷了点,可面对算计,贺绥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挺自信的。 同小汪敲定好入梦的事之后,贺绥回了社协办,贺夜到家之后很是不满的飘了出来蹲到了贺绥脑袋上,“昨晚开始咱们家附近就多了七个人,刚才又多了六个,要不要我去把他们吃掉?” 真是虚伪,一边让他家的死胖子帮忙,一边又不放心的派人监视。 自从昨晚短暂的谈心之后,贺夜是彻底踩清了贺绥对他的容忍限度,早上起床的时候就试探性的爬到了贺绥头顶,确定贺绥照常穿衣洗漱,贺夜就彻底把贺绥头顶当作自己成功攀登上的又一高峰王座了。 对于贺夜的这些孩子气,贺绥不介意给予最大的宽容,既然已经分享了自己的姓,那就应该把这只小鬼当作自己的晚辈。 说起年龄,贺夜到如今也不过是周岁都还没满的小孩儿,这个小孩儿能不哭不闹就已经挺好的了。 贺绥倒是没那么气愤,进房门的时候微微弓背,免得头顶的小鬼撞了门框——虽然撞到了贺夜也能虚化保护自己。 “他们既是监视也是保护,这样不是挺好的嘛。” 贺绥只跟办公室里的夏冬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回房间准备处理一下自己惯用的东西。 入梦之后,梦境世界肯定是被神笔持笔人控制,要到梦里找罗盘桃木剑之类的显然不可行。 索性这次贺夜十分积极的想要跟着一起进去,贺夜别看小小的一只,腹中却自有一方黑洞似的空间,能够短时间的存放东西。 贺绥将需要的东西都用油纸包裹好,又贴了几张阴符灵符。 贺夜肚子里那空间可是有腐蚀性很强的黑雾,为了避免出乎意料的耽误太长时间东西就被贺夜给消化了,贺绥提前准备了阴符灵符,也算是暂时满足贺夜那个胃囊,让消化速度能慢一点。 下午的时候杨队长过来了一趟,他也是听说了有人过来找贺绥出任务,抽完了半包烟这才心一横的还是过来了。 杨队长知道这任务肯定是机密程度高的那种,他过来很可能就已经处于别人的监视范围内了,可若是不来看看贺绥,他又实在放心不下。 刚好杨队长这回申请的事批复下来了,走这么一趟也算是名正言顺。 “以后社协办这边提供一点日常可以用的黄符,就是喝一喝醒神补脑精神饱满的那种,平安符派发一枚护身就成,不过肯定不能直接发下去,所以上面想着能不能弄成徽章啥的,其他的嘛就暂时不用了,搞太多就成封建迷信了,反正我们平时也不会像之前那样频繁的接触到那些玩意儿。” 杨队长进了贺绥小办公室,办公室的窗户是打开的,外面的人刚好能看见他们俩的一举一动。 贺绥点点头应下了,杨队长把自己身前的一个信封推了过去,“这是局里给的高温补贴,老李头跟夏冬的那一份刚才在楼下我已经给了他们了。” 贺绥看着信封很是可观的厚度,知道肯定是杨队长帮了忙,“谢谢,一会儿直接拿给李大爷吧,如今他还兼着咱们社协办的财务会计。” 这一点也很让人无奈,可这也没办法,社协办成立也才半个月不到,连同贺绥这个处长,里里外外也就三个人,还有两只义务劳动的鬼。 李海生才十五岁,根本就还没达到签劳务合同的年纪,目前属于同住家属。 杨队长也知道贺绥那有钱就绝对会丢的毛病,拿这个信封上来找贺绥,不过是为了有机会跟贺绥说说话。 杨队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端着茶杯背靠着窗户的木质框台,“最近那个从末世重生回来的事,你知道不?” 嘴上说着话,杨队长面部表情略有些夸张的转着眼珠子到处瞅,也不是真的想找找看办公室里有没有监听设备,就是故意让贺绥明白他的意思。 贺绥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笑了笑,点点头,不等杨队长问,端起茶杯凑到嘴边的同时简单说了一下,“今晚我就要进去看看,应该是人为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贺绥眉头微微一皱,起身从身后的书柜里摸出几张黄符纸,拉开抽屉拿出符笔朱砂,画了几张符纸。 “如果不是你过来一趟我都差点忘了,这是给你们画的追魂符,贴身放着,万一你们也进去了我会来找你们。” 梦境里面格外真实,贺绥不确定自己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能够判断出梦里的杨队长他们是不是真实的。 贺绥是垂头画符的时候随□□代的,倒是不用担心被窗外的人看见了说话的口型。 贺绥并不介意被人盯着,不过有杨队长掺合,贺绥担心杨队长会因为入梦这个话题也被盯上。 这个黄符肯定得收,杨队长毫不客气的收了起来,顺手还收进了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防水小荷包里。 看见贺绥目光落在上面,杨队长大大咧咧一笑,“这是我闺女给我缝的,她不知道案子的事,不过估计是猜到了什么,特意从网上买了材料包给我做了这个,上面还绣了小老虎,又帅又威风对吧!” 贺绥但笑不语,没有违背良心的说那只q版小老虎有多威风。 “对了,冬子那小子也有一只,上面绣的一棵草,比我这个可简单多了,一看就没费多大的心思!” 等到送走杨队长把纸魂符拿给夏冬时,贺绥看见夏冬从裤腰带上扯出一只塞在裤兜里的荷包,那上面是一颗兰草,旁边还有小巧的一行蕴含情意的小诗,贺绥在心里为杨队长那个老父亲默哀。 不仅仅是杨队长跟夏冬,老李头跟李海生贺绥也以防万一的给了追魂符。 跟他关系最亲近的也就这几个人,若是遇见了齐晖他们,无论真假,贺绥只需要保持安全距离就可以了,不至于到感觉为难的程度。 周凯也知道了老大要去梦里出任务的事,一块儿吃晚饭的时候忍不住唏嘘,“老大,我的小说已经上架收费了,数据还不错,等我以后成大神出版卖影视版权了,咱就啥也不用做的躺家里吃吃喝喝了。” 贺夜没好气的怼人,“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毕生梦想就是当一只只需要吃吃喝喝的猪?!” 家里也就这两只斗嘴有趣,大家都看习惯了,权当解闷逗个乐子。 周凯扁嘴,又不敢正面刚,缩着脖子往老大那边蹭,“老大,上次刚搬过来的时候你舞剑那次,我拿手机录下来了,最近已经剪辑好了,能不能发到微博上让人看?” 周凯在绿晋江网站上,因为当初多年的写文经验,文笔还不错,又因为是鬼,没日没夜追小说,对网络小说的流行趋势很是了解。 周凯第一本签约作就选定了热题材,一经发表反响不错,很多人都觉得是哪位小粉红批了马甲装萌新。 当然,也有可能是外站大佬精分马甲,毕竟周凯的文风在绿站读者们看来还是比较陌生的。 周凯喜欢上网,写文之后就开了微博,时不时转发些热搜蹭热度,到现在好歹也是有几千粉的人了,虽然粉们都挺佛的,不过看见他发的一些有意思的日常吐槽还是会挺积极等点赞留言,更是对博主吐槽日常中频繁出现的“老大”很感兴趣。 在博主的日常里,简直就是日常“老大吹”,真把他老大吹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真·男神了。 贺绥想了想,那两套剑法倒是没什么不能外传的,也就随意的点点头,顺手给贺夜夹了一筷子菜。 贺夜跟周凯的饭菜都是贺绥给他们单独装碗装盘递给他们的,只有经了贺绥的手他们俩才能像正常人那样吃饭。 刚因为贺绥答应周凯请求心生不满的贺夜被贺绥特殊对待的这么一照顾,顿时心里又美滋滋起来。 周凯吃个饭都喜欢拍照发微博这种行为虽然贺绥无法理解,但是也并不随意指责,只要不伤害别人,喜欢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都是个人的自由跟意愿。 吃完饭上楼洗澡,收拾好自己,这才将放在床头上的包裹喂进了贺夜嘴里,然后伸手抱住贺夜将他放置在自己胸膛便下的位置。 那里是内脏五行中间贺夜虚化之后整个就成了一团气,刚好能够团在贺绥身体五行之中,仿佛融为了一体。 贺绥自己戴上头盔躺在床上,闭目默诵静心咒,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贺绥感觉浑身一沉,一阵骤然而至的失重感将他惊醒。 贺绥倏地睁开眼,看见自己还是睡在熟悉的房间里,头上还戴着头盔,怀里抱着熟睡的贺夜。 一切都跟入睡前一般无二,可贺绥却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梦境世界。 贺夜在贺绥睁开眼的下一刻也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贺夜跳起来迫不及待的飘到窗户那里往外面张望。 外面依旧是晚上,连天气都跟睡着前一模一样。 贺绥起身下了床,开始换衣服,期间还不动声色的摸出一张黄符在指尖一弹,烧了之后确定烟雾是往贺夜身上飘的,这才松了口气。 贺夜发现贺绥给他烧了张补体力的阴符,不明所以的扭头看他,贺绥面色坦然,“有没有疲倦的感觉?如果有记得跟我说,补充好体力我们现在就要出去了。” 贺夜没多想,感受了一下,摇摇头,“还好,不过就是感觉被什么东西压着,使不出太大的劲。” 贺绥招手让贺夜过来,将贺夜肚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往自己身上背上,摸出一枚坠了红线的槐木牌给贺夜挂上,“等这次回去让你小海叔帮忙买一枚阴玉,到时候给你做个挂坠戴上。” 目前只能暂且用对鬼有好处的槐木顶上。 贺夜却很欢喜,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件礼物,至于身上那套衣服以及老李头陆陆续续给他买的那几个玩具,贺夜很是没有良心的全都给选择性的忘了。 这个梦境是真的特别真实,不过贺绥本身神魂强大,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一进来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不动声色的影响,下楼之后看见还在收拾办公室的老李头,对方笑着跟贺绥打了声招呼,“阿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贺绥面色如常的嗯了一声,“刚接了个电话,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大爷你忙完了就早点睡。” 完了贺绥还交代了旁边还在码字的周凯晚上看着点院子,这才带着贺夜出了门,怎么看都像是已经把这个世界当成了真实世界。 已经是晚上了,社协办所在的位置比较安静,晚上并没有什么出租车之类的经过,现在的人出门多半都是用手机约车软件约车,贺绥却选择了步行。 一直走到了大街上才打了辆车盯着计费器坐了二十块钱的路程。 果然,在梦里贺绥身上依旧是不能放超过五十块钱,索性之前贺绥就跟小汪约好了碰面的地方,抵达白鸽广场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只有零星几个人影还在周围徘徊。 贺绥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等了三个多小时,小汪才开车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贺处长,等了很久了?” 小汪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身上的跨栏背心都被打湿了,这还是一路上在车里都开了冷气。 这鬼天气,怎么晚上了还这么热? 抬手擦汗的小汪突然手腕上挂着的桃木珠一烫,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居然就那么自然的接受了这样热的夜晚,明明在睡着的时候外面还吹着小风,根本就没有这么焖锅似的闷热。 想明白这一点,小汪皱眉,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缝在背心左胸处暗袋里的黄符,把这个事跟贺绥说了一声。 贺绥刚才跟贺夜出来的时候,感受到的夜晚却跟小汪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吹着小风很有点凉爽感,而小汪刚觉得天气奇怪,突然就感受到了带着海水气息的微风,就好像刚才的闷热只是因为微风暂时没有吹过来。 据小汪说,他当初入梦之后是经过了一个月的自然灾祸,然后就是传染疾病扩散,而后就是活死人丧尸的出现,社会秩序开始土崩瓦解,世界正式进入末日。 刚才气温的问题不过转瞬就合情合理的转变了,小汪也无法强行找出不合理的地方,贺绥倒是没觉得意外,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梦境世界的力量比他推测的要更强。 “不,是这里再在进化。” 小汪自己是进来过一次的,又是有脑子擅于推理总结的人,此时清醒过来稍微一琢磨,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或许这个世界,在消耗执笔人不知名力量的同时,也在夺取入梦之人意识体上的一些能量不断完善这个世界。 这是真的想要当创世神吗? 贺绥神色凝重,将罗盘从包里取出来,引气渡入罗盘天池,勾动罗盘指针想要寻找一点不知名诡异力量的线索。 可惜一向果断的罗盘这次却犹豫起来,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到最后就直接在里面跑起了圈,贺绥知道这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诡异力量构建的。 59.神笔梦境 既然没有头绪, 只能继续探索。 而且贺绥很好奇,每个人进入梦境世界, 梦境世界都是单独的吗?要不然如何解释外面已经一群人经历过一月后末世降临了,而新进入他们所处时间线却还是末世来临的一个月前。 贺绥将小汪带回了社协办, 对这里的老李头等人只说是久不相见的老同学,就小汪那咧嘴一笑憨厚淳朴的样子, 一看就不是个有心眼的。 第二天贺绥跟小汪又依次找了夏冬杨队长等人, 没发现什么问题, 一直到第四天的时候贺绥发现原本属于梦境虚假的杨队长被真实的他代替。 “操了,咋回事?” 贺绥发现了追魂符的气息,先观察了半天, 而后寻机抬手一巴掌拍醒了跟现实世界一样每天累成狗的杨队长。 杨队长眼神一滞, 再回神时突然清醒过来,看见贺绥跟他身边的黑脸汉子,再想想自己在此之前对分局里其他人的看法, 张嘴骂了一句。 “上午的时候我家闺女居然跟我吵架了, 说她看冬子那条老腊肉了,气得我还准备去找冬子打架!” 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可在此之前他居然会理所当然的相信。 再说了, 就算是真的, 他也不至于气到想去跟这小子打架决裂啊, 怎么说两人也是不正经的当兄弟处了这么多年。 说完杨队长就抛开了这个荒谬的梦, 左右张望着外面的人跟物, 觉得这个梦真他妈、的神奇, 怪不得之前社会上那么多人会着了道。 贺绥闻言心中一动,“汪先生,你还记得研究室生活区里的那些人吗?我们接下来去找他们。” 这个梦估计就是窃取人心底最深处的一缕潜意识想法,然后进行一定程度的思维扭转,让人的负面情绪不断扩大。 就像杨队长,一开始可能就是现实生活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自己都忘了,却被梦境世界捕捉到,然后作为他跟夏冬未来决裂甚至背叛的根源。 看来进入梦境世界的时间也不是固定的,就像杨队长进来发现距离末世,只剩下二十五天。 小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如今还不能太过着急,他们需要先把梦境世界运转的一些规律探清楚。 接下来的二十几天时间,贺绥他们三人通过观察已知的那些“重生”过的人,发现这个梦境世界既是相对独立,又是一个整体。 就好像一名叫做阿飞的普通男人,他与女友相恋数年,有过小争吵,却很快和好,开始憧憬未来。 可根据阿飞的叙述,末世之后他万般艰难的带着女朋友逃出了海市成功抵达了最近的幸存者基地,结果女友却跟路上遇见的一个男人偷偷勾搭上了,两人还为了一点物资联手害死了他。 第二十六天,海市第一只活死人出现,因为有关部门行动迅速,民众并没不知情。 第二十七天,更多的活死人潜伏在黑暗的角落不断攻击人类,终于,第二十八天,一夜之间无数活死人出现在街头建筑中,结合看过的末世片,人们将这种活死人称作丧尸。 与此同时,地球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磁场,影响了全球各种信号,连国家军事卫星都跟基地断了链接。 “跟定人群里有五位监控目标。” “跟上。” 确定社协办里的老李头李海生周凯以及夏冬他们都没有出现追魂符的气息,贺绥只是将三人一鬼留在布了阵法的社协办里,杨队长不放心自己家里的婆娘闺女,哪怕知道是假的也不忍心丢下,所以也一并带到了社协办安置。 贺绥跟杨队长小汪三人则收拾包袱外出行动。 末世降临,大批的人群从海市这个人口大都市往外逃命,贺绥三人也没分开行动,选定了一小股人群,里面有他们追踪的几名目标。 “他大老爷的,这末世看起来真挺吓人。” 杨队长小声嘀咕,看着不远处阿飞为了保护女朋友,脸色煞白的一脚踹翻了突然变成丧尸扭头就想要扑咬身边人的路人甲,手上的钢棍一挥而下砸西瓜似的砸烂了丧尸脑袋。 “这种设定,其实很像末世流小说。” 蹲在公路边同其他人一样升了篝火开始烧水泡泡面的小汪左右张望一阵,声音严肃的总结。 贺绥坐在旁边,双腿曲起,两条胳膊随意的搭在膝盖上。 他们三个人身上都有贺绥的敛息符,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丧尸来说,他们都像是不存在的空气。 跟旁边那群上百人的逃命人群相比,他们更像是旁边的观察员。 听完小汪的话,贺绥也若有所思,“所以像是这个阿飞,现实世界中他已经经历过了在梦境里末世的戏份,所以现在的他就像是已经完善的npc。” 因为周凯对游戏的热衷,贺绥也知道了很多这一块儿的名词。 小汪点头,“像我这样再次进入的人,应该就会抹消之前经历的那条npc支线,重新开始被梦境世界录入。” 也就是说,这个梦境世界在拉人进来完善千千万万的“角色”,有能力的就将会成为“主角”。 当然,也不排除“主角”并不是任何人,而是梦境世界执笔人创造出来的,更或者,“主角”会是执笔人本人。 杨队长啧了一声,一张晒得黑黄的脸都皱成了菊花,“那岂不是等这个鬼地方越来越完善真实,外面就会有更多的人‘重生’?” 那还得了,这里是越来越真实了,可真正的现实世界却越来越多精神异常的“病人”,那到时候岂不是就要真假世界调了个个儿吗? 贺绥跟小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纷纷皱眉,心里的迫切感更甚。 杨队长习惯了边思考边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嘀咕,此时脑袋里想到那种可怕的画面,嘴上骂道,“他妹的还真是中二,这是要把假的变成真的,真的变成假的啊,要是我们几个人强行打破这个世界的设定,会不会就扰乱了那个人定下的‘剧情’?” 最后一句话引来贺绥跟小汪扭头看向了杨队长,杨队长慢了一拍发现两人投过来的眼神,愣了愣,不确定的探了探脖子,“不是,我们真要当救世主?” 在此之前他们想的都是顺应阿飞等人诉说的“剧情”,伺机找出破绽,可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多人不断被拉进梦境世界,说不定等他们三人一觉醒来外面又多了几千名“末世重生”回来的人。 可改变旧“剧情”这种事,也不确定能否具体实施,就好像再过半个月本该死去的阿飞,他们需要一直跟着然后救下? 杨队长跟小汪各自琢磨,贺绥却已经站起身,“走吧,我们回海市。” 要改变“剧情”,杨队长跟小汪想的是如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然后找机会建立幸存者基地,而后是跟其他幸存者基地割据称霸,最后统一南方地区。 而贺绥却决定直接改变世界。 “哎等等,前面那车上下来的,是不是那谁?” 杨队长突然看见一个人,连忙拉了一把贺绥,挤眉弄眼的很是不正经。 “要不然咱们也学小说里的男主角,一统天下收尽后宫?” 反正这也是梦境世界嘛,贺大师那前妻不说别的,单论颜色确实亮眼。 贺绥也已经看见了扶着一个老人下车寻了处地方休息的江旭,原本没什么波动的眼神动了动,眉头皱起,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过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并不妨碍贺绥理解杨队长那贼兮兮的调侃,默默扭头盯着杨队长看了半晌。 杨队长被看得不自在的挠了挠脸颊,悻悻然笑,“这不是开玩笑嘛,哈哈,哈。” 一把年纪了还开这种玩笑,旁边假装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这种“剧情”的小汪板着脸努力散发着自己“正经人”的气息。 “没想到杨队潜意识已经发现了真相。” 贺绥想到杨队长刚入梦的时候气呼呼的发现自己闺女跟夏冬有那啥的情形,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杨队长听得莫名其妙,满脑袋都挂满了问号。 虽然平时办案的时候直觉敏锐,可平日里杨队长还是比较迟钝的,特别是在小儿女们感情这一块儿,梦境世界里被贺绥拍醒后就将之前那些事抛之脑后,根本就没想起来。 倒是一旁的小汪若有所思的看了杨队长一眼,眼神里有细微的同情。 任谁好好养着的大白菜看上一只不嫩的猪,都会心里不是滋味吧。 贺绥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槐木珠,轻声说了一句话,槐木珠晃了一下,这段时间感觉到莫大压力一直留在槐木珠里修养的贺夜已经飘了出去。 如今已经是傍晚了,赶了一天的路,大家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暂时扎营休息。 江旭那边身后有好几辆车,车子停下的时候就直接围城了一个不算大的圈,篝火就燃在中间,有的人在车顶上负责警戒,有的人拿着东西去跟其他人交换东西,江旭扶着爷爷坐在管家垫在地上的软垫上。 突然感觉一股寒风靠近,江旭心头一跳,面上不显,交代了管家去整理物资,自己眼角余光一瞥,果然看见了一只穿着短袖白衬衣外加黑色小背带裤面容白嫩可爱的小鬼。 为何江旭知道是鬼? 一是根本不可能有那个这般小的婴儿能够独立站在那里,二来周围的人都对这突然出现的小孩儿视而不见,这般醒目的外貌不可能被人忽视。 所以哪怕这只小鬼脸颊胳膊小腿肥嘟嘟白嫩嫩特别可爱,江旭也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柔软感情,反而背后发凉头皮发麻。 自从前几天出现丧尸后,江旭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居然能够看见鬼,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吓了一跳。 还好多年来在商场上对敌的锻炼足够硬,江旭及时稳住了表情,哪怕一瞬间的眼神对视让那只鬼产生了疑惑跟了她一整天,最后也没能发现什么问题,跟到家的时候被他们家的大门拦在了外面,江旭这才松了口气,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后知后觉的钻了出来。 这可就苦了江旭了,因为她,江旭,作为江氏集团唯一却也足够出色的继承人,天不怕地不怕,就他娘的怕鬼! 这一句粗口在江旭心里默默浮现,足以表明这种见鬼的能力让江旭多崩溃。 好在这种见鬼的能力还有点作用,比如说谁要死了,她能够看见对方额头上的黑色死气,若是沾染上了淡淡的死气,那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即将感染变异成丧尸。 这种能力在从海市逃出来的路上让江旭多次成功的让队伍及时止损,对外能够及时躲避,对内也能及时发现,并且将人提前绑起来或遣散。 因为江旭一次都没有出过错,哪怕被盖上“即将变异”戳的人会痛恨江旭,更多想要活下来的人却对江旭越发敬畏。 当然,只是靠着这种“丧尸鉴别器”一般功能还不够江旭站住脚跟成为这群人的领头羊,江旭身手自是几个大汉也近不得身,手上还有家伙什,多个省还有江家的“避难所”以及庞大库存物资。 所谓的豪门,并不仅仅代表着数不尽的软妹币,更多的是各种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资源。 江旭只一瞥就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暗暗警惕起来,能够见鬼之后江旭也发现有些鬼会害人。 江旭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将爷爷保护在安全范围内,面上一派冷然的不断作出指令,分组吃饭巡夜检查车辆,这些活儿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那只白嫩的小鬼歪着头双目无神的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然后突然就消失在原地,江旭头皮一麻,悄悄松了口气。 可是这口气才刚吐出一点,江旭突然发现肩膀一凉,那只消失的小鬼居然出现在了她肩膀上像只猫似的蹲坐在上面,上半身往前面倾斜,歪着头对着她一笑。 虽然没说话,却明明白白的表露出了一个意思:看,抓到你了。 江旭终于控制不住一掀宽松衬衣衣摆,动作干脆利落的拔出了插在腰间木仓套里的手木仓,同时肩膀一抬一收胳膊一挥,已经将小鬼逼得跳了出去。 “江总?” “江总!” “阿旭?” 其他人见状纷纷扔下手上的活儿围靠过来进行警戒。 虽然江总紧张的盯着的那处只是一片空气,可其他人却丝毫不敢放松。 小鬼咯咯一笑,恰在此时一个男人走了上来,弯腰身手将笑得阴森的小鬼如同普通小孩儿般抱了起来,声音里潜藏着无奈与温和,“小夜,别吓唬人。” 在别人看来,就是突然出现了一个让江总忌惮的年轻男人,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站起身朝他们这边歉意的笑了笑,就好像在为自己突然走上来惊扰了他们而感到抱歉。 只有江旭一个人看见了男人抱起的是那只小鬼,看见这人居然是贺绥,江旭愣了愣,迟疑的稍稍放松握木仓的双手,却依旧没有收起木仓。 显然对于贺绥,江旭同样没有因为认出这人是自己前夫就随意的放下戒备心。 江老爷子也扭头看见了贺绥,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朝贺绥招了招手,“是阿绥啊,你怎么一个人?” 想到了什么,江老爷子黑了脸,“是不是你大哥他们根本就没来接你一起走?”不 等贺绥回答,江老爷子就自顾自的生起气来,“也不知道你奶奶是怎么想的,居然真就不管你这个小孙子的死活。” 贺绥眼底噙着一丝疑惑,旁边小汪跟杨队长已经跟了上来。 杨队长虽然刚才嘴贱的调侃了一下,可也知道贺绥不是那种真要收后宫的人,此时也是安静的站在贺绥身后看着江旭等人。 江旭隐约感觉有些怪异,却又一时说不上来,抬眸发现贺绥也皱起的眉头,江旭心头猛的一跳,才刚想起来,贺绥突然变瘦以后爷爷根本就没见过贺绥啊! 即便在家里听她说过贺家二少瘦了很多,可也不应该第一次见面就直接认出了对方。 江旭不想怀疑爷爷,可这一点怎么想怎么古怪,即便控制住了情绪没有表现出来,江旭却知道自己心里已经产生了对爷爷的怀疑。 江旭看见那只小鬼爬到了贺绥肩膀上坐好,还一边看她一边凑到贺绥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贺绥目光始终沉静的看着江旭,看久了江旭居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翻脸无情这种事江旭都做得理直气壮,所以说“不自在”这种情绪放到她身上,委实稀罕。 “这个人,她能看见我,而且她跟其他人不一样。” 贺夜能够以人的生魂作为食物,所以对人的神魂气息也很是敏锐,刚才贺绥就发现江旭身上气息不大对劲。 贺绥暂时没管江旭身上的古怪,一反常态的笑着上前到了江老爷子身边蹲下道,“江爷爷,我瘦下来之后都还没来看你,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的?” 说着话的时候,贺绥将手伸进了随身带的包里。 这个动作因为贺绥蹲着的姿势,其实很难察觉的,可江旭因为对贺绥抱着警惕,所以看了个清楚。 虽然心里不知道贺绥到底是随意为之还是想要干什么,江旭手上的木仓并没有收起来,反而掏了张手帕有意无意的木仓口对着贺绥那边擦起了木仓。 杨队长也是有配木仓的人,刑警生涯还开过不止一次的木仓,隐隐察觉到江旭动作的不妥,可贺绥那掏包的动作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却知道,这是有情况啊。 所以杨队长只能强忍着站在原地,看起来大大咧咧还跟旁边的人搭话,脚下却已经蓄力防备上了,保证自己能够在突发意外的瞬间能够尽最大速度的跑过去支援。 江老爷子被贺绥这么一问,顿时愣了一下,就好像机器卡顿了一下似的,恰在这短暂的瞬间贺绥笑着好似晚辈亲近长辈似的抬手拍了拍江老爷子的左肩,“肯定是阿旭回来告诉你的吧?上次跟阿旭见了两次,我们已经放下以前的事准备做朋友了,是吧阿旭?” 最后半句话贺绥扭头看向江旭。 江旭眼神莫测的与贺绥安静对视一眼,眼角余光撇见爷爷的不对劲,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算是回应。 如此一来,贺绥倒是又把江旭怀疑上了,毕竟这个人,不可能这么配合吧?无论是他对对方的称呼还是瞎编的尽弃前嫌重新建立友情。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贺绥可以肯定现实中江旭是不能见鬼的。 不管心里如何怀疑,贺绥感觉到拍在江老爷子左肩上的黄符份量一沉,忍不住嘴角小弧度的翘了翘。 饶是贺绥新境平和,可在梦境世界里已经停留了一个月,此时终于有了点收获,心情还是克制不住的好了起来。 虽然刚才受杨队长那番话的启发,直接强势破坏这个梦境世界“末世”这个最大背景设定也可以,但话费的时间肯定不断,且因为带进来的资源不足,他们还要来回多跑几趟,甚至需要申请更多人进行支援。 江旭看见贺绥莫名其妙的露出个笑,尚且残留着怀疑警惕的眼神停顿了一瞬。 不得不说,瘦下来之后的贺傻子好看了很多,比他大哥贺峰还要俊。 特别是贺绥如今抬手投足间自带一股超凡脱俗的道家气质,可以说是极其戳江旭了,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不觉得,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相处的时间稍长,当时江旭就总忍不住想去看贺绥。 不过也没多想,就好像男人在路上看见美女一样,这种气质正对自己胃口,江旭觉得自己多看一眼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次再见,江旭发现贺绥偷偷翘嘴角的样子,嗯,更戳人了。 江旭抿唇压住这丝情绪,手上擦着的木仓却终于收了起来,自从见到贺绥之后又发现了爷爷的不对劲,江旭脑袋里就已经飞速运转起来。 再仔细回想,虽然还没找到明确的问题所在,却莫名感觉这段时间的经历有种诡异的违和。 江旭直觉贺绥似乎知道什么,再说她还发现了贺绥身边居然带了只小鬼。 “爷爷,我跟阿绥说点事,吴管家,你照顾爷爷吃点东西就让他去休息吧,赶了一天的路了应该很累了。” 吴管家恭敬的微微躬身应了,江老爷子哈哈笑着看了贺绥一眼,“去吧,好好跟阿旭说说话,这几天阿旭一个人撑着已经很累了。” 虽然这个话很正常,可贺绥总感觉江老爷子说话的神态有些内含深意。 可再去看江老爷子,对方脸上却只有对晚辈的担忧与包容,以及赶路过后的一些疲倦。 贺绥嗯了一声,“那江爷爷我先离开一下,另外两个是我的伙伴,麻烦江爷爷照顾一下。” 贺绥站起身看了杨队长跟小汪一眼,没说话,杨队长跟小汪却已经明白了,笑着走了过去,跟江老爷子他们一群人聊了起来。 现在的野外也不安全,虽然这里已经是没什么人烟的高速公路外围,丧尸也还没能游荡着追过来。 江旭并没有走得太远,只距离自己车队围成的圈子几十步远,另外一边是其他逃命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升起的篝火,空气里食物的味道将丧尸的腐臭掩盖得若有似无。 “贺绥,你刚才在做什么?还有,你肩膀上的这位小朋友是什么情况。” 江旭明白贺绥肯定已经知道她能见鬼的事了,索性也不掩饰,直接由自己说出来,如此一来还能掌控谈话主导权。 即便眼前这人变得戳她,江旭还是能一点也不受影响的随手施展些小手段。 贺绥并不介意自己是否能站到有利的位置,试探的眼神直白的落入江旭双眸之间。 “你有没有发现奇怪的事?” 江旭下意识露出个不明所以的表情,而后就是正常心理变化的失笑,看起来就是觉得贺绥这个话莫名其妙,“有啊,不就是你。还有我这见鬼的能力,不都挺怪的嘛?” 事实上此时江旭却已经精神一震,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爷爷身上的不对劲。 江旭显然是个伪装高手,连情绪变化都有递增性,贺绥却不为所动,不管江旭是什么表现,既然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当然是要验证一二。 区别只在于现在贺绥试图和平验证,若是江旭不配合,那么只能抱歉唐突一回了。 江旭侧了侧脸,发现贺绥平静无波的眼神依旧盯着自己,微微眯眼双手环胸,作出高深莫测的施压姿态,“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什么不能说的话?” 很多时候在谈话中,反问是很好用的技巧。 分不清对方是玩笑还是较真时可以反问,对方死缠烂打问出非要让你回答而你又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可以反问,被谈及自己不擅长的话题领域时也可以抓住对方已经说出口的专业词汇反问。 而这个过程中只需要掌控好你的表情情绪语气以及身体语言就好了。 然而这种百试百灵的经典技巧到了贺绥这里却没什么作用,因为贺绥显然足够淡定从容,并不太过计较,反而颇有喜欢打直球的意思,“是的,不能说,不过请相信我,我能做出来让你看。” 这么严肃认真的说出这种话,一身气质半点不损,真是太过分了。 这话让江旭忍不住思想一歪,然后抿唇垂眸收敛心绪,短暂的怀疑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身为大龄女青年,身体激素不调和了。 “你想做什么?” 贺绥抬手,掌心对着江旭,“没什么,就是让我拍一下你的脑门。” 想了想,贺绥另一只手举起,三指竖起做对天发誓的姿态,“我贺绥对天道起誓,绝对不会趁机伤害江旭,如有违背,道心当毁。” 江旭抬手,纤细葱白的手指张开捂了捂鼻下小半张脸,看起来好像是在犹豫思考,实际上心里蠢蠢欲动。 为什么这次遇见这贺傻子,一举一动都好像刚好就戳到她心里去了呢,这样一本正经眼神凝视着她发誓的样子,真的特别过分! 江旭“唔” 了一声,不答反问,“道心?你成道士了?以后都不结婚生孩子那种?” 贺绥终于被江旭给弄得愣住了,原本全神贯注看着江旭的眼神明显露出了些许的疑惑。 虽然没说话,可明显就是在表示: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突然谈起这个? 贺绥唇线绷成了一条直线,发誓的手放下,心里决定还是对江旭小姐唐突抱歉一回好了。 贺绥刚做出决定,江旭却已经点头答应了,“我就暂且相信你这一回,真的只是拍一下我额头?” 说话的同时眼神忍不住飞向贺绥肩膀上蹲着的小鬼。 贺绥知道江旭是怕他拍额头的时候做小动作,肯定的点点头再次承诺绝对不会有多余的动作。 江旭点点头,然后微微垂下眼帘身体也站稳了,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贺绥看着神态认真的江旭,眉头却不自知的皱了起来,怎么感觉有点别扭呢。 当然,这种感觉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默诵清神咒,手上引气凝聚掌心,然后十分客气守礼的只在江旭光洁的额头上迅速轻巧的一拍。 江旭原本还心里还存了杂念,一拍之间只觉得脑袋里轻轻嗡鸣一声,然后再抬眼看向四周,瞬间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梦里。 之前还总是被戳得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江旭转眼看向贺绥,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冷意,“末世重生?” 竟是还没等贺绥说什么,江旭就第一时间从梦联想到了网上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末世重生新闻上,迅速确定了自己遇见的状况。 贺绥点点头,旁边的贺夜身手揪了一下他耳垂,贺绥抬手捏了一下贺夜肉嘟嘟的胳膊,抬起挂了槐木珠的手腕,“先进去吧。” 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江旭眼神也落到了贺夜身上,眼看着贺夜钻进了贺绥手腕上那枚木珠里,明白了贺绥确实能通神鬼,“我爷爷是怎么回事?” 其他的废话江旭没有说,她不习惯跟别人表露出自己的怀疑迷茫,就算是想要发泄一下也顶多在心里默默吐槽给自己听。 可即便明知道这个跟自己生活了一个多月的“爷爷”不对劲,只是因为这是她唯一在乎的家人,所以江旭按下自己的怀疑,想要从贺绥这里得到准确的答案。 60.神笔梦境 面对江旭的询问, 贺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而且他比起路人, 有一股特别的气息。有人在通过他这个角色关注你。” 此话一出,江旭当即变了脸色。 即便那个角色是自己爷爷, 可想到有那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停留在自己身边,一呆就是一个多月, 江旭不可避免的瞬间想起了各种恐怖片里的妖魔鬼怪。 贺绥以为江旭是被执笔人的用意恶心到了, 毕竟特意关注, 这真如了杨队长所说,“主角”想开后宫啊。 托杨队长平日里不靠谱的嘀咕,贺绥如今已经有了一定认知, 即男主后宫文必定会出现美貌又风情各异的美女作为后宫预备役。 或娇俏可爱或温柔清秀或热情火辣, 反正一定要把不同风格的都集齐了,跟集邮票似的,不管喜不喜欢通通弄到手。 贺绥不yy, 实事求是的来分析江旭的条件, 美貌?肯定是有的,而且还是美得格外有风情有特色的那种,用周凯那小子的话来说, 性子大气热衷事业, 长得眉眼含刀却又独独对主角温情, 这都快达到后宫正宫的标准了。 身材嘛…… 贺绥在江旭身上十分平淡客观的打量了一下, 确定应该是绝大多数男人喜欢的那种。 贺绥能够理解江旭当即变了脸色的心情, 毕竟这位江小姐可是十分高傲的, “你,别担心,现在我已经把那股气收了,准备一番后应该就能从中找到突破点,如果你想早点离开的话,选择自杀就好了。你在梦里已经神智清醒了,梦醒之后也不会出现分不清真实与梦境的情况。” 被安慰的江旭眉心一跳,看着贺绥,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贺绥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清了,转身准备回去,看江旭那古怪的表情,想了想,试探性的提议,“怕痛?要不然我帮你?” 帮什么?帮我杀了我自己? 江旭扭头就往回走,背朝贺绥摆摆手,“不用,我倒想看看是哪路神仙关注我。” 要是不看个清楚,江旭相信自己能被这个未揭开的谜底吓一辈子。 贺绥动了动唇,想说不是神仙,不过想想神笔的能耐,也好像勉强可以沾上个“神”字。 杨队长跟小汪已经同其他人打成了一团,江老爷子年纪大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被吴管家扶着上了车睡觉。 江旭车队里的车都是容量大的那种,有两辆车上装的是不可消耗物资,如衣物锅灶碗筷帐篷雨衣之类的,结合末世小说,还带了棉被。 其他四辆车装的食物跟水,剩下一辆则什么都没放,白天是江旭跟江老爷子的座驾,晚上就把后排座椅放倒拉开形成一张小床,供江老爷子睡觉,江旭自己则跟其他人一样随便找个车顶或者座位躺着靠着歇两三个小时就够了。 哪怕大家都急着想要尽快赶到安全基地,却不会急着连夜赶路。 晚上因为光线不足,即便是到了视野最开阔的地方也无法看清周围远处有没有丧尸,若是因为没有及时发现情况,最后被丧尸包围了,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只能决定是自杀后被丧尸啃掉还是被咬死再啃掉。 即便是侥幸逃掉了,也有很大几率被感染,这个结果更加可怕。 江旭想到有个鬼东西盯着自己,总感觉背后发凉,现在她才知道,若是真的直接见到鬼还好,像这种看不见对方却已经存在于自己周围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为了停止自己情不自禁脑补过度的大脑运转,江旭安排两个人在附近巡夜,看见贺绥同杨队长还有小汪凑到一起之后,自己也板着脸佯装自然的蹭了过去,理直气壮的把自己强行划进他们那一国。 原本还在说话的杨队长声音诡异的停了,扭头看了小汪一眼,有点尴尬的摸着鼻子笑了笑,顺手摸出一盒烟低头点上。 刚才杨队长还在想要不要用江旭引出执笔之人,毕竟这很有可能是后宫预备役来着,结果正主就来了,很尴尬,也不知道人家听见没有。 贺绥始终沉默着,盘腿直接坐在地面上,将随身布包里的东西翻出来。 地上是一层有些扎人的杂草,因为是夏天,地面倒是挺干燥的,把草随便踩一踩,坐下去倒也还算舒服。 江旭也挨着贺绥坐了下来,感受到贺绥身上散发出的凉意,有种末世前吹冷气的感觉。 “我带来的东西不多了,虽然能够在这里找到相同的东西,但是最好不要依赖那些,毕竟是别人世界里的。” 贺绥看着带过来以作备用的空白黄符跟两盒朱砂,另外有刻好的桃木珠数串。 想了下,贺绥扭头看了江旭一眼,伸手拿了一串桃木珠,解开绳子拨掉桃木珠,只剩下两颗挂在绳子上,递给了江旭,“这个你戴着,你性属阴,如今又能见鬼,以阴阳之数的至阳桃木珠镇一下神魂。” 他们现在都是以意识体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意识体则是从神魂中三魂六魄抽取出来的一缕。 虽然损伤了也不至于影响太大,顶多就是身体虚弱一阵,可神魂能不受伤自然是更好。 而且这位江总还可怜的被人家盯上了想要图个色,贺绥觉得他们几个大男人,能保护的话还是保护一下好了。 所以刚才杨队长说的那些话,贺绥是直接有听没有想。 江旭伸手拿了,低头给自己戴上的时候突然问贺绥,“这个能驱邪避鬼吗?” 贺绥点了点头,继续清点东西。 杨队长叼着烟偷偷瞄了一下贺绥,瞄完了又去瞅江旭,这下也不说引蛇出洞的事了,甚至还拍了自己脑壳一巴掌,“没睡好,脑壳痛。” 要不是脑子抽了,能在贺大师面前说刚才那些话?再怎么说这江旭也是贺大师入道前的老婆啊,怎么就给忘了呢? 小汪假装自己是背景板,安静如小山。 东西也不多,最主要的还是在清点的时候盘算着如何用。 等到夜深了,不远处散乱的人群里守夜的人都差不多昏沉沉开始打盹儿了,贺绥这才将之前拍在江老爷子左肩上的那张黄符拿了出来,晃醒了贺夜,把黄符塞进贺夜嘴里。 贺夜有炼化天赋,其实说是炼化,用腐蚀消化更恰当,什么东西入了他的肚子都能炼化出最本源的气。 可以说有了贺夜,真的给贺绥带来了很多方便,要贺绥自己来也不是不能办到,可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以及材料,都不少。 就像是时间,能够轻易前进,却很难让它后退,炼化本源之气不是化学实验反推那么简单。 贺夜出来的时候江旭往旁边挪了一点,看起来就是给贺绥腾出更多动作的空间,实际上哪怕贺夜再可爱白嫩,只要想到这是一只鬼,江旭没爆出鸡皮疙瘩都是装比功力深厚。 这次炼化出来之后贺绥却没有扣入罗盘,反而是拍进了几张空白黄符纸中。 如今他们身在梦境世界,便是有了本源之气,想要用这个找到执笔之人也不可能,因为本源之气的来源应该是神笔,而不是神笔之后的操纵者。 再加上这个梦境世界就是神笔构建的,有了本源之气也是全方位三百六十度都是本源之气,拍进罗盘,罗盘也是崩溃乱转。 符笔沾朱砂,在黄纸上画出一道宛如蚯蚓的符字,从头到尾一笔而成,并没有其他符字那般分了符头符胆符脚三部分。 杨队长他们看不懂,不过因为接触得多了也发现有些不对劲,却没多说什么废话,反正是贺大师出品的,准没错。贺绥叠出三角形,总共四张,贺绥一人发了一张,教他们使用前以防万一,先珍郑重声明,“一会儿无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吐出来,一旦吐出来符就没用了,目前资源紧缺,不可浪费。” 说完,贺绥率先将三角黄符含入口中压在了舌根下,再抬眼,整个世界如同斑驳褪色的动态画面,有的地方色彩依旧,有的地方却色彩剥落变成了一片压抑失真的灰白。 旁边江旭杨队长小汪看清了贺绥动作,也将黄符压入舌下,再看周围,顿时吓得面色大变。 特别是杨队长,刚才他自持好歹也是大战群魔围观尸鬼,还目睹了没皮鬼,怎么说也是有经验了,可如今却是吓得哇了一声,差点就真下意识的要把嘴里的黄符吐出来了。 还是小汪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杨队长这才一脑门冷汗的回过神,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再去看贺绥江旭跟小汪。 确定身边三人还是正常的,杨队长好歹心里有了个安慰。 黄符上有特殊的观气符字,压于舌根之下可观本源。 在道派,舌头是一处特殊的部位,比如修炼,有舌抵上腭之法,这就是提升一个人对“气”的敏感度。 如今铺展在他们眼前的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完成了一半的油画,有些人还是灰白色的,一举一动认真观察总觉得好像是一窜僵硬的程序。 有些人却已经上好了生动的色彩,无论是眼神还是思想都跟真人一般无二。 贺绥注意看了下不远处人群中的阿飞那几个已经被确定的“末世重生”身份的人,那几个人在一群灰白色人影中,显得格外醒目。 所以说,只有已经被人“穿”进来完善过的角色才是上好了色的,其他灰白色的人就是等待上色的。说实话,这种观气模式下看整个世界,诡异的状况十分骇人。 再抬头看天,天空颜色也是朦胧的灰暗,只隐约有几条浅金色流光,饶是贺绥也忍不住暗自震惊,这是连天道都已经在开始构建了吗? 61.神笔梦境 能够构筑出另一个天道, 这是何种骇人听闻的能力。 贺绥心里沉了数沉,眉目间越发凝重。 不过如今能够看见这个梦境世界的本质真相, 便是行动起来也算有了眉目。 来不及多等,贺绥收起包袱站起身, 一言不发的左右张望,而后寻了一个方向, 朝杨队长跟小汪抬手比了下那边, “我们必须立即行动, 追着天上那三道金线。” 天道为何能够在这种梦境世界出现,贺绥必须得弄清楚,或许是个突破口。 若是真叫那人构建出了属于自己的天道, 那才是真的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自成一个空间小世界, 到时候别说他了,就算是祖师爷来了都无法轻易打破,因为没人能够跟天道抗衡, 哪怕那个天道只是一个新生的小天道。 便是外面真实世界的大天道, 也无法直接掐灭已经有了生灵的一方世界,甚至还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它的存在。 黄符叠成了三角形,小小的一枚压在舌根下并不怎么影响日常说话。 贺绥说完, 再不看其他人一眼, 自己率先抬腿就走, 可见是真的赶时间。 三人也算是有些默契了, 杨队长跟小汪也连忙站了起来紧随其后。 “那我去收拾包袱, 吃的用的肯定要带走。” “在路上得弄一辆车, 光靠走肯定不行。” 杨队长跟小汪商量一句,一个去火速收拾东西,一个追上了贺绥低声说话。 江旭心头一紧,想到这方天地都是那不知模样性情的妖魔鬼怪构筑的,心里就先虚了几分。 “等我一下,我去腾辆车跟你们一起。” 江旭知道跟着贺绥他们一起更加危险,毕竟贺绥他们肯定是要正面迎战那只鬼怪的,可江旭宁愿痛痛快快的死,也不愿自己胡乱脑补吓自己一辈子。 贺绥点头,没说什么,站在原地掏出罗盘确定方位。 灰蒙蒙的天空有三缕金线穿过,就好像一道网只开了个头。 “贺绥,有没有办法彻底断了我爷爷也进来这里的可能性?” 虽然那个角色不是自己爷爷,可江旭担心万一哪一天自己真正的爷爷就代替了呢? 贺绥抽空看她,迟疑了一下,然后从布包里掏出一枚桃木珠,“绳子你自己找。” 桃木珠性属阳,佩戴之后自然身上就有了阳气,能够欺瞒一阵,让挑选人进来完善的人以为这个角色已经完善过了。 贺绥手上的绳子都是简单处理过的,要再拿一条出来,贺绥舍不得给了。 若不是想到江老爷子当初对自己还不错,便是桃木珠贺绥也舍不得给。 非是贺绥小气,实在是如今手上的资源太紧缺了,这个世界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可能用来去对付神笔或者执笔之人,因为究其根本,这个世界都是因为它们才存在的,挥笔之间就能创造或抹消。 江旭也不多话,把自己的头绳暂且解了,扯开后串好桃木珠再打好结,披头散发的回去把桃木珠给爷爷戴好,而后迅速整理出一辆车以及备用物资,对爷爷他们只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并不过多解释。 自从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爷爷,再加上看见了对方戴上桃木珠之前灰白僵硬的模样,江旭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对爷爷的敬爱亲近。 在江旭看来,这就是被人控制的木偶,根本就不是自己爷爷,如今隔绝了爷爷真的入梦变成这个角色,江旭更是没有顾忌,交代的时候还以防万一的没有说真话。 看见不过十分钟江旭就风风火火的开了一辆配置最好物资也很齐全的越野车过来,杨队长上车后扭头看了好几次车后面站着眼巴巴目送他们离开的江老爷子,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江小姐,你真不担心你爷爷他们之后的安全?” 开车的江旭只是抽空从后视镜里回了杨队长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等到车越过路边各种车辆上了平坦大道,这才回道,“如果我对它付出了感情,那就是对我爷爷的不尊重。” 如果爷爷知道有这样一个存在,也绝对不会希望她因为心软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再说了,不是家人就不配她担心,不担心,为何还要费事的去给人家操心安全问题? 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就不要,至于像?关她屁事。 想想有个跟自己极其相似的人在江家被爷爷各种疼爱,然后说是因为像她所以才把那个人当成她来疼,江旭怎么想怎么膈应,她这个正主又不是死了,感情转移到替身那里,本质上就是一种背叛,再美的装饰都是虚伪的遮掩。 杨队长一愣,陷入了沉思,估计是想到了自己对这个梦境世界里的家人的安排。 倒也不是后悔了,就是单纯的觉得确实有道理。 小汪倒是没那么多想法,从进入梦境世界开始他就直接申请了长假,至于留下来保护跟局章一模一样的那个角色? 这个念头从来没有过,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协助贺处长尽快解决梦境世界拉人进来的问题。 三人说话间贺绥一直沉默的或掐手决或轻声诵经感应鬼邪,可惜收获不大。 贺夜从槐木珠里跳了出来,蹲在贺绥肩膀上闭目化作一团本源。 贺夜的本源就是至阴三气交汇,一团雾中有幽清灰白与漆黑三股气纠缠,隐有一条浅金色线物包裹在最外面,这是贺夜炼化融合的功德之光。 贺夜化出本源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贺绥见了立马眉头一皱呵斥一声,抬手就拍了个手决将贺夜拍回了原形,“胡闹!” 这方世界如今正是缺气的时候,死的东西太多,鬼倒是容易凝聚创造出来,可人与动物植物之类的,却需要慢慢从真是世界抽取填补。 换句话说,气状的贺夜就好似一团肉,虽然肉小了点塞牙缝都不够,却也不会被饥渴难耐的人放弃,反而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下肚。 贺夜被拍了一巴掌,眨眼间恢复了小娃娃的模样,抬起短短的胳膊艰难的摸了摸自己额头,却一点没气,反而眼睛亮晶晶的抬手一指,“我感觉到了,就是那个方向!” 刚才化成气的瞬间,贺夜感知到了一股强力的拉扯,要不是贺绥及时把他拍回人形,少不得要被吞掉一小股本源贺夜才能脱身。 天上的金线一共有三条,贺绥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若没有进一步线索发现,只能用最笨的方法,那就是三条线六个方向都去跑一趟,路上遇见的丧尸等等且不多说,若是遇见贯海而过的金线走势,那就麻烦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如今梦境世界出现覆盖的地域应该还限制在海市,梦境世界里的天道构建应该顶多也就是海市所在的怀海省这么个范围。 可即便是要跑遍怀海省,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如今既然有了准确方向,贺绥将肩膀上的贺夜抱到怀里,叹了口气,揉着小鬼大胎毛冲江旭示意改变前进方向。 “东南方向,杨队长,后面一排车坐下面有一张地图,你拿出来,我们确定下要经过的城镇。” 江旭看了一眼前方,然后调转方向,一边冲后面的杨队长说了一声。 杨队长应了,在后面找到了地图,跟小汪一起查看。 看地图这技能,两人都是有经验的,很快圈定了以贺夜所指方向为一条直线延伸跨越的区域,精准度甚至到了东南向十度以内的方向角度。 因为四人舌根下都有黄符,一路上遇见了拦车求救甚至抢劫的人,都能毫无顾忌的视若无睹或直接动手,其中又以江旭最是干脆利落,开木仓射伤对方的时候眼都不眨一下。 如此前进了数日,中途江旭阳队长小汪三人轮流开车,到最后这一日,原本跟天上金线方向一致的地图指向突兀的交叉分离了,贺绥却毫不迟疑的继续往贺夜指出的方向前行。 第二日车上储备的油终于需要补充了,四人商量了一下,暂时偏离了地图,从一个县城岔路口切入,准备去县城出入口边沿方向看看能否补充到油。 人还可以勉强凑合一下吃喝,可车却不行,若是放弃了这辆车改为步行前进,不仅危险,更重要的还是耽误了时间。 如今已经是末世后的第十三天了,贺绥他们要去的县城只是一个以种植水果闻名的小县城,工业区不过是些水果罐头厂果汁厂之类的,需要的人工不算多,所以属于是人口往外流动务工多那种。 末世发生的时候还是刚能感受到一丝秋意的八月,居住人口属于一年内最少的时候,末世发生后除了变成丧尸的,很多人都已经全家逃了出去。 在贺绥他们刚进入县城的时候,前面的公路上就乱七八糟的堵了很多车,应该是曾经发生了车祸引起了爆炸,很多车辆都烧得一片焦黑就剩下架子,有焦黑或泛黑的人骨七零八落,有的在车里,有的在地上。 依照末世小说,这里应该是逃离的人群引来了大批丧尸追赶,然后车祸造成堵车,让追来的丧尸有了饱餐一顿的机会。 贺绥他们眼中,能看见有几具骨骸是有色彩的,也就说这里已经有了入梦经历过末世死亡再在现实世界“重生”醒来的人。 看来梦境拉人的区域在逐步扩大,这里已经是距离海市有一段距离的小县城了。 杨队长他们都没说话,下车看了看情况,前面的路堵得没办法把车开进来,四人收拾好东西准备步行过去。 杨队长跟小汪都拿了油桶跟软管,路上遇见被遗弃没有毁掉的车,都会查看一下油箱。 或许是因为地理位置太偏僻,县城又比较小,所以暂时还没人光顾过,倒是真让他们抽了不少油,两个油桶里的量加在一起,约摸能有半桶。 油站距离这里不算远,走路的话也就二十多分钟,越往前走遇见的丧尸越多,都不需要贺绥动手,杨队长跟小汪就能解决。 偶尔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会被江旭拎着钢棍及时解决掉。 看得多了,江旭夜不再是当初那个看见赵萌萌她们脸都能吓得心底偷偷打颤的她了,江旭觉得自己找到了克服弱点进化得更完美强大的途径,打起丧尸来一点也不怂,相反还十分积极,看得杨队争直抹冷汗。 贺绥放了贺夜出去前面探路,贺绥这边刚看见了加油站,贺夜就飘了回来,“前面有人,我没敢进去。” 能让贺夜不敢进去的,那个人必定不普通。 贺绥抬头看了看天空,金线已经拐向了别的方向,所以这一片天空都是灰蒙蒙暗淡无光的那种。 相处了几日,便是江旭也对贺夜有所了解,贺夜这般一说,其他三人都明白了问题特殊性,纷纷看向贺绥,由贺绥决定要不要继续过去。 贺绥站在原地看着加油站,突然心有所感,点头决定去会一会此人。 三人先清理了时不时身形僵硬赫赫叫着突然扑出来的丧尸,一步步走近加油站,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如何凶猛强悍的敌人,谁知里面突然有个人推开玻璃门兴冲冲的跑了出来,神色极其兴奋,“你们是来找汽油的吗?这家加油站是我爸爸开的,如果你们要汽油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能不能带上我?” 杨队长嘶了一声,扭头去看贺绥,小汪却是眉目一动,继续维持自己傻大个的人设,也不上前靠近,看起来还有点警惕的样子,一面却忍不住已经跟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年轻人聊上了。 因为贺绥跟江旭都是走在后面的,杨队长这么一看,年轻人顺着视线也看了过去,瞬间就露出惊艳的表情,然后热情更甚。 转眼看见大美女身边略瘦的小白脸时,年轻人感觉到了什么,视线带着点疑惑的在贺绥身上徘徊了一阵,小心的吞了口口水。 这个小白脸居然站在大美女后面,手上也干干净净的连个防身武器都没有,看来是个没用的,不过身上有一股很好吃的感觉。 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吃掉小白脸魂魄攻略美貌御姐的年轻人面上装出纯良样儿,只说自己叫董航,就是个普通的本地人,末世来临之后家里的爸妈就都变成了丧尸,自己好不容易从县城里面逃出来,准备到加油站里弄点油。 结果遇见了丧尸群围堵,同行的伙伴直接开车跑了,他因为慢了一步没上到车,只能退回来躲避。 等到贺绥他们都进了加油站商店里随便坐下休息,董航殷勤的给几人又是拿水又是拿吃的,还给江旭从楼上员工宿舍里找了几根发圈,一边尝试取信几人,“刚才我骗你们说这是我家的,也是怕你们不想带我一起走。不过你们放心,我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找到了地下油缸,保管够咱们用的。” 董航尽职尽责的饰演着自己的角色,却不知自己的伪装在眼前这四个人眼里显露得一清二楚。 有了黄符,贺绥他们眼中的世界始终是本来的样子,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董航,身上确实有色彩,可有色彩的同时,外面还有一层保护膜似的白色荧光。 虽然不确定荧光是什么,可贺绥他们没有语言交流,只是一个眼神,就明白董航肯定是跟执笔人有关系的,或许眼前这个人,就是被创造出来的“主角”。 江旭看懂航那眼神时不时的就往自己身上瞟,还偶尔露出垂涎之色,这种神色又跟落到贺绥身上的不同。 看贺绥,那是真的想吃他,看自己,却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 这种眼神让江旭很是恶心,对于董航献殷情拿来的发圈视而不见,自觉用筷子盘发并没有不方便的。 当董航蹭着想要靠近她的时候,江旭终于选择不再沉默,直接握了钢管直指董航鼻尖,“再看一眼试试?” 言语简单,可一双眼睛却冷厉至极,直白的表示着自己对他的厌恶反感。 想到刚才看见的这个女人杀丧尸时那股子狠劲儿,饶是已经吞了几个人的魂魄感觉自身强大了不少的董航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悻悻然摆手,“误会,哈哈,误会。” 为了防止大力挥动的时候钢棍滑手甩出去,他们都是用布条绑了钢管再握住钢管继续绑了两层,江旭哼了一声冷笑,转眼看了贺绥一眼,到底收回了钢棍,低头继续解开手上的布条。 江旭收手前对贺绥投去的这一眼让董航心里对贺绥更是厌恶了一分,决定今晚就找机会把小白脸引出去吃了,再去县城里弄一副新鲜的骨头架子扔到外面,到时候就说是小白脸半夜吹起撒尿的时候被丧尸啃了。 如今末世都来了,杀个把人又怎么样,难不成还会有警察要来抓人? 董航其实并不是县城本地的人,不过是因为在网上谈了个小女朋友,这次约了见面,谁知道刚过来没两天就遇见了末世。 董航跟着小女友去了她家躲了两天,可因为没有事先准备物资,所以住了两天之后小女友的舅舅舅妈一家就撺掇着让小女友父母将他这个外人赶了出来。 董航气极,甩手就走了,临走前却用空间偷走了家里仅剩的一点存粮。 既然你们嫌弃我吃了你们家的饭,那我且看看没了最后的粮食你们会怎么样! 就这么走了董航如何甘心,下楼之后还引了一群十几只丧尸进去,虽然丧尸不能爬楼,可吓唬那一家没良心的极品也够了。 家里没有吃的,楼下又有丧尸被关在单元门里面,看不饿死那一家! 董航原本就是个无业游民,末世一个月前逛古街,意外买了个玉石,阴差阳错间竟是开启了一个空间。 董航原本还很感动小女友末世了还带他回家,想着以后定然要回报,却没想到背叛跟抛弃不过是时间问题。 虽然有点遗憾那个刚睡了两天的小女友,可董航自认大度,自己与那家人的恩怨搞个恶作剧报复一下也就算是两清了。 董航的空间需要能量去填补升级,如今也不过就是几平米见方,根据空间传承说明,只要不断升级,以后还能出现灵泉跟可种植的土地。 末世前董航还一筹莫展,末世后每次遇见一些人,空间就会自动产生悸动,提醒董航吃掉眼前这个人的灵魂作为能量。 一开始肯定还是纠结了一下,不过那个人居然斥责了董航一番,还主张让小队扔下他,董航自觉受到了侮辱背叛,于是干掉了那个人。 心里那个坎本来就不高,一次之后,董航干起这种事来就容易多了。 “晚上我跟杨大哥一起守夜吧,我这几天虽然担惊受怕的,可毕竟还是在还算安全的房间里休息过了。” 虽然第一眼就盯上了贺绥,却也仅仅是知道这个小白脸更好吃,在董航眼里,杨队长跟小汪江旭,都是能够让他补充空间能量的对象。 不过鉴于江旭长得好身材好,董航决定暂时不吃她,若是后面两人一起相处得愉快,就留下这个女人,若是不愉快,睡一阵觉得够了再吃也不迟。 62.神笔梦境 因为有了打算, 董航自认一切尽在掌握,放松了不少, 又在接触中小心的观察贺绥私人四人。 小汪是伪装潜伏的高手,董航还没来得及跟杨队长他们接触的时候小汪就已经率先给禾穗他们领了个剧本, 只说贺绥是他们家二少,这次经过这里是准备穿过小路去往东南那边的深市找大少。 江旭是分公司的总经理, 也是二少的未婚妻, 至于他们俩, 杨队长虽然是刑警,可身上老油条的气质很是浓郁,小汪就说他是司机, 小汪自己则是保镖。 当然, 鉴于小汪只有小山似的身形,看起来就是个傻大个,所以小汪还从言行举止间表现出了自己说是保镖其实并没有多大本事更像跟班的身份。 要骗一个人, 很多时候不能光靠嘴说, 甚至嘴上还要哄骗着,去用小细节泄漏些许端倪,让对方自己观察分析, 得出的结论对方才会更加相信。 贺绥他们听了小汪跟董航说的那些话, 自然而然的就领了各自的戏份, 倒是真叫董航自以为隐秘的看出了四人的关系以及手上的能耐深浅。 晚饭的时候董航殷勤的给大家准备了热乎饭菜, 末世之后没多久到处就都停了电, 水也差不多了, 不过加油站里有桶装水。 又因为有员工宿舍,厨房里存放的蔬菜坏了,却还有土豆芋头之类的,董航做饭的手艺还可以,饭菜上桌了贺绥四人却没动。 董航看出来这是不相信他啊,连忙笑着自己每盘菜都吃了几口,饭也扒了小半碗,“大家放心,真没放什么,毕竟咱们都是人,现在末世来了,丧尸横行,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类活下来了呢。” 说罢叹了口气。 董航叹的这口气还真就带入了真情实感,不过他忧愁的是活人少了会不会影响他吞噬灵魂,毕竟人的基数越大,他遇见能补充空间能量的那种人就越多嘛。 其实吃的东西有没有问题倒不是贺绥他们需要担心的,如此神态不过是为了让董航更放心。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是有点蠢,可万一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呢?如今他们在梦境空间里,万事都要小心谨慎。 且贺绥发现天道金线改了方向,原本应该是跟他们在地图上划出的线几乎持平方向一致的,却没想到赶了几天的路偏巧到了这里就突然发现金线与贺夜指的方向岔开了,贺绥怀疑是幕后之人发现了他们四人不对劲,有意迷惑。 而这个档口就这么巧的在路上遇见了董航,让贺绥他们多费心防备也是应该的。 董航自己尝了一番,贺绥他们自然也就做出相信了的姿态。 晚饭结束后董航提出自己守夜,贺绥他们也没反对,却是出乎董航意料的安排了贺绥这个没什么本事的“二少”跟他一起守上半夜。 “我跟小汪白天开了一天的车,江小姐怎么说也是女士,上半夜守夜没那么熬人,只能先委屈二少了。” 杨队长装模作样的跟贺绥道歉,贺绥可有可无的点了头,没说什么,这些话本来就不是说给他听的。 这里是加油站,即便外面的油木仓连通的地下埋入式油罐差不多都被人把油抽光了,可后面还有两罐才运过来不久的油罐车,并不适合点篝火。 更别说这会儿天气闷儿,点了篝火又热还又吸引蚊虫,先前在遇见江旭时点篝火,那也是因为是在野外没有个可以防守点空缺,只能依托亮光来让人整夜防守巡视。 贺绥跟董航守夜,也就是靠坐在大开的玻璃门门边,各自陷入昏暗中安静的观察外面情况,避免在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有丧尸甚至陌生人不知不觉中靠近。 董航想要跟贺绥搭话,贺绥只沉默的看着外面,对董航并不搭理。 在贺绥他们四人眼里,昏暗的夜色并不影响视物,更别说董航在他们眼里还是自带色彩光效的那种,脸上的细微表情都能抬眼就看个一清二楚。 董航撇嘴,只觉得这小白脸看不起他,连眼神都不屑甩他一个,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眼前突然黑了一阵,董航以为是自己眼睛太累了,抬手揉了揉眼睛,果然好受多了。 “二少,你们之前是在哪里?那边……” 董航不是个能够安静下来的人,特别是挨着贺绥,那种好吃的味道更浓郁了,还带着一股缥缈的不真实感,这是馋得他脑补味道脑补到嗅觉都不自觉的开始对美味不断美化了啊。 这让他不得不没话找话的分散注意力,一边也是希望能够让自己热情的性子显露出来,一会儿要陪贺绥出去拉裤链放水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可惜董航话还没说完,用超市货物架隔开的里间传来江旭不耐烦的轻叱,“能不能不要说话了,这里还有人需要休息的!” 董航顿时就不好意思再说话的,扭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当然,结果只看见了货物架外面直接躺在地上的杨队长跟小汪。 两个大男人倒是很粗糙,随便往地上一趟,再找几条超市里的毛巾往肚子上一搭,没多久就睡着了,现在已经是打起了呼噜。 外面只剩下虫鸣,偶尔也能听见县城中心那边传来一阵汽车的喇叭声,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尖叫哭嚎。 到了晚上,丧尸的行动会更加敏捷,可还是有人会选择晚上出门寻找物资,白天的时候自己找到了物资也不一定能够带回家,就算是带回家了,也不一定能够安全。 末世之后,对人类生存威胁最大的居然不是丧尸,而是人性。 响动也就是若有似无,且很快就会重新安静下去,只偶尔多一处燃烧的建筑浓烟。 如此安静的到了十二点多,眼看着就要到小汪跟杨队长起来换班了,董航等不下去,悄悄站起身捂住肚子做出内急的模样,凑到贺绥那里轻声询问,“二少,你想不想去厕所?我憋了好久了,咱们一起去?” 贺绥也不故意耍人,安静的站起身,这就是要跟他一起去的意思了。 董航笑了笑,不知道是庆幸有人陪还是怎么,率先出了玻璃门。 如今晚上是闷热得很,玻璃门因为有人守着所以并没有关上。 “我们就在那边凑合着解决就行了,不用叫醒他们。” 关上玻璃门,董航还在外面把横锁给挂上,“一会儿他们就要起来换班了,能多睡会儿是一会儿,这样就不怕有什么东西跑进去了。” 等董航悄悄把锁也给扣上扭头招呼贺绥,贺绥手指一动,分出一缕黑雾,在锁眼那里缠了一圈,原本锁上的门锁就自动打开了,那缕黑雾变换了形状,托着挂锁悄无声息的取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二少,你话也太少了吧,今天大半天都没说几句话。” “对了江小姐真是你未婚妻啊?看起来脾气真火辣,你们俩真能处得来?不过也是,你们有钱人不都要搞那什么联姻吗?二少爷是不愿意的吧?” 董航随口说着话,根本不需要贺绥给出回应,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董航带着贺绥拐入了一道巷子里,站住了脚步侧身等着贺绥过来,自己双手在裤/裆那里忙活,就好像是在解皮带拉拉链似的,“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娶回家睡几回过过瘾,完事儿了就在外面随便找就成了,可惜啊,现在到末世了,你们有钱人的钱也都成废纸了,嘿嘿…” 怪笑几声,董航就一个蹬脚突然往贺绥这里扑了过来。 贺绥一直都没吭声,今晚天上没有星子也没有月亮,昏暗得哪怕面对面也只能看见个大概轮廓。 董航只觉得这小白脸已经被他给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一阵得意,想着这次吃了块大蛋糕,说不定空间就能升级了。 第一次升级是吃了一个人,几平米的空间变成了一间竹屋。 第二次是三个人,房间外面多了个院子。 前几天已经吃了四个人了却还是没有动静,这次这个小白脸身上散发的气味让空间都蠢蠢欲动很是垂涎,他的空间肯定能升级,应该就能一次性出现泉水或者水井,也不知道水里会不会有灵气什么的。 就算没有,加油站里不是还有三个么,那三个人身上的气息也比之前遇见的那几个更加浓郁喷香。 董航脑袋里瞬间想了许多,谁知一个扑腾却是扑了个空。 董航心头一跳,瞪大了眼去看,只见自己居然直接从”二少“身体里穿了过去! 董航虽然有了空间又以灵魂为食物,可也没想过这世上会有鬼,此时此刻瞬间是从头到脚来了个透心凉,整个扑在半空的身体斗僵硬了。 董航从“二少”身体里蹿了过去,一落到地上就吓得屁股找地仰头看着”二少“一边努力往旁边蹬着脚后退,“你、你、你是鬼?!” 黑影“二少”身体扭曲了一下,而后化作一团小人形。 还不等董航回过神,数道黄符已经从后面巷口处激射而来,瞬息之间就将董航包围。 贺绥从后面走了出来,拍入手决精血将罗盘抛出,暂时掩盖了阵内董航等气机,以免被此方世界掌控者察觉。 董航看看黄符罗盘,再看看走出来的贺绥,一时居然懵了,可也隐约察觉到危险,一翻身爬了起来想要跑。 谁知黄符一震,竟是像撞到了一面看不见的墙上,撞得董航一骨碌摔了回去。 “二少,这是什么意思?好歹是我收留了你们还给你们准备了饭,油也是我拿出来的,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这会儿董航也顾不得小声点害怕吵醒江旭他们了,恰恰相反,董航现在该担心的反而是吵不醒加油站里那几个人。 可想着自己离开前把玻璃门给锁了,董航一时后悔不迭,却是一时半刻没功夫去想江旭等人本来就是跟贺绥一伙的。 贺绥也不言语,抓紧时间直接又祭出数十枚黄符,董航脚下更有提前混了贺绥神府精血的朱砂铺洒,此时随着黄符同时闪烁起朱红光芒。 贺绥这次是下了血本,直接布了破地狱咒,黄符朱砂罗盘就位,贺绥脚踏阴阳步,手持桃木剑,却是套了两串槐木珠于剑尖剑尾,舞剑上接天引,告诸方神鬼。 口诵自然道经,良久,贺绥感应一缕天道真意降下,眉宇一松,手腕一转,木剑划过手掌取血以做开路祭品,顺着下落之势,木剑直插入脚下,定在刚才踏了阴阳步自成阴阳圆形正中间一点。 贺绥跳开数步之外,双手结印,“哈”的大喝一声,似乎震得一方空气都猛然一震,随后口诵咒语,“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急急请地府诸君如酆都大帝律令!” 酆都大帝乃地府最古早的神明,也是地府冥界最高之神,主管冥司,地府冥界最古老的法律法令就是由酆都大帝口吐金字律令而来。 贺绥自来到这个转世后的新世界,发现这里很是古怪,海市多起用邪术害人的事件,再看以往的案子,贺绥发现这种事居然还不算少。 这等乱了人间的行为,怎的就没有其他玄门中人替天行道? 再看杨队长以及布脱里他们的表现,居然好似在他之前并没有玄门中人出来帮忙?抑或者是根本就不存在? 另外,废弃厂房那回,数百只鬼祟聚集,阴阳颠倒自成一方鬼蜮,地府居然都没有阴差上来。 可明明贺绥能感应到阴间,甚至还多次开了黄泉之门送鬼魂往生,人间新生与死亡的轮回也一切正常,这一切让贺绥很是疑惑。 更别说这次居然有人用神笔想要窃取现实世界的气构建新世界,天道都已经构建出了三条网线,这一切委实让人想不通。 如今有了董航作为引子,贺绥干脆就在这里感应天道直开地府冥域,请来冥界神鬼询问一二。 若对方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贺绥这性子,少不得询问就要变成质问了。 先前贺绥就已经趁着董航被贺夜遮了眼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们暂时休息的地方,来到外面提前做了些布置。 贺夜化作贺绥的模样,虽然贺夜只能化出个粗糙的形状,好在天黑了也没个光亮,糊弄董航还是足够了。 董航想不通,却已经没有机会再弄明白了,因为等到贺绥将桃木剑插入地下,一阵地动山摇,而后昏黄光芒从桃木剑插入之处一点点弥漫开来。 董航瞬间就被吓傻了,阵阵尿骚味被风一吹就飘远了。 贺夜嫌弃的转了个方向,又见贺绥抬眼看了他一眼,贺夜捏了捏小拳头,愣是又站了一会儿才泄气的消失在原地,回了留在杨队长那里的槐木珠里。 地府鬼神前来,贺夜的身份就不适合留在这里了,要不然一会儿被发现直接带走也是很有可能的。 地动山摇不过短短几秒钟,昏黄光芒缓缓弥漫开来,在贺绥以及董航眼里,似乎整个空间都被这来自地府的空气充斥填满了。 贺绥神色凝重注视着几步远之前自己踏阴阳步的位置,黄泉门已开,却是半晌也不见有谁出现。 63.神笔梦境 贺绥开了黄泉门, 短暂的地动山摇之后,却是毫无动静, 空气里只越来越浓郁的黄泉雾气弥漫开来。 董航原本还吓得要死,结果看了半天, 居然没了后续,顿时又对贺绥轻视起来, 站起身故作镇定的拍了拍衣裳, 从空间里拿了条裤子随手换了, 裤衩子不太好意思脱,所以也就只能先将就一下。 “哈,二少, 你这是搞的什么□□?声响这么大, 结果半天了屁都没从那里面蹦出来…一个。” 董航裤子刚拉到屁股下面,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这次的动静可比刚才大多了。 要说先前那就是他们俩脚下所踩这一片土地颤动, 那如今, 则是整个空间都在抖动。 董航被莫名的危机感震慑得浑身僵硬,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什么,倏的抬头一看, 天空居然都像是斑驳的墙皮, 正在一块一块碎裂掉落! 我的三姥爷哎! 董航身体里的空间也被波及, 挣扎着突然冲破了董航的神府, 只一瞬间董航就眉心开了个大窟窿, 却半点血都没流。 而董航那抬起来看天的眼皮子都没来得及耷拉下来, 这人就瞪圆了眼睛满脸惊骇的往后一倒没了声息。 那道绿色光芒不管不顾的抛弃了“神”创造出来的□□想要逃跑,可惜刚冲出去几米,空气里散漫的黄色烟雾就好似天底下最坚固的牢笼,让绿光弹指间就动弹不得定在了空中。 天空开始崩塌,江旭阳队长跟小汪也被这动静给吓到了,真个是天崩地裂啊! 三人呆不住了,连忙从加油站超市那里赶了过来,可到了黄色雾气弥漫的边界线上却再也无法进入分毫。 贺夜看得着急,哪怕浑身被莫名威压震慑得飞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从槐木珠里滚了出来,在地上一个驴打滚就跑了进去。 江旭看得眉头一跳,眼疾手快地弯腰就要去捞贺夜,先前贺绥可是跟他们交代过的,千万别让贺夜靠近。 因着一时太过急迫,江旭只感觉手上抓住了贺夜背后的背带,额头被软绵绵一团云朵似的东西撞了一下,下一秒居然被贺夜的冲力带着摔了进去。 杨队长跟小汪一看那还得了,见江旭都进去了,以为黄雾发生了变化,两个大男人全力冲刺往里面跑,却是跟撞墙似的冲了个头破血流双双倒地。 杨队长还好,至少收了点力道,又及时做了应急姿势,小汪却是一点没注意防备,直撞得眼前爆黑花头晕目眩躺在那里半天坐不起来。 杨队长只好先脱了身上的体恤衫撕成两半,给小汪把头给随便包扎了一下,又抬手捂着自己破了的额角一屁股坐在小汪身边,两人一脸纳闷地一坐一躺望这那团黄雾。 只说贺绥等了半晌,又念了一遍破地狱咒,加持自然道经,正等得满腹狐疑,却见插了桃木剑的那处地面扩展开了一个巨大门洞。 门洞中黄雾翻滚越发浓郁,在那滚滚黄雾中,一本黑线穿孔造型古朴纸张纯黑呈半开状的书缓慢地浮了上来。 此书非金非木非石非玉从里到外全是浓得化不开的纯黑,字体却又金光灿灿,偶有流光闪烁。 等书飞到一人高的空中,贺绥凝神定睛一看,只见下方封面上写了三个金色大字:生死簿! 三个大字当真是铁画银钩龙蛇飞动,贺绥看清三个大字瞬间,竟似耳边当真听见了不知名凶兽地嘶嚎。 随着这本书地出现,整个梦境世界瞬间就像是被打碎的玻璃球,天地都在破裂消失。 贺绥正自心惊,不明白自己只是请地府神鬼上来一叙,怎地就把地府重要的日常运作记录本生死簿都给请上来了呢? 先天有三书,即天地人。 生死簿为三大天书中的人书,相传由南斗星编写,真真假假也未可知,总之这本书,就不该如此不明不白地就这么突然蹦出来就对了。 那生死簿却不管此处此时自己该不该出现,好不容易等到了天定之机,感应到禁锢数百年的地府被人破开了一道口,生死簿很不矜持地就跳了上来。 贺绥觉得等了许久,生死簿却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争取最快上来。 贺绥见天地崩塌,暗道不好,看了一眼被生死簿定在半空的绿光,贺绥咬牙召回罗盘,刚要掏黄符试试能否将绿光拘住,那生死簿却是一颤,浑身冒出一股不详的血色,而后啪嗒掉到了地上,不断从远处天地破碎毁灭消失的世界也总算是留下了贺绥他们所在的这一小片。 氤氲的黄雾又慢慢从那处门洞退了回去,被黄雾拘禁的绿光见自己有了机会,一阵蓄力就想要逃窜。 谁承想却是倒霉催地刚要往天上猛冲,却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小鬼恰好张开大嘴从天而降,绿光收势不及,一口就撞进了小鬼肚皮里。 贺夜被跌跌撞撞跟上来的江旭伸手接住了,小手拍了拍被绿光撞得左突右鼓的肚皮,捂住嘴咽下了一个嗝,嘴角泛出了一丝浅淡的绿光,贺夜知道这是个好东西,竟是连一点光都舍不得放走,深吸一口气直接把光从鼻子里吸了回去。 “贺绥,你快来看看你家小鬼,肚皮真的不会被撞破?” 天知道这种画面江旭只在小时候那些幼稚可笑的动画片里看见过,毕竟就算是孕妇肚子里的孩子胎动,也顶多就是顶出个手脚的轮廓。 而贺夜这肚皮,是真的被里面的东西撞得扯出成年人半条手臂那么远去了,看得江旭是心惊肉跳,都没顾得上自己抱的是只小鬼。 贺绥看了贺夜一眼,见贺夜死死捂着嘴一副坚决不吐出来的模样,摇摇头暂且不管,自己试着走到生死簿那里。 刚才还威风凛凛震得梦境世界只剩下这么点地皮的书此时金光黯淡,书页也是流光一闪,浓得深沉的黑色缓慢褪去。 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里,这本书就变成了纸页泛黄造型古朴名字还有点中二的普通线装书。 贺绥迟疑了一瞬,试探着伸出手,触碰到书角的时候封面上那三个大字又闪烁了一下金光,最后彻底沉寂。 见没有什么反应,贺绥这才将书捡了起来。 此时来不及多看多想,贺绥顺手塞进了自己的布包里,又将贺夜抱了回来,天地又是一震颤动,有一直巨大的笔从天而降,白玉为笔杆黑毫为笔尖,由一只半透明的大手控制着。 此时笔尖在天际勾画着似乎想要将破碎消失的天地构建出来。可惜这一片天空已经被外面的天道感应,轰隆隆一阵巨响,便是贺绥他们都能听得出来,那是天雷酝酿的闷响。 “这里久留不得,咱们赶紧出去!” 贺绥拉了还在抬头看那只手跟笔的江旭,而后又奔至杨队长小汪身边,从布包里掏出几张黄符,往小汪杨队长额头上一拍,这两人就转瞬消失了。 江旭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贺绥一点不留情的干脆利落拍了一张黄符,只觉得额头一凉,再睁眼江旭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卧房。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头,江旭喘着气看熟悉的房间。 原本还一阵迷茫,不确定之前经历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突然看见了抬起的手腕上的一根红线,红线上是两颗刻了不认识的图案又添了不知名红色颜料的桃木珠。 红色刻痕在小巧的桃木珠上好似一个神秘的图案,铺展得自然流畅。 江旭另一只手摸着桃木珠,扭头看床头的闹钟,凌晨三点多,距离自己睡下,只相隔了一个多小时。 虽然再也睡不着,江旭还是放松身体倒回了床上,摸着桃木珠想着事,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 杨队长跟小汪那边都差不多,睁开眼回了现实世界自己的床上。 小汪是在实验室床上醒来的,睁开眼之后就被守着他的人询问了一番,又给他安排了另外正常休息的房间,只等明天天亮了再行报告具体情况。 且说贺绥把三人送走,又把贺夜塞回槐木珠里,用嘴咬着绳子把槐木珠手串拴回了手腕上,再抬头看天上还在挣扎的手跟笔。 贺绥将旁边黄泉门消失之后倒在地上的桃木剑收好,盯着天空一边摸出剩下的一串九枚桃木珠,在原地方寸之间迅速摆出一个简易版天雷阵。 天雷阵可以沟通天道,一会儿外面针对执笔之人的天雷降下之后,也能因为这里面的天雷阵感应到此方世界,而后将剩下的这一点天地彻底摧毁。 另外自己构建天地,还偷偷造出了三缕小天道,相信真实世界的天道发现之后,绝对会小心眼的给执笔之人多记一罪,降天雷惩罚那人的时候也能多劈几下。 贺绥看见天上的手跟笔一僵,被一道紫金色闪电缠绕,又有一道天雷感应到贺绥这边的阵,迅速劈了下来。 贺绥连忙往自己额头一拍黄符,自己也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道分出来的雷就劈到了贺绥刚才所站的位置,一阵噼里啪啦,最后仅剩的一片天地也被劈得个粉碎,整个空间也彻底消失了。 贺绥虽然惦记天雷劈一劈好处多多,可不凑巧的是这会儿他自己就是一缕意识体,身上还带了刚胡乱吃了东西陷入沉睡的小鬼贺夜。 若是一人一鬼当真被劈中,少不得要意识体破碎神魂受损。 带着贺夜,贺绥回到了现实世界,一睁眼就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边拿手机给布脱里打电话一边跑下楼。 “你们要找的人,就是现在正在被雷劈的那个,尽快赶过去,我现在也马上过去。” 已经是下半夜了,老李头听见响动,大开房门在走廊上往楼下看,贺绥已经跑下了楼,下面大厅就是大办公室。 “阿绥,你现在要出去啊?!” 贺绥摆了摆手,“大爷你回去睡吧,我临时有事要出去一趟。” 刚挂了布脱里的电话,贺绥又接到了杨队长打过来的。 在电话里杨队长询问了一番确定贺绥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贺绥现在要出去,那构建梦境世界大人居然正在被天雷劈,顿时起了兴致。 “反正我这也睡不着了,还被你嫂子给撵到了客厅睡沙发,你等等,我这就开车过来接你。” 杨队长之所以被撵出卧房,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醒过来之后心情难以平复,转来转去不说,还摸了一支烟想要抽,自然是被他老婆忍无可忍的一脚踹下了床,又扔了个枕头给他就把人给撵了。 贺绥想着倒也可以,下半夜要打出租车可不容易,“我沿着春江路往南走,边走边等你。” 杨队长的家离这边不算太远,晚上又没有车,杨队长开着车风驰电掣的就跑了过来,在路上顺利接到了贺绥。 “社协办还没有车,这是我们的疏忽,明儿我就去跟领导提一下意见,你们那边跑外勤也忒频繁了,不配车肯定不行。” 杨队长知道这回贺绥帮了国安局那边,要配车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杨队长心里琢磨着到时候再跟齐晖他们吹几句牛,争取给社协办配两辆七、八十万的那种,然后还要有司机。 毕竟贺大师这样仙风道骨的人,要是自己开车,那也太掉比格了。 贺绥他们还在梦境世界的时候就听见了天雷酝酿大闷响,等到杨队长他们离开之后贺绥还看见了第一道天雷劈下,此时他们还在半路上的,南边的一处老旧小区里,已经是吓得人仰马翻了。 倒不是突然来的雷劈到了居民楼里,而是劈到了小区后面的一个废弃小公园,距离特别近,小区里的人睡梦中只感觉突然天崩地裂似的,楼都在晃动。 一开始还以为是地震了,一个个闷头抱着娃背着父母就咚咚咚下了楼,等到站到楼下面才发现这不是地震,这是旱雷啊! 所谓的旱雷就是不下雨的时候云层碰撞导致的,但是今儿晚上这个也跟旱雷有区别,毕竟一道道紫金色粗如大澡盆的闪电是真真切切的劈了下来,就落在居民楼后面几百米远的不远处。 有老人吓得噗通跪到了地上,喃喃自语说是老天爷发怒了,“这是有人惹恼了天老爷啊!” 也不知道是干了多大的坏事才能让老天爷这么生气! 年轻人不信这个,此时却也一个个同样被雷霆之势吓傻了。 恰好云层一阵翻涌闷响,天空破裂般的卡嚓一声巨响,又一道紫金色如同大蟒蛇一般的雷电再次劈下,只听耳边轰鸣地面一抖,站在外面的人群顿时一片尖叫,不少人都吓得腿软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布脱里那里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各部门尽快行动,不过片刻就有关了警灯的车悄没声息的跑了过来,片警交警疏通人群以及附近车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头一再交代不准开闪光灯也不准开警灯,最好低调到毫无存在感,不过片警交警们想着那个老旧小区半夜突降惊天雷电,估计是上面觉得闪光灯以及各种声响会引来雷电,一个个也就没有多想。 他们哪里知道布脱里那边是以防万一啊。 刚才贺绥交代得十分简单,不过有一句话倒是顺嘴说了,那就是如今天道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所以布脱里想了想,就让大家出勤的都低调点,最好是一点声音都别发出。 毕竟将心比心,要是自己特别生气的时候周围还又是嗡嗡嗡嗡哇啦哇啦的吵,那肯定是要迁怒的啊。 等到贺绥跟杨队长到的时候,天雷已经劈得差不多了,布脱里也亲自过来了,同来的还有海市警察总局的几位领导,杨队长那边分局的两位顶头上司也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 虽然不明白这打个旱天雷怎么就来了这么多重量级领导,可既然都知道了自己肯定也得赶过来啊。 要不然回头被人一说,哦,你头上的大佬们都去了你还在家里睡觉,这态度很有问题嘛! “小杨,你怎么也来了?” 刘副处身为副级别,没多大实权,自然挤不进去,只能留在最后面最外层。 这会儿看见了杨队长,刘副处挤了出来,刚才他们就是站在一起互相打听,就盼着谁能知道点消息,好歹先大概知道一下这件事的性质啊。 杨队长笑了笑,往旁边一指,“我给贺处长当了个临时司机,刘副处,布主任在里面吗?” 刘副处也知道贺绥,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原本还没多想,转了下脸突然把这个奇怪的旱天雷跟贺绥特殊身份联想到了一起,刘副处背后立马就出了一层冷汗,连忙侧身挤了出来,“布主任就在里面呢,小杨,贺处长,今天这雷莫非有什么不对劲?” 要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出世闹出的动静,那他们海市还能太平多久? 贺绥笑了笑,看着天上慢慢散开的雷云轻声道,“这雷很对。” 虽然地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玄门也踪迹全无,可至少头顶这片天还有天道存在,这让贺绥像是吃了定心丸。 这个世界再糟,有了天道在,也不会糟到妖魔乱舞的程度。 刘副处听得一头雾水,杨队长却有点儿明白了,叼着烟抱着手臂也抬头看着天眯眼笑了起来。 不等刘副处多问,里面布脱里就知道贺绥已经到了,“这里没什么事,你们都散了吧。邵总局,你那边也让他们该回的就回了吧。” 说完话,布脱里这才笑眯眯的快步走了过来,见到贺绥就先朝贺绥鞠了一躬,直起腰身后就感激的握住贺绥的手,“贺处长,这次您真是我们的大英雄!” 在外面,话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布脱里握着贺绥的手使劲晃了几晃,也不撒手,就拉着贺绥往里面走,“雷电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可以过去看看情况吗?” 虽然相信雷电劈得那么厉害,幕后之人或者某样东西哪里还能跑,可怎么也得去查看结果以防万一嘛。 贺绥点点头,顺着布脱里的力道往居民楼后面走。 总局带着一个亲信跟了上去,杨队长厚着脸皮假装自己是空气,也跟着贺绥进去了。 刘副处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扭头离开了。 虽然小杨也跟了进去,可他跟小杨不一样,他还是要面子的,就小杨那老流氓的性子,一会儿被人撵出来也不会脸红一下。 更何况刘副处看得分明,小杨可是跟着那个贺处长一起过来的。两人平时关系还挺不错,这会儿跟着进去,自然也有几分底气。 布脱里身边也跟了个人,就是当初布脱里到社协办时带着的三个人里最后站在小办公室门口的那个,看来这人应该是布脱里的心腹。 邵总局那边也带了个人,却是个戴着眼镜梳了大背头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 有了这两个人的存在,杨队长跟着贺绥进来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一行六人拐过老旧居民楼,再往前面走了一阵,路变成了碎石子路,有道围墙被居民自己开了个后门。 大铁门没有上锁,就随便敞开着。 六人穿过铁门就到了一处荒废的小公园,这里应该是准备要重建了,路边还堆着一些打碎的鹅卵石沙子之类的。 要找的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毕竟隔得老远就能看见浓烟滚滚,就在一片小树林里。 说来也奇怪,小树林里其他树木都一点没被雷电伤到,反而只有一处地面被劈得成了深坑。 坑洞大约三米多宽,里面噼里啪啦依旧还有电流的声响。 贺绥让布脱里他们暂时停下,自己叫了杨队长跟着,给了他一枚三角黄符卡进鞋后跟,这是隔绝地表残余电流的隔绝符,属于辅助符里的一种,单独用没什么大用处。 两人靠近坑洞,这才发现那坑洞真有点深不见底的意思。 贺绥摸出一枚灵符点燃扔了进去,灵符燃烧,有荧光似的斑斑点点散落,一直落了大概得有半分钟,这才隐约能看见一个焦黑的人形。 与焦黑人形相对应的,是人形手边竖着插入泥土中只剩下半截洁白无暇偶有紫色流光闪烁的笔杆。 那支笔贺绥他们也见过,就是梦境世界破碎后被一只半透明手握着想要努力修补天空的那支白玉黑毫神笔。 64.神笔梦境 贺绥查看了一下, 人已经被天雷劈得昏死了过去,虽然还有生命迹象, 可浑身上下,便是血肉里都还残留着天雷余威。 邵总局侧身同大背头交代了几句, 大背头转身离开了一会儿,几分钟后就带了人来拿了工具, 把深坑里的人弄了出来。 不过那支笔却没人动, 不是不敢动, 而是动不了。 明明泥土松软,笔也插得不算深,可无论多少人使力, 愣是拔不出来。 “那支笔?” 大背头满脸迟疑的凑到邵总局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询问是不是要派机械过来。 邵总局嘶了一声,扭头朝贺绥笑了笑,“贺处长, 那支笔怕是还要你去取一下。” 笔作为凶器, 他们肯定是想带回去的。 再则说,那笔据说有神奇的能力,谁不想弄回去, 不管是自己想些办法藏起来还是上交。 布脱里脸上笑眯眯的, 看不出神情, 扭头拍了拍贺绥, “看来那果然是支神笔, 不是凡夫俗子能碰的, 还是要贺处长这样的能人异士出手才能收服。” 杨队长站在不远处的坑边看着其他人把焦炭似的人抬走,还有个人守着那支笔,眼睛眯了眯,心里骂了一句娘。 贺绥平日不喜欢搞那些弯弯绕绕,可此时事关重大,态度绝对不能随意。 “这笔能力太过诡异,此番梦境世界是有人用笔构建了一个新世界,连天道秩序都已经有了胚胎,若是继续,怕是□□要变成虚幻的假世界,而梦境世界则会变成一个全新的独立世界,执笔人将创世成功,跳脱天道之外再没有谁能制裁他。” 布脱里闻言,笑眯眯的神色都收敛了个干净,他虽然有野心,可也只限于往上面爬,什么创世什么跳脱天道之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若是真有人拿了笔再搞几回,怕是自己所在的世界真就要被毁了。 如此,布脱里态度严肃的看了邵总局一眼,然后朝贺绥做出承诺,“这件事我会详细报告中央首长,贺处长,这支笔真的是谁拿了都能用吗?” 后面半句话意有所指,贺绥就当作没听出来,毕竟这支笔确实有使用限制。 “这个人神魂已经被笔吸了一多半了,真的等到创世成功,成神的是笔而不是人。” 所以天道将会是一支无情无爱的笔。 事实上这个人能够掌控神笔这么久,已经让贺绥很是意外了,刚才检查的时候就确定了对方确实是普通人,不过一切只能等此人醒来之后再询问一二。 到时候若是对方不肯说实话,少不得要用上搜魂术查看,这个问题的答案太重要了,即便搜魂术有违天和也必须得用。 “不过这种情况已属罕见,普通人应当握笔构筑世界初期就会被吸尽神魂血肉,触之化作飞灰。” 这后果,让旁边听到的人浑身一凉,原本还忍不住偷生妄念的人想象了一下自己化作飞灰的场面,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立马熄了大半。 邵总局皱着眉一脸凝重,“既然如此,这支笔还是要拜托贺处长暂且保管着,要不然中途若是被人触碰了一下就生了事端可就糟了。” 布脱里闻言,很是赞同的点头。 如此,两边也就算是就神笔的处理意见达成了一致。 贺绥原本也没多想,跳下坑洞准备取笔时还做了诸多准备,想着若是取不出笔,怕是还要开坛请了祖师爷才成,却不想不过是阻断了自身生气,笔杆用黄符裹着一提,就直接将笔取了出来。 到了手里那笔还似惧怕般颤颤巍巍抖了一下,身上紫色流光一闪,而后浑身光泽黯淡了下来,变成了古旧市场古董地摊上玉质低劣杂质很多的那种水货,便是原本应该黑得泛光的笔尖毫毛都哑了光。 贺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也是抖了一下就变成假货一般的生死簿。 当然,神笔跟生死薄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这一点贺绥倒是还从来不曾听说过。 布脱里他们原本还想看看神笔近距离是个什么模样,看见贺绥取上来的笔,左看右看,虽然没有吭声,可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狐疑以及失望。 这就是差点搅合得世界真真假假都调了个个儿的神笔?看起来真不咋样嘛,地摊上二十块钱都不一定有人愿意买。 被嫌弃了的笔愤然一抖,却是只笔尖动了动,就像被风吹了一下似的,根本没人理会它。 执笔人的身份,邵总局这边的人火速查清,原来就是一个小渔村里来海市务工的普通小伙子,名叫董天。 这董天原本也没什么奇特的,文化水平不高,家里也穷得叮当响,本人做着一份吃不饱也饿不死的餐馆服务员工作,今年都二十九了还没个对象。 董天平时性子闷,看人都是翻着眼皮那种,看起来阴沉沉的,大家都不太爱跟他说话。 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据他租住房间的邻居说,上个月董天回老家给父亲送葬,再回来就带了一支看起来带着海水腐蚀痕迹的破毛笔。 那时候跟他合租的小伙子还阴阳怪气的笑话了他一句,说他小学毕业的人还准备成为书法家不成? 当然,那位合租小伙儿就成了第一个“末世重生”的人,一觉醒来就火速退租辞职甩了已经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一个人背着包袱就跑回山东老家了。 据说是准备赶紧回去多租一片地,想必是准备末世之后寻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安心种地。 话说回来,董天自从有了笔之后就辞了职,整天早出晚归的,屋里还时不时弄出点古里古怪的响动。 谁知道过了这么段时间就出了这种事,大家都说这个董天是犯了什么邪,一身邪气把雷电都引来了。 之后的事贺绥就没有再参与了,只是在第二天傍晚,小汪跟杨队长两人一起过来,邀请贺绥出去撸串。 撸串是什么,贺绥还真没体验过,带着点好奇就跟了过去。 等到坐在路边搭了帆布棚子的夜啤店长条凳上,江旭打电话找贺绥。 贺绥手机没带,听说是跟小汪还有杨队长一块儿出去了,江旭就直接打到杨队长手机上,问清了地址,开了辆跑车就跑到这边来了。 看见跑车停在附近的路边,那脖子上挂了个小包专门负责收停车费的老头子都傻眼了,站在那里愣是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去淡定的收那十块钱呢还是心惊胆颤的请车主赶紧找个地下停车场停车。 就这么放在路边,周围还都是嘈杂的小吃街夜市,万一被谁蹭一下,他这负责收停车费的不得摊上事儿啊? 周围也有人看见了,不过就是好奇的站了一会儿,等到江旭从车里下来了,看见豪车配美女,少不得又有许多人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唾弃一声包养干爹啥的。 当然,也有性子阳光的,有个小姑娘笑嘻嘻的跑过去叫了江旭一声姐姐,询问能不能站在她车旁开个照发朋友圈装一下比。 江旭平时没怎么跟这样的人接触过,感觉还挺新奇的,笑着抬抬手,让小姑娘随意。 收费的老头子犹豫半晌,还是拦了江旭,“小姑娘,你这个车停在这里,被蹭了我可负不起责,要不然你还是开走吧,我也不赚你这十块钱了。” 江旭掏了几张红软妹给他,笑了笑,“我就跟我朋友在前面吃个饭,要不了多久的。” 老头子拿了钱,咬咬牙没说啥了,跑回去把自己休息的小马扎拿了过来,就放在江旭的车旁,准备盯着专心守好。 “谁还要来?” 看见杨队长跟电话里的人说了他的名字,又报了地址,贺绥知道应该是有人要来,只不知道是谁。 杨队长嘿嘿一笑,“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烤串上来了两盘,贺绥尝了一下,吃了一嘴的调味料,感觉味儿太重了,只勉强吃完了自己尝的那串就放下了,时不时喝一口杨队长专门给他叫的椰奶。 贺绥没吃过椰子,感觉椰奶挺好喝的。 一个大男人,坐在路边夜啤摊上喝椰奶,再有他对面两个大男人埋头撸串灌啤酒做衬托,说真的,这画面挺逗的。 旁边有两对情侣,两个女孩儿凑到一起笑嘻嘻的看着这边说话,然后有个拿了手机出来偷偷的拍。 “出门撸串,遇见个烟熏火燎都掩不住一身仙气的大哥哥,大哥哥捧着椰奶乖巧喝着抬眼的样子真戳人[烤串升腾热气后肤白如玉侧颜深邃的男人捧着椰奶凑到下嘴唇抬眼看着对面眼含浅笑.jpg][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奶白色饮料瓶仰头眼皮半垂喉结凸显侧颜.jpg][抿唇若有所感侧眸凝视而来正脸.jpg]” 不得不说人交朋友,真的讲究一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女孩儿朋友圈里一群颜狗欢呼着戳动手指头留下自己鲜为人知的狗样儿。 “啊啊啊坐标哪里?看我立马变身美少女战士冲出寝室降服椰奶精保护和平!” “好羡慕,为什么我上个月吃了二十回烤串都没能遇见这样的隔壁桌!” “仙气怕不是烤串的香气?呵呵,背着我去撸串?绝交半小时!” “咦绝交是什么姿势?好奇,道友,借一部说话?” “是我眼瘸了嘛?为什么我的关注重点是椰奶哥哥后面走过来的那位妖女姐姐?” “不说还真没发现,所以这是椰奶大仙男与细腰大妖女的故事开端?” 发朋友圈的女孩儿也终于实时直播了一回,把那边已经挨着椰奶精…呸!是喝椰奶的大哥哥挨着一起坐下的大姐姐也偷拍了一张,算是给朋友圈的一群狗一个故事后续交代,然后就跟闺蜜不顾各自男友的幽怨小眼神,就着对面桌上大哥哥大姐姐的脸津津有味的撸起了串。 江旭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身上还穿了工作装,一身绸缎质感的银灰衬衣灰黑西裤,头发完全盘了起来,只剩下几缕微微碎发自然垂落在额头脸旁。 脸上有妆,但是并不浓,只是十分礼貌的浅淡职业妆。 即便江旭身上的衣服尽显沉稳低调,可整个人却半点也不老气,毕竟有那样一张艳色的脸,便是套个地摊货也能去明星红毯上走一趟。 单论长相,江旭天生平眉眼睛狭长眼尾自然上翘,鼻子一点也不可爱的十分挺拔,唇型倒是那种看着就很柔软的花瓣形,可若是她似笑非笑的微勾唇角,那就显得十分不近人情了。 若不是江旭左眼眼角下一颗绯红泪痣,这个人怎么都看不出艳丽来。 江旭小时候原名江絮,柳絮的絮,可她爷爷一个会点算命之术的老友看了看江旭,直说此女性子刚硬,絮字太轻怕是压不住,就改了个旭字。 旭,初生的太阳,再看她如今的性格,可不就是人如其名了么。 江旭稍微长大一点后看不惯自己眼角的那点泪痣,几次三番的想要去做个小手术把它消掉,可惜最是疼她的江老爷子却坚决不肯,只说他老友曾说过,这颗红痣应了她的一段姻缘,若是没了那就是要一辈子孤独终老了。 江旭对于孤独终老没什么意见,又没有说把痣点了就不能生孩子了,就算不能生,自己弄个试管婴儿培养培养,江家也就算有后了嘛。 可惜江老爷子始终不肯,江旭又不想惹爷爷生气,只能就这么忍了下来。 杨队长跟小汪看见这样的江旭还怔了一下,江旭蓦然一笑,十分不见外的从桌上抽了张纸把口红擦了,从烤串盘里挑了一串自己喜欢吃的韭菜,先吃了两口,这才抬眼跟杨队长他们说话,“怎么,都一个多月了还不认识我了?” 虽然昨晚那一切都是梦里的事,可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却是真真切切在末世那种环境里作为伙伴一起过了一个多月。 要说陌生肯定不太可能,杨队长率先回过神,哈哈一笑,伸手拉开了一罐啤酒给江旭递过去,“这不是第一次看见江总正儿八经打扮得这么好看的样子嘛,贺大师,小汪,你们说是不是?当初我看见小汪的时候还愣了好半天呢。” 这话不假,在末世里哪怕他们有能力收集物资,可是他们又不是真要在末世求生存,一路上赶路的时候都是把物资配置尽量压到了最低标准。 不说打扮,就是脸上干净的时候都少见,几天不刷牙就胡乱吃几口东西什么的,嗨,不提也罢。 江旭显然也想起了那些,忍不住笑了出来,嘴里都还含着东西呢。 要是在今天之前有人跑来告诉她,她江旭马上就会去路边摊撸串喝啤酒,还跟几个大男人说说笑笑一点不顾用餐礼仪,江旭觉得自己可能会怀疑对方要么是神经病要么就是哪个敌人故意派人来恶心她的。 江旭吃完一串,仰脖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感觉顺着食道滑进肚子里,这感觉,真爽。 或者说这个世界没有真的变成末世,便是平时最讨厌的堵车也一点不让人厌烦了。 江旭扭头看了一眼贺绥,挑了挑眉稍,“怎么,不喜欢吃?” 贺绥摇头,笑着举了举手上喝了一半的椰奶饮料。 江旭笑着别开脸,下一秒又回头看着贺绥,“贺绥,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贺绥不明所以,江旭跟杨队长他们自顾自的笑。 又吃了几串,江旭这才说出了来意,“我想问问那个什么拿笔的人,怎么样了?” 贺绥还有点介怀江旭说他像小姑娘的事,抿着唇端正的坐着不吭声,冲杨队长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说。 杨队长嘿嘿一笑,说了昨晚上下半夜他们去城南看的戏,还把路上看见的雷电添油加醋的一通海侃。 江旭那时候应该是已经睡过去了,小汪就更别说,醒来又睡下,根本就没出过地下实验室,两人听得很是认真。 “我看了我爷爷的手腕,上面没有那颗桃木珠子。” 准备分开各回各家的时候江旭突然跟贺绥说道,“我这个,能不能不还你了?因为我发现出了梦境,我还是能看见鬼。” 最后这一句是江旭压低了嗓音凑到贺绥耳边说的。 这就比较奇怪了,贺绥眉头微皱,一时想不通,只随便点点头,“江爷爷本体意识没有进去,桃木珠自然就不会跟出来,你这个你已经用了,还给我也没用。” 江旭原本还想让贺绥想想办法帮她把能见鬼的这个能力给去除,可转念一想这世界真有那么多古怪的事,万一哪天自己遇上了要害自己的鬼怪,那到时候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不就成了砧板上被人随意切割的鱼肉了嘛? 江旭一时纠结,也就没有说,回去之后处理了一些公事,准备睡下的时候却接到公司公关部部长地电话,问她如何处理她自己夜市幽会小白脸的绯闻。 65.绯闻 江旭那边正心情复杂地看着公关部传过来的“绯闻照”, 发现拍得还挺好看的,特别是贺绥这家伙。 江旭滑动鼠标的手指头就这么停了, 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纤细的食指点着嘴唇, 盯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看了半天舍不得继续翻。 照片里是贺绥听他们三个人说话被逗笑了,眉眼柔和嘴角含笑, 被拍的瞬间估计是刚准备喝口椰奶, 椰奶瓶乳白色瓶口抵着下唇, 把他略显丰润的下唇戳得有点凹进去,贺绥本人却抬着眼看对面的杨队长。 这是一张三分之二的侧脸照,因为有夜啤店挂下来的白光灯映衬着, 又有刚端上来的烧烤升腾到空中的热气挡在了镜头跟他的脸之间, 这么一拍,说真的,闹市路边摊都拍成了唯美写真, 把贺绥身上那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拍了个七七八八。 手机有信息嘀嘀响了两声, 江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盯着贺绥那被瓶口戳得微微凹进去的下唇出神了好几分钟,一时有些不自在, 虽然这书房里也没别人, 可就是有种背着人做了坏事的感觉。 江旭手指揪了一下自己嘴唇, 扭头拿了手机翻看信息分散自己注意力, 可等到要去睡觉的时候, 莫名其妙的就挑了三张照片传到自己手机上。 一张就是刚才那张, 一张是贺绥抿唇眉眼柔和扭头看着她笑的画面,另外一张应该是贺绥被她说像小姑娘,暗搓搓地生闷气,她问他问题时这人就端正的坐着微微抬起下巴,很有股傲娇的范儿。 趟在床上,江旭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如此肤浅的颜狗,明明公司里小鲜肉老腊肉多得很。 总公司且不说,下面的子公司也是美男如云,怎么就偏偏吃了前夫的颜呢。 唾弃完了江旭又自我辩解,想想贺绥那气质,娱乐圈里还真找不到几个。 江旭以前就喜欢这种气质的,少女时期也迷恋过一些电视剧电影里这种人设,可惜后来发现那些都是演出来的,自此之后江旭就直接过渡到“灭绝师太”的境界,无情无爱把工作当成了自己永远都想要征服的对象。 贺绥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被杨队长开车送回去之后,回房间看了看槐木珠里的贺夜。 这小鬼忒皮了,什么都往肚子里吞,这回这个绿光估计蕴含的能量太大,都睡了这么久了还没醒来的迹象。 周凯上来给贺绥送了杯水,顺便给贺绥看他微博上粉丝的评论。 “老大,你看你上次舞剑的视频,这才发了一天多就有不少人转发了,评论点赞也是我所有微博里最多的,厉害吧?” 贺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随便看了看,就看见前面几个评论,什么“舔屏、生猴子、大哥哥”之类的,乱七八糟,很多贺绥也不懂,还有一个吐槽衣服不够仙气佩剑也太粗糙的。 贺绥懒得看了,他的桃木剑好用得很,还被嫌弃了! 周凯也就是跟老大分享一下,自家老大被夸了,周凯跟自己被夸似的傻乐呵,还饶有兴致的在评论区跟人互动聊天。 当然,被问到视频里的人是谁时,周凯都是嘚瑟自豪地表示是自家老大,别的信息一概不透露。 周凯在那里刷起了微博,贺绥也懒得管他,自己又去掏出抽屉里布包中被封了黄符以防万一的神笔跟生死薄。 这两个东西要说来头,那都是一个比一个大,可如今却是一个比一个废,今天白天贺绥研究了一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周凯看贺绥又开始忙了,也不打扰,往贺绥床对面的一张虚化的床上一躺,迅速进入了网虫最享受最过瘾的上网模式——仰面躺侧面躺撅屁股趴着各种躺着刷手机。 除了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在太阳下,一些阳气过重的东西也不能碰,除此之外周凯活得真跟人没啥区别了,睡觉的时候喜欢躺到床上,晚上睡觉早上起床,每天的工作就是帮着老李头做家务招待客人,晚上顺便注意一下院子里的安全问题。 休闲时间就码字打游戏刷微博智斗键盘侠,生活过得多姿多彩。 与他相比,贺夜就是很称职的鬼了,平时安静毫无存在感,有外人来了立刻消失。 平时除了爱蹲在贺绥脑袋上肩膀上,其他时候就喜欢钻进贺绥手腕上挂着的槐木手串里呆着,白天消失晚上出来跟贺绥一起修行。 贺绥手腕上的手串挂了三棵槐木珠,一颗就是贺夜的“房间”,至于原本给周凯准备的那颗,如今也就是他偶尔跟着贺绥出去时才会搭乘的”便车。 很多时候周凯还会请求贺绥撑伞,这样的话他就连便车都不需要了。 剩下的一颗算是准备着或许会用到的”客房“,不过到目前为止这间客房还没能用上。 周凯玩了会儿手机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贺绥扭头看了他一眼,睡梦中的周凯正在无知无觉的吸收夜间飘散在空气中的阴气,这傻鬼还不知道自己这种无限接近人的作息方式也是修行的一种。 因为周凯,他们社协办晚上的空气都健康了很多,老李头跟李海生都不用担心晚上有邪风入体染上风寒了。 贺绥研究了一阵,生死薄还是那么纸质泛黄封面黑色泛灰,字也从一开始的金灿灿变成了暗淡偏黄,看起来都是黄、色系,可前者高大上,后者就低俗土。 至于那支笔,依旧躺着装死,怎么拍符都没用。 贺绥想了想,先把笔收起来,生死薄出现变化前是蓦然出现了不详的血红色,贺绥无从猜测,只能暂时先尝试着引气入书,试试给它补充能量。 贺绥也不刻意如何,只自己盘腿坐到床上开始一晚上的修行之时将书托在自己左手掌心之上,让修行时缓缓流动的气能够连同书一起冲刷。 一夜过去,书还是那副水货样,贺绥也不着急,把书重新放回布包里封好,自己准时准点的出了房间带着李海生一起去院子里开始做早课。 按照贺绥所想,生死薄毕竟一直都是与地府挂钩的,应是阴气颇重,若是朝阳时跟着他一起接收金乌鸿蒙之气,怕是要受损,这才没带着一起下去。 不过这两样东西就这么一直用黄符布包封存显然不合适,贺绥叹了口气,知道最好的自然就是玉盒。 可那玩意,死贵,贺绥如今也就顶多吃穿不愁,哪里有那个钱啊。 所以想来想去,贺绥还是把主意打到了木料上。 上午,夏冬过来上班的时候跟贺绥说了一声,说是今天上午配车就能到位,一起来的还有个司机,贺绥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司机居然会是小汪。 不过想想也就很正常了,夏冬算是警察局这边的派过来的,小汪则是国安局派过来的,都有那么个不可言说的意思。 贺绥也不在意是监督还是帮助,反正能让他正常办事就好。 小汪原名汪仲,这回他过来做任务,唯一的要求就是使用自己的本名。 对于小汪这样的情、报精英,这就是对贺绥最大的信任。 布脱里认为贺绥秉性端正,身上透着一股子正气,小汪愿意交托这样的信任,对于他们部门取得贺绥的好感还是很有利的。 当然,嘴上肯定说的不是这样的话,布脱里还是很注重语言的艺术形式的。 另外一辆车是杨队长帮忙开过来的,自此他们社协办也算是有车的单位了,老李头自己不用,却很高兴。 根据华国人的优良传统,有了高兴的事自然就是吃一顿大餐庆祝。 老李头这段时间厨艺也算是得到了很大的锻炼,小汪吃完饭就决定以后中午都留在社协办吃饭不回家。 因为小汪这次接到的任务就是留在社协办,对贺绥也是交代了自己真实的名字,换句话来说,小汪恢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很多年没见的妻子儿女也就能光明正大的接到身边一起生活。 昨天晚上小汪接到命令,上午就已经通知住在老家县城里的妻子带着一双儿女来海市了,房子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在社协办附近,是国安那边安排的,方便跟社协办这边就近接触培养感情。 刚好小汪是社协办司机,以后还能抽空接送儿子跟女儿上下学,这也算是一种半退休状态回归生活了。 小汪老婆孩子下午就要到海市,贺绥知道后让他去车站接人,“我们社协办平时没事的时候闲得很,你以后就知道了。” 怕小汪放不开,贺绥想了想,扭头交代周凯跟夏冬,“以后你们俩打游戏的时候可以把汪仲也带上。” 汪仲的动手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贺绥觉得他打游戏肯定也会很厉害。 平时周凯打游戏赢了不都嘚瑟着说自己有单撸二十年的手速嘛,单撸是什么贺绥不大了解,但贺绥想着肯定那玩意儿没有汪仲的手速厉害。 小汪嘿嘿一笑,也不推辞,跟夏冬周凯还交流了一下各自玩的什么游戏,吃过饭聊了会儿天,小汪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说了一声开车去接老婆孩子去了。 下午小汪安顿好了家人,估摸着杨队长已经离开了,这才又来社协办找贺绥,两人进了小办公室,小汪把神笔的事说了一通。 董天被雷劈了之后却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浑身血肉里都还残留着雷电之力,送去医院医疗器械一上,愣是烧了好几台仪器。 没办法,布脱里刚好有了借口将董天弄回了别墅地下实验室里,少总局派了人跟上,等到昨天晚上,董天终于恢复意识了。 不过也就是恢复了意识,能睁开眼转转眼珠子,开口说话都不能。 实验室里弄来了意识感应器,董天不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人,被专业人士引导一番,意识里就无法自控的给出了所有答案。 原来就在一个多月以前,董天的父亲死了,董天请假回老家给父亲送葬。 董天的父亲是个一辈子都没什么本事的老渔民,只靠一条小渔船勉强维持生计,当年董天的妈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走了,之后董家就只有这两父子。 董家所在的地方叫卅岛,是海市下面一个比较贫瘠的渔岛,他们那里有人在海里出了事故,就会为遇难者举行“潮魂“仪式。 仪式分为两种,一种是海上遇难七天内找到遗体的,认为其灵魂还飘荡在海上,所以要遇难者家人举行叫魂仪式。 到了夜里潮水涨起来后,由遇难者的数名亲友备好香烛到海边点燃,由一人敲锣,俗称“敲冷锣”。 而后由遇难者的妻子或者兄弟亲友在海滩上慢慢的走,边走边喊遇难者的名字,喊对方回来。 后面跟了遇难者的儿女兄弟之类的亲眷答话。 像这样边喊边走,就算是喊回了遇难者的灵魂,之后就一行人引着“灵魂”由海边回家,招魂仪式也就算完成了。 一种是七天内未曾找到遗体,则要举行“草人招魂”。 当然,董天的父亲是属于前者,第三天就找回了尸体,董天回去以后就举行了招魂仪式。 据董天无法自控的交代,他就是在招魂结束后的那天后半夜,因为心情烦闷,所以回海边吹风,突然看见不远处一道绿光闪烁。 董天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就那么坚定地下了海,还潜了下去,然后在一处礁石洞里发现了一团绿光,绿色光团里面则是那支笔。 董天意识朦胧的伸出了手,刚触碰到绿光,那绿光就蹿进了他身体里不见了。 董天捏住笔一身海水的回了家里,之后就莫名的知道了该如何使用那支笔。 董天当年也是看过一些小说的,觉得这是自己的机缘,于是紧张的抱着这个机缘草草埋葬了父亲就回了海市,研究了两天,就拿室友做了实验对象。 “不过董天并不知道梦境世界里的董航,被问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十分迷茫,这个名字原本应该属于他那个没能出生跟母亲一起死去的弟弟。” 贺绥眉头习惯性的皱起,绿光既然引诱了董天,又利用董天创造了梦境世界,那么绿光又瞒着董天创造出董航那样一个“主角”是什么意思? 而且董航神府位置明显是绿光所占之处。 想到董航那诡异的“吃人”增加力量的设定,吃的还都是已经被董天用神笔辛苦完善的角色,这就值得深思了。 看来无论是董天还是神笔,都是被那团诡异的绿光利用了。 先是利用董天创世,又借神笔完善梦境世界,自己却又偷偷创造出一个“主角”窃取梦境世界里已经完善的“灵魂”作为食物,是想要修成人身吗? 贺绥知道小汪传了这些消息过来,需要再回禀一些情况过去,因此也就将自己的猜测斟酌着说了一番。 小汪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这绿光的来历,而且那海里是不是还有这种东西。” 一个都已经把海市搞得乱七八糟了,要是再来几个,怕是真要出大事。 说到这里,贺绥想起了那些“末世重生”者,顺便就问了小汪一句。 不管初衷是什么,那群人里的一部分人在自己深信不疑的情况下愿意冒险站出来,或是把这个消息发到网上,或是直接找到政府部门,这些人都是真正地爱着这个国家,贺绥私心里是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果。 小汪一听就知道贺绥的心思,笑了笑,让贺绥放心,“他们对祖国的忠诚是让我们敬佩的,部门里已经派人给他们做了心理疏导,有心理强悍的就保留了记忆,只是让他们明白那是有人做怪,让他们做了一场梦。有心理承受力弱一点的,就直接进行了催眠,他们所在的公司也有接到密令,出面作证表示他们这段时间是有工作任务才没回家。” 至于没有工作的,那就是精神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不过已经由相关医院进行了免费救助。 小汪没有说的是那些保留了记忆的,已经被发展了国安局的下线情、报人员了,分布在海市周围,密切观察是否还有其他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诡异之事发生,如果有的话就要及时上报。 如今海市频繁发生这种事,当然,也不能说以前就没有,只是以前他们都无能为力,如今好歹有了个贺处长,这方面的事也算是终于有了个能接收处理的地方了。 “另外,因为这件事而出现了经济上损失的,布主任也申请了特殊经济补偿,争取让他们尽量恢复正常生活。” 不过这个经济补偿自然也不可能是直接给钱,而是通过一些手段。 比如说急匆匆便宜卖了房子的,就让对方所在单位突然来个什么节日大抽奖,让对方抽中一套能够让一家人能够落脚生活的小房子。 若是辞职了的,那就路上给对方一个见义勇为的机会,若是对方因为正义感抓住了这个机会,就会得到“被救者”真诚的感谢。 若是对方没抓住机会,那就让人接近,怂恿对方买个彩票什么的。不过这种补偿的经济肯定就没有见义勇为那个更多了。 反正发放补偿的花样千奇百怪,有那么多平时过着普通生活的情、报员出手,什么剧本都能顺利完成。 如此,贺绥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对自己这个祖国更是好感嗖嗖的往上升。 在一般情况下贺绥的情绪想法是很容易猜透的,更别说小汪本就擅长此道,看贺绥的样子就知道布主任打的算盘如意了。 不过那些也是实打实的做了的,小汪不觉得把这些事特意告知贺绥取得他的好感以及对国家的认可信任是多无耻卑劣的事。 小汪跟贺绥说完话,晚饭没留在社协办吃,急匆匆就回了家,家庭生活他已经许多年没能安心的好好感受了。 出国做任务的这十来年,中途也不是没回来过,可每次都是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回家看望父母孩子妻子也都是伪装过后,以后他也能光明正大的带孩子们出去玩,陪妻子出门买菜散步,逢年过节也能回家看望父母走走亲戚了。 傍晚,贺绥带着李海生做晚课的时候周凯嚷嚷着从楼上窗户那里跳了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噌的蹿到了刚结束打坐的贺绥眼前,把手里的手机都要塞进贺绥眼睛里去了。 “老大,有你的绯闻!” 说得跟有天大的喜事了似的,听得贺绥满脸无语。 旁边李海生也来了兴致,蹭过来就着周凯的手看手机上的新闻页面。 只见上面一个红色标题,前面还带了一个爆字:旭阳娱乐总裁江女士突现夜市,疑似与新欢幽会,往日与贺氏二少离婚是否有内、幕? 照片上就是贺绥江旭状似亲密坐在路边摊凳子上侧脸相视而笑的画面。 比贺绥更早看到自己绯闻的江旭则是沉着脸看着新闻页面上的照片,暗自生气,这家新闻媒体果然是胆子肥了,发她的绯闻居然还故意挑一张把自己拍得最丑的照片! 照片里自己因为是侧脸对着镜头的角度不对,愣是拍出了圆润的下巴跟脸颊骨,江旭觉得一定是幕后之人嫉妒她的美貌。 诚如江旭随便一想所预料的那样,这篇绯闻原本已经被江旭这边买了,可柳依依却通过一个往日交好的狗仔那里得到了这个新闻,拿回家跟甄浩说了这件事。 甄浩家里的东方影视跟旭阳娱乐本来就存在竞争关系,前不久甄浩就被江旭手段阴险的炒了一波绯闻,从他跟东方影视旗下一名小花旦出入酒店,炒到了东方影视内部管理人员对艺人的潜、规则,很是给东方影视拉了一波黑,那段时间东方影视的艺人出去,总免不了被无良媒体反复询问公司内部是否有潜、规则。 甄浩也不否认确实有这种事,可在他看来,娱乐圈里哪个公司不是这样? 因为这个事,柳依依也受了不少影响,明明她跟浩哥是真爱,外面那些人非要说她跟浩哥是金主跟小情儿的关系。 两人拿到这样的料,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甄浩派人调查了一下,确定这事儿是真的,虽然当时现场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可等他们这边把控好舆论方向之后,即便真实完整的照片再爆出来,他们完全可以说那两个人跟江旭也不清不白,一夜见三男,厉害啊。 就算后来证实了那两个人的身份,带着桃色的水泼都泼上了,再厉害的人都洗不干净了。 但凡是跟这种事扯上了关系,绝大部分网友还是更愿意看戏似的往最不堪的方向去想,想完了脑补一番,就把自己脑补的当成了无可辩驳的真相,自己坚信不疑不说,还不遗余力的尝试去说服更多人相信。 66.初九 绯闻的事贺绥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不管网上如何热闹得跟过年一样,总归没影响到他的生活就权当都在另一个世界。 只是周凯这一天都很是咋咋呼呼的跑来跟贺绥报告网上绯闻进展, 一会儿是有人总结前不久东方影视高层潜、规则艺人拓展到如今的娱乐圈到底还有那一方天地是干净的,最后呼吁国家严格清理娱乐圈各种肮脏腐臭。 一会儿是拿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p s搞出来的照片说旭阳江总平时看着是个性冷淡, 其实内秀无比,再来几个疑似拜diao宣言的暗示, 顺便内涵一下现代叫嚷着要男女平等的女性, 保管能引来一大波流量热度。 甭管是骂也好是捧也好, 只要能吸睛有爆点,那些无良媒体就没有不敢说的。 懂门道的内行人知道,这就是两家娱乐公司的博弈, 外行人自然就是看个热闹。 前阵子才吃了东方影视娱乐的瓜, 这次眼看着又有机会吃旭阳娱乐的瓜,美滋滋。 “咦这些网友居然说江总是二婚妇女,就江总那长相那身份, 就算三婚四婚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不知道是人是狗的东西。” “老大, 微博转发惊现白富美,隔空叫嚣让你弃暗投明她愿意养你。” 周凯当初也是在名山那边见过江旭的,即便是只看了几眼, 江旭还是坐在车里冷着脸, 可周凯还是觉得老大的前妻贼好看。 后来再一搜人家在网上的信息, 不得了女霸总啊, 还不是给人家打工的那种总裁。 周凯自己没什么上进心, 却特别佩服那些职场精英, 这会儿看见有网友瞎瘠薄乱喷粪,嘴上念念叨叨手指头就在手机上戳来戳去,这是又化身正义使者大战键盘侠去了。 贺绥觉得没什么必要,就嘴上说赢了有什么用? 更别说还是隔着网络,就算是人家被你说教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回头把这个网页一关就能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该喷还是到处喷,喷完了说不定就是个老实人认认真真回去工作去了。 中午的时候贺绥把小汪单独叫到了院子里,避开其他人拜托他帮个忙。 也不算是帮忙,就是把自己跟项家的项盛有点私人恩怨这事儿说了说,贺绥是希望能让小汪帮忙找点项盛犯事的资料,可贺绥也知道,回头这件事布脱里肯定能在最快的时间里知道。 如今海市国安局分局跟海市警察局总局那边对社协办,或者说对他,态度上都表达出了亲近,贺绥也不求能得到别的什么好处,就希望他们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帮点忙。 贺绥担心项盛的事一日不解决,李海生心里的那个结就一日无法解开。 如今李海生已经能够感应天地间“气”的存在,也在跟着他一起做早晚课努力感应金乌神君本体上所蕴含的鸿蒙之气。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成功,李海生却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修道之路了,那些心结早日解除有利于修心养性,免得以后真入了自然道的门槛,一开始追求真我本我自我,那可就糟糕了。 因为根据李海生的本心,肯定是要报仇的。 小汪一点意外都没有,事实上社协办里便是周凯那么一只目前来看除了帮忙干家务就没啥用的水鬼都已经被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李海生跟老李头家里的事,自然也是调查得一清二楚,顺带连项盛的资料都已经完整的装在了一个文件袋里被布脱里主动要了过去,放在了自己办公室里的抽屉中,只等贺绥这边什么时候开口。 当然,若是贺绥一直不开口,布脱里那边也会看准机会把这事儿给主动办了,让社协办这边承他们一份人情。 社协办的存在太特殊了,就算还没得到中央那边的正式指令,布脱里也看出了苗头,对贺绥越发尽心,想方设法的就想拉近两人的感情。 不说以后要利用贺绥升职加薪啥的,单单表现出他跟贺绥关系走得近,上面肯定也会考虑到这个因素,到时候他的机会自然就更大了。 既然在小汪正式上班的第一天贺绥就开了口,小汪也不糊弄人,只说这事没问题,“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就等着处长你开口呢。” 贺绥能选择找他,小汪心里弯弯绕绕的不算少,随便一想就明白了,对于贺绥更加有好感。 明知道他除了社协办司机还有别的身份目的,可对方却一点不计较,反而总给他回去给领导交代的机会,这份情小汪自然是记住了绝对不忘。 等到小汪出去了一趟,半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两个玉盒,还是玉质很不错的那种,表面没什么多余的纹饰。 中午吃饭的时候贺绥跟老李头聊天说准备去专门卖木料的地方买东西,老李头对待贺绥就像是对待自家的晚辈,听到这个话之后自然就顺嘴问了一句贺绥买木料的用途,也好想想在哪里买更好更划算。 小汪就这么听了一耳朵,听贺绥随口念了一句玉石材质的更好,于是下午从局里回来就带了两个,一个长方形扁盒,一个长条形扁盒,一看就是一个装书一个装笔。 贺绥从地府弄出了一本书,这事他没说,却也没故意遮掩。 如今被知道了贺绥倒也没什么想法,反而拿着两个玉盒感受着优质玉石带来的独特手感,脑袋里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周凯今天上午念叨的一个词:包养。 如果包养是这样的话,果然很难让人拒绝啊。 拿了玉盒贺绥就回办公室忙起来了,小汪又单独出去了一趟,买了一套更适合用在玉石上的雕刻工具,贺绥也没多问,有得用就用,只要能用就行。 下午五点多,周凯从贺绥小办公室的门板上钻了半只脑袋进来,贺绥抬头看过去,周凯嘿嘿的干笑,脑袋也不收回去,另一只手在门外面礼貌的敲了三下门,“我就是来看看老大你忙不忙,要是忙的话我就帮你把电话挂了。” 没想到刚钻进来看了一眼就被老大抓了个正着。 贺绥吹了吹玉盒上的碎屑,工具是被他特殊处理过的,刻起玉石来跟刻木头差不多,并不费劲,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在侧面上刻好了一个辅助阵。 “谁打来的?” 上次删了号码还顺便拉黑了,免得又发生贺峰那种事,因为删了不知是谁打来的反而把电话给接了。 所以这会儿周凯再来问,要么就是一个全新的陌生号码,要么就是认识的重新保存了号码的那种。 周凯看贺绥没因为被打扰而生气,怂了那么一下下,胆子瞬间又肥了,脑袋拔了出去推开门进来,把手上拿的手机递了过去。 自从社协办有了wifi周凯就不需要贺绥手机开热点了,可鉴于贺绥一点不热衷于手机这种方便快捷的联络方式,所以手机都是周凯负责给他保存。 毕竟要是让贺绥自己放着,没电了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想起来充上。 至于电话费,那都是社协办单位里由会计老李头统一处理的,保管不会出现欠费停机这种乌龙事件。 “是江总。” 周凯手上拿了个手机,没办法带着这个属于阳间之物的手机一起穿门板。 贺绥这才放了手上的东西腾出一只手接了电话。 江旭打电话来,主要就是说一下现在外面正闹得欢的绯闻,“这是柳依依跟甄浩干的,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对江旭来说要查这些东西还是很容易的,更别说人家甄浩也没藏着掖着的意思,就是明明白白的回敬她一手。 江旭觉得挺没意思的,当初她那么干不也是为了抢个中央□□放到海市这边的一个项目嘛。 甄浩这回就纯粹是为了给她添堵,偏偏还没能查清照片里“小白脸”的真实身份就迫不及待的爆出来了,没什么斗智斗勇的情节,所以江旭觉得没什么意思。 不过念在贺绥在梦境里好歹也帮过她,江旭查出来了也没直接放出去,先打电话来问问贺绥的想法。 当然,心里那点不舒坦就当是对手不够有趣好了。 贺绥怔了一下,迷茫了一瞬间柳依依是谁,等注意力从玉盒上完全转开想了起来,又不明白江旭为什么要问他这种问题,“没想法。” 他能有什么想法?他该有什么想法? 梦境世界的相处,贺绥以为江旭是个聪慧机敏英明果敢不输任何男人的女士。 贺绥又没有经历过那些个情情爱爱,对他来说既然已经跟以前的人断了关系,之前种种自然就全都放下了。 江旭莫名其妙的哼笑了一声,虽然有点介意贺绥的那一截短暂沉默,不过给出的答案还是很不错的。 “那我就直接处理了,对了,你介意爆出自己的身份吗?就是我跟你的关系。” 如今新闻已经从夜会小白脸晚上是否开房留宿发展到追寻离婚后就人间蒸发般失去踪迹的贺家二少这上面来了,话里话外都暗示着江旭在离婚前就不干净,所以贺二少才会另寻真爱。 不过江旭心胸狭隘,自己可以在外面乱搞,却不能容忍丈夫移情别恋。 这个博主还很是干脆利落的甩了实锤力证前段时间被骂渣男的贺二少就算是移情别恋了却依旧保持着道德底线,没有在婚内与他人发生过度亲密的身体接触。 婚内精神出轨都被写成守身如玉对爱情真诚又认真了,周凯看了都不敢嘀咕什么了,一方面是心里觉得精神出轨也不对,一方面又尊重自家老大,觉得他老大不会是那样的人。 总之如今贺二少不仅被戴了绿帽,还被恶毒前妻报复,威胁贺家将贺二少赶出家门,离婚后有人在大街上看见过贺二少,自此之后再也没人看见过了。 也不知是被贺家发配到哪里去了,说不定去了非洲南美啥的,忒可怜了,一切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当初抵不过家族压力娶了江旭这么个毒妇。 被骂的江旭倒是心态很好,该记的都记了,只等一个个慢慢的告了,反正他们旭阳娱乐的律师团挺悠闲的,无论是精力时间还是金钱,江旭都完全耗得起。 江旭虽然嫌弃甄浩没本事查不到贺绥现在的身份,其实心里也知道是因为贺绥如今身份特殊,一定是被有关部门强制保密了,所以要不要爆出贺绥的本来身份,江旭没有自作主张。 贺绥也明白了江旭的考虑,“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想过要隐瞒身份。” 说起这个,贺绥才突然想起先前答应贺峰初十要过去的事,算算时间,居然明天就是初十了,原本贺绥还打算明天给贺夜做把小木剑来着。 李海生要用的木剑很容易就能直接在店里买到,可槐木柳木做的木剑却没人会卖。 知道贺绥平时会用一些木料,小汪又出去了,估计是准备去买点上好的木料回来堆放在储物室。 江旭捏着手机单手环腰站在顶层办公室落地窗前,俯视着海市,抿唇露出个笑。 果然啊,改变之后,或者说露出真性情之后的贺绥,说话行事都很符合他的那身气质,没让她失望。 身后有敲门声,贺绥那边似乎也听见了,礼貌的道了声别,“刚好我也有事在忙,这些事该怎么处理都可以,没别的事我就先挂电话了。” 江旭没有直白的问贺绥如今对柳依依是个什么看法,当初贺绥性情都可能是伪装的,对柳依依的痴迷说不定也是。 虽然当时自己也是被欺骗的一员,江旭却并不介意,这样耍些无关紧要的手段,在她看来一点都不会影响她对一个人秉性的判断。 只是不知道贺家是不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内情,要不然贺绥有那样的本事,怎的还要选择隐藏自己呢? 江旭脑子里习惯性的转了一大堆阴谋诡计,一边叫了敲门的人进来,处理完公务顺便给公关部按了个内线过去。 晚上十二点整,距离甄浩等人放出的绯闻刚好二十四小时整,旭阳娱乐一口气发出二十多份法庭传票照片,并且在官博上公开艾特被告人,一时间刚拿着江旭绯闻变着花样炒热度赚流量的媒体噤若寒蝉。 #二十四小时狂欢结束# 这个带着女王般蔑视的热搜被旭阳娱乐光明正大的买热搜顶到了第一名,而且旭阳娱乐公关部表示这个热搜位置他们要挂满四十八小时,耽误了各位真是很抱歉。 67.贺家 虽然说是狂欢结束, 对于甄浩柳依依等人之外的吃瓜群众来说,却是又一个狂欢的开始。 因为第二天晚上八点, 东方娱乐旗下艺人时不时就会被一些狗仔工作室或者大v爆出不少好料,每一份都凑够二十四小时, 第二天继续下一个,连甄浩跟柳依依甚至柳杨都没放过。 此番丧心病狂的娱乐圈原地爆炸模式, 让网友们戏称“小朋友排排坐, 一个一个发果果”, 当然,果果就是足以让他们原地爆炸的炸、弹。 柳依依因为甄浩的绯闻歇斯底里,要不是这次的爆料她还不知道甄浩已经跟一个白富美暧昧上了, 甚至还在上流圈子里传出准备联姻的消息。 而甄浩也不耐烦起柳依依, 都解释了那是合作需要,就算结婚了他也根本不爱那个女人,甄浩简直不明白这个当初口口声声说只要能爱他能留在他身边, 哪怕做一只狗一棵草都愿意的女人到底在闹什么。 等到柳依依早年那些事参加饭局陪唱陪跳陪那什么的黑历史也被爆出来, 甄浩被欺骗的气愤反而没想象中那么大,因为很大一部分居然已经被捏到对方把柄可以在吵架时砸出去反驳的得意取代。 以前还没觉得怎么样,柳依依一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什么都能为他牺牲, 可现在却总是紧抓着他不放。 当初柳依依吊着贺绥那是为了他牺牲, 可现在想起来, 同一件事就有了不同的感受了。 想想自己怀里这个女人曾经对着一个脑子不灵光的死胖子也能巧笑倩兮, 甄浩心里没有委屈愧疚的想法了, 全都是恶心反感,还有种这女人果然对谁都能卖、笑的鄙夷。 因为柳依依闹得心烦,甄浩直接就把潜、规则公司艺人还收钱拉、皮、条甚至出卖公司机密消息的柳杨交给了司法机构,若不是柳依依及时用筹码威胁甄浩,柳杨估计就要进去吃牢饭了。 不过自此甄浩跟柳依依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一个认为自己只是想给他们兄妹俩一个警告,可这个贱人居然暗地里留了一手一直在防备他。 一个则认为对方翻脸无情居然出手就要对付自己哥哥,还好自己听哥哥的话留了一手,要不然现在肯定是只能任人宰割。 两位原本想搞事的人已经开始内讧,江旭那边却声东击西联合别人毙了东方娱乐两个当红综艺节目,因此出现的市场空缺,自然是由他们瓜分了。 虽然没吃到几口蛋糕,可江旭心里高兴就行了。 早就对这个老是追在他们旭阳娱乐屁股后面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万年老二不爽了,这次能有机会搞一波事,虽然没让东方影视伤筋动骨,可甄浩在东方影视的威信肯定大打折扣。 只要东方影视里或者甄家某些人蠢蠢欲动开始内斗,那才是她正式出击的时候。 贺绥并不知道这么一件在他看来无关痛痒的绯闻能够让江旭撒了欢儿的又开始搞阴谋,初十的早上,贺绥暂且放下了手上忙碌的工作,在社协办楼下办公室里等着贺峰派来的人。 今天将会是贺绥从自己转世身上醒来后第一次前往贺家,说来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贺绥居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了。 虽然始终没能顺利摆摊赚钱,可至少也算事衣食无忧出入还能有车了,身份上哪怕脱离了贺家,也依旧是叫人不得不多重视两分的国家特殊型人才。 用周凯的话来说,这就是经典逆袭的剧本。 周凯也跟着要去,说是要亲眼见识一下什么是豪门。 上次虽然去了项盛的别墅,可当时那座在名山的山腰别墅对于项盛来说就是个玩闹的地方,并没有让周凯涨多少见识。 贺绥也刚好需要周凯帮忙办点事,更靠谱的贺夜到现在都还没醒,贺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让周凯帮忙了。 自然,这个退而求其次是肯定不能让周凯本鬼知道,要不然得影响他围观豪门生活的心情。 贺峰的号码被贺绥顺便拉黑了,原本昨天想要提前打电话跟贺绥确定一下派车去接他的时间,结果一打就发现自己被拉黑,气得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十圈。 气过了又叫张助理去打电话,他自己的打不通就用公司任何一个陌生电话打!可惜后来贺峰被吴山源疗养院那边的贺老太太一个电话打岔,之后又让张助理不用打了。 早上来接贺绥的是贺家老宅的司机老祝,还没敲门办公室那边就出来个少年,老祝挂上憨厚的笑刚要说话呢,少年又扭头一阵风似的跑了,远远的还传来一句对他说的话,“你先别进来,我现在去跟师父说。” 李海生可是知道师父跟家里关系不咋样的,要不然当初师父能一个人身上就揣几十块钱的出现在湖心休闲广场? 贺绥已经说这两天他爸妈的事就能有回信了,李海生这才看门看得格外积极,谁知道居然是贺家的,真是扫兴。 老祝看着面前根本就没拉开的铁栅栏大门,很是不高兴,想着这怕不是什么传、销、窝点,要不然就那个傻子二少能留在这里? 听说好像还是个处长,估计是盯上了他们贺家的钱呢。 老祝也是在贺家老宅干了十几年的老人,可以说也是看着贺绥长大的。 可惜老祝对贺绥并没有什么感情,原来的贺绥小的时候甚至偷偷听见过面相憨厚老实的老祝跟园丁嘀咕说要是这样的傻子生在他们老家那边,早就被拉去扔了。 要扔也容易得很,花几个钱让过路的司机拉去远一点的地方随便赶下车,傻子就肯定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这话还害得少年时期的贺绥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之后就变得更加沉默多疑了,偶尔大哥贺峰终于得空想要带他出去玩,贺绥也会激烈的挣扎,然后躲回自己房间的衣柜里瑟瑟发抖,就怕被家里人找到了就会把他扔到过路的车上拉去扔掉。 与其说从小到大贺绥遇到的都是坏人,不如说稍微善良的人都无法在他身边呆太久,神魂被蒙蔽肉身被秽气污染的转世贺绥不明白,被雷劈过来的泫朝贺绥却一想就通。 老祝明显并不知道社协办是什么地方,或者说即便是贺家也并不太清楚。 贺绥听说人来了,刚起身呢周凯已经积极的帮贺绥把他特意在网上给贺绥新买的运动背包给拉下来了,里面还塞了贺绥平时习惯要用的东西。 不过因为周凯自己没办法直接拿东西,所以是连同贺绥惯用的那个破挎包一起给塞进去的。 “老大,你把包给带上,万一贺家有人要害你,咱们也有还手之力。还有还有,老大,咱可不能坐他们的车,万一回头闹翻了我们咋回来?再不然人家在车里弄点迷药□□甚至炸、弹也不一定。” 贺绥无语,猜测周凯这两天估计是看了什么豪门争斗皇子夺嫡的小说。 不过想想跟贺家闹翻没有车坐回家,这一点好像发生的几率很大,所以贺绥还是接受了周凯的强烈建议,叫了小汪开车送自己。 小汪早就在旁边等着了,看周凯那担忧这个担忧那个积极劝说的样子,也算是没白费了昨晚跟周凯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他开了语音引导了大半夜。 门外老祝正等着呢,结果看见两个陌生人出来,看见贺绥的时候老祝一愣,莫名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不过老祝有任务在身,也不及多想,淳朴的冲贺绥笑,“领导,请问贺绥在不在?我们大少今天派车来接他回家。” 小汪笑了一声,这回却不草老实人的人设了,秒变黑道人士,眉毛一皱不耐烦的一把拉开了铁门,“你眼瞎啊?我们处长不就是贺绥嘛?” 老祝心想我知道啊,可你说这个屁话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他进去请? 贺绥没心思跟旁人啰嗦,交代小汪自己去开车,“我在这里,一会儿你开车在前面带路就行,我坐单位的车跟着。” 老祝毕竟不是年轻人,并不知道昨晚爆炸的娱乐新闻里贺家二少减肥逆袭成一代男神的事,自然也没能认出来贺绥。 倒是听见贺绥说话的声音,老祝一愣,反应不过来的傻在里那里。 贺绥侧身越过老祝,走到大门口旁,巷子里小汪已经把车开了过来。社协办的车库在后面,两辆车都放在那里。 贺绥上了车,小汪不耐烦的伸出脖子吼了他一声,老祝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弓腰驼背语气弱弱的一叠声说“马上马上”,就怕贺绥的这个司机兼保镖一个不耐烦真下车揍他。 像老祝这种大坏谈不上小坏却又全身都是的人,真遇见凶恶的人反而乖得跟孙子似的。 一路上一直到了城东的贺家老宅,老祝都没彻底缓过神来,真没想到贺家的那个又蠢又肥又丑的二少,减肥之后居然长得比大少都还好。 关键是那一身气质以及眼神,走在人群里都能让人一眼就看见,鹤立鸡群可能就是说的这样的人。 老祝也不是没想过那个什么社会什么办事处的用个假的替代琅贺二少,可就贺绥那个长相,还真没办法让人昧着良心说一句这不是贺家人。 老祝如何想,跟贺绥并没有关系,小汪作为司机,自然有贺家管家另行安排,贺绥被人引着穿过了一条林荫道,这才抵达了主楼。 今天出门肯定是不方便撑伞的,所以下车的时候周凯就缩进了贺绥手腕上的槐木珠里,等到这会儿进了大厅照不到太阳了,周凯立马又跑了出来。 一般来说但凡是风水没问题的宅子,普通修为的鬼邪是无法擅自进入的,所以很多鬼祟就会假装敲门,等里面的人打开了门默认他们进去,这才趁机钻进去。 就像上次周凯去项盛的名山别墅一样,就是用的敲门这法子。 不过今天周凯是跟着贺绥一起被人引进来的,所以周凯并没有什么不适,到了房间里就专挑晒不到太阳的角落飘来飞去的看屋里的摆设装修,哇哇的感慨。 贺家也算是有些底蕴,据说当年贺家老爷子,也就是贺绥的爷爷,还被赞誉为一代儒商,那时候在华国可谓是风光至极。 所以传到贺绥父母那一代后,两口子兢兢业业,就怕堕了长辈威名。 可惜这两人始终缺了一份魄力,只能尽力拖延贺家迈向式微的速度。 一直到贺绥出生那一年,贺家的情况倒是神奇的开始渐渐好转,可惜贺家人没高兴太久,贺氏两夫妻发生意外双双去世。 贺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迎来这样一个打击,瞬间就抽空了百分之五十的实力,到了后来贺峰虽然极力挽救,还是到了需要跟人联姻的地步。 如今贺氏也就只能算是华国前十以内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了,可这个的前提是不去想当年贺氏两度准备冲上世界舞台,一次是贺家老爷子,一次就是贺绥的父母。 说是过节,其实贺家老宅里根本就没什么人,贺绥被管家不冷不热的引进大厅,还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姑姑贺艾。 贺艾今年四十多岁,可保养得不错,即便面相尖嘴猴腮鹳骨微突,打扮打扮还是很漂亮的。 说来贺艾其实也挺倒霉的,父母长得都不错,哥哥也长得好,偏偏家里就她一个人继承了父母双方的缺点,长得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当年姑父徐雨轩疯狂追求她,也是因为贺家当是在圈子里无冕之王的权势地位财富。 这徐雨轩说幸运吧,娶到贺艾之后掌实权的老丈人就突发疾病死了,之后大舅哥掌权,又有了跟贺艾关系不太融洽的嫂子吹枕边风,那些年徐雨轩真没能捞到什么好处。 说他倒霉吧,不亲近他们的大舅哥跟嫂子没过多少年也死了,年纪不大的大侄子很好哄,贺老太太又是贺艾的亲妈,这下子徐雨轩才算是尝到了娶贺艾的甜头。 可惜这会儿徐家已经败落了,尝到的甜头也就很有限。 贺艾早就知道今天贺峰要接贺绥回来,相较于没能认出贺绥的老祝,贺艾显然更时髦,早上一大早就看见了贺绥减肥后的样子,此时下楼看见贺绥也不惊讶,懒洋洋一副不待见贺绥的样子,很是轻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家里人都还忙着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呢,哎贺绥,你不是成了什么处长嘛,你们单位的规矩就这么松散?” 贺绥看了周凯一眼,周凯会意,立马就在宅子里到处溜达起来,今天他可是身兼重任,要帮老大做大事的,周凯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楼,主要是去贺老太太以及贺家大书房之类的重要地方找线索。 周凯是鬼,对于一些奇特的东西还是能够感应到一点的,虽然可能不会有贺夜那么靠谱好用。 想着贺夜,贺绥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摸了一下左手手腕上贺夜所在的那颗槐木珠。 贺艾见贺绥居然眼都不撩起来看她一下,心里气恼,噔噔噔踩着高跟鞋扭着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突然感觉身边有一阵冷风迅速蹿过,贺艾忍不住抱住手臂打了个哆嗦,疑惑怎么刚才那一瞬间冷得人好像骨髓都要冻僵了。 如今也才八月上旬,还不至于降温降得这么快吧? 贺艾被这阵莫名让人心底发凉的阴风一扫,刚才憋的一肚子话顿时卡了一下,再往楼下走,却始终没能走出刚才那种气势。 没气势也没关系,反正面前也就这么一个蠢货,贺艾走到贺绥面前,有佣人很是殷勤的为贺艾端上补气血的养生茶以及一小碟水果点心。 真的只有一小碟,一看就知道没有贺绥的份。 贺艾故作优雅的坐下,端起精致的茶杯慵懒的喝了一口,抬眼“啊呀”了一声,“看看这些不尽心的佣人,咱们二少回家了也不知道殷勤的伺候着,周嫂,赶紧给二少上杯喝的呀!” 贺绥眼观鼻鼻观心,兀自不动如山,任由贺艾一个人唱独角戏。 周嫂是个脸庞大且鼻子塌的妇女,闻言很是为难,“太太,不是我们做下人的不尽心,而是家里现在也没有二少喜欢喝的东西啊,您也是知道的,家里除了二少,也没谁喜欢喝那些个不健康的碳酸饮料。” 贺艾笑了一声,斜睨着眼去看贺绥,贺绥突然站起身,“不用这么麻烦二位继续唱戏了,我先上去等贺峰就好。” 话说完蓦然一顿,扭头眼神平静的看贺艾,“贺女士,我以前在贺家的房间不知道还在不在?” 贺艾被问得一怔,有些狐疑,“自然是在的。” 要是连房间都给贺绥扯了贺峰又不是真傻,到时候贺艾也讨不了好,只不过很长时间没有让人打扫就是了,借口都是现成的,二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嘛。 贺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打算继续留下来听下面的剧情,不过越过周嫂的时候还是稍微站了下脚,真心实意的提醒道,“以后家里的下人还是注意一下称呼吧,贺峰还没有结婚,称呼贺女士为太太,难免会让人误会贺家姑侄之间有什么苟且。” 贺艾怔怔的看着贺绥上楼,反应过来顿时气得脸都涨红了,扭头不敢置信的对着周嫂指着贺绥,“他、他说什么?说我......” 那个话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可气过了再一想,就算她到时候把这个话拿到老太太或者贺峰那里去说也站不住理。 以前他们也没注意过这个,当时贺艾就想着要把贺家老宅当成自己的家,所以下人们讨好的喊她贺太太,贺艾才没反驳,顺水推舟的就接受了这个称呼。 现在想来,还真是像贺绥说的那样。 贺艾气得摔了手上的茶杯,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优雅贵妇模样。 68.收获 老宅里暂时只有贺艾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她故意把人支使走了还是真的都去忙了。 不过贺艾有心想冷落贺绥,倒是恰巧给了贺绥方便行事的机会。 老宅的书房一直都是贺峰一个人用, 贺峰并没有不许贺绥这个弟弟进去,反而是贺艾以及贺老太太等人有这个说法。 若是原来的贺绥, 自然不可能在这样影响了二十多年的情况下还想进书房,甚至连那个想法都不可能出现。 可如今的贺绥却是上楼后直奔书房。 老宅里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书房, 大书房则只有贺家当家人能够进出。 大书房是有监控的, 不过有周凯在, 一个小空间里的电子监控设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凯没想到老大居然这么快就自己上来了,他才刚去了一趟贺峰的卧房呢,就感应到了贺绥到召唤。 “老大, 你大哥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不过床底下有个小木箱子,里面倒是有一堆小孩儿才会玩的玩具,我没发现什么问题, 老大, 你要不要去看看?” 贺绥摇头,让周凯进书房先把监控遮掩一下,“不用, 贺峰平时不会住在这边, 房间搜索价值不高, 我们时间不多。” 贺绥一般情况下并不会跟女人计较, 刚才怼了贺艾, 不过是希望能让她气一气, 不至于迫不及待的继续拿别的节目招待他,也让他有行动时间。 周凯点点头,二话不说钻进了门,回头就给贺绥打开了门。 不管多繁复的锁,只要有了无孔不入的气,要打开都是轻而易举的。 大书房是当年贺家发家之后贺老爷子特意请人来装的,一进去就是高可抵住天花板的书架,书架不是普通的那种靠墙直上直下型,反而颇有种风水格局的讲究。 书架错落有致,不拘是不是靠墙,便是宽敞的书房最中间也能陡然架起一个螺旋式书柜,贺家两代当家人也不知道是去哪儿找来的书,愣是将书柜都摆满了。 贺绥负责找下面周凯则负责上面。 贺绥也不触碰任何东西,只是将背上背包里的罗盘拿出来,掐了一滴自己的血进去,踩着谨慎的步子在房间里迅速转了两圈,真在一个墙角不起眼处发现地板下有东西,而且应该还是与贺绥自己密切相关的东西。 当年贺绥出生,贺老太太找大和尚矇昧神智秽气污染身躯,另一面贺家的生意却又陡然拔升到一个很多人触不可及的高度,这不得不让贺绥多想。 不是贺绥故意将人的心思想得那么坏,他只是大胆假设细心求证。 “老大,这里面有东西!” 贺绥正收了罗盘蹲下身准备取墙角地板下的东西,周凯激动的在东南角一个朝西北打开的扇形书柜那里叫嚷。 恰在此时,之前进来时特意留了一条缝的门外传来一阵耳朵难以察觉的说话声,贺绥耳朵动了动,灌气入耳认真听了一瞬,听见了贺艾软着嗓子跟谁说话。 贺绥扭头看了周凯那边一眼,想了想,贺绥果断从背包里找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划破手指取血画符,“这个符你吃了,自己钻进去化作一团鬼气将东西裹挟着先带出来!” 那书柜里多半有暗格机关之类的,如今他们哪里有时间慢慢找暗格解机关,只能用点粗暴的法子。 贺绥吩咐完就自己夹了一张可转阳为阴的镜符在指尖一抖,镜符无火自燃,贺绥抛开黄符而后往空中一抓,聚气于掌心,再将那团气隔着木地板往地下一拍。 感觉到那股气触碰到了某样东西,贺绥曲指隔空一抓,一团带血小布袋连同一张纸就被贺绥隔着地板抓到了手中。 门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贺绥顾不得看那东西是什么,胡乱塞进背包里的破布包中,为防万一,贺绥在布包上面打了几个手诀,确保那团东西里即便有什么古怪也无法泄露一丝一毫的气息。 扇形书柜那里,周凯也已经出来了,周凯修为尚浅,很多时候还总是忘记自己是鬼,对鬼一些天生就会对东西反而不大精通。 不过周凯也听见门外有动静,急忙吞了那张贺绥用血画出的黄符就变成了黑鱼。 黑鱼钻进去到了一个小空间里,这种小空间让周凯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变成一团多大的气,毕竟空间太狭窄了,周凯思维惯性还是更接近人。 一时着急,周凯化作的黑鱼张大嘴就直接将那个盒子给吞进了肚子,于是贺绥再抬头一看,看见的就是一只河豚似的黑鱼,肚子那里有个四四方方的凸起。 贺绥无语,也顾不得数落一句,抬手让周凯钻进手腕上的槐木珠里,自己动作敏捷如矫健黑豹般悄无声息的就出了书房。 刚关好门侧身走到一旁,贺绥做出百无聊奈靠着二楼走廊栏杆发呆到模样,一个面容冷峻身材高瘦到年轻男人就在贺艾到陪同下走了上来。 “哎呀小二,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你不是说要回房间一个人呆会儿吗?是不是还在生姑姑的气啊,我这不是想着你也长大了,如今好不容易瘦下来,就该为了健康远离那些碳酸饮料之类的,不过我已经让人去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肯定会有的。” 贺艾在贺峰面前一向是温柔体贴好姑姑的形象。 贺峰皱眉,原本有些不高兴,弟弟都这么大了还因为那样的事就生长辈的气,实在太过没出息。 不过看见贺绥如今的体型,想想这才离开家不到一个月呢,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才会瘦成这样。 贺峰眼神又急不可查的软了些许,冷声冷气硬巴巴的随便训了贺绥一句,“不可跟长辈生气。” 贺绥心里想的都是刚拿到的两样东西,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这个话题也就算结束了。 贺艾看得有些着急,实在没想到这次贺峰居然没多说几句,想到刚才贺绥说她的那个什么苟且,贺艾恨得眼珠子都要红了,却偏偏没办法拿这个话到贺峰面前说。 贺艾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为人最是古板,虽然古板也有古板的好处,比如说因为她是长辈,所以贺峰轻易不会对她说什么违逆的话,对老太太也是毕恭毕敬。 可另一方面若是真知道了贺绥今天说的那个话,贺峰肯定会为了避嫌,让她搬离老宅,就为了怕外面的人真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贺艾含恨咽下那口气,笑着做出主人的姿态,“小二,你也好久没回来了,怎么不回房间看看,你大哥可是特意给你保留着的。虽然你现在不回家,可这里毕竟是你的家,以后也要记得常回来。对了,你奶奶那里你也很久没去过了,这次你奶奶也会回来,到时候可得好好给你奶磕头认错。” 贺艾在故意激怒贺绥,贺绥却并不理会,扭头看贺峰,“大哥,奶奶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去疗养院接她?” 贺峰抬手摸了摸领带,“不用,一会儿就该到了,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贺绥点头跟了上去,两兄弟都没接贺艾刚才那番话,搞得贺艾自觉很没面子。 贺峰带着贺绥进了自己的房间,先让贺绥在外间等他,自己则去了卧房相连的更衣室,换了一身稍微休闲居家的衣裳。 “在外面怎么样?” 贺峰扯了扯衬衣领口,没有领带抵着,贺峰明显有些不习惯。 贺绥点头说还行。 贺峰盯着贺绥看了片刻,突然开口问他,“你看起来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要不是这张脸确实跟他很相似,贺峰都要怀疑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弟弟。 贺绥心中一动,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你看见的,或许只是一种别人想要的。贺峰,我出生那年你应该已经五岁了,能记事了吧?” 贺峰比贺绥大五岁,贺绥七岁那年,贺家夫妇意外去世,当时贺峰十二岁,被贺老太太跟贺艾照顾长大,而贺绥,则被全家人甚至贺家下人孤立无视。 一开始贺峰还会闹着找弟弟玩,不知道被贺老太太以及贺艾他们灌输了什么思想,有一天贺峰气愤的跑来揪着贺绥的衣领胡乱发泄的吼了一通,从那以后才七岁的贺绥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贺峰眉头皱了起来,一双黑眸盯着贺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率先撇开了视线。 “你跟江旭关系很好?” 贺峰主动放弃了之前的那个话题,贺绥也不追问,却拒绝继续这场谈话,“我已经跟贺家断了关系,不论是感情上还是命理上,如果需要,法律上要断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贺绥不关心政治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却并不代表他就不懂,相信有关部门都很希望他能够变成各种意义上的孤家寡人,只为心中大道与正义。 这样才能让社协办保持纯洁中立,不为任何势力或私人所倾斜。 这在贺峰看来,却如同威胁,当即沉了脸色,带着点叱责,“当初你的所作所为本来就是错的,只是让你出去感受一下生活不易。二十多年来贺家给你带来的优越生活并不是你继续荒唐下去的理由,已经是快要三十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贺绥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拒绝继续跟贺峰说话,“贺峰,无论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只需要明白,我不欠贺家的。既然是要过节,我不希望谈话变成争吵。” 还是毫无意义的争吵。 跟带上点亲缘关系的人说话真费劲,比面对厉鬼妖魔还费劲,果然家庭生活要不得,要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家长里短。 贺绥想到自己一心追求大道,不可能会成家立业,心里很是松了口气。 贺峰唇角下压,虽然脸色很差,不过还是忍住了没继续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贺峰跟贺绥一前一后的下楼,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一直在安排午饭的贺艾松了口气,顺眼瞥向贺绥的时候眼底带着得意与轻蔑。 不管贺绥变得怎么样,只要他跟贺峰这个贺家当家人关系僵硬,就肯定得不到好处。 等到贺峰年纪大一点,她的两个孩子长大了能够进贺氏,多经营十来年,熬也能把贺家熬成自己的。 至于贺峰娶妻生子之后?贺艾对自己的头脑手段还是很有自信的,大不了偷偷弄点断子绝孙的药让贺峰两口子一吃了事。 贺绥跟贺峰不欢而散,各自在客厅坐着等了一会儿,这次周嫂跟贺艾不敢当着贺峰的面无视贺绥了,怎么说贺绥名义上还是贺家的二少,说句不客气的话,贺绥在老宅,比贺艾都还要名正言顺。 “太、徐太太,徐少爷跟徐小姐回来了,徐先生说他公司有事,中午回不来了。” 周嫂走过来恭敬的跟贺艾说话,原本习惯性的要喊“太太”的,可转眼看见旁边坐着的贺峰跟贺绥,周嫂嗓子一抖就连忙改了称呼。 可惜这样的改变却叫人更容易注意,贺峰听得眉头一紧,“怎么突然换了个称呼?” 听着还拐别扭的。 贺艾心里却是一刺,脸上有些不自然,偏偏要抢在贺绥回答之前抢占先机,“嗨,那不是今天看见小二,突然想起小峰也老大不小了嘛,这两年也该结婚生子了,家里下人不懂事,喊什么太太的忒乱了名分,我想着还是早早的让他们习惯了正确的叫法,免得以后侄媳妇进门听到了会心里不舒服。” 贺峰都还没有结婚对象呢贺艾就把人给当作假想敌了,也不是贺艾故意的,她就是习惯成自然,改不掉的老毛病了。 旁边周嫂连忙点头,讪笑着认错,“是我们做下人的不够机灵,害徐太太操心了。” 这一声声的徐太太,听得贺艾心里很不舒服,就好像有人在提醒她,这里是贺家,她一个徐太太哪里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的行驶主人的权利啊。 贺艾干脆笑着站起身,“我去看看陇渊跟小鱼,上了一上午的课,估计是累坏了。” 说起两个表弟表妹补课的事,贺峰神色稍缓,朝贺艾点了点头,“现在多付出一分努力,等以后就能多一分收获。” 贺艾有两个孩子,儿子徐陇渊今年十五岁,今年刚中考结束即将升上高中,可惜考得不怎么好,贺艾偷偷用贺家的人脉加金钱攻势,这才顺利留在了原本就读的贵族中学,成绩也含糊带过的瞒住了贺峰。 女儿徐得鱼十三岁,看起来倒是性子乖巧伶俐,学习也还算不错,可惜被她妈亲自教导多年,很有几分捧高踩低的本事。 因为贺峰思想守旧古板,觉得身为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为了讨好贺峰,贺艾逼着儿女哪怕不能成绩优秀,却也一定要做出万分努力的样子。 这会儿两兄妹刚上了补课班回来,蔫哒哒的一回来就嚷嚷着饿了。 看时间,差不多也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徐陇渊跟徐得鱼小跑着到了客厅,徐陇渊乖乖喊了贺峰一声大表哥,然后就垮着脸坐到旁边。 徐得鱼笑眯眯的趴到贺峰坐到沙发扶手那里,故作亲近的娇声喊了贺峰一声,然后带着点小娇气的撒娇,“大表哥,今天外面好热啊,下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都要被晒化了,大表哥,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晒黑了?” 徐得鱼看中了一套a家出的新妆品,这么多年徐得鱼都习惯了从大表哥这里讨要那些东西,因为她知道爸爸妈妈偏心哥哥,无论她再乖巧讨好,一旦涉及到大笔的钱,肯定没戏。 贺峰神色缓和了不少,刚要开口说话,旁边贺绥皱着眉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们这边,“贺峰,徐小姐已经十三岁了吧?” 在场的人都愣了,贺绥撇开视线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贺家如今都成这样了吗?身为姑姑的贺女士被下人称作太太,表哥表妹也一点没有顾忌相处过于亲密,其他人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说吧贺绥又叹了口气,一副不想再说的模样。 手腕上槐木珠里突兀的想起一阵噗噗的笑,明显是憋笑没成功。 周凯万万没想到自家老大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说得还真真儿的。 贺绥并不是一个思想古板守旧的人,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让这几个人一会儿都别理他,把他当成空气就很好了。 要不是徐陇渊瞥过来的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眼神以及蠢蠢欲动的神色,明摆着就是准备找他的茬,贺绥也不会突然出声。 贺绥被人慢待不生气,不是软弱怕事,而是真的没把这些人说的话做的事甚至时刻努力传递着的轻视嘲讽放在心上。 可若是有人想找他麻烦,耽误他做正事,贺绥也只能主动出击避开麻烦了。 贺峰回过神来,嘴上斥责了贺绥一声“思想龌龊”,身体上却下意识的撇开了徐得鱼凑到自己面前来的脸,还动了动坐姿,让自己的身体离趴在扶手上的小表妹远一点。 虽然嘴上不承认,可贺峰心里却是突然一震,越想越觉得贺绥说的话很有道理。 小表妹如今已经十三岁了,身段上都已经有了少女的曲线,可在此之前小表妹却时不时的就会把他胳膊抱进怀里或者直接趴在他背上。 以前没觉得什么,只想着小表妹对他亲近,可现在再想,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还有老宅里里外外的佣人下人这些年一直称呼姑姑为“太太”,以前他年纪小也就算了,可现在他都已经成大男人了,若是被外面的人听到,怕是第一时间都要琢磨贺家的当家人什么时候偷偷结婚了。 想到那种被人议论纷纷的画面,再投以古怪视线的打量,贺峰眉头越皱越紧。 徐陇渊看大表哥骂了贺绥,立马确定了自己对贺绥这番话该秉持的态度,立马嗤笑一声,“贺绥,大清王朝都已经灭了,你思想还这么封建,是不是脑子有病还没治好呢?” 贺绥只扭头看了贺峰一眼,没吭声,保持沉默,看样子是十分看不起他们这幅模样,不准备再跟这群人多说一句话了。 69.渔岛传说 徐陇渊刚鄙视完贺绥, 贺峰却扭头训斥起他来,“怎么说话的, 他是你二表哥,你们两个进来没礼貌的喊人就算了, 现在还这么说话。更何况你们二表哥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小鱼, 等吃过午饭你就把卧房搬到后面的侧楼去, 那边有单独出入老宅的侧门, 还附带下人可以住的房间,够你们一家四口居住。要是嫌弃太窄了,我在洞庭那边也有一套别墅可以暂时给你们住。” 一直在竖着耳朵听戏的周凯捂不住嘴了, 哈哈的笑了起来, 仗着别人听不见,还笑得特别嚣张。 贺绥坐在那里稳如泰山,没有满意也没有不满, 权当没听见。 徐陇渊跟徐得鱼瞪圆了眼, 双双站起身无措的看看彼此,又看贺峰。 贺峰已经抬手叫了旁边站着的下人,让对方把管家叫来, 现在就准备给徐家人安排下去了。 徐陇渊两兄妹确定大表哥没开玩笑, 顿时吓坏了, 招呼都不敢打一个就跑去找贺艾去了。 要是爸妈知道就是他们跟大表哥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要被赶出主宅, 也不知道会多生气, 只是想想两兄妹脸都吓白了。 贺峰对两个表弟表妹这番表现很是不满, 扭头想跟贺绥随口抱怨一声,可看见贺绥那平静冷淡的样子,贺峰又说不出话。 管家很快过来,好歹把贺峰从这种莫名的尴尬气氛中拯救了出来。 管家虽然对贺艾一家平时客气周到,如今贺峰说明要让他们从主宅挪到后面侧楼,没说什么,顺从的表示明白了,离开前看了贺绥一眼,出去后如实的将这件事打电话告知了吴山源那边的人。 等到中午的时候贺老太太都没能回来,贺峰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最后贺艾带着徐陇渊两兄妹,外带贺绥跟贺峰,一直等到下午一点多,吴山源那边才打来电话,说是老太太身体不好,走到半路又回去了,让他们不用等,自己吃饭就好了。 等都已经等到一点多了才说不用等,便是贺艾都忍不住心里埋怨起来,原本还想等妈回来好好哄哄老太太,让老太太出面驳了贺峰的安排。 徐陇渊跟徐得鱼也不高兴,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埋头拿筷子准备吃饭。 贺绥是毫无感觉,这么一点等待的耐心他还是有的,要说几个人里,估计也就只有贺峰是真的没有丝毫没有等了太久的怨言,反而第一时间询问贺老太太的身体状况。 挂了电话,贺峰通知贺绥,“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疗养院看看奶奶。” 奶奶生病了,作为亲孙子,他们两都理所当然的应该去看望奶奶。 贺绥皱眉,总感觉有些不对,暂且没有点头答应。 贺峰只当贺绥是默许了,一家人勉强坐在一张桌子上安静的吃了一点东西,贺绥就直接告辞了。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过分激烈的冲突,连最喜欢通过找茬秀存在感的贺艾也收敛了行为,不过回去的时候贺绥发现,能坐自己人的车,感觉确实比坐贺家的车更让人心情舒畅。 “怎么样,你那边有没有收获?” 贺绥坐的后座,一边让周凯出来一边头也不抬的跟小汪说话。 来的时候贺绥就拜托小汪帮忙注意一下贺家老宅的情况,比如找一些在老宅工作多年的人试着打探一下当年贺氏夫妇意外身亡的那场意外,或者更早远以前贺绥自己出生那年的事。 小汪皱眉,十分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疑惑,“处长,贺家这边要找一个干了多年的老人很容易,甚至我发现贺家老宅已经很多年没有招新人了,可偏偏问不出丝毫当年的信息,不是他们刻意隐瞒,而是真的不知道。” 小汪抽空抬头从后视镜那里看了贺绥一眼,贺绥恰好抬头看出了他眼里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我怀疑贺家有一个关于我的秘密,甚至可能事关性命。” 这就是给小汪交底了,小汪笑了笑,也放开了说道,“处长,我怀疑这些人都被催眠抹消了一段记忆。在他们这段空白的记忆里虽然也有谨慎的填补进去记忆,可是这段记忆太过于符合逻辑了。” “乍然一看也没问题,可就是太符合逻辑了才显出古怪,我们都是人,生活不可能完全按照逻辑推理来进行。比如今天不喜欢吃某样东西的,很可能因为某一瞬间一闪而过的想法,突然就尝试着吃了一口,当然,他有可能吃过了确定这个东西确实难吃而放弃,可这种行为从逻辑上推断就绝对不可能发生。” 小汪尽量解释得详细一点,贺绥明白的点点头,“所以这两个时间点,确实有问题。” 要不然谁会费这么大的功夫来掩饰? 小汪继续分析,“老宅已经快六年没有进新的佣人了,这一点是很奇怪的,就算是管理再好待遇再优秀,都会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像这样的老宅,是绝对离不开一定数量的佣人维护日常打理的,老宅这边却没有人走,也没有人来。” 就好像一个已经被人隔绝成独立群体似的,这会是为了什么?这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更持续的隐瞒某一件发生频率不算低的事,所以他们需要一批固定的佣人。 贺绥倒是没想到从小汪的角度去分析,还能分析出这么多问题,坐直了身体,凝眸沉思。 旁边张着嘴千辛万苦终于把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的黑鱼形状的周凯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座椅上喘气,也不知道一只鬼哪儿来那么多戏,还把自己都骗过了。 “老大,这个就是我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有种让鬼不舒服的感觉。” 周凯的说话声打断了贺绥的深思,贺绥伸手拿了东西。 小汪看见凭空掉出来的箱子,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认真开车。 那是一个成年男人两个手掌大小的黑色木盒,盒子六个面上有五面都刻画了恶鬼,正面则是一只踏着滚烫岩浆威风凌凌张嘴作咆哮状的地狱三头犬。 贺绥没急着打开,反而认真端详起几个面上刻画的图。 盒子上有恶鬼拔舌,恶鬼腰斩,正前面是几只恶鬼在刀山中攀爬,前面有恶鬼被削成肉块掉会刀山之下,山下有面目模糊好似看守的存在埋头捡肉块,旁边有人拿着针线正在将一个恶鬼缝好,缝好了的恶鬼又再度被驱赶着爬刀山。 传说地狱中的爬刀山,必须要爬过了刀山才能数清罪孽,刀山并不大,可很多恶鬼却始终会在爬的过程中被刀刃削成一块块掉回去,循环往复不知什么时候才真的能够爬过刀山。 另一个画面比较恢弘的则是木盒底部那一面刻画的火海,一群恶鬼面目扭曲的在火中挣扎哀嚎,虽然画面有些模糊不清,可那种炼狱的摄人心魄之感仿佛穿透了画面扑面而来。 这只木盒上刻的都是十八层地狱里的几幅画面,贺绥皱眉左手放在盒子上,并没有感应到任何鬼气阴气,便是戾气煞气都没有,就好像这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木盒。 贺绥莫名想到了生死薄跟神笔,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低调得宁愿把自己装成地摊货了? “是里面的东西让你不舒服?” 周凯摇头,“不是,就是外面的,你看,画得多吓人啊!” 贺绥反应过来,明白周凯所谓的不舒服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能够被贺家的人藏得那么有讲究,且周凯也确实是隔着书柜感应到它的,那么这个盒子应该是有独特的只有鬼才能感应到的东西。 只可惜周凯从头到尾就没把自己带入鬼这个身份里,很多鬼的本能也就说不清楚。贺绥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木盒盖子上那只威风的地狱犬,没再为难周凯,只自己将盒子暂且收好。 这一次去贺家老宅,也算是收获颇丰,不过对于明天要跟贺峰一起去吴山源疗养院的事,贺绥心底有种莫名的感觉,这很可能就是贺老太太今日临时不回老宅的目的。 老宅里肯定有贺老太太的耳目,那么他如今的变化,一定让贺老太太产生了警觉吧。 所以吴山源疗养院里,究竟有什么,值得贺老太太算计着让他走这一趟? 回社协办的时候,社协办里来了两位陌生人,其中一个人小汪看见了权当不认识,回头却跟贺绥说那是他的一个同僚。 而来的这两个人,却是警局这边的人,这让贺绥也不得不感慨国安局的情、报员果然如同入河的水滴无处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两人来找贺绥,主要是给贺绥一个资料袋,里面是这两天他们的人特意去董天老家卅渔岛调查到的一些情况。 “绿色光源,在他们那里有过一个老人家口耳相传的传说,说那是海洋里的海神陨落后留下的神魂。如果有缘人能够得到,将会成为神灵的接班人。” 这个说法很奇特,像这种以人接班成神灵的,在神话体系里基本没有。 不过华国本就因为历史悠久地域广褒,神话体系也错综复杂,每个地方都有一些微妙的差异,不确定是因为地方文化断层还是怎么回事,有些传说甚至会因为方言口音的不同而产生出不同版本的传说,靠人们口耳相传传承到后来,很可能又会成为一个全新的支脉。 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说明曾经不止董天遇到过这种绿光。 “我们认为这种绿光应该是一种未曾被人类发现的神秘能源,董天本人依旧是一个普通人。” 这些人还不知道董天身上那团绿光可能已经整个儿的被一只小鬼给吞了,所以一致认为那团能源并没有意识,且已经被神笔吸收消耗光了。 他们的意思是希望贺绥能够抽空过去看看,如有必要,他们也会派遣出海的船队随时候命。 贺绥也确实准备过去看看,能够支撑神笔构建出那样一个完整庞大的梦境世界,且还具备一定耍心计阴谋的智力,这可就不是单纯的一团光了。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贺绥把自己要出差的事一说,老李头端着饭碗吃惊得饭都不吃了,旁边李海生也抬起了脑袋看着师父。 “卅岛?我们老家就在那里啊,不过卅岛有好几个渔村,阿绥你要去的是哪个?” 贺绥没想到居然这么凑巧,“叫普旯村。” 平时老李头不会特意打听他们接手的案子,再加上这回的神笔梦境之事贺绥处理得悄无声息,便是夏冬都是事后才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以便写份案情报告跟梦境案一起装袋存入档案室。 “普旯呀,就在我们隔壁村,中间隔着一片岩礁,那边比我们村还穷,主要还是他们那片海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少有鱼虾,还经常有人出海就回不来。我记得有一年他们村三天两头的就要敲冷锣喊魂,死的还都是年轻力壮的,从那以后村里好多女娃子都嫁出去了,村里的男娃子娶不到婆姨,只能结伴出来打工。” 现在就经济发达了,就算是打渔人家都喜欢搞什么规模化机械化了,普通的渔民哪里还有活路,要么就搞创业搞海水养殖,要么就去大城市里讨生活。 老李头他们附近更偏远的一个渔村,村里居然就只剩下十几个人了,这不是夸张的。 贺绥问老李头知不知道海水绿光的传说,老李头点头,“这个当然听过,小海都知道,我们那边的人都知道。” 老李头说的传说跟下午来的那两个人说的差不多,不过也多了一些细节,比如说并不是所有获得绿光的人都能成为神灵的接班人,还有来自海底深渊的一种光,它会伪装成神光引诱海边的人进入海水里,然后吞噬人的灵魂。 夏冬跟小汪都已经下班回家了,家里如今就只有贺绥老李头李海生以及周凯了,老李头说起话来也少了一些顾忌,毕竟有些话他也怕说出来是不正确的,会误导大家的思路。 可听他说这些的是贺绥,老李头就一点不担心了,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贺绥是特别厉害的人,肯定比别人都厉害很多很多。 他孙子李海生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想法,“爷爷,我记得有一年我们回老家过年,那回就有一个叔叔死了,有个神婆说叔叔的魂魄没有了,被大海吞了。” 李海生小时候在渔村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也不长。 也正是因为对那个渔村的记忆并不算多,这会儿一想就立马想起了这个事。 反而是老李头因为对渔村的记忆太多太杂了,听到李海生的话,想了一下才回想起来,连忙点头,“海神婆应该还活着,阿绥你到时候可以去问问她,她知道很多我们普通人不知道的事。” 贺绥点头表示记住了,老李头继续说他们那边的一些独特传说跟风俗,“我们那边的人,喊小名都不能喊最后一个字,按照老人们的说法,这样做是为了哄骗海里的海鬼,让它们分不清孩子的名字没办法引诱孩子们下海当替死鬼。像小海,按照外面的习惯应该喊他阿生小生或者海生,可他是卅渔岛的人,所以哪怕是户口都转出来了,只要根还是卅渔岛,就必须得遵守这个风俗。” 一样风俗习惯,若是传承了数百甚至上千年,贺绥都相信不管科不科学正不正确,这个风俗习惯一定有它出现并且传承下来的理由,或客观或主观。 贺绥听着老李头说卅渔岛的事,突然感觉手腕上一凉再一沉,一只小鬼从小小的槐木珠里爬了出来,先是手掌再是胳膊脑袋,这画面看起来很有恐怖片的视觉效果。 贺绥感觉手腕沉就是因为小鬼两条胳膊划拉了几下最后抱住了他的手腕当作施力点。 旁边周凯反应最快也最激烈,发出一声女人般的尖叫然后一蹿就从天花板蹿到了二楼,贺绥他们坐在楼下都还能听见周凯一个鬼在楼上尖叫了一阵然后戛然而止。 依贺绥对他的了解,周凯应该是已经跳到了他自己的床上并且用被子捂住了自己。 旁边老李头跟李海生也是吓了一大跳,饭碗都丢出去了,摔得菜盘子里一片狼藉,还有陡然起身后退时撞得椅子嘎吱的响动。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下,看清了突然冒出来的胳膊跟脑袋是从槐木珠里出来的,爷孙俩想到了贺夜,顿时松了口气。 “哎呀小夜这回可真吓人,看把阿凯吓得那样,不过可算是醒了。小夜,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碗面条,昨天刚做了你最爱吃的牛肉臊子。” 还在努力爬出来的贺夜暂时停了一下,扭头喘着气点头,“谢谢李爷爷。” 还挺礼貌的。 道完谢又继续抱着贺绥的手臂爬,最难挤出来的肩膀已经顺利出来了,剩下的身子,贺夜借着贺绥伸过来帮忙的另一只手,可算是一下就把自己□□了。 贺绥好笑的敲了敲小鬼的脑袋,然后双手卡着贺夜胳肢窝举高高,上下打量了一下贺夜,“不错,又长高了不少,还没变瘦,这样才可爱。不过你刚才怎么好像出来得很困难?” 贺夜眉梢嘴角顿时都耷拉了下来,一副郁闷的样子,“你看我,我现在虚化不了了,应该只是暂时的,等我把绿光消化完估计就能恢复正常了。” 那绿光有特殊的生命力,让贺夜一只天生地养的婴灵都化作了人类实体的样子。 贺绥目露惊奇,侧身把贺夜换了个方向举高高,一边看地上,在灯光的照耀下贺夜居然有了影子。 那绿光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居然这么奇特。 贺夜却一点都不高兴,哪怕如今的他同样能够使用自己身为婴灵的能力,却无法使用他最喜欢的炫酷鬼步了。 贺绥揉了一把这小鬼的头发,嗯,长大了一点,头发也没以前那么软了。 如今的贺夜,体型大概就如同十个月大的婴儿那般,比之前长大了两倍不止,看起来至少能够让贺绥抱在怀里装一下正常小宝宝了。 因为长大外加莫名其妙实体化的缘故,贺夜身上的衣服也不够合身了,旁边一支好奇的一边看一边尽力收拾饭桌的李海生主动提出一会儿他出去买衣服。 “巷子口外面不远处就有一家母婴用品店,就在超市旁边。” 这会儿也才八点多,对于海市这样繁华的大都市来说,这个时间点还很早。 贺绥的钱如今都是划到李海生名下的,原本是让老李头管,可老李头觉得自己手上已经管着社协办的公款了,若是再管贺绥的就不大方便。 刚好李海生如今也成了贺绥唯一的弟子,本身也不是个喜欢乱花钱不靠谱的性子,所以让他管刚刚好。 贺夜能够醒来,贺绥还是感到很高兴的,老李头煮面条顺手帮贺绥也煮了一碗,自己跟孙子就将就着桌子上弄脏了的饭菜吃了。 反正甩进菜碗里的饭粒都是他跟孙子碗里的,自己吃自己的口水也不觉得多脏。 贺绥有事情就盼着贺夜能醒来帮忙,陪着贺夜吃完了面条两人一起上楼。 到了楼梯口贺夜板着小脸撅着屁股努力的一阶一阶往上爬,贺绥笑出声,弯腰就把正要气鼓鼓生气的小鬼给拎了起来,顺手就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贺夜发现自己最后骑到了死胖子脖子上,双手揪住贺绥的头发,刚才那点气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俯视众生的得意。 贺绥看见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两条肉乎乎小腿小幅度的一甩一甩的,嘴角翘起的弧度忍不住上升了几个度,这小鬼喜欢坐在他脑袋上撒欢儿的心思,他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贺绥并不介意,特别是今晚,贺夜能够这么快醒来,贺绥很高兴。 贺绥上楼的时候发现墙角周凯的床上鼓着一大包一动不动的,贺绥放下贺夜,自己走过去拉开被子看了看,嗬,刚才还吓得尖叫逃窜的周凯已经睡着了。 贺绥都要怀疑是他惊吓到极端,然后身体机能启动自保机制,让他昏睡过去了。 不过贺绥不太确定周凯一只鬼是不是还有那种身体自卫机制。 贺夜对着周凯那边很是不屑的甩了个白眼,然后从书桌上爬了起来,站起身趴着身体,将房间里的大灯换成了书桌前的小灯。 贺绥笑了一声,贺夜警觉的扭头瞪眼看着贺绥,似乎是想要掩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想法,他才不是因为担心光线太亮把周凯吵醒! 贺绥握拳抵唇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无声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多想,拉开书桌前的椅子,贺绥坐下去,贺夜就盘腿坐在书桌上,一人一鬼面对面,贺绥拿出那只盒子,让贺夜先看这个。 70.小奶狗 比起周凯, 贺夜显然是个更称职的鬼,看到木盒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 一张肉嘟嘟的脸上全是凝重,手撑着桌面屁股往后退了退, “这个东西对鬼有种天然的压迫感,不过既然你说感应不到什么不好的气, 想必对人是无害的, 你可以自己找个封闭的房间布置一下, 再自己打开。” 看贺夜对木盒表现出对忌讳,贺绥心头一动,收起木盒, 将布包里装了生死薄跟神笔的玉盒拿了出来。 “你看看这个, 上面的气息是否跟木盒相似?” 想到木盒上的画,贺绥突然想到,难道那些炼狱画面并不是人为的刻画上去的? 先前因为贺绥没能从木盒上发现什么诡异之处, 下意识就想到了古旧市场路边摊上很多为了多个噱头故意做成玄乎其玄之态的东西。 曾经在泫朝贺绥也不是没见过有人故意做出十八层地狱盒, 以此震慑鬼怪妖魔,让它们不敢轻易动盒子里的物什。 可若是这个木盒,真的就跟地府有关呢? 玉盒上的阵文还没完全刻画好, 贺绥没办法, 只能用半成品暂时装一装。 半成品的玉盒, 并不足以让一件东西上的气被玉石完全隔绝。 贺夜凑近一点, 闻了闻, 点头表示跟木盒有相同的气息, “就像当初梦里那些黄雾一样,有种湿冷的感觉。” 黄雾乃黄泉路上的空气,生死薄在地府不止存放了几万万年,上面自然染上了那里的气味。 如此,贺绥也不耽搁,让贺夜自己在上面休息,自己将最近得到的东西一股脑装进背包里,拎着下了楼,去了办公室隔壁的小会客室。 这里原本应该是用来单独招待贵客的,可惜贺绥已经习惯了在自己小办公室跟人单独谈事。 上次给曾可取眼睛里的东西时就是在这里布的阵,自此之后,这里就算是贺绥的工作间了,里面的茶几沙发等物都被搬了出去,贺绥画符会用到的东西以及木料刀具也都放了进来。 贺绥下楼的时候老李头已经上楼了,李海生正在办公桌那里开了一个台灯写试卷。 因为贺绥教了他不少辅助型符咒提升醒脑,李海生的学习进度很不错,现在已经跟着补课老师学完了初一初二到知识,李海生跟贺绥老李头说了一下,希望九月开学能够直接上初三。 老李头跟贺绥都没什么意见,只要他自己能跟得上进度,所以李海生这段时间除了早晚课跟着贺绥修行,更多的时间还是在认真学习,期间还要挤出时间来照着贺绥专门给他准备的一本符字大全练习画符。 李海生如今还没能掌握好引气为己所用的能力,所谓的画符不过就是让自己熟悉那些千奇百怪的符字。 符与咒,乃同鬼神天地沟通的一种文字语言,李海生要入道,自然要先掌握好这门语种。 看见贺绥下楼,李海生捏着笔站起身喊了一声师父,“师父,这么晚了下来有什么事吗?” 贺绥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嗯,有点事,你也早点休息,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别睡得太晚影响体内的阴阳二气调和。” 原本还想说自己精力旺盛熬会儿夜没关系的李海生听到最后半句,吞回了想说的话,乖乖“哦”了一声,把东西收拾准备上去睡觉了。 大办公室里办公桌有好几张,如今却只有夏冬一个人算是需要用办公桌的成员,小汪是司机,老李头是杂物工,贺绥有自己的办公室,所以大办公室里空余的办公桌都成了大家随便用的,李海生就自己有一张当作书桌的办公桌。 李海生没问师父需不需要帮忙,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有需要,或者说允许他在场的,不用他问师父就会主动叫他。 现在师父没开口,说明师父要做的事是不好让旁人在场的那种。 木质室内楼梯噔噔噔的响了一阵,然后安静了下来。 贺绥去了工作间,把背包放好,先按照惯例在门窗墙壁以及地下都插、入黄符,让整个房间处于与外界完全隔离的独立空间。 旁边又摆放了不少东西,罗盘,黄符,阴阳镜,槐木珠桃木珠桃木剑等等工具以作备用。 若是一会儿放出来的东西有危险,则或攻或收皆可。 一切准备妥当,贺绥点了三支白烛,房间里的电灯一关,整个空间就显得有些朦胧。 桌上依次放着木盒以及贺绥自己从地板下取出的布包,木盒显然是与地府有关,布包里的东西却是与他自己血脉感应。 布包看得出来是随意一裹卷在一起的,因为最外层就是一件很旧的薄披肩,女士的,上面还染了血,因为时间太久远,血迹就好像掺了狗血的朱砂。 贺绥看着布包,一边随手夹了张黄符抖染,黄符燃烧的灰烬飘飘扬扬落到布包上,确认布包没有反应,贺绥这才小心的将打了几个死结的女士披肩解开。 看见里面的东西,贺绥眉头紧皱,眼底满是狐疑。 女士披肩摊开,里面是一段脐带,这个贺绥确定应该就是让自己转世出身后胎盘上的,另外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是什么东西燃烧过后的灰烬。 贺绥倒了一点出来,左手指尖沾血带灰做追根溯源之法,看见了一个燃烧在火焰中的胎盘。 自己转世之后,刚出生的脐带,胎盘灰烬,旁边则是一件初生婴儿才会穿的连体斜衽小衣裳。 贺绥又仔细看外面那件女士披肩,外侧的颜色已经暗淡了,可里侧倒是还能看见点原本的颜色,这是浅蓝色的,贺绥断定这应当是自己转世后母亲所用。 至于贺老太太,她一贯是喜欢各种深沉压抑的颜色,贺艾就更别说了,非大红大紫这等炫目夺彩的颜色不穿。 这些东西分开看,都很普通,可恰巧就这么凑到一起,既有母又有婴,中间作为连接到胎盘脐带也在,又特意压在书房墙角地板下,看起来应该是从贺绥转世出生以后就一直压着没人取出来过,这用意就很不普通了。 贺绥之前对贺家两度起起落落的猜想越法笃定,再去看木盒。 木盒已经被贺绥检查过多次了,这次贺绥只引气将左手自身阳气隔绝,让木盒无法直接接触自身之气,盒子开口朝侧面,贺绥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打开了木盒。 木盒有些年头了,制作工艺是古时候才会用的那种榫卯技术,盖子与盒身相连处的轴因为久未保养,打开的时候吱嘎吱嘎十分滞涩。 然而寂静的房间里,却也只有这一阵阵吱嘎声,知道盒子完全打开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贺绥将盒子转了方向面对自己,定睛朝里面一看,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贺绥之前设想过很多,却万万没想到,盒子里居然只摆放着一个木偶小狗。 不但如此,这还是一只雕刻得十分抽象的木偶小狗。 贺绥沉默了,视线在小巧空旷的木盒内搜索半天,确定这木盒里确实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贺绥搞不懂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依他先前的推测,东南角西北向,且摆放的位置有四米八高,这应该是供奉的架势。 所以他们就供一只小孩子雕工水平的木偶小狗? 贺绥正自想不通,随意放在旁边的布包却一跳一跳的,同时还有两声闷响,就好像有人在把书本往什么上面拍。 可惜力度太小,声音十分轻微。 能发出这种响动的,除了那本水货生死薄还能有谁? 贺绥看了看木偶小狗,伸手将布包里兀自努力刷存在感的生死薄拿了出来。 刚从玉盒里出来,这本破旧的书就像抖灰尘似的一震,然后久无动静的书上缓慢的氤氲出一层浅金色荧光。 贺绥莫名在这上面看出了一点小心翼翼的姿态,浅金色荧光汇聚到一定程度后就不再凝聚,而是往上空浮起,渐渐形成几个似图非图的符号。 符号构建得十分缓慢艰难,看得贺绥都下意识放缓了呼吸频率,就好像稍微来一阵略重的呼吸就能把字给吹散了。 符号翻腾旋转破碎凝聚,贺绥不知道这个过程到底耗费了多少时间,只隐约记得自己盯着那几个符号的生成破灭重构好似入了神,恍恍惚惚一眨眼,外面居然已经有了洒扫车特有的生日快乐音乐。 洒扫车可以说是一个城市最早苏醒的,社协办所在的梧桐街更是固定的会在早上五点准时开始洒扫,比贺绥起来做早课都还要早了半个小时。 贺绥恍惚的视线蓦然一凝,而那几个符号也终于凝聚成功,旋转着飘向木盒,最后一一汇入木偶小狗头上三个小凸点里。 完成了这一切,生死薄瞬间成了风中残烛一般,比之前的水货样儿更破旧了几分。 而木盒里,那个抽象派木头小狗却是金光一闪,形状肉眼可见的越变越细致漂亮,“汪!” 突兀的一声清脆的奶狗叫让贺绥一怔,不敢置信的再看木盒,里面的木头小狗已经跳了出来。 虽然很好看,比起之前的手工艺,已经可以算是大师级别的工艺了,可工艺再好,这也就是一只木头狗啊。 难道这里面符了一只狗的魂魄?或者就是地府里某位神君鬼官的作品? 贺绥脑袋里猜想不断,那只小狗却已经很好的适应了自己如今的状态,扭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吐着舌头哈了两声气,神情愉悦的扭头咔嚓卡嚓啃起了木盒。 那吃木盒的样子,让贺绥思绪一歪的想到了周凯吃薯片的画面。 不过是一个愣神的空隙,小狗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把木盒吃完了。吃完了之后也不见它有停下的意思,扭头一跳,跑到旁边又把烛台上烧得只剩下一点的白色蜡烛连同火苗带着铁质烛台都给咔嚓吃下了肚。 这可不得了,吃完了烛台吃旁边当初供奉后没收的水果糕点,连盘子带果核,通通进了它的肚皮。 贺绥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赶忙就要去拦,然而那木狗小巧得很,姿势灵活动作迅速,贺绥不过是一个“等等”二字才喊出一个字,小狗已经把屋里的木料黄符木珠桃木剑都给啃掉了。 要不是贺绥见状反应迅速的一手拎包一手操了罗盘裹了脐带胎盘灰女士披肩扯了背包高高举起来,这几样东西怕是也要眨眼间就被小狗吃掉了。 贺绥额头都要冒汗了,无量天尊,生死薄唤醒的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贺绥深切的怀疑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这只狗不能吃的! 木狗见吃不到贺绥手上举着的那些东西,也不纠缠,转头开始刨地扒墙,愣是把贺绥插、入墙壁地下的那几十张黄符都给刨出来吃掉了。 这下终于打了个嗝,女人半个巴掌大的木狗也终于长成了成年男人一个手掌那么大。 木狗扭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贺绥,贺绥都要以为木狗把自己当成下一个要啃了吃掉的对象,结果木狗却乖巧的坐在了地上,仰着脖子讨好的朝贺绥“汪汪”叫了两声。 贺绥不太确定这是木狗的讨好还是计谋,想了想,半蹲着试探性的伸出了手。 木狗抬着鼻子闻了闻,晃着僵硬的木尾巴乖巧的又“汪”了一声,主动低头把脑门往贺绥手掌心里蹭。 说实话,木头的材质,手感真不怎么好,不过贺绥好歹也算确定了木狗对他的态度。 刚放松一点,却不料那木头突然抬头张嘴,一口咬住了贺绥指尖。 贺绥这次是真的冷汗都惊了出来,却靠着非同寻常的心性没有惊慌失措的缩手躲避,因为贺绥发现木狗咬他,并不像是要进食。 果然,木狗咬破了贺绥指尖,讨好的舔了舔,然后自己退开,站在那里歪头看着贺绥,一阵浅金色荧光从它体内散发出来,光芒越来越亮,分明应该十分刺眼,可贺绥看在眼里却只感觉温暖柔和。 贺绥眼都不眨一下,就这么保持着半蹲点姿势,眼睁睁看见木狗身上的木头色泽一点点褪去,然后被浅黑色绒毛覆盖。 “师父?该做早课了,是我一个人先去做吗?” 门外,李海生的声音传来。 贺绥还没吭声呢,那尾巴尖还在转化的小狗已经十分热情的跳到门边汪汪叫了两声,埋头就要啃门板。 贺绥吓得蹲着就挪过去将小狗一把抓到了手心里,刚才这只小狗兴奋的叫声可一点不美好,这是发现门外还有可以吃的食物啊! 71.断绝关系 社协办里多了一只黑毛小奶狗, 就男人巴掌那么大丁点儿,可贺处长却严肃正经的通知大家, 这是一只凶犬,非得让老李头去买了拴狗的铁链子回来拴了扔在院子里, 那小奶狗可怜巴巴奶声奶气的朝人汪汪叫,看着好不可怜。 “师父, 小黑真的很凶会伤人?” 李海生倒是依旧无条件相信师父, 可还是抵不住被小奶狗黑歪着脑袋乖巧坐在桂花树下, 用那双溜溜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夏冬跟小汪都蹲在外面看稀罕,周凯这厮倒是莫名有点怂, 不过这只迟钝的鬼只怀疑自己是不是小时候被隔壁家的老土狗咬了屁股, 活着的时候没犯后遗症,倒是死了变成鬼反而后遗症突发,产生了惧狗症。 贺夜却是看得分明, 这只狗看着奶声奶气, 可盯着他跟周凯,却是眼睛亮晶晶,跃跃欲试扯着狗链想要过来吃了他们两只鬼。 小黑狗看李海生他们的模样也根本就不是他们自作多情的喜欢亲近人, 而是饿了肚子下意识就想离自己的食物近一点, 再近一点, 然后啊呜吃进肚子里。 贺绥站起身, 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小黑狗, 小黑狗脖子上有个贺绥特殊炼制出的项圈, 每当它想要胡乱吃东西的时候就会被禁锢住张不开嘴,当然就只能委屈的用鼻子发出呜呜声。 “你们不是看见了嘛,我工作间的东西,都是被它出来的时候吃掉的。” 贺绥叹了口气,看旁边三头身可爱乖巧的贺夜已经帮他又裁好了一沓黄符纸,摇摇头沉下心绪抬手又画了十几张灵符。 这小狗儿来历非同寻常,想到生死薄的行为,贺绥也不敢真让它饿出个好歹来。 好在这小狗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且最喜欢吃能量大的,像是普通工业制品只是在生活中沾染了空气中的“气”,所以它也会吃,却无法从中真正获取多少能量,只能当作零食过过嘴瘾,根本就不会减少饥饿感。 手边凑够了五十张灵符,贺绥这才放下笔,拿着灵符去院子里喂狗。 贺夜跟着贺绥出去,不过只站在办公室门口远远的看着,并不像周凯那只傻鬼一样眼巴巴的想要靠近,这会儿甚至还想要摸一摸小狗。 贺夜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已经飘到桂花树树杆上的周凯,到底怕这只鬼被不明不白的啃掉一大半,喊了他一声,“过来,屋里还有一堆的活儿没干,你还在那里偷懒!今天的更新发了吗?存稿写了吗?被单也该换来洗了……” 贺夜个头儿矮小,可双手抱着往那儿一站,除了贺绥谁还敢摸这位鬼大佬的脑袋。 虽然大家都挺想摸的,还想捏他脸颊上的两坨肉,可为了小命着想,众人也就只能满眼羡慕的看着贺绥摸摸捏捏。 贺处长这人真好啊,新来的小黑看见他就软萌软萌的又是蹭手掌心又是歪头撒娇汪汪叫的,不知道为啥突然长大还跟普通人一模一样的小鬼大佬也长得这么可爱只让他一个人亲近一个人摸。 有狗撸又有娃捏,这样的生活太让人羡慕嫉妒了! 周凯蔫哒哒的被鬼大佬使唤得跟佣人似的忙里忙外,完事儿了还被要求码字存稿,“你不是说要赚钱养家吗?你自己忘了我还给你记着没忘,这个月结束能提现了你还要给我买衣服小床衣柜玩具小车,给贺绥买包买鞋买衣服,给李海生买……” 全都是周凯发现自己小说入v收费后收益不错拍着胸脯承诺出去的礼物,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周凯耷拉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再不敢去用眼睛吸狗跟夏冬玩游戏了,乖乖缩在办公室角落啪嗒啪嗒敲键盘。 贺绥那里看得直摇头,却也任由贺夜管着周凯,确实不能让周凯这傻鬼靠近小狗,要不然第二天早上起来找不到周凯,估计就只能去小狗那黑洞似得肚皮子找找看还有没有残渣了。 且说小黑狗一上午了都没能吃到东西,每次“食物”靠近的时候想吃却张不开嘴,小狗也有点明白了。 这次看见贺绥拿着一看就很好次的东西靠近自己,还伸手递了过来,小狗尝试着张嘴去咬,这回却能张开嘴吃到东西了,小狗顿时高兴地朝贺绥“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张嘴就把一沓灵符给吃了个干净,终于感觉肚皮里舒服多了。 旁边或蹲或站夏冬小汪总算相信这狗不是普通的狗了。 这不是废话嘛,谁家普通狗能吃符? 不过这狗是凶犬,咳,理智上是想相信的,可感情上却偷偷摸摸决定保留意见以后再看。 中午的时候老李头问了贺绥,要不要给小黑准备狗饭,“我看小黑不论什么来历,如今终归是有血有肉的小奶狗,只吃符怕是也吃不饱。” 贺绥无奈的看了老李头一眼,“大爷,你想让它吃饱?知道我工作间是怎么空的吧?” 老李头好脾气的笑了笑,“那不是刚出生肯定饿坏了嘛。” 那样一只小奶狗,被比它体重都还要沉的狗链拴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看得人心疼得紧。 贺绥叹口气,让老李头且自己看着办吧。 要真让那只狗吃饱肚皮,贺绥怀疑自己已经倾家荡产到把自己都卖要买个一百多年的苦劳力才勉强能够抵债。 吃饭的时候老李头去给小黑喂食的时候贺绥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 这狗东西还挺聪明的,看见老李头居然端了肉来喂自己,吃着肉转着眼珠子看了看始终板着脸对它没什么好脸色的贺绥,心里彻底明白过来了,这是两只脚的长得像冷脸男的一概不能吃啊。 小黑狗舔干净了狗盆里的油花子,跑到一旁趴着下巴搭在两只前脚上认真回想,然后笨拙的总结出了早上自己刚出生时吃了哪些东西这个冷脸男会不高兴,又是自己在做出什么表现时对方会惩罚它。 总结了一半,迷迷糊糊睡着了,呼吸也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蜷缩着躺在桂花树下一动不动,可黑漆漆的皮毛上却悄悄的有几根毛发缓慢的变成了白色。 可惜那几根白毛太小太少了,直接被小黑一身蓬松的黑毛遮盖得完全冒不出头,自然也就无人发现了。 贺绥接到电话准备亲自陪老李头跟李海生出门去警察局的时候看见睡着的小黑,忍不住叹口气,别说,这般睡着的样子还确实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两分怜悯。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贺绥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是就两年前一件车祸肇事逃逸案需要请李大贵与其孙李海生走一趟,协助案子调查。 随后小汪就直接进来,说是已经准备好车了,如此,贺绥哪里还能不明白,分明已经逾期的案子能够重新审理,肯定是布脱里那边帮了忙。 夏冬那边也接到了杨队长的电话,夏冬对那边熟,站起身也跟上。 “听说项盛这次是又犯事儿了,还踢到铁板上,嘿,这下有他好受的了,项家说不定也要受牵连。” 夏冬简单说了一下,贺绥他们这才知道了事情大概。 其实这次局里受理的也不是已经逾期的两年前肇事逃逸案,而是项盛又犯事了,这次是飙车,结果撞到了不得了的人物。 人家咬死了要项盛付出惨痛代价,铁了心找人把项盛身上犯过的事全都给翻了出来。 这一翻就不得了,撞死人逃跑屁事没有这都是轻的,这两年项盛还开性趴搞死过人,强迫他人吸、毒控制他人人生自由这些事也没少做,可以说是仗着项家的权势地位愣是要在海市划下道来做个正儿八经土财主了。 李海生父母的事就是被翻出来的其中一件,在路上的时候小汪就跟老李头爷孙俩解释了一下,希望他们两不要介意。 “那个有追诉期,我听小海说过,现在能让那个畜生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已经能让我儿子儿媳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啦!” 老李头抬手摸了一把眼泪,虽然不久前贺绥就跟他说过会有办法的,可这个办法来得这么快这么有效,老李头还是忍不住情绪激动得直接哭了出来。 李海生在一旁安静的给爷爷递纸巾,自己垂头哄着眼眶咬紧腮帮子忍耐情绪。 坐在他旁边的贺绥抬手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然后在李海生不明所以看过来的时候将这小子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今天师父允许你再当一次小屁孩儿,想哭就哭吧。” 小汪在前面开车,夏冬坐在副驾驶座上,拉着安全带侧身扭头也来劝老李头跟李海生,“以后你们爷孙俩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李大爷,以后你就好好研究菜谱,给我们社协办做一辈子的饭菜。小海,你就认真考大学,跟你师父一样,当一个有大学文凭的大师,好好为国效力为民除害。” 这话听得老李头跟李海生都忍不住噗嗤一笑。 被夏冬这么不正经的一打岔,心情还真好了不少,至少老李头都已经擦了鼻涕眼泪,眼睛里通红湿润,眼底却含着对未来的希望,“是啊,夏警官说得对,我们应该放开过去,好好过日子啦!” 李海生有些窘迫的埋头抹泪眼泪,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 到了警察局其实也没有真的要让老李头跟李海生做笔录,上头有人打了招呼,让这爷孙俩今天能够去看看项盛如今的狼狈下场解解气。 项盛得罪的人虽然具体不知道是谁,可贺绥想着布脱里肯定会安排一个最佳的对象,项盛身上犯的事儿还在不断被翻出来,他本人却是已经被拘留了,就在拘留室里。 因为有人的特意叮嘱,项盛不过是在拘留室里呆了一晚上,就已经被人折了两条胳膊,浑身也是被打得没有一处好皮肉。 当夏冬来询问老李头跟李海生愿不愿意去看看项盛的时候,爷孙俩都干脆利落的点头同意了。 贺绥没跟进去,就跟小汪一起在外面等,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他们三个人就回来了。 李海生整个人明显轻松了很多,肩膀更挺阔了脚步更轻盈了,眼神也更清凉了,好像身上的一层郁气消失了,甩脱了一个包袱似的,笑容里都能看出几分更符合他年龄的活力跟生气来。 当天傍晚贺绥同李海生一起在院子里做晚课时,贺绥突然感觉身边的气一变,闭目修行的贺绥没有睁开眼,嘴角却露出一抹浅笑,知道自己的弟子终于突破这一关,感受到了第一缕鸿蒙之气,正式踏入修道之路了。 等到两人结束了晚课双双睁开眼扭头看向彼此,李海生咧嘴露出个灿烂的充满少年气息的笑,正可谓英姿勃发神采飞扬不外如是,贺绥回以欣慰的浅笑。 盘腿坐在贺绥另一边的贺夜倒是没注意,依旧闭着眼睛沉浸在修行中,只不过模模糊糊感觉身边那种让他喜欢的鸿蒙之气增多了一点点,这还是因为贺夜本身就感应敏锐。 不过这种感应很快就被一道垂涎的视线取代了,贺夜睁开眼看过去,果然看见桂花树下那只原本一下午都睡得跟条死狗一般没有呼吸的小黑狗此时已经醒了,正流着口水盯着他舔鼻子,一副看着解解馋的模样。 贺夜有心想要回敬那小黑一个凶狠的眼神,可这小狗看着弱唧唧的,却让贺夜有种莫名却浓郁的忌惮,便是与小黑狗那双眼睛对视久一点都让贺夜心头不安。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李头却依旧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最近恋情似乎有了进展的夏冬都忍不住留下来蹭饭,饭桌上老李头也没多说什么,只表示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贺处长,我想了想,过几天您去卅岛的时候我跟小海同您一起回去一趟,一来有当地的熟人在,您也好问话,二来这样大的事,我跟小海应该回去跟他爸妈坟前烧个纸说一说,好叫他们也高兴高兴。” 贺绥没说死了两年多的人只要没有出什么意外,应该已经排队转世投胎了。贺绥知道老李头这更多的还是求个心安。 自从社协办又添新成员后,老李头就开始坚持在有外人的时候喊贺绥为“贺处长”,跟夏冬小汪他们一样,按他说的,这是要给贺绥树立作为处长的威信,只等私底下只有他们一家人的时候再把贺绥当作亲近的晚辈称呼就好了。 什么威信不威信的贺绥哪里在乎,可是劝了两回没劝动,也就随他去了。 “是该回去看看,等到再过一阵子八月底小海开学,想回也没时间了。” 贺绥并不介意老李头跟李海生同形,而且也确实如老李头说的那样,有了老李头这个卅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问一些话也更好问。 越是贫瘠偏僻的地方,当地人越是抱团排外。 吃过了饭的功夫,贺绥刚放下筷子,外面就来了人,还在院子里的小黑好似想要抢功劳一般,一早就“汪汪”叫了起来,很是尽职尽责的履行着自己如今“看院狗”的身份,可惜就它那一把嫩嗓子,叫得扑到人脚下说不定都无法让人害怕。 贺夜皱眉,没出去就感应到来人是跟死胖子有血脉关系的,一想也就知道是谁了。 昨晚贺夜醒过来,早上周凯可就迫不及待绘声绘色的给贺夜把之前贺绥跟他一起去贺家老宅发生的那些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这让本就暗暗护短的贺夜对贺家的人很是不喜。 “是贺家人。” 贺夜声音冷淡,眼底却是有戾气翻腾,心里想法万千,不断浮现又排除,最后挑选了几个可行的想法,到底不动声色的暂且按捺住了。 贺绥一听,倒是突然想起来了,昨天贺峰说了让他一起去吴山源疗养院看贺老太太。 当时贺绥就觉得有诈,没答应,却也没拒绝,原本贺绥想的是半夜寻个机会先提前去吴山源疗养院一探究竟,却没想到开了从贺家大书房里拿出来的木盒,这才被耽搁了。 白天上午贺绥忙着愁小黑的口粮,下午又陪老李头跟李海生去处理了项盛的时,倒是真给忙忘了。 说话间外面已经响起有人敲铁门的声音,铁门是栅栏的那种,站在外面的人直接就能看见里面,自然知道社协办里此时有人。 老李头擦了擦手,暂时放下收碗筷的动作,问贺绥,“要开门让人进来嘛?” 老李头也听见了贺夜的话,知道贺绥跟家里人关系不怎么样,有点担心贺绥被贺家的人欺负。 夏冬站起身,“贺处,撵人还是放狗,您一句话的事儿!” 旁边的周凯也做挽袖子状一脸要干架的兴奋劲儿。 贺绥叹气,“真放狗,我怕你们都要被小黑给吃到肚子里找不到骨头了。” 其他人笑,以为贺绥在一本正经的开玩笑调节气氛呢。 “行了,我去门口跟他说几句话,大家该干嘛干嘛,早点收拾好早点睡觉。” 夏冬只能遗憾的收拾东西,去后面侧门进车库,直接开了车回家了,车从车库里出来时看见站在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夏冬还好奇的看了几眼。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贺峰,旁边站着张助理,贺绥到了门边,没开门的意思,直接问贺峰来意,“天也不早了,我们社协办已经下班准备休息了,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昨天去了一趟贺家老宅,贺绥深感跟这几个人说话很费力,哪里像他跟杨队长小汪甚至布脱里他们说话啊。 有什么事他只要一说,那几个人就能明白他的意思,或是配合或是帮忙,办起事来都那么高效率。 贺峰两道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眼神深邃的注视贺绥,“今天你为什么没有过来,奶奶很生气。” 贺绥没回话,反问,“贺老太太从疗养院回了老宅吗?她真的生气了?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贺绥怀疑贺老太太已经知道大书房丢了东西这事儿了。 贺峰感觉自己跟这个弟弟无法沟通,以前好歹还能说几句话,现在却觉得很累。 心里累,反而没那么多力气跟精力气恼发火了,贺峰随口回道,“奶奶下午过来了,她以为你是生她的气,觉得她昨天故意不回来。我上午过去的时候她气得连最喜欢的茶杯都摔了,你说她是不是真生气?” 贺峰说这个话本身就是希望贺绥能够明白自己的错误,偏偏贺绥却半点动容也没有,反而若有所思的兀自点头。 “行,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回贺家,你们好自为之。从当初我身无分文离开贺家,我以为我们彼此双方就应该已经默契的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从此以后我贺绥,与你们贺家,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念在你曾经勉强算是对我露出过善意,给你一个忠告,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想要动我或者想要用亲情关系对我进行感情捆绑,上头的人就第一个不会答应。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贺绥说罢就没多看一眼这个自己转世后的大哥,心里琢磨起是否能够麻烦布脱里帮忙查一查贺老太太。 可这种事,已经涉及到自身隐秘了,贺绥还是持保留意见,认为即便要为国家做事,也应该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进行。 很多时候将所有的一切摊开了袒露出来,无论是对于袒露者还是围观知悉者,并不全然是好事。 贺峰沉默的看着身影熟悉却又分外陌生的弟弟脚步洒脱的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一次,一开始是感觉荒谬至极,可等到仔细回味对方刚才那番话,却心中一动,有了一个念头。 怪不得贺绥离家后的资料都无法追查,就连他认识的最厉害的私人侦探,最后给他的也是四个字:无能为力。 记得当时对方满眼忌惮的样子看着他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什么。 一直到后来得知贺峰还在通过别的渠道想要查到贺绥离开贺家后的经历,对方念在多年的交情上,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不要再查。 简单的四个字,对方发送之后却直接将那个账号注销弃用了。 如今想来,虽然还不是很确定,贺峰却隐约摸到了一点意思。 看着眼前这个普通至极的旧居小院,贺峰唇角下压,扭头突然询问张助理,“当初我让你给贺绥的那张卡呢?” 张助理心头一跳,却面不改色,“老太太打电话询问过当时的情况,知道二少拒绝接受后就让我把卡给了吴管家。” 贺峰叹了口气,“不要再叫他二少。” 不是贺绥没有这个资格,而是贺家没有这个资格了。 贺峰转身离开,不再说话。 张助理不明所以,误以为大少是彻底跟贺绥断绝了关系,跟在大少后面,脚步都轻快了些许,嘴角更是微微翘起来。 那样的傻叉,终于不用再什么都不做的就享受贺家资源了,虽然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可至少心情舒畅了。 张助理一路跟着车送贺峰回了公寓,结果第二天心情不错的去了公司,却接到了贺总亲自下发的调遣令,让他今天之内就去北方的分公司任职。 72.江旭遇女鬼 自上次没皮鬼害人的事之后, 算起来也还没过去几天,可对贺绥小汪杨队长以及江旭四人来说, 却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 所以当赵萌萌跟萧淮若乔装打扮后亲自来社协办送礼感谢时,贺绥还愣了一下。 “现在才好?” 刚说完, 贺绥想到现实世界也不过才过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这才恍然。 陪赵萌萌一起来的自然还有身为护花使者的高子亭, 齐晖跟季谭也过来了, 一个累成狗过来往办公室旁边沙发上躺下就秒睡, 一个倒是精神不错兴致勃勃的站在院子里围观社协办新成员“特别凶的小黑”。 也不知道夏冬是抱着怎样促狭的心思,有了小黑的第二天他再来上班的时候就抱了一只刚在宠物店买回来的豪华狗屋过来,狗屋上挂了个狗骨头形状的牌子, 上书“内有凶犬请勿靠近”。 贺绥看了半天, 觉得这个提醒是很对的,可为什么看着就这么奇怪呢。 看见大家都挺喜欢的,贺绥迟疑了一下, 也就没有发表意见。 这会儿赵萌萌他们一行几人过来看见趟在狗屋门口的小黑, 再看牌子,一个个笑得不行。 赵萌萌跟萧淮若甚至都还拍了照片,两人p掉一些标志性的地方, 然后一起发了微博。 “正经点[敲黑板], 狗主人是个正经人, 所以这是真的凶犬!” 下附或趴或蹲坐的九宫格照片, 最后一张还是动图,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去, 小黑狗抬起下巴放到手掌上,眨着眼可怜巴巴的呜呜两声,旁边有女人啊啊叫着好可爱然后情不自禁出镜亲了小狗耳朵一口。 这是赵萌萌发的微博,之前脸上的伤一直没好全,网上她脸毁掉的新闻传得越来越厉害,前两天赵萌萌发了侧脸照,却依旧被人质疑。 今天这条微博一出,毁容的谣言不攻自破。 “好可怕,今天遇见了一只可怕的凶犬![粉蓝狗屋下乖巧蹲坐歪头微笑的毛茸茸小黑狗.jpg]” 照片被红线圈出了重点,小狗脖子上的项圈那里有一根铁链子把小狗拴在了碗口粗的桂花树下,重点圈出比小狗嫩呼呼的爪子还粗的铁链。 萧淮若没有自己出镜,却也是因为她本人在娱乐圈的身份不同一般,当初脸生病的消息也第一时间捂得严严实实,这次出来也就对外宣称跟小师妹赵萌萌一起看望她们都很尊重感谢的一位朋友。 赵萌萌跟萧淮若一个是当红花旦一个是惊艳了一个时代至今仍是神话对影后,微博一出自然一群人顶礼膜拜先打卡报道再评价内容。 有人一本正经的鉴定此为凶犬女神一定要小心,也有魔性笑声刷屏的,当然,也有指责狗主人太过分了,小狗那么可爱,怎么可以这样虐待它。 贺绥看着赵萌萌萧淮若以及他们的经纪人一堆女人把小黑又是摸又是亲的,心情十分复杂的默默叹了口气。 江旭看到微博,没多久就给贺绥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里都是毫不掩饰的笑,“贺处长,你拴的那只小黑真的是凶犬吗?” “贺处长”这个称呼贺绥都已经听习惯了,可如今被江旭用调侃的语气喊出来,却叫贺绥听到耳朵里,感觉有点不大一样。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贺绥就听见江旭那边有人进了办公室汇报工作。 “稍等一下。” 江旭三言两语先将进来的行政文秘暂时打发出去,这才继续跟贺绥说话,“贺处长,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爷爷知道梦里的事了,说是要请你来家里吃个饭感谢你。” 贺绥想了一下,还真没什么空,“明天我有事要出一趟差。” 拒绝完贺绥又主动询问,“等我回来以后再上门拜访江爷爷可以吗?” 当初江旭要跟贺家联姻嫁给贺绥的时候江老爷子就十分反对,倒不是看不起贺绥,而是觉得孙女居然用自己的婚姻来达成事业上的某种目的很不应该。 江家虽然只有这爷孙两人了,可江老爷子反而看得更开了,并不拘泥于要逼着唯一的孙女赶紧结婚生孩子好让江家有继承人之类的。 江老爷子这个人,可以说是跟贺家的老太太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江老爷子早就彻底放权,孙女喜欢工作,那就给她最大的展示平台。 若是孙女不喜欢继承家里的那些,江老爷子也完全不会强求,顶多到时候找几个职业管理就行了,一句话说来,江老爷子就是希望孙女能够活得开心自在。 可当初江旭坚持,认为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婚姻,顶多以后脑袋上多个“二婚”标签,能够换回来的利益却是巨大的。 贺绥跟江旭结婚以后江老爷子也见过贺绥,虽然有些失望,觉得这样的男人配不上孙女,不过转念一想,贺绥性子弱又没有事业心,孙女性格强势事业心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只是性别调换了一下,若是两人能真心实意的好好过日子,两人倒是也算刚好互补。 因为存了这个念想,所以其实那段时间里江老爷子对贺绥是不错的,时不时还会笑呵呵的拉着贺绥一起去会老友爬山钓鱼之类的,就希望两个年轻人能够感受到平静生活的安逸,真就收了心过日子。 至于贺绥胖乎乎的外表,别说在江老爷子这种老年人眼里不算什么,就算是介意,那不是还能科学减肥么。 胖一点总比那种瘦成骨头架子还补都补不回来的要好吧? 可惜后来贺绥被柳依依迷得神魂颠倒,做事越来越荒唐,搞到最后圈里人几乎都知道旭阳的江总在外面再能耐,可还是被自己那个蠢货丈夫嫌弃,给她戴了绿帽。 江老爷子知道这事以后,只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没办法理解这些年轻人儿戏般的婚姻观念,干脆撒手不管里。 那段时间将老爷子对江旭这个亲孙女都有些气哼哼的不乐意搭理,跟老友团收拾行李一起去国外旅游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知道孙女跟贺绥离婚,贺绥又被贺家的人赶出了家门不知所踪,江老爷子还很是惆怅了一段时间,有些可惜贺绥性格不是真的安静内敛居家的那种。 贺绥自然不知道江老爷子的这些事,只是单单就对方算事第一个对转世轮回的自己释放了善意这件事,贺绥今天就不会拒绝。 在贺绥得到的转世记忆里,跟着江老爷子去访友钓鱼爬山的那段时间,是很难得的他本人也很珍惜的。 可那时候的贺绥就是觉得很多事自己脑子都不够用,总是稀里糊涂就干下了种种让江老爷子失望的事。 对此,转世贺绥一直想亲自向江老爷子道个谢再道个歉。 以前的贺绥胆小不敢,再加上也觉得没脸见江爷爷,所以一直没能再去见对方,现在贺绥自然是要去了结这番心愿。 江旭倒是没什么意见,或早或晚只要贺绥肯来,让她爷爷如了愿别再念叨她就行了,反倒是出差这个词引起了江旭的兴趣。 “出差?是有新的任务要忙?方不方便说一下是去哪里?” 江旭难得放松了有兴致跟人聊天,暂时抛开往日里最喜欢的工作,一边晃着手腕上的桃木珠玩儿。 “也不算是出任务,就是有些事需要亲自去查一下,是在卅岛,很偏僻的地方。” 这些倒也不是机密,贺绥没隐瞒,不过去那边要查的东西则绝口不提。 江旭也没追问,沉默了片刻,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贺绥,你有没有那种戴在身上的,让所有鬼怪看见我就第一时间回避的法器?我想我可能是被一只鬼给盯上了。” 想到昨晚上回家在洗手间镜子里看见的那个女人,江旭现在坐在敞亮的能够晒到太阳的办公室里都还忍不住坐直了腰背搓了搓胳膊,只觉得后脊背汗毛都要站军姿了。 先前江旭以为能看见鬼也没什么,毕竟路上遇见的那些好多都是无意识半透明飘来飘起的,外貌也并没有太吓人,江旭强迫自己适应,只把那些当成半透明的飞悬气球得了。 可昨晚遇见的那个却当场把她吓得叫了妈,还好昨晚她没有自己一个人歇在公寓,家里一堆人听见她的叫声都及时的冲了进来,爷爷还郑重其事的把家里祖传的宝剑从书房搬到了她房间里,这才算是稍微放心了,可到底还是神经皮层受到太大的刺激,一晚上都没能睡着。 原本江旭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可今天她离开家到公司的时候,又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见了那个七窍流血满身支离破碎脑袋还缺了三分之一的女人。 当时江旭握着手腕上的桃木珠直接就一拳头砸在了镜子上,那还在诉说自己死得冤想要借她身体报仇雪恨了结心愿的女人当即尖叫一声就消失了。 虽然确定了桃木珠有用,可江旭还是怕得当时就腿软得坐在了地上,一直坐了半个多小时才扶着墙离开洗手间。 还好顶楼这边有独立洗手间,没人看见,要不然江旭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在公司里混了。 事后江旭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昨晚回去的路上撞见了路边一堆还没烧完的纸钱,当时车子一闪而过,江旭也就只记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火堆旁站着一个女人,自己似乎还跟对方眼神对上了一瞬。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对方知道她能看见鬼,于是缠了上来。 江旭把事情都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犹豫了一下,问贺绥,“贺绥,她找上我,是不是我应该帮她?” 以她如今的地位,其实要帮那个女人还是挺简单的,或许可以跟对方商量一下不需要借她的身就帮对方完成心愿? 江旭不算是什么好心人,可也不是恶人,既然已经被女鬼找上了,若是能帮江旭也不介意麻烦一点。 贺绥却是眉头一皱,“你不知道鬼话连篇这个词吗?看你的说辞,她根本就没想过真的向你求助,重点一直是想要借你的身。” “这只鬼显然不甘心自己已经死去这一现状,你觉得她上了你的身还会还给你?” 而且为什么对方会找上江旭?真的只是因为江旭能看见她? 贺绥从来都不会介意用最坏的心思去揣摩那些鬼祟,若是这只女鬼没说借身还好,一说贺绥立马就转变了思路,暂时给对方贴上了图谋不轨心怀恶念的标签。 江旭这么一听,顺着贺绥的话去想了想,顿时把自己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再说话嗓音都有点发颤音量也不自觉的轻缓了一些,偏偏自己还没及时发现,“那该怎么办?” 说完突然想到什么,追问道,“她能在镜子里出现,会不会特别厉害?会伤我身边的人吗?” 江旭自己都吓得不行,要是爷爷被这只女鬼缠上,还不得吓出毛病? 贺绥倒是有心过去看一看,可明天早上的行程已经确定了,这次过去卅岛的也不是只有他自己这几个人,布脱离跟绍总局两边都有人会跟着一起去。 在他们研究后觉得,绿色光团所蕴含的能量实在太过骇人,有些什么想法贺绥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为己所用的初步想法就对了。 不过贺绥是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实现,人都是有贪欲的,若是真的尝到了玄界之物带来的甜头,贺绥怕以后会发生不必要的混乱。 “这样吧,我今晚帮你做个东西,明天早上我托人给你直接送到公司。” 明天夏冬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老李头跟李海生要趁此机会回老家给李家夫妇上坟烧香,周凯知道是要去渔岛,高兴得一早就把自己的床跟行李都给搬进槐木珠里了,决定要跟着李海生老李头一起去渔村玩一玩。 贺夜且不多说,肯定要跟着贺绥一起做个有力帮手,最后就只剩下凶犬小黑,贺绥不敢把它留在家里,就怕饿狠了它要么它自己出事要么就是海市出事,索性一起带走,说不定真能在海里找到绿光给小黑吃顿饱饭。 小汪作为司机,肯定不能落下,所以贺绥只能倒时候拜托局里认识的小王或者小丽他们帮个忙,换了别人,一来交情不到位也不好意思麻烦人,二来贺绥也不放心让那些人跟江旭那边接触上。 73.渔村传说 既然答应了江旭, 贺绥自然不多耽搁,暂且放下了手上其他的工作, 先去小汪今天上午刚帮他重新填满材料的工作室翻了翻能用的东西,最后挑选了一小块材质中等的玉石。 贺绥作为道士, 自然不会给江旭准备开光的佛像菩萨之类的,他用玉石切割成两块, 然后做了一对阴阳玉牌。 所谓阴阳玉牌就是可以合拢紧密相扣当作一个整体, 也应对男女与生俱来的阴阳属性。 这是贺绥给江旭以及江老爷子准备的, 刻意做成一对,也是为了让两人本来就有的相连血脉作为一个辅助。 这就好比两个相连的湖泊,一边湖泊遭遇干旱, 代表气的水减少, 那么另一边的湖泊就能通过中间作为相通的渠自然而然的匀了水过来,反之若是有暴雨,另一边也能分担压力。 若是两个湖泊靠到了一起, 抗旱抗涝能力都会比独自一个湖泊更强。 贺绥雕刻东西的时候都会将气附着在雕刻工具的刃上, 以此将气导入每一条刻痕里完善阵法,如此一来无论是刻玉还是削木都不困难。 玉牌刻好了,傍晚贺绥做晚课的时候左手生死簿右手两块一指宽小玉牌, 做晚课感应凝聚而来的金乌神鸿蒙之气也就算是一点不剩的用光了。 除此之外晚上贺绥用灵符喂了小黑, 趁着它心情好的时候揪了小黑两小簇毛发, 小心的做成了流苏, 并以处理好的红绳缠绑。 虽然黑色的毛发配着白色的小玉牌再加红色细绳, 整体效果看起来真不怎么好看, 好在小黑的毛发细细软软还一点异味也没有,红绳捆绑的结扣也十分精致好看,再加上小巧玉牌上一道道自带奇妙韵律的细腻刻痕,配色再土再直男,任谁多看两眼都说不出这个挂坠饰品难看的话。 换句话来说,人家可能穿着打扮不怎么时髦精致,可人家自带超脱一切凡尘俗物的高逼格,颜值更是碾压众生,谁还能昧着良心嫌弃一句? 要不是怀疑小黑的品种可能不是狗,贺绥原本还想取点黑狗血的,不过想想贺夜那样的存在居然都忌惮小黑,贺绥觉得取毛发效果应该也很不错。 晚上贺绥又特意摆了祭台将一对玉牌供奉在了祖师爷面前,等到第二天早上贺绥把玉牌拿去给贺夜验证效果,确定连贺夜都不乐意靠近,这才找老李头要了一个小巧的盒子,把玉牌装了拜托小汪帮忙送一下东西。 虽然周凯说有同城快递,可这东西经了陌生人的手,到底是不够让人放心。 贺绥也是早上出发之后才知道的,总局这边派的人居然就是杨队长他们,随行的有齐晖季谭小丽以及当初跟贺绥一起去挖王福海坟的那两名技术人员萨波跟刘西,一共六人,全都是跟贺绥有交情的,总局这是在打什么牌简直一目了然。 贺绥倒是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是熟人还挺好的,相处起来如何且不多说,只做事的时候众人之间的那份默契就很不错。 布脱里这边倒是没那么大费周章,除了小汪谁也没单独派,可事实上谁都知道,他们那边的情、报员不仅在国外,便是国内也是如同天网遍布全国。 从神笔事件后,海市辖内更是搞得跟蒲公英撒种子似得遍地落地生根。 总之一明一暗,谁也没吃亏,贺绥看在眼里,只要两边能保持平衡,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 杨队长他们可不管上面是个什么想法,一个个到了梧桐街社协办外面,等到贺绥坐车出来,杨队长作为滑不溜手的老油条,第一个跳下车抓住机会跑到了贺绥他们车旁双手扒着车窗,正大光明的“以公谋私”,“贺处长,我有点事需要在路上跟你商量一下。” 这次出发,因为人(鬼)多,所以两辆车都开了出来。 夏冬开着一辆车在后面,老李头坐了副驾驶座,周凯显露了身形坐在后面晒不到太阳的位置上,李海生在旁边抓紧时间在前面的椅背上用手指头画各种符字增强记忆。 师父说了如今他已经能够尝试初步的引气凝气了,到时候就可以正式画出有用的黄符,越了解符咒的神奇李海生就越期待自己能够有一天能够让它们在自己的手底下展现属于它们的力量。 贺绥所在的那辆车里就只有小汪以及长成十个月大的贺夜,附带一只前腿死命扒拉着车窗正在努力往外面看时不时着急可怜的呜呜叫两声的巴掌大小黑狗。 空位置多得很,杨队长满意的拉着后车门把手想要上去,却听贺绥突然出声让他坐前面副驾驶的位置,“后面有狗,怕咬到你。” 杨队长“哦”了一声,上车之后还扭身探过去仔细看了看,确定贺绥所说的怕会咬人的正是那只踩着贺绥大腿正努力看着外面的小奶狗,刚才杨队长还以为除了小奶狗还在哪处不起眼的地方躺着大狗呢。 不管是大狗还是小狗,杨队长又不是什么喜欢宠物的人,也没多在意,倒是看了板着小脸盘腿坐在贺绥身边的贺夜好几眼,抠好安全带扭头朝贺绥打趣,“怎么几天不见就搞了个这么大的娃娃出来?对了小夜呢?” 虽然看不见,可贺夜的存在感是很强的,特别是板着脸盯着谁看的时候,盛夏的日头下都能凭空生出一股寒气儿。 奶娃娃看了杨队长一眼,没吭声,贺绥跟小汪却是都笑了,还是小汪给杨队长解的惑,“这不就是小夜吗?睡了好几天终于长大了。” 想到梦境世界大事儿,杨队长以为是处理了那件事之后贺夜跟贺绥得了当初那种浅金色的功德之光,所以才修为大涨导致贺夜蹿了个儿。 说起来这倒也确实有那么点关系,贺夜当初一口吞了绿光,随后睡了几天,看起来平静,可在贺夜身上却是多番危险。 那来路不明还另有意识的绿光若不是因为已经提前消耗力量利用神笔构造梦境世界,创造出董航来也没能多吞几个鲜活完善的角色魂魄补充恢复,加之绿光半道又被黄泉之气以及生死簿震慑,最后又有贺夜得天降功德之光。 诸多因素凑到一起,贺夜这才能够在几个日夜里就将绿光暂且炼化,若不然如今怕是已经反过来被绿光躲了躯体取而代之也不一定。 虽然之后贺夜一再表示自己是有准备耗尽功德之光强行把绿光禁锢在肚子里慢慢炼化,却还是被贺绥狠批了一顿,让他以后再不能乱来。 追求强大力量的想法可以理解,却不能如此冒进。 上次天道气呼呼的将董天劈到了深坑坑底,之后江旭杨队长还有小汪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功德,不过那会儿小汪跟江旭都已经在梦里了,杨队长倒是因为不是第一次,若有所感,却也并不明显,增加的却是气运之类看不见的东西,贺绥怀疑江旭保留了见鬼的能力说不定就跟这个有些关系。 不过江旭本来就怕鬼,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能力出现的根本原因,怕是要气闷,贺绥便一直保持沉默没有多言。 几人说话的功夫,小黑发现狭窄的空间里又多了一个闻起来味道应该不错的食物,收回扒在车窗上的爪子,抬头冲着贺绥呜呜两声。 好歹也是养了一天的狗了,贺绥也算是有点明白小黑一些简单易懂的意思,这会儿是在询问他这个食物能不能吃。 贺绥抬手捏了一下小黑略长的嘴,没说话,不过小黑还是明白了,这又是不能吃的,小黑顿时无精打采的趴在了贺绥腿上,眼睛时不时的看看贺夜又看看前面的杨队长,小汪它看不见,因为贺绥就刚好坐在驾驶座后面。 杨队长搓了一下胳膊,龇牙笑着嘀咕声真冷,大热天的说冷,无疑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了。 对于贺夜的长大,杨队长很是淡定的接受了,随口夸了两句长得好,这就说起了正事。 “……调查了当地传说中绿光出现过的几个地方,画图之后圈定出了一个特殊三角区域……我们这次的名义是调查一件海滩浮尸案件……” 杨队长他们的身份,总归是想要一个跟当地同系统解释得过去的借口,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大家提前确定话头一致,免得被问到的时候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要找一个能够让他们过去一趟的借口,其实挺容易的。别看有些地方偏僻,民警等同于无,可犯事儿的却一点不少,只是报案的却不多。 这次杨队长等人说是跟贺绥一起任务,实际上却不会全都一窝蜂的同行,贺绥那里有了老李头跟李海生,也算是有了天然的优势。 到了海边渡口需要坐邮轮上岛的时候,杨队长就蹭够了冷气回了自己那边,贺绥他们则弃车坐了一个小时的船顺利上了卅渔岛,杨队长他们绕道开车走的跨海桥。 上了渔岛老李头带着几人一起坐了直达钩鳓村的客车,钩鳓村就是老李头跟李海生的老家,隔壁村就是贺绥准备去的普旯村。 “别看卅岛在地图上就是一个小指甲盖那么丁点儿岛地方,可真上来了开车都要跑两天才能绕一圈。” 这还是绕岛,边沿修的路没怎么绕弯,所以跑得快。若是要在岛里面走动,那就更费时费力了。 下了车又走了一截路,环境也越来越偏僻了,渔岛上的渔村,有些地方因为海岸线不适合停泊,对外的交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有水就可走水路的方便性。 “我们钩鳓村还算好的,普旯村那边有很多礁石,孩子去海边耍都要小心,当年孩子多没人看顾的时候,每年都能摔死好些个孩子。有时候孩子找不到了,几年后说不定就会被哪个调皮摸蟹的孩子在哪个礁石洞里找到被泡得脆生生的骨头。” 周凯为了留在外面,一个大男人顶着海风撑着大黑伞,一边跟海风抢伞一边兴致勃勃的跟夏冬李海生看着外面的风景聊天,此时听见老李头说“脆生生”,脑补能力强大的周凯顿时脸上就不大好了,扭头喊了一声大爷,“咱能好好说话嘛?以后还让不让人好好吃薯片苹果这些脆生生的东西啦?” 夏冬跟李海生还好,夏冬是见多了李海生是习惯了,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无知愚昧的程度越是难以想象,李海生小时候就听爷爷爸爸说过很多渔村里的事儿,比这个还要有画面感的事可不少。 老李头嘿嘿笑了笑,到底转了话头,开始说起别的。 如今还是八月中旬,海边的夏天,说实话,还真没有多好受,海风又大紫外线又强太阳又晒,偏空气里还是一股子海的潮味儿,并不是海边所有地方都适合避暑游玩,至少卅岛就不是好去处。 这个天儿出来的人也不多,特别是到钩鳓村这样已经比较深入的地方时,下车之后又走了一段路都没能遇见多少人。 一直到抵达钩鳓村,老李头突然朝不远处挥着胳膊用方言笑着喊了个名字,打了个招呼,夏冬他们才注意到不远处居然有个人,之前晃眼一看还以为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深色石头。 那是一个只穿了一条四角裤衩猫腰蹲在一片礁石群里的十几岁小孩儿,对方听到老李头的叫声站直了身看过来,看见李海生跟老李头,顿时高兴的挥起了胳膊。 “三爷爷回来了?小海!” 少年浑身上下晒得黑乎乎的,也怪不得刚才夏冬他们没注意。 此时少年手上拎着一个网兜,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在礁石上蹿来蹿去动作灵活熟练。 老李头高兴的看了看他手里的网兜,“这是扒螺呢?” 贺绥他们是早上出发的,折腾了一天,如今到这里已经是快要傍晚了,这会儿刚好是退潮的时候。 海边的孩子除非是那些比较富裕的地方,像是钩鳓村这边的,没什么娱乐,就喜欢玩水,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每次退潮,可以结伴去扒螺摸生蚝,既能玩又能吃。 少年小名唤做小牧,一点不怕生,一边拿眼睛去打量贺绥夏冬以及古里古怪打着大黑伞的周凯,末了又看被贺绥抱在怀里的贺夜,嘴上不忘回话,“是啊,想扒点生蚝换钱。” 李海生在旁边看着小牧,叫了声小牧哥,原本眼睛还忙着打量人的小牧习惯性“哎”了一声,突然一怔,定睛看向李海生,满眼狐疑,“小海你叫我了?” 很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旁边老李头哈哈大笑,笑得十分畅快,“是啊,你小海弟弟已经好了,下个月就准备回学校上学啦!” 小牧激动得呼吸都急了,当初小海没出事之前,跟小牧可是很要好的,虽然小海一直都跟着他爸妈住在大城市里,可两人却还会正儿八经的写信,过节的时候还会互相寄礼物。 这会儿小牧高兴得一把抱住李海生原地蹦了好几下,眉毛都飞起来了,“太好了小海!小海,我高中已经考到海市十二中了,原本我还想到时候去找你们,到时候我们又能一起玩了!” 小牧比小海也就大了半岁,成绩倒也拔尖,今年刚考到海市里去上高中。 老李头问了几句小牧爷爷奶奶身体好不好的话,又让小牧叫了贺绥他们三个为叔叔,小牧显然对贺夜很感兴趣,“这个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长得真好看,白得比最好的珍珠还好看!” 原来是看贺夜白得发光才一再的看了又看啊。 旁边周凯憋笑,回了说是小弟弟,小牧“哦”了一声,怎么看怎么像是有点小失望。 贺夜有点不爽,居然还问他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你才是小妹妹!贺夜转身双手扒拉着贺绥脖子,背对着屁股朝小牧,自己趴在贺绥肩膀上不乐意看他。 小牧一点没察觉自己被嫌弃了,反而还看了一眼贺夜的屁股,心想这个这个小弟弟果然不愧是大城市来的,长得白嫩嫩的不说还浑身肉嘟嘟的。 小牧希望等自己跟贺叔叔关系好一点之后能有机会掐一把小弟弟的脸蛋,要不然摸一摸他手背上的小肉窝也成啊。 突然感觉手上拎着的网兜一沉,小牧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从哪儿蹿出一只小黑狗,此时巴掌大的身体已经直接挂到了他的网兜上,鼻子里发出呜呜的可怜声儿。 74.海神之光 先前小黑就跟在贺绥脚后, 个头儿太小,小牧的注意力又被白嫩胖乎的贺夜吸引, 导致他跟老李头他们说了半晌的话居然都没能发现。 这会儿小黑挂到了小牧网兜上,还使劲儿似的在半空划拉四条腿, 鼻子里呜呜声不断,看着忒是可怜。 早上出发的时候贺绥想着小黑拴着链子路上不方便, 于是给小黑的项圈上挂了个小布袋, 里面塞了个几张限制符, 其中有张拘禁符,效果就跟周凯他们玩的网游里面点了宠物跟随,让小黑只能在他脚下一定范围之内活动。 虽然还是不能撒欢儿的在这个满是食物香气的世界里浪个够, 可至少脖子上不用拖着哗啦啦老沉的铁链了。 小黑被贺绥套上项圈之后就感觉浑身本就不算多的力气居然又少了一多半, 连什么都能咬的牙齿都似乎受到了禁锢。 比如说一样东西若是那个叫贺绥的人递过来的,那就没事,钢铁都能次掉。 可若是其他人递的, 那就连大一点的棒子骨都咬不碎, 若是没人递,那好了,一口牙齿就是正儿八经的奶牙, 这会儿连个网兜都咬不破, 牙齿反而还挂在上面取不下来了。 这两天都在偷偷的找机会想要磨掉项圈呢, 可惜到现在小黑一点成功的希望都没看见, 所以小黑这会儿被小牧伸手抓到手里也只能蹬着腿儿气闷到汪汪叫两声。 “狗, 这你可不能吃, 等你长大了才能吃。三爷爷,这是什么狗啊,这么小?” 看着小,握到手里更小了,蓬松的毛一揪,小牧怀疑这都能塞进爷爷喝茶的大茶缸子里了,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养个宠物都这么稀罕。 “这是我们单位里的,我们都走了也没人照顾它,就带过来了。走,小牧,回村里去,一会儿我还要跟你爷爷唠唠嗑喝一杯。” 小牧少年心性,看见稀罕的东西一时倒是把正事给忘了,闻言立马想起来,弯腰把小黑给放到地上,站起身蹭到李海生旁边,跟神奇的恢复了正常的小伙伴说话。 贺绥想着一路上小黑确实没吃多少东西,叹了口气,反手拉开背后的侧背包,掏出一叠灵符,趁着周围没人小牧又走在前面,迅速塞到小黑嘴边。 终于有吃的了,小黑迫不及待的一口咬进嘴里一仰脖子就吞了,贺绥怀疑它根本就没嚼哪怕一下。 吃完了小黑还不满足,后腿蹬地一把抱住了贺绥正要收回去的手掌,又是歪头蹭又是舔手指,喉咙里发出呜呜讨好的声音。 忙活了半晌招数都用完了抬头看贺绥,发现贺绥一脸复杂的表情,小黑以为贺绥不满意,连忙后腿了两步人立而起,两条嫩乎乎的前脚搭在一起做拱手作揖的姿态。 旁边刚走出两步的夏冬跟周凯看了笑得不行,李海生跟老李头回头一看,也是忍不住笑,一旁的小牧看得一愣一愣的,嘴里嘀咕道,“乖乖我的爷哎,果然是大城市来的狗啊。” 小牧开始有点理解爸妈那么辛苦都坚持要接他去城里上学的原因了,看看,城里的狗都这么聪明,要是人去了可不就能变得更聪明了么? 周凯嘿嘿的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肉脯,蹲过去奖励般的喂给小黑,还壮着胆子摸了摸小黑的脑袋,“行啊小黑,不愧是我家老大养的狗,学习能力就是不一般!” 昨天周凯就拿了手机放了不少宠物卖萌的视频给小黑看,美其名曰让小黑跟上时代的步伐,不做一只落后狗。 摸完了觉得手掌心有点儿麻酥酥的,就跟被电了一下似的。 周凯以为是小黑身上的静电,收回手随便在裤子上搓了一下,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贺夜眼神莫名的全程盯着这个二傻子的举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果然是真勇士,以后还是少欺负这二傻子三回吧。 虽然贺夜也不知道小黑是什么来头,可跟地府有关,身上又散发着让鬼邪惧怕的气息,肯定是他们鬼的天敌,说不准小黑没有项圈的时候能凭着巴掌大的身体跳起来一口一个把他们俩给吃了。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老李头喊着大家赶紧回村,李家的老房子许多年都没住人了,这会儿回去了还要看看能不能整理出来,要是不能住人了还得去村里找人借房。 钩鳓村村口就是一个简陋得连护栏都没有的双洞石板桥,走到了这里才陆陆续续看见了人,不过多是老人小孩儿。 老李头已经有两年多没回来了,当年老李头儿子儿媳妇出事回来了一趟,可因为要匆忙赶回去照顾还在医院里进行治疗的孙子,便是儿子儿媳的后事都安排得十分简单,也多亏了村里的人帮衬。 知道老李头要找撞死儿子儿媳的凶手,当时一群老头儿老太太还一起凑了份子钱,由老村长给老李头送到手里。 这些情分老李头都急着呢,这回回来除了给儿子儿媳扫墓,还有就是要好好感谢一些下村里人,也让他们看看恢复健康的孙子,让大家伙儿放心。 钩鳓村是个小村子,也就几十户人家,如今这不年不节的,也就几十个人在村里生活,还要算上各家各户的小娃娃们。 李海生他们家在村尾,一路走过村子主干道,基本全村看见了老李头他们都人都过来跟老李头打了招呼,知道李家的小孩恢复了,都说是海神保佑,又看贺绥他们都衣着打扮,是城里的年轻后生,得知贺绥如今是老李头的领导,再看贺绥不同一般人的气质,一个个热情中多了几分尊敬,连带着对跟在贺绥脚后跟处的小黑狗都被人用仰慕的眼神远远围观。 在大城市里当领导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养的狗也这么稀罕,肯定不是普通狗,没看村里的猫猫狗狗一个个看见小黑狗一眼就惨叫着扭头就跑得没影了吗? 李家的房子是很普通的那种早年的二层楼,直上直下,每层只有两个房间,楼梯间在外面。 虽然墙壁上都生上了各种各样绿油油的青苔,房子里面墙壁上也有湿漉漉的水垢,却也没有破烂到不能住的地步。 老李头把打开的挂锁重新锁在门环上,钥匙挂回脖子上,“处长,夏警官,这几天要委屈你们了,不过里面的床都还能用,我去隔壁借几床被单,咱今晚上先凑合一下。” 老李头打开大门后发现桌子上没什么灰尘,猜到应该是小牧爷爷奶奶这两天就过来帮忙收拾过了,这样一来要收拾出来就简单多了。 小牧已经跑回去跟他爷爷奶奶说三爷爷跟小海回来的事,李海生也被他笑嘻嘻的拉着跑了。 房间里的感觉让贺夜跟周凯这种特殊存在很喜欢,一进门周凯可算是扔了大黑伞了。 如此,一行人暂且就在钩鳓村住下了。 晚饭是村里其他人送来的各种各样的食材凑合着弄出来的,第二天早上陪着老李头跟李海生去扫墓,他们钩鳓村的墓地都是挨着的,全都安排在村子后山上,站在那里刚好能够看见村口进来的那一条肠道,村尾往东南,老李头说普旯村就在那边。 卅岛这边的村子规模都比较小,站在后山高处就能直接看见普旯村整个村的地势地貌。 贺绥拿上罗盘登高而望,那边却是一个狭长的高塔三角形,三角顶端所对应的那个地方,正好是海里。 换句话说,这就是倒喇叭型。 海中凶煞全由喇叭口倒灌而入,村子里又地势低洼,背后更没有可以保卫一方土地挡煞克水的大山,可不就全村都日夜浸泡在了凶煞之气中。 贺绥寻不来风水宝地,却擅长寻凶险大恶之地,凑了巧了,普旯村居然正正好一点不差的就是个大恶之地。 何谓凶险之地?有些人仔细一观察就会发现,某某地方的人普遍会得某种病,或是糖尿病或是疯病或是各种各样的癌,更有某某聚居地总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事件,或是淹死人或是坠崖或是落石伤人,这是风水上的凶与险。 前一种是凶险之水,后一种是凶险之风,一在内因一在外因。 何谓大恶之地? 同前面所说一样,很常见的譬如,某某村总出杀人放火吸、毒抢劫强女干等等作奸犯科之人,某某村村民普遍三观清奇思想扭曲败德之风盛行,这就是大恶。 贺绥跟老李头打听,老李头一听,惊道,“确实是这么回事!” 普旯村比其他村都还要穷的原因,除了莫名其妙鱼虾不愿意去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普旯村的人懒惰成性,且小偷小摸的很多,出去外面打工的年轻后生也不踏实工作。 “就像你们说的那个董天,我昨晚去打听了一下,想起来是哪个董家娃子长大的,他爷爷就是当年闹饥荒那会儿偷东西偷到其他村,被人给打得半死,回家没多久就去了。女人第二天男人都没送出门就收拾包袱去了第二个男人家里……” 说起那些个事儿,老李头脸上的皱纹都能夹蚊子了,看起来就很不赞同那个村的风气,“……反正他们存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都偷过别人东西,出来行走也是这么个德行,被抓到了还理直气壮的骂人。” 当年那个村人多的时候,真跟一方毒瘤没差了。 “后来好像是……” 老李头掰了掰手指头,皱眉算了算,“好像是七年前,那一年是我儿子儿媳刚在城里工作稳定下来的时候,所以我有印象,那一年也不知道普旯村犯了什么煞,一年就在海里死了十几个人,都是家里的壮劳力。有的是出海捕鱼,有的是莫名其妙找不到人,家里人都以为是又悄悄摸摸做那种生意去了,结果七天之内尸体就被海水冲了回来,还恰巧就冲到他们村村口的海滩上。” 说起这个事,老李头眼神忍不住往普旯村那边看了过去,好像这样就看见了当年的情景,“那一年普旯村夜里隔三岔五就能听见敲冷锣的,还有时候还能遇见一晚上就好几场叫魂,晚上猫猫狗狗的也哭叫个不停。” 旁边夏冬忍不住皱巴着脸发问,“怎么这么多人出事,当时有没有报警?” 老李头哂笑,“嗨,这都是死在海里的,能身上也没看见什么伤口,人家警察来了也只让大家伙出海小心点。” 李海生那边已经正正经经的把自己的朋友贺夜周凯以及小黑都介绍给爸妈了,回头看了贺绥他们这边一眼,又开始跟躺在坟里的爸妈介绍起自己超级厉害的师父。 周凯在一边撑着伞左右转圈,一会儿忍不住蹲到李海生旁边,“小海,要不然我钻进去替你看看你爸妈过得咋样?” 贺夜一把揪住周凯的大黑伞将轻飘飘的周凯拽了起来,“别捣乱,你这个跟闯人宅子有什么区别?” 周凯不服气,想说他这不是正向人家的儿子申请嘛。 李海生也就嘀咕完了,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巴草屑,“不用了,我其实知道爸妈肯定已经不在里面了,要是现在他们都还在这里困着,那才糟糕。” 他就是对着爸妈的坟墓想要说说话,心里有个自我安慰罢了。 如此一想,李海生觉得有点没意思,抿唇拿了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水,眼睛随意的往旁边一撇。 突然看见了什么,李海生一怔,放下水杯扭头眯着眼认真再看,旁边周凯还小媳妇似的试图解释自己刚才不是故意说话扫李海生的兴,李海生盯着看了片刻,那光又是一闪,李海生连忙出声喊贺绥,“师父,那边有个什么东西,闪了两次光!” “别是镜子之类的垃圾反光吧?” 周凯嘀咕一声,撑着大黑伞一蹬脚就往那个方向飘出去老远,贺绥他们也被李海生的叫声引了过来,还不等说什么,周凯那边就哇呀大叫一声,刚才还能看见站在一处石头上的周凯突然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把醒目的大黑伞在原地滚了几滚掉到了看不见的低处。 与此同时,贺绥脚边跟着的小黑也蠢蠢欲动的汪汪大叫,想要往前面冲,却又迫于禁锢符,冲到一段距离就不得寸进。 如此,那边定然有什么东西。 贺绥叮嘱夏冬老李头以及李海生三人留在原地,自己弯腰左手操起小黑右手夹起贺夜脚步敏捷的就往那边跑。 老李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跟了上去,“阿绥,那边是我们这边的海神庙!” 贺绥仓促应了一声“知道了”,这话音从远处模模糊糊的传回来,老李头却实在放心不下,“那海神庙还是以前偷偷建的,不过最近几年都没人上来了,也不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事了,阿凯那小子到底有没有事!” 夏冬有心想要跟过去,此时一听,犹豫的看老李头跟李海生,“要不然我跟过去看看?你们两个留在这里。” 老李头不赞同,“你又不知道海神庙里有些什么是个啥情况,还是我过去,好歹我还知道些事儿,说不定能帮上忙!” 李海生却是懒怠跟这两个大人说话,自顾自的撒腿跑了,“爷爷夏叔叔你们留在这,我腿脚快先去看看!” 说得好像别人就腿脚不行了似的,老李头又气又急,也跟着追了上去,夏冬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跟上老爷子,三个都去。 且说周凯刚才撑着大黑伞一跃到了半空,临时感觉风向一变,怕被太阳晒到身上,所以周凯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蹲在了伞面下,左右看了看,寻到一处地势比较高长满了青苔的石尖上。 寻好了落脚地,周凯调整方向增加重量坠了下去,抬眼间刚远远的看见了一个飞起的屋檐角,谁知落地的瞬间居然根本就没感觉到踩到石头的踏实感,反而一脚踩空。 原本对于周凯一只鬼来说,踩空就踩空吧,总归本来就是会飘的,可脚下的踏空之感却全然不同一般,周凯只感觉身体一沉,就好像地面下有个什么东西在大口吸气一般,眨眼的功夫不到就把他给吸了进去。 周凯只感觉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周凯顿时吓得瑟瑟发抖,抱着自己哆哆嗦嗦的试着小小声喊了一声“喂”,居然回荡之声重重叠叠,周凯自己喊一声,听到耳朵里却起码有二三十声。 这个地方应该是特别空旷,周围还都有阻挡,要不然一马平川的不可能有这种带着嗡嗡声的闷沉回响。 不知道怎么的,周凯突然脑补出了装在坛子里的咸菜疙瘩,此时自己好像就是孤零零落在坛子底的一个咸菜疙瘩。 贺绥听老李头说那边有海神庙,顿时谨慎不少,虽然着急,却也不能莽撞行事。 垂眼看见左手小黑兴奋得亮晶晶的小黑眼睛,贺绥心念一动,夹着贺夜的姿势换了一下,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帮我把背包里的狗链拿出来。”贺夜晃了晃腿,“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跑,不会拖慢速度。” 他如今只是不能耍酷用鬼步而已,其他能力还是在的,他并不是一个真的十个月大的小奶娃。 贺绥颠了一下他,让他别闹,“此地有古怪,你沾地怕就要也被掳了去,除非你能飘。” 无法虚化的贺夜,如今根本就不能飘。 贺夜瞬间也想明白了贺绥的顾虑,也不再多做纠缠,听话的趴在贺绥肩膀上拉开贺绥背上的背包拉链,从里面翻出了狗链,自己双脚垫在贺绥胳膊上一蹬,整个人就翻进了背包里。 贺绥把狗链越过肩膀递给贺绥,“那我在你背包里,不能影响你动作,要什么东西我也能给你拿。” 现在贺夜是个有影子的“人”了,并不怕直接接触贺绥的那些桃木剑之类的东西。 幸好贺绥今天上山都带着全套的家伙什,要不然现在还真有些冒险。 贺绥不反对,拿了狗链就给小黑扣上,然后扯了小黑脖子上那个小布袋里的几张三角黄符,将小黑扔到了地上,低喝一声“走!” 小黑不明所以,不过禁锢被解开的感觉真是爽呆了,现在它不仅能到处跑,还能随便次东西! 小黑浑身一震,小小的一只愣是震出了一股子霸气,可惜震完了还是毛茸茸巴掌大一团。 不过小黑一点不在乎,它能感觉到,前面有个超级好次的食物! 75.海神之光 放出了小黑子, 贺绥刚想着这下应该能够用最短的时间找到周凯了,可这个念头刚升腾到一半, 小黑拽着狗链猛地往前一蹿,拉得贺绥差点扑倒。 好在狗链是特意炼制过的, 拉在贺绥手里小黑蹦得再激动也跑不脱。 贺绥连忙给自己拍了个轻身符,而后一抖狗链, 这次小黑尝试着减低了一点速度往前跑, 果然能跑动了。 小黑心里急得不行, 一开始还吸取了第一次猛蹿结果被链子勒了脖子的教训刻意压低了速度,可越闻那个味儿越着急,不知不觉小黑就加快了速度。 发现贺绥依旧跟得上, 小黑这才甩开了四条腿儿的全力往前冲。 小黑没什么记忆, 懵懵懂懂的就知道自己肯定贼厉害,日天日地都不怕的那种,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事实上在社协办里小黑连桂花树上那一窝鸟儿都抓不到。 除了这种模糊的事实证明不太准确的记忆, 小黑脑袋里剩下的就只有饿了。 饿啊,饿得看见地下的土都恨不得啃几口。一直到每天那个叫贺绥的家伙喂了它几百张灵符,又吃点肉啊零食之类的, 再加上早上傍晚趁着贺绥做功课的时候偷点“气”吃, 小黑这才算是勉强没饿疯。 饿过的人都知道, 没闻到食物的味儿之前, 这种程度的饿也勉强能撑住, 可若是闻到食物的味儿了, 那可不得了,若是不能立马吃到嘴,真能急疯。 用句俗透了的话来说,那就是连自己都能咬。 老李头他们只看见贺绥跑了一段路,再转眼却是再也看不见了。三人不放心,只能暂且往海神庙那边去。 咸菜疙瘩·周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喊了一声就被自己的回音吓得再不敢吭声了,捂住自己的嘴徒劳的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嘀嗒一声,似有滴水。 这一声嘀嗒好似某一种玄妙的开关被启动了,滴水之声从稀疏到密集,不过几个心跳间就已经好似下起了一场大雨。 雨来了,又有了风,风声在回声巨大的空间里呜呜来回的咆哮,周凯觉得自己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 周凯双手死死捂住嘴,怕自己不小心发出点想动惊扰了某种不知名的存在。 风雨已来,而后是雷电,有闪电划过半空,漆黑的空间里总算有了光线,周凯连忙借着这点光去看周围,下一瞬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只见周围白骨累累,又有船只残骸七仰八叉胡乱的堆积着,有桅杆依旧高高支棱着的,也有船尾插地整个船身高高翘起的,或塌或断或翻盖着,只一眼看去,周围全都是,简直就是一处船只乱葬岗。 按理说有这么多东西,这个空间应该不会轻轻叫一声回音都能那么强,毕竟东西越多声音传递越受阻才是。 周凯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刚好在一个翻过来的船尾下面,怪不得下雨了自己也没淋到。 有了光,不管这个光本身是不是一种危险,周凯还是感觉自己僵固的脑袋勉强能够转动了。 周凯感觉到脚下雨水不断增加,有种不详的预感,悄悄化作一只巴掌大的小黑鱼,漂浮着游到了旁边一只破损船仓的破洞里。 沙,沙沙,一阵缓慢的蠕动声传来,与此同时还有船体白骨被碾碎的卡嚓声,化作黑鱼的周凯瑟瑟发抖。 原本想要探出脑袋去看的,可想起有人说人的视线具有一种特殊的能量波动,连忙闭了眼睛贴着船舱,恨不得把自己也变成一块木头。 有轰隆声响起,沙沙蠕动声越来越近,周凯感觉自己所在的破船下一秒就要被不知名的东西压碎,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突然听得“汪汪”两声嫩呼呼的奶狗叫,周凯有一瞬的恍惚,半晌才想起这是小黑的声音啊! 周凯顿时浑身一震,害怕到绝望的内心升起了一股希望。 头上原本还在轰隆打雷的响动陡然一滞,整个原本闹腾得很的空间就好像突然被人按了关闭按钮的播放机,瞬间就变成了极致的静,闪电带来的亮光也渐渐消失,空间再次恢复成周凯刚进来时那般漆黑寂静。 周凯却一点不敢动弹,就好像冥冥之中感觉到了那个发出沙沙之声的存在还安静的潜伏着。 小黑的叫声消失了一会儿,正当周凯开始怀疑刚才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时,头顶天空突然卡嚓卡嚓一顿脆响。 周凯没敢伸头出去看,自然看不见原本漆黑的天空居然好似被什么东西一口一口咬来吃了,而一缕缕光线也从不断增大的缺口处照了进来。 且说贺绥被小黑带着一路狂奔,先前周凯是飘过去的,所以一跃之下飘出去的距离还是不短的,而贺绥他们则是用脚在地面上跑,花费了些许时间。 等到小黑闻着周凯以及食物的味道蹿至刚才周凯消失的石头处,却是汪汪高兴的叫了两声就开始刨土。 那是一块独自高高耸立的石头,也不知那上面有什么,居然让小黑这种什么都要吃的生物不肯用嘴去啃表面的青苔,反而是用爪子刨。 可如今小黑厉害的也就是那一张嘴,身躯爪子到底是奶狗的模样,刨了半晌也刨不开,顿时急得呜呜直叫。 “是要把这些东西刨开吗?让开,我来。” 听到贺绥的话,小黑连忙退后让开,眼巴巴的看着贺绥。 贺绥蹲下伸手揪了一把,没感觉这青苔有什么古怪的,担心这里有什么古怪,贺绥反而不敢轻易的用玄门手段,好在这一块石头也不大,且还是呈的尖塔形,只顶端有个巴掌大的平台。 贺绥干脆直接伸手拔,不过半分钟左右就把上半个石头部分拔干净了。 小黑吐着舌头迫不及待的凑了上来,正当贺绥以为它要干什么大事的时候,这厮却是歪着脑袋张嘴就卡嚓卡嚓从石头顶端开始咬了起来。 在贺绥看来那是石头,可小黑却吃得喷香,便是钻在贺绥背包里的贺夜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连石头都吃的。 不管围观的一人一鬼作何感想,反正小黑是一口一口吃得越来越快。 贺绥紧紧拽着拴着小黑项圈的链子不敢松手,虽然知道这样会耽误小黑的动作,可他现在更不敢放这只怪狗出去了,贺绥真的怕小黑凶残起来他们所在的整个地球都能被它给吃光了! 小黑吃起来了也不管脖子上哗啦作响的铁链又多烦狗了,吃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开始还能看见它的身形呢,到了后面居然就只看得见一团黑影围着啃出来的缺口打着圈了。 贺绥连忙又给自己拍了个轻身符,果然,刚拍完小黑就已经拽着狗链从缺口跳了下去。 被小黑啃开的石头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贺绥跟着小黑跳下去的时候接着缺口处有限的一点光线,只能看见下面隐约矗立着影影绰绰的东西。 看不大清,第一时间清晰感觉到的却是一股“怨”,浓郁得让贺绥都忍不住心中一颤,有一瞬间想起了转世贺绥前二十几年里受到的种种委屈绝望。 可惜也只是一瞬,贺绥习自然道数十载,早就已经将“顺其自然”四个字融入了骨子里神魂中,这般浓郁的“怨”也不至于能让他情绪失控。 “怨”是生灵死后神魂消散残留下来的一种气,像这个空间里这般浓郁的“怨”,让任何人进来,怕是都要瞬间沉溺于往日的绝望痛苦怨恨中。 或失声痛哭或失去理智由怨生恨迫切想要报复记忆中让自己痛苦的那些人,这也是所谓的心魔,而“怨”则是引诱心魔爆发的一种。 蹲在背包里的贺夜本身就是三气凝聚催生,自然不会受影响,反而感觉浑身舒畅。 贺夜张嘴呼的吐出一股阴风,随着阴风的出现,无数磷火从地面飘飘忽忽升腾起来,于是黑暗的空间里就有了盈盈绿光照耀。 贺绥看见下方是一根高高支起到桅杆,连忙一拧腰在半空强行转了个方向避开了去。 不管那桅杆是否已经腐朽,自己从高空坠下落到那上面总归讨不了好去。 小黑似乎看见了什么,又是兴奋的叫了好几声,刚一落地就想要往外面蹿。 贺绥也已经看到了那个高大得比二十几层楼还要高大得存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反手拽着狗链一拉,强行将小黑拽得停了下来。 那高大的存在已经蠕动着转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头上两根粗长的触角左右上下的探了探,似乎有些迟疑。 贺绥可不敢耽误,蹲下身拽着小黑的耳朵交代,“我现在把你的项圈取了,若是你打不过那个大家伙就回我这里来,另外我们约法三章,不许跑掉,不许贪吃让自己陷入危险,最重要的是不准吃我没点头许可的任何东西。” 贺绥知道小黑能听懂话,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若是他继续用狗链项圈拘着它,贺绥怕这回自己这一人一鬼一怪狗就是给那大家伙送菜的。 小黑从喉咙里呜呜两声似乎很不情愿,贺绥说了“生死簿”三个字,小黑果然垂了下脑袋,算是同意了。 然后小黑扭头朝不远处的大家伙抬了抬左前爪指了指,贺绥撸了它狗头一把,手指在项圈上一抹,原本无缝的项圈瞬间脱落。 贺绥拍了拍小黑的背脊,“去吧,吃了它。” 小黑眼睛顿时一亮,转身想要蹿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用脑袋顶了一下蹲着的贺绥膝盖,然后抬抓拍了一下胸脯,这才如同一道黑影般速度奇快的蹿了出去。 看着小黑离开的背影,贺绥莫名其妙突然想到一只狗到底是如何做到曲腿拍胸脯的,也不知小黑的腿骨是不是结构不太一样。 解开了所有束缚的小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一开始还是四脚踏地的跑,可到了后面居然足下生出一股清风,整只狗直接凌空奔跑。 贺绥看得不知自己是该忧还是该喜,转念又想到了生死簿上。 一切都是因为当初他破地府请神君,开始是发现这个世界诸多古怪,这才想要请神君询问。 也不知地府到底出了什么事,神君没来不说,连个阴差也没影,却把镇地府的人书生死薄给请了上来,真可谓是问题没解决,反请来一个大、麻烦。 鬼火随着空间里还在不断徘徊的那股子阴风越来越多,有的被风带着飞到了高空,有的又自发围到了会动的一切生物旁边。 贺夜突然拍了下贺绥的肩膀,抬手往一个方向指,贺绥回过神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只黑鱼被一群鬼火追着以乳燕投林的姿势跌跌撞撞扑到了贺绥怀里,完全忘了自己好歹也是个大男人。 “呜呜呜老大吓死我了!刚才我差点被怪物吃掉了!还有一群鬼火追着要把我烧掉!” 贺绥抬手想要把黑鱼从怀里拽出来,却一手摸到了湿润,低头一看,黑鱼居然当真哭出了眼泪,一颗一颗葱眼睛里滚出来,不过片刻就打湿了贺绥胸前的衣服。 贺绥这下是真的只能叹气了,感觉乱糟糟一团,现在他都不知道周凯到底修的是什么道了。 不远处那个大家伙突然哞的叫了一声,似牛非牛,带着恼怒。 贺绥不再管周凯,站起身凝眸看去,只能看见那大家伙一个怪突然垂头攻击自己的腹部,又或是突然扭身张嘴咬自己背部。 贺绥让周凯托自己跟贺夜一起飘到半空去。 周凯趁此机会故技重施的咬着老大的衣服把自己挂在老大身上,感受到老大的心跳,这才有了安全感,听话的腾起一股风让他们一人二鬼都飘了起来。 不过周凯能力有限,飞的高度并不算高,有鬼火随着风的流动飘了过来,贺绥微微眯眼看过去,这才看清的这个大家伙的整体模样。 这却是一团没了壳的螺肉! 76.海神之光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 被无限放大以后都将会得到一种可怕的怪物外形。 眼前这团没有壳的螺肉高达二十几层楼,宽度未可知, 总归贺绥悬浮到半空都没能看见它的尾部,只是从它的前面以及头上的触角看出它属于螺。 小黑个头小到落在螺上几乎就是一个看不见的小黑点, 而正是这个小黑点,此时此刻却让螺怪叫苦不迭。 螺本是感觉到有吃的东西, 这才蠕动着想要来找, 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饿得连自己都已经吃了一大半,这种时候即便只是一点塞牙缝都不够的食物,也让它愿意艰难的挪动躯体耐心的寻找。 却没想到自己还没能找到那个食物解解馋, 就被一个小东西给缠上了。 这个小东西给它的感觉很古怪, 明明看不出有什么奇特,却又让它迟钝的神经发出忌惮的信号。 螺怪原本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因为这点忌惮就放过难得出现的几个食物,这次掉进来的食物可比以往吃过的闻起来美味无数倍, 它能感觉到若是自己今日能吃到这些, 至少可以缓解很长一段时间。 螺怪没开神智,却隐约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消耗自己的肉体了,再吃下去, 总有一天它会把自己吃光, 可这种自我消耗却是它无法控制的本能。 可惜还没等螺怪缓慢的思考速度得出结论, 小黑就已经一头扎进了螺怪身体里。 螺怪能够生存那么久, 自然不可能跟普通海螺一般, 事实上哪怕它现在没有壳的保护, 依旧有不少手段,比如说叫声,声波能够震死靠近它身体一定范围内的任何生物。 另一个则是肉体上黏稠厚重的保护液,除此之外,它的肉也含有剧毒,若不是阴差阳错被困在了海湾的山上,在海里,它绝对是无敌的存在。 可惜今日它遇上的是什么都能吃的小黑,在小黑看来,声波不存在的,体表的保护液?那也是一种富含灵气的食物,体内的毒更不用说,权当是螺肉的调味料了。 小黑一头扎进肉山,幸福得尾巴都翘起开了,从这一头扎进去啊呜啊呜的边吃边钻,转眼就从另一头钻了出来。 后来小黑嫌弃螺怪惨叫声太烦狗,干脆从它脑袋那里吃进去,直接将螺怪本就不算大的脑袋给吃了个空,之后又蹿出来扎进螺怪胸腹处,直接将螺怪的心脏给吃了。 心脏旁边有一颗白莹莹的珠子,不算太大,也就只有小黑自己那般大小。 原本想要一起吃掉的,不过小黑突然想到了什么,用脑袋把珠子顺着自己吃出来的肉通道顶了出去。 庞然大物萎顿倒地,螺怪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临死前的哀嚎,因为它的反射神经实在是太迟钝了,迟钝到心脏脑袋都被吃掉了也没能把惨叫声从发生器那里发出来。 贺绥原本还有些担心,脑袋里一直在想着有什么符咒道术能够用上,可这东西说它是妖却没妖气,是魔又无魔气,鬼邪?更没有鬼邪之气,就好像这就是一只长得大了一点活得久了一点的螺。 不管是什么生物,活久则为精,精通气则为妖,精这种介于中间的存在,体型又如此庞大,便是贺绥遇见了也要脑壳疼。 就好像贺绥能引天雷劈死厉鬼,却无法轻而易举打虎斗狼,多半情况下只能想办法避开或者对其进行驱赶。 就这一点上,贺绥觉得能有小黑还是不错的,至少现在小黑确实轻而易举的就…… 嗯,看见倒地的一大坨螺怪的肉在迅速减少,贺绥想要收回刚才的那种想法。 小黑到底要吃多少东西才能填饱肚子? 这个问题,围观完了巴掌大的小黑吃光高近百米宽超过百米的庞大螺怪,贺绥贺夜以及周凯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而且所用时间还不超过半个小时,那会儿老李头他们已经以正常人在杂乱山石间奔跑的速度跑到了小黑啃出来的洞口,尝试着向洞里喊话。 周凯抽抽噎噎,扭头看见吓哭自己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被吃光了,原地就剩下一滩黏糊糊的□□,而□□中间,一只黑乎乎的小狗仰面朝天的躺在一颗圆珠子上,肚子一鼓一鼓的在呼吸,好像有点儿吃累了,正满足的躺在那里准备歇会儿。 贺绥让周凯把贺夜带上去,“让夏冬他们回去拿点工具下来,我过去看看小黑。” 周凯带着贺绥肯定是飘不上去的,贺绥也不忙着离开,这个地方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至少要弄个清楚,刚才那螺怪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空间有多大,便是现在有磷火贺绥也没能看见个边。 若是让周凯去干别的,周凯肯定不情愿,不过贺绥现在是让他离开这里,挂成一条咸鱼的周凯立马活了过来,带着贺夜就飘了出去,临到要接触阳光的时候被贺夜扯着衣服揣了进去。 两只鬼出去了,贺绥抬手挥了一下,一大团磷火瞬间就浮了过来,贺绥这才踩踏着破损的船板跳了过去。 正跳到刚才螺怪所在的地方刚要下去,躺在珠子上的小黑突然一翻身跳了起来超着贺绥张嘴叫了两声,与此同时贺绥耳朵里突然多了一个奶娃娃的声音,“不要下来,下面这个黏液会把你的脚次掉!” 贺夜说话的声音也是小孩儿的样子,可比起这个声音怎么说也要冷淡一些,且一听就知道是个男孩儿。 而这个声音却奶呼呼的,带着嗲音,分不清男女。 贺绥动作一顿,狐疑的看向小黑。 小黑甩着尾巴又叫了几声,这下贺绥确定,声音果然是小黑。 “没错就是我,我现在会说话了,厉害吧!所以以后你不要让我饿肚子啦!” 天地良心,若是吃完那么大一只螺怪还只是不饿肚子的程度,这个话贺绥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似乎吃饱了小黑智商也恢复了不少,知道贺绥这样子就是不答应,一点没被糊弄过去。 小黑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扭头屁股对着贺绥,转身去用脑袋顶了一下那颗大珍珠似得东西,“本来还想省下来留给你的,既然你不答应,那我现在就次掉!” 说完小黑就张着嘴要去咬,一边还转着眼珠子去看贺绥的反应,敢情这还威胁上了。 贺绥倒不是贪图它留了准备给他的珠子,可听着那样软糯的嗲声,再一听小黑居然还给他留了东西。 就小黑那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居然能想着从牙缝里省口吃的,贺绥知道明明不应该的,可居然就是情不自禁的生出一点感动来。 “小黑,不是我不肯答应,而是你吃得实在太多了,要保证你不饿肚子,我怕地球上最富有的人也无法做到。” 小黑一听,郁闷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抬爪子拨弄珠子玩,闷闷不乐的小小声反驳,“我,我才不是吃得多!是现在灵气都没有啦!等我恢复一点我就不需要次这么多东西了。再说了,在以前,我随便吃几块肉或者修炼一下就能饱腹了。你不知道我每天饿得都想啃自己的爪子了吗?呜呜呜大坏蛋,还嫌弃人家次得多!” 贺绥拍脑门儿,突然问小黑,“你是女孩子吗?” 小黑刚说得悲从中来张嘴要哭,结果突然被贺绥这么一问,顿时愣住了,吸了吸鼻子认真想了想,然后羞窘摇头,“我不知道。” 贺绥:“……” 先前因为知道小黑是从木狗变来的,贺绥根本就没考虑过它的性别,后来它也是只吃不拉,根本也没人在意,谁还能无聊到去翻小黑的屁股看它的性别啊。 于是到现在,包括小黑自己在内,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亦或者没有性别? “小黑,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生死薄跟你是什么关系?地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你说以前有灵气可以修炼,那现在为什么会没有了?” 贺绥在泫朝的时候也没感觉到有什么灵气,他们修行也都是引天地万物散发在空气中的“气”入体,贺绥小时候也问过师父,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仙人,祖师爷既然能够给予感应,那神界已经是存在的。 当时师父也满脸迷茫的说不知道,后来,贺绥也开黄泉之门召过鬼使阴差,所以他不知有没有仙人,却知道一定有地府鬼仙。 可乞巧节半夜被雷劈到自己的转世身上,这个世界科技高度发达,“气”也只是因为植被空气受到摧毁污染所以少了一些,且日月两位神君的本体也始终存在着没有变化,对贺绥这样以鸿蒙之气修行的人并没有什么影响。 若不是后来发现种种古怪,贺绥根本就不会想到要去探索神仙鬼神的存在。 现在听小黑说起灵气,贺绥看着面色从容,其实心里却是一突,有种即将等到足以让人震惊的真相。 然而事实证明,贺绥这是想多了,小黑被一股脑的砸了这许多问题,顿时思考得十分费力,抬爪子挠了挠脸颊耳朵,小黑甩头,“我不知道。” 贺绥顿时无语至极,沉默的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黑估计也感觉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实在很没面子,苦思冥想,吞吞吐吐道,“我只是因为吃饱了一点点,所以脑袋里多了一些记忆片段,所以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那就努力的喂饱我!不过生死薄我知道,那本书以前老是趁着我睡觉偷偷的拍我脑袋,我就咬着它要次掉它,然后我就被主人骂啦!那本书很坏很坏就是了。” 贺绥听闻小黑有主人,顺口问它是否还记得主人去哪里了。 小黑却是情绪变得低落了,“我不知道,不过想到这个问题,我心情很不好,很想哭。” 如此看来,那可能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乐观。 小黑沉默的把脑袋搭在珠子上,贺绥也不去打扰它,一时间这个空间里寂静无声,只有贺绥的心跳声以及周围无声飘荡的磷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黑突然道,“你取我的毛发,烧成灰混合一点我的唾液,沾到那本老不死的书上第一页,或许那上面会出现一点你想要找的答案。” 这个念头只是灵光一闪出现在脑海里的,小黑说完,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珠子,送你,好好照顾我”,然后自己就闭上眼睛睡着了,搭在珠子上的脑袋也顺着珠子圆润的弧度滑落到了地上。 贺绥叹了口气,虽然从小黑口中得到的信息少得可怜,不过他猜想小黑一开始应该并不是真的木头狗,或许如今的它也是力量被压制到了极限的形态。 既然能够吃到带有灵气的肉,那按照华国神话传说,小黑至少是数千年前的存在,且还有一位厉害的主人,生死薄也是它曾经的玩伴。 看小黑小小的一团摊开了手脚躺在地上,贺绥左右看了看,找了一些木板搭着踩了过去,从背包里找出一张毛巾,捏住小黑脖颈后面的皮毛拎到眼前看了看,确定小黑身上的毛发上一点粘液都没沾到,这才往背包里一扔。 弯腰用毛巾裹起那颗成年男子巴掌大的珍珠,珍珠上有一层莹润的油层,毛巾擦了粘液,瞬间就被腐蚀了。 贺绥手脚利索的将珍珠擦干净,扔了已经在迅速腐烂的毛巾,把珍珠也扔进了背包里。 被珍珠压得不大舒服的小黑哼哼唧唧翻了个身,把珍珠压到了自己肚皮下面伸舌头舔了舔,这才美滋滋的继续睡,睡梦中,小黑满身的黑毛里十分缓慢的冒出了一小截隐隐泛着白的新毛发。 而背包里,在小黑以及珍珠的旁边,是一把桃木剑十几串桃木珠槐木珠以及朱砂黄符等物。 老李头他们回来得不算快,毕竟要下山回钩鳓村准备东西,再上来,还是要花费一些时间的。 贺夜没有跟着下去,就坐在缺口处盘腿打坐,缺口处不断有肉眼看不见的灰黑色“怨气”飘散而出,贺夜就刚好将其吞吃掉。 大约等到了中午时分,夏冬这才顺着一条绳子滑了下来。 因为听贺夜跟周凯说洞很深,单单找长度足够又十分结实的绳子就花了许多功夫,好在这边是渔村,要找这种绳子也就是费事一点。 这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的,空间里的怨气从缺口处散得差不多了,可夏冬滑下来走到贺绥那里,还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喊了一声“处长”,抬手继续抹眼泪。 贺绥给夏冬拍了一张清神符这才感觉好一点了,“处长,刚才我是怎么了?一进来就忍不住想起那些伤心事,按理说我可不是喜欢哭的性子,这您是知道的对吧?” 生怕今儿这么一哭就毁了自己大男人的形象。 贺绥随口安慰了一下,然后就翻起夏冬带进来的装备,顺便叮嘱夏冬找木板尽量把不远处有那种特殊粘液的地方都给铺一下。 那东西腐蚀性真的太强了,若是不小心走动的时候踩到上面,脱鞋子的动作不快点,真的是要把脚板都给腐蚀掉。 不一会儿,上面又有一人坠着绳子下来了,背的包比较小,带的是一些吃的喝的。 夏冬带了渔船上专门用的那种射透力强的大灯,一打开,整个空间至少一大片终于暴露在了橘黄的光线里。 开了大灯,贺绥跟夏冬李海生三人又一人拿了一个小灯,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摸索起来。 “爷爷说以前老人们说过,山上的海神庙是因为有人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大海螺,认为海螺是海神的信使,于是就将海螺埋了起来,上面就修了个海神庙。” 老李头听说下面洞里居然有巨大的没有壳的螺,顿时想起了这个传说。 那还是老李头是小孩儿的时候听村里老人说的,说这个话的老人们也不是自己亲生经历的,所以大家都当成一个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现在的海神庙是后来大家偷偷修的,爷爷说原本的海神庙已经在几十年前被砸了。海神庙重新修起来之后大家再去拜,根本就没什么用。” “特别是十多年前隔壁普旯村出了那样的怪事,来拜了依旧没有效果,于是大家都说这海神是假的,这个海神庙也就渐渐败落,直到现在村里那些原本还信海神的渔民渐渐老去不再出海打渔,海神庙彻底没人来了。” 如此,这既是海螺的不幸,也是人的幸运,若是这东西真的还停留在海里,少不得要再吞吃些船只渔夫,看看这满地的船骸白骨,就这些还只是大海螺没能及时排出去的废弃物。 贺绥他们在船骸里甚至找到了一艘里面还有数百年前的古物,碗盆以及一些残存的古老工具部件。 贺绥虽然不懂古董,但是能观气辩物,有点儿像周凯喜欢看的歪歪小说里那些用灵眼在古玩市场捡漏的那种。 “看来这只海螺原本体型巨大,因为意外被困在了此处,只能不断消耗自己勉强维持生命。” 李海生跟夏冬听得直咂舌,这可是几百年啊,那就是说海螺最开始的体型,比刚才周凯贺夜他们说的上百米高大都还要大很多很多? “海螺饿了会吃自己?” 夏冬好奇。 “这只海螺已经活成了精,算是神智半开,这样的东西,会跟人一样,有一种吞噬自己保存性命的本能。” 因为海螺本身就是一种脑子可以忽略不计的生物,头脑越简单的生物要开神智就越难。 也是幸亏这海螺没能开神智成为妖,要不然妖有了捕食的本能,像是海螺一般都会拥有蜃的一点能力,通过视觉或者听觉制造出幻境,诱捕食物就简单了。 更别说这山脚下就是几个村子,而妖以人类为食是最能增加修为的。 海螺被困于此,又因为没能彻底开神智,让自己活生生饿死,不得不说这里面就有点命运的意思。 之后贺绥他们三人在下面又随便吃了点东西,一只走到了一出疑似海螺口的地方,在那里有一团团似云层般翻滚的雾气。 贺绥谨慎退后,先给三人都拍了清神符,夏冬转眼看了看四周,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朝贺绥递了个眼神,贺绥微微颔首,夏冬这才蓄力甩着胳膊将石头扔进了雾里。 不过片刻就有石头落地的清脆声响起,原本还以为没什么反应,过了大概半分钟时间,原本什么反应都没有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滚起来,就好像火山要喷发一般蓄力。 轰然一声,有强烈的气流从雾里喷泻而出,贺绥反手将夏冬李海生按在洞壁处,再眯着眼凝眸看去,只见雾气以诡异的速度瞬间散去,出现在那里的变成了一幅幅画面。 辨别了片刻,那些飓风暴雨以及沉下来的船只,这些应该是海螺的记忆。 从一开始的泥沙海鱼残骸海藻,到后来的船只,海螺偶然吃到了一只海船,里面有不少的食物以及同样可以作为食物的人类。 自此之后,海螺有意识的开始寻找相似的猎物。 若是一开始还只是吃沉船或者意外死亡的人,到了后来,海螺已经会主动捕食了,或是以自己诡异的吸力将过往的船只突然顺着吸出的漩涡吞到壳里,或是挪到浅滩处露出庞大的身躯吸引岸上的人群主动跑过来围观,而沙地上却已经被海螺提前蠕动过留下它特殊的粘液。 画面里有穿着明朝衣物的古人,也有穿着树叶皮毛的野人,看来这只海螺还吃遍了大海南北。 这些都是海螺的记忆片段,看这雾气,怕是海螺在被困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即将化精为妖的关键阶段,因为这些雾就是海螺妖化后能够当作妖怪本能的幻术。 贺绥只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通,夏冬跟李海生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妖,两人又是惊又是吓,想到世界上还有别的妖,顿时眉头皱得再舒展不开。 “不过在这样的时候被卅岛的先辈们发现,并误以为沉睡的海螺已经死了,埋入了地下,又以海神庙镇压,导致它懵懵懂懂就转化失败功亏一篑,这就是天道的制裁。” 曾经吞吃诸多人类,后来被困数百年,一日日自己将自己吃了个大半,最后又被小黑吞吃入腹,这就是海螺的天罚。 77.海神之光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这人是大哥的生活助理张健, 也是一直负责帮原主大哥跟他传话的那个人。 贺绥不习惯有人在的时候自己还躺在床上, 哪怕是坐着也不行, 所以贺绥不慌不忙的坐起身掀开被子,到床边的椅子上落座,腰背挺直双手搭在大腿上,对张健微微颔首, 行为举止间满是认真严肃。 张健脚步不由一顿, 不过想想这次被江家撵回来, 怕是二少也被吓唬住了, 只把严肃当做了拘谨,也没多想。 毕竟一个正常人, 还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去想什么鬼附身穿越重生之类的事,更别说张健还是个事业心很重并不爱接触小说影视的社会精英人士。 平心而论,即便是现实生活里某个认识的人改变很大,也没人会觉得奇怪,除非亲近的人,不然谁关心你是神经还是蜕变。 贺家跟江家都是海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几代传承的那种。 当然, 要说为什么那个叫柳依依的小明星一直把“自己”当备胎而不是直接上手抱稳, 除了嫌弃他长得磕碜以外, 还有就是贺家二少在贺家其实根本没什么权势地位。 要说贺绥投胎轮回了命还是算不上太好, 虽然钱这方面没问题了, 可亲人缘浅。 因为是意外怀上的, 生下来以后又是儿子, 贺家人担心以后两兄弟长大了内斗,所以有意放养一个。 可贺绥却在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各种折腾,即便是一开始还对小儿子有父母情怀的贺家父母也难免心烦气躁。 无论是什么感情,总是抵不住消磨。 哪怕后来奶奶说是心疼小孙子,带着小孙子去找了个大和尚治好了那怪病,后来贺绥渐渐长大,自然也将迟钝憨傻显露了出来。 如此一来,贺家人自然更加不待见贺绥了,简直把贺绥当做是他们贺家唯一的污点了,小小的贺绥更常接触的不过是家里的下人保姆之类的。 便是去了学校上学,学校里的同学老师也对做事总是慢一拍显得傻愣愣的贺绥不大喜欢。 后来贺家父母因为飞机失事,仅仅因为电话里随口问了一句贺绥是不是那天生日,而恰好贺家夫妻的航班就是那一天的,贺家人就认定了贺家夫妇是为了赶在那一天回来给小儿子贺绥过生日,于是小贺绥头上又被扣上了害死父母的名头。 贺绥大哥贺峰只比贺绥大三岁,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才六岁,人小,被周围的人这么一念就念了十几年,等长大了自然也顺理成章的认定了这么个深想起来简直莫名奇妙的罪名,对这个弟弟十分不待见。 所以说贺绥其实在贺家从小到大就是个小可怜,长大了就是个大可怜,外人还总觉得他什么事儿也不干就能吃喝不愁等着领钱花是占了大便宜,越发瞧不起贺家二少的懒惰无能。 可就是这么个从小可怜成长为大可怜的人生经历,却依旧让贺绥看得唯余一声长叹。 两人既是前世今生的本质关系,道长既是贺绥,贺绥既是道长,如今有了道长的前世记忆加身,很多以往还看不透放不下的,贺绥如今也就一并放下了。 随着那一声长叹,无论是七情六欲还是郁结心结,全都一吐而空,心神无欲,寻得自然,自遵本心,得真我萃本我,收心守性。 贺绥所在的青峰道观尊的是三清中通天尊者坐下赵公眀,那些弯弯绕绕的他也搞不懂,反正他师傅传到他的时候就说他们这派追求个自然道。 这就是说得好听点,用师傅那老顽童的话说,就是他们这一派,那就是随心所欲想干啥干啥,喜欢啥就学啥。 因着小时候听那些传说神话故事听多了,贺绥拜入道门后就一腔热血一股脑的全用在了修习武术道术降妖除魔这上头去了。 旁的因为小时候说了不喜欢,师傅格外追求要随心随性,于是也不让他勉强去学,如今仅会的堪舆算命那些皮毛,也是师傅去世后贺绥当做闲暇打发时间随意自学的,到底称不上精通。 贺绥对待自己一向要求严格,不精通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糊弄人的,只平时用来辅佐自己降妖除魔寻找妖魔邪祟的痕迹。 贺绥一本正经的在脑袋里走了一瞬间的神,张健走了进来,礼貌性的朝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贺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手将自己夹在胳膊里的文件袋递到了贺绥面前,“二少,这是您跟江小姐的离婚协议书,您签个字就能立即生效。另外贺总吩咐,为了给江家一个交代,贺家将会断掉您的经济供应,贺家老宅也将会暂时不接待您,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脸上笑得这么客气,说的话却委实算不上好,这就是比较委婉的驱逐了嘛。 更别说言语间还是什么老宅暂时不接待他,倒是真将那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当成是大哥贺峰一个人的了。 当然,实际情况其实也相差无几就是了,贺绥在被推出去跟原家联姻之后也是直接搬出去住在江旭名下一栋别墅里,真就跟嫁出去似的。 其实当初那联姻并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是为了让合作项目更加稳妥,若是一放临时搞算计,另一方能够那贺绥这个人做由头进行道德层面的追究。 贺绥并不在乎这些,板着脸点点头,并无异议,伸手接了文件,“是现在就签字吗?” 这下张健是真的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贺二少,还是那个胖子那个傻子,估计也是自知理亏,所以不敢多做挣扎。 如此甚好,张健脸上露出点笑来,又给贺绥递了笔指了签字的几个地方,“是的,签完我会给江总送过去。” 贺绥虽然一并知道了轮回后的记忆,可因为神魂神智的差别,占主导地位的还是道长,捏着签字笔还有点不习惯,他是一向用毛笔的。 不过贺绥也没露出什么,只捏着笔认真的将名字签了上去,因为他怕太随意了要把名字写成古体字。 张健线在贺绥的字迹上停顿了一下,虽然字很普通寻常,可一笔一画总觉得透着一股子较真的劲儿。 或许二少签这份离婚协议的时候心里也是不平静的吧,艰难起来,自是一笔一画极尽力道。 贺二少能这般知情识趣,张健也是心情舒畅的,好歹乖巧还能有点甜头,收好了文件,张健又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张卡,双手递了过去,“这是贺总单纯以您大哥的身份额外留给您的,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六个一,只要不乱花,足够二少生活一段时间。” 至于如果乱花会怎样,那自然是饿肚子睡大街,毕竟就二少疯狂追求的那位柳依依,一个包几十万都不够塞牙缝的。 也不知道二少为什么能傻到这种程度,今年都已经二十六了,被人家从大学开始吊到了现在,也有六、七年了,每年拿那么多公司分红居然都不够花,不知败了多少钱。 来之前贺总就吩咐过,若是对方听话,那这张卡就存在,若是对方闹事,那这张卡就不存在。 贺绥却是出人意料的抬手竖掌,掌心朝外做拒绝状,“不用了,请张助理帮我还给大哥吧。” 张健愣住,而后失笑,继续将卡递过去, “二少还是别生贺总的气为好,贺总也是为了让江总不再找您麻烦。” 贺绥坚决不收,张健要把卡放在床上,贺绥不动如山,“你放在这里我也不会带走的。” 张健想了想,只能将卡收了起来,也懒得关心贺二少手上没钱如何过活,既然你死要面子,那就理所应当的承担“活受罪”这个后果。 “二少之前只是受到惊吓暂时性晕厥,医生检查过,您醒来之后就可以出院了,出院手续不用单独麻烦,那么我就先回公司了,二少再会。” 这个张健确实十分礼貌周到,虽然这种礼貌周到也显得生疏冷淡,对于贺绥来说却是挺能接受的。 这毕竟是陌生人,贺绥并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这一块儿,若是每个人都有事说事按规矩办事,甚好。 贺绥起身目送对方拉上门离开,自己转身去病房自带的洗手间。 试着用现代化的这些东西解决了五谷轮回之后续,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眉眼之间倒是熟悉的自己,可五官却已经被脸上的肉挤得变了形,下巴都是好几层堆着,怪不得刚才他点头的时候感觉动作幅度小了都很难把那个动作表现出来。 刚醒来那会儿倒是有接收记忆,可这种事无论是对于原来的贺绥还是现在的贺绥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脑袋里记忆都模糊到没一点印象。 周凯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再看阳台上挂着的贺绥原本穿在身上带过来的那身衣服以及贺绥脱了摆在床下的鞋子,又看手机旁边同样随便放在那里的手表,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跟着的这位老大似乎还是个富二代? 周凯贱兮兮的飘到贺绥身边要给贺绥捶背揉肩,贺绥抽空盯了他一眼,周凯这才缩着脖子老实了,不过八卦之心依旧不死,“老大,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啊?” 对于他们这等屁民,富二代那可真就跟传说似的,只存在于网上。 贺绥摇头,“以前算,现在不是,唯一的四十多块钱今天都花你身上了。” 说罢,贺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泫朝的时候好歹他们道观后面还开辟了几块地,他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名声在外,时不时的就能接点活儿。 即便赚的钱基本带不回家,可也能留点维持生活。 现在呢?贺绥真的茫然了,目前的打算就是准备取找个能糊口的工作。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尽快把小海的事解决了,走丢一魂一魄已经有两年多了,再拖久一点,对小海神魂也有损。 周凯看贺绥不像是会开玩笑的那种,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安静的看着贺绥糊好一个手机,末了还把标志都给原模原样的搬了上去,顿时美滋滋的又开始念叨起来,“老大,你这手艺真好,要不然咱也开个丧葬用品店,到时候我就找些鬼兄弟照顾生意,让他们弄些无主之财来消费?” 很多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过么? 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边晾着,收拾了纸张不再准备继续糊了,“无主之财用了也要牵扯因果,于他们于我都不好,更何况我命里注定缺财,再多钱也落不到手上。” 贺绥拿着手机准备让老李头拿去卖了,按理来说老李头跟他的牵扯不算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穷命会不会作用到老李头身上。 若是不能,这手机手表卖了好歹也能算是补贴一下自己在老李头家的吃喝。 手机根本就没有充电器,到老李头这边的当天晚上就直接没电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人有没有联系他。 不过贺绥原本也不打算去跟那些人联系,过往如云烟,当前尘斩断便是。 今天中午午饭吃得早,贺绥糊好了东西又指点了一下周凯如何收敛身上的鬼气,因为周凯身上有道功德金线,算是已经走上了修行之道,贺绥用周凯来制冷驱蚊,也算是免了不少麻烦。 中午徐蕊跟徐晓回来之后端着饭碗就往贺绥这边跑,边吃饭边说了说徐蕊今天的感觉。 现在的学生哪怕是小学生都不得闲,放假少就算了,还要上各种班,徐家两兄妹吃了午饭还要完成两张试卷,然后睡个十五分钟就又要去上课了。 确定徐蕊没什么问题,贺绥也松了口气,之前就担心徐蕊年纪小,伤了神魂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想来新时代的孩子们伙食基本都是一家人里最好的,营养跟上了神魂自然也滋养得不错,怪不得孩子们越来越聪明了。 “贺大哥,你们这边今天怎么这么凉快啊?” 徐晓端着饭碗站在门口不想走了。 徐晓这么一说,徐蕊也感觉到了,之前注意力都在贺绥身上,一时倒是给忘了。 徐蕊眨巴眼兴致勃勃的看贺绥,“是不是贺大哥用了那个什么传说中的阵法啊?” 修仙电视剧里都演了的。 贺绥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翘着二郎腿胡乱哼着流行曲儿的周凯,“嗯,以后你们那边也能凉爽一点,晚上也不会有蚊子。” 这边的房子都很窄,徐家以及旁边的楼道多少都能受到周凯的影响。 徐蕊跟徐晓高兴得不行,端着饭碗笑嘻嘻的往自己家跑,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真的哎!家里都凉快多了!” 特别是挨着李爷爷家的客厅。 两个孩子正站在门口呢,突然转头看见李爷爷脸色不大好的上来了,徐蕊嘴比较甜,笑着喊了一声“李爷爷”,“李爷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徐老太太正在家里给两个孩子切饭后水果呢,原本就不高兴两个孙子孙女围着隔壁的人打转,这会儿一听连忙走到门口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喊孙子孙女回家,“赶紧回来吃饭,哪有人吃个饭还端碗到处跑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那隔壁的老李头听说昨儿去跟人打听背尸的活儿,徐老太太今天上午就听人说了,当即吓得不行,准备晚上儿子儿媳回来就跟他们说叨说叨,要是老李头真去干那种活儿,那他们就跟隔壁的房东打电话,让房东把人给撵了。 守太平间也就算了,要是再碰那些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带些脏东西回来! 徐蕊跟徐晓被奶奶训斥了一顿,只能乖乖的回去了。 老李头跟两兄妹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回了屋里笑就落了下来,硬撑着没露出来的不安也显露了出来,看着贺绥动了动嘴唇,片刻后才说出一句整话来。 “跟我一起守太平间的老刘,昨晚没了!” 老刘就是负责晚上守太平间的那个同事,老李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是白天守,今天早上去交接班的时候发现老刘居然不见了,问了其他人,其他人也没人见到老刘离开啊,换衣间老刘的东西也都还在。 老李头跟其他人随便找了找,没找到人,也就暂且没管了,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了,要去哪儿一般也不会有人担心。 老李头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把太平间里打扫一下,顺便对一对尸体名字档案之类的,有些是要等家属来领,有些是这片区无人认领的,过一段时间跟相关部门办理好手续,就可以送去医学院当“老师”。 78.海神之光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想至此, 贺绥也不再就此时多做计较, 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大爷叫我贺绥就好。” 跟老李头说了会儿话, 贺绥在口语上也终于记得要改变了。 老李头完全没注意这个小细节,拉着小海直摆手, 脸上是始终退不下去的激动振奋, 一双被生活中各种苦难打磨得没了神采的浑浊双眼此时也是冒着光的,就好像看见了自家孙子恢复健康的那一天似的。 “这怎么行, 那我就叫您贺大师了, 贺大师,您看什么时候到哪里去找您才合适?” 可不能把人给弄丢了, 老李头如今是越发相信贺绥了。 毕竟要是单纯想要骗钱的骗子,哪里能有这样正直的眼神呢,说话也很是实在。 老李头坚持要这么称呼他,贺绥也没办法,不过老李头这个问题倒是把贺绥问得一愣,左右张望, 目之所及的范围里也没看见有什么桥梁。 若是有的话,倒是能暂时定一个桥洞作为自己之后的居所,至于今晚准备休息的公园长椅, 自然不能作为长久的落脚之处。 老李头见状, 也是一愣, 刚想说话, 却听肚子一阵咕噜声。 起先贺绥也没注意发声处, 倒是老李头视线落到了他肚子上才反应过来,一旁的小海更是蹦跶着拍手笑了起来,“饿,肚肚饿,哥哥!” 原本的贺绥胃口大,从中午在咖啡厅还没开始吃饭就晕倒,到醒过来后离开医院,算起来午饭晚饭都没吃任何东西,便是水也没喝,也怪不得肚子能响得这么清晰了。 到了这时候,便是严肃惯了的贺绥也不免露出一丝赧然。 老李头被自家孙子弄得哭笑不得,不过被小海这么一闹腾,老李头刚升起来的对大师高人的拘谨尊崇也稍稍减小,再想刚才他问贺绥在哪里找对方时贺绥的表现,老李头忍不住有了点猜测,试探性的问道,“贺大师,您这是还没找到落脚的地儿?” 贺绥默默点头。 老李头松了口气,笑了笑,发出邀请,“那个,要是不嫌弃,贺大师就到我们家住吧,我跟小海住的弄堂,虽然地方窄,可好歹也能遮风挡雨。” 至于别的老李头没有多问,海市虽然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可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他们这种在夹缝里挣扎讨生活的人。 虽然看贺绥手腕上还戴着手表,气质也不像寻常人,可谁还不能遇见个暂且迈步过去的坎儿呢? 原本老李头还担心自己没办法报答贺绥,如此一来倒是能管贺绥的吃跟住,即便再拮据一点,顶多他这个糟老头子再去找个兼职的活儿就行了。 在太平间守了一年多了,老李头也知道一些寻常人不愿意干又能来钱的活儿,比如说帮忙整理仪容换衣缝补背尸之类的。 反正他也是个泥巴埋到脖子的糟老头了,也就老天爷长眼让他一把年纪了身体还算健朗,身上有一把子力气,去干那些活儿赚点钱也不成问题,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只要心中无愧就不用害怕。 贺绥摇头拒绝,毕竟小海跟老李头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他就是个天生穷命,去了也只能白费老李头家的饭钱。 “今晚我就在公园这边歇一晚就行了,等明天时间宽裕了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今晚不会下雨,贺绥并不担心。 老李头却是坚决不同意,非让贺绥跟他们爷孙俩回去,“虽然吃不起大鱼大肉,可稀饭青菜我这老头子还是能供得起,再怎么说大师今天也帮我把小海送了回来。” 至于医治好孙子的事,老李头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合计一下家里的积蓄,到时候一定倾尽全力的报答贺绥。 眼看贺绥不愿连累他们爷孙俩,老李头再接再厉,“况且咱们海城每年七月八月都有可能会起台风,到时候便是桥洞下搭了棚子的人都抵不住。” 其实那些人到时候会到专门的收容所去临时躲避台风,可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对这方面没什么认知。 为了让贺绥同意,这老实巴交的老头儿也耍了点小聪明,故意隐瞒了没有说。 贺绥一听也是恍然想起了还有这么一桩事,果然犹豫了。 如今正是七月下旬,八月是台风季,海市虽然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所以台风很少滞留,却难免被台风尾巴扫到,偶尔也有些年份里有台风无视凹口海岸的地形阻挠成功上岸作客海市,贺绥不敢确定在短时间内能否找到一个能够遮风挡雨且稳固的住处。 虽然有一身本事,可贺绥却不相信自己的财运,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这玩意儿。 老李头低声跟小海说了一句话,原本正在扭着头东张西望看人跳舞的小海顿时眼睛一亮,扭头看向贺绥咧嘴一笑,丢开了爷爷的手改去拽了贺绥的衣摆,“哥哥,走,回家!” 这话估计是他爷爷经常跟他说,所以小海十分难得的把这句话说得很是清晰顺畅。 爷爷说,要请哥哥去家里陪小海一起吃饭睡觉,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睡觉的小海顿时就兴奋起来,拽着贺绥不肯撒手,边说还边迫不及待的拽着贺绥要走,这是急着把人给带到自己家里呢。 贺绥被小海一拽,再对上小海那双跟装满小星星的眼睛,这才略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状,老李头跟小海都很高兴,老李头也不捡垃圾了,拉了孙子引着贺绥,三人一起踏着路灯的光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弯弯绕绕拐出了高楼林立的街道。 走了两条小马路,入得一个宽敞的巷口,站在巷口下面抬头一看,头顶铁质的巷口牌子已经铁迹斑斑,隐约能看见“东三巷”三个字儿,这就是这条弄堂在外面的名称了。 入了巷口,周围的建筑只两三层楼,有的楼顶倒是有大胆的或者有关系的房东又加盖了顶棚,专门用来租赁给外地来打工的人住。 老李头这回没走后巷,走的前巷,巷子两边有很多做买卖的店铺,路边还有趁着夜色出来摆地摊的,老李头让贺绥帮忙牵着小海,自己笑着上了台阶到一家烟酒铺里跟一个老板打了招呼,凑近说了几句话。 那中年老板十分豪爽的笑了笑,拍了拍老李头的肩膀,然后低头从胸前挂着的破旧女式小挂包里摸出一张红钞票塞给老李头。 老李头借到了钱,这才回来,带着贺绥他们俩到旁边一家蔬菜水果店里佝偻着身子挑选了一些菜。 犹豫了一下老李头又买了一兜水果,都是应季的,这个更便宜。 不过即便是便宜的水果,在如今的老李头看来也是难得的奢侈了,平时老李头就只舍得给孙子买一两个果子,这回买一兜,那相熟的女老板都有些惊讶。 “李老头儿,今天在外面捡了钱不成?” 老李头笑了笑,只摆手说家里有客人。 买了菜又买了肉,家里还有几个鸡蛋,经过一个衣服摊的时候老李头又买了内裤背心大裤衩,大裤衩是纯色的,老李头觉得贺绥那性子应该不会喜欢花色的。 贺绥两手空空,一看就知道没换洗衣服,虽然钱花出去心疼,可想想是报答贺绥的,老李头又花得高兴。 贺绥注意到了衣服的大小,一看就知道这是给他买的,心里倒是被老李头这种行为弄得暖烘烘的,除此之外还有点别扭。 贺绥还没被人这么亲近的对待过呢,便是当初对他最好的师傅,也因着那顽童似的性子,照顾起还是小豆丁的贺绥也是马马虎虎的。 贺绥能健康长大且形成严肃认真的性子,不得不说是十分神奇了,可能也是因为师傅不管事儿,小时候贺绥就不得不担负起照顾两人以及道观的责任。 至于转世后的贺绥,更别说了,基本就是没人疼没人爱,便是保姆也曾欺负“贺绥”憨傻,偷偷拿了“贺绥”的东西回家给自己孩子吃用。 虽然这条街拥挤且嘈杂,环境也谈不上好,老李头买的那些东西更是粗糙得很,可贺绥感受到了这老头儿对他的贴心跟照顾,旁边被自己牵着手的小海也在人群中安静乖巧的跟在贺绥身侧,一边十分依赖的紧紧挨着贺绥一边睁着眼兴致勃勃的到处张望着。 老李头买足了东西,三人挤过了街道,最后从两栋楼房中间的夹到里绕到了后面,这才进了楼道。 老李头跟小海住的是三楼,楼顶还有一层在阳台上搭建的棚屋,房子是那种老式的,走廊都在外面那种,各家各户一个门,里面就一室一厅。 厕所在走廊尽头,是公用的,水龙头以及天然气倒是每户都通上了。 比起其他的,天然气显然更实惠,当初老李头租房子的时候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仔仔细细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才愿意每个月多出了几十块钱租了这里的房子,毕竟用电或者煤气罐做饭炒菜的话,一年积攒下来要多花一千多。 一家子窝在这么小小的房子里难免心烦气躁,磕磕绊绊的少不了,有时候一把倒在地上的扫帚由谁来扶都能让婆媳两个吵一架。 徐东海站起身闷头去了小阳台抽烟,并不搭理老妈老婆之间的战斗。 要说两边谁更对?其实两个人都有道理去委屈去叫苦叫累。 儿媳妇在办公室里成天的跟人勾心斗角,就为了抢表现希望能一个月加两三百的薪水,回到家还要辅导两个孩子的功课,说是坐办公室的,可心里却累得感觉呼吸都费力气。 作为婆婆的徐老太太也累,一把年纪了还要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之类的,还趁着空闲帮隔壁老李头看个傻子,就为了一个月多二百块钱给孙子孙女多买几片排骨补补身子。 可惜两人都觉得对方够轻松,这么一碰撞自然又吵上了,徐东海觉得自己不好帮谁,保持中立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十几岁已经上初中的孩子对视一眼,眉头拧得死紧,丢了碗就往里屋钻,关了门该听音乐听音乐,该赶作业赶作业,反正家里妈妈跟奶奶这情况他们也习惯了。 公共厕所那边有声控灯,蹲坑有好几个,毕竟这一层楼就一个厕所,一个蹲坑肯定是不够用的。 小海神智似小孩儿,生活不能自理,连洗澡都要老李头操办,贺绥一个人用了一桶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老李头跟小海共用一桶水,身上也就一些汗水,随便洗洗也就行了。 海市的街道绿化那些搞得不错,即便是夏天也没弥漫多少灰尘,也就绿化带的树叶跟草叶上吸附的灰尘多一些。 等他们三个人洗了澡回来的时候隔壁徐家老太太跟儿媳妇都还在吵,已经从谁更累吵到了对徐东海谁付出得更多这个话题上,贺绥还没碰见过这种情况,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老李头摇摇头叹口气,等进了屋认真交代孙子,“小海,明天去了徐奶奶那里乖一点知道吗?流口水了自己擦擦嘴。” 虽然知道孙子也不一定就能听懂或者记住,可老李头就是忍不住反复的叮嘱。 每次徐老太太跟儿媳妇吵了架,第二天总会到处撒气,在外面去跟其他老太太念叨儿媳妇的坏话不说,还会摔摔打打的发脾气,老李头怕对方嫌弃孙子傻,到时候拿孙子出气他也没办法。 好在到目前为止,每天晚上老李头给孙子洗澡的时候都没发现什么伤痕,孙子应该没挨过打。 老李头也知道自己又这样的想法很不好,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的担心,这是常年紧绷太没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总觉得要被这个世界伤害的不安彷徨。 说来也是,虽然年轻那会儿老李头也曾经支撑起一个家,可等到老了开始将儿子当做依靠之后突然又失去了儿子儿媳,老李头也不过是个可怜的无助的对未来毫无信心的老人。 小海傻乎乎的笑,嘴角口水又流了下来,除了神智似稚童,偶尔小海也会出现一些身体机能上的失控,十五岁了晚上偶尔还会尿床。 以前老李头只当是孙子傻了,现在听贺绥仔细解释了一番三魂七魄对应的种种身体机能,这才明白这些也是孙子丢了一魄的表现。 老李头叹了口气,抬手就用手背给孙子擦了口水,强忍着酸意回头朝贺绥笑了笑,“今晚上贺大师就睡里面那张床吧,我跟小海睡外面就行了。” 贺绥扭头看了一眼跟客厅相连的小阳台,“大爷,我能睡外面吗?这边能看见日出,早晨傍晚我都要做功课。” 老李头也不懂那些,只“哦哦”两声连忙点头,其实原本老李头也准备把贺绥安排在里屋之后就把凉席之类的换一换。 里间一直是小海在睡,有时候小海夜里尿床,凉席甚至床上的木板都浸透了,哪怕老李头很是勤快的把木板都搬出去放在公用厕所的水槽里刷了几遍晒干,多少还是残留着一些味儿。 如今贺绥要在外面对着太阳做功课,老李头也就不用费劲儿的去换凉席床板了。 洗漱好之后老李头又单独把三个人的衣服搓了晾晒到小阳台上,贺绥在一边帮忙,洗衣这些事儿他还是能做的,小海就在一边玩水,也就幸好现在是夏天,要不然地上弄湿了看着就难受得很。 忙完了这些,大家也就各自休息了,老李头穿着背心踩着拖鞋进去的时候贺绥叫住了老李头,“大爷明天要去上班吗?我明天也没别的事,小海就由我带着吧,正好看看能不能试试别的方法先看看他走丢的一魂一魄到底在哪个方向。” 最后这一句话叫老李头没半点犹豫的连连点头,对孙子有好处的事,便是知道会麻烦恩人老李头也会厚着脸皮应承下。 只要能治好孙子,要让他撑着这一把老骨头做啥去回报对方老李头都愿意。 晚上贺绥就一个人在外面客厅靠窗靠后门的铁架木板床上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老李头早早的起来做早饭的时候贺绥早就已经起床了,正在小阳台那里扎马步。 小海睡得早起得也早,每天都是跟爷爷一起起床,看贺绥扎马步,自己也颠颠儿的跑去撅着屁股跟着学,偏偏动作学得不到位,看得老李头一早上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79.海神之光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没有美女但有手机,周凯稍稍恢复了兴致, 颠颠儿的又来围着贺绥打转, 可贺绥拿着纸想了又想,却不知道周凯说的水果机最新款是个什么样子。 老李头家里连台电视机都没有, 只老李头有个儿子留下的几年前的破旧手机。 周凯转了两圈, 终于在贺绥睡的那张床的床头枕头下找到了贺绥随便塞在那里的手机,瞪圆了眼回头哀怨的瞅贺绥,“老大,明明你自己就用了!” 还说不知道长什么样,肯定是不想给他糊! 贺绥伸手摸出来看了看, 埋头开始糊,一边嘴上随口解释了一句,“我不知道这就是最新款的。” 刚醒来那会儿倒是有接收记忆, 可这种事无论是对于原来的贺绥还是现在的贺绥来说, 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脑袋里记忆都模糊到没一点印象。 周凯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再看阳台上挂着的贺绥原本穿在身上带过来的那身衣服以及贺绥脱了摆在床下的鞋子,又看手机旁边同样随便放在那里的手表,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跟着的这位老大似乎还是个富二代? 周凯贱兮兮的飘到贺绥身边要给贺绥捶背揉肩,贺绥抽空盯了他一眼,周凯这才缩着脖子老实了, 不过八卦之心依旧不死, “老大, 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啊?” 对于他们这等屁民, 富二代那可真就跟传说似的,只存在于网上。 贺绥摇头,“以前算,现在不是,唯一的四十多块钱今天都花你身上了。” 说罢,贺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泫朝的时候好歹他们道观后面还开辟了几块地,他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名声在外,时不时的就能接点活儿。 即便赚的钱基本带不回家,可也能留点维持生活。 现在呢?贺绥真的茫然了,目前的打算就是准备取找个能糊口的工作。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尽快把小海的事解决了,走丢一魂一魄已经有两年多了,再拖久一点,对小海神魂也有损。 周凯看贺绥不像是会开玩笑的那种,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安静的看着贺绥糊好一个手机,末了还把标志都给原模原样的搬了上去,顿时美滋滋的又开始念叨起来,“老大,你这手艺真好,要不然咱也开个丧葬用品店,到时候我就找些鬼兄弟照顾生意,让他们弄些无主之财来消费?” 很多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过么? 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边晾着,收拾了纸张不再准备继续糊了,“无主之财用了也要牵扯因果,于他们于我都不好,更何况我命里注定缺财,再多钱也落不到手上。” 贺绥拿着手机准备让老李头拿去卖了,按理来说老李头跟他的牵扯不算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穷命会不会作用到老李头身上。 若是不能,这手机手表卖了好歹也能算是补贴一下自己在老李头家的吃喝。 手机根本就没有充电器,到老李头这边的当天晚上就直接没电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人有没有联系他。 不过贺绥原本也不打算去跟那些人联系,过往如云烟,当前尘斩断便是。 今天中午午饭吃得早,贺绥糊好了东西又指点了一下周凯如何收敛身上的鬼气,因为周凯身上有道功德金线,算是已经走上了修行之道,贺绥用周凯来制冷驱蚊,也算是免了不少麻烦。 中午徐蕊跟徐晓回来之后端着饭碗就往贺绥这边跑,边吃饭边说了说徐蕊今天的感觉。 现在的学生哪怕是小学生都不得闲,放假少就算了,还要上各种班,徐家两兄妹吃了午饭还要完成两张试卷,然后睡个十五分钟就又要去上课了。 确定徐蕊没什么问题,贺绥也松了口气,之前就担心徐蕊年纪小,伤了神魂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想来新时代的孩子们伙食基本都是一家人里最好的,营养跟上了神魂自然也滋养得不错,怪不得孩子们越来越聪明了。 “贺大哥,你们这边今天怎么这么凉快啊?” 徐晓端着饭碗站在门口不想走了。 徐晓这么一说,徐蕊也感觉到了,之前注意力都在贺绥身上,一时倒是给忘了。 徐蕊眨巴眼兴致勃勃的看贺绥,“是不是贺大哥用了那个什么传说中的阵法啊?” 修仙电视剧里都演了的。 贺绥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翘着二郎腿胡乱哼着流行曲儿的周凯,“嗯,以后你们那边也能凉爽一点,晚上也不会有蚊子。” 这边的房子都很窄,徐家以及旁边的楼道多少都能受到周凯的影响。 徐蕊跟徐晓高兴得不行,端着饭碗笑嘻嘻的往自己家跑,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真的哎!家里都凉快多了!” 特别是挨着李爷爷家的客厅。 两个孩子正站在门口呢,突然转头看见李爷爷脸色不大好的上来了,徐蕊嘴比较甜,笑着喊了一声“李爷爷”,“李爷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徐老太太正在家里给两个孩子切饭后水果呢,原本就不高兴两个孙子孙女围着隔壁的人打转,这会儿一听连忙走到门口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喊孙子孙女回家,“赶紧回来吃饭,哪有人吃个饭还端碗到处跑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那隔壁的老李头听说昨儿去跟人打听背尸的活儿,徐老太太今天上午就听人说了,当即吓得不行,准备晚上儿子儿媳回来就跟他们说叨说叨,要是老李头真去干那种活儿,那他们就跟隔壁的房东打电话,让房东把人给撵了。 守太平间也就算了,要是再碰那些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带些脏东西回来! 徐蕊跟徐晓被奶奶训斥了一顿,只能乖乖的回去了。 老李头跟两兄妹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回了屋里笑就落了下来,硬撑着没露出来的不安也显露了出来,看着贺绥动了动嘴唇,片刻后才说出一句整话来。 “跟我一起守太平间的老刘,昨晚没了!” 老刘就是负责晚上守太平间的那个同事,老李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是白天守,今天早上去交接班的时候发现老刘居然不见了,问了其他人,其他人也没人见到老刘离开啊,换衣间老刘的东西也都还在。 老李头跟其他人随便找了找,没找到人,也就暂且没管了,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了,要去哪儿一般也不会有人担心。 老李头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把太平间里打扫一下,顺便对一对尸体名字档案之类的,有些是要等家属来领,有些是这片区无人认领的,过一段时间跟相关部门办理好手续,就可以送去医学院当“老师”。 不过滞留的其实并不多,毕竟现在联系方式这么发达,很多都能确定死者信息然后联系到对方亲属进行认领。 老李头需要对的数目也不大,可今天上午对比之后却发现无缘无故的居然多了一具,原本表示空置的冰冻箱柜居然从绿色指示灯变成了红色指示灯,这就是里面有“住客”的意思了。 老李头纳闷儿,找了找资料本里也没有添加新的啊,又去找人问了问,负责这一块儿的小领导就拿了钥匙来,跟老李头一起把箱柜打开。 原本他们想的是应该是箱柜出故障了,指示灯坏了之类的,可两人一打开,却发现里面有裹尸袋,袋子里正是早上就没看见人的老刘! 老李头跟小领导当场就吓得瘫软在了地上,之后就是忙乱的喊人报警。 老李头作为老刘的同事,也被警察请去录了口供,这会儿才放出来。 老李头当时就想到了昨晚贺绥在他身上拍散的东西,不过没敢跟警察说,毕竟说了人家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怀疑他。 老李头抖着手把这事儿前前后后说完,贺绥拎了热水壶给老李头倒了一杯温水,老李头仰脖子一口喝光了,这才感觉缓过神了。 “大师,你说是不是就是昨天......” 老李头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贺绥,眼底是惶然不安以及一点愧疚。 普通人在跟别人一起遇见同一件事时,若是自己侥幸活下来了,等到庆幸过去之后,看见同伴的死亡,都会忍不住升起一股不安甚至愧疚,好像自己活了同伴死了就是一种对不起。 小海原本还在盯着周凯玩儿自己的手呢,此时估计也感觉到了自己爷爷的情绪不对劲,从趴在床上的姿势变成了坐起来,歪头疑惑的看着爷爷,估计脑袋瓜里又冒出了什么古里古怪的问题。 贺绥皱眉,掏出自己裤兜里的身份证想了想,“下午我过去看看。” 原本是想等把小海的事解决了再用收起来的这缕鬼气去找根源的,当时只以为是普通小鬼,可看老李头的说法里,那鬼居然已经会杀人之后把人放进冰冻箱柜里。 当然,贺绥目前也不能确定这件事真就是鬼怪作祟,也不能就排除人为作案的可能,只能等自己看了尸体以及现场才能确定。 老李头犹豫了一下,遇见这种事肯定还是怕的,不过想想老刘,老李头还是点点头,“那晚一点我带你过去,现在医院里太平间暂时拉了警戒线,我带你过去还能看一看,就说是想起了一些事,想要跟警察同志报告。” 如今缓过神来,老李头也想把昨天他们一起去下水道掏婴儿死尸的事说一说,不管有没有用,反正知道的都跟警察同志说一声准没错。 送走了两人,看看时间也才四点零几分,早饭又简单得很,老李头干脆去小阳台取了蛇皮袋准备再出去溜达一圈,捡点东西回来凑一凑,一会儿上班的时候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送去回收站还钱。 原本老李头是喜欢堆满小阳台再趁着一个月半天的休息日送去回收站,回收站那大铁秤可是很吃斤两的,东西多了放上去还能多卖五毛一块的。 不过如今家里有了贺绥,穷是穷,可老李头还是很努力的想要给贺绥更好的生活体验,争取把家里弄得更干净整齐点儿。 小公园没名字,大家都习惯叫三公园,也不是跟什么公园排号,纯粹是因为就在东三巷附近。 三公园距离东三巷并不远,贺绥回来以后问了老李头才知道,走东三巷后巷口几分钟就能到,还是走三公园一个小侧门就能直接避开人群到贺绥选定的小树林那边,这位置确实方便得很。 说是小树林,其实树子也不多,更多的是草地,毕竟草地好打理,树木还得搭楼梯修剪枝丫除虫保暖什么的。 附近有条蜿蜒的自然小河,河口那边就是敞亮的东边日出之处。 贺绥让小海在一旁陪自己扎了马步,当然,小海是初学者,贺绥只给他用手机定了半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至于贺绥自己则是一个小时。 虽然身体不能适应,但贺绥相信自己的毅力足够撑住。 撑着仿佛戴了枷锁的身体扎了一个小时的马步,贺绥腿肚子打颤,完了也无需休息,只心中默念《自然道经》打拳,不消片刻之前还因扎马步而僵硬酸痛的身体顿时舒展开来,甚至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 这不是错觉,这是身体里的秽气在排出。 因为地势宽敞,贺绥耍起拳脚来也更加大开大合,跃如白鹤展翅收如猛虎蓄力,虽然因为一身肥肉跟着动作抖来颤去,一旁唯一的观众小海却是看得又蹦又跳的直拍巴掌叫好,也不知道这傻子到底知不知道哪种是好。 或者对这小傻子来说,愿意带他出门玩儿愿意陪他的大哥哥做什么都是好的都值得鼓掌喝彩。 手上如今没剑,贺绥准备今天去找驱蚊避暑小鬼的时候顺便找树枝回来自己做,反正也不是没做过,贺绥唯一一柄花钱买过的剑还是他师傅送他的,之后用的要么就是在道观杂物间翻找出来的,要么就是自己做的木剑。 日出之时贺绥已经练完今日份的功夫,面朝日出的方向手掐日君诀口诵《自然道经》,日君诀相对应的还有月君诀,乃是向太阳月亮念经取炁时所需手诀。 不过贺绥走的本就是专一的降妖除魔之道,再加上少年期中二病严重,誓要修得一身阳气逼人,觉得那才算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后来倒是没那么二了,不过修行的根基却已经打好,贺绥也没强行改变,依旧只取日君之炁,夜间并不对月修行,只修自然道。 80.第 80 章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毕竟刚才一出手贺绥就用了如今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强的手段, 眉心沾着神魂气息的精血可不像指尖血那般随便取用, 这可是要花好一阵时间才能温养回来的。 如今贺绥也只能暂且看看多出来的那具尸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情况允许,招魂问一问, 也好更方便的知道事情始末。 果然,再进太平间,这次贺绥开着阴阳眼,好歹能看见几只飘荡在角落毫无神智的残魂, 刚才贺绥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干净得一只残魂都没有, 只剩下森寒鬼气。 因此刚才贺绥才没多看尸体就取了纸鹤, 就怕草率动作会出什么岔子。 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在刚才一战里消耗颇大, 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下, “大师,要不然咱们明天再来?” 贺绥摆摆手,侧身示意老李头开冰柜。冰柜除了指示灯外还有锁,老李头作为看守的人, 是有一串钥匙的。 原本老李头看见冰柜里又显示正在使用中的时候还吓得差点丢了魂儿, 想来应该是因为亲眼见到了那么多小鬼, 现在再看死尸,居然心情颇为平静。 找出了对应编号的钥匙打开了冰柜, 老李头顺手就将冰柜拉拉出来, 里面的裹尸袋跟今早发现老刘时一样, 老李头侧身看了看贺绥, 贺绥拉了一下老李头,自己皱着眉上前将裹尸袋慢慢打开。 奇怪,这尸体尚且还未完全僵化,尸斑也还没有出现,应该死亡时间不算太长。 按理说像是这样的情况,死者应该还会有残魂留在肉身上,可面前这人却是干干净净,连点鬼气都没留下。 贺绥让开一步,老李头不用贺绥多说就伸着脖子看了过去,顿时一惊,“这不是林医生吗?” 林医生在他们医院算不上特别有名气,不过林医生跟院长关系不错,为人也挺正直的,明明跟院长关系那么好,却并没有走后门去搞什么不公平的职场竞争,三十多岁的人,踏踏实实的给病人看病,开药的时候也不喜欢搞“回扣”那一套,总之在医院以及病患那边名声都是挺不错的。 贺绥扭头看旁边飘着的几只残魂,伸手掏了一张黄符,抬手在空中做出抓握的姿势,嘴唇无声煽动一阵,而后将握在手中的“空气”往黄符里一按。 老李头站在贺绥身边,只感觉贺绥身上更凉爽的几分,那种凉爽让老李头想到了家里的“绿色空调”周凯,默默的往旁边挪了半步。 “还是先打电话报警吧。” 他们两个人过来,发现了尸体,还打开看了,自然是要主动报警才行,要不然事后尸体再被发现,贺绥跟老李头这两个明明提前发现了却没有吭声的人,绝对会被警察同志假设为嫌疑人之一。 贺绥对衙门里的人还是很尊重的,能够配合绝对不会躲避。 当然,关于“封建迷信”这一块儿,贺绥还是保持缄默的态度。 老李头愣了一下,随后也想明白了,毕竟他跟贺绥过来,从大门口道太平间,一路上可是有不少监控器,撇不开的。 老李头叹了口气,掏出自己那个破旧的手机给上午那个警官打了电话,然后根据对方的要求一边打电话通知了医院领导一边蹲在太平间门外乖乖等着。 警察同志十几分钟后就火速赶到了现场,能看出来有两个还是临时从外面赶过来的,因为身上穿的是便装,贺绥海在几个人身上闻到了火锅的味道。 负责这件事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看起来有点邋遢粗糙的杨队长,贺绥跟老李头作为新死者尸体的第一发现者,自然是要被带回去翻来覆去的询问。 在警察来之前贺绥就跟老李头对过口供来,老李头有东西落在更衣室那边,自己一个人来拿心里不踏实,于是就把暂住在自己家的贺绥带来过来。 贺绥目前是一个风水先生,不管是骗吃骗喝还是搞来玩儿,反正就是这么个身份促使来贺绥好奇心重的跟来过来,并且还提出了想去太平间里面看看情况。 于是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新的死着林医生。 贺绥跟老李头跟着回了警局,杨队长那边却忙着待人勘查现场,打电话借用各处技术人员,确保能够在第一时间进行相关检测,希望能够尽可能多的得到更多的线索。 贺绥跟老李头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等到报警的时候接近十点。 被询问完,贺绥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疲倦,索性他这个人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在外面再是疲倦也不会东倒西歪的打瞌睡,依旧坐得腰背挺直,双手还慎重的搭在大腿上。 再加上贺绥此时身上还斜挎着一个灰白相间色调的简单布包,若不是体型太庞大了,看着还真有几分小学生的乖巧。 杨队长回来之后看了看手下递上来的笔录。 光看笔录杨队长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可等到看见已经起身准备跟老李头一起离开的贺绥本人时却是眉头一皱,咬着烟屁股沉思片刻,抬手拦了贺绥,“贺先生,请问可以再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话说得很客气,可惜无论是眼神还是肢体动作,明摆着就是不容拒绝。 贺绥也没觉得被冒犯了,衙役越是认真,贺绥反而越是尊重对方。 贺绥脾气好的点点头,转头交待老李头先去旁边的长条椅上靠一会儿休息休息。 “杨队长,请问要耽搁的时间长不长?” 突然想起什么,贺绥扭头问杨队长。 杨队长沉默了一下,抬头纹都挤成一堆了,看着贺绥的双眼再三确定贺绥是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杨队长抬手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长短还真不确定,小苏,给李大爷准备点吃的喝的,麻烦大爷等一会儿了。” 老李头笑着直摆手,不过还是有点担心的看了贺绥好几眼,就怕杨队长是因为贺绥“好奇心泛滥”以及“宣传封建迷信”要问罪。 事实上杨队长可没那闲工夫。 海城是个繁华的大都市,繁华背后自然就多了更多的治安问题。杨队长作为刑侦队三队的队长,手里可是捏着不少活儿要忙呢。 杨队长临时留下贺绥,也不过是察觉到笔录里的”贺绥“跟贺绥本人给人的感觉很违和。 笔录上所谓的“好奇心”,放在一般二十几岁还喜欢搞迷信的年轻人身上没什么问题,可若是要放到贺绥这样一看就稳重严肃的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就是贺绥跟老李头对口供没准备妥当的地方了,毕竟贺绥虽然也有自己这个转世的记忆,可毕竟还是泫朝的那个贺绥在神魂上占了主体,一时没想到“人设’这个问题。 至于老李头,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人设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所以两人可以说是撒了一个不太完美的谎,还偏巧被谨慎的杨队长给逮到了。 贺绥见老李头被局子里的警察同志安排得如此妥当,越发觉得现在衙门里的人素质很好,乖乖跟着杨队长重新进了一个单独的审问室。 虽然杨队长觉得贺绥不对劲,可心里怀疑,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来,只把贺绥当作是普通知情人,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两边,杨队长低头在手机上按了一阵,又拿着笔录本又看了两遍,笑着把本子放在身前的桌子上,双手十指交握搁在本子前面一点,双眼直视贺绥眼睛,“贺先生,你是贺家二少吗?怎么多日不见,开始对风水感兴趣了?” 贺绥的身份其实只要是记忆力稍微好一点,又恰好看过前段时间新闻的人,应该都能认出来,只是贺绥的性子变化太大了,其他警察同志一时忙得晕头转向,全部心思都落到了案子本身上面去,哪里还有人多去注意贺绥的身份啊。 虽然贺绥的身份证被查了之后再内部一对比资料库里的资料,大家一样能知道贺绥的真实身份,可那也该是之后的事了。 杨队长也是刚才进来的时候感觉眼熟,又临时拿手机上网查了查,两张脸一对比,确定了贺绥的身份。 贺绥沉默了一下,老实巴交的回道,“为了混口饭吃。” 何为“域”? 却是独立的一个空间。 经常有人走夜路遇见了鬼市,那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域”,说白了就是一个完全属于阴间的世界。 而进入域后,贺绥看见的东西却叫他变了脸色。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走廊里,别说左右墙壁,便是头上居然都有匍匐着满眼猩红饱含恶意的婴骸。 鬼怪中,最是叫人谈之色变的不是道行高深的厉鬼,却是神魂俱全却未开神志的婴儿,谓之婴灵。 从称呼中的”灵“字就可以看出来,因为是刚出生,半步在阴间半步在阳间,非人非鬼,又因神智尚在矇昧之时,不分对错是非,也没有想要的想求的,要想超度也是困难。 飞在空中的纸鹤绕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一只双眸漆黑若黑洞的婴灵身前,被那只婴灵转动眼珠一盯,瞬间纸鹤化作飞灰,只剩先前被贺绥拍将进去的那缕黑气飘飘荡荡散落在空气里消失了。 估计是那黑气让黑眸婴灵以为纸鹤跟他们是一样的,也不再多看,转着全黑的眼珠子又看向贺绥跟老李头,原本指节大小的小嘴缓缓咧开。 看着小,却无限拉开,最后几乎半个脑袋都成了口器,里面是白森森的牙齿跟猩红的长舌,张嘴梗着脖子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其他红眼光屁股婴灵宛如得到命令般顿时朝贺绥这边扑了过来。 左右墙壁以及地面上的也就罢了,头顶走廊天花板上的更是跟下雨似得斜扑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绥在看见走廊里这些小东西的时候就已经眼疾手快的退后半步将老李头拦在身后,恰好退至墙角。 而后贺绥伸手从包里迅速掏出数张黄符夹在手指之间飞射而出,没叠的符纸竟是悬空挂在半空,而后不敢迟疑的又扔出数枚三角黄符,最后是八卦黄符居于最外层。 说来也怪,两边墙壁乃至地面明明都是水泥地面,可贺绥口中默念咒经甩出符箓,竟是令黄符化作利刃噗噗插、入墙壁与地面,呈特殊规律排列。 贺绥见这些东西来势汹汹,也不敢大意,左手小指后翻,勾住中指并掐住掌心横纹,大指掐中指中关节,剩余二指伸直,自胸前结成往上前放推出至面门,掐出变神诀,请神灵之气沾身。 原本满是恶意扑将过来已至贺绥面门的婴灵顿时尖叫一声歪歪扭扭的往旁边躲开,对视如食物对贺绥似乎产生了些许忌惮之意。 变神诀身沾神灵之气,对万物鬼邪自有种天生的压迫感。 可惜贺绥如今修为不够,只能让婴灵产生忌惮继而稍稍迟疑。 不过这种迟疑已经够了,贺绥手诀一变,剑诀贴眉心,强行逼出一滴眉心血,右手不空的抽出带来以做备用的桃木剑。 桃木剑上已经有针对鬼邪之物刻上的阵纹,又有小海带着元阳之气的精血,此时贺绥再将带着自己强大神魂之气的精血往桃木剑刃上一抹,顿时原本普通至极的桃木剑闪烁出一阵浅淡白光,令近处的婴灵更是退了两步。 “大爷,你且在这里站住别动,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千万别出来!” 贺绥仓促的交代了老李头一声,就怕老李头被这些鬼怪骗出他设好的守护阵,老李头连连点头答应,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小心“,贺绥就已经持剑掐诀踏出守护阵,口中念着净神咒。 若是平时超度,道家多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之类的,可那是专门设坛超度,如今贺绥却是要在面对一群婴灵攻击的时刻强行超度,却是要先念净神咒,让充满煞气的婴灵且先净神。 没有法器没有强大修为加持,经文收效甚微,婴灵一开始还会被贺绥身上的”神气“以及桃木剑震慑,可黑眸婴灵又是一声尖锐长啸,红眼婴灵们再不顾忌其他,如树上落果子似得噗噗撞了过来,一个个张开了半只脑袋大的嘴就想要咬住贺绥。 若是被咬中,这些小鬼不要掉一大块血肉吞下,却是绝对不会松口,这种情况下便是大象来了也三五分钟不要就能被小鬼们啃成骨头架子。 贺绥面不改色且先腾挪转移间踏出斗步,右手桃木剑挥出,或挑或拍或刺,左手掐诀,或禁鬼诀或雷诀或掐斗印,与之匹配的各种黄符贺绥看都不需多看就能准确的拿捏准确激射而出。 也亏得贺绥在泫朝的时候好歹降妖除魔的本事也是驾轻就熟,掐手诀速度奇快,毕竟也都是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 黑压压一片婴灵尖叫着扑腾过来,却依旧被贺绥奇快的手速射出黄符或击退或钉死在墙上,也有黄符化作浅黄光绳将婴灵绑死掉落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李头刚才看见贺绥一出去,乌压压一片的红眼青皮的小鬼一拥而上,老李头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往前跨了半步,还没喊出声来,那乌压压的小鬼又一个个的倒飞跌落,原本被簇拥得看不见身形的贺岁也显露了出来。 贺绥动作之间说不出的利落,那黑眸婴灵觉出不妙来,又看贺绥,只觉得这人神魂之气强悍,身形岿然,一点都没有力量被消耗的样子。 这小鬼分明神智未开,竟是学会了奸猾,见势不妙竟是转身就想跑。 贺绥没想到这小鬼居然如此狡猾,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手插布包住夹住八张黄符,每指缝间夹两张,口念自然道心经,未叠的黄符追射上去,贺绥右手桃木剑往地上一插,而后双手迅速结神虎提魂印,召神将落下神息于黄符符箓之上。 八张黄符快若闪电,眨眼间便将黑眸婴灵团团围住,八个方位各悬一符,神将之息附着,黑眸婴灵再是狡诈此时也被这“天网”圈禁在中间动弹不得。 这般神智未开却已通计谋的小鬼,今日若是让它逃了,以后再要找到那可就难了。 黑眸婴灵见状,龇牙咧嘴扭头朝贺绥利声尖叫,贺绥只觉眼前一黑,立马咬住舌尖默念清心明神咒,这才感觉好多了。 黑眸婴灵见一计不成,黑漆漆死沉沉的眼珠子一转,竟是收敛了血盆大口,除了皮肤幽清眼眸全黑看着吓人点儿,竟是如同普通婴儿一般露出了可怜巴巴的模样。 贺绥一时不察,却是看了一眼婴灵那双黑眸,心神一阵恍惚,关键时刻插入地面的桃木剑一阵嗡鸣。 贺绥及时回过神来,眉头紧皱,垂眸双手掐诀,将束缚黑眸婴灵的“天网”招了过来,不断压缩,最后成了一团被黄符紧紧包裹的纸团,贺绥这才一把将纸团抓住,塞进了布包里。 没了黑眸婴灵的压迫指挥,地上或重伤或绑死的红眸小鬼一个个戾气略散,贺绥当即盘腿而坐,左右双手搭在膝盖上,大指掐食指第一指节,其余三指自然散开,做天师诀,口诵往生经。 天师诀开黄泉门,往生经引导一群小鬼入黄泉踏阴间道,去往地府轮回转世。 婴儿死亡入地府,并不会送去审判,盖因婴儿神智未开,哪怕是做了恶事,也是被他人控制,一切罪孽因果自然要落到主事人的头上,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也算是天道给予婴儿亡魂的一种特殊照顾,婴儿死后可直接入轮回台转世投胎。 一旁的老李头捂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因为老李头也跟着贺绥入了“域”,也算是入了鬼域,里面的一切自然是一双凡间肉眼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只见不远处西北角落陡然出现了一扇氤氲着灰蒙黄雾的门洞,贺绥盘坐于地,身边桃木剑偶尔嗡鸣一声。 贺绥明明张嘴念着什么,老李头却什么也听不见,地上空中原本挣扎着面目狰狞的红眼婴儿一个个不知听见了什么,渐渐放松双目紧闭,最后蜷缩着好像回到了母胎之中,被看不见的双手一个个捧着,最后消失在了那扇门洞里。 贺绥念的是往生咒,那是给亡魂引路的,老李头一个活人自然听不见,若是听见了那才糟糕,少不得要灵魂离体跟着提前去了黄泉路。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也没什么随身物品,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81.海神之光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七月初七这日, 白日里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到了晚上也是繁星点点,一条星辰汇聚成的银河映照着弯月,着实有些个牛郎织女银河鹊桥相会的缠绵。 京城里难得罢了宵禁, 又有宫里的娘娘们站在皇城上与年轻女子们拜月乞巧,很有一番与民同乐的意思。 热热闹闹的节日过到了丑时初,人群也就陆陆续续的散了。 这晚上的天儿怎么看都觉得明日又是一个艳阳天,可泫朝京城郊外之东的青峰观上, 至丑时末却是天降惊雷, 惨白白一大片好似要撕裂天空一般,映照得半个京城的天空都好似白日忽显。 不少已经睡下的老百姓都被惊得颤巍巍滚下床榻躲在家门口小心翼翼的往东边看去, 正在享受夜生活的王都贵族们更是丢下搂在怀里的歌姬美妾翻身而起站在院子里神色凝重目视东边。 便是宫里的皇上也是吓得派人连夜请来了普陀寺的圣僧大师们进宫护驾, 一面又担忧明日该当如何面对各种民间揣测谣言。 白惨惨的闪光之后,却是一道紫色粗壮闪电直劈而下,与此同时那咵嚓雷声更是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京城方圆数十里的人听了莫不心尖狠狠一颤, 只不知这是有祥瑞现世还是有妖孽作祟。 不管是妖孽还是祥瑞,宫里的那位自然是要将其定死,免得各地分封出去的兄弟叔伯心里生出点不应该有的心思。 因此等到第二日青峰观传来他们观主玄一道长半夜飞升的事迹,在皇上的认可之下自然传得越发逼真。 有人说,青峰观的这位观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 那是一心一意志在修行。 夜里趁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观主却是得听仙人窃窃私语声, 盘膝于主殿前的院子里感悟仙语顿悟了去, 直接飞升了! 这一事迹传将出来,却是叫整个京城都为之一振,一时间,原本香火几近断绝的青峰观转瞬“起死回生”,预计在今年年尾有望成为与西边普陀寺旗鼓相当的道观。 “大师兄,可咱师傅不是被劈死了吗?” 渣都没剩,好好儿的坐在院子里看个月亮,谁成想就这么没了。 虽然现在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可胖子还是很舍不得师傅。 瘦子大师兄叹了口气,颇为忧愁的模样,可惜刚啃了一只肥厚大鸡腿,满嘴都是油,这忧愁自是大打折扣,“师傅他老人家自来是关心咱们观里生计问题的,相信他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咱们。” 说来观主什么都好,长得那般好看,可惜却总是对人不假辞色,若是他肯对着女香客们多笑一笑,他们青峰观哪里能落魄到这等天地,可惜观主却偏不愿意,还把委婉提议的大徒弟很是严厉的叱责了一番。 这也就罢了,身为道士还不会观星测字,只擅长个捉鬼降妖,念经打坐,生活过得跟苦行僧似的。 要说观主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闻名遐迩,有那大户人家给的报酬也够多了,可惜观主命里缺财,每次有大户人家请了师傅捉鬼驱邪,回头那些金银莫名其妙就是会被散出去,或是被人碰瓷或是被人偷盗。 要说碰瓷跟偷盗就已经够荒谬的了,毕竟观主除了一身道术,更有武术在身,便是妖魔都欺负不了他,更别说小偷小摸了。 更搞扯的一次直接把报酬换成了粮食布帛,却在上山的最后关头直接滚落山涧被河水冲走了。 总之这贼老天是铁了心的要让观主过上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才肯罢休,搞得他们两师兄弟也要跟着吃苦受罪。 想当初他们俩也是闹饥荒的时候为了活命才上得这青峰观,谁知道如今山下的人已经过上吃饱穿暖的盛世好日子了,他们还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 瘦子想到这里,仅剩的一点愧疚也消失了,这青峰观原本就只剩下师傅一个人了,如今师傅的离去让青峰观重回鼎盛,相信师傅在天有灵也该是瞑目了。 该瞑目的玄一道长却是持续迷茫中,睁着眼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子,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甚至连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都不确定。 且说玄一道长原本也是讲究早睡早起的,虽然是七夕佳节,可这些跟他也没关系。 每日里闻鸡起舞,坐于峰顶石崖之巅跟小媳妇早晚请安侍奉婆母似的准时准点迎接日出日落,趁着金乌将升未升将落未落之时天地氤氲之鸿蒙紫气打坐修行,这样的作息从玄一道长还是个短手短脚四岁小豆丁之时开始,一直到今日,这一坚持就是三十来年。 所以按理说这一日不该出什么问题。 可谁知作息规律到令人发指程度的道长七夕当晚睡到半夜却突然被一阵心悸惊醒,又鬼使神差的下了床去了主殿外的院子里。 玄一道长在女人刺耳的哭嚎声中恍然,原来是祖师爷知道他有此一劫,所以提前把他给弄醒忽悠到了院子里,免得他被雷劈的时候毁坏了观中房屋么? 道长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犹豫了一瞬,到底长叹一口气,再看现在的状况,明显这不可能是地府,需知地府里他也是有几个熟鬼来着。 旁边那一娇弱的女子见柏锦神色恍惚,居然有种看破红尘的神情,心头一紧,虽然她如今已经得了个最佳女配角,又有了背景不错的影帝成浩做靠山,但这么个冤大头却是不能随便就抛弃了,更别说这男人还有个那样的老婆。 在女性魅力这方面碾压了对方,女子心里难免得意又满足。 想着这些,女子身子一软,扑到了对方那胖乎乎油腻腻叫人恶心的身体上,脸上神情越发苦情,吸着鼻涕水紧紧拽着对方的手,“阿锦,虽然我不爱你,但是你为我做出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我只爱浩哥,可我也不忍心伤害你,你今日又何必......” 话说到一半,似乎心中悲痛又愧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道长却是浑身一震,板着脸就想训斥一声施主且自重,可却是有心无力,除了头脑昏沉以外,便是四肢躯体也动弹不得。 加之对方这一扑,立马扑得道长胸口刚提起的一口气又散了开去。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醒来就在一间奇怪的房间里,身边还有两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这女子又为何直往他身上扑? 委实不成体统! 道长脸涨得通红,瞪着眼想要奋力推开这女子,可如今他分明是五脏六腑浊气混沌,身重若压数百小鬼,手脚头脑都昏沉沉动弹艰难,难不成是被雷劈了已经身受重伤修为尽毁? 道长张了张嘴,好歹呵斥一声劝退这位女施主,却是张张嘴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 旁边坐在椅子上始终面色冷漠妆容艳丽的另一名女子此时却是冷笑一声,抖了抖手上的纸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道长,“贺绥,给老娘戴绿帽,可以啊,七夕佳节为了过节就送这么一间咖啡厅给这戏子,既然你这么不在乎钱财,想必会很满意我给你安排的结局。今天,现在,立刻,给老娘净身出户麻溜滚蛋!” 道长反应了一下才恍然记起好像自己正式出家前师傅给他取的俗家名讳就叫贺绥,贺是师傅的俗家姓氏,绥取了平安之意,也有让他保护一方平安的期盼,所以这人是在跟他说话? 张嘴刚想说声打扰了想问问这位女施主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耳边那娇弱女子却突然尖叫一声,成功把原本就头脑昏沉的道长给震得眼前一黑,瞬间就晕了过去。 这一晕,道长却好似在梦里走马观花的看完了一个人的二十多年人生。 这人应该是他的转世,原本小时候还是生而知事,可因为天生阴阳眼,反而被一些不可言说之物吓得夜夜啼哭不止,还常常伴随高烧。 家里人什么办法都试了,带孩子去医院看病反而去一次严重一次,自此只能请了家庭医生在家治疗。 原本足月出生身体很是健康的大胖小子这么一折腾,没过一个月就瘦巴巴虚弱起来,一看就不像是能养大的。 家里人被闹得心烦气躁,贺家老太太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虽然不待见儿媳妇,可看小孙子这么闹腾自己儿子,到底耐不住,直接带了小孙子去找一位大师,此后孩子却是痊愈了,一直就这么长大了。 可惜稍微长大一点却是发现,这孩子似乎脑子不大好使,憨憨傻傻的。然而转念一想这孩子刚出生那会儿的折腾,贺家人也觉得这很正常。 可如今玄一道长过来一看,却明白了前因后果。 所谓天生阴阳眼,其实就是一个人修行的根骨绝佳,这才视阴阳两界于一体,可惜那时候原主也就是玄一道长自己还年幼,到底承受不住阴秽之气的冲撞。 生而知事却也不是说带着前世记忆,而是生来就能隐约明白一些道理会学习会观察会了解周遭事物人。 那大和尚却也算不上多高明,直接设法蒙昧了原主的心智,又让家里人使法子污了原主绝佳的根骨,没了那些本事,可不就渐渐无法通阴晓阳了么,原主吃吃睡睡的也就这么长大了。 又因为根骨被污,体内在婴儿时期就积攒了不少污浊之气,体型越来越笨拙,头脑也越发混沌,怕是再过一些年,这人依旧要死于非命。 也不知那大和尚是无心还是有心,索性这前世今生被一道莫名其妙的雷电给劈到了一块儿,于原主来说是觉醒了前世记忆,于玄一道长来说是直接度过投胎轮回到了下一世。 如今倒也算是天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无论是于原主还是于玄一道长来说,总算是在其中获得了一线生机。 贺绥在昏迷中知道了自己转世投胎的这个新世界的信息,又了解到“自己”此前被一个演戏的明星哄得一个劲儿捧了她好几年,还因此背叛了身上已经背负的婚姻,心里也是一阵迷茫。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管是“妻子”还是“出轨”疑惑着“真爱”,都不是他擅长处理的事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昏迷中这般纠结了一阵,到了时候,到底是该醒来了。 贺绥再睁开眼,却是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躺着的地儿。 先前七夕节“自己”因为“女神”柳依依答应了跟他的约会,“自己”激动得直接砸了全部的积蓄买了一间咖啡厅准备送给对方,结果被家里的老婆大张旗鼓的追了过来,“自己”一害怕就晕了过去。 在别人看来是怂包没胆儿,贺绥却知道,这胖乎乎的自己是被他给连累了,因为对方昏倒的同时正巧是他被雷劈的时刻。 这人是大哥的生活助理张健,也是一直负责帮原主大哥跟他传话的那个人。 贺绥不习惯有人在的时候自己还躺在床上,哪怕是坐着也不行,所以贺绥不慌不忙的坐起身掀开被子,到床边的椅子上落座,腰背挺直双手搭在大腿上,对张健微微颔首,行为举止间满是认真严肃。 张健脚步不由一顿,不过想想这次被江家撵回来,怕是二少也被吓唬住了,只把严肃当做了拘谨,也没多想。 毕竟一个正常人,还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去想什么鬼附身穿越重生之类的事,更别说张健还是个事业心很重并不爱接触小说影视的社会精英人士。 82.海神之光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别人看不见, 闭着眼开了阴阳眼直接以眉心神府位视物的贺绥却能看见半透明状的几只残魂在空中朝着他的方向拜了几拜,而后放下一切执念,顺着牵引力消失在半空。 有功德飘散,似浅金色荧光,在空中飘散, 渐渐落到贺绥面前,自他眉心没入。 显然, 超度几只残魂的功德并不如贺绥所想的那样只是两个多小时的消暑就能抵消,天道承认了他的善行,自降功德之光。 这种程度的光还达不到金光的程度,只浅金偏白色, 虽然功德之光很少, 对于如今的贺绥来说,却也聊胜于无,至少沉重的身躯略轻松了一分。 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贺绥慢慢收了心神停止今日的修行,一会儿还要去找个偏僻的角落占个木椅当做晚上睡觉的地方呢。贺绥一睁开眼,却是眉心一跳, 这是吓的。 刚才贺绥专心的以阴阳眼看残魂离开,之后又去感受了功德之光入体的畅快感, 倒是忽略了对自身周遭的感知。 原本还心神放松呢, 睁开眼就看见近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庞凑在距离自己眼睛五厘米之处, 饶是贺绥也是吓了一跳, 即便面色不改心神不乱,却也忍不住神府微微一颤。 稍稍将脑袋往后退了一点,稍贺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才发现对方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因为职业病,贺绥看人习惯先看人眉宇,因为那是神府所在之地,一个人秉性好坏,也是从此处延展而来。 少年也不知道在贺绥打坐的这块大石头边蹲了多久了,见这个睡着了的大哥哥终于睁开了眼,顿时咧嘴一笑,口水止也止不住的从嘴角流了下来,一边还宛如稚儿般下意识含住大拇指。 贺绥眉心一拢,这少年怎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缺魂少魄这种症状,用新时代的科学依据来说就是脑神经哪个地儿出了问题,用玄学来说,就是神府中神魂不完整。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也是“神魂”中所谓的“神”。 人若是丢了一个魂还可以,丢两个魂还能活着,若丢三个魂人就成了行尸走肉了。胎光乃人的生命、之光,自一个人还是受精卵开始就在母体中孕育了,爽灵决断一个人的智力、慧力以及反应能力。 最后一个幽精则是决定人的性取向和性能力,也决定了这个人将来会爱什么人,这也是为什么异于寻常性取向的人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治疗纠正。 另外又有七魄,一魄主宰呼吸,二魄主宰心跳,三魄主宰消化,四魄控制水液代谢,五魄修复生殖功能,六魄让人知冷知热,七魄具有警觉功能。 有些人的直觉很准,这就是第七魄很强的表现。 当然,这些只是道家的解释,在佛教里又有三魂七魄对应七情六欲之说。 贺绥并不否定任何派别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诠释,甚至连新时代的科学解释贺绥也认真思量之后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缺了主聪慧的爽灵,至于七魄中缺了哪个,因为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贺绥也不能断言。 至于为何能够断言少年缺了爽灵,这倒是废话了,毕竟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有痴傻之症。 只是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后天的,若是天生的,便是天师来了也没办法,毕竟是轮回上出了问题。 再往上追溯,又很可能跟前世功德罪孽有关。 有些人罪孽太深又有先人庇护,地府就会将此人缺魂少魄的扔去轮回,受一世罪孽,观其本心本性。 若是这一世表现良好,那下一次轮回自是齐齐整整的跳轮回台。 若是表现不好,缺了神魂的情况下都要作恶,这就说明这个魂是坏到了根子上,自是要接受惩罚,为牛为马入畜生道。 为人干活被人宰杀吃肉,以身赎罪,什么时候赎完了什么时候再回人道。 贺绥动了动脚,那少年嘿嘿笑着,竟是伸手拽住了贺绥一截衣摆。 贺绥身上穿的是加大码的t恤衫,下面一条肥大的运动裤,这少年瘦巴巴的跟竹竿似的,拽着贺绥一截衣摆,两人一对比,看着就让人心里一跳,毕竟那胖子估计一伸手就能把少年推出去老远。 “哥、哥哥,吃!” 少年因为伸手拽贺绥,所以含在嘴里的手指头已经拔了出来,拽着贺绥衣摆的手口水滴答的,偏偏少年不自知,憨憨傻傻的笑着伸手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棒棒糖眼巴巴的送到了贺绥面前。 贺绥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感知到刚才他周身气息令人舒服,忍不住的就靠近。 功德之光由天道降下,沾了天道的气息,人族又有天道庇护,人自然不由自己的想要亲近。 这少年没了正常人的思维约束,反而更愿意顺应本心。 贺绥看了一眼那几乎要凑到自己下巴上的棒棒糖,或许少年已经舔了几口了,沾了口水,又加之天气热,那顶在塑料棍子上的圆球糖果已经有点化开了,糖水就黏糊糊的粘在少年捏糖棍的虎口上。 “不用了,谢谢小兄弟,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虽然有这世的记忆,可贺绥还是在一些细节上习惯了在泫朝时的习惯,此时叫起少年来也是小兄弟这种在现代看来略有些滑稽的称呼。 贺绥倒是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心平气和的拒绝了少年要分享糖果的意思,又转头看了看附近,没看见有人好似跟这少年相熟。 少年有些没听懂,嘿嘿笑了笑,又抻着胳膊把棒棒糖往上面送了送,这回是直接戳到贺绥那一层层堆起来的肉呼呼下巴里了。 贺绥无奈一叹,略微偏头,抬手捏着少年细瘦的手腕,用了巧劲儿的将少年胳膊反转,成功把棒棒糖反送到了少年嘴里。 贺绥这一世依旧是个高个儿,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少年也就一米六几左右,比贺绥矮了不少。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石头边,引得散步经过的人纷纷注目,有人还拿起手机似乎在拍照之类的。 贺绥也知道如今的人喜欢玩网络,生活里碰见一只狗对着树子撒尿标记都恨不得拍了发到网上。 贺绥侧了侧身将少年挡在身后,少年嘴里尝到了糖的滋味儿,顿时傻乎乎笑着忘了刚才非要把糖分享给大哥哥的事儿,美滋滋的伸着舌头歪着头舔了好几口,完了还吧唧吧唧嘴儿似乎是在回味。 贺绥看这少年身上的穿着虽然破旧,可打理得很干净,看来少年家境不好,家里人对他却很重视。 少年脸色很白,是不常见阳光的苍白,应该是平时在家里,家里人有空了才带着出来散散步之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让少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贺绥拉着少年往旁边大树后走了几步,免得路过的人将他们两个拍了发到那个什么网上,被人围观还要随意议论的感觉,贺绥不喜欢。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贺绥微微弓腰继续问,少年听不懂,贺绥就一直重复的问。 问了有十几遍后,少年终于听懂了一点,眼睛一睁,脸上的傻笑总算换成了着急,转着眼珠子到处找人,“爷、爷爷!” 贺绥先前就是找的比较偏僻的地方,这周围不是草地就是树木,还有当做壮实的大型鹅卵石,少年着急的到处找,还傻乎乎的弓着腰趴在草地上去翻找石头,似乎他爷爷能躲在那巴掌大的石头下似的。 原本少年特别宝贝的棒棒糖也顾不上了,直接抓在手上随着爬跪的动作沾满了泥土草屑。 贺绥也不强行拉人,只压着一身肥肉勉强蹲在旁边细声哄人,“小兄弟别着急,我带你去找人。” 说了几遍,少年自顾自的根本听不进去,贺绥想了想,重复了几遍“爷爷”,这才引回了少年的注意力。 贺绥也不多说什么,只伸着手让少年牵手,嘴上又重复的说着“爷爷”这个词。 虽然没有详细的解释,少年却反而明白了,把手搭在贺绥手掌里,被贺绥拉了起来,要跟着大哥哥一起去找爷爷。 这个湖心休闲广场面积不小,且还是没有围墙的那种,也就是开放性的,是周围居民区的共同休闲地点。 如今快八点了,路灯光线明亮的地方已经已经咚洽咚呲跳起广场舞来了,要找人有点麻烦。 贺绥也不耽搁,左手拉着少年右手,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掐手诀在少年右手中指指尖一抹,少年只觉到一阵转瞬即逝好似错觉的刺痛,之后那里就冒出一滴血。 说来也奇怪,那血居然圆滚滚的,好似米粒大小,被贺绥一抹就带到了自己的食指中指上,再抬头观星,往对应的天星方位一指,血滴消失,贺绥却感应到了少年血脉亲近之人的方位。 “走,跟我来。” 贺绥拉着少年毫不迟疑的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因着今晚星辰明亮,血脉指引也清晰至极,贺绥不过带着少年走了两分钟左右,就看见前面有位白发老人正满脸着急的拉着路人连比带画的询问。 老人背上挂了个破旧蛇皮袋,里面半鼓着,有路人嫌弃他是个拾荒人,摆摆手就躲得远远的,有人心善倒是站着耐心的听完了老人的询问,可惜认真想了想,却只能爱莫能助的摇头摆手。 被贺绥拉着手腕的少年看见了老人,原本都着急得眼泪花子直转了,此时却瞬间眉开眼笑,扔下贺绥就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开胳膊扑了过去,“爷爷!” 老人被少年扑得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少年根本不懂那些,老人也不怪罪,宝贝的将少年抱住一个劲儿的拍背,末了还偷偷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贺绥看得心中感慨良多,却也不急着离开,他准备上前跟老人搭个话问一问少年是天生如此还是怎么回事。 若是能帮,贺绥并不介意,即使以他如今的修为办妥这事儿会很费力。 相逢即是缘,少年偏偏在那个时候拉住了他的衣摆,即便当初他那记名俗家大弟子总念叨他爱做无用功,可贺绥坚持本心,并不曾因为生活艰苦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是贺绥年少时就发下的心誓,遇恶除恶,遇善扶善,这才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 普通的吐纳之法其实就是调节人体跟自然的关系,人本来就是自然界中的一种,用科学的说法来概括,就是让身体跟自然的磁场无限接近。 一种好的吐纳之法,能够让人宛如回到母胎羊水中一般舒服自在,这是在呼吸间让神魂放松的修行。 贺绥愿意教孙子这些东西,老李头哪怕不是很懂也是很高兴的,连连点头道谢,一边又捏了手帕给孙子擦了擦下巴上沾满的汤水,心里暗暗决定中午去问问看老吴兼职的事儿,老李头想多赚点钱把一日三餐的质量给拉高一点。 老李头要上班的医院就是老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型的私人医院,给的工资在同等职位上来说还是挺不错的,早上又把中午的菜用不锈钢小菜盆装好,而后又放进大盆子里,飘在水池里凉着。 饭是直接闷了一锅米饭在电饭煲里,好了之后会直接跳到保温那一栏,中午贺绥热一热菜两个人就能吃午饭了。 老李头手脚麻利的弄好这些事儿,这就拎了个小布包出门,临走前又去隔壁跟徐老太太说了一声。 贺绥准备带着小海去附近走走,贺绥也知道了平时老李头出门上班都是如何安排的小海,小海痴傻,可性子反而变得比较活泼,好好一个少年总被关在家里,也没人陪着说话什么的,只能每天盼着爷爷回家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出门那一趟看看外面。 如今贺绥自认已经在吃穿住上占了这爷孙俩的便宜,白天带着小海出去转转,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试着教一教小海调理身体,权当是帮忙带孩子以作报答了。 小海傻乎乎的被贺绥拉着出了家门,原本还想要往右拐的,老李头上班一年多快两年了,小海也每天被爷爷往右边徐奶奶家送习惯了。 谁知贺绥却是锁好了门就拉着他往左边楼梯口走,小海傻愣愣的被拉着下了楼站到楼下了才回过神来,瞪圆了眼睛去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树木,又回头去看楼上。 这孩子突然又撅着屁股站在原地拉不动了,贺绥不明所以,又拉了拉小海,见小海看楼上,还以为他不习惯白天出门所以想要回去,特意放软了态度的安抚道,“乖,哥哥带你去外面走走,爷爷去上班了,一会儿吃午饭再回来。” 怕小海听不进去,贺绥又耐心的重复了几遍。 小海果然听懂了,当然,懂的可能就是“去外面走走”这句话,意思就是可以出去玩。 小海眼睛一亮,情绪立马就高昂起来了,反手拉着贺绥往外走,“玩,走,哥哥!” 贺绥忍俊不禁,虽然这个动作用一张挤得五官都看不清晰的胖脸做出来效果十分辣眼。 贺绥对周围环境不熟悉,不过老李头说的那个公园也不难找,带着兴致勃勃到处张望的小海走了二十多分钟就找到了小公园。 附近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务工人员,白天都忙着出门上班赚钱养家,这小公园又没有什么齐备的器材,再加上花草树木疏于照顾,如今来这边的人很少。 贺绥给小海掏钱买了一小瓶吹泡泡的东西他就乖得很,二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树林,贺绥安置好小海,自己且在一旁舒展了手脚耍起拳法来。 如今因为一道七夕之夜莫名而来的天雷,贺绥前世神魂自转世肉身里醒来,既让前世贺绥夺得一线生机又让转世贺绥一举破了蒙昧神魂的那道枷锁。 神魂蒙昧已除,接下来却是要将污了根骨体质的秽气慢慢用气冲散,身体这才能完全恢复正常,而身上这一身肥肉也能日渐消退。 贺绥也不着急,且先将身手练上,到底不习惯如今这样如戴枷锁的躯体,便是掐手诀行步罡踏斗都走不出三步,更别说通鬼神施展道法了,昨晚那些不过是些小道士耍着玩的小把戏。 “罡”与“斗”皆指北斗星,北斗星在道家一派中具有特殊的意义,是天神的总管,众星之侯,于天上管着两千神仙,于人间掌管命籍。 用人间的话来说,让领导那里态度软乎了,领导下面管着的自然就可以借来用了。 除了步法,在符录上也能看出这一点,很多符录上都有北斗七星的符图。 踏步出基本步法,贺绥如今对于召回小海走丢的一魂一魄也是有心无力,所以之前才跟老李头说需要等个几天,就是想要争取先练好身手,到时候勉励一试,好歹也能通鬼神追寻那一魂一魄所在之处,再借用外力方可成事。 想到如今找个走丢的魂魄都要借用外力,贺绥当下将拳法又多耍了两遍。 拳法没个响亮的名字,是贺绥自己在藏经阁里找到的,连书封都没有,只光秃秃一本内容,想当初尚且年幼的贺绥还很是兴奋的幻想过这是一本看起来很普通其实很厉害的神拳呢,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这也就是配合着他们《自然道经》,修习起来更加顺畅。 当然,就贺绥那老顽童师傅所言,他们门派本就遵循个自然道,什么都能去蹭一蹭做个最佳搭配。 好好的一部道经,反倒被那老头子说得怪里怪气的。 等到练得一身湿漉漉全是汗,贺绥感觉到身体的疲倦,也不强求,停下来带着小海盘腿坐在草地上,五心朝天心神放空,贺绥只盘坐在小海旁边口中平缓的念起了《自然道经》。 他们门派讲究个顺其自然,也并不介意自家的重要道经传授给别人,若是有人真能练上手,反而要让人高兴了。 小海放空是放空了,却是听着听着打坐中途美滋滋的睡了一觉,贺绥也没叫醒他,甚至口中念经的声音都没有半点减轻。 直到十二点左右小海一觉醒来,却是面色红润目中囧囧,明显能够看出来少年整个人的精神十分饱满。 贺绥见状,心里那个想法越发又浓郁了一分。 不过想太多也没用,贺绥想着还是先锻炼修行,等到帮少年把缺失的一魂一魄尽快找回来再说。 若是到时候少年天赋还是这般,便是收做俗家弟子也是好的,传承没有断绝,也算是对得起那老顽童了。 “小海,回去吃饭吧。” 贺绥看了看天,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就将小海从草地上拉了起来,弯腰给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听到“吃饭”二字,原本还在打哈欠揉眼睛的小海顿时精神一震,笑嘻嘻的拉着贺绥要快点回去。 两人这次回弄堂却是在白天,附近的住户老板都好奇的伸着脖子多看了几眼,等到拐进小巷子上了楼这才清净了不少。 贺绥牵着小海到了三楼埋头掏钥匙准备开门,旁边的门却是有人刻意大力的拉开,徐老太太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小海,今天怎么一大早就出门了?不是徐奶奶说你,有些人看着憨厚,谁知道那心肠是黑的还是白的。” 边说边那小眼睛去斜贺绥,这话说是跟小海说的,其实不就是在说贺绥嘛。 83.海神之光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张健脚步不由一顿, 不过想想这次被江家撵回来, 怕是二少也被吓唬住了,只把严肃当做了拘谨,也没多想。 毕竟一个正常人, 还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去想什么鬼附身穿越重生之类的事, 更别说张健还是个事业心很重并不爱接触小说影视的社会精英人士。 平心而论, 即便是现实生活里某个认识的人改变很大, 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除非亲近的人,不然谁关心你是神经还是蜕变。 贺家跟江家都是海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 几代传承的那种。 当然,要说为什么那个叫柳依依的小明星一直把“自己”当备胎而不是直接上手抱稳, 除了嫌弃他长得磕碜以外, 还有就是贺家二少在贺家其实根本没什么权势地位。 要说贺绥投胎轮回了命还是算不上太好, 虽然钱这方面没问题了, 可亲人缘浅。 因为是意外怀上的,生下来以后又是儿子,贺家人担心以后两兄弟长大了内斗,所以有意放养一个。 可贺绥却在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各种折腾, 即便是一开始还对小儿子有父母情怀的贺家父母也难免心烦气躁。 无论是什么感情, 总是抵不住消磨。 哪怕后来奶奶说是心疼小孙子, 带着小孙子去找了个大和尚治好了那怪病, 后来贺绥渐渐长大, 自然也将迟钝憨傻显露了出来。 如此一来, 贺家人自然更加不待见贺绥了,简直把贺绥当做是他们贺家唯一的污点了,小小的贺绥更常接触的不过是家里的下人保姆之类的。 便是去了学校上学,学校里的同学老师也对做事总是慢一拍显得傻愣愣的贺绥不大喜欢。 后来贺家父母因为飞机失事,仅仅因为电话里随口问了一句贺绥是不是那天生日,而恰好贺家夫妻的航班就是那一天的,贺家人就认定了贺家夫妇是为了赶在那一天回来给小儿子贺绥过生日,于是小贺绥头上又被扣上了害死父母的名头。 贺绥大哥贺峰只比贺绥大三岁,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才六岁,人小,被周围的人这么一念就念了十几年,等长大了自然也顺理成章的认定了这么个深想起来简直莫名奇妙的罪名,对这个弟弟十分不待见。 所以说贺绥其实在贺家从小到大就是个小可怜,长大了就是个大可怜,外人还总觉得他什么事儿也不干就能吃喝不愁等着领钱花是占了大便宜,越发瞧不起贺家二少的懒惰无能。 可就是这么个从小可怜成长为大可怜的人生经历,却依旧让贺绥看得唯余一声长叹。 两人既是前世今生的本质关系,道长既是贺绥,贺绥既是道长,如今有了道长的前世记忆加身,很多以往还看不透放不下的,贺绥如今也就一并放下了。 随着那一声长叹,无论是七情六欲还是郁结心结,全都一吐而空,心神无欲,寻得自然,自遵本心,得真我萃本我,收心守性。 贺绥所在的青峰道观尊的是三清中通天尊者坐下赵公眀,那些弯弯绕绕的他也搞不懂,反正他师傅传到他的时候就说他们这派追求个自然道。 这就是说得好听点,用师傅那老顽童的话说,就是他们这一派,那就是随心所欲想干啥干啥,喜欢啥就学啥。 因着小时候听那些传说神话故事听多了,贺绥拜入道门后就一腔热血一股脑的全用在了修习武术道术降妖除魔这上头去了。 旁的因为小时候说了不喜欢,师傅格外追求要随心随性,于是也不让他勉强去学,如今仅会的堪舆算命那些皮毛,也是师傅去世后贺绥当做闲暇打发时间随意自学的,到底称不上精通。 贺绥对待自己一向要求严格,不精通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糊弄人的,只平时用来辅佐自己降妖除魔寻找妖魔邪祟的痕迹。 贺绥一本正经的在脑袋里走了一瞬间的神,张健走了进来,礼貌性的朝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贺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手将自己夹在胳膊里的文件袋递到了贺绥面前,“二少,这是您跟江小姐的离婚协议书,您签个字就能立即生效。另外贺总吩咐,为了给江家一个交代,贺家将会断掉您的经济供应,贺家老宅也将会暂时不接待您,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脸上笑得这么客气,说的话却委实算不上好,这就是比较委婉的驱逐了嘛。 更别说言语间还是什么老宅暂时不接待他,倒是真将那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当成是大哥贺峰一个人的了。 当然,实际情况其实也相差无几就是了,贺绥在被推出去跟原家联姻之后也是直接搬出去住在江旭名下一栋别墅里,真就跟嫁出去似的。 其实当初那联姻并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是为了让合作项目更加稳妥,若是一放临时搞算计,另一方能够那贺绥这个人做由头进行道德层面的追究。 贺绥并不在乎这些,板着脸点点头,并无异议,伸手接了文件,“是现在就签字吗?” 这下张健是真的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贺二少,还是那个胖子那个傻子,估计也是自知理亏,所以不敢多做挣扎。 如此甚好,张健脸上露出点笑来,又给贺绥递了笔指了签字的几个地方,“是的,签完我会给江总送过去。” 贺绥虽然一并知道了轮回后的记忆,可因为神魂神智的差别,占主导地位的还是道长,捏着签字笔还有点不习惯,他是一向用毛笔的。 不过贺绥也没露出什么,只捏着笔认真的将名字签了上去,因为他怕太随意了要把名字写成古体字。 张健线在贺绥的字迹上停顿了一下,虽然字很普通寻常,可一笔一画总觉得透着一股子较真的劲儿。 或许二少签这份离婚协议的时候心里也是不平静的吧,艰难起来,自是一笔一画极尽力道。 贺二少能这般知情识趣,张健也是心情舒畅的,好歹乖巧还能有点甜头,收好了文件,张健又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张卡,双手递了过去,“这是贺总单纯以您大哥的身份额外留给您的,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六个一,只要不乱花,足够二少生活一段时间。” 至于如果乱花会怎样,那自然是饿肚子睡大街,毕竟就二少疯狂追求的那位柳依依,一个包几十万都不够塞牙缝的。 也不知道二少为什么能傻到这种程度,今年都已经二十六了,被人家从大学开始吊到了现在,也有六、七年了,每年拿那么多公司分红居然都不够花,不知败了多少钱。 来之前贺总就吩咐过,若是对方听话,那这张卡就存在,若是对方闹事,那这张卡就不存在。 贺绥却是出人意料的抬手竖掌,掌心朝外做拒绝状,“不用了,请张助理帮我还给大哥吧。” 张健愣住,而后失笑,继续将卡递过去, “二少还是别生贺总的气为好,贺总也是为了让江总不再找您麻烦。” 贺绥坚决不收,张健要把卡放在床上,贺绥不动如山,“你放在这里我也不会带走的。” 张健想了想,只能将卡收了起来,也懒得关心贺二少手上没钱如何过活,既然你死要面子,那就理所应当的承担“活受罪”这个后果。 “二少之前只是受到惊吓暂时性晕厥,医生检查过,您醒来之后就可以出院了,出院手续不用单独麻烦,那么我就先回公司了,二少再会。” 这个张健确实十分礼貌周到,虽然这种礼貌周到也显得生疏冷淡,对于贺绥来说却是挺能接受的。 这毕竟是陌生人,贺绥并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这一块儿,若是每个人都有事说事按规矩办事,甚好。 贺绥起身目送对方拉上门离开,自己转身去病房自带的洗手间。 试着用现代化的这些东西解决了五谷轮回之后续,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眉眼之间倒是熟悉的自己,可五官却已经被脸上的肉挤得变了形,下巴都是好几层堆着,怪不得刚才他点头的时候感觉动作幅度小了都很难把那个动作表现出来。 索性晚上因为出了事医院太平间那边也没人看守,有关部门工作人员也应勘测完现场,把老刘的尸体也拉走了要进行进一步取证调查,医院还特意打了电话通知老李头明天照常上班。 要是可以的话贺绥都不想带老李头去的,不过老李头跟门卫熟,又有出入太平间的证件钥匙,贺绥也需要在现场问老李头一些问题。 “那小海就拜托周凯多照看着了。” 老李头跟周凯相处了一会儿,虽然也迟疑鬼话是否能信,可老李头相信贺绥。 周凯一点没感觉到老李头的迟疑,痛快点答应了,虽然很想去吃口现场新鲜瓜,可老大说了那边情况不明,对周凯这样的鬼来说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适合带他一起,周凯也只能作罢。 贺绥临时征用了小海以前上学时用过的斜挎书包,老李头照旧揣着他那破布包,两人下楼的时候刚好迎面遇见了下班回来的徐家夫妇。 徐晓的爸爸徐达性子木讷,被老婆方红花以指责的语气说着什么,听见有脚步声下来了,这才暂且住了嘴,看见老李头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徐达也笑着冲贺绥点了点头,看着一点没把老婆刚才骂他的话放进心里。 若是在平时,老李头可能还会跟贺绥絮叨两句别人家的事儿,可今晚这事老李头还没踏出家门口呢就已经一颗心提了起来,连布口袋里揣了几万块钱都没能让他有太大感觉。 老李头本身就有银/行/卡,就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把钱存了,两人搭了公交车默默的往医院赶。 老李头紧张得异常安静,贺绥也没说什么安抚的话,手指头上一直都在叠东西,公交车上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贺绥也没发现。 黄纸在家里就用朱砂画了不少符,攻击性的还混了小海的指尖血。 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三角稳,以护为主,八卦有道家之气,以攻击为主。 “老李,你怎么过来了?” 门卫看见老李头,好奇的一边给老李头按开人行道这边的门一边随口搭话。 平时其实医院大门这边也没管这么严的,不过这不是出了谋杀案么,所以医院也要做出点表现来,原本随便打开的人行道就被门卫室里的电子锁给锁定了,需要门卫在里面按开才能进出。 老李头无奈的笑了笑,“都要睡觉了才突然想起来早上把东西给拉在换衣间了,偏巧就必须要用,没办法,我一个人也不敢来,就叫来个小伙子跟着我一起。” 老李头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似乎说起那事儿都觉得不自在。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是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那你们自己注意点。” 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虽然住院部那边的病人基本也应该休息了,可抵不住有家属进出,门卫也没跟老李头多聊。 “再有一个小时老王就要换班了,放心吧,我们晚一点出来也没问题。” 老李头带着贺绥进了医院大门,小声的跟贺绥介绍。 贺绥点头,一边转头四处张望着,眉头不由皱起。 按理来说,虽然医院本身因为场所特殊,阴气可能会重一点,可大门口这边因为外面就是大马路,人来人往,阳气应该是最重的,可大门正对着的主楼居然已经能看见一层不详的黑雾缠绕,好似楼层平白生出了一层膜。 如今黑雾还只弥漫在三楼往上,等到全部笼罩了,怕是这家医院就要频繁出事,最后破败下来成为“鬼场”。 84.海神之光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周凯这会儿一点不计较被老大直戳能力弱,沮丧的抱着手机缩在墙角, 就差头顶再来一片带着雷电特效哗啦啦下着雨的乌云来。 贺绥叹了口气, 虽然不是很能体会周凯这种离了网就恨不得再死一回到心情,不过看周凯这么沮丧颓废, 贺绥想了想,决定先安慰安慰周凯。 “等我什么时候有了网就给你开个分享。” 别人家的网肯定不行,不问自取是为盗,哪怕是蹭网也不行。 贺绥这话是真就准备起个安慰作用, 一来贺绥自己对网络好奇是有, 却也谈不上多有兴趣。 二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贺绥并不觉得自己能混到有房有网的地步。 周凯却是眼睛一亮,确认了贺绥可以把网分享给他, 瞬间满血复活的蹦起来, 撺掇着贺绥去买根充电线来把先前那个手机给用起来。 “老大, 大哥,爸爸!我一定会想出挣钱的办法争取把网费包了!” 虽然知道这些瞎喊都是网上的梗,可贺绥听得还是眉头紧皱, 抬手摸了摸耳朵, 掩饰住渐红的耳廓。 贺绥还从来没遇见过像周凯这么跳脱的人,“咳, 别乱喊, 这个问题你要问小海, 我是吃白饭的。” 仅剩的几十块钱已经烧给了周凯跟贺夜了。 贺夜揣着手蹲坐在旁边, 哼唧了一声, 一跳而起,跟只猴子似得攀到了贺绥肩膀上。 贺夜刚才虽然没吭声,可也是一直在暗搓搓观察,发现贺绥看着严肃,可实际上挺好说话的,被那涎皮赖脸毫无卵用的水鬼缠了两句就心软了,贺夜也暂时确定了自己可以放肆的程度。 要不是昨晚贺绥以一人之力揍翻了它那么多小弟,贺夜这会儿就不该是蹲肩膀而是贺绥的头顶了。 底线这种东西,当然是要一点一点的去试探才行。 大早上的这么一耽搁,能够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周凯听出了贺绥软乎的态度,转而就去哄小海去了。 小海性子单纯,又被周凯哄了几句说什么有了网也能方便贺绥,想着早上爷爷出门前说的哥哥需要什么他付钱就行,小海二话不说就点了头,惹来周凯激动的欢呼。 今天出门最主要的还是买一些开坛设法需要的简单物品,这些是贺绥准备用来开坛问神的。 小海的一魂一魄毕竟已经丢失两年左右了,时间太长,贺绥如今神魂依旧强大,奈何肉身不给力,踏步掐诀甚至引气画符都有阻碍。 如此,贺绥只能求助外力,先大致确定一下小海其余一魂一魄的方位。 若是能买到个好用的罗盘就最好不过了,没有罗盘,那就要买点材料自己做香,先试试引魂,若是引不回来,那就要做指路香自己跟着去到处找了。 做这些香自己准备材料比较麻烦,贺绥都不确定如今还有没有那些配方流传下来,有些材料比较怪,比如说黑猫副趾爪钩之类的。 槐树子时西向叶上露水这些倒是还能自己去收集,猫爪总不能去找流浪猫祸害吧。 所以今天最主要的任何还是找合适的罗盘,这个目标是出门的时候就给两鬼一人说清楚了的。 当然,小海那是贺绥说什么都乖乖点头的,贺绥跟他说也是出于一种尊重。 海市虽然因为历史原因,在华国来说,也算是一座面向国际比较时髦的大城市,可再时髦的城市也有古旧市场。 虽然这里摆出来的水货多如牛毛,可那怀旧的充满华国生活文化历史特色的气息氛围,依旧是城市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贺绥不认识路,小海是走出去能把自己丢了,所以出了门两人两鬼就全靠周凯带路。 索性这几年也没太大变化,周凯跟贺绥他们到了最近的一座公交站台认认真真的看了上面的乘车线路,转了好几趟公交车,这才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才抵达了城西最大最齐全的古旧市场。 “老大我跟你说,现在大家出门都是用导航,你看那边那个小姑娘,找不到路了低头一按手机,嘿,实时详细画面的地图就出来了!” 周凯现在还在使劲给贺绥安利网络呢。举着一把路上接到的广告塑料扇给指路的周凯挡阳光,贺绥顺着往那边一看,确实有个穿着吊带跟热裤的年轻姑娘戴着耳麦埋头看手机上的地图呢。 分不清方向,姑娘还站在原地对着地图上浮动的箭头符号转了转身体分辨,确实挺方便的。 不过也就是感慨一声,贺绥回头还是去看不远处架了古朴坊门的热闹街道入口。 周凯卖安利那都是有机会了就扯一句,也没喋喋不休揪着跟复读机似得吵吵,看见古旧市场大门,周凯也是立马激动起来了,恨不得飘过去一头扎进去。 他死了都能成水鬼,成水鬼了都能遇见个道术高明的老大,这不就妥妥的小说主角套路嘛! 好吧,估计小说主角也不是他而是他家老大,但是!这样也不错啊,他周凯也是头号小弟,跟着风光风光肯定没跑了。 小说主角到了古旧市场会咋样?当然是成功捡漏转眼暴富啦!每次周凯看见这种小说情节都能一阵激动,如今能自己亲身体验,周凯已经蠢蠢欲动了。 贺绥见地方到了,将裤兜里的柳枝手镯掏了出来,“快进去吧,虽然太阳晒不到呢,可毕竟阳气太重了。” 也就是周凯如今跟了贺绥,要不然别说大中午的出门了,就是离开河水也不可能,怎么说周凯都是只水鬼。 贺夜是早就钻进了贺绥的衣领口子里,贺绥为了随身安放这只自己需要监护的小鬼,暂且在小海家里找了根针线绳穿了枚三角黄符挂上,贺夜就刚才团在里面。 鬼怪本就没有真正的眼,贺夜缩在里面也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周凯那是还把自己当人呢,不露出眼睛就总觉得自己看不见东西。 周凯有点儿舍不得,嘟嘟囔囔念叨,“老大,下次咱们出门你撑把大黑伞吧,我跟小夜都能躲在下面陪你一起逛街。” 一边说着周凯一边钻进了柳枝,在外面确实感觉不大舒服,要不是为了让他指路,贺绥也不会想办法拿广告扇给他挡出一小块阴影让他缩小了身形暂时留在外面。 刚才出门的时候贺绥就跟小海说了周凯跟贺夜都要留在家里,那时候就让小海看不见两只鬼了,免得小海不懂事在外面就跟周凯说话玩闹。 小海听见贺绥说话,奇怪的扭头看了贺绥一眼,不过刚才路上贺绥已经自言自语有一阵了,小海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回了外面的事物跟行人上。 小海还是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呢,看什么都新奇,这也导致了他注意力很难集中,本人都需要贺绥一刻不敢撒手的牵着才能保证没有走丢。 “老大,一会儿我们一定要去卖古董的地摊儿多看看!” 可惜这边不赌石,不知道现在已经成了鬼的自己是不是真能像小说里那样透过石头看见里面的玉石呢! 周凯即便已经钻回了柳枝里,声音却是一点不小的继续嚷嚷,只听说话声就能知道他心情是如何的火热。 贺绥不太能理解周凯那份活跃热情是如何保持的,不过他别的优点不能自夸,可在耐心者这一样上贺绥还是自觉良好的。 自动屏蔽了吵杂的声响,贺绥拉着小海等红绿灯,旁边刚才看地图的那个姑娘走了一段路似乎走错边了,又倒了回来,跟贺绥他们一起过马路。 站在一起等指示灯的空隙,贺绥多看了一眼,那姑娘被人撞了一下胳膊,终于抬了头看了撞她那人一眼。 贺绥看见了姑娘的正脸,顿时眉头一皱。 恰好红灯变成绿灯,贺绥跟着人流一起过了马路,那姑娘到了马路对面还要横穿一次。 这里是一个三条公路的汇聚点,古旧市场就在右边公路对面,周凯的声音还在巴拉巴拉的响起,叫嚷着要在古旧市场大展拳脚赚够接下来一年的网费,贺绥却拉着小海的手没听周凯的话急着进古旧市场,反而站在人行道旁等了几秒,跟着人群又过了马路。 周凯感觉不对,哎哎两声,贺绥拍了拍裤兜,周凯顿时明白贺绥临时有事,知情识趣的没说话了。 贺绥跟着姑娘过了马路又走了一阵,期间姑娘看着地图拐进了一条巷子,转到了湖畔的休闲广场路,这边没车,低头看手机也更方便。 贺绥之所以临时跟着这么一个陌生的姑娘走,也是因为刚才凑巧看出了对方立马就会有一大劫。 可惜贺绥在掐算观相上最擅长的还是寻鬼气追邪魔,算祸福观人生却是完全不擅长,刚才能看出来也是因为对方这一劫已经直逼眉心,真正的“迫在眉睫”了。 既然遇上了,又因为诸多巧合让根本不擅长此道的自己看了出来,贺绥认定这就是缘,乃天注定,少不得要跟着走上一遭。 “迫在眉睫”的劫果然不是虚的,贺绥只是跟着姑娘走了一阵,只见那姑娘正埋头眉眼含笑的不知道跟谁打字聊天,没注意脚下,居然无知无觉的一拐,右脚就直接踩到了湖畔路沿石以外。 右脚踩空,左脚本身就不是普通人习惯的重心点,全身重量又已经放去了右脚,年轻姑娘顿感一阵叫人心紧点失重感,还来不及叫出声就掉了下去。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带来的恐怖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姑娘只脑袋里一片空白,突然感觉胳膊一紧,眼前一晃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拽着双脚又踏到了踏实的路面。 感受过失重感的人总会对地面产生一种依赖感,姑娘喘了口气,捂着胸口转头看去,自己靠着的人竟是一个又高又胖的年轻男人。 姑娘腿都软了,幸好因为脑袋懵了身体居然还没能接受到瘫倒的“神经指示”,勉强能稳住身形,满脸庆幸的跟贺绥道谢,“真多谢谢你,要不是你拉了我,我肯定已经摔进去了。” 摔进去就不仅仅是打湿衣服的小事了,这边的湖挺深的,又因为是不留神突然掉进去,肯定会吓懵外加张嘴吐气,这样一来怕是胳膊都扑腾不来两下人就要往水底沉了。 姑娘扭头看了看周围,都没什么人,要是没有眼前这个人,怕是自己掉水里也没人即使看见,姑娘顿时更加后怕了,拍拍胸脯。 贺绥定睛看了姑娘眉心半晌,确定那一劫确实消失了,这才松了手,“没事,以后在外面小心一点,不要总低头看手机。” 这话说得姑娘脸上一红,这毛病很多人都有,以前也不是没人跟她说过这个话,可那会儿总觉得不可能出事,所以不以为然,今天真多差点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才察觉到低头玩手机又多危险。 姑娘点头“嗯嗯”两声,认真的应了,“我叫舟淡,今天真多感谢你了,请一定要给我个报答你的机会!” 给对方消了劫,确实不能什么东西都不从对方身上取走,否则就是违逆了“平衡”,消失的劫又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虽然哪怕对方不主动提报答贺绥也能悄无声息取走对方一根头发之类的随便抵消,可对方真心诚意的感谢,贺绥心里还是挺乐意的,他喜欢这种能够证明人间还是好人更多的实例。 “不用太客气了,你给了一块钱的零钱吧,或者有一毛钱五毛钱也行,最小面额就好。” 舟淡一愣,不明白贺绥提这个要求是什么意思,不过抬眸对上贺绥认真的眼神,舟淡以为贺绥有别的用意,连忙掏出钱包翻了翻,红着脸把钱包里仅剩的四块钱给了贺绥,“现在出门都不带现金了,要是你需要我可以微/信扫给你,上限五千。” 虽然上限定为五千也很让舟淡脸红,可她今年才刚毕业呢,平时花钱又大手大脚的,存款也就这么点儿了,用来报答救命之恩确实“草率”了点儿。 贺绥摇头,只伸手取了一张一元面值的,左手依旧拉着小海不撒手,单手将那一块钱迅速叠了个三角形,想了想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空白的黄符来,将三角形一块钱包裹起来,同样是三角形。 舟淡看得一愣一愣的,一开始是惊诧于贺绥那几根胖手指的灵活度,这其实就是掐手诀练出来的,毕竟很多手诀几乎能够让人怀疑人体骨骼问题。 等贺绥迅速叠好钱又掏出黄符纸的时候,舟淡看出来点名堂,虽然她往日是不信这个点,可也知道尊重别人的信仰,只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 贺绥食指中指夹着那枚三角裹钱黄符,一点眉心二点金乌神君所在方向三点舟淡足下之土,最后松手将黄符投到湖里。 舟淡突然瞪圆了眼睛往后面退了一步,只因为那枚三角黄符居然没有烟没有火的消失了。 淡舟虽然视力不是最好的,但这么近的距离也不至于看不清,那三角黄符是真的消失了,而且还是一点一点消失的,就像是被一簇看不见的火焰吞没了。 那黄符确实是被火焰吞没了,却因为是阴火,舟淡凡体肉眼自然见不得那些东西。 “这、哈哈,这是在变魔术吗?” 舟淡干笑两声,却又自己都不相信。 就算贺绥拿出来的那张黄纸上面提前浸泡了什么药水,可舟淡想象不出来到底什么药水能够只是包裹着就能把她给出去的那张钱给侵蚀得灰都不剩。 贺绥看了舟淡一眼,无意解释,“没什么,你以后小心点就是了,最近三天不要靠近河流湖泊大海这类的地方,三天后随意。” 那钱就当作是舟淡的“买命钱”了,国币沾有国气,舟淡又是没有干过伤天害理之事的国民,自然可受国气庇护,并不在于钱的面值大小,都能当作抵消。 又因为舟淡今日这死劫毕竟应在了水上,三天里最好不要再靠近相似水源。 贺绥说完,见舟淡乖乖点头表示听到了,也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就走。 舟淡还想要报恩呢,一时着急伸手拽了贺绥一下,却发现触手柔润沁凉,今天被灼热空气弄得有点燥的心都瞬间凉爽了起来。“哎呀大哥,你身上好凉!” 舟淡说完就又是一阵囧,她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 贺绥忍不住笑了笑,“天生体质,你不用太介怀,今天能帮你也是一种缘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虽然救命恩人很胖,可笑起来别有一种风度,舟淡也不好多做挽留,捧着手机目送贺绥离开。 看着救命恩人胖乎乎行走间却颇有一种韵味的背影,舟淡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用手机对着恩人背影一连咔嚓了好几张,想了想又低头拍了一张湖的照片,先发朋友圈再发微博。 虽然微博里没什么人,可这好歹也是舟淡长这么大以来遇见的最惊险刺激的一件事。 哪怕被人吐槽无图无真相,舟淡还是把这件事分享给了自己在诸多社交软件上的朋友们,也当作是自己生活的日记。 “今天走路玩手机,一脚踩空差点掉水……恩人虽然吨位大了些,可走路的姿势身上的气质都莫名帅了我一脸!以及呼吁大家,以后出门在外千万别边走边玩手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么幸运的遇上恩人出手相救哒~” 朋友圈里的回复比较及时,大多都是先关心舟淡具体情况,确定舟淡没事之后就是调侃。 “天哎小山刮来帅气的风?果然英雄救美这一招能够流传至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真的糊到你脸上了?怎么不是心上?据钻家研究表明,这种胖子都是绩优股,淡妞儿可以考虑买入啊,鉴定完毕。” 至于舟淡发在微、博上的就没什么反应了,也就一些点赞之交的朋友不知看没看具体内容的点赞提示。 且说贺绥离开之后,周凯闷了半晌终于能说话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贺绥简单解释了两句,周凯顿时就更激动了,“老大你怎么没要美女的微、信扣扣啊!咱等会儿回去不也是有网的人了么!我看那美女长得不错啊一双大长腿白滋滋的……” 贺绥皱眉搁着裤子拍了裤兜里的柳枝一巴掌,低声喝道,“满口yin言秽语成何体统!” 还去专程盯着人家的腿看,简直就是耍流氓! 虽然新时代里女性也能尽情展现自己的美,可他们身为男人,应当自行克己守礼,哪怕是欣赏也当是秉持君子之态,不可背后对人家做出这么失礼的评价。 这一巴掌可不是开玩笑的那种,而是带着点训斥教导点惩戒意味,拍完了周凯就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了,对于一个话唠,对于一个正处于情绪激动斗志昂扬的话唠,这种惩罚简直过分! 可惜这会儿就算是周凯想要认错告饶都没办法,只能憋了一肚子的话。 而贺绥绝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教导掰正身边两只鬼道德秉性的机会,不顾路人古怪的注视,低声说起君子之道来。 虽然贺绥修的是不靠谱的自然道,可小时候他师傅嫌给小孩子开蒙太麻烦,懒得自己教贺绥认字,所以贺绥是被顽童师傅随手扔去了一名山中隐士家念了几年书的。 那位隐士恰巧是个崇尚百家争鸣时代各家思想学说的人物,于是贺绥也跟着学了许多,儒家法家甚至佛教等道派思想也学过不少。 这也让贺绥在之后的人生里更能够从容的去接受各种各样诡异奇葩的丢钱方式,可以说对贺绥的人生影响巨大。 ——若不是贺绥从百家思想中学会了包容,怕是早就已经气得英年早逝了。 此时贺绥出于对周凯居然用那般轻佻的言语去说一个路上遇见的女性,贺绥深感对方思想之低劣歪曲,所以认真开始旅行自己作为周凯修行领路人的职责。 当然,顺便也让自家小鬼旁听一番,贺绥认真说起教来却是引经据典随手拈来,一点都看不出他平时寡言少语的样子,听得周凯却是头大如盆,在柳枝里化成黑鱼直撞脑袋。 不,不能回忆起高三时期被语文古言支配的恐惧! 说是小树林,其实树子也不多,更多的是草地,毕竟草地好打理,树木还得搭楼梯修剪枝丫除虫保暖什么的。 附近有条蜿蜒的自然小河,河口那边就是敞亮的东边日出之处。 贺绥让小海在一旁陪自己扎了马步,当然,小海是初学者,贺绥只给他用手机定了半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至于贺绥自己则是一个小时。 85.海神之光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男人看自己媳妇痛得满头大汗,忍不住着急的去病房门口逮了个路过的护士焦急的询问。 小护士原本是端着盘子要去别的病房的, 不过被人拉住了也态度很好的临时走了进来, 简单看了看女人的情况, 小护士表示自己会去找医生过来, “上次医生来检查产道已经多久了?要是产道不打开医生也没办法啊。” 男人感谢了小护士,回去跟母亲媳妇商量要不然就剖腹产。 “我看也是,这痛起来还不晓得要痛多久, 不就是多花点钱嘛,妈还存着点钱呢,不怕。” 婆婆连忙赞同, 可产妇反而担心打麻药对孩子不好, 不过自己身上痛得不行,又被男人婆婆一阵劝慰,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完说产道还没开好之后, 这家人决定选择剖腹产。 贺绥站在一旁看着,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着急, 且慢慢看着。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贺绥也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带着跟了进去。 一开始秉持着非礼勿视,贺绥还避开了视线,可突然一瞬间产生了一阵惊悸, 贺绥不由看了过去, 却见麻醉师江药打进了点滴瓶里, 产妇彻底昏迷过去。 贺绥不知道这种刨腹产一般都是局部麻醉, 直觉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刚才还态度亲切的安抚着产妇的护士转眼就冷了脸,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医生穿戴整齐的进来,替换了先前那名女医生。 新来的男医生捏着手术刀等着,旁边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钟表,另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放了香炉在产妇头顶,插了三炷香在里面。 等到香烧到一道红线那里,钟表也叮了一声,那医生双眸冷淡的握着手术刀干脆利落的一切而下,丝毫不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 明明只是一个手术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场在地狱上演的默剧,每个人都满眼冷淡或麻木。 等到婴儿被抱出来,果然已经死了,脖子处一刀而下的切口直接阻止了婴儿发出任何声响,“时辰是不是刚好?” “是的。” “拿袋子过来装好。” “换只死婴抱出去给家属看。” 医生态度平静的交待下去,几个护士各做各的活儿,收香炉装死婴递缝合伤口的工具,行动间满是熟练,一看就知道今天干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贺绥心里一寒,担忧的看了一眼产妇,索性这些人没有在产妇身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了产妇没有危险,贺绥这才跟着那名已经缝合好伤口去了换衣间的医生。 医生一边走一边扯开口罩,贺绥心头一跳,这医生赫然就是晚上才躺进了404冷冻柜的林医生! 之后看跑马灯似得,贺绥站在中间又看见了很多相似的画面,有的婴儿是选定了出生时辰,有的是自然死婴,甚至还有一些未成形的流产胎儿。 这家医院根本就没有拿去焚化,反而通过特殊渠道销售了出去。 至于最终的去向,贺绥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只婴灵故意给他展露出来的餐桌以及炼丹炉画面。 “咯咯咯,好看吗?” 那些婴儿一个个化作了红眼小鬼,而黑眼婴灵则是被一团煞气纠结汇聚,最后出现在了红眼小鬼中间,扭头歪着脑袋看着贺绥,脸上是恶意的笑。 贺绥喉结滚动,压下反胃的感觉,闭上双眼心中默念静心咒。看见贺绥有了反应,婴灵这才满意了,又是咯咯一阵诡笑,“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是谁杀的吗?继续看,别闭眼。” 贺绥眼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了婴灵的愿睁开了双眼。有了之前那些画面打头阵,之后看见的画面让贺绥好受了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他看见了医生在手术台上偷窃病人的肾脏,也有宣布死亡的病人被偷了一切可用器官部件。 福康医院居然固定的向器官黑市提供货源,参与人从院长到主任到医生再到借着在太平间上夜班的便利帮忙搬运掩护的老刘。 一开始福康医院的目标还是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死者,可暴利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恶鬼,他们开始在手术室里动手。 遇见黑市急需货物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误诊,欺骗病人进入手术室,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动手取了“货物”。 这已经不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了,这就像是一所立在人间的魔窟,怪不得昨晚刚进医院的时候连医院主楼都被黑雾笼罩了。 贺绥看完那些事,一时心情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恰在此时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贺绥又回到了小屋里,睁开眼,婴灵趴在地上赫赫喘气,对上贺绥的视线,被贺绥拍了一掌受了伤的婴灵扯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难受,“怎么样,是不是被恶心到了?呵,人类啊,比鬼怪都还可怕。” 贺绥沉默不语。 婴灵再接再厉想要动摇贺绥道心,“像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要是帮了他们,可就是助纣为虐了。” 贺绥不为所动,从身旁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原本是给周凯准备的阴符,夹在食指中指指尖一抖,黄符燃烧,与此同时婴灵身上只觉一轻,原本的灼痛感消失了,还多了一股让鬼舒服的清凉感。 婴灵疑惑的歪着大脑袋看贺绥,暗暗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腿。 莫名其妙给好处,婴灵觉得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肯定是在打什么坏注意,就像它自己一样。 贺绥却没理会婴灵的警惕,也没将婴灵刚才蛊惑的那些话放进心里,只是自顾自的闭目默念静心咒,一边沉淀起伏剧烈的情绪。 在泫朝的时候贺绥生活简单,哪怕是有高官富商邀请他去降伏妖魔邪祟,也见过一些人性黑暗,可之前看见的那些画面还是给贺绥上了一堂更加生动的课。 人说到底依旧是一种动物,哪怕有文化有道德有法律等等进行约束,可无可避免的,族群里还是会有一些兽性大过人性的家伙。 贺绥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再看那满脸怀疑正小心探着四肢想要潜伏着靠过来的黑眼婴灵,“你既然是小鬼们的怨气煞气阴气三气所结成的,那你如今就暂且先跟着我吧。好在你还没有真多沾上人命,否则天道也不会允许你存留于世,只能灰飞烟灭。” 这婴灵并没有灵魂,自然谈不上超度投胎,可看着这小鬼偏偏生出了自己的神智,贺绥也做不出强行打散的事来。 像是面前这只黑眼婴灵这般存在,哪怕现在消灭了,等到三气凝而不散的时候自然又会催生出来。 说起没沾上人命这件事儿,贺绥突然问婴灵,“之前在李大爷身上留下标记夜里追过来差点害了隔壁小姑娘的那个,是你?” 被贺绥的话说得略有触动的婴灵闻言顿时一惊,居然莫名生出一股心虚之感,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悄悄挪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那肯定不可能的,可若是说谎话,刚才这家伙往它身上糊的那个什么东西可还在呢,婴灵不确定自己说了谎会不会又体会一次好似被早晨阳光灼烧的痛感。 这模样,贺绥看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下也知道了这只婴灵因为凝聚以及开神智的环境影响,如今是奸邪得很,换句话说就是不老实。 不过毕竟也就是一只小婴灵,带在身边多教一教也能稍微掰正一点。 说来这只婴灵也算是天生地养的,虽然是阴邪秽气催生,可若是性子扭转好好修一修功德,不需几年也能修出个完整的魂魄,可以转世投胎正式入“人间道”。 很多生灵毕生心愿就是想要做人,可有的人却毫不珍惜,反而做那些邪魔之事。 想到这里,贺绥又忍不住皱眉抿唇,再看似动物般四肢着地浑身上下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婴灵,竟是多了一股心软。 “既然你我相遇,也算是天定的缘份,不管你以前如何,以后跟在我身边,定不能再行任何伤天害理背道毁德之事。” 想了想,总不能以后一直就叫这小鬼婴灵吧?贺绥问婴灵,“你可有名字?” 婴灵这才算是确定了贺绥是真的要收留它了,毕竟名字对于人来说可能不重要,可对于鬼怪妖魔来说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婴灵开神智也不过是近段时间以来的事,之前它也只是一团无知无觉的黑雾,等开了神智却又被那些婴儿的怨气影响,看到了医院里那种阴暗的事儿。 一开神智就学的是阴狠虚伪贪婪欲/望,婴灵成天想的也就是带着小弟占领医院而已,连报复那些人都还没提上日程,哪里可能就给自己想名字了。 所以婴灵犹豫了一下,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贺绥想了想,给婴灵取了个名字,“谷夜,可喜欢?” “谷”之一姓取的是贺绥自己道号“玄一”中“玄”字的续辈,这其实就已经是有将婴灵纳入自然道一派的意思了。 有了这个“谷”字,哪怕并没有正式的入门流程,婴灵也可受他们这一派祖师爷的些许庇护。 至于“夜”字,取夜间阴气给予补给,婴灵本就是三气汇聚凝成,乃极阴之物,若是取了沾染阳气的名,反而会压得它难受。 贺绥有诸多考量,婴灵却一点不懂,只转着漆黑的眼珠子看着贺绥,踌躇半晌,有点儿不知道真假的羞窘道,“我、我名字的第一个字可以跟你一样吗?” 婴灵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一来是天性中的多疑让婴灵怕贺绥在它的名字里做什么算计。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虽然婴灵是才催生出来的,可数百上千年前肯定也有它这样的存在同样被催生出来过,婴灵哪怕没有完整的传承,却也模模糊糊有这种想法概念。 二来婴灵也确实想跟贺绥的名字有相同之处。一个名字每个字都相同那肯定不可能,可若是能有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相同,那也很好啊。 说白了婴灵哪怕生来邪性,到底还是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小鬼,贺绥是第一个对它好的人,婴灵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点想要亲近的感觉。 贺绥安静的抬眸盯着婴灵看了片刻,看得婴灵有点儿不自在的左右扭头,又缩了缩蹲着的大腿跟撑地的双手,贺绥确定这只小鬼真的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才点头同意了。 “那你就叫贺夜了。” 婴灵嗖的回头看贺绥,虽然脸上还是幽青冷硬,可还是能看出些许惊喜的情绪,瞪圆了一双原本就大的黑眼睛连忙点头。 而在婴灵点头的瞬间,无论是贺绥还是婴灵,都感应到了冥冥之中两人间多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关联。 贺绥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贺夜迟疑了一下,还是四肢着地的小跑了过来,跳上床蹲在了贺绥面前。 贺绥摸了摸贺夜的脑袋,“刚才感觉到了吗?你我的关系已经被天道回应,我会是你的监护人,对你有约束管教的权利,同时也需要对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好好修功德,不需两年你就能修满神魂可以入轮回。” 毕竟是天生天养的存在,只要不为恶,天道也是会偏疼的。 听见贺绥说入轮回的话,贺夜没吭声,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大理想,可贺夜潜意识里并不怎么热衷于这个追求。 不过贺绥的话,贺夜还是十分乖巧的没有这会儿就当面反驳,反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贺夜小心翼翼的感受了一下头顶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而后斜着眼角偷瞄贺绥,趁着贺绥不知道想什么去了的空隙,贺夜俏咪咪的用脑袋蹭了一下那只手掌。 肉乎乎的,还很暖,这就是人的触感吗? 既然已经成了监护人,贺绥也不能让小鬼就这么光溜溜的坦蛋着,贺绥扯开体恤衫的领口让贺夜跳了进来暂且挂在自己身上,这才揭了黄符拉开里屋的房门走了出去。 贺夜浑身冰凉,挂在胸前就跟揣了一大坨冰似的。 索性这会儿天气热,贺绥又有一层厚厚的脂肪,一时片刻也不碍事。 周凯原本还担心着呢,听李大爷说昨晚可是很惊险,听起来那只小鬼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86.海神之光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老李头心事重重的去上班了, 贺绥带着小海也出了门, 转了几条巷子,在湖边步行街很没公德心的掐了两根柳树枝, 一根正东向一根正西向,正应和一阳一阴, 阳者留以鞭鬼怪邪物,阴者留以拘鬼。 小海啥也不懂, 就跟着贺绥到处瞎跑,贺绥不认识路,时不时抬头看天再掐掐算算,于掐算一道上贺绥不擅长给人算命, 却十分擅长追寻鬼怪之气,带着小海最后来到一处河边。 海市本来就是沿海城市, 内陆河流有两条都是汇聚之后由海市这边汇入大海,这也导致海市河流湖泊很多, 河沟也多。 这处河流很快, 还深, 修了高高的堤坝, 堤坝是台阶状往下,旁边是人流量很大的人行道, 而后是宽宽的公路。 按理说这里人气很旺, 应该是没有什么鬼怪的, 可偏偏就是有鬼气。 贺绥带着小海一步步下了台阶, 距离水面还有两步台阶的时候贺绥让小海坐在上面一点, 自己却是又下了几阶,蹲在那里弯腰将手伸进水里。 有水流好像是被风吹动,轻轻摇曳,撞到贺绥手上,痒痒的。 “你很奇怪,不找替死鬼吗?” 贺绥等了一会儿,那水流还是懒洋洋的撞来撞去,跟小孩子玩游戏似的,忍不住皱眉开口道。 小海撑着脸颊乖乖坐在上面一点的台阶上,嘴里是贺绥在路上给他买的qq软糖,一颗他能嚼好半晌,弹来跳去的咬着很好玩儿。 在水里假装自己是浪里小白龙玩得起劲的半透明黑鱼被贺绥突然开口说的话吓得一摆鱼尾跑远了十几米距离,警惕的看着贺绥,然后就发现这个人的视线似乎真的落在自己身上。 贺绥眉头皱得更紧了,眼里全是疑惑,“你是水鬼,为何要逃?” 水鬼看见了有人过来,居然不是积极的上前或引诱或拉拽的要人性命,反而被他一句话就吓成这样。 贺绥发现自己可能不太懂新世界新时代的鬼了。 水鬼,有说是形如瘦猴生有长毛,有说形如黑鱼可引诱人下河。其实这两种说法都没错,水猴者多是被水鬼害死,怨气深厚。 黑鱼则是因意外淹死水中,想要挣脱寻求投胎之机,就要找替死鬼。 这种方法,是成为水鬼后自然而然就出现在认知中的,追究根源却不可知。 贺绥想找只小鬼回家当空调当驱蚊器,也不想找罪虐深厚的那种,所以找上了这只黑鱼。 黑鱼眨巴眨巴眼,确定这人真懂那些玩意儿,顿时一颗小心脏吓得噗通乱跳——如果他还有心脏的话。 不过黑鱼犹豫了一下,还是故作淡(傻)定(x)的决定游走,谁知转头一游却是被水撞了头,怪他妈的痛。 黑鱼愣了愣,继续装傻换了个方向游,结果无论往哪个方向游都要撞头,折腾了大半晌,黑鱼最后发现自己居然越游越往那边靠了,顿时顾不得装傻了,甩开了尾巴跟鱼鳍拍着水花上蹿下跳的想要跑。 贺绥歪了歪头,眼睛里的疑惑就没减少过。 这只水鬼莫不是傻子?可就算是天生痴傻的人变成了水鬼也该有本能存在的吧。 黑鱼折腾得喘着粗气扭头看向贺绥,认输服软,“我说大兄弟,咱别折腾了行吗?我虽然是水鬼,可我没害人啊!别说人了,连河里的鱼啊虾的我也没害死过一条!” 顶多他就是喜欢跟着那些鱼虾游一阵顺便流流口水而已! 黑鱼吐着泡泡却是说着人话。 黑鱼自己说出了话也是吓了一跳,一双眼睛都呆滞了,回过神来以后就哗啦啦跟没头苍蝇似的在水里一阵乱游,“我、我会说话了!我能说话了!哈哈哈哈果然我就是传说中的主角,是不是我已经修炼有成,再过不久就能化成人形了?!” 贺绥听得是眉头一跳,这水鬼不仅仅傻,还疯。 “不,只是因为我问了你话,若是没人问话,鬼是不能说人话的。” 说也只能说出鬼话,却不是人类能够听到的。 黑鱼顿时泄气,想了想不甘心的反驳,“才、才不是!你肯定在骗我,我上个星期还救了人,肯定是我修了功德,你看我尾巴上还多了条金线!” 说罢扭过身子把尾巴凑过来让贺绥看。 贺绥一看,果然有条若隐若现的金线,这确实是功德。 “你不想入轮回?” 黑鱼摇脑袋,当然,这一摇肯定是整个身子都跟着摇,“我才不想投胎做人,我想修仙!” 修仙多好啊,能够长生不老不说,还能飞天遁地,最主要的是还能看仙女儿! 既然这黑鱼有心修功德,贺绥点点头,伸手将西向生长的柳枝浸入水中,“修仙修仙,成仙者我虽没见过,不过你有心向善修功德,也是一种对大道的追求。我愿意帮你一把,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黑鱼犹豫了一会儿,一双小黑眼睛上下的瞅贺绥,贺绥居然在那双小黑眼睛里看出了黑鱼的怀疑。 说来也是,贺绥如今既没有仙风道骨的外貌,也没有仙气飘飘的气质,就穿一身廉价t恤短裤,脚上一双运动鞋,浑身肉呼呼一大坨,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怎么看都像是神棍,还是很不敬业的那种。 不过贺绥能跟他说话,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黑鱼犹豫的左右游了两圈,咬咬牙摆动尾巴撞进了柳枝里。 黑鱼虽然有点话唠有点中二,可也不傻,这人既然能轻轻松松就禁锢了水流让他没处可跑,这种情况下还温和的询问他自己的意见,可见性子应该还不错。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这人识破了他的身份,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喊打喊杀,反而在他摆着尾巴让对方看金线的时候真就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看了,黑鱼也勉强不再担心这人是故意诓骗他。 贺绥掐了手诀念了几句经文,这才将柳枝收了起来,想着今晚就能好好打坐修炼,贺绥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贺绥,旁边的是小海。” 柳枝晃了晃,似乎有水花溅起,“我叫周凯,不过我给自己取了别称,叫清河居士!” 虽然看不见鱼,可听这声音,贺绥也能够想象得出黑鱼骄傲得抬头挺胸的架势。 清河就是这条河的名字,还居士呢。 贺绥点点头,“好吧周凯,我还有个事需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在跟着我一起修行的过程中帮忙驱驱蚊虫降降温,给家里营造一个更舒适的生活环境。” 也不知冰个水果保个剩菜剩饭不坏行不行,贺绥想象了一下让周凯抱着剩菜剩饭蹲墙角的画面,感觉还行。 柳枝陡然一跳,“!!!” 虽然没说话,可周凯的震惊之情还是十分清晰的传达了出来。 从来没想过,鬼还有这等功效?周凯说不出话来了,对自己的未来有种不妙的预感。周凯想问问,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可惜贺绥一点后悔的机会都没给周凯,收了柳枝带着小海就一起离开了河边。 离开了河水,周凯再是哭唧唧也没用了,只能怀着一种悲愤的心情努力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贺绥丝毫不知道周凯内心如何羞愤,毕竟这功效在他看来也就是顺带的,没啥好在意的。 带着周凯回家的路上,贺绥掏钱买了一把香两支蜡烛,丧葬用品店里的东西太贵了,贺绥也就那么一点儿零钱,最后干脆买了一些纸,回家以后吃了午饭,就自己熬了米浆用纸糊了衣裳小房子床铺被褥之类的。 白天烧这些东西委实太大胆了,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旁,周凯进了晒不到太阳的李家家门后就从柳枝里面钻了出来化出人形,蹦蹦跳跳的在角落里摆弄自己即将得到的“家具用品”。 说起化人形这茬,周凯居然一直不会,从柳枝里出来就成了一条搁浅的黑鱼,还是贺绥指点了一番周凯才明白自己作为鬼应该会的一些手段。 虽然表现得笨了一点,但看在周凯让家里温度凉爽的份儿上,贺绥很是耐心的并不嫌弃。 “老大,你能不能给我糊个水果机啊?要最新款的那种!” 刚才跟着一起去丧葬用品店,周凯哪怕是躲在柳树枝条里,却也把里面那些东西看了个分明,当时就看得口水直流。 周凯死之前就是个普通人,死后过了两年才迷迷糊糊的变成条黑鱼恢复了神智,之后就懵懵懂懂的,无聊了就去盯着鱼虾流口水,偶尔有跑到河边寻死觅活吵架的情侣时他还能美滋滋的吃口新鲜瓜。 一直到前阵子有个小孩儿从台阶上滚到水里周凯冲上去救了人,这才感受到了玄之又玄的“神秘力量”。 之后周凯回想起自己看过的男频各种小说,茅塞顿开,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当然,这种使命到了现在被贺绥强行扭成了空调冰箱以及驱蚊器,周凯也是很受打击就是了。 不过打击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想刚才跟着贺绥一起进丧葬用品店看到的各种美女明星豪华跑车大别墅,周凯顿时激动了兴奋了,这会儿就缠着贺绥用剩下的纸多给他糊点东西烧过来呢。 没想到活着的时候享受不了,死了却是全世界美女奢侈品随便挑随便用,棒! “老大,再给我糊个那个当红明星,就是旭阳娱乐集团里那个赵萌萌,看着就超级软!” 周凯自认已经跟了贺绥,所以直接改口叫贺绥“老大”。 贺绥在这方面并不太过在意,不过此时听周凯提这等无耻至极的要求,抬眸眼刀子就无声无息的递了过去。 周凯立马就怂了,悄咪咪蹲在角落缩成个球。 因为周凯要跟着一起生活,所以贺绥用柳叶搓揉取汁,给小海点在了眼皮子上,让小海能够看见周凯,也算是让小海知道家里又要多一名成员了。 小海因为神魂不全,并不知道鬼是什么东西,自然也谈不上怕。看见家里出现个新的哥哥,虽然比不上对贺绥那一见就忍不住心生亲近的态度,却也对周凯挺感兴趣的。 此时见周大哥居然把自己变成了一团雾状的球,顿时瞪圆了眼睛,削瘦的脸上全是兴奋,“哥,哥哥,球!” 很是得意于自己知道那是个球状物体。 贺绥叹了口气,摸了摸小海脑袋,“明星没有,手机可以,人家尚且还活着你就要烧个同样面貌的纸人过来陪你,委实太过荒唐无耻。” 这都是贺绥看周凯做出可怜样儿才软了口气,要贺绥说,这等行径,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实为禽兽之态。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看老人那神色,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结果我太大意了,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因着几个瓶子就丢了孙子,老人怕是会想不开直接跳湖了。 “小海很听话的!” 老人显然因为之前太慌乱害怕,所以这会儿头脑都还有点不灵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一直在着重说明自己孙子很听话。 小海突然嘿嘿傻笑着去拽贺绥的衣摆,“飞,飞!” 说着话呢,满眼期盼的看着贺绥,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人看孙子居然用捏着棒棒糖的那只手直接去拽贺绥,把贺绥的衣摆都给弄得黏糊糊的,有些不安的弓着背跟贺绥道歉,一边试着去拽孙子那只手,“小海听话,把大哥哥的衣服弄脏了,乖,听话啊。” 少年松开了手,嘴上还念着“飞”这个字,似乎是看贺绥没听懂,还举着手往天上比划了半晌,贺绥稍微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少年恰巧看见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不知是残魂散去还是功德之光降落。 老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孙子又犯傻了,一边心疼,一边又怕贺绥生气,只能眼带讨好的小心翼翼对贺绥笑。 贺绥抬手抓住少年空中乱比划的手,右手结了个单掌慈尊印,大指压住小指,掌心朝天上星辰,而后一翻手掌,借来的星辰光晕就在伸直的三根手指指尖上闪烁。 这是贺绥弄来哄小孩儿的,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小海真的能看见残魂或者功德之光,这星辰光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 果然,少年瞪圆了眼睛,然后兴高采烈的跳着拍手,完了还伸手想要来抓,自然是抓了一个空。 在别人看来,贺绥不过是胡乱一笔画就哄住了傻子,老人也以为贺绥是在配合自家孙子玩闹,见孙子这么高兴,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感激的朝贺绥咧嘴一笑。 哄好了少年,贺绥左右看了看,“老人家,我们到旁边去站一站,有些话我想多嘴说两句。” 虽然奇怪贺绥的称呼,可老人也没多想,原本还想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好心人呢,可兜里轻飘飘,他出门也就带了两块钱以防孙子想要吃点什么。 此时贺绥有话说,老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忙跟着贺绥往旁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路。 眼看周围没什么人,贺绥也不废话,直接问老人,“老人家,我看小兄弟怎的缺了一魂一魄,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在费心费力想着自己能如何报答好心人的老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睁着眼看贺绥。 少年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他,就一个劲儿的围着贺绥的右手打转,估计是还想看那个飞在空中的亮晶晶。 老人愣了半晌,贺绥还以为对方不相信这个,毕竟在他的转世记忆里好像现在的人都提倡打倒封建迷信崇尚科学。 谁知老人回过神后却是神情激动的拉了贺绥的手,急切的问,“小伙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懂这些?我孙子是他爸妈出车祸以后才这样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可以救我孙子?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筹齐的,只要能救我孙子!” 老人也不是没想过贺绥会不会是骗钱的骗子,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哪一天他真倒下了,孙子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到时候他的小海可怎么活啊! 老人也去好多福利院转过,也特意打听过,像孙子这种年纪大了又神智不清痴痴傻傻的,一般的福利院并不会收,只有z府的专门收容所才收。 可那些里面很多条件都很艰苦,政府办收容所是好政策,可抵不住下面执行的人心思不正。 因为自家孙子的情况,老人特别关注这方面的社会新闻,周围的人有了这方面的消息也爱跟老人唠嗑。 前不久老人还听人说有些地方会把人拉去割器官,这可吓坏了老人,如今他是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敢有,每日里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就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他家的小海就要被人割了器官扔在下水沟里没人管。 眼前这人长得虽然胖乎乎的,可说了几句话也好像不是坏人,难得的孙子又对着小伙子十分亲近,老人哪怕心里不相信还是忍不住生出点奢望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呢? 如果孙子真的能恢复,至少等自己走了,孙子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孙子今年才十五岁,才看了十几年的这个世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老人哪里舍得让孙子就这么早早的跟他一起走了。 贺绥倒是不知道老人一时间想了那么多,先安抚了老人,再让老人简单的把小海的情况说一说。 小海全名叫李海生,老人叫李大贵,人称老李头。 原本他们是小地方渔村里的人,后来老李头的儿子读大学留在了海城工作,找了大学里谈的儿媳妇。 两口子有文凭又踏实肯干,虽然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过得不错。 两口子买了房买了车就把老人跟孩子接到了海城一起生活,谁知后来两口子送孩子上学的途中出了车祸,老李头的儿子儿媳都没了,孙子因为是坐在后车座上的,倒是没多大问题,可在医院里醒来后却得了这痴傻症。 87.回海市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深吸一口气, 而后缓缓吐出,贺绥慢慢收了心神停止今日的修行,一会儿还要去找个偏僻的角落占个木椅当做晚上睡觉的地方呢。贺绥一睁开眼, 却是眉心一跳, 这是吓的。 刚才贺绥专心的以阴阳眼看残魂离开, 之后又去感受了功德之光入体的畅快感, 倒是忽略了对自身周遭的感知。 原本还心神放松呢,睁开眼就看见近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庞凑在距离自己眼睛五厘米之处, 饶是贺绥也是吓了一跳, 即便面色不改心神不乱,却也忍不住神府微微一颤。 稍稍将脑袋往后退了一点,稍贺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才发现对方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因为职业病,贺绥看人习惯先看人眉宇, 因为那是神府所在之地, 一个人秉性好坏,也是从此处延展而来。 少年也不知道在贺绥打坐的这块大石头边蹲了多久了, 见这个睡着了的大哥哥终于睁开了眼,顿时咧嘴一笑,口水止也止不住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一边还宛如稚儿般下意识含住大拇指。 贺绥眉心一拢,这少年怎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缺魂少魄这种症状, 用新时代的科学依据来说就是脑神经哪个地儿出了问题, 用玄学来说, 就是神府中神魂不完整。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也是“神魂”中所谓的“神”。 人若是丢了一个魂还可以,丢两个魂还能活着,若丢三个魂人就成了行尸走肉了。胎光乃人的生命、之光,自一个人还是受精卵开始就在母体中孕育了,爽灵决断一个人的智力、慧力以及反应能力。 最后一个幽精则是决定人的性取向和性能力,也决定了这个人将来会爱什么人,这也是为什么异于寻常性取向的人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治疗纠正。 另外又有七魄,一魄主宰呼吸,二魄主宰心跳,三魄主宰消化,四魄控制水液代谢,五魄修复生殖功能,六魄让人知冷知热,七魄具有警觉功能。 有些人的直觉很准,这就是第七魄很强的表现。 当然,这些只是道家的解释,在佛教里又有三魂七魄对应七情六欲之说。 贺绥并不否定任何派别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诠释,甚至连新时代的科学解释贺绥也认真思量之后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缺了主聪慧的爽灵,至于七魄中缺了哪个,因为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贺绥也不能断言。 至于为何能够断言少年缺了爽灵,这倒是废话了,毕竟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有痴傻之症。 只是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后天的,若是天生的,便是天师来了也没办法,毕竟是轮回上出了问题。 再往上追溯,又很可能跟前世功德罪孽有关。 有些人罪孽太深又有先人庇护,地府就会将此人缺魂少魄的扔去轮回,受一世罪孽,观其本心本性。 若是这一世表现良好,那下一次轮回自是齐齐整整的跳轮回台。 若是表现不好,缺了神魂的情况下都要作恶,这就说明这个魂是坏到了根子上,自是要接受惩罚,为牛为马入畜生道。 为人干活被人宰杀吃肉,以身赎罪,什么时候赎完了什么时候再回人道。 贺绥动了动脚,那少年嘿嘿笑着,竟是伸手拽住了贺绥一截衣摆。 贺绥身上穿的是加大码的t恤衫,下面一条肥大的运动裤,这少年瘦巴巴的跟竹竿似的,拽着贺绥一截衣摆,两人一对比,看着就让人心里一跳,毕竟那胖子估计一伸手就能把少年推出去老远。 “哥、哥哥,吃!” 少年因为伸手拽贺绥,所以含在嘴里的手指头已经拔了出来,拽着贺绥衣摆的手口水滴答的,偏偏少年不自知,憨憨傻傻的笑着伸手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棒棒糖眼巴巴的送到了贺绥面前。 贺绥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感知到刚才他周身气息令人舒服,忍不住的就靠近。 功德之光由天道降下,沾了天道的气息,人族又有天道庇护,人自然不由自己的想要亲近。 这少年没了正常人的思维约束,反而更愿意顺应本心。 贺绥看了一眼那几乎要凑到自己下巴上的棒棒糖,或许少年已经舔了几口了,沾了口水,又加之天气热,那顶在塑料棍子上的圆球糖果已经有点化开了,糖水就黏糊糊的粘在少年捏糖棍的虎口上。 “不用了,谢谢小兄弟,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虽然有这世的记忆,可贺绥还是在一些细节上习惯了在泫朝时的习惯,此时叫起少年来也是小兄弟这种在现代看来略有些滑稽的称呼。 贺绥倒是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心平气和的拒绝了少年要分享糖果的意思,又转头看了看附近,没看见有人好似跟这少年相熟。 少年有些没听懂,嘿嘿笑了笑,又抻着胳膊把棒棒糖往上面送了送,这回是直接戳到贺绥那一层层堆起来的肉呼呼下巴里了。 贺绥无奈一叹,略微偏头,抬手捏着少年细瘦的手腕,用了巧劲儿的将少年胳膊反转,成功把棒棒糖反送到了少年嘴里。 贺绥这一世依旧是个高个儿,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少年也就一米六几左右,比贺绥矮了不少。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石头边,引得散步经过的人纷纷注目,有人还拿起手机似乎在拍照之类的。 贺绥也知道如今的人喜欢玩网络,生活里碰见一只狗对着树子撒尿标记都恨不得拍了发到网上。 贺绥侧了侧身将少年挡在身后,少年嘴里尝到了糖的滋味儿,顿时傻乎乎笑着忘了刚才非要把糖分享给大哥哥的事儿,美滋滋的伸着舌头歪着头舔了好几口,完了还吧唧吧唧嘴儿似乎是在回味。 贺绥看这少年身上的穿着虽然破旧,可打理得很干净,看来少年家境不好,家里人对他却很重视。 少年脸色很白,是不常见阳光的苍白,应该是平时在家里,家里人有空了才带着出来散散步之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让少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贺绥拉着少年往旁边大树后走了几步,免得路过的人将他们两个拍了发到那个什么网上,被人围观还要随意议论的感觉,贺绥不喜欢。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贺绥微微弓腰继续问,少年听不懂,贺绥就一直重复的问。 问了有十几遍后,少年终于听懂了一点,眼睛一睁,脸上的傻笑总算换成了着急,转着眼珠子到处找人,“爷、爷爷!” 贺绥先前就是找的比较偏僻的地方,这周围不是草地就是树木,还有当做壮实的大型鹅卵石,少年着急的到处找,还傻乎乎的弓着腰趴在草地上去翻找石头,似乎他爷爷能躲在那巴掌大的石头下似的。 原本少年特别宝贝的棒棒糖也顾不上了,直接抓在手上随着爬跪的动作沾满了泥土草屑。 贺绥也不强行拉人,只压着一身肥肉勉强蹲在旁边细声哄人,“小兄弟别着急,我带你去找人。” 说了几遍,少年自顾自的根本听不进去,贺绥想了想,重复了几遍“爷爷”,这才引回了少年的注意力。 贺绥也不多说什么,只伸着手让少年牵手,嘴上又重复的说着“爷爷”这个词。 虽然没有详细的解释,少年却反而明白了,把手搭在贺绥手掌里,被贺绥拉了起来,要跟着大哥哥一起去找爷爷。 这个湖心休闲广场面积不小,且还是没有围墙的那种,也就是开放性的,是周围居民区的共同休闲地点。 如今快八点了,路灯光线明亮的地方已经已经咚洽咚呲跳起广场舞来了,要找人有点麻烦。 贺绥也不耽搁,左手拉着少年右手,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掐手诀在少年右手中指指尖一抹,少年只觉到一阵转瞬即逝好似错觉的刺痛,之后那里就冒出一滴血。 说来也奇怪,那血居然圆滚滚的,好似米粒大小,被贺绥一抹就带到了自己的食指中指上,再抬头观星,往对应的天星方位一指,血滴消失,贺绥却感应到了少年血脉亲近之人的方位。 “走,跟我来。” 贺绥拉着少年毫不迟疑的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因着今晚星辰明亮,血脉指引也清晰至极,贺绥不过带着少年走了两分钟左右,就看见前面有位白发老人正满脸着急的拉着路人连比带画的询问。 老人背上挂了个破旧蛇皮袋,里面半鼓着,有路人嫌弃他是个拾荒人,摆摆手就躲得远远的,有人心善倒是站着耐心的听完了老人的询问,可惜认真想了想,却只能爱莫能助的摇头摆手。 被贺绥拉着手腕的少年看见了老人,原本都着急得眼泪花子直转了,此时却瞬间眉开眼笑,扔下贺绥就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开胳膊扑了过去,“爷爷!” 老人被少年扑得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少年根本不懂那些,老人也不怪罪,宝贝的将少年抱住一个劲儿的拍背,末了还偷偷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贺绥看得心中感慨良多,却也不急着离开,他准备上前跟老人搭个话问一问少年是天生如此还是怎么回事。 若是能帮,贺绥并不介意,即使以他如今的修为办妥这事儿会很费力。 相逢即是缘,少年偏偏在那个时候拉住了他的衣摆,即便当初他那记名俗家大弟子总念叨他爱做无用功,可贺绥坚持本心,并不曾因为生活艰苦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是贺绥年少时就发下的心誓,遇恶除恶,遇善扶善,这才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 要请的话也得先把周凯跟贺夜藏起来,虽然阴间也不会管这些事,可好歹也不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展露出来啊,人家不要面子的啊? 周凯死之前就是个重度网瘾宅男,先前还好,毕竟想狠了也没办法,可如今手机到手上了,那股子深入灵魂的瘾也钻了出来,抓心挠肝,在那儿打着转的琢磨办法。 “老大,这手机内部构造跟阳间手机一样吗?那我可不可以去偷网?” 贺岁摇头,“从里到外都一样,但是阴阳有别,就你如今的本事,连自己显露身形都做不到,更别说将阳间之物转化至阴界。” 周凯这会儿一点不计较被老大直戳能力弱,沮丧的抱着手机缩在墙角,就差头顶再来一片带着雷电特效哗啦啦下着雨的乌云来。 贺绥叹了口气,虽然不是很能体会周凯这种离了网就恨不得再死一回到心情,不过看周凯这么沮丧颓废,贺绥想了想,决定先安慰安慰周凯。 “等我什么时候有了网就给你开个分享。” 别人家的网肯定不行,不问自取是为盗,哪怕是蹭网也不行。 贺绥这话是真就准备起个安慰作用,一来贺绥自己对网络好奇是有,却也谈不上多有兴趣。 二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贺绥并不觉得自己能混到有房有网的地步。 周凯却是眼睛一亮,确认了贺绥可以把网分享给他,瞬间满血复活的蹦起来,撺掇着贺绥去买根充电线来把先前那个手机给用起来。 “老大,大哥,爸爸!我一定会想出挣钱的办法争取把网费包了!” 虽然知道这些瞎喊都是网上的梗,可贺绥听得还是眉头紧皱,抬手摸了摸耳朵,掩饰住渐红的耳廓。 贺绥还从来没遇见过像周凯这么跳脱的人,“咳,别乱喊,这个问题你要问小海,我是吃白饭的。” 88.镜鬼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病床上是个大肚子的女人, 女人应该是阵痛越来越频繁了, 旁边陪产的丈夫以及婆婆端茶倒水陪着说话,满脸的担忧。 “护士, 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我媳妇才能进产房生孩子啊?” 男人看自己媳妇痛得满头大汗, 忍不住着急的去病房门口逮了个路过的护士焦急的询问。 小护士原本是端着盘子要去别的病房的, 不过被人拉住了也态度很好的临时走了进来, 简单看了看女人的情况,小护士表示自己会去找医生过来,“上次医生来检查产道已经多久了?要是产道不打开医生也没办法啊。” 男人感谢了小护士, 回去跟母亲媳妇商量要不然就剖腹产。 “我看也是,这痛起来还不晓得要痛多久,不就是多花点钱嘛,妈还存着点钱呢,不怕。” 婆婆连忙赞同,可产妇反而担心打麻药对孩子不好, 不过自己身上痛得不行,又被男人婆婆一阵劝慰,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完说产道还没开好之后, 这家人决定选择剖腹产。 贺绥站在一旁看着,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着急,且慢慢看着。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 贺绥也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带着跟了进去。 一开始秉持着非礼勿视, 贺绥还避开了视线, 可突然一瞬间产生了一阵惊悸,贺绥不由看了过去,却见麻醉师江药打进了点滴瓶里,产妇彻底昏迷过去。 贺绥不知道这种刨腹产一般都是局部麻醉,直觉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刚才还态度亲切的安抚着产妇的护士转眼就冷了脸,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医生穿戴整齐的进来,替换了先前那名女医生。 新来的男医生捏着手术刀等着,旁边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钟表,另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放了香炉在产妇头顶,插了三炷香在里面。 等到香烧到一道红线那里,钟表也叮了一声,那医生双眸冷淡的握着手术刀干脆利落的一切而下,丝毫不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 明明只是一个手术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场在地狱上演的默剧,每个人都满眼冷淡或麻木。 等到婴儿被抱出来,果然已经死了,脖子处一刀而下的切口直接阻止了婴儿发出任何声响,“时辰是不是刚好?” “是的。” “拿袋子过来装好。” “换只死婴抱出去给家属看。” 医生态度平静的交待下去,几个护士各做各的活儿,收香炉装死婴递缝合伤口的工具,行动间满是熟练,一看就知道今天干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贺绥心里一寒,担忧的看了一眼产妇,索性这些人没有在产妇身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了产妇没有危险,贺绥这才跟着那名已经缝合好伤口去了换衣间的医生。 医生一边走一边扯开口罩,贺绥心头一跳,这医生赫然就是晚上才躺进了404冷冻柜的林医生! 之后看跑马灯似得,贺绥站在中间又看见了很多相似的画面,有的婴儿是选定了出生时辰,有的是自然死婴,甚至还有一些未成形的流产胎儿。 这家医院根本就没有拿去焚化,反而通过特殊渠道销售了出去。 至于最终的去向,贺绥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只婴灵故意给他展露出来的餐桌以及炼丹炉画面。 “咯咯咯,好看吗?” 那些婴儿一个个化作了红眼小鬼,而黑眼婴灵则是被一团煞气纠结汇聚,最后出现在了红眼小鬼中间,扭头歪着脑袋看着贺绥,脸上是恶意的笑。 贺绥喉结滚动,压下反胃的感觉,闭上双眼心中默念静心咒。看见贺绥有了反应,婴灵这才满意了,又是咯咯一阵诡笑,“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是谁杀的吗?继续看,别闭眼。” 贺绥眼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了婴灵的愿睁开了双眼。有了之前那些画面打头阵,之后看见的画面让贺绥好受了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他看见了医生在手术台上偷窃病人的肾脏,也有宣布死亡的病人被偷了一切可用器官部件。 福康医院居然固定的向器官黑市提供货源,参与人从院长到主任到医生再到借着在太平间上夜班的便利帮忙搬运掩护的老刘。 一开始福康医院的目标还是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死者,可暴利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恶鬼,他们开始在手术室里动手。 遇见黑市急需货物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误诊,欺骗病人进入手术室,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动手取了“货物”。 这已经不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了,这就像是一所立在人间的魔窟,怪不得昨晚刚进医院的时候连医院主楼都被黑雾笼罩了。 贺绥看完那些事,一时心情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恰在此时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贺绥又回到了小屋里,睁开眼,婴灵趴在地上赫赫喘气,对上贺绥的视线,被贺绥拍了一掌受了伤的婴灵扯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难受,“怎么样,是不是被恶心到了?呵,人类啊,比鬼怪都还可怕。” 贺绥沉默不语。 婴灵再接再厉想要动摇贺绥道心,“像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要是帮了他们,可就是助纣为虐了。” 贺绥不为所动,从身旁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原本是给周凯准备的阴符,夹在食指中指指尖一抖,黄符燃烧,与此同时婴灵身上只觉一轻,原本的灼痛感消失了,还多了一股让鬼舒服的清凉感。 婴灵疑惑的歪着大脑袋看贺绥,暗暗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腿。 莫名其妙给好处,婴灵觉得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肯定是在打什么坏注意,就像它自己一样。 贺绥却没理会婴灵的警惕,也没将婴灵刚才蛊惑的那些话放进心里,只是自顾自的闭目默念静心咒,一边沉淀起伏剧烈的情绪。 在泫朝的时候贺绥生活简单,哪怕是有高官富商邀请他去降伏妖魔邪祟,也见过一些人性黑暗,可之前看见的那些画面还是给贺绥上了一堂更加生动的课。 人说到底依旧是一种动物,哪怕有文化有道德有法律等等进行约束,可无可避免的,族群里还是会有一些兽性大过人性的家伙。 贺绥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再看那满脸怀疑正小心探着四肢想要潜伏着靠过来的黑眼婴灵,“你既然是小鬼们的怨气煞气阴气三气所结成的,那你如今就暂且先跟着我吧。好在你还没有真多沾上人命,否则天道也不会允许你存留于世,只能灰飞烟灭。” 这婴灵并没有灵魂,自然谈不上超度投胎,可看着这小鬼偏偏生出了自己的神智,贺绥也做不出强行打散的事来。 像是面前这只黑眼婴灵这般存在,哪怕现在消灭了,等到三气凝而不散的时候自然又会催生出来。 说起没沾上人命这件事儿,贺绥突然问婴灵,“之前在李大爷身上留下标记夜里追过来差点害了隔壁小姑娘的那个,是你?” 被贺绥的话说得略有触动的婴灵闻言顿时一惊,居然莫名生出一股心虚之感,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悄悄挪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那肯定不可能的,可若是说谎话,刚才这家伙往它身上糊的那个什么东西可还在呢,婴灵不确定自己说了谎会不会又体会一次好似被早晨阳光灼烧的痛感。 这模样,贺绥看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下也知道了这只婴灵因为凝聚以及开神智的环境影响,如今是奸邪得很,换句话说就是不老实。 不过毕竟也就是一只小婴灵,带在身边多教一教也能稍微掰正一点。 说来这只婴灵也算是天生地养的,虽然是阴邪秽气催生,可若是性子扭转好好修一修功德,不需几年也能修出个完整的魂魄,可以转世投胎正式入“人间道”。 很多生灵毕生心愿就是想要做人,可有的人却毫不珍惜,反而做那些邪魔之事。 想到这里,贺绥又忍不住皱眉抿唇,再看似动物般四肢着地浑身上下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婴灵,竟是多了一股心软。 “既然你我相遇,也算是天定的缘份,不管你以前如何,以后跟在我身边,定不能再行任何伤天害理背道毁德之事。” 想了想,总不能以后一直就叫这小鬼婴灵吧?贺绥问婴灵,“你可有名字?” 婴灵这才算是确定了贺绥是真的要收留它了,毕竟名字对于人来说可能不重要,可对于鬼怪妖魔来说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婴灵开神智也不过是近段时间以来的事,之前它也只是一团无知无觉的黑雾,等开了神智却又被那些婴儿的怨气影响,看到了医院里那种阴暗的事儿。 一开神智就学的是阴狠虚伪贪婪欲/望,婴灵成天想的也就是带着小弟占领医院而已,连报复那些人都还没提上日程,哪里可能就给自己想名字了。 所以婴灵犹豫了一下,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贺绥想了想,给婴灵取了个名字,“谷夜,可喜欢?” “谷”之一姓取的是贺绥自己道号“玄一”中“玄”字的续辈,这其实就已经是有将婴灵纳入自然道一派的意思了。 有了这个“谷”字,哪怕并没有正式的入门流程,婴灵也可受他们这一派祖师爷的些许庇护。 至于“夜”字,取夜间阴气给予补给,婴灵本就是三气汇聚凝成,乃极阴之物,若是取了沾染阳气的名,反而会压得它难受。 贺绥有诸多考量,婴灵却一点不懂,只转着漆黑的眼珠子看着贺绥,踌躇半晌,有点儿不知道真假的羞窘道,“我、我名字的第一个字可以跟你一样吗?” 婴灵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一来是天性中的多疑让婴灵怕贺绥在它的名字里做什么算计。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虽然婴灵是才催生出来的,可数百上千年前肯定也有它这样的存在同样被催生出来过,婴灵哪怕没有完整的传承,却也模模糊糊有这种想法概念。 二来婴灵也确实想跟贺绥的名字有相同之处。一个名字每个字都相同那肯定不可能,可若是能有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相同,那也很好啊。 说白了婴灵哪怕生来邪性,到底还是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小鬼,贺绥是第一个对它好的人,婴灵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点想要亲近的感觉。 贺绥安静的抬眸盯着婴灵看了片刻,看得婴灵有点儿不自在的左右扭头,又缩了缩蹲着的大腿跟撑地的双手,贺绥确定这只小鬼真的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才点头同意了。 “那你就叫贺夜了。” 婴灵嗖的回头看贺绥,虽然脸上还是幽青冷硬,可还是能看出些许惊喜的情绪,瞪圆了一双原本就大的黑眼睛连忙点头。 而在婴灵点头的瞬间,无论是贺绥还是婴灵,都感应到了冥冥之中两人间多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关联。 贺绥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贺夜迟疑了一下,还是四肢着地的小跑了过来,跳上床蹲在了贺绥面前。 贺绥摸了摸贺夜的脑袋,“刚才感觉到了吗?你我的关系已经被天道回应,我会是你的监护人,对你有约束管教的权利,同时也需要对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好好修功德,不需两年你就能修满神魂可以入轮回。” 毕竟是天生天养的存在,只要不为恶,天道也是会偏疼的。 听见贺绥说入轮回的话,贺夜没吭声,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大理想,可贺夜潜意识里并不怎么热衷于这个追求。 不过贺绥的话,贺夜还是十分乖巧的没有这会儿就当面反驳,反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贺夜小心翼翼的感受了一下头顶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而后斜着眼角偷瞄贺绥,趁着贺绥不知道想什么去了的空隙,贺夜俏咪咪的用脑袋蹭了一下那只手掌。 肉乎乎的,还很暖,这就是人的触感吗? 既然已经成了监护人,贺绥也不能让小鬼就这么光溜溜的坦蛋着,贺绥扯开体恤衫的领口让贺夜跳了进来暂且挂在自己身上,这才揭了黄符拉开里屋的房门走了出去。 贺夜浑身冰凉,挂在胸前就跟揣了一大坨冰似的。 索性这会儿天气热,贺绥又有一层厚厚的脂肪,一时片刻也不碍事。 周凯原本还担心着呢,听李大爷说昨晚可是很惊险,听起来那只小鬼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小海是一点烦心事都不挂心的那种,有了周凯陪着玩儿,也就偶尔看见里屋紧闭的房门时才会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哥哥没出来。 不过哥哥还在家呢,根本没出去过,在小海看来只要是在家里那就完全没问题。 周凯也怕里屋的黄符,所以不敢靠近,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贺绥终于出来了,周凯夸张的松了口气,还没开口询问就看见了自个儿老大衣领子那里多了颗幽青多大脑袋,那脑袋上一双大得吓人的全黑眼睛跟他视线对上,吓得周凯大叫一声“鬼呀!”,居然都忘记自己是鬼了,一蹦就蹦到了天花板上面去,只剩下一双腿还挂在外面。 小海看了全过程,一看这个哥哥居然这么厉害,哇了一声,又蹦又跳的笑嘻嘻直拍巴掌叫好。 贺夜给了周凯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黑溜溜的大眼睛就不怀好意的盯上了小海,心想这个人肯定也会被吓死。 要是死了不知道能不能蹭一口神魂吃,毕竟是自己吓死的,又不关他的事。 贺夜才刚回忆起那天晚上吃到的几口神魂滋味儿呢,脑袋上就多了一只厚实的手掌,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大眼睛微微眯起,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偏偏却又不自知。 “好了,别耍宝了,自己还是鬼,叫什么叫。” 贺绥不轻不重的训了周凯一句,还在挣扎着想要把双腿也蹬着空气蹿到楼上去的周凯突然就不动了。 是啊,劳资也是鬼了,怕啥? 虽然是这么给自己打气的,可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只小鬼,周凯其实心里还是在打哆嗦。 这倒是不怪周凯,毕竟贺夜怎么说也是三阴之气凝聚孕育的,生来就一身邪气,便是一般的厉鬼见了也忍不住抖三抖。 当然,若是更厉害的邪祟见了,自然是要把贺夜当作是大补之物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下肚了。 周凯倒腾着胳膊腿儿的把自己从二点五楼给拔了出来,鹌鹑似得飘到了小海身边缩着肩膀朝老大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老、老大,这位是?” 根本不敢提刚才自己过激的表现,一来是丢鬼,当然,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正在鬼命面前随时可丢。 主要还是怕一提起来那位看起来就可怕的小鬼大哥有什么反应,毕竟有点儿唐突了人家。 贺绥发现这小鬼脑袋上那一簇头发摸着还挺舒服的,估计是因为这是胎毛,柔软得很。 既然已经是自己家的小鬼了,贺绥摸起来也没什么压力,大手掌又在贺夜脑袋上揉了一把,“这是贺夜,你们叫他小夜就行了。” 贺夜是天生鬼物,能够控制自是否被人看见,所以贺绥也不需要像周凯那样拍张黄符。 周凯勉强笑了笑,没敢在小鬼大哥那双黝黑暗沉的大眼睛注视下动手打招呼,反倒是小海欢呼一声,跟电视剧里职员迎接领导似得鼓掌,一边还笑得格外灿烂,“弟弟!” 哟呵,这是高兴自己终于有了弟弟了。 说来也是,无论是贺绥还是周凯,小海都是叫的哥哥,现在有了弟弟可就显得稀罕了么。 贺夜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热情,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动作快过思维的大脑袋往贺绥衣服里面一缩,躲了进去。 都已经躲进去了贺夜才后悔了,觉得有点没面子,可这时候再让他又把脑袋伸出去,那就显得有点刻意了。 所以贺夜死撑着就揣着手当了缩头的乌龟,不去看就可以假装其实自己没有做什么丢脸的事。 贺绥可懒得管小鬼这些幼稚的想法,把贺夜简单的介绍给周凯小海之后就翻出昨天给周凯糊东西剩下的纸,用剪刀剪了几套小衣服出来。 昨晚原本该给周凯烧东西的,可临时有事忙不开,害得周凯昨晚睡觉又是随缘的到处飘,衣服也是死前那身,不过因为河水腐蚀,已经成了破烂布条装。 贺绥剪好之后抬手掐算了一下时辰,“虽然时间不是很合适,不过我用黄纸布置一下,还是能暂且隐瞒阳间巡逻神给你们把东西烧过来。” 主要还是贺夜那小鬼没衣服穿,也不能一直就这么被他揣在衣服里面啊。 说起来要不是贺绥过来这几天已经瘦了一点下去,贺夜这会儿也没办法实体化的躲进他衣服里。 可说是瘦了一点,贺绥转世的肉身本身就得有二百多斤,贺绥以神魂以及日出日落引来的鸿蒙之气排导肉身中的秽气,左右也不过就是瘦了十几二十斤的样子。 89.镜鬼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徐老太太“哎哎”两声, 想要把人叫住,屋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耐烦的响起, “妈,你能别端着老太后的架子吗?圆圆跟方方还没洗澡呢,你就不会给他们两个找换洗衣服兑个洗澡水之类的嘛?吃完饭就坐到门口去歇凉,家里还这么多事全扔着,我白天要上班赚钱养家, 下班回来还要干家务伺候一家老小,累不累啊我?” 徐老太太被儿媳妇这么一说, 脸上的笑立马就落下了, 摇着蒲扇在小马扎上转了个方向把背对着门外,拉长了连怼回去,“你累我不累啊?一天三顿饭洗衣打扫哪样不是我干的?年轻的时候要伺候一家老小,等老了还要伺候一大家子,还跟我喊累?徐东海, 你说说你妈我累不累?” 一家子窝在这么小小的房子里难免心烦气躁,磕磕绊绊的少不了,有时候一把倒在地上的扫帚由谁来扶都能让婆媳两个吵一架。 徐东海站起身闷头去了小阳台抽烟, 并不搭理老妈老婆之间的战斗。 要说两边谁更对?其实两个人都有道理去委屈去叫苦叫累。 儿媳妇在办公室里成天的跟人勾心斗角, 就为了抢表现希望能一个月加两三百的薪水,回到家还要辅导两个孩子的功课, 说是坐办公室的, 可心里却累得感觉呼吸都费力气。 作为婆婆的徐老太太也累, 一把年纪了还要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之类的, 还趁着空闲帮隔壁老李头看个傻子,就为了一个月多二百块钱给孙子孙女多买几片排骨补补身子。 可惜两人都觉得对方够轻松,这么一碰撞自然又吵上了,徐东海觉得自己不好帮谁,保持中立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十几岁已经上初中的孩子对视一眼,眉头拧得死紧,丢了碗就往里屋钻,关了门该听音乐听音乐,该赶作业赶作业,反正家里妈妈跟奶奶这情况他们也习惯了。 公共厕所那边有声控灯,蹲坑有好几个,毕竟这一层楼就一个厕所,一个蹲坑肯定是不够用的。 小海神智似小孩儿,生活不能自理,连洗澡都要老李头操办,贺绥一个人用了一桶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老李头跟小海共用一桶水,身上也就一些汗水,随便洗洗也就行了。 海市的街道绿化那些搞得不错,即便是夏天也没弥漫多少灰尘,也就绿化带的树叶跟草叶上吸附的灰尘多一些。 等他们三个人洗了澡回来的时候隔壁徐家老太太跟儿媳妇都还在吵,已经从谁更累吵到了对徐东海谁付出得更多这个话题上,贺绥还没碰见过这种情况,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老李头摇摇头叹口气,等进了屋认真交代孙子,“小海,明天去了徐奶奶那里乖一点知道吗?流口水了自己擦擦嘴。” 虽然知道孙子也不一定就能听懂或者记住,可老李头就是忍不住反复的叮嘱。 每次徐老太太跟儿媳妇吵了架,第二天总会到处撒气,在外面去跟其他老太太念叨儿媳妇的坏话不说,还会摔摔打打的发脾气,老李头怕对方嫌弃孙子傻,到时候拿孙子出气他也没办法。 好在到目前为止,每天晚上老李头给孙子洗澡的时候都没发现什么伤痕,孙子应该没挨过打。 老李头也知道自己又这样的想法很不好,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的担心,这是常年紧绷太没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总觉得要被这个世界伤害的不安彷徨。 说来也是,虽然年轻那会儿老李头也曾经支撑起一个家,可等到老了开始将儿子当做依靠之后突然又失去了儿子儿媳,老李头也不过是个可怜的无助的对未来毫无信心的老人。 小海傻乎乎的笑,嘴角口水又流了下来,除了神智似稚童,偶尔小海也会出现一些身体机能上的失控,十五岁了晚上偶尔还会尿床。 以前老李头只当是孙子傻了,现在听贺绥仔细解释了一番三魂七魄对应的种种身体机能,这才明白这些也是孙子丢了一魄的表现。 老李头叹了口气,抬手就用手背给孙子擦了口水,强忍着酸意回头朝贺绥笑了笑,“今晚上贺大师就睡里面那张床吧,我跟小海睡外面就行了。” 贺绥扭头看了一眼跟客厅相连的小阳台,“大爷,我能睡外面吗?这边能看见日出,早晨傍晚我都要做功课。” 老李头也不懂那些,只“哦哦”两声连忙点头,其实原本老李头也准备把贺绥安排在里屋之后就把凉席之类的换一换。 里间一直是小海在睡,有时候小海夜里尿床,凉席甚至床上的木板都浸透了,哪怕老李头很是勤快的把木板都搬出去放在公用厕所的水槽里刷了几遍晒干,多少还是残留着一些味儿。 如今贺绥要在外面对着太阳做功课,老李头也就不用费劲儿的去换凉席床板了。 洗漱好之后老李头又单独把三个人的衣服搓了晾晒到小阳台上,贺绥在一边帮忙,洗衣这些事儿他还是能做的,小海就在一边玩水,也就幸好现在是夏天,要不然地上弄湿了看着就难受得很。 忙完了这些,大家也就各自休息了,老李头穿着背心踩着拖鞋进去的时候贺绥叫住了老李头,“大爷明天要去上班吗?我明天也没别的事,小海就由我带着吧,正好看看能不能试试别的方法先看看他走丢的一魂一魄到底在哪个方向。” 最后这一句话叫老李头没半点犹豫的连连点头,对孙子有好处的事,便是知道会麻烦恩人老李头也会厚着脸皮应承下。 只要能治好孙子,要让他撑着这一把老骨头做啥去回报对方老李头都愿意。 晚上贺绥就一个人在外面客厅靠窗靠后门的铁架木板床上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老李头早早的起来做早饭的时候贺绥早就已经起床了,正在小阳台那里扎马步。 小海睡得早起得也早,每天都是跟爷爷一起起床,看贺绥扎马步,自己也颠颠儿的跑去撅着屁股跟着学,偏偏动作学得不到位,看得老李头一早上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贺绥已经坚持了三十来年了,早上起来趁着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练习外加功夫,也就是扎马步,而后打拳练剑,一套走下来差不多就是第一缕朝霞冒出头。 朝霞本就是阳光洒向人间的第一缕阳光染成的,那时候开始阴阳二气交替,昼夜人间轮转,贺绥就会盘腿打坐修行,也就是他说的做功课。 先是一动,后是一静,最后做完功课安静的坐半晌,将所有收敛入体,平静的开始一天的生活。 在泫朝的时候贺绥的生活就是有工作就出门降妖除魔,没工作就在道观里指点一下两个记名弟子的基础修行。 道观里除了贺绥自己,就只有两个荒年里收留的人了,不过这两人没资质,贺绥并没有正式将人收入门中,只当记名弟子,其实跟免费帮工差不多。 想想自己离开后道观里也不知道会落到何种境地,贺绥便是再顺应天意也不由心里多了点沉重。 除此之外,在泫朝贺绥更多时间就是在藏经阁里翻书学习打发时间,可以说生活过得十分乏味。 不过乏味的生活变成了习惯,贺绥也并不觉得,毕竟人间里有千万种富贵,也是他这种天生穷命的人难以享受到的,想来想去,他能追求的也就只有大道了。 老李头起来的时候贺绥已经扎马步有一会儿了,没多久就满了一个小时,贺绥就改打拳。 看贺绥那么个大块头在狭窄的阳台上挪来推去的,脑袋还时不时的顶到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老李头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委屈了人家。 天边开始升起一缕霞光的时候,贺绥已经坐在了硬纸壳上对着东边开始一天的修行,挨着他一步远的左边角落里是老李头的蛇皮袋以及一些叠放起来的硬纸壳塑料瓶之类的。 小海就在小阳台门口那里跟着坐在硬纸板上,不过他打坐老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去看贺绥,见贺绥还在闭目打坐,屁股忍不住动来动去。 贺绥感觉到小海的小动作,原本在心里默念的经文直接就张嘴念出了声,那是一中玄之又玄的古语,小海听不懂,可那些经文却好像直接穿过耳膜落到了他脑袋里,一直混混沌沌的脑袋一阵清凉。 原本还坐不住的小海渐渐放松了身体呼吸不知不觉变得缓慢悠长,也跟着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放空状态。 老李头听那贺绥念出来的经也不懂,不过跟小海差不多,就是觉得听着浑身舒坦,看自家孙子打坐的模样还正儿八经的,并没觉得自家孙子能学个什么,只觉得孙子能这么安静也是难得,心里对贺绥是越发信服。 瞧着贺大师就是有本事的,肯定能把自家孙子给治好,等到那时候他家小海就能恢复健康重新上学咯! 早饭老李头煮的稀饭,给贺绥以及小海煮了个鸡蛋,再炒了个青菜抓了一碟自己做的甜辣萝卜干,要是没有贺绥,这青菜老李头也是舍不得做的。 “贺大师,你要锻炼可以每天早上起来去附近的公园锻炼,那边早上基本没什么人,可以找个宽敞点安静点的地方,那边还能看见太阳从海面上冒出来。” 老李头把最后一碗稀饭端了过来,跟贺绥说道。 可惜棒棒糖已经脏了,被老人一把给拉住不让他吃,“小海乖,糖脏了,回头爷爷给你拿开水洗洗再吃好不好?” 在爷爷面前少年还是很听话的,眼巴巴的盯着棒棒糖看了几眼,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带他找到爷爷的哥哥,转身就朝贺绥那边挥了挥手,又指着贺绥跟爷爷说,“哥哥!” 自从孙子出了事之后,无论是思维还是说话做事,都跟三、四岁的小孩儿似的。 老人这才有空一边抹脸一边顺着孙子的指引看了过去,看见贺绥,自然也明白了是这个人把自家孙子给送过来的,连忙抖着手走过去,拉着贺绥的手再三感谢,刚擦干了眼泪的脸上全是感激。 贺绥缓和了神色不甚明显的微微一笑,“刚才我坐在路边闭目养神,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兄弟蹲在我面前。”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看老人那神色,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结果我太大意了,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90.镜鬼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绥动了动手脚, 好似戴了上百斤枷锁似的,一举一动都不得松快。 对着镜子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肉身, 一身修为转眼即空, 饶是不以外物所役的玄一道长, 也难免略有些想要叹口气。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也没什么随身物品, 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没穿病号服一是因为就贺绥如今的体型,这样的码子都得去库房里翻,二来也是因为没必要, 贺绥被送进来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就表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然后睡着了。 是的,睡着了。 这简直是医生接待过的最神奇的病人, 等听到护士说贺绥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来医院就跟去宾馆似的, 现在多少人不是拖得没办法了才敢来医院啊, 果然炫富也能玩出新花样。 然而事实上贺绥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好, 张助理传话的意思那就是今年公司分红不会再按时打到贺绥手里那张卡里了, 被前妻净身出户踹了出来, 这不是开玩笑的, 真的是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没了。 没车没房,衣服之类的估计倒是给他送回来了,可肯定是送到了贺家老宅。 既然大哥贺峰已经明确表示老宅暂时不会接待他,那贺绥如今回去估计连山顶别墅半山腰那里的第一道大门都进不去。 索性贺绥也并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稍微带着点好奇心摆弄了一下手机,站在医院外面望着清澈的天空,略有些迷茫。 海市虽然经济繁荣,曾经甚至在经济上超越了北方的首都平城,可因着是对外海口城市,既因为临海,也因为对外形象,所以海城的环境以及空气质量是很不错的,甚至因为临海,即便是在城里也依旧能看见一片碧蓝的天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迷茫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准备去找个能免费歇脚的地方,以前他出门办事,惯常找破庙木屋甚至山洞之类的地方。 如今新世界新社会,根据记忆,好像也有桥洞以及公园木椅之类的地方可以去。 贺绥出来的医院是新兴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医院,附近都是些新建筑,高楼林立,贺绥有些不习惯这种空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 况且看了看方位,也不适合吸收日出日落之时的紫气,贺绥左右一张望,选了个方向徒步前行。 身上修为尽失,又是盛夏七月,贺绥走了几分钟就感觉到久违的炎热感,想了想,寻了个附近的公园。 这边是商业街,写字楼鳞次栉比,这会儿下午五点多,正是商铺营业公司上班的时候,加上天气闷热,老人孩子也不爱这时候出来散步,此时小公园里基本没什么人。 贺绥随着感应寻了个沾染阴风的角落,掐了个道家手诀在眉心一抹,勉强开了阴阳眼,看清几只缩在角落里一脸茫然的残魂。 确定几只残魂都是已死之人且没有神智,贺绥这才将残魂都设法暂时拘在了随身一张身份证里面。 身份证原本是没有意义的,可如今新华国将其当做人在社会行走的一种身份证明,上面自当沾染了活人的生气,被天道所承认。 阴魂躲藏在里面,自有活人生气遮掩天机,避免被阳气灼伤。 将身份证重新揣进裤兜里,贺绥只觉浑身顿时一凉,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暂且托几位仁兄身上阴气避暑,且等到一会儿金乌坠地之时再将他们送入地府重入轮回,也算是一取一予不欠因果了。 那阴凉很是有用,即便是再顶着大太阳赶路,贺绥也丝毫没有流汗,有行人匆匆与贺绥擦肩而过,无不感觉瞬间一凉,那凉气儿跟钻进了骨子里似的贴得人大热天的忍不住打个冷颤。 左右一望也想不出是个什么缘由,且那感觉就是转瞬即逝,行人只能暗暗嘀咕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估计特别多。 寻准了方向,贺绥都不需要问路,一直从五点多走到了六点多,虽然身体沉重,可前进的脚步却一点没有迟缓,甚至还越走越快。 整个走动的过程中贺绥心中默念心经,空心眀神,骨肉中掺杂的晦气也在缓慢排除,虽然这个过程不如打坐修行来得快,甚至效果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贺绥却一点都不觉得白费功夫。 无论是做什么,总是积少成多,用这个新社会学校教导的知识来说,那就是量变积攒引起质变,人类总是这么擅长总结经验继往开来。 也无怪乎世界各种族不计其数,占领最广阔天空繁衍长远的却是最弱小的人族,这就是天道的偏爱,让人族生来就开了神府中的智慧,拥有了强大的学习与创造能力。 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贺绥愣是走出了新兴区靠近了老城区那边,到了个有湖泊的湖心休闲广场,贺绥简单看了下太阳的方位,寻了块路边大石,不顾旁人奇怪的注视,盘腿而坐,摆出无心朝上的打坐姿势,面向金乌坠入地平线闭目凝神缓缓收回五感。 所谓五感,既视、听、嗅、味、触,当一个人缓缓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警界时,五感就会缓缓收回至肉身,玄妙的第六感将会更加敏锐凝实。 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就是放空心神的发呆走神,可对于修行之人,却是一种对神魂的修炼。 人有三魂七魄,又有眉心头颅中神府将其安置。 有时候朋友间的恶作剧,吓人一跳,头脑中神府震颤,就会产生一种闷痛感,同时由脑部掌控的心脏律动也会受阻产生瞬间的断链停滞。 贺绥也不喜欢被人围观,可惜海城七月里的日落大致在七点半左右,他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能够选择更便利的交通方式,单靠走路只能在短时间里选到这么一处。 钱夹里倒是还有二十多块钱的现金,可贺绥是节俭惯了的人,或者说他随时准备迎接天道给予他的考验,所以哪怕一块钱的普通公交车他都舍不得轻易浪费,更别说他身上还带了几只残魂做降温之用。 这法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凉爽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却难免有损阳气,轻则感觉一下量入骨髓的寒气,重则沾了阴气过几天小倒霉的日子。 若是乘公交车,难免会与旁人近距离接触一阵子,不必跟路人擦肩而过来得松快。 贺绥所在的道门崇尚自然,追求的是修炼本心本我,既神魂,传《自然道经》一部,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要人持之以恒如积月累方有成效,若是心神无法清净,则只能当做延年益寿的普通道家经法搞个修身养性。 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这一门很是凋零,基本上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传人,贺绥当初刚入道的时候还纳闷儿过,怎么师傅那样顽劣得跟孩子似的老头儿也能做到心神清净,可后来深入以后才觉得自己犯了人最容易犯的偏见。 人们总认为心神清净定然是要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可他们本来就是追求的本我真我,若是性子活泼的人非要逼着自己安静下来,反而违背了道门宗旨,注定连入门都无法做到。 贺绥不知道先秦时代是否真的有道术可翻天覆地的修士,可到了他们那一代,确实更注重的是神魂上的修炼,贺绥为了斩妖除魔的时候更顺利,从小又练了俗世的外家功夫,没有戏本里玄之又玄的内功轻功,只佐以道家步伐,让自己伸手敏捷些,轻易对付十几二十个山匪之类的还是不难。 加之内里有修出的道家轻灵神魂,精力用之不竭,这才被俗世的人称之为“武林高手”。 贺绥小时候也曾遗憾过修行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可现在被天道送来了转世的身上,却也正因如此,要恢复往昔鼎盛的力量,却也更加容易。 只是体魄上的修习,肉身已经二十有六,到底是晚了,只能趁着洗涤血肉中淤堵的污秽之气时坚持练拳舞剑,估计能恢复个四五层。 这些事情不过是转瞬就抛之脑后,贺绥闭目之后收敛五感,又刻意以道家法门放缓呼吸,第六感延伸而出,感应周遭人间气息,虽然浑浊,却也不失为一种入世的趣味。 又有天边即将坠落的金乌在日夜交替之际,散发出朦胧紫气。 宇宙洪荒在无尽的岁月中不知有过多少变更,天地初始至今,山巅深海倒更无数次,便是那星辰也有新生与陨落,唯独日月不变。 所以哪怕是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破坏了环境的新时代,日月中蕴含的来自洪荒时期的紫气依旧存在着,是无数人、鬼、妖、魔追求力量的起始点。 人又发散思维创造各种心法心经等修行手段,根据自然中吸收了日月力量的各种物品进行修炼。 另外三族中有妄想寻求捷径的另类,则背弃天道将人族当成了获取力量的目标,于是人族又在一次次试探中得到了“功德修行”的法子,这便是“替天行道”。 贺绥闭目打坐不过修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太阳落山,紫气消逝,夜色降临,这就是阴阳交替。 虽然还是闷热得好似空气都粘稠了,可贺绥也不再留那几只给他消暑气的残魂,刚结束了日常修行,没有停歇的直接手上掐了本门沟通祖师爷的手诀,双唇轻轻煽动,默默念了经文,先是弟子经,后是往生咒。 这道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要请祖师爷显灵,不过是借祖师爷的感应之气沟通阴间地府,让残魂能够顺着往生咒一路自行寻到接引门,成功入地府,接受地府神鬼的引导,完成或审判或轮回的这些固定流程。 原本灰蒙蒙的空间变成了一间普通的病房,而贺绥本人就站在病床前,作为一个无人能看见的旁观者。 病床上是个大肚子的女人,女人应该是阵痛越来越频繁了,旁边陪产的丈夫以及婆婆端茶倒水陪着说话,满脸的担忧。 “护士,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我媳妇才能进产房生孩子啊?” 男人看自己媳妇痛得满头大汗,忍不住着急的去病房门口逮了个路过的护士焦急的询问。 小护士原本是端着盘子要去别的病房的,不过被人拉住了也态度很好的临时走了进来,简单看了看女人的情况,小护士表示自己会去找医生过来,“上次医生来检查产道已经多久了?要是产道不打开医生也没办法啊。” 男人感谢了小护士,回去跟母亲媳妇商量要不然就剖腹产。 “我看也是,这痛起来还不晓得要痛多久,不就是多花点钱嘛,妈还存着点钱呢,不怕。” 婆婆连忙赞同,可产妇反而担心打麻药对孩子不好,不过自己身上痛得不行,又被男人婆婆一阵劝慰,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完说产道还没开好之后,这家人决定选择剖腹产。 贺绥站在一旁看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着急,且慢慢看着。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贺绥也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带着跟了进去。 一开始秉持着非礼勿视,贺绥还避开了视线,可突然一瞬间产生了一阵惊悸,贺绥不由看了过去,却见麻醉师江药打进了点滴瓶里,产妇彻底昏迷过去。 贺绥不知道这种刨腹产一般都是局部麻醉,直觉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刚才还态度亲切的安抚着产妇的护士转眼就冷了脸,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医生穿戴整齐的进来,替换了先前那名女医生。 新来的男医生捏着手术刀等着,旁边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钟表,另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放了香炉在产妇头顶,插了三炷香在里面。 等到香烧到一道红线那里,钟表也叮了一声,那医生双眸冷淡的握着手术刀干脆利落的一切而下,丝毫不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 明明只是一个手术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场在地狱上演的默剧,每个人都满眼冷淡或麻木。 等到婴儿被抱出来,果然已经死了,脖子处一刀而下的切口直接阻止了婴儿发出任何声响,“时辰是不是刚好?” “是的。” “拿袋子过来装好。” “换只死婴抱出去给家属看。” 医生态度平静的交待下去,几个护士各做各的活儿,收香炉装死婴递缝合伤口的工具,行动间满是熟练,一看就知道今天干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贺绥心里一寒,担忧的看了一眼产妇,索性这些人没有在产妇身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了产妇没有危险,贺绥这才跟着那名已经缝合好伤口去了换衣间的医生。 医生一边走一边扯开口罩,贺绥心头一跳,这医生赫然就是晚上才躺进了404冷冻柜的林医生! 之后看跑马灯似得,贺绥站在中间又看见了很多相似的画面,有的婴儿是选定了出生时辰,有的是自然死婴,甚至还有一些未成形的流产胎儿。 这家医院根本就没有拿去焚化,反而通过特殊渠道销售了出去。 至于最终的去向,贺绥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只婴灵故意给他展露出来的餐桌以及炼丹炉画面。 “咯咯咯,好看吗?” 那些婴儿一个个化作了红眼小鬼,而黑眼婴灵则是被一团煞气纠结汇聚,最后出现在了红眼小鬼中间,扭头歪着脑袋看着贺绥,脸上是恶意的笑。 贺绥喉结滚动,压下反胃的感觉,闭上双眼心中默念静心咒。看见贺绥有了反应,婴灵这才满意了,又是咯咯一阵诡笑,“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是谁杀的吗?继续看,别闭眼。” 贺绥眼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了婴灵的愿睁开了双眼。有了之前那些画面打头阵,之后看见的画面让贺绥好受了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他看见了医生在手术台上偷窃病人的肾脏,也有宣布死亡的病人被偷了一切可用器官部件。 福康医院居然固定的向器官黑市提供货源,参与人从院长到主任到医生再到借着在太平间上夜班的便利帮忙搬运掩护的老刘。 一开始福康医院的目标还是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死者,可暴利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恶鬼,他们开始在手术室里动手。 遇见黑市急需货物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误诊,欺骗病人进入手术室,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动手取了“货物”。 这已经不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了,这就像是一所立在人间的魔窟,怪不得昨晚刚进医院的时候连医院主楼都被黑雾笼罩了。 贺绥看完那些事,一时心情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恰在此时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贺绥又回到了小屋里,睁开眼,婴灵趴在地上赫赫喘气,对上贺绥的视线,被贺绥拍了一掌受了伤的婴灵扯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难受,“怎么样,是不是被恶心到了?呵,人类啊,比鬼怪都还可怕。” 贺绥沉默不语。 婴灵再接再厉想要动摇贺绥道心,“像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要是帮了他们,可就是助纣为虐了。” 贺绥不为所动,从身旁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原本是给周凯准备的阴符,夹在食指中指指尖一抖,黄符燃烧,与此同时婴灵身上只觉一轻,原本的灼痛感消失了,还多了一股让鬼舒服的清凉感。 婴灵疑惑的歪着大脑袋看贺绥,暗暗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腿。 莫名其妙给好处,婴灵觉得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肯定是在打什么坏注意,就像它自己一样。 贺绥却没理会婴灵的警惕,也没将婴灵刚才蛊惑的那些话放进心里,只是自顾自的闭目默念静心咒,一边沉淀起伏剧烈的情绪。 在泫朝的时候贺绥生活简单,哪怕是有高官富商邀请他去降伏妖魔邪祟,也见过一些人性黑暗,可之前看见的那些画面还是给贺绥上了一堂更加生动的课。 人说到底依旧是一种动物,哪怕有文化有道德有法律等等进行约束,可无可避免的,族群里还是会有一些兽性大过人性的家伙。 贺绥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再看那满脸怀疑正小心探着四肢想要潜伏着靠过来的黑眼婴灵,“你既然是小鬼们的怨气煞气阴气三气所结成的,那你如今就暂且先跟着我吧。好在你还没有真多沾上人命,否则天道也不会允许你存留于世,只能灰飞烟灭。” 这婴灵并没有灵魂,自然谈不上超度投胎,可看着这小鬼偏偏生出了自己的神智,贺绥也做不出强行打散的事来。 像是面前这只黑眼婴灵这般存在,哪怕现在消灭了,等到三气凝而不散的时候自然又会催生出来。 说起没沾上人命这件事儿,贺绥突然问婴灵,“之前在李大爷身上留下标记夜里追过来差点害了隔壁小姑娘的那个,是你?” 被贺绥的话说得略有触动的婴灵闻言顿时一惊,居然莫名生出一股心虚之感,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悄悄挪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91.镜鬼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里面跟客厅都摆了一张一米五的床,卧室里有个已经站不稳歪七扭八的铁架布衣柜, 外面客厅除了门口那里的“厨房”, 另外床边放了一张脱皮的木制小茶几,这应该就是家里的饭桌了, 没凳子,只有几个用纸箱子塞了东西充当的墩子。 客厅后面有一道门,门外是一个外置的小阳台,那里是老李头暂放各种能卖钱的垃圾的地方,阳台上面有不知道哪一任租客搭的棚子, 能挡雨, 也能挡楼上滴下来的拖把水之类的,平时主要就是在这里晾晒衣物。 “贺大师, 您先坐下歇一会儿, 我这就给您做点吃的。” 贺绥苦笑着让老李头别这么客气, “蹭吃蹭住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大爷你要是这么客气,反倒让我不自在。” 贺绥这么说了, 老李头这才笑着点了头, 却依旧称呼贺绥“贺大师”。 说是坐, 家里也就只有床上更好做, 那纸箱子太矮,就贺绥如今的块头, 坐下去怕是屁股落不到上面, 因为大腿跟臀部的肉在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挤压得再也弯不下去了。 老李头打开门就先把菜放到了入门处挨着水龙头搭建的水泥台上, 这平台上随意的摆放了一个天然气灶台以及油罐盐巴味精酱油这几样简单的调味料,平台下面就是一个水泥修的水池。 他们这边是老城区,供水管网还是好久以前安的,水压有问题,有时候二楼往上就供不上水,还经常关水整修某一截水管,厨房里小小的蓄水池是这边老房子最基础的配置。 回到了家里,小海显然也很放松,兴冲冲的跑到卧室里面乱翻了一会儿,然后抱着一罐糖跑出来对着贺绥嘿嘿傻笑,“哥哥,吃糖!” 贺绥本是要拒绝的,可抬眸对上小海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贺绥迟疑一下,顺着小海的话伸手从胖乎乎的透明塑料罐里摸了一颗包装纸半透明的彩色糖果。 果然,小海更高兴了,自己也摸了一颗,却是剥了往老李头嘴里塞,老李头呵呵笑着吃了,一面跟贺绥道歉,“不好意思啊贺大师,小海就是这样,不过他只跟真心喜欢的人分享吃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一口牙齿我还想再多用两年呢。” 老李头以为贺绥不喜欢吃糖,虽然贺绥这体型看着像是爱吃的人,可对方身上的气质以及行事作风,就是让人觉得贺绥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甜腻的东西。 贺绥还在垂眸看彩色的糖纸,糖果很小,也就小手指头那么大,圆滚滚的球状,糖纸又银色的小星星,渐变的彩虹色。 贺绥不大明白为什么彩虹能跟星星扯上关系,难道是白天的雨后星辰?球状的糖果又是日月之状,这糖的名字却不是日月星辰彩虹糖之类的名字。 看了一会儿,贺绥胖乎乎的手指头稍稍一动,剥了糖果塞进了嘴里,味道挺棒的,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头尖绽放,然后随着糖果的滚动,甜味儿从这头蔓延到那头,然后化开随着喉结的一滚,顺着食道落入胃囊。 根据简单的生物方面知识,贺绥还知道糖分会很快顺着血液弥漫到全身。 这些认知实在很有趣,贺绥嚼了一小块糖块,上下牙齿一压,更浓郁的甜味儿炸了出来,贺绥摇摇头,“挺好吃的。” 小海抱着糖罐子歪着脑袋朝贺绥笑,笑得眼睛都成一条弯弯的缝了。 老李头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贺绥是哄孙子高兴,已经麻利的又去小阳台放好了蛇皮袋,转头洗手挽袖子要给恩人做顿吃的。 一会儿给孙子也分点儿,孙子是个半大小子,平时没煮也就算了,今天吃过晚饭又煮这么一顿,当然不能饿着孙子了。 至于他自己?嗐,一个土都埋到脖子根的糟老头子,少吃那么一点当然没问题。 老李头想着贺绥说的要帮孙子找回一魂一魄,心里美滋滋的充满了希望,看来他还是要更努力的赚钱,等报答了恩人希望还能给孙子攒点钱,到时候孙子恢复健康了还可以回去上学哩。 这会儿也已经快九点了,老李头作为老年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夜生活,每晚都是带着孙子出去散散步捡点东西回来洗洗就睡了,所以这个时间点在老李头看来已经比较晚了。 也不做什么复杂的东西,老李头就切了点肉混了红薯淀粉,再切点各种菜,简单做了一碗糊糊状的臊子,手脚麻利的煎了两颗蛋,蛋芯还没凝固的时候抖几颗盐巴到里面,一会儿吃起来才不会觉得寡淡无味。 现在的鸡蛋都是饲料鸡生的,没滋没味,哪里像他们在老家自己喂养的鸡生的蛋香啊。 老李头挥着胳膊擦着汗,最后烧水下了挂面,喊了一声,小海就过来帮忙拿筷子,至于面完老李头是不让他端的,怕这孩子烫到自己。 贺绥也不客气,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不善交际而显得颇为拘谨,可到底是被他师傅那太过于追求本心的性子影响到了,认定了自己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道义的事,贺绥都会愿意顺应心意的直接去做。 如今感受到了老李头跟小海对他的亲近,贺绥也上前帮忙端了面碗,只有两碗,且一碗满满的,另一碗只有一半,贺绥一看就知道是如何分配的。 “大爷,虽然我肚子饿了,但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这么多我吃不完,小海,再拿个碗给你爷爷分一份,咱们三个一起吃。” 贺绥生活拮据,可也注重养生,能饱餐的时候也绝不暴饮暴食一次吃回本。 且他虽然留不住财,却也始终维持在一种能吃上饭的程度,总之控制得很是奇妙,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 先前说过他们这一派讲究个顺应本心,但是这个本心也是要有一定要求的,若是本心是要杀人放火,自是讲作“心魔”,该是依靠坚毅的信念自我约束到强行拔除。 道家人讲究个养生,顺应本心之外也讲究个克己守道。 别的修士贺绥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门派讲究的不是跟天争,而是在顺应天道,做天道的维护者,天道自会给予回馈。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就是给老板打工领工钱的打工仔。 不过对于那些跟天道抗争的修士,贺绥也是佩服的,毕竟那好像也算是独立出去自己创业,虽然创业失败的很多,创业成功的还会被天道踹出本世界送到更厉害的天道大哥那里继续受管制。 老李头一开始不愿意,看贺绥的身形就不像是吃得少的,可贺绥又说自己要减肥,太胖影响健康,老李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贺绥说的也有道理。 三个人,老李头跟小海都是瘦巴巴的,曲着腿坐在纸箱子上埋头吃面,贺绥端正的坐在铁架子床上,刚坐下去那会儿铁床吱嘎一声,拉长了调子发出一声哀叹,贺绥不敢多动,总感觉自己稍稍用力一点这床就要被他坐塌。 吃了面,肚子里有了食物,唱了半晌小曲儿的肚皮总算是满意了,翻滚着往上面涌出一口气,这就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努力消化那些食物给这个身体提供能量去了。 老李头收拾了碗筷,灶上深沿的锅里已经烧好了一锅水,老李头用家里仅有的两只水桶兑好了水,弯腰要提,却被贺绥一手一只的直接提了起来。 虽然身上没特意锻炼过,可好歹也是个年轻男人,提两只装满水的水桶也不至于提不动。 “哎呀贺大师,这咋是你能提的,快放下,老头子虽然老了,可也提得动,平时都是我提的。” 说着话就伸手让贺绥放下。 贺绥没松手,“大爷,既然我要在你这里麻烦你几天,这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还请你不要太客气。” 老李头想了想,也就随了贺绥的意,乐呵呵的拎了换洗衣物香皂毛巾,牵了孙子,三个人一起出了房门往走廊里侧的公用厕所去。 走廊一排过去有并排的四个房门,里面格局都是跟老李头那边一样,有的是一家五六口人挤在里面,也有年轻小情侣的。 老李头家就在楼梯口这边第一户,挨着的隔壁就是一家五口人,老太太跟儿子儿媳以及几岁大的孙子孙女住一起。 平时老李头去上班,就是花了一个月两百块钱拜托老太太帮忙看着一下,也没别的要求,就是不让小海一个人出门,连中午饭都是老李头提前做好端到隔壁家的。 老李头知道徐老太太会扣他给孙子准备的饭菜,所以每次都特意端一大盆过去,就盼着徐老太太能够看在量大的份儿上好歹让他家孙子能吃饱。 很多时候有些事是实在没办法的,老李头因为晚上要照顾孙子,所以找医院里的领导通融,只让他领了白天的班,并没有跟别人一样白天晚上的换班。 如果中午还要往家里跑,老李头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刚才听见隔壁老李头家的响动,那老太太早就在门口伸了好几回脖子了,这老房子墙壁薄,根本就不隔音,领居家晚上睡觉打个稍微响亮点的屁隔壁都能听见。 这家人姓徐,两个孙子孙女都已经是上初中的年纪了,并不需要老太太去接送,只需要每天在家准备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人一闲下来就会无聊,无聊了就会去盯着别人家鸡毛蒜皮的小事翻腾来倒腾去的说叨。 这会儿看见老李头牵着孙子带着个大胖子路过自家门口往厕所那边去,徐老太太连忙叫了老李头一声,“大兄弟,你们家来客了?” 贺绥没注意到隔壁坐在门口扇着蒲扇的老太太,手上沉甸甸的勒得手掌疼,贺绥只能埋头加快脚步,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徐老太太就伸着脖子去看,对着这年轻人胖乎乎的背影直摇头,不等老李头回话就自顾自的嘀咕开了,“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好吃懒做,这么一身肥肉,也不知道要蹲在家里吃喝多少年才长得出来,老李头,你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还带亲戚回家住啊?” 这话就说得很不客气了,不过老李头一点不意外,这人性子就是这样。 徐老太太家是本市人,这房子也是他们自己的,海市老一辈儿的本地人特别看重面子,徐老太太在老李头这对爷孙面前一向是颇有种优越感的。 老李头不大高兴,可他一贯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只笑了笑,“我家侄子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以前打了那个什么激素,这才得了肥胖病。” 老李头对于徐家老姐姐的那张碎嘴也是很了解,所以并不说贺绥是大师,还帮他找回了孙子的恩人,要不然明儿他们家的事就要传遍整条弄堂了,还不如就把贺绥说成自家的亲戚小辈。 至于肥胖病那些,因为本身就在医院工作,虽然是在太平间,可也跟人聊天里多少知道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病,这会儿刚好能拿来给恩人做辩解。 张健脚步不由一顿,不过想想这次被江家撵回来,怕是二少也被吓唬住了,只把严肃当做了拘谨,也没多想。 毕竟一个正常人,还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去想什么鬼附身穿越重生之类的事,更别说张健还是个事业心很重并不爱接触小说影视的社会精英人士。 平心而论,即便是现实生活里某个认识的人改变很大,也没人会觉得奇怪,除非亲近的人,不然谁关心你是神经还是蜕变。 贺家跟江家都是海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几代传承的那种。 当然,要说为什么那个叫柳依依的小明星一直把“自己”当备胎而不是直接上手抱稳,除了嫌弃他长得磕碜以外,还有就是贺家二少在贺家其实根本没什么权势地位。 92.镜鬼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大师, 您先坐下歇一会儿, 我这就给您做点吃的。” 贺绥苦笑着让老李头别这么客气, “蹭吃蹭住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大爷你要是这么客气,反倒让我不自在。” 贺绥这么说了,老李头这才笑着点了头, 却依旧称呼贺绥“贺大师”。 说是坐,家里也就只有床上更好做,那纸箱子太矮, 就贺绥如今的块头, 坐下去怕是屁股落不到上面,因为大腿跟臀部的肉在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挤压得再也弯不下去了。 老李头打开门就先把菜放到了入门处挨着水龙头搭建的水泥台上,这平台上随意的摆放了一个天然气灶台以及油罐盐巴味精酱油这几样简单的调味料,平台下面就是一个水泥修的水池。 他们这边是老城区, 供水管网还是好久以前安的, 水压有问题,有时候二楼往上就供不上水, 还经常关水整修某一截水管, 厨房里小小的蓄水池是这边老房子最基础的配置。 回到了家里, 小海显然也很放松, 兴冲冲的跑到卧室里面乱翻了一会儿, 然后抱着一罐糖跑出来对着贺绥嘿嘿傻笑, “哥哥, 吃糖!” 贺绥本是要拒绝的, 可抬眸对上小海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贺绥迟疑一下,顺着小海的话伸手从胖乎乎的透明塑料罐里摸了一颗包装纸半透明的彩色糖果。 果然,小海更高兴了,自己也摸了一颗,却是剥了往老李头嘴里塞,老李头呵呵笑着吃了,一面跟贺绥道歉,“不好意思啊贺大师,小海就是这样,不过他只跟真心喜欢的人分享吃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一口牙齿我还想再多用两年呢。” 老李头以为贺绥不喜欢吃糖,虽然贺绥这体型看着像是爱吃的人,可对方身上的气质以及行事作风,就是让人觉得贺绥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甜腻的东西。 贺绥还在垂眸看彩色的糖纸,糖果很小,也就小手指头那么大,圆滚滚的球状,糖纸又银色的小星星,渐变的彩虹色。 贺绥不大明白为什么彩虹能跟星星扯上关系,难道是白天的雨后星辰?球状的糖果又是日月之状,这糖的名字却不是日月星辰彩虹糖之类的名字。 看了一会儿,贺绥胖乎乎的手指头稍稍一动,剥了糖果塞进了嘴里,味道挺棒的,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头尖绽放,然后随着糖果的滚动,甜味儿从这头蔓延到那头,然后化开随着喉结的一滚,顺着食道落入胃囊。 根据简单的生物方面知识,贺绥还知道糖分会很快顺着血液弥漫到全身。 这些认知实在很有趣,贺绥嚼了一小块糖块,上下牙齿一压,更浓郁的甜味儿炸了出来,贺绥摇摇头,“挺好吃的。” 小海抱着糖罐子歪着脑袋朝贺绥笑,笑得眼睛都成一条弯弯的缝了。 老李头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贺绥是哄孙子高兴,已经麻利的又去小阳台放好了蛇皮袋,转头洗手挽袖子要给恩人做顿吃的。 一会儿给孙子也分点儿,孙子是个半大小子,平时没煮也就算了,今天吃过晚饭又煮这么一顿,当然不能饿着孙子了。 至于他自己?嗐,一个土都埋到脖子根的糟老头子,少吃那么一点当然没问题。 老李头想着贺绥说的要帮孙子找回一魂一魄,心里美滋滋的充满了希望,看来他还是要更努力的赚钱,等报答了恩人希望还能给孙子攒点钱,到时候孙子恢复健康了还可以回去上学哩。 这会儿也已经快九点了,老李头作为老年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夜生活,每晚都是带着孙子出去散散步捡点东西回来洗洗就睡了,所以这个时间点在老李头看来已经比较晚了。 也不做什么复杂的东西,老李头就切了点肉混了红薯淀粉,再切点各种菜,简单做了一碗糊糊状的臊子,手脚麻利的煎了两颗蛋,蛋芯还没凝固的时候抖几颗盐巴到里面,一会儿吃起来才不会觉得寡淡无味。 现在的鸡蛋都是饲料鸡生的,没滋没味,哪里像他们在老家自己喂养的鸡生的蛋香啊。 老李头挥着胳膊擦着汗,最后烧水下了挂面,喊了一声,小海就过来帮忙拿筷子,至于面完老李头是不让他端的,怕这孩子烫到自己。 贺绥也不客气,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不善交际而显得颇为拘谨,可到底是被他师傅那太过于追求本心的性子影响到了,认定了自己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道义的事,贺绥都会愿意顺应心意的直接去做。 如今感受到了老李头跟小海对他的亲近,贺绥也上前帮忙端了面碗,只有两碗,且一碗满满的,另一碗只有一半,贺绥一看就知道是如何分配的。 “大爷,虽然我肚子饿了,但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这么多我吃不完,小海,再拿个碗给你爷爷分一份,咱们三个一起吃。” 贺绥生活拮据,可也注重养生,能饱餐的时候也绝不暴饮暴食一次吃回本。 且他虽然留不住财,却也始终维持在一种能吃上饭的程度,总之控制得很是奇妙,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 先前说过他们这一派讲究个顺应本心,但是这个本心也是要有一定要求的,若是本心是要杀人放火,自是讲作“心魔”,该是依靠坚毅的信念自我约束到强行拔除。 道家人讲究个养生,顺应本心之外也讲究个克己守道。 别的修士贺绥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门派讲究的不是跟天争,而是在顺应天道,做天道的维护者,天道自会给予回馈。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就是给老板打工领工钱的打工仔。 不过对于那些跟天道抗争的修士,贺绥也是佩服的,毕竟那好像也算是独立出去自己创业,虽然创业失败的很多,创业成功的还会被天道踹出本世界送到更厉害的天道大哥那里继续受管制。 老李头一开始不愿意,看贺绥的身形就不像是吃得少的,可贺绥又说自己要减肥,太胖影响健康,老李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贺绥说的也有道理。 三个人,老李头跟小海都是瘦巴巴的,曲着腿坐在纸箱子上埋头吃面,贺绥端正的坐在铁架子床上,刚坐下去那会儿铁床吱嘎一声,拉长了调子发出一声哀叹,贺绥不敢多动,总感觉自己稍稍用力一点这床就要被他坐塌。 吃了面,肚子里有了食物,唱了半晌小曲儿的肚皮总算是满意了,翻滚着往上面涌出一口气,这就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努力消化那些食物给这个身体提供能量去了。 老李头收拾了碗筷,灶上深沿的锅里已经烧好了一锅水,老李头用家里仅有的两只水桶兑好了水,弯腰要提,却被贺绥一手一只的直接提了起来。 虽然身上没特意锻炼过,可好歹也是个年轻男人,提两只装满水的水桶也不至于提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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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头不大高兴,可他一贯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只笑了笑,“我家侄子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以前打了那个什么激素,这才得了肥胖病。” 老李头对于徐家老姐姐的那张碎嘴也是很了解,所以并不说贺绥是大师,还帮他找回了孙子的恩人,要不然明儿他们家的事就要传遍整条弄堂了,还不如就把贺绥说成自家的亲戚小辈。 至于肥胖病那些,因为本身就在医院工作,虽然是在太平间,可也跟人聊天里多少知道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病,这会儿刚好能拿来给恩人做辩解。 “老大,你说你天生无财运,那你可以把钱‘送’给别人,然后再让别人‘帮’你花钱啊。” 周凯虽然是个宅男,可好歹也是看了十来年各种小说的,脑洞打得突破天际。 中午老李头暂时吃了饭进里屋休息的时候看见贺绥眉头皱起,一看就知道贺绥有什么难事。周凯问起贺绥也没隐瞒,周凯听完之后搓着下巴蹲在窗台上如此说道。 贺绥一愣,想了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还在道观里的时候观里的财米油盐都是两名记名弟子在打理,可说来那二人虽然只是记名弟子,到底还是道观里的人。 若是如今找个其他人,或许可以规避。 贺绥决定试一试,因为他发现这新世界新时代没钱真的能难倒英雄好汉,这里再也不是哪怕没房没钱没衣服也能养活自己的泫朝了。 贺绥不讲究生活质量问题,可他却不能忍受要弄个降妖除魔的辅助物件都素手无策的情况。 见了害人性命为非作歹的邪祟古怪,若不除之,贺绥如何安心,怕是多来两次,直接就能将被反噬心神,乱了神魂,就此浑浑噩噩不得挣脱混沌心魔。 贺绥进去看了看老李头,老李头神情疲倦的睡着了,睡梦里都不安生。贺绥抬手在老李头眉心一点,老李头皱巴巴的老脸这才舒展了不少。 贺绥叫了已经小睡一会儿的小海起来,准备出门试一试这个法子。 周凯虽然已经死了有七、八年了,可也是一只与时俱进的的水鬼,又在路上找了几只躲在阴暗角落甚至地下排水沟里的鬼哥们儿问了问门路,带着贺绥跟小海找到了一处价格还算公道的二手奢侈品店。 贺绥那块手表是比较经典的限量款江诗丹顿,贺绥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将表戴到了小海手腕上,并且认真的跟小海说了“赠送”的话。 手机贺绥也是想一并卖掉的,可周凯自己心痒痒,想玩手机,就拦了一下,说没手机以后联系也不方便,手机还有很多功能,人家那电视剧里的卷卷侦探都能用手机上网查很多东西,说不定以后就有用了。 贺绥没兴趣,不过也没介意留着,毕竟这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能行,这手表卖的钱暂且用着也足够了。 卖的时候遇见点问题,贺绥拿不出手表的证,现在不止是人需要证,很多东西都要有证才能正常买卖。 所以最后贺绥那块已经送给了小海的限量款手表找了个不太正规的店,被人家砍成了四折,到手的也就八万多块钱,直接拿的现金。 毕竟贺绥自己钱包里那些卡是肯定不能用的,用了就把钱放到了他的名下,而小海又没卡。 估计老板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儿,贺绥提议拿现金的时候胖头胖脑的老板眼都没眨的就回里屋拎了个黑色的小号垃圾袋出来,让贺绥数数。 贺绥数术也是学过的,毕竟掐算一门里也需要用到很多相关知识,只数了一沓确定真假以及数量,又颠了一下其余七沓,这就收下了。 胖老板见状笑了,“兄弟,还有这手啊?” 说着话,用胖乎乎的手抽了支烟递了过来,这是要跟贺绥拉点交情以后继续做买卖的意思了。 贺绥顿了一下,伸手接了,笑了笑没吭声,拎着钱牵着小海跟老板道了谢就走了。 胖老板也不介意,干他们这行的,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笑基本就差不多了,挥着戴了几个金戒指的手让贺绥下次再来。 周凯趁着贺绥跟小海拐进一条巷子,太阳晒不着,这才从贺绥裤兜里钻了出来,好奇的围着自家老大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老大,咱有钱了,现在要去干啥?” 要不要去消费消费? 周凯是只安静不下来的鬼,一旦没有太阳直晒的时候就巴巴儿的钻出来到处飘,等有太阳了钻回已经被贺绥编成一只手环的柳枝里,嘴巴还是叨叨个不停。 贺绥把那支烟揣进了裤兜里,去看拎着钱袋子真跟拎垃圾袋似的小海,“先去买点急用的东西。” 好歹把今晚可能会用上的给勉强准备上。 “至于剩下的,既然那表已经送给了小海,自然就该交给大爷帮小海收起来。” 贺绥因为经历过于特殊,在这方面已经是大方到全部身家都瞬间变空也能心无波澜的地步了。 周凯脚在上头在下的表示佩服,一边羡慕的小眼神直往小海那边飘。 小海无知无觉的拎着袋子一甩一甩的左右张望,偶尔嘿嘿傻笑两声。 买的东西也不复杂,找了个门店买了朱砂黄符并一把桃木剑,老板还积极的给贺绥推荐七星铜钱剑,贺绥没要。 那东西就是看着炫酷,铜钱是仿的,每一枚也没开光施法,连基本的符箓都没刻,拿去砍鬼人家鬼怪都要笑痛肚皮。 不过贺绥倒是起了心思,准备以后有机会了就收几枚铜钱自己慢慢养着,那东西当作暗器辅助还是挺有用的,养好了偶尔还能临时用来布阵。 当初贺绥在泫朝虽然穷得裤衩都要打补丁,可好歹很多东西还是有从师傅上头传下来的,想想现在,这才是真的要啥啥没有,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带着一人一鬼出去逛了三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左右了,老李头心神不安的一直在等着,一边准备了晚饭。 看见贺绥跟小海回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说,哪怕是老李头先前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见了昨儿还一起说话吃饭的同事一晚不见就离奇的躺进了冰冻箱柜里,这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儿发毛,看见贺绥他这才心里放心了不少。 要是换了旁人,可能更相信老刘是被人谋杀的,可老李头认定了自家孙子痴傻病是丢了一魂一魄,从根本上就信了鬼怪,在看待事情上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往这方面想。 “回来啦?刚好准备吃晚饭,吃完了咱们俩就去医院?” 老李头看了眼小海,想把小海暂且放到隔壁徐老太太家。 贺绥点点头,今晚确实不准备带小海出门,刚好将周凯留下来陪着。 现在想想,贺绥还挺庆幸今天白天去找了只周凯回来,还能当个保姆,不知道周凯会不会做饭,以后自己找了个单独的住所,还能让周凯帮忙做点别的事,每天给周凯烧点香烛算做报酬...... 小海扭头看看贺绥,见贺绥对着他笑,小海就傻笑着把一个黑袋子递给了爷爷,这是刚才路上哥哥说的,说回家了就给爷爷放着。 老李头没注意,伸手就接了,顺手打开一看,里面几沓红票子胡乱的躺着,老李头顿时吓了一跳,耷拉着好几层褶子的眼睛都瞪圆了,抬头去看贺绥,“这、这是大师你的钱?取这么多现金干啥?” 93.镜鬼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周凯贱兮兮的飘到贺绥身边要给贺绥捶背揉肩, 贺绥抽空盯了他一眼, 周凯这才缩着脖子老实了, 不过八卦之心依旧不死, “老大,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啊?” 对于他们这等屁民,富二代那可真就跟传说似的,只存在于网上。 贺绥摇头, “以前算, 现在不是, 唯一的四十多块钱今天都花你身上了。” 说罢,贺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泫朝的时候好歹他们道观后面还开辟了几块地, 他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名声在外,时不时的就能接点活儿。 即便赚的钱基本带不回家,可也能留点维持生活。 现在呢?贺绥真的茫然了,目前的打算就是准备取找个能糊口的工作。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尽快把小海的事解决了, 走丢一魂一魄已经有两年多了, 再拖久一点,对小海神魂也有损。 周凯看贺绥不像是会开玩笑的那种,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安静的看着贺绥糊好一个手机, 末了还把标志都给原模原样的搬了上去, 顿时美滋滋的又开始念叨起来, “老大, 你这手艺真好,要不然咱也开个丧葬用品店,到时候我就找些鬼兄弟照顾生意,让他们弄些无主之财来消费?” 很多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过么? 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边晾着,收拾了纸张不再准备继续糊了,“无主之财用了也要牵扯因果,于他们于我都不好,更何况我命里注定缺财,再多钱也落不到手上。” 贺绥拿着手机准备让老李头拿去卖了,按理来说老李头跟他的牵扯不算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穷命会不会作用到老李头身上。 若是不能,这手机手表卖了好歹也能算是补贴一下自己在老李头家的吃喝。 手机根本就没有充电器,到老李头这边的当天晚上就直接没电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人有没有联系他。 不过贺绥原本也不打算去跟那些人联系,过往如云烟,当前尘斩断便是。 今天中午午饭吃得早,贺绥糊好了东西又指点了一下周凯如何收敛身上的鬼气,因为周凯身上有道功德金线,算是已经走上了修行之道,贺绥用周凯来制冷驱蚊,也算是免了不少麻烦。 中午徐蕊跟徐晓回来之后端着饭碗就往贺绥这边跑,边吃饭边说了说徐蕊今天的感觉。 现在的学生哪怕是小学生都不得闲,放假少就算了,还要上各种班,徐家两兄妹吃了午饭还要完成两张试卷,然后睡个十五分钟就又要去上课了。 确定徐蕊没什么问题,贺绥也松了口气,之前就担心徐蕊年纪小,伤了神魂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想来新时代的孩子们伙食基本都是一家人里最好的,营养跟上了神魂自然也滋养得不错,怪不得孩子们越来越聪明了。 “贺大哥,你们这边今天怎么这么凉快啊?” 徐晓端着饭碗站在门口不想走了。 徐晓这么一说,徐蕊也感觉到了,之前注意力都在贺绥身上,一时倒是给忘了。 徐蕊眨巴眼兴致勃勃的看贺绥,“是不是贺大哥用了那个什么传说中的阵法啊?” 修仙电视剧里都演了的。 贺绥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翘着二郎腿胡乱哼着流行曲儿的周凯,“嗯,以后你们那边也能凉爽一点,晚上也不会有蚊子。” 这边的房子都很窄,徐家以及旁边的楼道多少都能受到周凯的影响。 徐蕊跟徐晓高兴得不行,端着饭碗笑嘻嘻的往自己家跑,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真的哎!家里都凉快多了!” 特别是挨着李爷爷家的客厅。 两个孩子正站在门口呢,突然转头看见李爷爷脸色不大好的上来了,徐蕊嘴比较甜,笑着喊了一声“李爷爷”,“李爷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徐老太太正在家里给两个孩子切饭后水果呢,原本就不高兴两个孙子孙女围着隔壁的人打转,这会儿一听连忙走到门口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喊孙子孙女回家,“赶紧回来吃饭,哪有人吃个饭还端碗到处跑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那隔壁的老李头听说昨儿去跟人打听背尸的活儿,徐老太太今天上午就听人说了,当即吓得不行,准备晚上儿子儿媳回来就跟他们说叨说叨,要是老李头真去干那种活儿,那他们就跟隔壁的房东打电话,让房东把人给撵了。 守太平间也就算了,要是再碰那些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带些脏东西回来! 徐蕊跟徐晓被奶奶训斥了一顿,只能乖乖的回去了。 老李头跟两兄妹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回了屋里笑就落了下来,硬撑着没露出来的不安也显露了出来,看着贺绥动了动嘴唇,片刻后才说出一句整话来。 “跟我一起守太平间的老刘,昨晚没了!” 老刘就是负责晚上守太平间的那个同事,老李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是白天守,今天早上去交接班的时候发现老刘居然不见了,问了其他人,其他人也没人见到老刘离开啊,换衣间老刘的东西也都还在。 老李头跟其他人随便找了找,没找到人,也就暂且没管了,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了,要去哪儿一般也不会有人担心。 老李头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把太平间里打扫一下,顺便对一对尸体名字档案之类的,有些是要等家属来领,有些是这片区无人认领的,过一段时间跟相关部门办理好手续,就可以送去医学院当“老师”。 不过滞留的其实并不多,毕竟现在联系方式这么发达,很多都能确定死者信息然后联系到对方亲属进行认领。 老李头需要对的数目也不大,可今天上午对比之后却发现无缘无故的居然多了一具,原本表示空置的冰冻箱柜居然从绿色指示灯变成了红色指示灯,这就是里面有“住客”的意思了。 老李头纳闷儿,找了找资料本里也没有添加新的啊,又去找人问了问,负责这一块儿的小领导就拿了钥匙来,跟老李头一起把箱柜打开。 原本他们想的是应该是箱柜出故障了,指示灯坏了之类的,可两人一打开,却发现里面有裹尸袋,袋子里正是早上就没看见人的老刘! 老李头跟小领导当场就吓得瘫软在了地上,之后就是忙乱的喊人报警。 老李头作为老刘的同事,也被警察请去录了口供,这会儿才放出来。 老李头当时就想到了昨晚贺绥在他身上拍散的东西,不过没敢跟警察说,毕竟说了人家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怀疑他。 老李头抖着手把这事儿前前后后说完,贺绥拎了热水壶给老李头倒了一杯温水,老李头仰脖子一口喝光了,这才感觉缓过神了。 “大师,你说是不是就是昨天......” 老李头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贺绥,眼底是惶然不安以及一点愧疚。 普通人在跟别人一起遇见同一件事时,若是自己侥幸活下来了,等到庆幸过去之后,看见同伴的死亡,都会忍不住升起一股不安甚至愧疚,好像自己活了同伴死了就是一种对不起。 小海原本还在盯着周凯玩儿自己的手呢,此时估计也感觉到了自己爷爷的情绪不对劲,从趴在床上的姿势变成了坐起来,歪头疑惑的看着爷爷,估计脑袋瓜里又冒出了什么古里古怪的问题。 贺绥皱眉,掏出自己裤兜里的身份证想了想,“下午我过去看看。” 原本是想等把小海的事解决了再用收起来的这缕鬼气去找根源的,当时只以为是普通小鬼,可看老李头的说法里,那鬼居然已经会杀人之后把人放进冰冻箱柜里。 当然,贺绥目前也不能确定这件事真就是鬼怪作祟,也不能就排除人为作案的可能,只能等自己看了尸体以及现场才能确定。 老李头犹豫了一下,遇见这种事肯定还是怕的,不过想想老刘,老李头还是点点头,“那晚一点我带你过去,现在医院里太平间暂时拉了警戒线,我带你过去还能看一看,就说是想起了一些事,想要跟警察同志报告。” 如今缓过神来,老李头也想把昨天他们一起去下水道掏婴儿死尸的事说一说,不管有没有用,反正知道的都跟警察同志说一声准没错。 “那小海就拜托周凯多照看着了。” 老李头跟周凯相处了一会儿,虽然也迟疑鬼话是否能信,可老李头相信贺绥。 周凯一点没感觉到老李头的迟疑,痛快点答应了,虽然很想去吃口现场新鲜瓜,可老大说了那边情况不明,对周凯这样的鬼来说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适合带他一起,周凯也只能作罢。 贺绥临时征用了小海以前上学时用过的斜挎书包,老李头照旧揣着他那破布包,两人下楼的时候刚好迎面遇见了下班回来的徐家夫妇。 徐晓的爸爸徐达性子木讷,被老婆方红花以指责的语气说着什么,听见有脚步声下来了,这才暂且住了嘴,看见老李头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徐达也笑着冲贺绥点了点头,看着一点没把老婆刚才骂他的话放进心里。 若是在平时,老李头可能还会跟贺绥絮叨两句别人家的事儿,可今晚这事老李头还没踏出家门口呢就已经一颗心提了起来,连布口袋里揣了几万块钱都没能让他有太大感觉。 老李头本身就有银/行/卡,就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把钱存了,两人搭了公交车默默的往医院赶。 老李头紧张得异常安静,贺绥也没说什么安抚的话,手指头上一直都在叠东西,公交车上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贺绥也没发现。 黄纸在家里就用朱砂画了不少符,攻击性的还混了小海的指尖血。 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三角稳,以护为主,八卦有道家之气,以攻击为主。 “老李,你怎么过来了?” 门卫看见老李头,好奇的一边给老李头按开人行道这边的门一边随口搭话。 平时其实医院大门这边也没管这么严的,不过这不是出了谋杀案么,所以医院也要做出点表现来,原本随便打开的人行道就被门卫室里的电子锁给锁定了,需要门卫在里面按开才能进出。 老李头无奈的笑了笑,“都要睡觉了才突然想起来早上把东西给拉在换衣间了,偏巧就必须要用,没办法,我一个人也不敢来,就叫来个小伙子跟着我一起。” 老李头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似乎说起那事儿都觉得不自在。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是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那你们自己注意点。” 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虽然住院部那边的病人基本也应该休息了,可抵不住有家属进出,门卫也没跟老李头多聊。 “再有一个小时老王就要换班了,放心吧,我们晚一点出来也没问题。” 老李头带着贺绥进了医院大门,小声的跟贺绥介绍。 贺绥点头,一边转头四处张望着,眉头不由皱起。 按理来说,虽然医院本身因为场所特殊,阴气可能会重一点,可大门口这边因为外面就是大马路,人来人往,阳气应该是最重的,可大门正对着的主楼居然已经能看见一层不详的黑雾缠绕,好似楼层平白生出了一层膜。 如今黑雾还只弥漫在三楼往上,等到全部笼罩了,怕是这家医院就要频繁出事,最后破败下来成为“鬼场”。 看来情况比他先前预料的还要糟糕,贺绥抿着唇皱着眉,这副表情老李头看了也是心里咯噔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带着贺绥往里面走。 94.蛇怪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在爷爷面前少年还是很听话的, 眼巴巴的盯着棒棒糖看了几眼, 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带他找到爷爷的哥哥, 转身就朝贺绥那边挥了挥手,又指着贺绥跟爷爷说,“哥哥!” 自从孙子出了事之后, 无论是思维还是说话做事, 都跟三、四岁的小孩儿似的。 老人这才有空一边抹脸一边顺着孙子的指引看了过去,看见贺绥,自然也明白了是这个人把自家孙子给送过来的, 连忙抖着手走过去, 拉着贺绥的手再三感谢,刚擦干了眼泪的脸上全是感激。 贺绥缓和了神色不甚明显的微微一笑, “刚才我坐在路边闭目养神, 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兄弟蹲在我面前。”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看老人那神色,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 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结果我太大意了, 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 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 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 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 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因着几个瓶子就丢了孙子,老人怕是会想不开直接跳湖了。 “小海很听话的!” 老人显然因为之前太慌乱害怕,所以这会儿头脑都还有点不灵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一直在着重说明自己孙子很听话。 小海突然嘿嘿傻笑着去拽贺绥的衣摆,“飞,飞!” 说着话呢,满眼期盼的看着贺绥,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人看孙子居然用捏着棒棒糖的那只手直接去拽贺绥,把贺绥的衣摆都给弄得黏糊糊的,有些不安的弓着背跟贺绥道歉,一边试着去拽孙子那只手,“小海听话,把大哥哥的衣服弄脏了,乖,听话啊。” 少年松开了手,嘴上还念着“飞”这个字,似乎是看贺绥没听懂,还举着手往天上比划了半晌,贺绥稍微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少年恰巧看见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不知是残魂散去还是功德之光降落。 老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孙子又犯傻了,一边心疼,一边又怕贺绥生气,只能眼带讨好的小心翼翼对贺绥笑。 贺绥抬手抓住少年空中乱比划的手,右手结了个单掌慈尊印,大指压住小指,掌心朝天上星辰,而后一翻手掌,借来的星辰光晕就在伸直的三根手指指尖上闪烁。 这是贺绥弄来哄小孩儿的,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小海真的能看见残魂或者功德之光,这星辰光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 果然,少年瞪圆了眼睛,然后兴高采烈的跳着拍手,完了还伸手想要来抓,自然是抓了一个空。 在别人看来,贺绥不过是胡乱一笔画就哄住了傻子,老人也以为贺绥是在配合自家孙子玩闹,见孙子这么高兴,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感激的朝贺绥咧嘴一笑。 哄好了少年,贺绥左右看了看,“老人家,我们到旁边去站一站,有些话我想多嘴说两句。” 虽然奇怪贺绥的称呼,可老人也没多想,原本还想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好心人呢,可兜里轻飘飘,他出门也就带了两块钱以防孙子想要吃点什么。 此时贺绥有话说,老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忙跟着贺绥往旁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路。 眼看周围没什么人,贺绥也不废话,直接问老人,“老人家,我看小兄弟怎的缺了一魂一魄,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在费心费力想着自己能如何报答好心人的老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睁着眼看贺绥。 少年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他,就一个劲儿的围着贺绥的右手打转,估计是还想看那个飞在空中的亮晶晶。 老人愣了半晌,贺绥还以为对方不相信这个,毕竟在他的转世记忆里好像现在的人都提倡打倒封建迷信崇尚科学。 谁知老人回过神后却是神情激动的拉了贺绥的手,急切的问,“小伙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懂这些?我孙子是他爸妈出车祸以后才这样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可以救我孙子?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筹齐的,只要能救我孙子!” 老人也不是没想过贺绥会不会是骗钱的骗子,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哪一天他真倒下了,孙子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到时候他的小海可怎么活啊! 老人也去好多福利院转过,也特意打听过,像孙子这种年纪大了又神智不清痴痴傻傻的,一般的福利院并不会收,只有z府的专门收容所才收。 可那些里面很多条件都很艰苦,政府办收容所是好政策,可抵不住下面执行的人心思不正。 因为自家孙子的情况,老人特别关注这方面的社会新闻,周围的人有了这方面的消息也爱跟老人唠嗑。 前不久老人还听人说有些地方会把人拉去割器官,这可吓坏了老人,如今他是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敢有,每日里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就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他家的小海就要被人割了器官扔在下水沟里没人管。 眼前这人长得虽然胖乎乎的,可说了几句话也好像不是坏人,难得的孙子又对着小伙子十分亲近,老人哪怕心里不相信还是忍不住生出点奢望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呢? 如果孙子真的能恢复,至少等自己走了,孙子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孙子今年才十五岁,才看了十几年的这个世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老人哪里舍得让孙子就这么早早的跟他一起走了。 贺绥倒是不知道老人一时间想了那么多,先安抚了老人,再让老人简单的把小海的情况说一说。 小海全名叫李海生,老人叫李大贵,人称老李头。 原本他们是小地方渔村里的人,后来老李头的儿子读大学留在了海城工作,找了大学里谈的儿媳妇。 两口子有文凭又踏实肯干,虽然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过得不错。 两口子买了房买了车就把老人跟孩子接到了海城一起生活,谁知后来两口子送孩子上学的途中出了车祸,老李头的儿子儿媳都没了,孙子因为是坐在后车座上的,倒是没多大问题,可在医院里醒来后却得了这痴傻症。 老李头还来不及伤心就只能急匆匆收拾好心情全力救治孙子,肇事司机跑了,警察局那边一直没有音讯,又是治病又是给儿子儿媳办后事,期间还被自称有线索的人骗了好几万块钱,家里的房子跟车子都没了,甚至到最后连积蓄也在治孙子的痴傻病里耗没了。 没办法,老李头只能带着孙子搬进了弄堂里,一边自己找了份在医院太平间守尸的工作,平时再捡捡垃圾赚点菜钱,日子也就这么勉强撑过来了。 要说原本老李头也能带着孙子回渔村,在那里他们还有自己的小房子,可老李头自知体力不行,回了渔村也没有讨生活的本事,留在海城这个大城市里,再不济还能捡垃圾赚点钱。 “是我没用,让小海跟着我受苦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小海去看那些专家医院,按照小伙子你说的,要是我早点带小海去找个大师道长看看,说不定小海已经好了。” 老李头总觉得是自己太蠢太没用了,要不然儿子儿媳留下那么多钱,他却被人骗了好几万。 说到情动之处,老李头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原本围着大哥哥转的小海见爷爷哭了,顿时又着急起来,转而围着爷爷转,转了两圈,小海想到了什么,学着爷爷平时的样子把爷爷的脑袋笨拙的按到自己肩膀上,拍着老李头的肩膀一边嘴里“哦哦哦”的轻声哄着,就像大人哄婴儿睡觉似的。 平时小海夜里做噩梦他爷爷就是这么哄他的,很快他就能重新睡着。 贺绥摇摇头安慰老李头,“被人骗了也不是你的错,当时你一定是太着急了,希望能早点找到害了小海父母的人,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 况且如今那些有真本事的大师道长要么就是隐居,要么就是价钱昂贵,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基本都是些没多大本事的,哪怕老李头当时去找了,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法子被人骗钱罢了。 至于老李头被人骗的钱,贺绥也并不觉得是他太愚蠢。 贺绥很能体谅老人当时的心情,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随后孙子又出了事,那害了他们一家人的凶手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种情况下有人谎称自己有线索,再以此做要挟让老李头给钱,着急的老李头自然不会拒绝。 贺绥缓和了神色不甚明显的微微一笑,“刚才我坐在路边闭目养神,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兄弟蹲在我面前。”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看老人那神色,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结果我太大意了,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因着几个瓶子就丢了孙子,老人怕是会想不开直接跳湖了。 “小海很听话的!” 老人显然因为之前太慌乱害怕,所以这会儿头脑都还有点不灵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一直在着重说明自己孙子很听话。 小海突然嘿嘿傻笑着去拽贺绥的衣摆,“飞,飞!” 说着话呢,满眼期盼的看着贺绥,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人看孙子居然用捏着棒棒糖的那只手直接去拽贺绥,把贺绥的衣摆都给弄得黏糊糊的,有些不安的弓着背跟贺绥道歉,一边试着去拽孙子那只手,“小海听话,把大哥哥的衣服弄脏了,乖,听话啊。” 少年松开了手,嘴上还念着“飞”这个字,似乎是看贺绥没听懂,还举着手往天上比划了半晌,贺绥稍微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少年恰巧看见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不知是残魂散去还是功德之光降落。 老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孙子又犯傻了,一边心疼,一边又怕贺绥生气,只能眼带讨好的小心翼翼对贺绥笑。 贺绥抬手抓住少年空中乱比划的手,右手结了个单掌慈尊印,大指压住小指,掌心朝天上星辰,而后一翻手掌,借来的星辰光晕就在伸直的三根手指指尖上闪烁。 这是贺绥弄来哄小孩儿的,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小海真的能看见残魂或者功德之光,这星辰光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 果然,少年瞪圆了眼睛,然后兴高采烈的跳着拍手,完了还伸手想要来抓,自然是抓了一个空。 在别人看来,贺绥不过是胡乱一笔画就哄住了傻子,老人也以为贺绥是在配合自家孙子玩闹,见孙子这么高兴,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感激的朝贺绥咧嘴一笑。 哄好了少年,贺绥左右看了看,“老人家,我们到旁边去站一站,有些话我想多嘴说两句。” 虽然奇怪贺绥的称呼,可老人也没多想,原本还想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好心人呢,可兜里轻飘飘,他出门也就带了两块钱以防孙子想要吃点什么。 此时贺绥有话说,老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忙跟着贺绥往旁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路。 眼看周围没什么人,贺绥也不废话,直接问老人,“老人家,我看小兄弟怎的缺了一魂一魄,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在费心费力想着自己能如何报答好心人的老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睁着眼看贺绥。 少年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他,就一个劲儿的围着贺绥的右手打转,估计是还想看那个飞在空中的亮晶晶。 老人愣了半晌,贺绥还以为对方不相信这个,毕竟在他的转世记忆里好像现在的人都提倡打倒封建迷信崇尚科学。 谁知老人回过神后却是神情激动的拉了贺绥的手,急切的问,“小伙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懂这些?我孙子是他爸妈出车祸以后才这样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可以救我孙子?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筹齐的,只要能救我孙子!” 老人也不是没想过贺绥会不会是骗钱的骗子,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哪一天他真倒下了,孙子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到时候他的小海可怎么活啊! 老人也去好多福利院转过,也特意打听过,像孙子这种年纪大了又神智不清痴痴傻傻的,一般的福利院并不会收,只有z府的专门收容所才收。 可那些里面很多条件都很艰苦,政府办收容所是好政策,可抵不住下面执行的人心思不正。 因为自家孙子的情况,老人特别关注这方面的社会新闻,周围的人有了这方面的消息也爱跟老人唠嗑。 前不久老人还听人说有些地方会把人拉去割器官,这可吓坏了老人,如今他是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敢有,每日里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就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他家的小海就要被人割了器官扔在下水沟里没人管。 眼前这人长得虽然胖乎乎的,可说了几句话也好像不是坏人,难得的孙子又对着小伙子十分亲近,老人哪怕心里不相信还是忍不住生出点奢望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呢? 如果孙子真的能恢复,至少等自己走了,孙子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孙子今年才十五岁,才看了十几年的这个世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老人哪里舍得让孙子就这么早早的跟他一起走了。 贺绥倒是不知道老人一时间想了那么多,先安抚了老人,再让老人简单的把小海的情况说一说。 小海全名叫李海生,老人叫李大贵,人称老李头。 原本他们是小地方渔村里的人,后来老李头的儿子读大学留在了海城工作,找了大学里谈的儿媳妇。 两口子有文凭又踏实肯干,虽然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过得不错。 两口子买了房买了车就把老人跟孩子接到了海城一起生活,谁知后来两口子送孩子上学的途中出了车祸,老李头的儿子儿媳都没了,孙子因为是坐在后车座上的,倒是没多大问题,可在医院里醒来后却得了这痴傻症。 老李头还来不及伤心就只能急匆匆收拾好心情全力救治孙子,肇事司机跑了,警察局那边一直没有音讯,又是治病又是给儿子儿媳办后事,期间还被自称有线索的人骗了好几万块钱,家里的房子跟车子都没了,甚至到最后连积蓄也在治孙子的痴傻病里耗没了。 没办法,老李头只能带着孙子搬进了弄堂里,一边自己找了份在医院太平间守尸的工作,平时再捡捡垃圾赚点菜钱,日子也就这么勉强撑过来了。 要说原本老李头也能带着孙子回渔村,在那里他们还有自己的小房子,可老李头自知体力不行,回了渔村也没有讨生活的本事,留在海城这个大城市里,再不济还能捡垃圾赚点钱。 “是我没用,让小海跟着我受苦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小海去看那些专家医院,按照小伙子你说的,要是我早点带小海去找个大师道长看看,说不定小海已经好了。” 老李头总觉得是自己太蠢太没用了,要不然儿子儿媳留下那么多钱,他却被人骗了好几万。 95.聚餐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对于贺绥的回答, 杨队长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贺二少说笑了, 我是在很好奇, 贺二少今晚到底为什么会跟李大爷一起回医院。” 贺绥抿唇, 刚准备坚持自己是好奇心重, 这时候挂在贺绥身侧跟他身型格外不搭调的破旧斜挎布包跳了跳。 杨队长眉毛一跳, 视线落在贺绥的布包上, 贺绥拍了一巴掌, 那玩意儿却似故意跟他作对一般, 又十分倔强的一连跳了好几下。 这下要说是错觉都不可能了, 杨队长笑了笑,“贺二少还随身带了宠物?不妨拿出来让它透透气。” 贺绥捂着布包摇头,“这不是宠物,不适合拿出来, 如果杨队长没别的问题询问, 那我可不可以先离开了, 如果后续有什么情况, 我跟大爷都会第一时间跟杨队长联系。” 杨队长重新掏了烟盒,抖出两支烟,递了一支给贺绥,贺绥想了想,同样伸手接了, 还道了谢。 杨队长倒是没想到堂堂贺家的二少本人居然这么有礼貌, 不过想想人家有钱人从小接受的教育, 维持个脸面也不奇怪。 杨队长还不知道贺二少已经被贺家赶出家门了,前几天只是看娱乐新闻说是贺二少纠缠四小花旦之一的柳依依,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同自己老婆离婚了,一时之间网上骂贺二少渣男的言论不计其数。 杨队长看贺绥心情平静神色坦然的样子,想不到这位贺二少还挺沉得住气的,一点不为网上那些言论影响。 杨队长自己垂头点了烟,杨了杨打火机冲贺绥示意,贺绥摆手表示不准备点烟,杨队长顺手就把打火机扔在了桌子上,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说实话,这次的案子,真挺邪门儿的。” 杨队长没有正面回应贺绥的话,转而好似抱怨一般说起了案子,一边却转着眼角去观察贺绥。 贺绥哪里知道如今的衙役那么精,根本没防备,一听杨队长说起案子的事,顿时严肃了神情认真的听着。 杨队长不动声色的继续道,“今早上发现的死者老刘,跟今晚上这个林医生,身份上除了都是福康医院的职工以外,也没别的联系。可怪就怪在,这两人尸体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脸上的神情也格外安详......” “......致命伤从里到外检查了好几遍,根本没有,就好像是他们自己爬进冷冻柜里睡着了似得。” 其实有一些情况,不过目前杨队长自然不可能全部说出来,那情况实在诡异得骇人。 他们警局里虽然是政府部门,可私底下也是流传着一些邪门儿传说的,今晚上林医生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带回去彻底检查,可早上那具却已经检查得差不多了。 虽然尸检报告还没拿过来,可杨队长是自己亲自蹲在那里跟老友一起检查的,具体情况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冻死的也不是,就是好像突然睡着了,然后就死了,最叫人想骂娘的是老刘的尸体摆放的样子,双手搭在腹部,面容安详恬静。 用杨队长那法医老友的说法,就是死者死前就好像完成了毕生心愿似得浑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得到了解脱。 当然,杨队长还是觉得这个说法是他法医老友太过无聊之际都一个一点不好笑得笑话。 杨队长说完,观察贺绥,确定这位贺二少对这件案子是真对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关注,顿时心里皱了眉,无数的想法瞬间在脑海里浮现。 贺绥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脑袋里如何活跃,想了想,没吭声,这件事确实应该不是寻常的谋杀案,毕竟只单单杨队长描述的那些就很有问题。 不过一切都还不能下定论,贺绥需要回去之后将捉回来的红眼婴灵审问一番,希望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另外还有几只残魂,在超度完成后的短暂时间里也能趁着残魂恢复神智的时候询问一二。 想到婴灵,贺绥压在布包上到手下意识的重了两分。 似乎是知道贺绥的猜疑,红眼婴灵又跳了跳,十分不忿的想要替自己喊冤,它可没有弄死那些人,它明明只是很乖巧的收小弟想要占领医院而已。 杨队长的视线忍不住又落在贺绥那又跳了一跳的布包上,抬手把嘴里的烟捏到手上,杨队长皱着眉,“贺二少,不介意我看看你包里的东西吧?” 杨队长总有种莫名的预感。 贺绥微微眯眼,整个人顿了顿,没说什么话,手伸进布包里掐诀按在黄符团上,而后老老实实的将布包取下来,放在桌子上,扯开口袋让杨队长看。 布包是很简单的那种,夹层都很少,一扯开就能轻易看清里面都有些什么。 杨队长看了看,皱着的眉头却没松开过,里面确实就是些黄符,还有一根很普通的柳条,黄符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一把桃木剑是贺绥一直捏在手上的,连个钱包手机都没有。 该问的不该问的都已经聊完了,杨队长也不能继续留人,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杨队长放贺绥跟老李头先回去了。 等到老李头跟贺绥走后,杨队长喝着浓浓的苦丁茶解困,等到留在医院勘查现场的人回来,杨队长一边抽着烟一边翻看现场报告以及照片,突然愣住了,哗哗又翻了翻文字报告,又胡乱的在桌子上那一堆照片里找了找,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走廊上有墙壁水泥地面有奇怪痕迹二十六处……” 而与之对应的照片上,是挨着太平间双开门旁边的墙角处,有十来处插痕,插痕干脆利落,表皮一点破损都没有,就好像墙壁只是豆腐一般。 若是平时单独看这些痕迹,杨队长也不会多想,毕竟福康医院也是开了有些年头了,负一楼那种昏暗的地方建筑体有些破损也很正常。 可杨队长刚刚才看了贺绥包里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照片,总觉得那插痕跟贺绥包里的三角形以及八卦形黄符有关联。 最后杨队长看着一处痕迹盯了半晌,突然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叫来了一个属下,“马上去把这几处插痕给我做物件复原模拟!” 有一处最大的插痕,太像贺绥那把玩具似得桃木剑了! 或许这件案子跟贺绥没什么关系,可贺绥绝对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贺绥还不知道自己让人给盯上了,同老李头一起出了局子,时间已经不早了,公交车已经没有了,贺绥跟老李头商量了一下,难得奢侈的打了回出租车。 索性距离也算不上太远,出租车费用也就刚超出起步价一块钱。 老李头虽然身体不错,可今晚见到了那么些吓人的画面,在警察局休息了一会儿也还没缓过神来,再走路吹夜风,怕是明天就爬不起来了。 老李头虽然节省,可也知道自己不能生病,病了家里可就真没个赚钱养家的人了。 至于贺绥存到他卡上的那几万块钱,老李头可一点想法都没产生过。 医院里又发现了死者,医院院长当然需要过来配合检查,院长接到电话之后没有立马过去,焦急的在家里的书房里转了几圈,然后一咬牙,小心翼翼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大师,小林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他年纪轻不懂事,您也不用下手这么狠吧……”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院长脸色一变,腮帮子抖了抖,嗓音都飘了,“不是您?那、那小林怎么?” “小林今晚没了!昨晚上老刘也不是您动的手?” 等到那边给予了回答,院长这下是真对慌了神了,“怎么会这样,那到底是谁动的手?” 先前知道老刘没了,院长还以为是自己人动的手,结果今晚小林居然也没了,院长怕大师这事想要杀人灭口,这才战战兢兢打电话。 也不是真多想给林医生求情,只是想要套套口风,却没想到大师说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是他做的。 那边大师好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也顾不得管院长了,匆匆挂断电话,院长吓得六神无主,捏着手机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最后视线落在了墙上的一副挂画上。 那后面有一个保险柜,里面是这些年赚来的钱,想到里面那些金灿灿的金砖金条,院长一咬牙,决定自救,匆匆赶往警察局,想要打听一点情况。 路上院长打电话给老婆,让老婆秘密订几张飞机票,全家明天立刻出国。 不管是谁,便是厉鬼也不可能远渡重洋吧? 更别说院长一点都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便是那大师也不过是取点东西胡乱炼些丹药就去糊弄那些傻逼富豪,知根知底的院长是一点不信的。 贺绥跟老李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小海已经在周凯的陪同下睡着了,听见贺绥跟老李头开门的动静,睡着后不知不觉飘到天花板角落上的周凯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翻身撞了墙,半个肩膀都撞到了隔壁徐家客厅那边。 还好徐家没人看得见他,要不然还不得吓死。 周凯从里面卧房飘了出来,刚笑嘻嘻的想要冲过来给老大一个热情的拥抱,结果刚靠近一点,贺绥斜挎布包一阵乱跳,周凯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有点儿怂的停住了身形,飘在几步远的半空中。 老李头看不见周凯,不过也知道有这么个“人”在自己家里,今天有点累了,老李头用热水壶烧洗澡水,贺绥把布包从胖乎乎的上半身拽下来,那布包里的东西跳得更厉害了,带动着布包都在跳。 “你要是把包跳到地上了,我就再给你糊两层黄符。” 贺绥声音有点低沉,老李头在旁边跟着都累了,他全程忙活,自然也是疲倦得很,眉心轻微的痛着,感觉这会儿布包要是掉到地上弯腰捡一下都累人。 布包里的东西闻言,故作傲气特别不服输的又蹦了一下,可到底怂了,都已经跳到床边了也没敢真的跳下去。 试想一个小世界若是没有了那些风雨泥土,自是不适合生命体存在,人体自当如此,这也是肥胖不健康的根源。 贺绥动了动手脚,好似戴了上百斤枷锁似的,一举一动都不得松快。 对着镜子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肉身,一身修为转眼即空,饶是不以外物所役的玄一道长,也难免略有些想要叹口气。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也没什么随身物品,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没穿病号服一是因为就贺绥如今的体型,这样的码子都得去库房里翻,二来也是因为没必要,贺绥被送进来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就表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然后睡着了。 是的,睡着了。 这简直是医生接待过的最神奇的病人,等听到护士说贺绥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来医院就跟去宾馆似的,现在多少人不是拖得没办法了才敢来医院啊,果然炫富也能玩出新花样。 然而事实上贺绥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好,张助理传话的意思那就是今年公司分红不会再按时打到贺绥手里那张卡里了,被前妻净身出户踹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没了。 没车没房,衣服之类的估计倒是给他送回来了,可肯定是送到了贺家老宅。 既然大哥贺峰已经明确表示老宅暂时不会接待他,那贺绥如今回去估计连山顶别墅半山腰那里的第一道大门都进不去。 索性贺绥也并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稍微带着点好奇心摆弄了一下手机,站在医院外面望着清澈的天空,略有些迷茫。 海市虽然经济繁荣,曾经甚至在经济上超越了北方的首都平城,可因着是对外海口城市,既因为临海,也因为对外形象,所以海城的环境以及空气质量是很不错的,甚至因为临海,即便是在城里也依旧能看见一片碧蓝的天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迷茫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准备去找个能免费歇脚的地方,以前他出门办事,惯常找破庙木屋甚至山洞之类的地方。 如今新世界新社会,根据记忆,好像也有桥洞以及公园木椅之类的地方可以去。 贺绥出来的医院是新兴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医院,附近都是些新建筑,高楼林立,贺绥有些不习惯这种空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 况且看了看方位,也不适合吸收日出日落之时的紫气,贺绥左右一张望,选了个方向徒步前行。 96.道家和尚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护士, 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我媳妇才能进产房生孩子啊?” 男人看自己媳妇痛得满头大汗, 忍不住着急的去病房门口逮了个路过的护士焦急的询问。 小护士原本是端着盘子要去别的病房的,不过被人拉住了也态度很好的临时走了进来, 简单看了看女人的情况,小护士表示自己会去找医生过来,“上次医生来检查产道已经多久了?要是产道不打开医生也没办法啊。” 男人感谢了小护士,回去跟母亲媳妇商量要不然就剖腹产。 “我看也是,这痛起来还不晓得要痛多久, 不就是多花点钱嘛, 妈还存着点钱呢, 不怕。” 婆婆连忙赞同,可产妇反而担心打麻药对孩子不好, 不过自己身上痛得不行,又被男人婆婆一阵劝慰, 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完说产道还没开好之后, 这家人决定选择剖腹产。 贺绥站在一旁看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着急, 且慢慢看着。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贺绥也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带着跟了进去。 一开始秉持着非礼勿视,贺绥还避开了视线,可突然一瞬间产生了一阵惊悸, 贺绥不由看了过去, 却见麻醉师江药打进了点滴瓶里, 产妇彻底昏迷过去。 贺绥不知道这种刨腹产一般都是局部麻醉,直觉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刚才还态度亲切的安抚着产妇的护士转眼就冷了脸,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医生穿戴整齐的进来,替换了先前那名女医生。 新来的男医生捏着手术刀等着,旁边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钟表,另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放了香炉在产妇头顶,插了三炷香在里面。 等到香烧到一道红线那里,钟表也叮了一声,那医生双眸冷淡的握着手术刀干脆利落的一切而下,丝毫不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 明明只是一个手术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场在地狱上演的默剧,每个人都满眼冷淡或麻木。 等到婴儿被抱出来,果然已经死了,脖子处一刀而下的切口直接阻止了婴儿发出任何声响,“时辰是不是刚好?” “是的。” “拿袋子过来装好。” “换只死婴抱出去给家属看。” 医生态度平静的交待下去,几个护士各做各的活儿,收香炉装死婴递缝合伤口的工具,行动间满是熟练,一看就知道今天干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贺绥心里一寒,担忧的看了一眼产妇,索性这些人没有在产妇身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了产妇没有危险,贺绥这才跟着那名已经缝合好伤口去了换衣间的医生。 医生一边走一边扯开口罩,贺绥心头一跳,这医生赫然就是晚上才躺进了404冷冻柜的林医生! 之后看跑马灯似得,贺绥站在中间又看见了很多相似的画面,有的婴儿是选定了出生时辰,有的是自然死婴,甚至还有一些未成形的流产胎儿。 这家医院根本就没有拿去焚化,反而通过特殊渠道销售了出去。 至于最终的去向,贺绥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只婴灵故意给他展露出来的餐桌以及炼丹炉画面。 “咯咯咯,好看吗?” 那些婴儿一个个化作了红眼小鬼,而黑眼婴灵则是被一团煞气纠结汇聚,最后出现在了红眼小鬼中间,扭头歪着脑袋看着贺绥,脸上是恶意的笑。 贺绥喉结滚动,压下反胃的感觉,闭上双眼心中默念静心咒。看见贺绥有了反应,婴灵这才满意了,又是咯咯一阵诡笑,“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是谁杀的吗?继续看,别闭眼。” 贺绥眼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了婴灵的愿睁开了双眼。有了之前那些画面打头阵,之后看见的画面让贺绥好受了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他看见了医生在手术台上偷窃病人的肾脏,也有宣布死亡的病人被偷了一切可用器官部件。 福康医院居然固定的向器官黑市提供货源,参与人从院长到主任到医生再到借着在太平间上夜班的便利帮忙搬运掩护的老刘。 一开始福康医院的目标还是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死者,可暴利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恶鬼,他们开始在手术室里动手。 遇见黑市急需货物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误诊,欺骗病人进入手术室,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动手取了“货物”。 这已经不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了,这就像是一所立在人间的魔窟,怪不得昨晚刚进医院的时候连医院主楼都被黑雾笼罩了。 贺绥看完那些事,一时心情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恰在此时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贺绥又回到了小屋里,睁开眼,婴灵趴在地上赫赫喘气,对上贺绥的视线,被贺绥拍了一掌受了伤的婴灵扯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难受,“怎么样,是不是被恶心到了?呵,人类啊,比鬼怪都还可怕。” 贺绥沉默不语。 婴灵再接再厉想要动摇贺绥道心,“像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要是帮了他们,可就是助纣为虐了。” 贺绥不为所动,从身旁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原本是给周凯准备的阴符,夹在食指中指指尖一抖,黄符燃烧,与此同时婴灵身上只觉一轻,原本的灼痛感消失了,还多了一股让鬼舒服的清凉感。 婴灵疑惑的歪着大脑袋看贺绥,暗暗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腿。 莫名其妙给好处,婴灵觉得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肯定是在打什么坏注意,就像它自己一样。 贺绥却没理会婴灵的警惕,也没将婴灵刚才蛊惑的那些话放进心里,只是自顾自的闭目默念静心咒,一边沉淀起伏剧烈的情绪。 在泫朝的时候贺绥生活简单,哪怕是有高官富商邀请他去降伏妖魔邪祟,也见过一些人性黑暗,可之前看见的那些画面还是给贺绥上了一堂更加生动的课。 人说到底依旧是一种动物,哪怕有文化有道德有法律等等进行约束,可无可避免的,族群里还是会有一些兽性大过人性的家伙。 贺绥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再看那满脸怀疑正小心探着四肢想要潜伏着靠过来的黑眼婴灵,“你既然是小鬼们的怨气煞气阴气三气所结成的,那你如今就暂且先跟着我吧。好在你还没有真多沾上人命,否则天道也不会允许你存留于世,只能灰飞烟灭。” 这婴灵并没有灵魂,自然谈不上超度投胎,可看着这小鬼偏偏生出了自己的神智,贺绥也做不出强行打散的事来。 像是面前这只黑眼婴灵这般存在,哪怕现在消灭了,等到三气凝而不散的时候自然又会催生出来。 说起没沾上人命这件事儿,贺绥突然问婴灵,“之前在李大爷身上留下标记夜里追过来差点害了隔壁小姑娘的那个,是你?” 被贺绥的话说得略有触动的婴灵闻言顿时一惊,居然莫名生出一股心虚之感,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悄悄挪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那肯定不可能的,可若是说谎话,刚才这家伙往它身上糊的那个什么东西可还在呢,婴灵不确定自己说了谎会不会又体会一次好似被早晨阳光灼烧的痛感。 这模样,贺绥看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下也知道了这只婴灵因为凝聚以及开神智的环境影响,如今是奸邪得很,换句话说就是不老实。 不过毕竟也就是一只小婴灵,带在身边多教一教也能稍微掰正一点。 说来这只婴灵也算是天生地养的,虽然是阴邪秽气催生,可若是性子扭转好好修一修功德,不需几年也能修出个完整的魂魄,可以转世投胎正式入“人间道”。 很多生灵毕生心愿就是想要做人,可有的人却毫不珍惜,反而做那些邪魔之事。 想到这里,贺绥又忍不住皱眉抿唇,再看似动物般四肢着地浑身上下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婴灵,竟是多了一股心软。 “既然你我相遇,也算是天定的缘份,不管你以前如何,以后跟在我身边,定不能再行任何伤天害理背道毁德之事。” 想了想,总不能以后一直就叫这小鬼婴灵吧?贺绥问婴灵,“你可有名字?” 婴灵这才算是确定了贺绥是真的要收留它了,毕竟名字对于人来说可能不重要,可对于鬼怪妖魔来说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婴灵开神智也不过是近段时间以来的事,之前它也只是一团无知无觉的黑雾,等开了神智却又被那些婴儿的怨气影响,看到了医院里那种阴暗的事儿。 一开神智就学的是阴狠虚伪贪婪欲/望,婴灵成天想的也就是带着小弟占领医院而已,连报复那些人都还没提上日程,哪里可能就给自己想名字了。 所以婴灵犹豫了一下,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贺绥想了想,给婴灵取了个名字,“谷夜,可喜欢?” “谷”之一姓取的是贺绥自己道号“玄一”中“玄”字的续辈,这其实就已经是有将婴灵纳入自然道一派的意思了。 有了这个“谷”字,哪怕并没有正式的入门流程,婴灵也可受他们这一派祖师爷的些许庇护。 至于“夜”字,取夜间阴气给予补给,婴灵本就是三气汇聚凝成,乃极阴之物,若是取了沾染阳气的名,反而会压得它难受。 贺绥有诸多考量,婴灵却一点不懂,只转着漆黑的眼珠子看着贺绥,踌躇半晌,有点儿不知道真假的羞窘道,“我、我名字的第一个字可以跟你一样吗?” 婴灵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一来是天性中的多疑让婴灵怕贺绥在它的名字里做什么算计。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虽然婴灵是才催生出来的,可数百上千年前肯定也有它这样的存在同样被催生出来过,婴灵哪怕没有完整的传承,却也模模糊糊有这种想法概念。 二来婴灵也确实想跟贺绥的名字有相同之处。一个名字每个字都相同那肯定不可能,可若是能有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相同,那也很好啊。 说白了婴灵哪怕生来邪性,到底还是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小鬼,贺绥是第一个对它好的人,婴灵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点想要亲近的感觉。 贺绥安静的抬眸盯着婴灵看了片刻,看得婴灵有点儿不自在的左右扭头,又缩了缩蹲着的大腿跟撑地的双手,贺绥确定这只小鬼真的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才点头同意了。 “那你就叫贺夜了。” 婴灵嗖的回头看贺绥,虽然脸上还是幽青冷硬,可还是能看出些许惊喜的情绪,瞪圆了一双原本就大的黑眼睛连忙点头。 而在婴灵点头的瞬间,无论是贺绥还是婴灵,都感应到了冥冥之中两人间多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关联。 贺绥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贺夜迟疑了一下,还是四肢着地的小跑了过来,跳上床蹲在了贺绥面前。 贺绥摸了摸贺夜的脑袋,“刚才感觉到了吗?你我的关系已经被天道回应,我会是你的监护人,对你有约束管教的权利,同时也需要对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好好修功德,不需两年你就能修满神魂可以入轮回。” 毕竟是天生天养的存在,只要不为恶,天道也是会偏疼的。 听见贺绥说入轮回的话,贺夜没吭声,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大理想,可贺夜潜意识里并不怎么热衷于这个追求。 不过贺绥的话,贺夜还是十分乖巧的没有这会儿就当面反驳,反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贺夜小心翼翼的感受了一下头顶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而后斜着眼角偷瞄贺绥,趁着贺绥不知道想什么去了的空隙,贺夜俏咪咪的用脑袋蹭了一下那只手掌。 肉乎乎的,还很暖,这就是人的触感吗? 既然已经成了监护人,贺绥也不能让小鬼就这么光溜溜的坦蛋着,贺绥扯开体恤衫的领口让贺夜跳了进来暂且挂在自己身上,这才揭了黄符拉开里屋的房门走了出去。 贺夜浑身冰凉,挂在胸前就跟揣了一大坨冰似的。 索性这会儿天气热,贺绥又有一层厚厚的脂肪,一时片刻也不碍事。 周凯原本还担心着呢,听李大爷说昨晚可是很惊险,听起来那只小鬼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小海是一点烦心事都不挂心的那种,有了周凯陪着玩儿,也就偶尔看见里屋紧闭的房门时才会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哥哥没出来。 不过哥哥还在家呢,根本没出去过,在小海看来只要是在家里那就完全没问题。 周凯也怕里屋的黄符,所以不敢靠近,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贺绥终于出来了,周凯夸张的松了口气,还没开口询问就看见了自个儿老大衣领子那里多了颗幽青多大脑袋,那脑袋上一双大得吓人的全黑眼睛跟他视线对上,吓得周凯大叫一声“鬼呀!”,居然都忘记自己是鬼了,一蹦就蹦到了天花板上面去,只剩下一双腿还挂在外面。 小海看了全过程,一看这个哥哥居然这么厉害,哇了一声,又蹦又跳的笑嘻嘻直拍巴掌叫好。 贺夜给了周凯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黑溜溜的大眼睛就不怀好意的盯上了小海,心想这个人肯定也会被吓死。 要是死了不知道能不能蹭一口神魂吃,毕竟是自己吓死的,又不关他的事。 贺夜才刚回忆起那天晚上吃到的几口神魂滋味儿呢,脑袋上就多了一只厚实的手掌,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大眼睛微微眯起,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偏偏却又不自知。 “好了,别耍宝了,自己还是鬼,叫什么叫。” 贺绥不轻不重的训了周凯一句,还在挣扎着想要把双腿也蹬着空气蹿到楼上去的周凯突然就不动了。 是啊,劳资也是鬼了,怕啥? 虽然是这么给自己打气的,可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只小鬼,周凯其实心里还是在打哆嗦。 这倒是不怪周凯,毕竟贺夜怎么说也是三阴之气凝聚孕育的,生来就一身邪气,便是一般的厉鬼见了也忍不住抖三抖。 当然,若是更厉害的邪祟见了,自然是要把贺夜当作是大补之物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下肚了。 周凯倒腾着胳膊腿儿的把自己从二点五楼给拔了出来,鹌鹑似得飘到了小海身边缩着肩膀朝老大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老、老大,这位是?” 根本不敢提刚才自己过激的表现,一来是丢鬼,当然,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正在鬼命面前随时可丢。 主要还是怕一提起来那位看起来就可怕的小鬼大哥有什么反应,毕竟有点儿唐突了人家。 贺绥发现这小鬼脑袋上那一簇头发摸着还挺舒服的,估计是因为这是胎毛,柔软得很。 既然已经是自己家的小鬼了,贺绥摸起来也没什么压力,大手掌又在贺夜脑袋上揉了一把,“这是贺夜,你们叫他小夜就行了。” 贺夜是天生鬼物,能够控制自是否被人看见,所以贺绥也不需要像周凯那样拍张黄符。 周凯勉强笑了笑,没敢在小鬼大哥那双黝黑暗沉的大眼睛注视下动手打招呼,反倒是小海欢呼一声,跟电视剧里职员迎接领导似得鼓掌,一边还笑得格外灿烂,“弟弟!” 哟呵,这是高兴自己终于有了弟弟了。 说来也是,无论是贺绥还是周凯,小海都是叫的哥哥,现在有了弟弟可就显得稀罕了么。 贺夜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热情,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动作快过思维的大脑袋往贺绥衣服里面一缩,躲了进去。 都已经躲进去了贺夜才后悔了,觉得有点没面子,可这时候再让他又把脑袋伸出去,那就显得有点刻意了。 97.战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显然, 超度几只残魂的功德并不如贺绥所想的那样只是两个多小时的消暑就能抵消, 天道承认了他的善行,自降功德之光。 这种程度的光还达不到金光的程度,只浅金偏白色,虽然功德之光很少,对于如今的贺绥来说, 却也聊胜于无, 至少沉重的身躯略轻松了一分。 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贺绥慢慢收了心神停止今日的修行, 一会儿还要去找个偏僻的角落占个木椅当做晚上睡觉的地方呢。贺绥一睁开眼, 却是眉心一跳, 这是吓的。 刚才贺绥专心的以阴阳眼看残魂离开,之后又去感受了功德之光入体的畅快感,倒是忽略了对自身周遭的感知。 原本还心神放松呢,睁开眼就看见近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庞凑在距离自己眼睛五厘米之处, 饶是贺绥也是吓了一跳, 即便面色不改心神不乱, 却也忍不住神府微微一颤。 稍稍将脑袋往后退了一点, 稍贺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才发现对方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因为职业病,贺绥看人习惯先看人眉宇, 因为那是神府所在之地, 一个人秉性好坏, 也是从此处延展而来。 少年也不知道在贺绥打坐的这块大石头边蹲了多久了,见这个睡着了的大哥哥终于睁开了眼,顿时咧嘴一笑,口水止也止不住的从嘴角流了下来,一边还宛如稚儿般下意识含住大拇指。 贺绥眉心一拢,这少年怎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缺魂少魄这种症状,用新时代的科学依据来说就是脑神经哪个地儿出了问题,用玄学来说,就是神府中神魂不完整。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也是“神魂”中所谓的“神”。 人若是丢了一个魂还可以,丢两个魂还能活着,若丢三个魂人就成了行尸走肉了。胎光乃人的生命、之光,自一个人还是受精卵开始就在母体中孕育了,爽灵决断一个人的智力、慧力以及反应能力。 最后一个幽精则是决定人的性取向和性能力,也决定了这个人将来会爱什么人,这也是为什么异于寻常性取向的人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治疗纠正。 另外又有七魄,一魄主宰呼吸,二魄主宰心跳,三魄主宰消化,四魄控制水液代谢,五魄修复生殖功能,六魄让人知冷知热,七魄具有警觉功能。 有些人的直觉很准,这就是第七魄很强的表现。 当然,这些只是道家的解释,在佛教里又有三魂七魄对应七情六欲之说。 贺绥并不否定任何派别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诠释,甚至连新时代的科学解释贺绥也认真思量之后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缺了主聪慧的爽灵,至于七魄中缺了哪个,因为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贺绥也不能断言。 至于为何能够断言少年缺了爽灵,这倒是废话了,毕竟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有痴傻之症。 只是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后天的,若是天生的,便是天师来了也没办法,毕竟是轮回上出了问题。 再往上追溯,又很可能跟前世功德罪孽有关。 有些人罪孽太深又有先人庇护,地府就会将此人缺魂少魄的扔去轮回,受一世罪孽,观其本心本性。 若是这一世表现良好,那下一次轮回自是齐齐整整的跳轮回台。 若是表现不好,缺了神魂的情况下都要作恶,这就说明这个魂是坏到了根子上,自是要接受惩罚,为牛为马入畜生道。 为人干活被人宰杀吃肉,以身赎罪,什么时候赎完了什么时候再回人道。 贺绥动了动脚,那少年嘿嘿笑着,竟是伸手拽住了贺绥一截衣摆。 贺绥身上穿的是加大码的t恤衫,下面一条肥大的运动裤,这少年瘦巴巴的跟竹竿似的,拽着贺绥一截衣摆,两人一对比,看着就让人心里一跳,毕竟那胖子估计一伸手就能把少年推出去老远。 “哥、哥哥,吃!” 少年因为伸手拽贺绥,所以含在嘴里的手指头已经拔了出来,拽着贺绥衣摆的手口水滴答的,偏偏少年不自知,憨憨傻傻的笑着伸手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棒棒糖眼巴巴的送到了贺绥面前。 贺绥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感知到刚才他周身气息令人舒服,忍不住的就靠近。 功德之光由天道降下,沾了天道的气息,人族又有天道庇护,人自然不由自己的想要亲近。 这少年没了正常人的思维约束,反而更愿意顺应本心。 贺绥看了一眼那几乎要凑到自己下巴上的棒棒糖,或许少年已经舔了几口了,沾了口水,又加之天气热,那顶在塑料棍子上的圆球糖果已经有点化开了,糖水就黏糊糊的粘在少年捏糖棍的虎口上。 “不用了,谢谢小兄弟,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虽然有这世的记忆,可贺绥还是在一些细节上习惯了在泫朝时的习惯,此时叫起少年来也是小兄弟这种在现代看来略有些滑稽的称呼。 贺绥倒是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心平气和的拒绝了少年要分享糖果的意思,又转头看了看附近,没看见有人好似跟这少年相熟。 少年有些没听懂,嘿嘿笑了笑,又抻着胳膊把棒棒糖往上面送了送,这回是直接戳到贺绥那一层层堆起来的肉呼呼下巴里了。 贺绥无奈一叹,略微偏头,抬手捏着少年细瘦的手腕,用了巧劲儿的将少年胳膊反转,成功把棒棒糖反送到了少年嘴里。 贺绥这一世依旧是个高个儿,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少年也就一米六几左右,比贺绥矮了不少。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石头边,引得散步经过的人纷纷注目,有人还拿起手机似乎在拍照之类的。 贺绥也知道如今的人喜欢玩网络,生活里碰见一只狗对着树子撒尿标记都恨不得拍了发到网上。 贺绥侧了侧身将少年挡在身后,少年嘴里尝到了糖的滋味儿,顿时傻乎乎笑着忘了刚才非要把糖分享给大哥哥的事儿,美滋滋的伸着舌头歪着头舔了好几口,完了还吧唧吧唧嘴儿似乎是在回味。 贺绥看这少年身上的穿着虽然破旧,可打理得很干净,看来少年家境不好,家里人对他却很重视。 少年脸色很白,是不常见阳光的苍白,应该是平时在家里,家里人有空了才带着出来散散步之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让少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贺绥拉着少年往旁边大树后走了几步,免得路过的人将他们两个拍了发到那个什么网上,被人围观还要随意议论的感觉,贺绥不喜欢。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贺绥微微弓腰继续问,少年听不懂,贺绥就一直重复的问。 问了有十几遍后,少年终于听懂了一点,眼睛一睁,脸上的傻笑总算换成了着急,转着眼珠子到处找人,“爷、爷爷!” 贺绥先前就是找的比较偏僻的地方,这周围不是草地就是树木,还有当做壮实的大型鹅卵石,少年着急的到处找,还傻乎乎的弓着腰趴在草地上去翻找石头,似乎他爷爷能躲在那巴掌大的石头下似的。 原本少年特别宝贝的棒棒糖也顾不上了,直接抓在手上随着爬跪的动作沾满了泥土草屑。 贺绥也不强行拉人,只压着一身肥肉勉强蹲在旁边细声哄人,“小兄弟别着急,我带你去找人。” 说了几遍,少年自顾自的根本听不进去,贺绥想了想,重复了几遍“爷爷”,这才引回了少年的注意力。 贺绥也不多说什么,只伸着手让少年牵手,嘴上又重复的说着“爷爷”这个词。 虽然没有详细的解释,少年却反而明白了,把手搭在贺绥手掌里,被贺绥拉了起来,要跟着大哥哥一起去找爷爷。 这个湖心休闲广场面积不小,且还是没有围墙的那种,也就是开放性的,是周围居民区的共同休闲地点。 如今快八点了,路灯光线明亮的地方已经已经咚洽咚呲跳起广场舞来了,要找人有点麻烦。 贺绥也不耽搁,左手拉着少年右手,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掐手诀在少年右手中指指尖一抹,少年只觉到一阵转瞬即逝好似错觉的刺痛,之后那里就冒出一滴血。 说来也奇怪,那血居然圆滚滚的,好似米粒大小,被贺绥一抹就带到了自己的食指中指上,再抬头观星,往对应的天星方位一指,血滴消失,贺绥却感应到了少年血脉亲近之人的方位。 “走,跟我来。” 贺绥拉着少年毫不迟疑的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因着今晚星辰明亮,血脉指引也清晰至极,贺绥不过带着少年走了两分钟左右,就看见前面有位白发老人正满脸着急的拉着路人连比带画的询问。 老人背上挂了个破旧蛇皮袋,里面半鼓着,有路人嫌弃他是个拾荒人,摆摆手就躲得远远的,有人心善倒是站着耐心的听完了老人的询问,可惜认真想了想,却只能爱莫能助的摇头摆手。 被贺绥拉着手腕的少年看见了老人,原本都着急得眼泪花子直转了,此时却瞬间眉开眼笑,扔下贺绥就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开胳膊扑了过去,“爷爷!” 老人被少年扑得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少年根本不懂那些,老人也不怪罪,宝贝的将少年抱住一个劲儿的拍背,末了还偷偷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贺绥看得心中感慨良多,却也不急着离开,他准备上前跟老人搭个话问一问少年是天生如此还是怎么回事。 若是能帮,贺绥并不介意,即使以他如今的修为办妥这事儿会很费力。 相逢即是缘,少年偏偏在那个时候拉住了他的衣摆,即便当初他那记名俗家大弟子总念叨他爱做无用功,可贺绥坚持本心,并不曾因为生活艰苦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是贺绥年少时就发下的心誓,遇恶除恶,遇善扶善,这才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 贺绥并不擅长安慰人,说那些话也就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事情是怎样的,那就是怎样的,若果真是老李头的错,贺绥也不会有半点委婉犹豫的指出。 贺绥如今长得油腻腻胖乎乎的,可眼神却正直又严肃,让人看着就不自觉的相信,老李头好歹感觉到了点安慰。 再则他也就是一时激动才情绪激烈了些,如今一张老脸上后知后觉的露出点不自在来,反手拉了抱着自己安慰的孙子,转头眼巴巴的看着贺绥。 慎重起见,贺绥把自己如今本领算不上高出手把握无法百分百确定的事也说了。 老李头却毫不犹豫的恳请贺绥帮忙,“小伙子、不不不大师!大师你能一眼就看出来,这本事就已经是许多人都比不上的了。” 这倒是实话,新时代自比不上贺绥原本所在的泫朝,毕竟应时代发展的需要,如今可以说是科技时代。 想至此,贺绥也不再就此时多做计较,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大爷叫我贺绥就好。” 跟老李头说了会儿话,贺绥在口语上也终于记得要改变了。 老李头完全没注意这个小细节,拉着小海直摆手,脸上是始终退不下去的激动振奋,一双被生活中各种苦难打磨得没了神采的浑浊双眼此时也是冒着光的,就好像看见了自家孙子恢复健康的那一天似的。 “这怎么行,那我就叫您贺大师了,贺大师,您看什么时候到哪里去找您才合适?” 可不能把人给弄丢了,老李头如今是越发相信贺绥了。 毕竟要是单纯想要骗钱的骗子,哪里能有这样正直的眼神呢,说话也很是实在。 老李头坚持要这么称呼他,贺绥也没办法,不过老李头这个问题倒是把贺绥问得一愣,左右张望,目之所及的范围里也没看见有什么桥梁。 98.结束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绥一愣, 想了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还在道观里的时候观里的财米油盐都是两名记名弟子在打理, 可说来那二人虽然只是记名弟子, 到底还是道观里的人。 若是如今找个其他人, 或许可以规避。 贺绥决定试一试,因为他发现这新世界新时代没钱真的能难倒英雄好汉,这里再也不是哪怕没房没钱没衣服也能养活自己的泫朝了。 贺绥不讲究生活质量问题,可他却不能忍受要弄个降妖除魔的辅助物件都素手无策的情况。 见了害人性命为非作歹的邪祟古怪, 若不除之, 贺绥如何安心,怕是多来两次,直接就能将被反噬心神,乱了神魂,就此浑浑噩噩不得挣脱混沌心魔。 贺绥进去看了看老李头,老李头神情疲倦的睡着了, 睡梦里都不安生。贺绥抬手在老李头眉心一点, 老李头皱巴巴的老脸这才舒展了不少。 贺绥叫了已经小睡一会儿的小海起来,准备出门试一试这个法子。 周凯虽然已经死了有七、八年了,可也是一只与时俱进的的水鬼, 又在路上找了几只躲在阴暗角落甚至地下排水沟里的鬼哥们儿问了问门路,带着贺绥跟小海找到了一处价格还算公道的二手奢侈品店。 贺绥那块手表是比较经典的限量款江诗丹顿, 贺绥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将表戴到了小海手腕上, 并且认真的跟小海说了“赠送”的话。 手机贺绥也是想一并卖掉的, 可周凯自己心痒痒, 想玩手机,就拦了一下,说没手机以后联系也不方便,手机还有很多功能,人家那电视剧里的卷卷侦探都能用手机上网查很多东西,说不定以后就有用了。 贺绥没兴趣,不过也没介意留着,毕竟这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能行,这手表卖的钱暂且用着也足够了。 卖的时候遇见点问题,贺绥拿不出手表的证,现在不止是人需要证,很多东西都要有证才能正常买卖。 所以最后贺绥那块已经送给了小海的限量款手表找了个不太正规的店,被人家砍成了四折,到手的也就八万多块钱,直接拿的现金。 毕竟贺绥自己钱包里那些卡是肯定不能用的,用了就把钱放到了他的名下,而小海又没卡。 估计老板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儿,贺绥提议拿现金的时候胖头胖脑的老板眼都没眨的就回里屋拎了个黑色的小号垃圾袋出来,让贺绥数数。 贺绥数术也是学过的,毕竟掐算一门里也需要用到很多相关知识,只数了一沓确定真假以及数量,又颠了一下其余七沓,这就收下了。 胖老板见状笑了,“兄弟,还有这手啊?” 说着话,用胖乎乎的手抽了支烟递了过来,这是要跟贺绥拉点交情以后继续做买卖的意思了。 贺绥顿了一下,伸手接了,笑了笑没吭声,拎着钱牵着小海跟老板道了谢就走了。 胖老板也不介意,干他们这行的,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笑基本就差不多了,挥着戴了几个金戒指的手让贺绥下次再来。 周凯趁着贺绥跟小海拐进一条巷子,太阳晒不着,这才从贺绥裤兜里钻了出来,好奇的围着自家老大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老大,咱有钱了,现在要去干啥?” 要不要去消费消费? 周凯是只安静不下来的鬼,一旦没有太阳直晒的时候就巴巴儿的钻出来到处飘,等有太阳了钻回已经被贺绥编成一只手环的柳枝里,嘴巴还是叨叨个不停。 贺绥把那支烟揣进了裤兜里,去看拎着钱袋子真跟拎垃圾袋似的小海,“先去买点急用的东西。” 好歹把今晚可能会用上的给勉强准备上。 “至于剩下的,既然那表已经送给了小海,自然就该交给大爷帮小海收起来。” 贺绥因为经历过于特殊,在这方面已经是大方到全部身家都瞬间变空也能心无波澜的地步了。 周凯脚在上头在下的表示佩服,一边羡慕的小眼神直往小海那边飘。 小海无知无觉的拎着袋子一甩一甩的左右张望,偶尔嘿嘿傻笑两声。 买的东西也不复杂,找了个门店买了朱砂黄符并一把桃木剑,老板还积极的给贺绥推荐七星铜钱剑,贺绥没要。 那东西就是看着炫酷,铜钱是仿的,每一枚也没开光施法,连基本的符箓都没刻,拿去砍鬼人家鬼怪都要笑痛肚皮。 不过贺绥倒是起了心思,准备以后有机会了就收几枚铜钱自己慢慢养着,那东西当作暗器辅助还是挺有用的,养好了偶尔还能临时用来布阵。 当初贺绥在泫朝虽然穷得裤衩都要打补丁,可好歹很多东西还是有从师傅上头传下来的,想想现在,这才是真的要啥啥没有,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带着一人一鬼出去逛了三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左右了,老李头心神不安的一直在等着,一边准备了晚饭。 看见贺绥跟小海回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说,哪怕是老李头先前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见了昨儿还一起说话吃饭的同事一晚不见就离奇的躺进了冰冻箱柜里,这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儿发毛,看见贺绥他这才心里放心了不少。 要是换了旁人,可能更相信老刘是被人谋杀的,可老李头认定了自家孙子痴傻病是丢了一魂一魄,从根本上就信了鬼怪,在看待事情上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往这方面想。 “回来啦?刚好准备吃晚饭,吃完了咱们俩就去医院?” 老李头看了眼小海,想把小海暂且放到隔壁徐老太太家。 贺绥点点头,今晚确实不准备带小海出门,刚好将周凯留下来陪着。 现在想想,贺绥还挺庆幸今天白天去找了只周凯回来,还能当个保姆,不知道周凯会不会做饭,以后自己找了个单独的住所,还能让周凯帮忙做点别的事,每天给周凯烧点香烛算做报酬...... 小海扭头看看贺绥,见贺绥对着他笑,小海就傻笑着把一个黑袋子递给了爷爷,这是刚才路上哥哥说的,说回家了就给爷爷放着。 老李头没注意,伸手就接了,顺手打开一看,里面几沓红票子胡乱的躺着,老李头顿时吓了一跳,耷拉着好几层褶子的眼睛都瞪圆了,抬头去看贺绥,“这、这是大师你的钱?取这么多现金干啥?” 至于为什么先前贺绥还说没有去处,老李头没问也没想问,在他看来贺绥肯定是个有本事的高人。 “这是小海卖了手表换回来的,我命理占三缺之钱,大爷不用想太多,只管收着,就算是补贴家用了。” 这一袋子钱一看就得好几万,补贴家用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而且这两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拎回来,也不怕路上糟了贼! 要说起来,这倒是贺绥第一次把钱完完整整带回家,所以贺绥确定了周凯说的这法子是可行的。 当然,也就贺绥这视钱财如粪土的性子,加之小海心性单纯老李头也为人厚道,要不然这法子再行得通对贺绥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老李头不愿意占贺绥便宜,可贺绥既然说了三缺,这说法老李头还是听说过的,想了想道,“那这钱还是......” 贺绥已经眼疾手快的阻止了老李头,让他别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这事就别再多说了,大爷只管收着,等看过医院的事后我还需要大爷花钱准备些东西,好早点把小海的一魂一魄找回来。” 提及这事儿,老李头果然不再啰嗦,把袋子一捆,塞进自己常用的破布包里,“那我们一会儿出门先把钱给存进卡里。” 就他们这个破房子,要是被人知道家里放了这么多现金,怕是要引来祸事。 老李头还不知道他这位恩人带回来了一只水鬼可以帮忙看家呢,跟贺绥他们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还乐呵呵的嘀咕了一声今晚家里挺凉快的,说得一旁的周凯翻了个白眼,虽然作为水鬼他根本就没有眼白只有眼青。 贺绥顺口就把周凯的事给说了,还暂且给老李头开了下阴眼看了看周凯,也算是两边认识认识。 老李头吓得筷子都在哆嗦,不过周凯穿得正常,仔细看也就脸色苍白了一些眼睛本该是眼白的地方泛着青黑,其他的一应正常。 况且周凯是个性子热闹的鬼,笑嘻嘻的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老李头看孙子跟周凯相处得不错,又听贺绥说了周凯能帮忙驱蚊降温的事儿,老李头也就强行镇定了下来。 吃完饭,贺绥画了符,又在桃木剑上刻了简单的降魔阵,抓小海要了几滴血走了阵纹,收拾半晌又抓紧时间在日落的时候做了功课。 二十分钟不到,感受阴阳交替的鸿蒙之气,只当是养精蓄锐了。 至于昏迷之前那个叫江旭的“妻子”叫嚷的净身出户,这一点让贺绥大大的松了口气,虽然有过一个妻子,但是一醒来就发现又没有了,好歹不需要让他去处理。 还不待贺绥多想,房门被人象征性的敲了两声,也不待屋里的贺绥有什么回应,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瘦高个儿年轻男人就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人是大哥的生活助理张健,也是一直负责帮原主大哥跟他传话的那个人。 贺绥不习惯有人在的时候自己还躺在床上,哪怕是坐着也不行,所以贺绥不慌不忙的坐起身掀开被子,到床边的椅子上落座,腰背挺直双手搭在大腿上,对张健微微颔首,行为举止间满是认真严肃。 张健脚步不由一顿,不过想想这次被江家撵回来,怕是二少也被吓唬住了,只把严肃当做了拘谨,也没多想。 毕竟一个正常人,还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去想什么鬼附身穿越重生之类的事,更别说张健还是个事业心很重并不爱接触小说影视的社会精英人士。 平心而论,即便是现实生活里某个认识的人改变很大,也没人会觉得奇怪,除非亲近的人,不然谁关心你是神经还是蜕变。 贺家跟江家都是海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几代传承的那种。 当然,要说为什么那个叫柳依依的小明星一直把“自己”当备胎而不是直接上手抱稳,除了嫌弃他长得磕碜以外,还有就是贺家二少在贺家其实根本没什么权势地位。 要说贺绥投胎轮回了命还是算不上太好,虽然钱这方面没问题了,可亲人缘浅。 因为是意外怀上的,生下来以后又是儿子,贺家人担心以后两兄弟长大了内斗,所以有意放养一个。 可贺绥却在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各种折腾,即便是一开始还对小儿子有父母情怀的贺家父母也难免心烦气躁。 无论是什么感情,总是抵不住消磨。 哪怕后来奶奶说是心疼小孙子,带着小孙子去找了个大和尚治好了那怪病,后来贺绥渐渐长大,自然也将迟钝憨傻显露了出来。 如此一来,贺家人自然更加不待见贺绥了,简直把贺绥当做是他们贺家唯一的污点了,小小的贺绥更常接触的不过是家里的下人保姆之类的。 便是去了学校上学,学校里的同学老师也对做事总是慢一拍显得傻愣愣的贺绥不大喜欢。 后来贺家父母因为飞机失事,仅仅因为电话里随口问了一句贺绥是不是那天生日,而恰好贺家夫妻的航班就是那一天的,贺家人就认定了贺家夫妇是为了赶在那一天回来给小儿子贺绥过生日,于是小贺绥头上又被扣上了害死父母的名头。 贺绥大哥贺峰只比贺绥大三岁,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才六岁,人小,被周围的人这么一念就念了十几年,等长大了自然也顺理成章的认定了这么个深想起来简直莫名奇妙的罪名,对这个弟弟十分不待见。 所以说贺绥其实在贺家从小到大就是个小可怜,长大了就是个大可怜,外人还总觉得他什么事儿也不干就能吃喝不愁等着领钱花是占了大便宜,越发瞧不起贺家二少的懒惰无能。 可就是这么个从小可怜成长为大可怜的人生经历,却依旧让贺绥看得唯余一声长叹。 两人既是前世今生的本质关系,道长既是贺绥,贺绥既是道长,如今有了道长的前世记忆加身,很多以往还看不透放不下的,贺绥如今也就一并放下了。 随着那一声长叹,无论是七情六欲还是郁结心结,全都一吐而空,心神无欲,寻得自然,自遵本心,得真我萃本我,收心守性。 贺绥所在的青峰道观尊的是三清中通天尊者坐下赵公眀,那些弯弯绕绕的他也搞不懂,反正他师傅传到他的时候就说他们这派追求个自然道。 这就是说得好听点,用师傅那老顽童的话说,就是他们这一派,那就是随心所欲想干啥干啥,喜欢啥就学啥。 因着小时候听那些传说神话故事听多了,贺绥拜入道门后就一腔热血一股脑的全用在了修习武术道术降妖除魔这上头去了。 旁的因为小时候说了不喜欢,师傅格外追求要随心随性,于是也不让他勉强去学,如今仅会的堪舆算命那些皮毛,也是师傅去世后贺绥当做闲暇打发时间随意自学的,到底称不上精通。 贺绥对待自己一向要求严格,不精通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糊弄人的,只平时用来辅佐自己降妖除魔寻找妖魔邪祟的痕迹。 贺绥一本正经的在脑袋里走了一瞬间的神,张健走了进来,礼貌性的朝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贺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手将自己夹在胳膊里的文件袋递到了贺绥面前,“二少,这是您跟江小姐的离婚协议书,您签个字就能立即生效。另外贺总吩咐,为了给江家一个交代,贺家将会断掉您的经济供应,贺家老宅也将会暂时不接待您,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脸上笑得这么客气,说的话却委实算不上好,这就是比较委婉的驱逐了嘛。 更别说言语间还是什么老宅暂时不接待他,倒是真将那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当成是大哥贺峰一个人的了。 当然,实际情况其实也相差无几就是了,贺绥在被推出去跟原家联姻之后也是直接搬出去住在江旭名下一栋别墅里,真就跟嫁出去似的。 其实当初那联姻并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是为了让合作项目更加稳妥,若是一放临时搞算计,另一方能够那贺绥这个人做由头进行道德层面的追究。 贺绥并不在乎这些,板着脸点点头,并无异议,伸手接了文件,“是现在就签字吗?” 这下张健是真的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贺二少,还是那个胖子那个傻子,估计也是自知理亏,所以不敢多做挣扎。 如此甚好,张健脸上露出点笑来,又给贺绥递了笔指了签字的几个地方,“是的,签完我会给江总送过去。” 贺绥虽然一并知道了轮回后的记忆,可因为神魂神智的差别,占主导地位的还是道长,捏着签字笔还有点不习惯,他是一向用毛笔的。 不过贺绥也没露出什么,只捏着笔认真的将名字签了上去,因为他怕太随意了要把名字写成古体字。 张健线在贺绥的字迹上停顿了一下,虽然字很普通寻常,可一笔一画总觉得透着一股子较真的劲儿。 或许二少签这份离婚协议的时候心里也是不平静的吧,艰难起来,自是一笔一画极尽力道。 贺二少能这般知情识趣,张健也是心情舒畅的,好歹乖巧还能有点甜头,收好了文件,张健又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张卡,双手递了过去,“这是贺总单纯以您大哥的身份额外留给您的,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六个一,只要不乱花,足够二少生活一段时间。” 至于如果乱花会怎样,那自然是饿肚子睡大街,毕竟就二少疯狂追求的那位柳依依,一个包几十万都不够塞牙缝的。 也不知道二少为什么能傻到这种程度,今年都已经二十六了,被人家从大学开始吊到了现在,也有六、七年了,每年拿那么多公司分红居然都不够花,不知败了多少钱。 来之前贺总就吩咐过,若是对方听话,那这张卡就存在,若是对方闹事,那这张卡就不存在。 贺绥却是出人意料的抬手竖掌,掌心朝外做拒绝状,“不用了,请张助理帮我还给大哥吧。” 张健愣住,而后失笑,继续将卡递过去, “二少还是别生贺总的气为好,贺总也是为了让江总不再找您麻烦。” 贺绥坚决不收,张健要把卡放在床上,贺绥不动如山,“你放在这里我也不会带走的。” 张健想了想,只能将卡收了起来,也懒得关心贺二少手上没钱如何过活,既然你死要面子,那就理所应当的承担“活受罪”这个后果。 “二少之前只是受到惊吓暂时性晕厥,医生检查过,您醒来之后就可以出院了,出院手续不用单独麻烦,那么我就先回公司了,二少再会。” 这个张健确实十分礼貌周到,虽然这种礼貌周到也显得生疏冷淡,对于贺绥来说却是挺能接受的。 99.真相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原本的安静此时却是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 老李头眼中看不出什么, 已经在刚才踏入太平间就开了阴阳眼的贺绥却是能看个分明。 却是没想到,这地下负一楼竟是已经被鬼气浸透,化出了一个“域”。 何为“域”? 却是独立的一个空间。 经常有人走夜路遇见了鬼市, 那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域”, 说白了就是一个完全属于阴间的世界。 而进入域后, 贺绥看见的东西却叫他变了脸色。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走廊里,别说左右墙壁,便是头上居然都有匍匐着满眼猩红饱含恶意的婴骸。 鬼怪中,最是叫人谈之色变的不是道行高深的厉鬼,却是神魂俱全却未开神志的婴儿, 谓之婴灵。 从称呼中的”灵“字就可以看出来,因为是刚出生, 半步在阴间半步在阳间, 非人非鬼, 又因神智尚在矇昧之时,不分对错是非, 也没有想要的想求的,要想超度也是困难。 飞在空中的纸鹤绕了一圈, 最后落到了一只双眸漆黑若黑洞的婴灵身前, 被那只婴灵转动眼珠一盯, 瞬间纸鹤化作飞灰, 只剩先前被贺绥拍将进去的那缕黑气飘飘荡荡散落在空气里消失了。 估计是那黑气让黑眸婴灵以为纸鹤跟他们是一样的, 也不再多看, 转着全黑的眼珠子又看向贺绥跟老李头, 原本指节大小的小嘴缓缓咧开。 看着小,却无限拉开,最后几乎半个脑袋都成了口器,里面是白森森的牙齿跟猩红的长舌,张嘴梗着脖子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其他红眼光屁股婴灵宛如得到命令般顿时朝贺绥这边扑了过来。 左右墙壁以及地面上的也就罢了,头顶走廊天花板上的更是跟下雨似得斜扑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绥在看见走廊里这些小东西的时候就已经眼疾手快的退后半步将老李头拦在身后,恰好退至墙角。 而后贺绥伸手从包里迅速掏出数张黄符夹在手指之间飞射而出,没叠的符纸竟是悬空挂在半空,而后不敢迟疑的又扔出数枚三角黄符,最后是八卦黄符居于最外层。 说来也怪,两边墙壁乃至地面明明都是水泥地面,可贺绥口中默念咒经甩出符箓,竟是令黄符化作利刃噗噗插、入墙壁与地面,呈特殊规律排列。 贺绥见这些东西来势汹汹,也不敢大意,左手小指后翻,勾住中指并掐住掌心横纹,大指掐中指中关节,剩余二指伸直,自胸前结成往上前放推出至面门,掐出变神诀,请神灵之气沾身。 原本满是恶意扑将过来已至贺绥面门的婴灵顿时尖叫一声歪歪扭扭的往旁边躲开,对视如食物对贺绥似乎产生了些许忌惮之意。 变神诀身沾神灵之气,对万物鬼邪自有种天生的压迫感。 可惜贺绥如今修为不够,只能让婴灵产生忌惮继而稍稍迟疑。 不过这种迟疑已经够了,贺绥手诀一变,剑诀贴眉心,强行逼出一滴眉心血,右手不空的抽出带来以做备用的桃木剑。 桃木剑上已经有针对鬼邪之物刻上的阵纹,又有小海带着元阳之气的精血,此时贺绥再将带着自己强大神魂之气的精血往桃木剑刃上一抹,顿时原本普通至极的桃木剑闪烁出一阵浅淡白光,令近处的婴灵更是退了两步。 “大爷,你且在这里站住别动,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千万别出来!” 贺绥仓促的交代了老李头一声,就怕老李头被这些鬼怪骗出他设好的守护阵,老李头连连点头答应,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小心“,贺绥就已经持剑掐诀踏出守护阵,口中念着净神咒。 若是平时超度,道家多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之类的,可那是专门设坛超度,如今贺绥却是要在面对一群婴灵攻击的时刻强行超度,却是要先念净神咒,让充满煞气的婴灵且先净神。 没有法器没有强大修为加持,经文收效甚微,婴灵一开始还会被贺绥身上的”神气“以及桃木剑震慑,可黑眸婴灵又是一声尖锐长啸,红眼婴灵们再不顾忌其他,如树上落果子似得噗噗撞了过来,一个个张开了半只脑袋大的嘴就想要咬住贺绥。 若是被咬中,这些小鬼不要掉一大块血肉吞下,却是绝对不会松口,这种情况下便是大象来了也三五分钟不要就能被小鬼们啃成骨头架子。 贺绥面不改色且先腾挪转移间踏出斗步,右手桃木剑挥出,或挑或拍或刺,左手掐诀,或禁鬼诀或雷诀或掐斗印,与之匹配的各种黄符贺绥看都不需多看就能准确的拿捏准确激射而出。 也亏得贺绥在泫朝的时候好歹降妖除魔的本事也是驾轻就熟,掐手诀速度奇快,毕竟也都是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 黑压压一片婴灵尖叫着扑腾过来,却依旧被贺绥奇快的手速射出黄符或击退或钉死在墙上,也有黄符化作浅黄光绳将婴灵绑死掉落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李头刚才看见贺绥一出去,乌压压一片的红眼青皮的小鬼一拥而上,老李头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往前跨了半步,还没喊出声来,那乌压压的小鬼又一个个的倒飞跌落,原本被簇拥得看不见身形的贺岁也显露了出来。 贺绥动作之间说不出的利落,那黑眸婴灵觉出不妙来,又看贺绥,只觉得这人神魂之气强悍,身形岿然,一点都没有力量被消耗的样子。 这小鬼分明神智未开,竟是学会了奸猾,见势不妙竟是转身就想跑。 贺绥没想到这小鬼居然如此狡猾,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手插布包住夹住八张黄符,每指缝间夹两张,口念自然道心经,未叠的黄符追射上去,贺绥右手桃木剑往地上一插,而后双手迅速结神虎提魂印,召神将落下神息于黄符符箓之上。 八张黄符快若闪电,眨眼间便将黑眸婴灵团团围住,八个方位各悬一符,神将之息附着,黑眸婴灵再是狡诈此时也被这“天网”圈禁在中间动弹不得。 这般神智未开却已通计谋的小鬼,今日若是让它逃了,以后再要找到那可就难了。 黑眸婴灵见状,龇牙咧嘴扭头朝贺绥利声尖叫,贺绥只觉眼前一黑,立马咬住舌尖默念清心明神咒,这才感觉好多了。 黑眸婴灵见一计不成,黑漆漆死沉沉的眼珠子一转,竟是收敛了血盆大口,除了皮肤幽清眼眸全黑看着吓人点儿,竟是如同普通婴儿一般露出了可怜巴巴的模样。 贺绥一时不察,却是看了一眼婴灵那双黑眸,心神一阵恍惚,关键时刻插入地面的桃木剑一阵嗡鸣。 贺绥及时回过神来,眉头紧皱,垂眸双手掐诀,将束缚黑眸婴灵的“天网”招了过来,不断压缩,最后成了一团被黄符紧紧包裹的纸团,贺绥这才一把将纸团抓住,塞进了布包里。 没了黑眸婴灵的压迫指挥,地上或重伤或绑死的红眸小鬼一个个戾气略散,贺绥当即盘腿而坐,左右双手搭在膝盖上,大指掐食指第一指节,其余三指自然散开,做天师诀,口诵往生经。 天师诀开黄泉门,往生经引导一群小鬼入黄泉踏阴间道,去往地府轮回转世。 婴儿死亡入地府,并不会送去审判,盖因婴儿神智未开,哪怕是做了恶事,也是被他人控制,一切罪孽因果自然要落到主事人的头上,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也算是天道给予婴儿亡魂的一种特殊照顾,婴儿死后可直接入轮回台转世投胎。 一旁的老李头捂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因为老李头也跟着贺绥入了“域”,也算是入了鬼域,里面的一切自然是一双凡间肉眼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只见不远处西北角落陡然出现了一扇氤氲着灰蒙黄雾的门洞,贺绥盘坐于地,身边桃木剑偶尔嗡鸣一声。 贺绥明明张嘴念着什么,老李头却什么也听不见,地上空中原本挣扎着面目狰狞的红眼婴儿一个个不知听见了什么,渐渐放松双目紧闭,最后蜷缩着好像回到了母胎之中,被看不见的双手一个个捧着,最后消失在了那扇门洞里。 贺绥念的是往生咒,那是给亡魂引路的,老李头一个活人自然听不见,若是听见了那才糟糕,少不得要灵魂离体跟着提前去了黄泉路。 周凯虽然是个宅男,可好歹也是看了十来年各种小说的,脑洞打得突破天际。 中午老李头暂时吃了饭进里屋休息的时候看见贺绥眉头皱起,一看就知道贺绥有什么难事。周凯问起贺绥也没隐瞒,周凯听完之后搓着下巴蹲在窗台上如此说道。 贺绥一愣,想了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还在道观里的时候观里的财米油盐都是两名记名弟子在打理,可说来那二人虽然只是记名弟子,到底还是道观里的人。 若是如今找个其他人,或许可以规避。 贺绥决定试一试,因为他发现这新世界新时代没钱真的能难倒英雄好汉,这里再也不是哪怕没房没钱没衣服也能养活自己的泫朝了。 贺绥不讲究生活质量问题,可他却不能忍受要弄个降妖除魔的辅助物件都素手无策的情况。 见了害人性命为非作歹的邪祟古怪,若不除之,贺绥如何安心,怕是多来两次,直接就能将被反噬心神,乱了神魂,就此浑浑噩噩不得挣脱混沌心魔。 贺绥进去看了看老李头,老李头神情疲倦的睡着了,睡梦里都不安生。贺绥抬手在老李头眉心一点,老李头皱巴巴的老脸这才舒展了不少。 贺绥叫了已经小睡一会儿的小海起来,准备出门试一试这个法子。 周凯虽然已经死了有七、八年了,可也是一只与时俱进的的水鬼,又在路上找了几只躲在阴暗角落甚至地下排水沟里的鬼哥们儿问了问门路,带着贺绥跟小海找到了一处价格还算公道的二手奢侈品店。 贺绥那块手表是比较经典的限量款江诗丹顿,贺绥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将表戴到了小海手腕上,并且认真的跟小海说了“赠送”的话。 手机贺绥也是想一并卖掉的,可周凯自己心痒痒,想玩手机,就拦了一下,说没手机以后联系也不方便,手机还有很多功能,人家那电视剧里的卷卷侦探都能用手机上网查很多东西,说不定以后就有用了。 贺绥没兴趣,不过也没介意留着,毕竟这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能行,这手表卖的钱暂且用着也足够了。 卖的时候遇见点问题,贺绥拿不出手表的证,现在不止是人需要证,很多东西都要有证才能正常买卖。 所以最后贺绥那块已经送给了小海的限量款手表找了个不太正规的店,被人家砍成了四折,到手的也就八万多块钱,直接拿的现金。 毕竟贺绥自己钱包里那些卡是肯定不能用的,用了就把钱放到了他的名下,而小海又没卡。 估计老板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儿,贺绥提议拿现金的时候胖头胖脑的老板眼都没眨的就回里屋拎了个黑色的小号垃圾袋出来,让贺绥数数。 贺绥数术也是学过的,毕竟掐算一门里也需要用到很多相关知识,只数了一沓确定真假以及数量,又颠了一下其余七沓,这就收下了。 胖老板见状笑了,“兄弟,还有这手啊?” 说着话,用胖乎乎的手抽了支烟递了过来,这是要跟贺绥拉点交情以后继续做买卖的意思了。 贺绥顿了一下,伸手接了,笑了笑没吭声,拎着钱牵着小海跟老板道了谢就走了。 胖老板也不介意,干他们这行的,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笑基本就差不多了,挥着戴了几个金戒指的手让贺绥下次再来。 周凯趁着贺绥跟小海拐进一条巷子,太阳晒不着,这才从贺绥裤兜里钻了出来,好奇的围着自家老大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老大,咱有钱了,现在要去干啥?” 要不要去消费消费? 周凯是只安静不下来的鬼,一旦没有太阳直晒的时候就巴巴儿的钻出来到处飘,等有太阳了钻回已经被贺绥编成一只手环的柳枝里,嘴巴还是叨叨个不停。 贺绥把那支烟揣进了裤兜里,去看拎着钱袋子真跟拎垃圾袋似的小海,“先去买点急用的东西。” 好歹把今晚可能会用上的给勉强准备上。 “至于剩下的,既然那表已经送给了小海,自然就该交给大爷帮小海收起来。” 贺绥因为经历过于特殊,在这方面已经是大方到全部身家都瞬间变空也能心无波澜的地步了。 周凯脚在上头在下的表示佩服,一边羡慕的小眼神直往小海那边飘。 小海无知无觉的拎着袋子一甩一甩的左右张望,偶尔嘿嘿傻笑两声。 买的东西也不复杂,找了个门店买了朱砂黄符并一把桃木剑,老板还积极的给贺绥推荐七星铜钱剑,贺绥没要。 那东西就是看着炫酷,铜钱是仿的,每一枚也没开光施法,连基本的符箓都没刻,拿去砍鬼人家鬼怪都要笑痛肚皮。 不过贺绥倒是起了心思,准备以后有机会了就收几枚铜钱自己慢慢养着,那东西当作暗器辅助还是挺有用的,养好了偶尔还能临时用来布阵。 当初贺绥在泫朝虽然穷得裤衩都要打补丁,可好歹很多东西还是有从师傅上头传下来的,想想现在,这才是真的要啥啥没有,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带着一人一鬼出去逛了三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左右了,老李头心神不安的一直在等着,一边准备了晚饭。 100.无辜的杀人犯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可惜棒棒糖已经脏了, 被老人一把给拉住不让他吃, “小海乖,糖脏了,回头爷爷给你拿开水洗洗再吃好不好?” 在爷爷面前少年还是很听话的,眼巴巴的盯着棒棒糖看了几眼,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带他找到爷爷的哥哥, 转身就朝贺绥那边挥了挥手, 又指着贺绥跟爷爷说,“哥哥!” 自从孙子出了事之后, 无论是思维还是说话做事, 都跟三、四岁的小孩儿似的。 老人这才有空一边抹脸一边顺着孙子的指引看了过去, 看见贺绥,自然也明白了是这个人把自家孙子给送过来的,连忙抖着手走过去, 拉着贺绥的手再三感谢, 刚擦干了眼泪的脸上全是感激。 贺绥缓和了神色不甚明显的微微一笑,“刚才我坐在路边闭目养神, 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兄弟蹲在我面前。”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 看老人那神色, 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 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 结果我太大意了, 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 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因着几个瓶子就丢了孙子,老人怕是会想不开直接跳湖了。 “小海很听话的!” 老人显然因为之前太慌乱害怕,所以这会儿头脑都还有点不灵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一直在着重说明自己孙子很听话。 小海突然嘿嘿傻笑着去拽贺绥的衣摆,“飞,飞!” 说着话呢,满眼期盼的看着贺绥,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人看孙子居然用捏着棒棒糖的那只手直接去拽贺绥,把贺绥的衣摆都给弄得黏糊糊的,有些不安的弓着背跟贺绥道歉,一边试着去拽孙子那只手,“小海听话,把大哥哥的衣服弄脏了,乖,听话啊。” 少年松开了手,嘴上还念着“飞”这个字,似乎是看贺绥没听懂,还举着手往天上比划了半晌,贺绥稍微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少年恰巧看见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不知是残魂散去还是功德之光降落。 老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孙子又犯傻了,一边心疼,一边又怕贺绥生气,只能眼带讨好的小心翼翼对贺绥笑。 贺绥抬手抓住少年空中乱比划的手,右手结了个单掌慈尊印,大指压住小指,掌心朝天上星辰,而后一翻手掌,借来的星辰光晕就在伸直的三根手指指尖上闪烁。 这是贺绥弄来哄小孩儿的,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小海真的能看见残魂或者功德之光,这星辰光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 果然,少年瞪圆了眼睛,然后兴高采烈的跳着拍手,完了还伸手想要来抓,自然是抓了一个空。 在别人看来,贺绥不过是胡乱一笔画就哄住了傻子,老人也以为贺绥是在配合自家孙子玩闹,见孙子这么高兴,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感激的朝贺绥咧嘴一笑。 哄好了少年,贺绥左右看了看,“老人家,我们到旁边去站一站,有些话我想多嘴说两句。” 虽然奇怪贺绥的称呼,可老人也没多想,原本还想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好心人呢,可兜里轻飘飘,他出门也就带了两块钱以防孙子想要吃点什么。 此时贺绥有话说,老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忙跟着贺绥往旁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路。 眼看周围没什么人,贺绥也不废话,直接问老人,“老人家,我看小兄弟怎的缺了一魂一魄,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在费心费力想着自己能如何报答好心人的老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睁着眼看贺绥。 少年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他,就一个劲儿的围着贺绥的右手打转,估计是还想看那个飞在空中的亮晶晶。 老人愣了半晌,贺绥还以为对方不相信这个,毕竟在他的转世记忆里好像现在的人都提倡打倒封建迷信崇尚科学。 谁知老人回过神后却是神情激动的拉了贺绥的手,急切的问,“小伙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懂这些?我孙子是他爸妈出车祸以后才这样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可以救我孙子?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筹齐的,只要能救我孙子!” 老人也不是没想过贺绥会不会是骗钱的骗子,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哪一天他真倒下了,孙子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到时候他的小海可怎么活啊! 老人也去好多福利院转过,也特意打听过,像孙子这种年纪大了又神智不清痴痴傻傻的,一般的福利院并不会收,只有z府的专门收容所才收。 可那些里面很多条件都很艰苦,政府办收容所是好政策,可抵不住下面执行的人心思不正。 因为自家孙子的情况,老人特别关注这方面的社会新闻,周围的人有了这方面的消息也爱跟老人唠嗑。 前不久老人还听人说有些地方会把人拉去割器官,这可吓坏了老人,如今他是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敢有,每日里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就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他家的小海就要被人割了器官扔在下水沟里没人管。 眼前这人长得虽然胖乎乎的,可说了几句话也好像不是坏人,难得的孙子又对着小伙子十分亲近,老人哪怕心里不相信还是忍不住生出点奢望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呢? 如果孙子真的能恢复,至少等自己走了,孙子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孙子今年才十五岁,才看了十几年的这个世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老人哪里舍得让孙子就这么早早的跟他一起走了。 贺绥倒是不知道老人一时间想了那么多,先安抚了老人,再让老人简单的把小海的情况说一说。 小海全名叫李海生,老人叫李大贵,人称老李头。 原本他们是小地方渔村里的人,后来老李头的儿子读大学留在了海城工作,找了大学里谈的儿媳妇。 两口子有文凭又踏实肯干,虽然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过得不错。 两口子买了房买了车就把老人跟孩子接到了海城一起生活,谁知后来两口子送孩子上学的途中出了车祸,老李头的儿子儿媳都没了,孙子因为是坐在后车座上的,倒是没多大问题,可在医院里醒来后却得了这痴傻症。 老李头还来不及伤心就只能急匆匆收拾好心情全力救治孙子,肇事司机跑了,警察局那边一直没有音讯,又是治病又是给儿子儿媳办后事,期间还被自称有线索的人骗了好几万块钱,家里的房子跟车子都没了,甚至到最后连积蓄也在治孙子的痴傻病里耗没了。 没办法,老李头只能带着孙子搬进了弄堂里,一边自己找了份在医院太平间守尸的工作,平时再捡捡垃圾赚点菜钱,日子也就这么勉强撑过来了。 要说原本老李头也能带着孙子回渔村,在那里他们还有自己的小房子,可老李头自知体力不行,回了渔村也没有讨生活的本事,留在海城这个大城市里,再不济还能捡垃圾赚点钱。 “是我没用,让小海跟着我受苦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小海去看那些专家医院,按照小伙子你说的,要是我早点带小海去找个大师道长看看,说不定小海已经好了。” 老李头总觉得是自己太蠢太没用了,要不然儿子儿媳留下那么多钱,他却被人骗了好几万。 说到情动之处,老李头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原本围着大哥哥转的小海见爷爷哭了,顿时又着急起来,转而围着爷爷转,转了两圈,小海想到了什么,学着爷爷平时的样子把爷爷的脑袋笨拙的按到自己肩膀上,拍着老李头的肩膀一边嘴里“哦哦哦”的轻声哄着,就像大人哄婴儿睡觉似的。 平时小海夜里做噩梦他爷爷就是这么哄他的,很快他就能重新睡着。 贺绥摇摇头安慰老李头,“被人骗了也不是你的错,当时你一定是太着急了,希望能早点找到害了小海父母的人,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 况且如今那些有真本事的大师道长要么就是隐居,要么就是价钱昂贵,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基本都是些没多大本事的,哪怕老李头当时去找了,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法子被人骗钱罢了。 至于老李头被人骗的钱,贺绥也并不觉得是他太愚蠢。 贺绥很能体谅老人当时的心情,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随后孙子又出了事,那害了他们一家人的凶手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种情况下有人谎称自己有线索,再以此做要挟让老李头给钱,着急的老李头自然不会拒绝。 贺绥口诵往生咒,虽默默无声,可空气中却有股微妙的变化。 原本因为滞留人间许久已经损了神智变成残魂的几只从身份证里飘了出来,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那些往生咒好似泛着浅浅白光环绕在残魂周身形成了一股保护圈,也自带一股牵引力,这股牵引力将会引导残魂们去往该去的地方。 别人看不见,闭着眼开了阴阳眼直接以眉心神府位视物的贺绥却能看见半透明状的几只残魂在空中朝着他的方向拜了几拜,而后放下一切执念,顺着牵引力消失在半空。 有功德飘散,似浅金色荧光,在空中飘散,渐渐落到贺绥面前,自他眉心没入。 显然,超度几只残魂的功德并不如贺绥所想的那样只是两个多小时的消暑就能抵消,天道承认了他的善行,自降功德之光。 这种程度的光还达不到金光的程度,只浅金偏白色,虽然功德之光很少,对于如今的贺绥来说,却也聊胜于无,至少沉重的身躯略轻松了一分。 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贺绥慢慢收了心神停止今日的修行,一会儿还要去找个偏僻的角落占个木椅当做晚上睡觉的地方呢。贺绥一睁开眼,却是眉心一跳,这是吓的。 刚才贺绥专心的以阴阳眼看残魂离开,之后又去感受了功德之光入体的畅快感,倒是忽略了对自身周遭的感知。 原本还心神放松呢,睁开眼就看见近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庞凑在距离自己眼睛五厘米之处,饶是贺绥也是吓了一跳,即便面色不改心神不乱,却也忍不住神府微微一颤。 稍稍将脑袋往后退了一点,稍贺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才发现对方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因为职业病,贺绥看人习惯先看人眉宇,因为那是神府所在之地,一个人秉性好坏,也是从此处延展而来。 少年也不知道在贺绥打坐的这块大石头边蹲了多久了,见这个睡着了的大哥哥终于睁开了眼,顿时咧嘴一笑,口水止也止不住的从嘴角流了下来,一边还宛如稚儿般下意识含住大拇指。 贺绥眉心一拢,这少年怎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缺魂少魄这种症状,用新时代的科学依据来说就是脑神经哪个地儿出了问题,用玄学来说,就是神府中神魂不完整。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也是“神魂”中所谓的“神”。 人若是丢了一个魂还可以,丢两个魂还能活着,若丢三个魂人就成了行尸走肉了。胎光乃人的生命、之光,自一个人还是受精卵开始就在母体中孕育了,爽灵决断一个人的智力、慧力以及反应能力。 最后一个幽精则是决定人的性取向和性能力,也决定了这个人将来会爱什么人,这也是为什么异于寻常性取向的人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治疗纠正。 另外又有七魄,一魄主宰呼吸,二魄主宰心跳,三魄主宰消化,四魄控制水液代谢,五魄修复生殖功能,六魄让人知冷知热,七魄具有警觉功能。 有些人的直觉很准,这就是第七魄很强的表现。 当然,这些只是道家的解释,在佛教里又有三魂七魄对应七情六欲之说。 贺绥并不否定任何派别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诠释,甚至连新时代的科学解释贺绥也认真思量之后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缺了主聪慧的爽灵,至于七魄中缺了哪个,因为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贺绥也不能断言。 至于为何能够断言少年缺了爽灵,这倒是废话了,毕竟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有痴傻之症。 只是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后天的,若是天生的,便是天师来了也没办法,毕竟是轮回上出了问题。 再往上追溯,又很可能跟前世功德罪孽有关。 有些人罪孽太深又有先人庇护,地府就会将此人缺魂少魄的扔去轮回,受一世罪孽,观其本心本性。 若是这一世表现良好,那下一次轮回自是齐齐整整的跳轮回台。 若是表现不好,缺了神魂的情况下都要作恶,这就说明这个魂是坏到了根子上,自是要接受惩罚,为牛为马入畜生道。 为人干活被人宰杀吃肉,以身赎罪,什么时候赎完了什么时候再回人道。 贺绥动了动脚,那少年嘿嘿笑着,竟是伸手拽住了贺绥一截衣摆。 贺绥身上穿的是加大码的t恤衫,下面一条肥大的运动裤,这少年瘦巴巴的跟竹竿似的,拽着贺绥一截衣摆,两人一对比,看着就让人心里一跳,毕竟那胖子估计一伸手就能把少年推出去老远。 “哥、哥哥,吃!” 少年因为伸手拽贺绥,所以含在嘴里的手指头已经拔了出来,拽着贺绥衣摆的手口水滴答的,偏偏少年不自知,憨憨傻傻的笑着伸手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棒棒糖眼巴巴的送到了贺绥面前。 贺绥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感知到刚才他周身气息令人舒服,忍不住的就靠近。 功德之光由天道降下,沾了天道的气息,人族又有天道庇护,人自然不由自己的想要亲近。 这少年没了正常人的思维约束,反而更愿意顺应本心。 贺绥看了一眼那几乎要凑到自己下巴上的棒棒糖,或许少年已经舔了几口了,沾了口水,又加之天气热,那顶在塑料棍子上的圆球糖果已经有点化开了,糖水就黏糊糊的粘在少年捏糖棍的虎口上。 “不用了,谢谢小兄弟,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虽然有这世的记忆,可贺绥还是在一些细节上习惯了在泫朝时的习惯,此时叫起少年来也是小兄弟这种在现代看来略有些滑稽的称呼。 贺绥倒是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心平气和的拒绝了少年要分享糖果的意思,又转头看了看附近,没看见有人好似跟这少年相熟。 少年有些没听懂,嘿嘿笑了笑,又抻着胳膊把棒棒糖往上面送了送,这回是直接戳到贺绥那一层层堆起来的肉呼呼下巴里了。 贺绥无奈一叹,略微偏头,抬手捏着少年细瘦的手腕,用了巧劲儿的将少年胳膊反转,成功把棒棒糖反送到了少年嘴里。 贺绥这一世依旧是个高个儿,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少年也就一米六几左右,比贺绥矮了不少。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石头边,引得散步经过的人纷纷注目,有人还拿起手机似乎在拍照之类的。 贺绥也知道如今的人喜欢玩网络,生活里碰见一只狗对着树子撒尿标记都恨不得拍了发到网上。 贺绥侧了侧身将少年挡在身后,少年嘴里尝到了糖的滋味儿,顿时傻乎乎笑着忘了刚才非要把糖分享给大哥哥的事儿,美滋滋的伸着舌头歪着头舔了好几口,完了还吧唧吧唧嘴儿似乎是在回味。 贺绥看这少年身上的穿着虽然破旧,可打理得很干净,看来少年家境不好,家里人对他却很重视。 少年脸色很白,是不常见阳光的苍白,应该是平时在家里,家里人有空了才带着出来散散步之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让少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贺绥拉着少年往旁边大树后走了几步,免得路过的人将他们两个拍了发到那个什么网上,被人围观还要随意议论的感觉,贺绥不喜欢。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贺绥微微弓腰继续问,少年听不懂,贺绥就一直重复的问。 问了有十几遍后,少年终于听懂了一点,眼睛一睁,脸上的傻笑总算换成了着急,转着眼珠子到处找人,“爷、爷爷!” 101.无辜的杀人犯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绥一愣, 想了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还在道观里的时候观里的财米油盐都是两名记名弟子在打理,可说来那二人虽然只是记名弟子,到底还是道观里的人。 若是如今找个其他人, 或许可以规避。 贺绥决定试一试,因为他发现这新世界新时代没钱真的能难倒英雄好汉, 这里再也不是哪怕没房没钱没衣服也能养活自己的泫朝了。 贺绥不讲究生活质量问题,可他却不能忍受要弄个降妖除魔的辅助物件都素手无策的情况。 见了害人性命为非作歹的邪祟古怪,若不除之,贺绥如何安心, 怕是多来两次, 直接就能将被反噬心神,乱了神魂, 就此浑浑噩噩不得挣脱混沌心魔。 贺绥进去看了看老李头, 老李头神情疲倦的睡着了, 睡梦里都不安生。贺绥抬手在老李头眉心一点, 老李头皱巴巴的老脸这才舒展了不少。 贺绥叫了已经小睡一会儿的小海起来,准备出门试一试这个法子。 周凯虽然已经死了有七、八年了,可也是一只与时俱进的的水鬼,又在路上找了几只躲在阴暗角落甚至地下排水沟里的鬼哥们儿问了问门路,带着贺绥跟小海找到了一处价格还算公道的二手奢侈品店。 贺绥那块手表是比较经典的限量款江诗丹顿, 贺绥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将表戴到了小海手腕上, 并且认真的跟小海说了“赠送”的话。 手机贺绥也是想一并卖掉的, 可周凯自己心痒痒, 想玩手机,就拦了一下,说没手机以后联系也不方便,手机还有很多功能,人家那电视剧里的卷卷侦探都能用手机上网查很多东西,说不定以后就有用了。 贺绥没兴趣,不过也没介意留着,毕竟这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能行,这手表卖的钱暂且用着也足够了。 卖的时候遇见点问题,贺绥拿不出手表的证,现在不止是人需要证,很多东西都要有证才能正常买卖。 所以最后贺绥那块已经送给了小海的限量款手表找了个不太正规的店,被人家砍成了四折,到手的也就八万多块钱,直接拿的现金。 毕竟贺绥自己钱包里那些卡是肯定不能用的,用了就把钱放到了他的名下,而小海又没卡。 估计老板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儿,贺绥提议拿现金的时候胖头胖脑的老板眼都没眨的就回里屋拎了个黑色的小号垃圾袋出来,让贺绥数数。 贺绥数术也是学过的,毕竟掐算一门里也需要用到很多相关知识,只数了一沓确定真假以及数量,又颠了一下其余七沓,这就收下了。 胖老板见状笑了,“兄弟,还有这手啊?” 说着话,用胖乎乎的手抽了支烟递了过来,这是要跟贺绥拉点交情以后继续做买卖的意思了。 贺绥顿了一下,伸手接了,笑了笑没吭声,拎着钱牵着小海跟老板道了谢就走了。 胖老板也不介意,干他们这行的,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笑基本就差不多了,挥着戴了几个金戒指的手让贺绥下次再来。 周凯趁着贺绥跟小海拐进一条巷子,太阳晒不着,这才从贺绥裤兜里钻了出来,好奇的围着自家老大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老大,咱有钱了,现在要去干啥?” 要不要去消费消费? 周凯是只安静不下来的鬼,一旦没有太阳直晒的时候就巴巴儿的钻出来到处飘,等有太阳了钻回已经被贺绥编成一只手环的柳枝里,嘴巴还是叨叨个不停。 贺绥把那支烟揣进了裤兜里,去看拎着钱袋子真跟拎垃圾袋似的小海,“先去买点急用的东西。” 好歹把今晚可能会用上的给勉强准备上。 “至于剩下的,既然那表已经送给了小海,自然就该交给大爷帮小海收起来。” 贺绥因为经历过于特殊,在这方面已经是大方到全部身家都瞬间变空也能心无波澜的地步了。 周凯脚在上头在下的表示佩服,一边羡慕的小眼神直往小海那边飘。 小海无知无觉的拎着袋子一甩一甩的左右张望,偶尔嘿嘿傻笑两声。 买的东西也不复杂,找了个门店买了朱砂黄符并一把桃木剑,老板还积极的给贺绥推荐七星铜钱剑,贺绥没要。 那东西就是看着炫酷,铜钱是仿的,每一枚也没开光施法,连基本的符箓都没刻,拿去砍鬼人家鬼怪都要笑痛肚皮。 不过贺绥倒是起了心思,准备以后有机会了就收几枚铜钱自己慢慢养着,那东西当作暗器辅助还是挺有用的,养好了偶尔还能临时用来布阵。 当初贺绥在泫朝虽然穷得裤衩都要打补丁,可好歹很多东西还是有从师傅上头传下来的,想想现在,这才是真的要啥啥没有,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带着一人一鬼出去逛了三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左右了,老李头心神不安的一直在等着,一边准备了晚饭。 看见贺绥跟小海回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说,哪怕是老李头先前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见了昨儿还一起说话吃饭的同事一晚不见就离奇的躺进了冰冻箱柜里,这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儿发毛,看见贺绥他这才心里放心了不少。 要是换了旁人,可能更相信老刘是被人谋杀的,可老李头认定了自家孙子痴傻病是丢了一魂一魄,从根本上就信了鬼怪,在看待事情上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往这方面想。 “回来啦?刚好准备吃晚饭,吃完了咱们俩就去医院?” 老李头看了眼小海,想把小海暂且放到隔壁徐老太太家。 贺绥点点头,今晚确实不准备带小海出门,刚好将周凯留下来陪着。 现在想想,贺绥还挺庆幸今天白天去找了只周凯回来,还能当个保姆,不知道周凯会不会做饭,以后自己找了个单独的住所,还能让周凯帮忙做点别的事,每天给周凯烧点香烛算做报酬...... 小海扭头看看贺绥,见贺绥对着他笑,小海就傻笑着把一个黑袋子递给了爷爷,这是刚才路上哥哥说的,说回家了就给爷爷放着。 老李头没注意,伸手就接了,顺手打开一看,里面几沓红票子胡乱的躺着,老李头顿时吓了一跳,耷拉着好几层褶子的眼睛都瞪圆了,抬头去看贺绥,“这、这是大师你的钱?取这么多现金干啥?” 至于为什么先前贺绥还说没有去处,老李头没问也没想问,在他看来贺绥肯定是个有本事的高人。 “这是小海卖了手表换回来的,我命理占三缺之钱,大爷不用想太多,只管收着,就算是补贴家用了。” 这一袋子钱一看就得好几万,补贴家用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而且这两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拎回来,也不怕路上糟了贼! 要说起来,这倒是贺绥第一次把钱完完整整带回家,所以贺绥确定了周凯说的这法子是可行的。 当然,也就贺绥这视钱财如粪土的性子,加之小海心性单纯老李头也为人厚道,要不然这法子再行得通对贺绥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老李头不愿意占贺绥便宜,可贺绥既然说了三缺,这说法老李头还是听说过的,想了想道,“那这钱还是......” 贺绥已经眼疾手快的阻止了老李头,让他别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这事就别再多说了,大爷只管收着,等看过医院的事后我还需要大爷花钱准备些东西,好早点把小海的一魂一魄找回来。” 提及这事儿,老李头果然不再啰嗦,把袋子一捆,塞进自己常用的破布包里,“那我们一会儿出门先把钱给存进卡里。” 就他们这个破房子,要是被人知道家里放了这么多现金,怕是要引来祸事。 老李头还不知道他这位恩人带回来了一只水鬼可以帮忙看家呢,跟贺绥他们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还乐呵呵的嘀咕了一声今晚家里挺凉快的,说得一旁的周凯翻了个白眼,虽然作为水鬼他根本就没有眼白只有眼青。 贺绥顺口就把周凯的事给说了,还暂且给老李头开了下阴眼看了看周凯,也算是两边认识认识。 老李头吓得筷子都在哆嗦,不过周凯穿得正常,仔细看也就脸色苍白了一些眼睛本该是眼白的地方泛着青黑,其他的一应正常。 况且周凯是个性子热闹的鬼,笑嘻嘻的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老李头看孙子跟周凯相处得不错,又听贺绥说了周凯能帮忙驱蚊降温的事儿,老李头也就强行镇定了下来。 吃完饭,贺绥画了符,又在桃木剑上刻了简单的降魔阵,抓小海要了几滴血走了阵纹,收拾半晌又抓紧时间在日落的时候做了功课。 二十分钟不到,感受阴阳交替的鸿蒙之气,只当是养精蓄锐了。 杨队长说的尸体情况,除非是什么高智商犯罪,否则依贺绥来看,更符合鬼怪作祟。 贺绥不知道这婴灵是不是沾了人命,否则哪里能有这般大的煞气,先前见了他也是第一时间想要啃了他,可一点都不像是没沾人血的,也不怪贺绥第一时间就把婴灵放到了第一嫌疑人的位置上。 周凯因为黄符的关系并不能靠得太近,听说是小鬼,还以为是来了新的小伙伴,有点期盼着老大揭了黄符之后自己能收个小弟啥的。 老李头烧好了水又兑好冷水,贺绥起身拎了两桶水,跟老李头一起去公厕洗了澡,回来之后老李头满身疲倦的进里屋睡了。 贺绥虽然也累,不过还是以打坐代替睡觉,布包里的小鬼也不知是跳累了还是又琢磨其他逃跑的法子,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周凯虽然已经成了鬼,却还是古怪的坚持着身为人时的作息,蹭在贺绥的床上睡觉去了。 不过睡着睡着就会到处飘,这是他在水里变成黑鱼睡了好几年的后遗症,估计短时间内是改不了了。 索性周凯就是只鬼,飘到哪儿了也不会撞到,若是飘到人身上去了,也不过是让人突然感觉凉得跟抱了冰块似得。 九月的天也影响不大,有了周凯,家里连烦人的老鼠都没有了,更别说蚊子,便是把窗户敞开了也没敢飞进来的,空气里凉滋滋的,老李头跟小海是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贺绥带着小海照常出门晨练,回来的时候周凯缩在角落里看着老李头准备的早饭流口水。 好多年没有吃饭了,哪怕是最普通的稀饭咸菜周凯也馋得不行。 贺绥看不过去,起身拿了碗筷给周凯舀了一碗,又夹了两筷子咸菜。 往小桌上一放,双手掐了化阴诀,一点碗筷,“吃吧,吃完了记得洗碗。” 道家一般放焰口或者化宝都需要做水陆道场,贺绥只是让周凯能吃到饭菜,所以简单的掐了手诀点了碗筷也就算了。 很多道家经咒手诀原本是比较复杂的,不过贺绥那不是条件跟不上么,所以很多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的简便化,到最后反倒是琢磨出了自己的一套功夫,很多手诀他也是能取用其中的某些作用。 譬如引星辰之力的法子,人家是要开坛设法请星君照人间妖魔邪祟的,贺绥倒好,上次拿来哄小海去了。 为了一起生活更方便,贺绥今天早上就给周凯身上打了一道黄符,让小海根老李头能够正常看见周凯,虽然他们爷孙俩眼里的周凯就是个半透明的,可也至少彼此能看得见。 之前贺绥是临时给小海跟老李头开了阴眼给彼此介绍认识了一下,可凡人开阴眼,短时间还行,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对身体有害。 给周凯打的黄符是贺绥改良过的,原本是让鬼怪显露身形方便捉拿的,改良之后只有指定的目标人物才能看见。 老李头刚才就看见周凯馋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可他也不懂那些,如今看贺绥给周凯准备了,心里其实还松了口气,毕竟被周凯那么盯着,老李头也是有压力的好嘛。 周凯瞪圆了眼睛满脸惊喜的抬头瞅贺绥,“老大,我也能吃饭?!” 贺绥重新捡起自己的碗筷,嗯了一声,虽然吃了也没用。 不过周凯既然吃了李大爷家的饭,家里的家务周凯也就有责任有义务分担一部分了。 周凯对此表示绝对没问题,端起碗筷稀里呼噜的一顿猛吃,整个鬼都幸福得飘了起来。 这还真不是形容词,小海仰着脖子看周凯飘到天花板上去了,眼睛里满是羡慕,扭头看贺绥,“哥哥,我也要,飞!” 最近家里的人多了,小海原本话都说不太清晰的毛病明显的有了好转,老李头心里高兴,哪怕家里住进了一只鬼也觉得挺好的,自从儿子儿媳妇走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贺绥摸了摸小海脑袋,顺便喊了一声,让周凯老实点,别吃个饭都飘来飘去的,教坏了小孩子。 “今天我想带小海出去买点东西,小海的一魂一魄走丢两年多了,时间太长,安全起见,还是准备周全点再动手更好。” 贺绥吃完饭坐在桌边跟老李头说话。 贺绥命理特殊,身上沾不得钱,这事儿昨天就说了,老李头也明白贺绥这话的意思,有点激动的连连点头,剩下的几口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去屋里把昨天晚上刚存了钱的卡找了出来,塞到孙子手里,“要买什么东西大师你尽管去买,里面除了昨晚那几万,另外还有我这几年存下来的三万多,到时候让小海付账就行了!” 说罢又拉着小海的手仔细叮嘱,“小海,一会儿出门了把卡收好,别丢了,贺大哥要买东西你就在旁边帮着付账,你付不来就问老板,老板会教你。” 小海虽然痴傻,可每次老李头给他的东西他从来不会丢掉,这也是老李头能放心把银/行/卡给他的原因。 虽然前前后后也就几天的功夫,可老李头愣是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贺绥说要开始办这个事了,要不是今天要照常上班,老李头都要跟着一起去了。 这就是穷人的悲哀,哪怕老李头重视孙子重过自己这条老命,可还是不能不管不顾的丢掉工作。因为等治好了孙子,他还需要靠这份工作来养活孙子跟自己呢。 昨晚带回来的布包里的婴灵也不知怎么个情况,昨晚还跳个不停,今天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凯都问了好几遍,若不是黄符让他不舒服没能靠近,周凯都想去戳戳看里面的小鬼是不是跑了。 贺绥却是一点不着急,送走了老李头,自己再画了几张特殊的黄符,这才进了里屋拉了窗帘,将小海跟周凯留在外面客厅,自己拎着布包将里面裹在黄符团里的红眼婴灵给抖了出来。 102.无辜的杀人犯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说是坐, 家里也就只有床上更好做, 那纸箱子太矮,就贺绥如今的块头,坐下去怕是屁股落不到上面, 因为大腿跟臀部的肉在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挤压得再也弯不下去了。 老李头打开门就先把菜放到了入门处挨着水龙头搭建的水泥台上, 这平台上随意的摆放了一个天然气灶台以及油罐盐巴味精酱油这几样简单的调味料,平台下面就是一个水泥修的水池。 他们这边是老城区, 供水管网还是好久以前安的, 水压有问题,有时候二楼往上就供不上水,还经常关水整修某一截水管, 厨房里小小的蓄水池是这边老房子最基础的配置。 回到了家里, 小海显然也很放松,兴冲冲的跑到卧室里面乱翻了一会儿,然后抱着一罐糖跑出来对着贺绥嘿嘿傻笑,“哥哥,吃糖!” 贺绥本是要拒绝的, 可抬眸对上小海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贺绥迟疑一下, 顺着小海的话伸手从胖乎乎的透明塑料罐里摸了一颗包装纸半透明的彩色糖果。 果然, 小海更高兴了,自己也摸了一颗, 却是剥了往老李头嘴里塞, 老李头呵呵笑着吃了, 一面跟贺绥道歉,“不好意思啊贺大师,小海就是这样,不过他只跟真心喜欢的人分享吃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一口牙齿我还想再多用两年呢。” 老李头以为贺绥不喜欢吃糖,虽然贺绥这体型看着像是爱吃的人,可对方身上的气质以及行事作风,就是让人觉得贺绥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甜腻的东西。 贺绥还在垂眸看彩色的糖纸,糖果很小,也就小手指头那么大,圆滚滚的球状,糖纸又银色的小星星,渐变的彩虹色。 贺绥不大明白为什么彩虹能跟星星扯上关系,难道是白天的雨后星辰?球状的糖果又是日月之状,这糖的名字却不是日月星辰彩虹糖之类的名字。 看了一会儿,贺绥胖乎乎的手指头稍稍一动,剥了糖果塞进了嘴里,味道挺棒的,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头尖绽放,然后随着糖果的滚动,甜味儿从这头蔓延到那头,然后化开随着喉结的一滚,顺着食道落入胃囊。 根据简单的生物方面知识,贺绥还知道糖分会很快顺着血液弥漫到全身。 这些认知实在很有趣,贺绥嚼了一小块糖块,上下牙齿一压,更浓郁的甜味儿炸了出来,贺绥摇摇头,“挺好吃的。” 小海抱着糖罐子歪着脑袋朝贺绥笑,笑得眼睛都成一条弯弯的缝了。 老李头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贺绥是哄孙子高兴,已经麻利的又去小阳台放好了蛇皮袋,转头洗手挽袖子要给恩人做顿吃的。 一会儿给孙子也分点儿,孙子是个半大小子,平时没煮也就算了,今天吃过晚饭又煮这么一顿,当然不能饿着孙子了。 至于他自己?嗐,一个土都埋到脖子根的糟老头子,少吃那么一点当然没问题。 老李头想着贺绥说的要帮孙子找回一魂一魄,心里美滋滋的充满了希望,看来他还是要更努力的赚钱,等报答了恩人希望还能给孙子攒点钱,到时候孙子恢复健康了还可以回去上学哩。 这会儿也已经快九点了,老李头作为老年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夜生活,每晚都是带着孙子出去散散步捡点东西回来洗洗就睡了,所以这个时间点在老李头看来已经比较晚了。 也不做什么复杂的东西,老李头就切了点肉混了红薯淀粉,再切点各种菜,简单做了一碗糊糊状的臊子,手脚麻利的煎了两颗蛋,蛋芯还没凝固的时候抖几颗盐巴到里面,一会儿吃起来才不会觉得寡淡无味。 现在的鸡蛋都是饲料鸡生的,没滋没味,哪里像他们在老家自己喂养的鸡生的蛋香啊。 老李头挥着胳膊擦着汗,最后烧水下了挂面,喊了一声,小海就过来帮忙拿筷子,至于面完老李头是不让他端的,怕这孩子烫到自己。 贺绥也不客气,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不善交际而显得颇为拘谨,可到底是被他师傅那太过于追求本心的性子影响到了,认定了自己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道义的事,贺绥都会愿意顺应心意的直接去做。 如今感受到了老李头跟小海对他的亲近,贺绥也上前帮忙端了面碗,只有两碗,且一碗满满的,另一碗只有一半,贺绥一看就知道是如何分配的。 “大爷,虽然我肚子饿了,但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这么多我吃不完,小海,再拿个碗给你爷爷分一份,咱们三个一起吃。” 贺绥生活拮据,可也注重养生,能饱餐的时候也绝不暴饮暴食一次吃回本。 且他虽然留不住财,却也始终维持在一种能吃上饭的程度,总之控制得很是奇妙,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 先前说过他们这一派讲究个顺应本心,但是这个本心也是要有一定要求的,若是本心是要杀人放火,自是讲作“心魔”,该是依靠坚毅的信念自我约束到强行拔除。 道家人讲究个养生,顺应本心之外也讲究个克己守道。 别的修士贺绥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门派讲究的不是跟天争,而是在顺应天道,做天道的维护者,天道自会给予回馈。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就是给老板打工领工钱的打工仔。 不过对于那些跟天道抗争的修士,贺绥也是佩服的,毕竟那好像也算是独立出去自己创业,虽然创业失败的很多,创业成功的还会被天道踹出本世界送到更厉害的天道大哥那里继续受管制。 老李头一开始不愿意,看贺绥的身形就不像是吃得少的,可贺绥又说自己要减肥,太胖影响健康,老李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贺绥说的也有道理。 三个人,老李头跟小海都是瘦巴巴的,曲着腿坐在纸箱子上埋头吃面,贺绥端正的坐在铁架子床上,刚坐下去那会儿铁床吱嘎一声,拉长了调子发出一声哀叹,贺绥不敢多动,总感觉自己稍稍用力一点这床就要被他坐塌。 吃了面,肚子里有了食物,唱了半晌小曲儿的肚皮总算是满意了,翻滚着往上面涌出一口气,这就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努力消化那些食物给这个身体提供能量去了。 老李头收拾了碗筷,灶上深沿的锅里已经烧好了一锅水,老李头用家里仅有的两只水桶兑好了水,弯腰要提,却被贺绥一手一只的直接提了起来。 虽然身上没特意锻炼过,可好歹也是个年轻男人,提两只装满水的水桶也不至于提不动。 “哎呀贺大师,这咋是你能提的,快放下,老头子虽然老了,可也提得动,平时都是我提的。” 说着话就伸手让贺绥放下。 贺绥没松手,“大爷,既然我要在你这里麻烦你几天,这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还请你不要太客气。” 老李头想了想,也就随了贺绥的意,乐呵呵的拎了换洗衣物香皂毛巾,牵了孙子,三个人一起出了房门往走廊里侧的公用厕所去。 走廊一排过去有并排的四个房门,里面格局都是跟老李头那边一样,有的是一家五六口人挤在里面,也有年轻小情侣的。 老李头家就在楼梯口这边第一户,挨着的隔壁就是一家五口人,老太太跟儿子儿媳以及几岁大的孙子孙女住一起。 平时老李头去上班,就是花了一个月两百块钱拜托老太太帮忙看着一下,也没别的要求,就是不让小海一个人出门,连中午饭都是老李头提前做好端到隔壁家的。 老李头知道徐老太太会扣他给孙子准备的饭菜,所以每次都特意端一大盆过去,就盼着徐老太太能够看在量大的份儿上好歹让他家孙子能吃饱。 很多时候有些事是实在没办法的,老李头因为晚上要照顾孙子,所以找医院里的领导通融,只让他领了白天的班,并没有跟别人一样白天晚上的换班。 如果中午还要往家里跑,老李头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刚才听见隔壁老李头家的响动,那老太太早就在门口伸了好几回脖子了,这老房子墙壁薄,根本就不隔音,领居家晚上睡觉打个稍微响亮点的屁隔壁都能听见。 这家人姓徐,两个孙子孙女都已经是上初中的年纪了,并不需要老太太去接送,只需要每天在家准备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人一闲下来就会无聊,无聊了就会去盯着别人家鸡毛蒜皮的小事翻腾来倒腾去的说叨。 这会儿看见老李头牵着孙子带着个大胖子路过自家门口往厕所那边去,徐老太太连忙叫了老李头一声,“大兄弟,你们家来客了?” 贺绥没注意到隔壁坐在门口扇着蒲扇的老太太,手上沉甸甸的勒得手掌疼,贺绥只能埋头加快脚步,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徐老太太就伸着脖子去看,对着这年轻人胖乎乎的背影直摇头,不等老李头回话就自顾自的嘀咕开了,“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好吃懒做,这么一身肥肉,也不知道要蹲在家里吃喝多少年才长得出来,老李头,你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还带亲戚回家住啊?” 这话就说得很不客气了,不过老李头一点不意外,这人性子就是这样。 徐老太太家是本市人,这房子也是他们自己的,海市老一辈儿的本地人特别看重面子,徐老太太在老李头这对爷孙面前一向是颇有种优越感的。 老李头不大高兴,可他一贯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只笑了笑,“我家侄子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以前打了那个什么激素,这才得了肥胖病。” 老李头对于徐家老姐姐的那张碎嘴也是很了解,所以并不说贺绥是大师,还帮他找回了孙子的恩人,要不然明儿他们家的事就要传遍整条弄堂了,还不如就把贺绥说成自家的亲戚小辈。 至于肥胖病那些,因为本身就在医院工作,虽然是在太平间,可也跟人聊天里多少知道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病,这会儿刚好能拿来给恩人做辩解。 贺绥动了动手脚,好似戴了上百斤枷锁似的,一举一动都不得松快。 对着镜子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肉身,一身修为转眼即空,饶是不以外物所役的玄一道长,也难免略有些想要叹口气。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也没什么随身物品,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没穿病号服一是因为就贺绥如今的体型,这样的码子都得去库房里翻,二来也是因为没必要,贺绥被送进来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就表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然后睡着了。 是的,睡着了。 这简直是医生接待过的最神奇的病人,等听到护士说贺绥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来医院就跟去宾馆似的,现在多少人不是拖得没办法了才敢来医院啊,果然炫富也能玩出新花样。 然而事实上贺绥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好,张助理传话的意思那就是今年公司分红不会再按时打到贺绥手里那张卡里了,被前妻净身出户踹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没了。 没车没房,衣服之类的估计倒是给他送回来了,可肯定是送到了贺家老宅。 既然大哥贺峰已经明确表示老宅暂时不会接待他,那贺绥如今回去估计连山顶别墅半山腰那里的第一道大门都进不去。 索性贺绥也并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稍微带着点好奇心摆弄了一下手机,站在医院外面望着清澈的天空,略有些迷茫。 海市虽然经济繁荣,曾经甚至在经济上超越了北方的首都平城,可因着是对外海口城市,既因为临海,也因为对外形象,所以海城的环境以及空气质量是很不错的,甚至因为临海,即便是在城里也依旧能看见一片碧蓝的天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迷茫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准备去找个能免费歇脚的地方,以前他出门办事,惯常找破庙木屋甚至山洞之类的地方。 如今新世界新社会,根据记忆,好像也有桥洞以及公园木椅之类的地方可以去。 贺绥出来的医院是新兴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医院,附近都是些新建筑,高楼林立,贺绥有些不习惯这种空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 况且看了看方位,也不适合吸收日出日落之时的紫气,贺绥左右一张望,选了个方向徒步前行。 身上修为尽失,又是盛夏七月,贺绥走了几分钟就感觉到久违的炎热感,想了想,寻了个附近的公园。 这边是商业街,写字楼鳞次栉比,这会儿下午五点多,正是商铺营业公司上班的时候,加上天气闷热,老人孩子也不爱这时候出来散步,此时小公园里基本没什么人。 贺绥随着感应寻了个沾染阴风的角落,掐了个道家手诀在眉心一抹,勉强开了阴阳眼,看清几只缩在角落里一脸茫然的残魂。 确定几只残魂都是已死之人且没有神智,贺绥这才将残魂都设法暂时拘在了随身一张身份证里面。 身份证原本是没有意义的,可如今新华国将其当做人在社会行走的一种身份证明,上面自当沾染了活人的生气,被天道所承认。 阴魂躲藏在里面,自有活人生气遮掩天机,避免被阳气灼伤。 将身份证重新揣进裤兜里,贺绥只觉浑身顿时一凉,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暂且托几位仁兄身上阴气避暑,且等到一会儿金乌坠地之时再将他们送入地府重入轮回,也算是一取一予不欠因果了。 那阴凉很是有用,即便是再顶着大太阳赶路,贺绥也丝毫没有流汗,有行人匆匆与贺绥擦肩而过,无不感觉瞬间一凉,那凉气儿跟钻进了骨子里似的贴得人大热天的忍不住打个冷颤。 左右一望也想不出是个什么缘由,且那感觉就是转瞬即逝,行人只能暗暗嘀咕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估计特别多。 寻准了方向,贺绥都不需要问路,一直从五点多走到了六点多,虽然身体沉重,可前进的脚步却一点没有迟缓,甚至还越走越快。 103.无辜的杀人犯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别人看不见, 闭着眼开了阴阳眼直接以眉心神府位视物的贺绥却能看见半透明状的几只残魂在空中朝着他的方向拜了几拜,而后放下一切执念,顺着牵引力消失在半空。 有功德飘散, 似浅金色荧光, 在空中飘散, 渐渐落到贺绥面前,自他眉心没入。 显然, 超度几只残魂的功德并不如贺绥所想的那样只是两个多小时的消暑就能抵消,天道承认了他的善行,自降功德之光。 这种程度的光还达不到金光的程度,只浅金偏白色,虽然功德之光很少,对于如今的贺绥来说,却也聊胜于无, 至少沉重的身躯略轻松了一分。 深吸一口气, 而后缓缓吐出, 贺绥慢慢收了心神停止今日的修行,一会儿还要去找个偏僻的角落占个木椅当做晚上睡觉的地方呢。贺绥一睁开眼, 却是眉心一跳,这是吓的。 刚才贺绥专心的以阴阳眼看残魂离开,之后又去感受了功德之光入体的畅快感,倒是忽略了对自身周遭的感知。 原本还心神放松呢, 睁开眼就看见近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庞凑在距离自己眼睛五厘米之处, 饶是贺绥也是吓了一跳, 即便面色不改心神不乱,却也忍不住神府微微一颤。 稍稍将脑袋往后退了一点,稍贺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才发现对方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因为职业病,贺绥看人习惯先看人眉宇,因为那是神府所在之地,一个人秉性好坏,也是从此处延展而来。 少年也不知道在贺绥打坐的这块大石头边蹲了多久了,见这个睡着了的大哥哥终于睁开了眼,顿时咧嘴一笑,口水止也止不住的从嘴角流了下来,一边还宛如稚儿般下意识含住大拇指。 贺绥眉心一拢,这少年怎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缺魂少魄这种症状,用新时代的科学依据来说就是脑神经哪个地儿出了问题,用玄学来说,就是神府中神魂不完整。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也是“神魂”中所谓的“神”。 人若是丢了一个魂还可以,丢两个魂还能活着,若丢三个魂人就成了行尸走肉了。胎光乃人的生命、之光,自一个人还是受精卵开始就在母体中孕育了,爽灵决断一个人的智力、慧力以及反应能力。 最后一个幽精则是决定人的性取向和性能力,也决定了这个人将来会爱什么人,这也是为什么异于寻常性取向的人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治疗纠正。 另外又有七魄,一魄主宰呼吸,二魄主宰心跳,三魄主宰消化,四魄控制水液代谢,五魄修复生殖功能,六魄让人知冷知热,七魄具有警觉功能。 有些人的直觉很准,这就是第七魄很强的表现。 当然,这些只是道家的解释,在佛教里又有三魂七魄对应七情六欲之说。 贺绥并不否定任何派别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诠释,甚至连新时代的科学解释贺绥也认真思量之后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缺了主聪慧的爽灵,至于七魄中缺了哪个,因为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贺绥也不能断言。 至于为何能够断言少年缺了爽灵,这倒是废话了,毕竟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有痴傻之症。 只是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后天的,若是天生的,便是天师来了也没办法,毕竟是轮回上出了问题。 再往上追溯,又很可能跟前世功德罪孽有关。 有些人罪孽太深又有先人庇护,地府就会将此人缺魂少魄的扔去轮回,受一世罪孽,观其本心本性。 若是这一世表现良好,那下一次轮回自是齐齐整整的跳轮回台。 若是表现不好,缺了神魂的情况下都要作恶,这就说明这个魂是坏到了根子上,自是要接受惩罚,为牛为马入畜生道。 为人干活被人宰杀吃肉,以身赎罪,什么时候赎完了什么时候再回人道。 贺绥动了动脚,那少年嘿嘿笑着,竟是伸手拽住了贺绥一截衣摆。 贺绥身上穿的是加大码的t恤衫,下面一条肥大的运动裤,这少年瘦巴巴的跟竹竿似的,拽着贺绥一截衣摆,两人一对比,看着就让人心里一跳,毕竟那胖子估计一伸手就能把少年推出去老远。 “哥、哥哥,吃!” 少年因为伸手拽贺绥,所以含在嘴里的手指头已经拔了出来,拽着贺绥衣摆的手口水滴答的,偏偏少年不自知,憨憨傻傻的笑着伸手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棒棒糖眼巴巴的送到了贺绥面前。 贺绥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感知到刚才他周身气息令人舒服,忍不住的就靠近。 功德之光由天道降下,沾了天道的气息,人族又有天道庇护,人自然不由自己的想要亲近。 这少年没了正常人的思维约束,反而更愿意顺应本心。 贺绥看了一眼那几乎要凑到自己下巴上的棒棒糖,或许少年已经舔了几口了,沾了口水,又加之天气热,那顶在塑料棍子上的圆球糖果已经有点化开了,糖水就黏糊糊的粘在少年捏糖棍的虎口上。 “不用了,谢谢小兄弟,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虽然有这世的记忆,可贺绥还是在一些细节上习惯了在泫朝时的习惯,此时叫起少年来也是小兄弟这种在现代看来略有些滑稽的称呼。 贺绥倒是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心平气和的拒绝了少年要分享糖果的意思,又转头看了看附近,没看见有人好似跟这少年相熟。 少年有些没听懂,嘿嘿笑了笑,又抻着胳膊把棒棒糖往上面送了送,这回是直接戳到贺绥那一层层堆起来的肉呼呼下巴里了。 贺绥无奈一叹,略微偏头,抬手捏着少年细瘦的手腕,用了巧劲儿的将少年胳膊反转,成功把棒棒糖反送到了少年嘴里。 贺绥这一世依旧是个高个儿,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少年也就一米六几左右,比贺绥矮了不少。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石头边,引得散步经过的人纷纷注目,有人还拿起手机似乎在拍照之类的。 贺绥也知道如今的人喜欢玩网络,生活里碰见一只狗对着树子撒尿标记都恨不得拍了发到网上。 贺绥侧了侧身将少年挡在身后,少年嘴里尝到了糖的滋味儿,顿时傻乎乎笑着忘了刚才非要把糖分享给大哥哥的事儿,美滋滋的伸着舌头歪着头舔了好几口,完了还吧唧吧唧嘴儿似乎是在回味。 贺绥看这少年身上的穿着虽然破旧,可打理得很干净,看来少年家境不好,家里人对他却很重视。 少年脸色很白,是不常见阳光的苍白,应该是平时在家里,家里人有空了才带着出来散散步之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让少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贺绥拉着少年往旁边大树后走了几步,免得路过的人将他们两个拍了发到那个什么网上,被人围观还要随意议论的感觉,贺绥不喜欢。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贺绥微微弓腰继续问,少年听不懂,贺绥就一直重复的问。 问了有十几遍后,少年终于听懂了一点,眼睛一睁,脸上的傻笑总算换成了着急,转着眼珠子到处找人,“爷、爷爷!” 贺绥先前就是找的比较偏僻的地方,这周围不是草地就是树木,还有当做壮实的大型鹅卵石,少年着急的到处找,还傻乎乎的弓着腰趴在草地上去翻找石头,似乎他爷爷能躲在那巴掌大的石头下似的。 原本少年特别宝贝的棒棒糖也顾不上了,直接抓在手上随着爬跪的动作沾满了泥土草屑。 贺绥也不强行拉人,只压着一身肥肉勉强蹲在旁边细声哄人,“小兄弟别着急,我带你去找人。” 说了几遍,少年自顾自的根本听不进去,贺绥想了想,重复了几遍“爷爷”,这才引回了少年的注意力。 贺绥也不多说什么,只伸着手让少年牵手,嘴上又重复的说着“爷爷”这个词。 虽然没有详细的解释,少年却反而明白了,把手搭在贺绥手掌里,被贺绥拉了起来,要跟着大哥哥一起去找爷爷。 这个湖心休闲广场面积不小,且还是没有围墙的那种,也就是开放性的,是周围居民区的共同休闲地点。 如今快八点了,路灯光线明亮的地方已经已经咚洽咚呲跳起广场舞来了,要找人有点麻烦。 贺绥也不耽搁,左手拉着少年右手,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掐手诀在少年右手中指指尖一抹,少年只觉到一阵转瞬即逝好似错觉的刺痛,之后那里就冒出一滴血。 说来也奇怪,那血居然圆滚滚的,好似米粒大小,被贺绥一抹就带到了自己的食指中指上,再抬头观星,往对应的天星方位一指,血滴消失,贺绥却感应到了少年血脉亲近之人的方位。 “走,跟我来。” 贺绥拉着少年毫不迟疑的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因着今晚星辰明亮,血脉指引也清晰至极,贺绥不过带着少年走了两分钟左右,就看见前面有位白发老人正满脸着急的拉着路人连比带画的询问。 老人背上挂了个破旧蛇皮袋,里面半鼓着,有路人嫌弃他是个拾荒人,摆摆手就躲得远远的,有人心善倒是站着耐心的听完了老人的询问,可惜认真想了想,却只能爱莫能助的摇头摆手。 被贺绥拉着手腕的少年看见了老人,原本都着急得眼泪花子直转了,此时却瞬间眉开眼笑,扔下贺绥就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开胳膊扑了过去,“爷爷!” 老人被少年扑得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少年根本不懂那些,老人也不怪罪,宝贝的将少年抱住一个劲儿的拍背,末了还偷偷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贺绥看得心中感慨良多,却也不急着离开,他准备上前跟老人搭个话问一问少年是天生如此还是怎么回事。 若是能帮,贺绥并不介意,即使以他如今的修为办妥这事儿会很费力。 相逢即是缘,少年偏偏在那个时候拉住了他的衣摆,即便当初他那记名俗家大弟子总念叨他爱做无用功,可贺绥坚持本心,并不曾因为生活艰苦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是贺绥年少时就发下的心誓,遇恶除恶,遇善扶善,这才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 贺绥跟着走了过去,站在几步远的距离等着老人跟少年平复情绪。 少年本就是缺了心智的人,换句话说有点没心没肺,着急了那么一下,转头就把那份心情给忘了,傻乎乎的又高兴起来,抬手就要添棒棒糖。 可惜棒棒糖已经脏了,被老人一把给拉住不让他吃,“小海乖,糖脏了,回头爷爷给你拿开水洗洗再吃好不好?” 在爷爷面前少年还是很听话的,眼巴巴的盯着棒棒糖看了几眼,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带他找到爷爷的哥哥,转身就朝贺绥那边挥了挥手,又指着贺绥跟爷爷说,“哥哥!” 自从孙子出了事之后,无论是思维还是说话做事,都跟三、四岁的小孩儿似的。 老人这才有空一边抹脸一边顺着孙子的指引看了过去,看见贺绥,自然也明白了是这个人把自家孙子给送过来的,连忙抖着手走过去,拉着贺绥的手再三感谢,刚擦干了眼泪的脸上全是感激。 贺绥缓和了神色不甚明显的微微一笑,“刚才我坐在路边闭目养神,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兄弟蹲在我面前。”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看老人那神色,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结果我太大意了,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104.死亡包裹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绥一愣, 想了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还在道观里的时候观里的财米油盐都是两名记名弟子在打理,可说来那二人虽然只是记名弟子,到底还是道观里的人。 若是如今找个其他人,或许可以规避。 贺绥决定试一试, 因为他发现这新世界新时代没钱真的能难倒英雄好汉,这里再也不是哪怕没房没钱没衣服也能养活自己的泫朝了。 贺绥不讲究生活质量问题, 可他却不能忍受要弄个降妖除魔的辅助物件都素手无策的情况。 见了害人性命为非作歹的邪祟古怪, 若不除之, 贺绥如何安心, 怕是多来两次, 直接就能将被反噬心神, 乱了神魂,就此浑浑噩噩不得挣脱混沌心魔。 贺绥进去看了看老李头, 老李头神情疲倦的睡着了,睡梦里都不安生。贺绥抬手在老李头眉心一点, 老李头皱巴巴的老脸这才舒展了不少。 贺绥叫了已经小睡一会儿的小海起来, 准备出门试一试这个法子。 周凯虽然已经死了有七、八年了,可也是一只与时俱进的的水鬼,又在路上找了几只躲在阴暗角落甚至地下排水沟里的鬼哥们儿问了问门路,带着贺绥跟小海找到了一处价格还算公道的二手奢侈品店。 贺绥那块手表是比较经典的限量款江诗丹顿,贺绥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将表戴到了小海手腕上, 并且认真的跟小海说了“赠送”的话。 手机贺绥也是想一并卖掉的, 可周凯自己心痒痒, 想玩手机,就拦了一下,说没手机以后联系也不方便,手机还有很多功能,人家那电视剧里的卷卷侦探都能用手机上网查很多东西,说不定以后就有用了。 贺绥没兴趣,不过也没介意留着,毕竟这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能行,这手表卖的钱暂且用着也足够了。 卖的时候遇见点问题,贺绥拿不出手表的证,现在不止是人需要证,很多东西都要有证才能正常买卖。 所以最后贺绥那块已经送给了小海的限量款手表找了个不太正规的店,被人家砍成了四折,到手的也就八万多块钱,直接拿的现金。 毕竟贺绥自己钱包里那些卡是肯定不能用的,用了就把钱放到了他的名下,而小海又没卡。 估计老板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儿,贺绥提议拿现金的时候胖头胖脑的老板眼都没眨的就回里屋拎了个黑色的小号垃圾袋出来,让贺绥数数。 贺绥数术也是学过的,毕竟掐算一门里也需要用到很多相关知识,只数了一沓确定真假以及数量,又颠了一下其余七沓,这就收下了。 胖老板见状笑了,“兄弟,还有这手啊?” 说着话,用胖乎乎的手抽了支烟递了过来,这是要跟贺绥拉点交情以后继续做买卖的意思了。 贺绥顿了一下,伸手接了,笑了笑没吭声,拎着钱牵着小海跟老板道了谢就走了。 胖老板也不介意,干他们这行的,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笑基本就差不多了,挥着戴了几个金戒指的手让贺绥下次再来。 周凯趁着贺绥跟小海拐进一条巷子,太阳晒不着,这才从贺绥裤兜里钻了出来,好奇的围着自家老大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老大,咱有钱了,现在要去干啥?” 要不要去消费消费? 周凯是只安静不下来的鬼,一旦没有太阳直晒的时候就巴巴儿的钻出来到处飘,等有太阳了钻回已经被贺绥编成一只手环的柳枝里,嘴巴还是叨叨个不停。 贺绥把那支烟揣进了裤兜里,去看拎着钱袋子真跟拎垃圾袋似的小海,“先去买点急用的东西。” 好歹把今晚可能会用上的给勉强准备上。 “至于剩下的,既然那表已经送给了小海,自然就该交给大爷帮小海收起来。” 贺绥因为经历过于特殊,在这方面已经是大方到全部身家都瞬间变空也能心无波澜的地步了。 周凯脚在上头在下的表示佩服,一边羡慕的小眼神直往小海那边飘。 小海无知无觉的拎着袋子一甩一甩的左右张望,偶尔嘿嘿傻笑两声。 买的东西也不复杂,找了个门店买了朱砂黄符并一把桃木剑,老板还积极的给贺绥推荐七星铜钱剑,贺绥没要。 那东西就是看着炫酷,铜钱是仿的,每一枚也没开光施法,连基本的符箓都没刻,拿去砍鬼人家鬼怪都要笑痛肚皮。 不过贺绥倒是起了心思,准备以后有机会了就收几枚铜钱自己慢慢养着,那东西当作暗器辅助还是挺有用的,养好了偶尔还能临时用来布阵。 当初贺绥在泫朝虽然穷得裤衩都要打补丁,可好歹很多东西还是有从师傅上头传下来的,想想现在,这才是真的要啥啥没有,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带着一人一鬼出去逛了三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左右了,老李头心神不安的一直在等着,一边准备了晚饭。 看见贺绥跟小海回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说,哪怕是老李头先前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见了昨儿还一起说话吃饭的同事一晚不见就离奇的躺进了冰冻箱柜里,这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儿发毛,看见贺绥他这才心里放心了不少。 要是换了旁人,可能更相信老刘是被人谋杀的,可老李头认定了自家孙子痴傻病是丢了一魂一魄,从根本上就信了鬼怪,在看待事情上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往这方面想。 “回来啦?刚好准备吃晚饭,吃完了咱们俩就去医院?” 老李头看了眼小海,想把小海暂且放到隔壁徐老太太家。 贺绥点点头,今晚确实不准备带小海出门,刚好将周凯留下来陪着。 现在想想,贺绥还挺庆幸今天白天去找了只周凯回来,还能当个保姆,不知道周凯会不会做饭,以后自己找了个单独的住所,还能让周凯帮忙做点别的事,每天给周凯烧点香烛算做报酬...... 小海扭头看看贺绥,见贺绥对着他笑,小海就傻笑着把一个黑袋子递给了爷爷,这是刚才路上哥哥说的,说回家了就给爷爷放着。 老李头没注意,伸手就接了,顺手打开一看,里面几沓红票子胡乱的躺着,老李头顿时吓了一跳,耷拉着好几层褶子的眼睛都瞪圆了,抬头去看贺绥,“这、这是大师你的钱?取这么多现金干啥?” 至于为什么先前贺绥还说没有去处,老李头没问也没想问,在他看来贺绥肯定是个有本事的高人。 “这是小海卖了手表换回来的,我命理占三缺之钱,大爷不用想太多,只管收着,就算是补贴家用了。” 这一袋子钱一看就得好几万,补贴家用也不是这么个法子。 而且这两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拎回来,也不怕路上糟了贼! 要说起来,这倒是贺绥第一次把钱完完整整带回家,所以贺绥确定了周凯说的这法子是可行的。 当然,也就贺绥这视钱财如粪土的性子,加之小海心性单纯老李头也为人厚道,要不然这法子再行得通对贺绥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老李头不愿意占贺绥便宜,可贺绥既然说了三缺,这说法老李头还是听说过的,想了想道,“那这钱还是......” 贺绥已经眼疾手快的阻止了老李头,让他别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这事就别再多说了,大爷只管收着,等看过医院的事后我还需要大爷花钱准备些东西,好早点把小海的一魂一魄找回来。” 提及这事儿,老李头果然不再啰嗦,把袋子一捆,塞进自己常用的破布包里,“那我们一会儿出门先把钱给存进卡里。” 就他们这个破房子,要是被人知道家里放了这么多现金,怕是要引来祸事。 老李头还不知道他这位恩人带回来了一只水鬼可以帮忙看家呢,跟贺绥他们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还乐呵呵的嘀咕了一声今晚家里挺凉快的,说得一旁的周凯翻了个白眼,虽然作为水鬼他根本就没有眼白只有眼青。 贺绥顺口就把周凯的事给说了,还暂且给老李头开了下阴眼看了看周凯,也算是两边认识认识。 老李头吓得筷子都在哆嗦,不过周凯穿得正常,仔细看也就脸色苍白了一些眼睛本该是眼白的地方泛着青黑,其他的一应正常。 况且周凯是个性子热闹的鬼,笑嘻嘻的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老李头看孙子跟周凯相处得不错,又听贺绥说了周凯能帮忙驱蚊降温的事儿,老李头也就强行镇定了下来。 吃完饭,贺绥画了符,又在桃木剑上刻了简单的降魔阵,抓小海要了几滴血走了阵纹,收拾半晌又抓紧时间在日落的时候做了功课。 二十分钟不到,感受阴阳交替的鸿蒙之气,只当是养精蓄锐了。 简单的饭菜贺绥也会做一点,毕竟也曾是一个人住在道观里过了十来年的人,虽然饭菜真就是能入口的程度。 老李头也看见了小饭桌上面摆放好的饭菜,稀饭跟炒菜,菜是一荤一素,另外还有一碗素汤,热了一天回家,看着还真叫人很有食欲。 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老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是没想到累着大师干这些杂事,下次放着等我回来干就行了,别耽误你的正事儿。” 老李头也怕耽误了贺绥准备做法救自家孙子的事儿,不过也没好直说,毕竟贺绥瞧着就是有主见的人。 自昨晚开始老李头可就盼着贺绥设法坦做法把孙子那丢了的一魂一魄给找回来呢,到时候他一定要把祭品办得妥妥帖帖的,希望神仙满意了好让贺绥办事更顺当。 贺绥也了解老李头的心思,没多说什么,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老李头收拾碗筷的时候贺绥跟在旁边,似乎是在看什么,看得老李头也觉出了古怪。 等到贺绥开口问他今天去了哪里,老李头心里一咯噔,把洗干净的筷子甩了甩,一边仔细回忆,“今天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去了趟医院的地下水池那边帮忙捞了点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老李头却迟疑了一下,没说。 也不知道是谁胡乱干活儿,把本该好生收拾着一起送去焚化的死婴扔进了下水道,直接堵了地下水的水池。 老李头干完活还在医院里特意洗了澡才回来的,就怕带回来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神神鬼鬼的还是细菌病毒啥的。 不过贺绥也不像是会闲话家常的性子,被这么一问,老李头心里就紧张起来了,“怎么,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 贺绥摇头,“没什么,就是沾了点秽气。” 说罢抬手在老李头后背心轻轻拍了一巴掌,始终依附在那里的一团灰黑雾气一拍而散,一旁原本吃完了饭正坐在纸箱子上玩糖纸的小海顿时瞪圆了眼睛,“拍!拍!” 说罢自己也把装糖纸的罐子放到一旁,自己也跑过来两只手啪嗒啪嗒的往爷爷身上拍,可惜他自个儿一点那种雾都没拍出来。 贺绥也没当回事,毕竟医院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场所,里面有新生有死亡,阴阳二气齐聚,即便是正午阳气最盛之时,一些犄角旮旯也难免有阴秽之物躲藏,更别说傍晚七点半金乌西坠夜晚正式降临之后了,一些人烟稀少污秽聚集的角落多少会有些不可言说的存在。 老李头去通了地下排水池,沾上点也不奇怪。 夜半三更,原本以打坐代替睡眠的贺绥突感浑身一凉,立马从似睡非睡状态中清醒过来,一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细缝的眼陡然睁开,却是精光一闪,已是开了阴阳眼,一双黑眸可窥阴间事、物。 他们住的这栋楼虽然是在一条深巷里,可海市一片繁华,即便是弄堂这一片晚上也不可能真正的安静下来,可此时却是陡然一静,连趁着夏日热气儿晚上也不消停的蚊虫都没了痕迹。 《自然道经》修行宗旨自由散漫,可要求却高得不行,能修行这部道经的人不仅要心性合宜,对于天赋根基也很重要,这也是自然道始终发展不起来的根本原因之一。 贺绥身为自然道的正统传人,天赋心性自不必说,三魂七魄远胜常人,自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贺绥没草率行动,保持打坐姿势转两次手诀掐出真君诀,这原本是请天官附体的时候用的,不过贺绥如今修行尚浅,连天官都感应不到。 请天官附体之前,此诀会将人本身的存在压到最低,免得凡人气息污了天官神息。 贺绥掐真君诀只取其另外的作用,降低自身阳气显现,避免外面来的不速之客靠着感应阳气发现自己。 做好准备,单手持手诀,贺绥这才起身,先进里间看了看小海跟老李头的情况。 天气炎热,家里又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吹起来就吱哇乱叫的破风扇。 贺绥一身肥肉,老李头原本想让给贺绥用的,可贺绥反而不喜欢用这些现代的电器,只说自己打坐修行代替睡觉,并不需要,老李头这才拿道里屋。 不过声音太吵又费电,小海睡着之后老李头就已经关了,只点了蚊香把房门窗户打开,贺绥进去自是不需推门,倒也不需要担心门轴发出声响。 估计是感觉到不可言说的凉意,也突然没了蚊虫的侵扰,老李头跟小海反而睡得更舒坦了,贺绥脚步停顿了一下。 突然听见隔壁少女惊呼惨叫,贺绥不多耽误,离开前迅速取了小海的指尖血在两爷孙额头点了七星血印,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召阴气于掌间,贺绥抬手往门锁处一推,徐家因为周围租客越来越多而特意换的防盗安全门不过转眼间就被贺绥轻易打开。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房间里少女的惨叫声越发刺耳,徐家人却没有一个被惊醒,贺绥循声而入,却是在里间发现了徐家小姑娘被一团黑雾趴伏在脸上。 徐小姑娘虽然尖叫,人却没有醒,看来是被恶灵魇住了,沉在梦里醒不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绥松开真君诀转掐斗诀,脚踏天罡北斗步,虽然勉强只能踏出几步,如今却也勉强能用一用。 踏步掐诀不过转瞬之间,等到踏至床前,贺绥嘴上念出万精油《自然道经》强行加持,手诀也已变为左手枷鬼诀右手局邪诀。 不管这玩意儿是鬼是邪,贺绥都要在第一时间将压退拘禁无法继续伤人。 另有杀鬼诀没有草率拍出,却是怕杀鬼之时伤了徐小姑娘的神府。 那一团黑雾原本正安逸的进食,只感威胁陡然接近,原本想要逃窜,却反而被已经深入神府的触须耽误了一瞬。 就是这么一瞬的耽搁,黑雾转眼就被拘禁在了贺绥掌心,吱吱乱叫,叫声刺耳,贺绥都忍不住皱眉忍耐,可其他人却完全没有反应,只徐小姑娘晃着脑袋满脸冷汗神色不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徐家这小姑娘名叫徐蕊,哥哥徐晓大她一岁半,徐蕊今年也才十二,刚上完初一,下半年九月就要升初二了,趁着暑假在跟着哥哥一起上了个补课班。 这晚也是做完两张卷子就睡了,哥哥住上铺她睡下铺,奶奶在旁边搭了个可以收拢的军用弹簧折叠床,爸爸妈妈就在外间拉了个帘子隔出一个小空间。 一家五口挤在一起,晚上自是开了窗户跟门,可徐蕊睡得不舒服,总感觉身上乏力又莫名发冷,偏偏眼皮子还重若千斤。 艰难的挣扎着睁开了眼,却发下自己床前站着一大坨黑影,徐蕊吓得尖叫一声,这么一吓反而浑身恢复了一点力气,连滚带爬的往床角缩成一团,一边叫着哥哥奶奶,“有贼啊!!!” 105.宴会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绥也觉得阳台那边有点挤, 手脚都施展不开, “那到时候把小海也叫上吧, 他三魂七魄不完整,阳气不足身体不好,我教他打打拳再学一些吐纳之法。” 普通的吐纳之法其实就是调节人体跟自然的关系, 人本来就是自然界中的一种,用科学的说法来概括,就是让身体跟自然的磁场无限接近。 一种好的吐纳之法, 能够让人宛如回到母胎羊水中一般舒服自在,这是在呼吸间让神魂放松的修行。 贺绥愿意教孙子这些东西, 老李头哪怕不是很懂也是很高兴的, 连连点头道谢, 一边又捏了手帕给孙子擦了擦下巴上沾满的汤水, 心里暗暗决定中午去问问看老吴兼职的事儿, 老李头想多赚点钱把一日三餐的质量给拉高一点。 老李头要上班的医院就是老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型的私人医院,给的工资在同等职位上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早上又把中午的菜用不锈钢小菜盆装好,而后又放进大盆子里,飘在水池里凉着。 饭是直接闷了一锅米饭在电饭煲里,好了之后会直接跳到保温那一栏,中午贺绥热一热菜两个人就能吃午饭了。 老李头手脚麻利的弄好这些事儿, 这就拎了个小布包出门, 临走前又去隔壁跟徐老太太说了一声。 贺绥准备带着小海去附近走走, 贺绥也知道了平时老李头出门上班都是如何安排的小海, 小海痴傻,可性子反而变得比较活泼,好好一个少年总被关在家里,也没人陪着说话什么的,只能每天盼着爷爷回家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出门那一趟看看外面。 如今贺绥自认已经在吃穿住上占了这爷孙俩的便宜,白天带着小海出去转转,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试着教一教小海调理身体,权当是帮忙带孩子以作报答了。 小海傻乎乎的被贺绥拉着出了家门,原本还想要往右拐的,老李头上班一年多快两年了,小海也每天被爷爷往右边徐奶奶家送习惯了。 谁知贺绥却是锁好了门就拉着他往左边楼梯口走,小海傻愣愣的被拉着下了楼站到楼下了才回过神来,瞪圆了眼睛去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树木,又回头去看楼上。 这孩子突然又撅着屁股站在原地拉不动了,贺绥不明所以,又拉了拉小海,见小海看楼上,还以为他不习惯白天出门所以想要回去,特意放软了态度的安抚道,“乖,哥哥带你去外面走走,爷爷去上班了,一会儿吃午饭再回来。” 怕小海听不进去,贺绥又耐心的重复了几遍。 小海果然听懂了,当然,懂的可能就是“去外面走走”这句话,意思就是可以出去玩。 小海眼睛一亮,情绪立马就高昂起来了,反手拉着贺绥往外走,“玩,走,哥哥!” 贺绥忍俊不禁,虽然这个动作用一张挤得五官都看不清晰的胖脸做出来效果十分辣眼。 贺绥对周围环境不熟悉,不过老李头说的那个公园也不难找,带着兴致勃勃到处张望的小海走了二十多分钟就找到了小公园。 附近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务工人员,白天都忙着出门上班赚钱养家,这小公园又没有什么齐备的器材,再加上花草树木疏于照顾,如今来这边的人很少。 贺绥给小海掏钱买了一小瓶吹泡泡的东西他就乖得很,二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树林,贺绥安置好小海,自己且在一旁舒展了手脚耍起拳法来。 如今因为一道七夕之夜莫名而来的天雷,贺绥前世神魂自转世肉身里醒来,既让前世贺绥夺得一线生机又让转世贺绥一举破了蒙昧神魂的那道枷锁。 神魂蒙昧已除,接下来却是要将污了根骨体质的秽气慢慢用气冲散,身体这才能完全恢复正常,而身上这一身肥肉也能日渐消退。 贺绥也不着急,且先将身手练上,到底不习惯如今这样如戴枷锁的躯体,便是掐手诀行步罡踏斗都走不出三步,更别说通鬼神施展道法了,昨晚那些不过是些小道士耍着玩的小把戏。 “罡”与“斗”皆指北斗星,北斗星在道家一派中具有特殊的意义,是天神的总管,众星之侯,于天上管着两千神仙,于人间掌管命籍。 用人间的话来说,让领导那里态度软乎了,领导下面管着的自然就可以借来用了。 除了步法,在符录上也能看出这一点,很多符录上都有北斗七星的符图。 踏步出基本步法,贺绥如今对于召回小海走丢的一魂一魄也是有心无力,所以之前才跟老李头说需要等个几天,就是想要争取先练好身手,到时候勉励一试,好歹也能通鬼神追寻那一魂一魄所在之处,再借用外力方可成事。 想到如今找个走丢的魂魄都要借用外力,贺绥当下将拳法又多耍了两遍。 拳法没个响亮的名字,是贺绥自己在藏经阁里找到的,连书封都没有,只光秃秃一本内容,想当初尚且年幼的贺绥还很是兴奋的幻想过这是一本看起来很普通其实很厉害的神拳呢,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这也就是配合着他们《自然道经》,修习起来更加顺畅。 当然,就贺绥那老顽童师傅所言,他们门派本就遵循个自然道,什么都能去蹭一蹭做个最佳搭配。 好好的一部道经,反倒被那老头子说得怪里怪气的。 等到练得一身湿漉漉全是汗,贺绥感觉到身体的疲倦,也不强求,停下来带着小海盘腿坐在草地上,五心朝天心神放空,贺绥只盘坐在小海旁边口中平缓的念起了《自然道经》。 他们门派讲究个顺其自然,也并不介意自家的重要道经传授给别人,若是有人真能练上手,反而要让人高兴了。 小海放空是放空了,却是听着听着打坐中途美滋滋的睡了一觉,贺绥也没叫醒他,甚至口中念经的声音都没有半点减轻。 直到十二点左右小海一觉醒来,却是面色红润目中囧囧,明显能够看出来少年整个人的精神十分饱满。 贺绥见状,心里那个想法越发又浓郁了一分。 不过想太多也没用,贺绥想着还是先锻炼修行,等到帮少年把缺失的一魂一魄尽快找回来再说。 若是到时候少年天赋还是这般,便是收做俗家弟子也是好的,传承没有断绝,也算是对得起那老顽童了。 “小海,回去吃饭吧。” 贺绥看了看天,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就将小海从草地上拉了起来,弯腰给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听到“吃饭”二字,原本还在打哈欠揉眼睛的小海顿时精神一震,笑嘻嘻的拉着贺绥要快点回去。 两人这次回弄堂却是在白天,附近的住户老板都好奇的伸着脖子多看了几眼,等到拐进小巷子上了楼这才清净了不少。 贺绥牵着小海到了三楼埋头掏钥匙准备开门,旁边的门却是有人刻意大力的拉开,徐老太太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小海,今天怎么一大早就出门了?不是徐奶奶说你,有些人看着憨厚,谁知道那心肠是黑的还是白的。” 边说边那小眼睛去斜贺绥,这话说是跟小海说的,其实不就是在说贺绥嘛。 贺绥是有听没有懂,只想着现如今医学发达,不是都知道心肠只能是红的了么? 至于小海,却是没听也没懂,嘿嘿傻笑着冲徐奶奶吸溜了一下口水,嘴里念叨了两句“吃饭”。 徐老太太看见小海吸溜口水就有点儿反胃,这人老了,竟是越发见不得这么脏污了,想当初照顾儿子孙子孙女的时候便是屎尿也用手去搓洗过,如今见了这流哈喇子的傻子,却是饭都要少吃半碗。 若不是气恼今天没办法剩下一个菜,又怕隔壁这老李家的亲戚住久了她就得不到这份儿看人的兼职了,徐老太太也懒得过来理会这一家子乡下人。 贺绥打开了门,扭头客气的对着徐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才拉着小海进去了。 徐老太太站在门口往里面瞧,也不进门,就在门口叨叨,“小海啊,你爷爷是什么意思啊,也不说清楚到底是今天一天还是以后都不用我这个老婆子帮忙,搞得我如今要安排饭菜都没个谱。” 贺绥听到这会儿才有点纳闷儿了,小海的饭菜不是老李头自行准备好提前送过去的么? 也不是贺绥理解力差,主要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等老太太指桑骂槐的神功,刚才也没多想,这会儿却是回过神来了,毕竟小海智力有损,这徐老太太明显就不是真的在跟小海说话。 贺绥想了想,这些事还是等老李头回来再自己去解决吧,他如今也就暂且借住几天,等治好了小海自然该离开,或许老李头也有这方面的思量。 徐老太太嘀咕了一顿,里面两人却是谁也不理会,脸上难免有些没脸,一跺脚一叉腰刚摆开架子要唱戏,楼梯口下面一阵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伴随着两个孩子的说话声,是徐家的两个上初中的学生。 徐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一变,也顾不得叨叨了,只露出个慈祥的笑容扭头往楼梯口走了两步,接到孙子孙女伸手就接了两个孩子带回来的小书包,“阿晓阿蕊,饿不饿渴不渴啊?今儿天气可真热,奶奶给你们煮了凉茶,甜滋滋的,下午装水杯里带着去学校喝!” 小书包里装的是两个孩子带回来准备中午学习用的,被奶奶接了两兄妹也不扯,抱怨着想吃雪糕一边进了屋里。 如今他也是吃穿都托了老李头的善心,要不然已经是蹲桥洞了,如何能够跟老李头说需得花钱买点东西。 “老大,你说你天生无财运,那你可以把钱‘送’给别人,然后再让别人‘帮’你花钱啊。” 周凯虽然是个宅男,可好歹也是看了十来年各种小说的,脑洞打得突破天际。 中午老李头暂时吃了饭进里屋休息的时候看见贺绥眉头皱起,一看就知道贺绥有什么难事。周凯问起贺绥也没隐瞒,周凯听完之后搓着下巴蹲在窗台上如此说道。 贺绥一愣,想了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还在道观里的时候观里的财米油盐都是两名记名弟子在打理,可说来那二人虽然只是记名弟子,到底还是道观里的人。 若是如今找个其他人,或许可以规避。 贺绥决定试一试,因为他发现这新世界新时代没钱真的能难倒英雄好汉,这里再也不是哪怕没房没钱没衣服也能养活自己的泫朝了。 贺绥不讲究生活质量问题,可他却不能忍受要弄个降妖除魔的辅助物件都素手无策的情况。 见了害人性命为非作歹的邪祟古怪,若不除之,贺绥如何安心,怕是多来两次,直接就能将被反噬心神,乱了神魂,就此浑浑噩噩不得挣脱混沌心魔。 贺绥进去看了看老李头,老李头神情疲倦的睡着了,睡梦里都不安生。贺绥抬手在老李头眉心一点,老李头皱巴巴的老脸这才舒展了不少。 贺绥叫了已经小睡一会儿的小海起来,准备出门试一试这个法子。 周凯虽然已经死了有七、八年了,可也是一只与时俱进的的水鬼,又在路上找了几只躲在阴暗角落甚至地下排水沟里的鬼哥们儿问了问门路,带着贺绥跟小海找到了一处价格还算公道的二手奢侈品店。 贺绥那块手表是比较经典的限量款江诗丹顿,贺绥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将表戴到了小海手腕上,并且认真的跟小海说了“赠送”的话。 手机贺绥也是想一并卖掉的,可周凯自己心痒痒,想玩手机,就拦了一下,说没手机以后联系也不方便,手机还有很多功能,人家那电视剧里的卷卷侦探都能用手机上网查很多东西,说不定以后就有用了。 贺绥没兴趣,不过也没介意留着,毕竟这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能行,这手表卖的钱暂且用着也足够了。 卖的时候遇见点问题,贺绥拿不出手表的证,现在不止是人需要证,很多东西都要有证才能正常买卖。 所以最后贺绥那块已经送给了小海的限量款手表找了个不太正规的店,被人家砍成了四折,到手的也就八万多块钱,直接拿的现金。 毕竟贺绥自己钱包里那些卡是肯定不能用的,用了就把钱放到了他的名下,而小海又没卡。 估计老板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儿,贺绥提议拿现金的时候胖头胖脑的老板眼都没眨的就回里屋拎了个黑色的小号垃圾袋出来,让贺绥数数。 贺绥数术也是学过的,毕竟掐算一门里也需要用到很多相关知识,只数了一沓确定真假以及数量,又颠了一下其余七沓,这就收下了。 胖老板见状笑了,“兄弟,还有这手啊?” 说着话,用胖乎乎的手抽了支烟递了过来,这是要跟贺绥拉点交情以后继续做买卖的意思了。 贺绥顿了一下,伸手接了,笑了笑没吭声,拎着钱牵着小海跟老板道了谢就走了。 106.老牌影帝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说是坐, 家里也就只有床上更好做,那纸箱子太矮, 就贺绥如今的块头,坐下去怕是屁股落不到上面, 因为大腿跟臀部的肉在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挤压得再也弯不下去了。 老李头打开门就先把菜放到了入门处挨着水龙头搭建的水泥台上, 这平台上随意的摆放了一个天然气灶台以及油罐盐巴味精酱油这几样简单的调味料, 平台下面就是一个水泥修的水池。 他们这边是老城区,供水管网还是好久以前安的, 水压有问题, 有时候二楼往上就供不上水, 还经常关水整修某一截水管, 厨房里小小的蓄水池是这边老房子最基础的配置。 回到了家里, 小海显然也很放松,兴冲冲的跑到卧室里面乱翻了一会儿, 然后抱着一罐糖跑出来对着贺绥嘿嘿傻笑,“哥哥, 吃糖!” 贺绥本是要拒绝的, 可抬眸对上小海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贺绥迟疑一下, 顺着小海的话伸手从胖乎乎的透明塑料罐里摸了一颗包装纸半透明的彩色糖果。 果然, 小海更高兴了,自己也摸了一颗, 却是剥了往老李头嘴里塞, 老李头呵呵笑着吃了, 一面跟贺绥道歉,“不好意思啊贺大师,小海就是这样,不过他只跟真心喜欢的人分享吃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一口牙齿我还想再多用两年呢。” 老李头以为贺绥不喜欢吃糖,虽然贺绥这体型看着像是爱吃的人,可对方身上的气质以及行事作风,就是让人觉得贺绥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甜腻的东西。 贺绥还在垂眸看彩色的糖纸,糖果很小,也就小手指头那么大,圆滚滚的球状,糖纸又银色的小星星,渐变的彩虹色。 贺绥不大明白为什么彩虹能跟星星扯上关系,难道是白天的雨后星辰?球状的糖果又是日月之状,这糖的名字却不是日月星辰彩虹糖之类的名字。 看了一会儿,贺绥胖乎乎的手指头稍稍一动,剥了糖果塞进了嘴里,味道挺棒的,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头尖绽放,然后随着糖果的滚动,甜味儿从这头蔓延到那头,然后化开随着喉结的一滚,顺着食道落入胃囊。 根据简单的生物方面知识,贺绥还知道糖分会很快顺着血液弥漫到全身。 这些认知实在很有趣,贺绥嚼了一小块糖块,上下牙齿一压,更浓郁的甜味儿炸了出来,贺绥摇摇头,“挺好吃的。” 小海抱着糖罐子歪着脑袋朝贺绥笑,笑得眼睛都成一条弯弯的缝了。 老李头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贺绥是哄孙子高兴,已经麻利的又去小阳台放好了蛇皮袋,转头洗手挽袖子要给恩人做顿吃的。 一会儿给孙子也分点儿,孙子是个半大小子,平时没煮也就算了,今天吃过晚饭又煮这么一顿,当然不能饿着孙子了。 至于他自己?嗐,一个土都埋到脖子根的糟老头子,少吃那么一点当然没问题。 老李头想着贺绥说的要帮孙子找回一魂一魄,心里美滋滋的充满了希望,看来他还是要更努力的赚钱,等报答了恩人希望还能给孙子攒点钱,到时候孙子恢复健康了还可以回去上学哩。 这会儿也已经快九点了,老李头作为老年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夜生活,每晚都是带着孙子出去散散步捡点东西回来洗洗就睡了,所以这个时间点在老李头看来已经比较晚了。 也不做什么复杂的东西,老李头就切了点肉混了红薯淀粉,再切点各种菜,简单做了一碗糊糊状的臊子,手脚麻利的煎了两颗蛋,蛋芯还没凝固的时候抖几颗盐巴到里面,一会儿吃起来才不会觉得寡淡无味。 现在的鸡蛋都是饲料鸡生的,没滋没味,哪里像他们在老家自己喂养的鸡生的蛋香啊。 老李头挥着胳膊擦着汗,最后烧水下了挂面,喊了一声,小海就过来帮忙拿筷子,至于面完老李头是不让他端的,怕这孩子烫到自己。 贺绥也不客气,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不善交际而显得颇为拘谨,可到底是被他师傅那太过于追求本心的性子影响到了,认定了自己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道义的事,贺绥都会愿意顺应心意的直接去做。 如今感受到了老李头跟小海对他的亲近,贺绥也上前帮忙端了面碗,只有两碗,且一碗满满的,另一碗只有一半,贺绥一看就知道是如何分配的。 “大爷,虽然我肚子饿了,但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这么多我吃不完,小海,再拿个碗给你爷爷分一份,咱们三个一起吃。” 贺绥生活拮据,可也注重养生,能饱餐的时候也绝不暴饮暴食一次吃回本。 且他虽然留不住财,却也始终维持在一种能吃上饭的程度,总之控制得很是奇妙,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 先前说过他们这一派讲究个顺应本心,但是这个本心也是要有一定要求的,若是本心是要杀人放火,自是讲作“心魔”,该是依靠坚毅的信念自我约束到强行拔除。 道家人讲究个养生,顺应本心之外也讲究个克己守道。 别的修士贺绥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门派讲究的不是跟天争,而是在顺应天道,做天道的维护者,天道自会给予回馈。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就是给老板打工领工钱的打工仔。 不过对于那些跟天道抗争的修士,贺绥也是佩服的,毕竟那好像也算是独立出去自己创业,虽然创业失败的很多,创业成功的还会被天道踹出本世界送到更厉害的天道大哥那里继续受管制。 老李头一开始不愿意,看贺绥的身形就不像是吃得少的,可贺绥又说自己要减肥,太胖影响健康,老李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贺绥说的也有道理。 三个人,老李头跟小海都是瘦巴巴的,曲着腿坐在纸箱子上埋头吃面,贺绥端正的坐在铁架子床上,刚坐下去那会儿铁床吱嘎一声,拉长了调子发出一声哀叹,贺绥不敢多动,总感觉自己稍稍用力一点这床就要被他坐塌。 吃了面,肚子里有了食物,唱了半晌小曲儿的肚皮总算是满意了,翻滚着往上面涌出一口气,这就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努力消化那些食物给这个身体提供能量去了。 老李头收拾了碗筷,灶上深沿的锅里已经烧好了一锅水,老李头用家里仅有的两只水桶兑好了水,弯腰要提,却被贺绥一手一只的直接提了起来。 虽然身上没特意锻炼过,可好歹也是个年轻男人,提两只装满水的水桶也不至于提不动。 “哎呀贺大师,这咋是你能提的,快放下,老头子虽然老了,可也提得动,平时都是我提的。” 说着话就伸手让贺绥放下。 贺绥没松手,“大爷,既然我要在你这里麻烦你几天,这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还请你不要太客气。” 老李头想了想,也就随了贺绥的意,乐呵呵的拎了换洗衣物香皂毛巾,牵了孙子,三个人一起出了房门往走廊里侧的公用厕所去。 走廊一排过去有并排的四个房门,里面格局都是跟老李头那边一样,有的是一家五六口人挤在里面,也有年轻小情侣的。 老李头家就在楼梯口这边第一户,挨着的隔壁就是一家五口人,老太太跟儿子儿媳以及几岁大的孙子孙女住一起。 平时老李头去上班,就是花了一个月两百块钱拜托老太太帮忙看着一下,也没别的要求,就是不让小海一个人出门,连中午饭都是老李头提前做好端到隔壁家的。 老李头知道徐老太太会扣他给孙子准备的饭菜,所以每次都特意端一大盆过去,就盼着徐老太太能够看在量大的份儿上好歹让他家孙子能吃饱。 很多时候有些事是实在没办法的,老李头因为晚上要照顾孙子,所以找医院里的领导通融,只让他领了白天的班,并没有跟别人一样白天晚上的换班。 如果中午还要往家里跑,老李头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刚才听见隔壁老李头家的响动,那老太太早就在门口伸了好几回脖子了,这老房子墙壁薄,根本就不隔音,领居家晚上睡觉打个稍微响亮点的屁隔壁都能听见。 这家人姓徐,两个孙子孙女都已经是上初中的年纪了,并不需要老太太去接送,只需要每天在家准备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人一闲下来就会无聊,无聊了就会去盯着别人家鸡毛蒜皮的小事翻腾来倒腾去的说叨。 这会儿看见老李头牵着孙子带着个大胖子路过自家门口往厕所那边去,徐老太太连忙叫了老李头一声,“大兄弟,你们家来客了?” 贺绥没注意到隔壁坐在门口扇着蒲扇的老太太,手上沉甸甸的勒得手掌疼,贺绥只能埋头加快脚步,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徐老太太就伸着脖子去看,对着这年轻人胖乎乎的背影直摇头,不等老李头回话就自顾自的嘀咕开了,“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好吃懒做,这么一身肥肉,也不知道要蹲在家里吃喝多少年才长得出来,老李头,你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还带亲戚回家住啊?” 这话就说得很不客气了,不过老李头一点不意外,这人性子就是这样。 徐老太太家是本市人,这房子也是他们自己的,海市老一辈儿的本地人特别看重面子,徐老太太在老李头这对爷孙面前一向是颇有种优越感的。 老李头不大高兴,可他一贯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只笑了笑,“我家侄子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以前打了那个什么激素,这才得了肥胖病。” 老李头对于徐家老姐姐的那张碎嘴也是很了解,所以并不说贺绥是大师,还帮他找回了孙子的恩人,要不然明儿他们家的事就要传遍整条弄堂了,还不如就把贺绥说成自家的亲戚小辈。 至于肥胖病那些,因为本身就在医院工作,虽然是在太平间,可也跟人聊天里多少知道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病,这会儿刚好能拿来给恩人做辩解。 贺绥虽然也累,不过还是以打坐代替睡觉,布包里的小鬼也不知是跳累了还是又琢磨其他逃跑的法子,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周凯虽然已经成了鬼,却还是古怪的坚持着身为人时的作息,蹭在贺绥的床上睡觉去了。 不过睡着睡着就会到处飘,这是他在水里变成黑鱼睡了好几年的后遗症,估计短时间内是改不了了。 索性周凯就是只鬼,飘到哪儿了也不会撞到,若是飘到人身上去了,也不过是让人突然感觉凉得跟抱了冰块似得。 九月的天也影响不大,有了周凯,家里连烦人的老鼠都没有了,更别说蚊子,便是把窗户敞开了也没敢飞进来的,空气里凉滋滋的,老李头跟小海是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贺绥带着小海照常出门晨练,回来的时候周凯缩在角落里看着老李头准备的早饭流口水。 好多年没有吃饭了,哪怕是最普通的稀饭咸菜周凯也馋得不行。 贺绥看不过去,起身拿了碗筷给周凯舀了一碗,又夹了两筷子咸菜。 往小桌上一放,双手掐了化阴诀,一点碗筷,“吃吧,吃完了记得洗碗。” 道家一般放焰口或者化宝都需要做水陆道场,贺绥只是让周凯能吃到饭菜,所以简单的掐了手诀点了碗筷也就算了。 很多道家经咒手诀原本是比较复杂的,不过贺绥那不是条件跟不上么,所以很多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的简便化,到最后反倒是琢磨出了自己的一套功夫,很多手诀他也是能取用其中的某些作用。 譬如引星辰之力的法子,人家是要开坛设法请星君照人间妖魔邪祟的,贺绥倒好,上次拿来哄小海去了。 为了一起生活更方便,贺绥今天早上就给周凯身上打了一道黄符,让小海根老李头能够正常看见周凯,虽然他们爷孙俩眼里的周凯就是个半透明的,可也至少彼此能看得见。 之前贺绥是临时给小海跟老李头开了阴眼给彼此介绍认识了一下,可凡人开阴眼,短时间还行,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对身体有害。 给周凯打的黄符是贺绥改良过的,原本是让鬼怪显露身形方便捉拿的,改良之后只有指定的目标人物才能看见。 老李头刚才就看见周凯馋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可他也不懂那些,如今看贺绥给周凯准备了,心里其实还松了口气,毕竟被周凯那么盯着,老李头也是有压力的好嘛。 周凯瞪圆了眼睛满脸惊喜的抬头瞅贺绥,“老大,我也能吃饭?!” 贺绥重新捡起自己的碗筷,嗯了一声,虽然吃了也没用。 不过周凯既然吃了李大爷家的饭,家里的家务周凯也就有责任有义务分担一部分了。 周凯对此表示绝对没问题,端起碗筷稀里呼噜的一顿猛吃,整个鬼都幸福得飘了起来。 这还真不是形容词,小海仰着脖子看周凯飘到天花板上去了,眼睛里满是羡慕,扭头看贺绥,“哥哥,我也要,飞!” 最近家里的人多了,小海原本话都说不太清晰的毛病明显的有了好转,老李头心里高兴,哪怕家里住进了一只鬼也觉得挺好的,自从儿子儿媳妇走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贺绥摸了摸小海脑袋,顺便喊了一声,让周凯老实点,别吃个饭都飘来飘去的,教坏了小孩子。 “今天我想带小海出去买点东西,小海的一魂一魄走丢两年多了,时间太长,安全起见,还是准备周全点再动手更好。” 贺绥吃完饭坐在桌边跟老李头说话。 贺绥命理特殊,身上沾不得钱,这事儿昨天就说了,老李头也明白贺绥这话的意思,有点激动的连连点头,剩下的几口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去屋里把昨天晚上刚存了钱的卡找了出来,塞到孙子手里,“要买什么东西大师你尽管去买,里面除了昨晚那几万,另外还有我这几年存下来的三万多,到时候让小海付账就行了!” 说罢又拉着小海的手仔细叮嘱,“小海,一会儿出门了把卡收好,别丢了,贺大哥要买东西你就在旁边帮着付账,你付不来就问老板,老板会教你。” 小海虽然痴傻,可每次老李头给他的东西他从来不会丢掉,这也是老李头能放心把银/行/卡给他的原因。 虽然前前后后也就几天的功夫,可老李头愣是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贺绥说要开始办这个事了,要不是今天要照常上班,老李头都要跟着一起去了。 这就是穷人的悲哀,哪怕老李头重视孙子重过自己这条老命,可还是不能不管不顾的丢掉工作。因为等治好了孙子,他还需要靠这份工作来养活孙子跟自己呢。 昨晚带回来的布包里的婴灵也不知怎么个情况,昨晚还跳个不停,今天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凯都问了好几遍,若不是黄符让他不舒服没能靠近,周凯都想去戳戳看里面的小鬼是不是跑了。 贺绥却是一点不着急,送走了老李头,自己再画了几张特殊的黄符,这才进了里屋拉了窗帘,将小海跟周凯留在外面客厅,自己拎着布包将里面裹在黄符团里的红眼婴灵给抖了出来。 外面客厅没有窗帘,如今外面是红红火火的大太阳挂在半空,早上的太阳对鬼怪伤害最大,虽然贺绥将婴灵当作是第一嫌疑鬼,可也不至于不管不顾的就在外面把它抖出来。 107.老牌影帝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绥临时征用了小海以前上学时用过的斜挎书包,老李头照旧揣着他那破布包, 两人下楼的时候刚好迎面遇见了下班回来的徐家夫妇。 徐晓的爸爸徐达性子木讷, 被老婆方红花以指责的语气说着什么, 听见有脚步声下来了, 这才暂且住了嘴,看见老李头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徐达也笑着冲贺绥点了点头,看着一点没把老婆刚才骂他的话放进心里。 若是在平时, 老李头可能还会跟贺绥絮叨两句别人家的事儿,可今晚这事老李头还没踏出家门口呢就已经一颗心提了起来,连布口袋里揣了几万块钱都没能让他有太大感觉。 老李头本身就有银/行/卡,就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把钱存了,两人搭了公交车默默的往医院赶。 老李头紧张得异常安静, 贺绥也没说什么安抚的话,手指头上一直都在叠东西,公交车上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 贺绥也没发现。 黄纸在家里就用朱砂画了不少符,攻击性的还混了小海的指尖血。 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 三角稳,以护为主, 八卦有道家之气,以攻击为主。 “老李, 你怎么过来了?” 门卫看见老李头, 好奇的一边给老李头按开人行道这边的门一边随口搭话。 平时其实医院大门这边也没管这么严的, 不过这不是出了谋杀案么,所以医院也要做出点表现来,原本随便打开的人行道就被门卫室里的电子锁给锁定了,需要门卫在里面按开才能进出。 老李头无奈的笑了笑,“都要睡觉了才突然想起来早上把东西给拉在换衣间了,偏巧就必须要用,没办法,我一个人也不敢来,就叫来个小伙子跟着我一起。” 老李头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似乎说起那事儿都觉得不自在。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是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那你们自己注意点。” 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虽然住院部那边的病人基本也应该休息了,可抵不住有家属进出,门卫也没跟老李头多聊。 “再有一个小时老王就要换班了,放心吧,我们晚一点出来也没问题。” 老李头带着贺绥进了医院大门,小声的跟贺绥介绍。 贺绥点头,一边转头四处张望着,眉头不由皱起。 按理来说,虽然医院本身因为场所特殊,阴气可能会重一点,可大门口这边因为外面就是大马路,人来人往,阳气应该是最重的,可大门正对着的主楼居然已经能看见一层不详的黑雾缠绕,好似楼层平白生出了一层膜。 如今黑雾还只弥漫在三楼往上,等到全部笼罩了,怕是这家医院就要频繁出事,最后破败下来成为“鬼场”。 看来情况比他先前预料的还要糟糕,贺绥抿着唇皱着眉,这副表情老李头看了也是心里咯噔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带着贺绥往里面走。 太平间所在的位置是负一楼,只占了一半的面积,另外一半是地下停车场,还有一条通道是专门给拉尸体的车留的,往西开的,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当初这所医院建立的时候还是有点讲究的。 贺绥于风水一道上算不得精通,也就略知皮毛,一路上大致看了看,也看出了有些地方是有意为之,风水上没什么问题。 可若是风水没问题却出了问题,那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老李头带着贺绥走了主楼大厅绕了几圈,让贺绥有机会看看周遭环境,而后走了安全通道下了楼,去了负一楼,又绕过几条昏暗的走廊,抵达了这所福康医院的太平间。 而此时,贺绥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座小山峰。 怪了,明明在外面的时候还能看见主楼上缭绕着黑气,反而是到了这本该鬼气森森的负一楼,反而一片安静,安静得好像他跟老李头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全然寂静得空间里。 老李头显然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忍不住的往贺绥身边蹭了蹭,到了太平间门口,用自己的工作卡挨着门口感应器那边贴了一下,嘟的响了一声。 老李头抬手就咬去推门,贺绥抢先一步把手搭到了双开门的把手上,另一只手给老李头递了两枚叠好的符咒,一枚三角形一枚八卦形,“贴身放好,跟在我身后。” 老李头连忙拿了揣进背心内兜里,感觉到那点几乎可以忽略的重量,不知怎的,原本慌乱的情绪居然就慢慢的稳了下来。 贺绥侧身推开了门,让门缝打开的方向不正对自己跟老李头,怕里面有东西,若是直接推开门迎面而上,免不得要被煞气冲到。 太平间里安安静静的,好似刚才推门时瞬间的直觉只是贺绥的错觉,贺绥却并不疑惑,依旧小心翼翼的带着老李头进去,老李头按亮了太平间里的灯。 灯是老式长灯管,白惨惨的光线洒下来,显得有点冷。老李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熟悉的一切显然让他感觉到了安全感,整个人放松了很多,“小贺,之前我发现老刘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 说罢从贺绥身后走了过去,想要给贺绥指箱柜。 然而刚放松下来的老李头下一刻却是头皮一麻,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冻住了似的瞪圆了眼睛,舌头也打了结捋不直了,“大、大师!” 却见那原本应该又空置下来的冷冻箱柜居然又显示出了有“客人”对红色指示灯! 这下是真把老李头给吓到了,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往后面猛退几大步。 虽然先前老李头连背尸的活儿都打算去干,平时也总想着自己这辈子问心无愧不怕鬼怪找上门,可这会儿真遇见诡异的事了还是害怕了,人之常情。 老李头没说出来,可贺绥却瞬间明白了什么事,上前一步跨了个八卦步防守,而后伸手从身侧的挎包里摸出一枚黄符叠就的纸鹤,夹在左手食指中指之间,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小指伸开,抵住左掌根部,呈上推状,聚气于左手指尖,同时嘴唇煽动默念咒法。 只见原本只是死物的纸鹤居然扭了扭脖子,转头叼了下翅膀,贺绥手指一松,纸鹤就直接飞在了空中。 老李头在一边看得一双昏花的老眼顿时瞪得更大了,老天爷哎,瞧他看见了啥! 纸鹤在空中飞了一会儿,贺绥趁机将包里的身份证拿出来,伸手在上面一抹,之前打上了几重居邪诀瞬间被破开,贺绥再一抬手恍若掐东西一般将特意留下来的那缕黑气掐到了纸鹤面前一拍。 黑气钻进了纸鹤身上,原本还没个目标的纸鹤扇动翅膀扭着脑袋似到处看了看,而后找准了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贺绥连忙招呼了老李头一声,跟着纸鹤追了上去。 “昨天你们去清理下水道水池,到底是清理什么东西?” 贺绥压低了声音一边警惕周围一边问老李头,老李头这会儿也没遮掩的意思,连忙简单又详细的将那事儿说了一通。 医院里只要是有妇科,那肯定有产房,有产房,自然也就有人流。 这样一来,自然不可避免的就会有很多死胎,或是一个多两个月还没成型的,或是已经成型却临时被引产的。 甚至还有在产房里生下来没挺过的,有些家长会自己处理,可有的却直接花点钱让医院处理。 医院一般就是全部放在一起,然后送去焚烧,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居然把婴儿尸体扔到了下水道里,昨天下水道几乎瘫痪了,这才让老刘跟老李头他们下去清理了一下。 下去之前老李头他们也没想到是那东西,等到在下面看见了,一个个大老爷们儿也忍不住的脸色发白心里不自在。 咬牙把堵了水池那边铁栅栏通道口的几只死婴捞了起来扔进垃圾袋里,处理好下水道,老李头他们上了地面,医院领导知道了这事儿,给他们下了封口令,又承诺本月会给他们加两百块钱奖金作为安抚。 当时这事儿也就算这么过去了,虽然看着还有死婴连接着胎盘,看着着实让人心里发麻,可谁叫这里是医院呢,老李头他们几个又都是在下面跟死人打交道的,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洗了洗澡各自回家了。 即便老李头被贺绥拍了后背说是沾上了秽气,老李头也没往别的方面想。 谁知今天早上老李头一来就发现了老刘出事了,老李头这才感觉这事儿是不是真大不对。 人家那些大师不是都要修炼啥的嘛,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说的做功课就是早晨修炼了,家里小阳台太窄了,老李头怕贺绥不好修炼。 小海已经捏着勺子在喝稀饭了,抬头看了看爷爷又看贺绥,傻兮兮的笑,也不知道又一个人傻笑什么,有时候傻子的想法很容易猜到,有时候又很难猜。 不过看到孙子是笑不是哭,老李头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 贺绥也觉得阳台那边有点挤,手脚都施展不开,“那到时候把小海也叫上吧,他三魂七魄不完整,阳气不足身体不好,我教他打打拳再学一些吐纳之法。” 普通的吐纳之法其实就是调节人体跟自然的关系,人本来就是自然界中的一种,用科学的说法来概括,就是让身体跟自然的磁场无限接近。 一种好的吐纳之法,能够让人宛如回到母胎羊水中一般舒服自在,这是在呼吸间让神魂放松的修行。 贺绥愿意教孙子这些东西,老李头哪怕不是很懂也是很高兴的,连连点头道谢,一边又捏了手帕给孙子擦了擦下巴上沾满的汤水,心里暗暗决定中午去问问看老吴兼职的事儿,老李头想多赚点钱把一日三餐的质量给拉高一点。 老李头要上班的医院就是老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型的私人医院,给的工资在同等职位上来说还是挺不错的,早上又把中午的菜用不锈钢小菜盆装好,而后又放进大盆子里,飘在水池里凉着。 饭是直接闷了一锅米饭在电饭煲里,好了之后会直接跳到保温那一栏,中午贺绥热一热菜两个人就能吃午饭了。 老李头手脚麻利的弄好这些事儿,这就拎了个小布包出门,临走前又去隔壁跟徐老太太说了一声。 贺绥准备带着小海去附近走走,贺绥也知道了平时老李头出门上班都是如何安排的小海,小海痴傻,可性子反而变得比较活泼,好好一个少年总被关在家里,也没人陪着说话什么的,只能每天盼着爷爷回家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出门那一趟看看外面。 如今贺绥自认已经在吃穿住上占了这爷孙俩的便宜,白天带着小海出去转转,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试着教一教小海调理身体,权当是帮忙带孩子以作报答了。 小海傻乎乎的被贺绥拉着出了家门,原本还想要往右拐的,老李头上班一年多快两年了,小海也每天被爷爷往右边徐奶奶家送习惯了。 谁知贺绥却是锁好了门就拉着他往左边楼梯口走,小海傻愣愣的被拉着下了楼站到楼下了才回过神来,瞪圆了眼睛去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树木,又回头去看楼上。 这孩子突然又撅着屁股站在原地拉不动了,贺绥不明所以,又拉了拉小海,见小海看楼上,还以为他不习惯白天出门所以想要回去,特意放软了态度的安抚道,“乖,哥哥带你去外面走走,爷爷去上班了,一会儿吃午饭再回来。” 怕小海听不进去,贺绥又耐心的重复了几遍。 小海果然听懂了,当然,懂的可能就是“去外面走走”这句话,意思就是可以出去玩。 108.老牌影帝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周凯死之前就是个重度网瘾宅男, 先前还好, 毕竟想狠了也没办法, 可如今手机到手上了,那股子深入灵魂的瘾也钻了出来,抓心挠肝, 在那儿打着转的琢磨办法。 “老大, 这手机内部构造跟阳间手机一样吗?那我可不可以去偷网?” 贺岁摇头,“从里到外都一样,但是阴阳有别, 就你如今的本事,连自己显露身形都做不到, 更别说将阳间之物转化至阴界。” 周凯这会儿一点不计较被老大直戳能力弱,沮丧的抱着手机缩在墙角, 就差头顶再来一片带着雷电特效哗啦啦下着雨的乌云来。 贺绥叹了口气,虽然不是很能体会周凯这种离了网就恨不得再死一回到心情,不过看周凯这么沮丧颓废,贺绥想了想, 决定先安慰安慰周凯。 “等我什么时候有了网就给你开个分享。” 别人家的网肯定不行, 不问自取是为盗,哪怕是蹭网也不行。 贺绥这话是真就准备起个安慰作用,一来贺绥自己对网络好奇是有,却也谈不上多有兴趣。 二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贺绥并不觉得自己能混到有房有网的地步。 周凯却是眼睛一亮, 确认了贺绥可以把网分享给他, 瞬间满血复活的蹦起来,撺掇着贺绥去买根充电线来把先前那个手机给用起来。 “老大,大哥,爸爸!我一定会想出挣钱的办法争取把网费包了!” 虽然知道这些瞎喊都是网上的梗,可贺绥听得还是眉头紧皱,抬手摸了摸耳朵,掩饰住渐红的耳廓。 贺绥还从来没遇见过像周凯这么跳脱的人,“咳,别乱喊,这个问题你要问小海,我是吃白饭的。” 仅剩的几十块钱已经烧给了周凯跟贺夜了。 贺夜揣着手蹲坐在旁边,哼唧了一声,一跳而起,跟只猴子似得攀到了贺绥肩膀上。 贺夜刚才虽然没吭声,可也是一直在暗搓搓观察,发现贺绥看着严肃,可实际上挺好说话的,被那涎皮赖脸毫无卵用的水鬼缠了两句就心软了,贺夜也暂时确定了自己可以放肆的程度。 要不是昨晚贺绥以一人之力揍翻了它那么多小弟,贺夜这会儿就不该是蹲肩膀而是贺绥的头顶了。 底线这种东西,当然是要一点一点的去试探才行。 大早上的这么一耽搁,能够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周凯听出了贺绥软乎的态度,转而就去哄小海去了。 小海性子单纯,又被周凯哄了几句说什么有了网也能方便贺绥,想着早上爷爷出门前说的哥哥需要什么他付钱就行,小海二话不说就点了头,惹来周凯激动的欢呼。 今天出门最主要的还是买一些开坛设法需要的简单物品,这些是贺绥准备用来开坛问神的。 小海的一魂一魄毕竟已经丢失两年左右了,时间太长,贺绥如今神魂依旧强大,奈何肉身不给力,踏步掐诀甚至引气画符都有阻碍。 如此,贺绥只能求助外力,先大致确定一下小海其余一魂一魄的方位。 若是能买到个好用的罗盘就最好不过了,没有罗盘,那就要买点材料自己做香,先试试引魂,若是引不回来,那就要做指路香自己跟着去到处找了。 做这些香自己准备材料比较麻烦,贺绥都不确定如今还有没有那些配方流传下来,有些材料比较怪,比如说黑猫副趾爪钩之类的。 槐树子时西向叶上露水这些倒是还能自己去收集,猫爪总不能去找流浪猫祸害吧。 所以今天最主要的任何还是找合适的罗盘,这个目标是出门的时候就给两鬼一人说清楚了的。 当然,小海那是贺绥说什么都乖乖点头的,贺绥跟他说也是出于一种尊重。 海市虽然因为历史原因,在华国来说,也算是一座面向国际比较时髦的大城市,可再时髦的城市也有古旧市场。 虽然这里摆出来的水货多如牛毛,可那怀旧的充满华国生活文化历史特色的气息氛围,依旧是城市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贺绥不认识路,小海是走出去能把自己丢了,所以出了门两人两鬼就全靠周凯带路。 索性这几年也没太大变化,周凯跟贺绥他们到了最近的一座公交站台认认真真的看了上面的乘车线路,转了好几趟公交车,这才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才抵达了城西最大最齐全的古旧市场。 “老大我跟你说,现在大家出门都是用导航,你看那边那个小姑娘,找不到路了低头一按手机,嘿,实时详细画面的地图就出来了!” 周凯现在还在使劲给贺绥安利网络呢。举着一把路上接到的广告塑料扇给指路的周凯挡阳光,贺绥顺着往那边一看,确实有个穿着吊带跟热裤的年轻姑娘戴着耳麦埋头看手机上的地图呢。 分不清方向,姑娘还站在原地对着地图上浮动的箭头符号转了转身体分辨,确实挺方便的。 不过也就是感慨一声,贺绥回头还是去看不远处架了古朴坊门的热闹街道入口。 周凯卖安利那都是有机会了就扯一句,也没喋喋不休揪着跟复读机似得吵吵,看见古旧市场大门,周凯也是立马激动起来了,恨不得飘过去一头扎进去。 他死了都能成水鬼,成水鬼了都能遇见个道术高明的老大,这不就妥妥的小说主角套路嘛! 好吧,估计小说主角也不是他而是他家老大,但是!这样也不错啊,他周凯也是头号小弟,跟着风光风光肯定没跑了。 小说主角到了古旧市场会咋样?当然是成功捡漏转眼暴富啦!每次周凯看见这种小说情节都能一阵激动,如今能自己亲身体验,周凯已经蠢蠢欲动了。 贺绥见地方到了,将裤兜里的柳枝手镯掏了出来,“快进去吧,虽然太阳晒不到呢,可毕竟阳气太重了。” 也就是周凯如今跟了贺绥,要不然别说大中午的出门了,就是离开河水也不可能,怎么说周凯都是只水鬼。 贺夜是早就钻进了贺绥的衣领口子里,贺绥为了随身安放这只自己需要监护的小鬼,暂且在小海家里找了根针线绳穿了枚三角黄符挂上,贺夜就刚才团在里面。 鬼怪本就没有真正的眼,贺夜缩在里面也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周凯那是还把自己当人呢,不露出眼睛就总觉得自己看不见东西。 周凯有点儿舍不得,嘟嘟囔囔念叨,“老大,下次咱们出门你撑把大黑伞吧,我跟小夜都能躲在下面陪你一起逛街。” 一边说着周凯一边钻进了柳枝,在外面确实感觉不大舒服,要不是为了让他指路,贺绥也不会想办法拿广告扇给他挡出一小块阴影让他缩小了身形暂时留在外面。 刚才出门的时候贺绥就跟小海说了周凯跟贺夜都要留在家里,那时候就让小海看不见两只鬼了,免得小海不懂事在外面就跟周凯说话玩闹。 小海听见贺绥说话,奇怪的扭头看了贺绥一眼,不过刚才路上贺绥已经自言自语有一阵了,小海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回了外面的事物跟行人上。 小海还是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呢,看什么都新奇,这也导致了他注意力很难集中,本人都需要贺绥一刻不敢撒手的牵着才能保证没有走丢。 “老大,一会儿我们一定要去卖古董的地摊儿多看看!” 可惜这边不赌石,不知道现在已经成了鬼的自己是不是真能像小说里那样透过石头看见里面的玉石呢! 周凯即便已经钻回了柳枝里,声音却是一点不小的继续嚷嚷,只听说话声就能知道他心情是如何的火热。 贺绥不太能理解周凯那份活跃热情是如何保持的,不过他别的优点不能自夸,可在耐心者这一样上贺绥还是自觉良好的。 自动屏蔽了吵杂的声响,贺绥拉着小海等红绿灯,旁边刚才看地图的那个姑娘走了一段路似乎走错边了,又倒了回来,跟贺绥他们一起过马路。 站在一起等指示灯的空隙,贺绥多看了一眼,那姑娘被人撞了一下胳膊,终于抬了头看了撞她那人一眼。 贺绥看见了姑娘的正脸,顿时眉头一皱。 恰好红灯变成绿灯,贺绥跟着人流一起过了马路,那姑娘到了马路对面还要横穿一次。 这里是一个三条公路的汇聚点,古旧市场就在右边公路对面,周凯的声音还在巴拉巴拉的响起,叫嚷着要在古旧市场大展拳脚赚够接下来一年的网费,贺绥却拉着小海的手没听周凯的话急着进古旧市场,反而站在人行道旁等了几秒,跟着人群又过了马路。 周凯感觉不对,哎哎两声,贺绥拍了拍裤兜,周凯顿时明白贺绥临时有事,知情识趣的没说话了。 贺绥跟着姑娘过了马路又走了一阵,期间姑娘看着地图拐进了一条巷子,转到了湖畔的休闲广场路,这边没车,低头看手机也更方便。 贺绥之所以临时跟着这么一个陌生的姑娘走,也是因为刚才凑巧看出了对方立马就会有一大劫。 可惜贺绥在掐算观相上最擅长的还是寻鬼气追邪魔,算祸福观人生却是完全不擅长,刚才能看出来也是因为对方这一劫已经直逼眉心,真正的“迫在眉睫”了。 既然遇上了,又因为诸多巧合让根本不擅长此道的自己看了出来,贺绥认定这就是缘,乃天注定,少不得要跟着走上一遭。 “迫在眉睫”的劫果然不是虚的,贺绥只是跟着姑娘走了一阵,只见那姑娘正埋头眉眼含笑的不知道跟谁打字聊天,没注意脚下,居然无知无觉的一拐,右脚就直接踩到了湖畔路沿石以外。 右脚踩空,左脚本身就不是普通人习惯的重心点,全身重量又已经放去了右脚,年轻姑娘顿感一阵叫人心紧点失重感,还来不及叫出声就掉了下去。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带来的恐怖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姑娘只脑袋里一片空白,突然感觉胳膊一紧,眼前一晃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拽着双脚又踏到了踏实的路面。 感受过失重感的人总会对地面产生一种依赖感,姑娘喘了口气,捂着胸口转头看去,自己靠着的人竟是一个又高又胖的年轻男人。 姑娘腿都软了,幸好因为脑袋懵了身体居然还没能接受到瘫倒的“神经指示”,勉强能稳住身形,满脸庆幸的跟贺绥道谢,“真多谢谢你,要不是你拉了我,我肯定已经摔进去了。” 摔进去就不仅仅是打湿衣服的小事了,这边的湖挺深的,又因为是不留神突然掉进去,肯定会吓懵外加张嘴吐气,这样一来怕是胳膊都扑腾不来两下人就要往水底沉了。 姑娘扭头看了看周围,都没什么人,要是没有眼前这个人,怕是自己掉水里也没人即使看见,姑娘顿时更加后怕了,拍拍胸脯。 贺绥定睛看了姑娘眉心半晌,确定那一劫确实消失了,这才松了手,“没事,以后在外面小心一点,不要总低头看手机。” 这话说得姑娘脸上一红,这毛病很多人都有,以前也不是没人跟她说过这个话,可那会儿总觉得不可能出事,所以不以为然,今天真多差点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才察觉到低头玩手机又多危险。 姑娘点头“嗯嗯”两声,认真的应了,“我叫舟淡,今天真多感谢你了,请一定要给我个报答你的机会!” 给对方消了劫,确实不能什么东西都不从对方身上取走,否则就是违逆了“平衡”,消失的劫又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虽然哪怕对方不主动提报答贺绥也能悄无声息取走对方一根头发之类的随便抵消,可对方真心诚意的感谢,贺绥心里还是挺乐意的,他喜欢这种能够证明人间还是好人更多的实例。 “不用太客气了,你给了一块钱的零钱吧,或者有一毛钱五毛钱也行,最小面额就好。” 舟淡一愣,不明白贺绥提这个要求是什么意思,不过抬眸对上贺绥认真的眼神,舟淡以为贺绥有别的用意,连忙掏出钱包翻了翻,红着脸把钱包里仅剩的四块钱给了贺绥,“现在出门都不带现金了,要是你需要我可以微/信扫给你,上限五千。” 虽然上限定为五千也很让舟淡脸红,可她今年才刚毕业呢,平时花钱又大手大脚的,存款也就这么点儿了,用来报答救命之恩确实“草率”了点儿。 贺绥摇头,只伸手取了一张一元面值的,左手依旧拉着小海不撒手,单手将那一块钱迅速叠了个三角形,想了想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空白的黄符来,将三角形一块钱包裹起来,同样是三角形。 舟淡看得一愣一愣的,一开始是惊诧于贺绥那几根胖手指的灵活度,这其实就是掐手诀练出来的,毕竟很多手诀几乎能够让人怀疑人体骨骼问题。 等贺绥迅速叠好钱又掏出黄符纸的时候,舟淡看出来点名堂,虽然她往日是不信这个点,可也知道尊重别人的信仰,只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 贺绥食指中指夹着那枚三角裹钱黄符,一点眉心二点金乌神君所在方向三点舟淡足下之土,最后松手将黄符投到湖里。 舟淡突然瞪圆了眼睛往后面退了一步,只因为那枚三角黄符居然没有烟没有火的消失了。 淡舟虽然视力不是最好的,但这么近的距离也不至于看不清,那三角黄符是真的消失了,而且还是一点一点消失的,就像是被一簇看不见的火焰吞没了。 那黄符确实是被火焰吞没了,却因为是阴火,舟淡凡体肉眼自然见不得那些东西。 “这、哈哈,这是在变魔术吗?” 舟淡干笑两声,却又自己都不相信。 就算贺绥拿出来的那张黄纸上面提前浸泡了什么药水,可舟淡想象不出来到底什么药水能够只是包裹着就能把她给出去的那张钱给侵蚀得灰都不剩。 贺绥看了舟淡一眼,无意解释,“没什么,你以后小心点就是了,最近三天不要靠近河流湖泊大海这类的地方,三天后随意。” 那钱就当作是舟淡的“买命钱”了,国币沾有国气,舟淡又是没有干过伤天害理之事的国民,自然可受国气庇护,并不在于钱的面值大小,都能当作抵消。 又因为舟淡今日这死劫毕竟应在了水上,三天里最好不要再靠近相似水源。 贺绥说完,见舟淡乖乖点头表示听到了,也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就走。 舟淡还想要报恩呢,一时着急伸手拽了贺绥一下,却发现触手柔润沁凉,今天被灼热空气弄得有点燥的心都瞬间凉爽了起来。“哎呀大哥,你身上好凉!” 舟淡说完就又是一阵囧,她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 贺绥忍不住笑了笑,“天生体质,你不用太介怀,今天能帮你也是一种缘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虽然救命恩人很胖,可笑起来别有一种风度,舟淡也不好多做挽留,捧着手机目送贺绥离开。 看着救命恩人胖乎乎行走间却颇有一种韵味的背影,舟淡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用手机对着恩人背影一连咔嚓了好几张,想了想又低头拍了一张湖的照片,先发朋友圈再发微博。 虽然微博里没什么人,可这好歹也是舟淡长这么大以来遇见的最惊险刺激的一件事。 哪怕被人吐槽无图无真相,舟淡还是把这件事分享给了自己在诸多社交软件上的朋友们,也当作是自己生活的日记。 “今天走路玩手机,一脚踩空差点掉水……恩人虽然吨位大了些,可走路的姿势身上的气质都莫名帅了我一脸!以及呼吁大家,以后出门在外千万别边走边玩手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么幸运的遇上恩人出手相救哒~” 朋友圈里的回复比较及时,大多都是先关心舟淡具体情况,确定舟淡没事之后就是调侃。 “天哎小山刮来帅气的风?果然英雄救美这一招能够流传至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真的糊到你脸上了?怎么不是心上?据钻家研究表明,这种胖子都是绩优股,淡妞儿可以考虑买入啊,鉴定完毕。” 至于舟淡发在微、博上的就没什么反应了,也就一些点赞之交的朋友不知看没看具体内容的点赞提示。 且说贺绥离开之后,周凯闷了半晌终于能说话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贺绥简单解释了两句,周凯顿时就更激动了,“老大你怎么没要美女的微、信扣扣啊!咱等会儿回去不也是有网的人了么!我看那美女长得不错啊一双大长腿白滋滋的……” 贺绥皱眉搁着裤子拍了裤兜里的柳枝一巴掌,低声喝道,“满口yin言秽语成何体统!” 还去专程盯着人家的腿看,简直就是耍流氓! 虽然新时代里女性也能尽情展现自己的美,可他们身为男人,应当自行克己守礼,哪怕是欣赏也当是秉持君子之态,不可背后对人家做出这么失礼的评价。 109.老牌影帝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可惜棒棒糖已经脏了, 被老人一把给拉住不让他吃,“小海乖,糖脏了,回头爷爷给你拿开水洗洗再吃好不好?” 在爷爷面前少年还是很听话的,眼巴巴的盯着棒棒糖看了几眼, 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带他找到爷爷的哥哥,转身就朝贺绥那边挥了挥手,又指着贺绥跟爷爷说, “哥哥!” 自从孙子出了事之后, 无论是思维还是说话做事,都跟三、四岁的小孩儿似的。 老人这才有空一边抹脸一边顺着孙子的指引看了过去,看见贺绥, 自然也明白了是这个人把自家孙子给送过来的, 连忙抖着手走过去, 拉着贺绥的手再三感谢, 刚擦干了眼泪的脸上全是感激。 贺绥缓和了神色不甚明显的微微一笑, “刚才我坐在路边闭目养神,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兄弟蹲在我面前。”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看老人那神色,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 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 结果我太大意了, 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 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因着几个瓶子就丢了孙子,老人怕是会想不开直接跳湖了。 “小海很听话的!” 老人显然因为之前太慌乱害怕,所以这会儿头脑都还有点不灵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一直在着重说明自己孙子很听话。 小海突然嘿嘿傻笑着去拽贺绥的衣摆,“飞,飞!” 说着话呢,满眼期盼的看着贺绥,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人看孙子居然用捏着棒棒糖的那只手直接去拽贺绥,把贺绥的衣摆都给弄得黏糊糊的,有些不安的弓着背跟贺绥道歉,一边试着去拽孙子那只手,“小海听话,把大哥哥的衣服弄脏了,乖,听话啊。” 少年松开了手,嘴上还念着“飞”这个字,似乎是看贺绥没听懂,还举着手往天上比划了半晌,贺绥稍微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少年恰巧看见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不知是残魂散去还是功德之光降落。 老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孙子又犯傻了,一边心疼,一边又怕贺绥生气,只能眼带讨好的小心翼翼对贺绥笑。 贺绥抬手抓住少年空中乱比划的手,右手结了个单掌慈尊印,大指压住小指,掌心朝天上星辰,而后一翻手掌,借来的星辰光晕就在伸直的三根手指指尖上闪烁。 这是贺绥弄来哄小孩儿的,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小海真的能看见残魂或者功德之光,这星辰光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 果然,少年瞪圆了眼睛,然后兴高采烈的跳着拍手,完了还伸手想要来抓,自然是抓了一个空。 在别人看来,贺绥不过是胡乱一笔画就哄住了傻子,老人也以为贺绥是在配合自家孙子玩闹,见孙子这么高兴,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感激的朝贺绥咧嘴一笑。 哄好了少年,贺绥左右看了看,“老人家,我们到旁边去站一站,有些话我想多嘴说两句。” 虽然奇怪贺绥的称呼,可老人也没多想,原本还想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好心人呢,可兜里轻飘飘,他出门也就带了两块钱以防孙子想要吃点什么。 此时贺绥有话说,老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忙跟着贺绥往旁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路。 眼看周围没什么人,贺绥也不废话,直接问老人,“老人家,我看小兄弟怎的缺了一魂一魄,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在费心费力想着自己能如何报答好心人的老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睁着眼看贺绥。 少年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他,就一个劲儿的围着贺绥的右手打转,估计是还想看那个飞在空中的亮晶晶。 老人愣了半晌,贺绥还以为对方不相信这个,毕竟在他的转世记忆里好像现在的人都提倡打倒封建迷信崇尚科学。 谁知老人回过神后却是神情激动的拉了贺绥的手,急切的问,“小伙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懂这些?我孙子是他爸妈出车祸以后才这样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可以救我孙子?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筹齐的,只要能救我孙子!” 老人也不是没想过贺绥会不会是骗钱的骗子,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哪一天他真倒下了,孙子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到时候他的小海可怎么活啊! 老人也去好多福利院转过,也特意打听过,像孙子这种年纪大了又神智不清痴痴傻傻的,一般的福利院并不会收,只有z府的专门收容所才收。 可那些里面很多条件都很艰苦,政府办收容所是好政策,可抵不住下面执行的人心思不正。 因为自家孙子的情况,老人特别关注这方面的社会新闻,周围的人有了这方面的消息也爱跟老人唠嗑。 前不久老人还听人说有些地方会把人拉去割器官,这可吓坏了老人,如今他是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敢有,每日里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就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他家的小海就要被人割了器官扔在下水沟里没人管。 眼前这人长得虽然胖乎乎的,可说了几句话也好像不是坏人,难得的孙子又对着小伙子十分亲近,老人哪怕心里不相信还是忍不住生出点奢望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呢? 如果孙子真的能恢复,至少等自己走了,孙子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孙子今年才十五岁,才看了十几年的这个世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老人哪里舍得让孙子就这么早早的跟他一起走了。 贺绥倒是不知道老人一时间想了那么多,先安抚了老人,再让老人简单的把小海的情况说一说。 小海全名叫李海生,老人叫李大贵,人称老李头。 原本他们是小地方渔村里的人,后来老李头的儿子读大学留在了海城工作,找了大学里谈的儿媳妇。 两口子有文凭又踏实肯干,虽然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过得不错。 两口子买了房买了车就把老人跟孩子接到了海城一起生活,谁知后来两口子送孩子上学的途中出了车祸,老李头的儿子儿媳都没了,孙子因为是坐在后车座上的,倒是没多大问题,可在医院里醒来后却得了这痴傻症。 老李头还来不及伤心就只能急匆匆收拾好心情全力救治孙子,肇事司机跑了,警察局那边一直没有音讯,又是治病又是给儿子儿媳办后事,期间还被自称有线索的人骗了好几万块钱,家里的房子跟车子都没了,甚至到最后连积蓄也在治孙子的痴傻病里耗没了。 没办法,老李头只能带着孙子搬进了弄堂里,一边自己找了份在医院太平间守尸的工作,平时再捡捡垃圾赚点菜钱,日子也就这么勉强撑过来了。 要说原本老李头也能带着孙子回渔村,在那里他们还有自己的小房子,可老李头自知体力不行,回了渔村也没有讨生活的本事,留在海城这个大城市里,再不济还能捡垃圾赚点钱。 “是我没用,让小海跟着我受苦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小海去看那些专家医院,按照小伙子你说的,要是我早点带小海去找个大师道长看看,说不定小海已经好了。” 老李头总觉得是自己太蠢太没用了,要不然儿子儿媳留下那么多钱,他却被人骗了好几万。 说到情动之处,老李头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原本围着大哥哥转的小海见爷爷哭了,顿时又着急起来,转而围着爷爷转,转了两圈,小海想到了什么,学着爷爷平时的样子把爷爷的脑袋笨拙的按到自己肩膀上,拍着老李头的肩膀一边嘴里“哦哦哦”的轻声哄着,就像大人哄婴儿睡觉似的。 平时小海夜里做噩梦他爷爷就是这么哄他的,很快他就能重新睡着。 贺绥摇摇头安慰老李头,“被人骗了也不是你的错,当时你一定是太着急了,希望能早点找到害了小海父母的人,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 况且如今那些有真本事的大师道长要么就是隐居,要么就是价钱昂贵,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基本都是些没多大本事的,哪怕老李头当时去找了,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法子被人骗钱罢了。 至于老李头被人骗的钱,贺绥也并不觉得是他太愚蠢。 贺绥很能体谅老人当时的心情,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随后孙子又出了事,那害了他们一家人的凶手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种情况下有人谎称自己有线索,再以此做要挟让老李头给钱,着急的老李头自然不会拒绝。 周凯这会儿一点不计较被老大直戳能力弱,沮丧的抱着手机缩在墙角,就差头顶再来一片带着雷电特效哗啦啦下着雨的乌云来。 贺绥叹了口气,虽然不是很能体会周凯这种离了网就恨不得再死一回到心情,不过看周凯这么沮丧颓废,贺绥想了想,决定先安慰安慰周凯。 “等我什么时候有了网就给你开个分享。” 别人家的网肯定不行,不问自取是为盗,哪怕是蹭网也不行。 贺绥这话是真就准备起个安慰作用,一来贺绥自己对网络好奇是有,却也谈不上多有兴趣。 二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贺绥并不觉得自己能混到有房有网的地步。 周凯却是眼睛一亮,确认了贺绥可以把网分享给他,瞬间满血复活的蹦起来,撺掇着贺绥去买根充电线来把先前那个手机给用起来。 “老大,大哥,爸爸!我一定会想出挣钱的办法争取把网费包了!” 虽然知道这些瞎喊都是网上的梗,可贺绥听得还是眉头紧皱,抬手摸了摸耳朵,掩饰住渐红的耳廓。 贺绥还从来没遇见过像周凯这么跳脱的人,“咳,别乱喊,这个问题你要问小海,我是吃白饭的。” 仅剩的几十块钱已经烧给了周凯跟贺夜了。 贺夜揣着手蹲坐在旁边,哼唧了一声,一跳而起,跟只猴子似得攀到了贺绥肩膀上。 贺夜刚才虽然没吭声,可也是一直在暗搓搓观察,发现贺绥看着严肃,可实际上挺好说话的,被那涎皮赖脸毫无卵用的水鬼缠了两句就心软了,贺夜也暂时确定了自己可以放肆的程度。 要不是昨晚贺绥以一人之力揍翻了它那么多小弟,贺夜这会儿就不该是蹲肩膀而是贺绥的头顶了。 底线这种东西,当然是要一点一点的去试探才行。 大早上的这么一耽搁,能够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周凯听出了贺绥软乎的态度,转而就去哄小海去了。 小海性子单纯,又被周凯哄了几句说什么有了网也能方便贺绥,想着早上爷爷出门前说的哥哥需要什么他付钱就行,小海二话不说就点了头,惹来周凯激动的欢呼。 今天出门最主要的还是买一些开坛设法需要的简单物品,这些是贺绥准备用来开坛问神的。 小海的一魂一魄毕竟已经丢失两年左右了,时间太长,贺绥如今神魂依旧强大,奈何肉身不给力,踏步掐诀甚至引气画符都有阻碍。 如此,贺绥只能求助外力,先大致确定一下小海其余一魂一魄的方位。 若是能买到个好用的罗盘就最好不过了,没有罗盘,那就要买点材料自己做香,先试试引魂,若是引不回来,那就要做指路香自己跟着去到处找了。 做这些香自己准备材料比较麻烦,贺绥都不确定如今还有没有那些配方流传下来,有些材料比较怪,比如说黑猫副趾爪钩之类的。 槐树子时西向叶上露水这些倒是还能自己去收集,猫爪总不能去找流浪猫祸害吧。 所以今天最主要的任何还是找合适的罗盘,这个目标是出门的时候就给两鬼一人说清楚了的。 当然,小海那是贺绥说什么都乖乖点头的,贺绥跟他说也是出于一种尊重。 海市虽然因为历史原因,在华国来说,也算是一座面向国际比较时髦的大城市,可再时髦的城市也有古旧市场。 虽然这里摆出来的水货多如牛毛,可那怀旧的充满华国生活文化历史特色的气息氛围,依旧是城市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贺绥不认识路,小海是走出去能把自己丢了,所以出了门两人两鬼就全靠周凯带路。 索性这几年也没太大变化,周凯跟贺绥他们到了最近的一座公交站台认认真真的看了上面的乘车线路,转了好几趟公交车,这才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才抵达了城西最大最齐全的古旧市场。 “老大我跟你说,现在大家出门都是用导航,你看那边那个小姑娘,找不到路了低头一按手机,嘿,实时详细画面的地图就出来了!” 周凯现在还在使劲给贺绥安利网络呢。举着一把路上接到的广告塑料扇给指路的周凯挡阳光,贺绥顺着往那边一看,确实有个穿着吊带跟热裤的年轻姑娘戴着耳麦埋头看手机上的地图呢。 分不清方向,姑娘还站在原地对着地图上浮动的箭头符号转了转身体分辨,确实挺方便的。 不过也就是感慨一声,贺绥回头还是去看不远处架了古朴坊门的热闹街道入口。 周凯卖安利那都是有机会了就扯一句,也没喋喋不休揪着跟复读机似得吵吵,看见古旧市场大门,周凯也是立马激动起来了,恨不得飘过去一头扎进去。 他死了都能成水鬼,成水鬼了都能遇见个道术高明的老大,这不就妥妥的小说主角套路嘛! 好吧,估计小说主角也不是他而是他家老大,但是!这样也不错啊,他周凯也是头号小弟,跟着风光风光肯定没跑了。 110.阚山山顶野钓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绥没回答, 睁开眼缓了缓神,这才站起身,冲老李头摇摇头,拍了拍被裹进黄符纸团里还不甘心的在布包里左冲右撞的婴灵。 那婴灵被贺绥一拍, 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贺绥无声的威胁,这才不甘不愿的暂时没吭声了。 “走吧, 我们先进去看看多出来的那具尸体。” 老李头原本还以为贺绥过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多出来的尸体呢,结果现在看起来, 好像尸体才是顺带的? 这却是老李头误会了贺绥, 贺绥也是到了这里才发现居然有这么多小鬼,且还出现了一只颇有道行已经成了红瞳多婴灵,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贺绥已经有点疲倦了。 毕竟刚才一出手贺绥就用了如今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强的手段,眉心沾着神魂气息的精血可不像指尖血那般随便取用, 这可是要花好一阵时间才能温养回来的。 如今贺绥也只能暂且看看多出来的那具尸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情况允许,招魂问一问,也好更方便的知道事情始末。 果然, 再进太平间, 这次贺绥开着阴阳眼,好歹能看见几只飘荡在角落毫无神智的残魂, 刚才贺绥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干净得一只残魂都没有, 只剩下森寒鬼气。 因此刚才贺绥才没多看尸体就取了纸鹤, 就怕草率动作会出什么岔子。 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在刚才一战里消耗颇大,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下,“大师,要不然咱们明天再来?” 贺绥摆摆手,侧身示意老李头开冰柜。冰柜除了指示灯外还有锁,老李头作为看守的人,是有一串钥匙的。 原本老李头看见冰柜里又显示正在使用中的时候还吓得差点丢了魂儿,想来应该是因为亲眼见到了那么多小鬼,现在再看死尸,居然心情颇为平静。 找出了对应编号的钥匙打开了冰柜,老李头顺手就将冰柜拉拉出来,里面的裹尸袋跟今早发现老刘时一样,老李头侧身看了看贺绥,贺绥拉了一下老李头,自己皱着眉上前将裹尸袋慢慢打开。 奇怪,这尸体尚且还未完全僵化,尸斑也还没有出现,应该死亡时间不算太长。 按理说像是这样的情况,死者应该还会有残魂留在肉身上,可面前这人却是干干净净,连点鬼气都没留下。 贺绥让开一步,老李头不用贺绥多说就伸着脖子看了过去,顿时一惊,“这不是林医生吗?” 林医生在他们医院算不上特别有名气,不过林医生跟院长关系不错,为人也挺正直的,明明跟院长关系那么好,却并没有走后门去搞什么不公平的职场竞争,三十多岁的人,踏踏实实的给病人看病,开药的时候也不喜欢搞“回扣”那一套,总之在医院以及病患那边名声都是挺不错的。 贺绥扭头看旁边飘着的几只残魂,伸手掏了一张黄符,抬手在空中做出抓握的姿势,嘴唇无声煽动一阵,而后将握在手中的“空气”往黄符里一按。 老李头站在贺绥身边,只感觉贺绥身上更凉爽的几分,那种凉爽让老李头想到了家里的“绿色空调”周凯,默默的往旁边挪了半步。 “还是先打电话报警吧。” 他们两个人过来,发现了尸体,还打开看了,自然是要主动报警才行,要不然事后尸体再被发现,贺绥跟老李头这两个明明提前发现了却没有吭声的人,绝对会被警察同志假设为嫌疑人之一。 贺绥对衙门里的人还是很尊重的,能够配合绝对不会躲避。 当然,关于“封建迷信”这一块儿,贺绥还是保持缄默的态度。 老李头愣了一下,随后也想明白了,毕竟他跟贺绥过来,从大门口道太平间,一路上可是有不少监控器,撇不开的。 老李头叹了口气,掏出自己那个破旧的手机给上午那个警官打了电话,然后根据对方的要求一边打电话通知了医院领导一边蹲在太平间门外乖乖等着。 警察同志十几分钟后就火速赶到了现场,能看出来有两个还是临时从外面赶过来的,因为身上穿的是便装,贺绥海在几个人身上闻到了火锅的味道。 负责这件事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看起来有点邋遢粗糙的杨队长,贺绥跟老李头作为新死者尸体的第一发现者,自然是要被带回去翻来覆去的询问。 在警察来之前贺绥就跟老李头对过口供来,老李头有东西落在更衣室那边,自己一个人来拿心里不踏实,于是就把暂住在自己家的贺绥带来过来。 贺绥目前是一个风水先生,不管是骗吃骗喝还是搞来玩儿,反正就是这么个身份促使来贺绥好奇心重的跟来过来,并且还提出了想去太平间里面看看情况。 于是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新的死着林医生。 贺绥跟老李头跟着回了警局,杨队长那边却忙着待人勘查现场,打电话借用各处技术人员,确保能够在第一时间进行相关检测,希望能够尽可能多的得到更多的线索。 贺绥跟老李头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等到报警的时候接近十点。 被询问完,贺绥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疲倦,索性他这个人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在外面再是疲倦也不会东倒西歪的打瞌睡,依旧坐得腰背挺直,双手还慎重的搭在大腿上。 再加上贺绥此时身上还斜挎着一个灰白相间色调的简单布包,若不是体型太庞大了,看着还真有几分小学生的乖巧。 杨队长回来之后看了看手下递上来的笔录。 光看笔录杨队长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可等到看见已经起身准备跟老李头一起离开的贺绥本人时却是眉头一皱,咬着烟屁股沉思片刻,抬手拦了贺绥,“贺先生,请问可以再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话说得很客气,可惜无论是眼神还是肢体动作,明摆着就是不容拒绝。 贺绥也没觉得被冒犯了,衙役越是认真,贺绥反而越是尊重对方。 贺绥脾气好的点点头,转头交待老李头先去旁边的长条椅上靠一会儿休息休息。 “杨队长,请问要耽搁的时间长不长?” 突然想起什么,贺绥扭头问杨队长。 杨队长沉默了一下,抬头纹都挤成一堆了,看着贺绥的双眼再三确定贺绥是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杨队长抬手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长短还真不确定,小苏,给李大爷准备点吃的喝的,麻烦大爷等一会儿了。” 老李头笑着直摆手,不过还是有点担心的看了贺绥好几眼,就怕杨队长是因为贺绥“好奇心泛滥”以及“宣传封建迷信”要问罪。 事实上杨队长可没那闲工夫。 海城是个繁华的大都市,繁华背后自然就多了更多的治安问题。杨队长作为刑侦队三队的队长,手里可是捏着不少活儿要忙呢。 杨队长临时留下贺绥,也不过是察觉到笔录里的”贺绥“跟贺绥本人给人的感觉很违和。 笔录上所谓的“好奇心”,放在一般二十几岁还喜欢搞迷信的年轻人身上没什么问题,可若是要放到贺绥这样一看就稳重严肃的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就是贺绥跟老李头对口供没准备妥当的地方了,毕竟贺绥虽然也有自己这个转世的记忆,可毕竟还是泫朝的那个贺绥在神魂上占了主体,一时没想到“人设’这个问题。 至于老李头,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人设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所以两人可以说是撒了一个不太完美的谎,还偏巧被谨慎的杨队长给逮到了。 贺绥见老李头被局子里的警察同志安排得如此妥当,越发觉得现在衙门里的人素质很好,乖乖跟着杨队长重新进了一个单独的审问室。 虽然杨队长觉得贺绥不对劲,可心里怀疑,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来,只把贺绥当作是普通知情人,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两边,杨队长低头在手机上按了一阵,又拿着笔录本又看了两遍,笑着把本子放在身前的桌子上,双手十指交握搁在本子前面一点,双眼直视贺绥眼睛,“贺先生,你是贺家二少吗?怎么多日不见,开始对风水感兴趣了?” 贺绥的身份其实只要是记忆力稍微好一点,又恰好看过前段时间新闻的人,应该都能认出来,只是贺绥的性子变化太大了,其他警察同志一时忙得晕头转向,全部心思都落到了案子本身上面去,哪里还有人多去注意贺绥的身份啊。 虽然贺绥的身份证被查了之后再内部一对比资料库里的资料,大家一样能知道贺绥的真实身份,可那也该是之后的事了。 杨队长也是刚才进来的时候感觉眼熟,又临时拿手机上网查了查,两张脸一对比,确定了贺绥的身份。 贺绥沉默了一下,老实巴交的回道,“为了混口饭吃。” 简单的饭菜贺绥也会做一点,毕竟也曾是一个人住在道观里过了十来年的人,虽然饭菜真就是能入口的程度。 老李头也看见了小饭桌上面摆放好的饭菜,稀饭跟炒菜,菜是一荤一素,另外还有一碗素汤,热了一天回家,看着还真叫人很有食欲。 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老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是没想到累着大师干这些杂事,下次放着等我回来干就行了,别耽误你的正事儿。” 老李头也怕耽误了贺绥准备做法救自家孙子的事儿,不过也没好直说,毕竟贺绥瞧着就是有主见的人。 自昨晚开始老李头可就盼着贺绥设法坦做法把孙子那丢了的一魂一魄给找回来呢,到时候他一定要把祭品办得妥妥帖帖的,希望神仙满意了好让贺绥办事更顺当。 贺绥也了解老李头的心思,没多说什么,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老李头收拾碗筷的时候贺绥跟在旁边,似乎是在看什么,看得老李头也觉出了古怪。 等到贺绥开口问他今天去了哪里,老李头心里一咯噔,把洗干净的筷子甩了甩,一边仔细回忆,“今天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去了趟医院的地下水池那边帮忙捞了点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老李头却迟疑了一下,没说。 也不知道是谁胡乱干活儿,把本该好生收拾着一起送去焚化的死婴扔进了下水道,直接堵了地下水的水池。 老李头干完活还在医院里特意洗了澡才回来的,就怕带回来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神神鬼鬼的还是细菌病毒啥的。 不过贺绥也不像是会闲话家常的性子,被这么一问,老李头心里就紧张起来了,“怎么,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 贺绥摇头,“没什么,就是沾了点秽气。” 说罢抬手在老李头后背心轻轻拍了一巴掌,始终依附在那里的一团灰黑雾气一拍而散,一旁原本吃完了饭正坐在纸箱子上玩糖纸的小海顿时瞪圆了眼睛,“拍!拍!” 说罢自己也把装糖纸的罐子放到一旁,自己也跑过来两只手啪嗒啪嗒的往爷爷身上拍,可惜他自个儿一点那种雾都没拍出来。 贺绥也没当回事,毕竟医院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场所,里面有新生有死亡,阴阳二气齐聚,即便是正午阳气最盛之时,一些犄角旮旯也难免有阴秽之物躲藏,更别说傍晚七点半金乌西坠夜晚正式降临之后了,一些人烟稀少污秽聚集的角落多少会有些不可言说的存在。 老李头去通了地下排水池,沾上点也不奇怪。 夜半三更,原本以打坐代替睡眠的贺绥突感浑身一凉,立马从似睡非睡状态中清醒过来,一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细缝的眼陡然睁开,却是精光一闪,已是开了阴阳眼,一双黑眸可窥阴间事、物。 他们住的这栋楼虽然是在一条深巷里,可海市一片繁华,即便是弄堂这一片晚上也不可能真正的安静下来,可此时却是陡然一静,连趁着夏日热气儿晚上也不消停的蚊虫都没了痕迹。 《自然道经》修行宗旨自由散漫,可要求却高得不行,能修行这部道经的人不仅要心性合宜,对于天赋根基也很重要,这也是自然道始终发展不起来的根本原因之一。 贺绥身为自然道的正统传人,天赋心性自不必说,三魂七魄远胜常人,自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贺绥没草率行动,保持打坐姿势转两次手诀掐出真君诀,这原本是请天官附体的时候用的,不过贺绥如今修行尚浅,连天官都感应不到。 请天官附体之前,此诀会将人本身的存在压到最低,免得凡人气息污了天官神息。 贺绥掐真君诀只取其另外的作用,降低自身阳气显现,避免外面来的不速之客靠着感应阳气发现自己。 做好准备,单手持手诀,贺绥这才起身,先进里间看了看小海跟老李头的情况。 天气炎热,家里又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吹起来就吱哇乱叫的破风扇。 贺绥一身肥肉,老李头原本想让给贺绥用的,可贺绥反而不喜欢用这些现代的电器,只说自己打坐修行代替睡觉,并不需要,老李头这才拿道里屋。 不过声音太吵又费电,小海睡着之后老李头就已经关了,只点了蚊香把房门窗户打开,贺绥进去自是不需推门,倒也不需要担心门轴发出声响。 估计是感觉到不可言说的凉意,也突然没了蚊虫的侵扰,老李头跟小海反而睡得更舒坦了,贺绥脚步停顿了一下。 突然听见隔壁少女惊呼惨叫,贺绥不多耽误,离开前迅速取了小海的指尖血在两爷孙额头点了七星血印,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召阴气于掌间,贺绥抬手往门锁处一推,徐家因为周围租客越来越多而特意换的防盗安全门不过转眼间就被贺绥轻易打开。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房间里少女的惨叫声越发刺耳,徐家人却没有一个被惊醒,贺绥循声而入,却是在里间发现了徐家小姑娘被一团黑雾趴伏在脸上。 徐小姑娘虽然尖叫,人却没有醒,看来是被恶灵魇住了,沉在梦里醒不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绥松开真君诀转掐斗诀,脚踏天罡北斗步,虽然勉强只能踏出几步,如今却也勉强能用一用。 踏步掐诀不过转瞬之间,等到踏至床前,贺绥嘴上念出万精油《自然道经》强行加持,手诀也已变为左手枷鬼诀右手局邪诀。 不管这玩意儿是鬼是邪,贺绥都要在第一时间将压退拘禁无法继续伤人。 另有杀鬼诀没有草率拍出,却是怕杀鬼之时伤了徐小姑娘的神府。 那一团黑雾原本正安逸的进食,只感威胁陡然接近,原本想要逃窜,却反而被已经深入神府的触须耽误了一瞬。 就是这么一瞬的耽搁,黑雾转眼就被拘禁在了贺绥掌心,吱吱乱叫,叫声刺耳,贺绥都忍不住皱眉忍耐,可其他人却完全没有反应,只徐小姑娘晃着脑袋满脸冷汗神色不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徐家这小姑娘名叫徐蕊,哥哥徐晓大她一岁半,徐蕊今年也才十二,刚上完初一,下半年九月就要升初二了,趁着暑假在跟着哥哥一起上了个补课班。 这晚也是做完两张卷子就睡了,哥哥住上铺她睡下铺,奶奶在旁边搭了个可以收拢的军用弹簧折叠床,爸爸妈妈就在外间拉了个帘子隔出一个小空间。 一家五口挤在一起,晚上自是开了窗户跟门,可徐蕊睡得不舒服,总感觉身上乏力又莫名发冷,偏偏眼皮子还重若千斤。 艰难的挣扎着睁开了眼,却发下自己床前站着一大坨黑影,徐蕊吓得尖叫一声,这么一吓反而浑身恢复了一点力气,连滚带爬的往床角缩成一团,一边叫着哥哥奶奶,“有贼啊!!!” 徐蕊一通乱叫,也是吓了贺绥一跳,手上那团被拘住的黑雾更是左突右撞想要趁机逃跑。 好在贺绥性子沉稳惯了,被徐蕊吓了一跳也不过就是眉梢一抖,手指都没一点迟疑,嘴里念经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断掉,吐词念句时更加郑重,每一字都犹如砸出的惊雷。 明明声音不大,偏偏徐蕊听得却是清晰异常,此时此刻徐蕊莫名想到“如雷贯耳”这个词,她也知道成语意思并不适合,可单单从字面意思上去强行理解却无比贴切。 111.阚山湖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在爷爷面前少年还是很听话的, 眼巴巴的盯着棒棒糖看了几眼, 突然就想起了刚才带他找到爷爷的哥哥,转身就朝贺绥那边挥了挥手,又指着贺绥跟爷爷说, “哥哥!” 自从孙子出了事之后, 无论是思维还是说话做事, 都跟三、四岁的小孩儿似的。 老人这才有空一边抹脸一边顺着孙子的指引看了过去,看见贺绥,自然也明白了是这个人把自家孙子给送过来的,连忙抖着手走过去, 拉着贺绥的手再三感谢, 刚擦干了眼泪的脸上全是感激。 贺绥缓和了神色不甚明显的微微一笑,“刚才我坐在路边闭目养神, 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兄弟蹲在我面前。”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 看老人那神色, 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 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 结果我太大意了, 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 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 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 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 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因着几个瓶子就丢了孙子,老人怕是会想不开直接跳湖了。 “小海很听话的!” 老人显然因为之前太慌乱害怕,所以这会儿头脑都还有点不灵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一直在着重说明自己孙子很听话。 小海突然嘿嘿傻笑着去拽贺绥的衣摆,“飞,飞!” 说着话呢,满眼期盼的看着贺绥,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人看孙子居然用捏着棒棒糖的那只手直接去拽贺绥,把贺绥的衣摆都给弄得黏糊糊的,有些不安的弓着背跟贺绥道歉,一边试着去拽孙子那只手,“小海听话,把大哥哥的衣服弄脏了,乖,听话啊。” 少年松开了手,嘴上还念着“飞”这个字,似乎是看贺绥没听懂,还举着手往天上比划了半晌,贺绥稍微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少年恰巧看见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不知是残魂散去还是功德之光降落。 老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孙子又犯傻了,一边心疼,一边又怕贺绥生气,只能眼带讨好的小心翼翼对贺绥笑。 贺绥抬手抓住少年空中乱比划的手,右手结了个单掌慈尊印,大指压住小指,掌心朝天上星辰,而后一翻手掌,借来的星辰光晕就在伸直的三根手指指尖上闪烁。 这是贺绥弄来哄小孩儿的,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小海真的能看见残魂或者功德之光,这星辰光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 果然,少年瞪圆了眼睛,然后兴高采烈的跳着拍手,完了还伸手想要来抓,自然是抓了一个空。 在别人看来,贺绥不过是胡乱一笔画就哄住了傻子,老人也以为贺绥是在配合自家孙子玩闹,见孙子这么高兴,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感激的朝贺绥咧嘴一笑。 哄好了少年,贺绥左右看了看,“老人家,我们到旁边去站一站,有些话我想多嘴说两句。” 虽然奇怪贺绥的称呼,可老人也没多想,原本还想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好心人呢,可兜里轻飘飘,他出门也就带了两块钱以防孙子想要吃点什么。 此时贺绥有话说,老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忙跟着贺绥往旁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路。 眼看周围没什么人,贺绥也不废话,直接问老人,“老人家,我看小兄弟怎的缺了一魂一魄,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在费心费力想着自己能如何报答好心人的老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睁着眼看贺绥。 少年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他,就一个劲儿的围着贺绥的右手打转,估计是还想看那个飞在空中的亮晶晶。 老人愣了半晌,贺绥还以为对方不相信这个,毕竟在他的转世记忆里好像现在的人都提倡打倒封建迷信崇尚科学。 谁知老人回过神后却是神情激动的拉了贺绥的手,急切的问,“小伙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懂这些?我孙子是他爸妈出车祸以后才这样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可以救我孙子?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筹齐的,只要能救我孙子!” 老人也不是没想过贺绥会不会是骗钱的骗子,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哪一天他真倒下了,孙子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到时候他的小海可怎么活啊! 老人也去好多福利院转过,也特意打听过,像孙子这种年纪大了又神智不清痴痴傻傻的,一般的福利院并不会收,只有z府的专门收容所才收。 可那些里面很多条件都很艰苦,政府办收容所是好政策,可抵不住下面执行的人心思不正。 因为自家孙子的情况,老人特别关注这方面的社会新闻,周围的人有了这方面的消息也爱跟老人唠嗑。 前不久老人还听人说有些地方会把人拉去割器官,这可吓坏了老人,如今他是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敢有,每日里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就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他家的小海就要被人割了器官扔在下水沟里没人管。 眼前这人长得虽然胖乎乎的,可说了几句话也好像不是坏人,难得的孙子又对着小伙子十分亲近,老人哪怕心里不相信还是忍不住生出点奢望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呢? 如果孙子真的能恢复,至少等自己走了,孙子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孙子今年才十五岁,才看了十几年的这个世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老人哪里舍得让孙子就这么早早的跟他一起走了。 贺绥倒是不知道老人一时间想了那么多,先安抚了老人,再让老人简单的把小海的情况说一说。 小海全名叫李海生,老人叫李大贵,人称老李头。 原本他们是小地方渔村里的人,后来老李头的儿子读大学留在了海城工作,找了大学里谈的儿媳妇。 两口子有文凭又踏实肯干,虽然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过得不错。 两口子买了房买了车就把老人跟孩子接到了海城一起生活,谁知后来两口子送孩子上学的途中出了车祸,老李头的儿子儿媳都没了,孙子因为是坐在后车座上的,倒是没多大问题,可在医院里醒来后却得了这痴傻症。 老李头还来不及伤心就只能急匆匆收拾好心情全力救治孙子,肇事司机跑了,警察局那边一直没有音讯,又是治病又是给儿子儿媳办后事,期间还被自称有线索的人骗了好几万块钱,家里的房子跟车子都没了,甚至到最后连积蓄也在治孙子的痴傻病里耗没了。 没办法,老李头只能带着孙子搬进了弄堂里,一边自己找了份在医院太平间守尸的工作,平时再捡捡垃圾赚点菜钱,日子也就这么勉强撑过来了。 要说原本老李头也能带着孙子回渔村,在那里他们还有自己的小房子,可老李头自知体力不行,回了渔村也没有讨生活的本事,留在海城这个大城市里,再不济还能捡垃圾赚点钱。 “是我没用,让小海跟着我受苦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小海去看那些专家医院,按照小伙子你说的,要是我早点带小海去找个大师道长看看,说不定小海已经好了。” 老李头总觉得是自己太蠢太没用了,要不然儿子儿媳留下那么多钱,他却被人骗了好几万。 说到情动之处,老李头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原本围着大哥哥转的小海见爷爷哭了,顿时又着急起来,转而围着爷爷转,转了两圈,小海想到了什么,学着爷爷平时的样子把爷爷的脑袋笨拙的按到自己肩膀上,拍着老李头的肩膀一边嘴里“哦哦哦”的轻声哄着,就像大人哄婴儿睡觉似的。 平时小海夜里做噩梦他爷爷就是这么哄他的,很快他就能重新睡着。 贺绥摇摇头安慰老李头,“被人骗了也不是你的错,当时你一定是太着急了,希望能早点找到害了小海父母的人,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 况且如今那些有真本事的大师道长要么就是隐居,要么就是价钱昂贵,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基本都是些没多大本事的,哪怕老李头当时去找了,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法子被人骗钱罢了。 至于老李头被人骗的钱,贺绥也并不觉得是他太愚蠢。 贺绥很能体谅老人当时的心情,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随后孙子又出了事,那害了他们一家人的凶手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种情况下有人谎称自己有线索,再以此做要挟让老李头给钱,着急的老李头自然不会拒绝。 周凯死之前就是个重度网瘾宅男,先前还好,毕竟想狠了也没办法,可如今手机到手上了,那股子深入灵魂的瘾也钻了出来,抓心挠肝,在那儿打着转的琢磨办法。 “老大,这手机内部构造跟阳间手机一样吗?那我可不可以去偷网?” 贺岁摇头,“从里到外都一样,但是阴阳有别,就你如今的本事,连自己显露身形都做不到,更别说将阳间之物转化至阴界。” 周凯这会儿一点不计较被老大直戳能力弱,沮丧的抱着手机缩在墙角,就差头顶再来一片带着雷电特效哗啦啦下着雨的乌云来。 贺绥叹了口气,虽然不是很能体会周凯这种离了网就恨不得再死一回到心情,不过看周凯这么沮丧颓废,贺绥想了想,决定先安慰安慰周凯。 “等我什么时候有了网就给你开个分享。” 别人家的网肯定不行,不问自取是为盗,哪怕是蹭网也不行。 贺绥这话是真就准备起个安慰作用,一来贺绥自己对网络好奇是有,却也谈不上多有兴趣。 二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贺绥并不觉得自己能混到有房有网的地步。 周凯却是眼睛一亮,确认了贺绥可以把网分享给他,瞬间满血复活的蹦起来,撺掇着贺绥去买根充电线来把先前那个手机给用起来。 “老大,大哥,爸爸!我一定会想出挣钱的办法争取把网费包了!” 虽然知道这些瞎喊都是网上的梗,可贺绥听得还是眉头紧皱,抬手摸了摸耳朵,掩饰住渐红的耳廓。 贺绥还从来没遇见过像周凯这么跳脱的人,“咳,别乱喊,这个问题你要问小海,我是吃白饭的。” 仅剩的几十块钱已经烧给了周凯跟贺夜了。 贺夜揣着手蹲坐在旁边,哼唧了一声,一跳而起,跟只猴子似得攀到了贺绥肩膀上。 贺夜刚才虽然没吭声,可也是一直在暗搓搓观察,发现贺绥看着严肃,可实际上挺好说话的,被那涎皮赖脸毫无卵用的水鬼缠了两句就心软了,贺夜也暂时确定了自己可以放肆的程度。 要不是昨晚贺绥以一人之力揍翻了它那么多小弟,贺夜这会儿就不该是蹲肩膀而是贺绥的头顶了。 底线这种东西,当然是要一点一点的去试探才行。 大早上的这么一耽搁,能够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周凯听出了贺绥软乎的态度,转而就去哄小海去了。 小海性子单纯,又被周凯哄了几句说什么有了网也能方便贺绥,想着早上爷爷出门前说的哥哥需要什么他付钱就行,小海二话不说就点了头,惹来周凯激动的欢呼。 今天出门最主要的还是买一些开坛设法需要的简单物品,这些是贺绥准备用来开坛问神的。 小海的一魂一魄毕竟已经丢失两年左右了,时间太长,贺绥如今神魂依旧强大,奈何肉身不给力,踏步掐诀甚至引气画符都有阻碍。 如此,贺绥只能求助外力,先大致确定一下小海其余一魂一魄的方位。 若是能买到个好用的罗盘就最好不过了,没有罗盘,那就要买点材料自己做香,先试试引魂,若是引不回来,那就要做指路香自己跟着去到处找了。 112.露营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人体本身因五脏六腑暗合金木水火土无属性组成一个自然循环圈, 好似一个小世界, 风雨雷电淤泥等等也暗合上下气、泪汗等物。 试想一个小世界若是没有了那些风雨泥土,自是不适合生命体存在, 人体自当如此,这也是肥胖不健康的根源。 贺绥动了动手脚,好似戴了上百斤枷锁似的, 一举一动都不得松快。 对着镜子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肉身, 一身修为转眼即空, 饶是不以外物所役的玄一道长, 也难免略有些想要叹口气。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也没什么随身物品, 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没穿病号服一是因为就贺绥如今的体型, 这样的码子都得去库房里翻, 二来也是因为没必要,贺绥被送进来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就表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然后睡着了。 是的,睡着了。 这简直是医生接待过的最神奇的病人, 等听到护士说贺绥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来医院就跟去宾馆似的, 现在多少人不是拖得没办法了才敢来医院啊,果然炫富也能玩出新花样。 然而事实上贺绥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好,张助理传话的意思那就是今年公司分红不会再按时打到贺绥手里那张卡里了,被前妻净身出户踹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没了。 没车没房,衣服之类的估计倒是给他送回来了,可肯定是送到了贺家老宅。 既然大哥贺峰已经明确表示老宅暂时不会接待他,那贺绥如今回去估计连山顶别墅半山腰那里的第一道大门都进不去。 索性贺绥也并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稍微带着点好奇心摆弄了一下手机,站在医院外面望着清澈的天空,略有些迷茫。 海市虽然经济繁荣,曾经甚至在经济上超越了北方的首都平城,可因着是对外海口城市,既因为临海,也因为对外形象,所以海城的环境以及空气质量是很不错的,甚至因为临海,即便是在城里也依旧能看见一片碧蓝的天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迷茫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准备去找个能免费歇脚的地方,以前他出门办事,惯常找破庙木屋甚至山洞之类的地方。 如今新世界新社会,根据记忆,好像也有桥洞以及公园木椅之类的地方可以去。 贺绥出来的医院是新兴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医院,附近都是些新建筑,高楼林立,贺绥有些不习惯这种空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 况且看了看方位,也不适合吸收日出日落之时的紫气,贺绥左右一张望,选了个方向徒步前行。 身上修为尽失,又是盛夏七月,贺绥走了几分钟就感觉到久违的炎热感,想了想,寻了个附近的公园。 这边是商业街,写字楼鳞次栉比,这会儿下午五点多,正是商铺营业公司上班的时候,加上天气闷热,老人孩子也不爱这时候出来散步,此时小公园里基本没什么人。 贺绥随着感应寻了个沾染阴风的角落,掐了个道家手诀在眉心一抹,勉强开了阴阳眼,看清几只缩在角落里一脸茫然的残魂。 确定几只残魂都是已死之人且没有神智,贺绥这才将残魂都设法暂时拘在了随身一张身份证里面。 身份证原本是没有意义的,可如今新华国将其当做人在社会行走的一种身份证明,上面自当沾染了活人的生气,被天道所承认。 阴魂躲藏在里面,自有活人生气遮掩天机,避免被阳气灼伤。 将身份证重新揣进裤兜里,贺绥只觉浑身顿时一凉,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暂且托几位仁兄身上阴气避暑,且等到一会儿金乌坠地之时再将他们送入地府重入轮回,也算是一取一予不欠因果了。 那阴凉很是有用,即便是再顶着大太阳赶路,贺绥也丝毫没有流汗,有行人匆匆与贺绥擦肩而过,无不感觉瞬间一凉,那凉气儿跟钻进了骨子里似的贴得人大热天的忍不住打个冷颤。 左右一望也想不出是个什么缘由,且那感觉就是转瞬即逝,行人只能暗暗嘀咕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估计特别多。 寻准了方向,贺绥都不需要问路,一直从五点多走到了六点多,虽然身体沉重,可前进的脚步却一点没有迟缓,甚至还越走越快。 整个走动的过程中贺绥心中默念心经,空心眀神,骨肉中掺杂的晦气也在缓慢排除,虽然这个过程不如打坐修行来得快,甚至效果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贺绥却一点都不觉得白费功夫。 无论是做什么,总是积少成多,用这个新社会学校教导的知识来说,那就是量变积攒引起质变,人类总是这么擅长总结经验继往开来。 也无怪乎世界各种族不计其数,占领最广阔天空繁衍长远的却是最弱小的人族,这就是天道的偏爱,让人族生来就开了神府中的智慧,拥有了强大的学习与创造能力。 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贺绥愣是走出了新兴区靠近了老城区那边,到了个有湖泊的湖心休闲广场,贺绥简单看了下太阳的方位,寻了块路边大石,不顾旁人奇怪的注视,盘腿而坐,摆出无心朝上的打坐姿势,面向金乌坠入地平线闭目凝神缓缓收回五感。 所谓五感,既视、听、嗅、味、触,当一个人缓缓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警界时,五感就会缓缓收回至肉身,玄妙的第六感将会更加敏锐凝实。 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就是放空心神的发呆走神,可对于修行之人,却是一种对神魂的修炼。 人有三魂七魄,又有眉心头颅中神府将其安置。 有时候朋友间的恶作剧,吓人一跳,头脑中神府震颤,就会产生一种闷痛感,同时由脑部掌控的心脏律动也会受阻产生瞬间的断链停滞。 贺绥也不喜欢被人围观,可惜海城七月里的日落大致在七点半左右,他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能够选择更便利的交通方式,单靠走路只能在短时间里选到这么一处。 钱夹里倒是还有二十多块钱的现金,可贺绥是节俭惯了的人,或者说他随时准备迎接天道给予他的考验,所以哪怕一块钱的普通公交车他都舍不得轻易浪费,更别说他身上还带了几只残魂做降温之用。 这法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凉爽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却难免有损阳气,轻则感觉一下量入骨髓的寒气,重则沾了阴气过几天小倒霉的日子。 若是乘公交车,难免会与旁人近距离接触一阵子,不必跟路人擦肩而过来得松快。 贺绥所在的道门崇尚自然,追求的是修炼本心本我,既神魂,传《自然道经》一部,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要人持之以恒如积月累方有成效,若是心神无法清净,则只能当做延年益寿的普通道家经法搞个修身养性。 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这一门很是凋零,基本上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传人,贺绥当初刚入道的时候还纳闷儿过,怎么师傅那样顽劣得跟孩子似的老头儿也能做到心神清净,可后来深入以后才觉得自己犯了人最容易犯的偏见。 人们总认为心神清净定然是要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可他们本来就是追求的本我真我,若是性子活泼的人非要逼着自己安静下来,反而违背了道门宗旨,注定连入门都无法做到。 贺绥不知道先秦时代是否真的有道术可翻天覆地的修士,可到了他们那一代,确实更注重的是神魂上的修炼,贺绥为了斩妖除魔的时候更顺利,从小又练了俗世的外家功夫,没有戏本里玄之又玄的内功轻功,只佐以道家步伐,让自己伸手敏捷些,轻易对付十几二十个山匪之类的还是不难。 加之内里有修出的道家轻灵神魂,精力用之不竭,这才被俗世的人称之为“武林高手”。 贺绥小时候也曾遗憾过修行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可现在被天道送来了转世的身上,却也正因如此,要恢复往昔鼎盛的力量,却也更加容易。 只是体魄上的修习,肉身已经二十有六,到底是晚了,只能趁着洗涤血肉中淤堵的污秽之气时坚持练拳舞剑,估计能恢复个四五层。 这些事情不过是转瞬就抛之脑后,贺绥闭目之后收敛五感,又刻意以道家法门放缓呼吸,第六感延伸而出,感应周遭人间气息,虽然浑浊,却也不失为一种入世的趣味。 又有天边即将坠落的金乌在日夜交替之际,散发出朦胧紫气。 宇宙洪荒在无尽的岁月中不知有过多少变更,天地初始至今,山巅深海倒更无数次,便是那星辰也有新生与陨落,唯独日月不变。 所以哪怕是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破坏了环境的新时代,日月中蕴含的来自洪荒时期的紫气依旧存在着,是无数人、鬼、妖、魔追求力量的起始点。 人又发散思维创造各种心法心经等修行手段,根据自然中吸收了日月力量的各种物品进行修炼。 另外三族中有妄想寻求捷径的另类,则背弃天道将人族当成了获取力量的目标,于是人族又在一次次试探中得到了“功德修行”的法子,这便是“替天行道”。 贺绥闭目打坐不过修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太阳落山,紫气消逝,夜色降临,这就是阴阳交替。 虽然还是闷热得好似空气都粘稠了,可贺绥也不再留那几只给他消暑气的残魂,刚结束了日常修行,没有停歇的直接手上掐了本门沟通祖师爷的手诀,双唇轻轻煽动,默默念了经文,先是弟子经,后是往生咒。 这道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要请祖师爷显灵,不过是借祖师爷的感应之气沟通阴间地府,让残魂能够顺着往生咒一路自行寻到接引门,成功入地府,接受地府神鬼的引导,完成或审判或轮回的这些固定流程。 老人这才有空一边抹脸一边顺着孙子的指引看了过去,看见贺绥,自然也明白了是这个人把自家孙子给送过来的,连忙抖着手走过去,拉着贺绥的手再三感谢,刚擦干了眼泪的脸上全是感激。 贺绥缓和了神色不甚明显的微微一笑,“刚才我坐在路边闭目养神,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兄弟蹲在我面前。”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看老人那神色,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结果我太大意了,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因着几个瓶子就丢了孙子,老人怕是会想不开直接跳湖了。 “小海很听话的!” 老人显然因为之前太慌乱害怕,所以这会儿头脑都还有点不灵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一直在着重说明自己孙子很听话。 小海突然嘿嘿傻笑着去拽贺绥的衣摆,“飞,飞!” 说着话呢,满眼期盼的看着贺绥,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人看孙子居然用捏着棒棒糖的那只手直接去拽贺绥,把贺绥的衣摆都给弄得黏糊糊的,有些不安的弓着背跟贺绥道歉,一边试着去拽孙子那只手,“小海听话,把大哥哥的衣服弄脏了,乖,听话啊。” 少年松开了手,嘴上还念着“飞”这个字,似乎是看贺绥没听懂,还举着手往天上比划了半晌,贺绥稍微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少年恰巧看见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不知是残魂散去还是功德之光降落。 老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孙子又犯傻了,一边心疼,一边又怕贺绥生气,只能眼带讨好的小心翼翼对贺绥笑。 贺绥抬手抓住少年空中乱比划的手,右手结了个单掌慈尊印,大指压住小指,掌心朝天上星辰,而后一翻手掌,借来的星辰光晕就在伸直的三根手指指尖上闪烁。 这是贺绥弄来哄小孩儿的,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小海真的能看见残魂或者功德之光,这星辰光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 果然,少年瞪圆了眼睛,然后兴高采烈的跳着拍手,完了还伸手想要来抓,自然是抓了一个空。 在别人看来,贺绥不过是胡乱一笔画就哄住了傻子,老人也以为贺绥是在配合自家孙子玩闹,见孙子这么高兴,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感激的朝贺绥咧嘴一笑。 哄好了少年,贺绥左右看了看,“老人家,我们到旁边去站一站,有些话我想多嘴说两句。” 虽然奇怪贺绥的称呼,可老人也没多想,原本还想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好心人呢,可兜里轻飘飘,他出门也就带了两块钱以防孙子想要吃点什么。 此时贺绥有话说,老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忙跟着贺绥往旁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路。 眼看周围没什么人,贺绥也不废话,直接问老人,“老人家,我看小兄弟怎的缺了一魂一魄,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在费心费力想着自己能如何报答好心人的老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睁着眼看贺绥。 少年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他,就一个劲儿的围着贺绥的右手打转,估计是还想看那个飞在空中的亮晶晶。 老人愣了半晌,贺绥还以为对方不相信这个,毕竟在他的转世记忆里好像现在的人都提倡打倒封建迷信崇尚科学。 谁知老人回过神后却是神情激动的拉了贺绥的手,急切的问,“小伙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懂这些?我孙子是他爸妈出车祸以后才这样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可以救我孙子?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筹齐的,只要能救我孙子!” 老人也不是没想过贺绥会不会是骗钱的骗子,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哪一天他真倒下了,孙子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到时候他的小海可怎么活啊! 113.阚山野营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老李头要上班的医院就是老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型的私人医院, 给的工资在同等职位上来说还是挺不错的,早上又把中午的菜用不锈钢小菜盆装好,而后又放进大盆子里,飘在水池里凉着。 饭是直接闷了一锅米饭在电饭煲里,好了之后会直接跳到保温那一栏, 中午贺绥热一热菜两个人就能吃午饭了。 老李头手脚麻利的弄好这些事儿,这就拎了个小布包出门,临走前又去隔壁跟徐老太太说了一声。 贺绥准备带着小海去附近走走,贺绥也知道了平时老李头出门上班都是如何安排的小海, 小海痴傻,可性子反而变得比较活泼,好好一个少年总被关在家里,也没人陪着说话什么的,只能每天盼着爷爷回家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出门那一趟看看外面。 如今贺绥自认已经在吃穿住上占了这爷孙俩的便宜,白天带着小海出去转转,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试着教一教小海调理身体, 权当是帮忙带孩子以作报答了。 小海傻乎乎的被贺绥拉着出了家门,原本还想要往右拐的,老李头上班一年多快两年了, 小海也每天被爷爷往右边徐奶奶家送习惯了。 谁知贺绥却是锁好了门就拉着他往左边楼梯口走,小海傻愣愣的被拉着下了楼站到楼下了才回过神来,瞪圆了眼睛去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树木, 又回头去看楼上。 这孩子突然又撅着屁股站在原地拉不动了, 贺绥不明所以, 又拉了拉小海,见小海看楼上,还以为他不习惯白天出门所以想要回去,特意放软了态度的安抚道,“乖,哥哥带你去外面走走,爷爷去上班了,一会儿吃午饭再回来。” 怕小海听不进去,贺绥又耐心的重复了几遍。 小海果然听懂了,当然,懂的可能就是“去外面走走”这句话,意思就是可以出去玩。 小海眼睛一亮,情绪立马就高昂起来了,反手拉着贺绥往外走,“玩,走,哥哥!” 贺绥忍俊不禁,虽然这个动作用一张挤得五官都看不清晰的胖脸做出来效果十分辣眼。 贺绥对周围环境不熟悉,不过老李头说的那个公园也不难找,带着兴致勃勃到处张望的小海走了二十多分钟就找到了小公园。 附近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务工人员,白天都忙着出门上班赚钱养家,这小公园又没有什么齐备的器材,再加上花草树木疏于照顾,如今来这边的人很少。 贺绥给小海掏钱买了一小瓶吹泡泡的东西他就乖得很,二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树林,贺绥安置好小海,自己且在一旁舒展了手脚耍起拳法来。 如今因为一道七夕之夜莫名而来的天雷,贺绥前世神魂自转世肉身里醒来,既让前世贺绥夺得一线生机又让转世贺绥一举破了蒙昧神魂的那道枷锁。 神魂蒙昧已除,接下来却是要将污了根骨体质的秽气慢慢用气冲散,身体这才能完全恢复正常,而身上这一身肥肉也能日渐消退。 贺绥也不着急,且先将身手练上,到底不习惯如今这样如戴枷锁的躯体,便是掐手诀行步罡踏斗都走不出三步,更别说通鬼神施展道法了,昨晚那些不过是些小道士耍着玩的小把戏。 “罡”与“斗”皆指北斗星,北斗星在道家一派中具有特殊的意义,是天神的总管,众星之侯,于天上管着两千神仙,于人间掌管命籍。 用人间的话来说,让领导那里态度软乎了,领导下面管着的自然就可以借来用了。 除了步法,在符录上也能看出这一点,很多符录上都有北斗七星的符图。 踏步出基本步法,贺绥如今对于召回小海走丢的一魂一魄也是有心无力,所以之前才跟老李头说需要等个几天,就是想要争取先练好身手,到时候勉励一试,好歹也能通鬼神追寻那一魂一魄所在之处,再借用外力方可成事。 想到如今找个走丢的魂魄都要借用外力,贺绥当下将拳法又多耍了两遍。 拳法没个响亮的名字,是贺绥自己在藏经阁里找到的,连书封都没有,只光秃秃一本内容,想当初尚且年幼的贺绥还很是兴奋的幻想过这是一本看起来很普通其实很厉害的神拳呢,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这也就是配合着他们《自然道经》,修习起来更加顺畅。 当然,就贺绥那老顽童师傅所言,他们门派本就遵循个自然道,什么都能去蹭一蹭做个最佳搭配。 好好的一部道经,反倒被那老头子说得怪里怪气的。 等到练得一身湿漉漉全是汗,贺绥感觉到身体的疲倦,也不强求,停下来带着小海盘腿坐在草地上,五心朝天心神放空,贺绥只盘坐在小海旁边口中平缓的念起了《自然道经》。 他们门派讲究个顺其自然,也并不介意自家的重要道经传授给别人,若是有人真能练上手,反而要让人高兴了。 小海放空是放空了,却是听着听着打坐中途美滋滋的睡了一觉,贺绥也没叫醒他,甚至口中念经的声音都没有半点减轻。 直到十二点左右小海一觉醒来,却是面色红润目中囧囧,明显能够看出来少年整个人的精神十分饱满。 贺绥见状,心里那个想法越发又浓郁了一分。 不过想太多也没用,贺绥想着还是先锻炼修行,等到帮少年把缺失的一魂一魄尽快找回来再说。 若是到时候少年天赋还是这般,便是收做俗家弟子也是好的,传承没有断绝,也算是对得起那老顽童了。 “小海,回去吃饭吧。” 贺绥看了看天,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就将小海从草地上拉了起来,弯腰给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听到“吃饭”二字,原本还在打哈欠揉眼睛的小海顿时精神一震,笑嘻嘻的拉着贺绥要快点回去。 两人这次回弄堂却是在白天,附近的住户老板都好奇的伸着脖子多看了几眼,等到拐进小巷子上了楼这才清净了不少。 贺绥牵着小海到了三楼埋头掏钥匙准备开门,旁边的门却是有人刻意大力的拉开,徐老太太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小海,今天怎么一大早就出门了?不是徐奶奶说你,有些人看着憨厚,谁知道那心肠是黑的还是白的。” 边说边那小眼睛去斜贺绥,这话说是跟小海说的,其实不就是在说贺绥嘛。 贺绥是有听没有懂,只想着现如今医学发达,不是都知道心肠只能是红的了么? 至于小海,却是没听也没懂,嘿嘿傻笑着冲徐奶奶吸溜了一下口水,嘴里念叨了两句“吃饭”。 徐老太太看见小海吸溜口水就有点儿反胃,这人老了,竟是越发见不得这么脏污了,想当初照顾儿子孙子孙女的时候便是屎尿也用手去搓洗过,如今见了这流哈喇子的傻子,却是饭都要少吃半碗。 若不是气恼今天没办法剩下一个菜,又怕隔壁这老李家的亲戚住久了她就得不到这份儿看人的兼职了,徐老太太也懒得过来理会这一家子乡下人。 贺绥打开了门,扭头客气的对着徐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才拉着小海进去了。 徐老太太站在门口往里面瞧,也不进门,就在门口叨叨,“小海啊,你爷爷是什么意思啊,也不说清楚到底是今天一天还是以后都不用我这个老婆子帮忙,搞得我如今要安排饭菜都没个谱。” 贺绥听到这会儿才有点纳闷儿了,小海的饭菜不是老李头自行准备好提前送过去的么? 也不是贺绥理解力差,主要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等老太太指桑骂槐的神功,刚才也没多想,这会儿却是回过神来了,毕竟小海智力有损,这徐老太太明显就不是真的在跟小海说话。 贺绥想了想,这些事还是等老李头回来再自己去解决吧,他如今也就暂且借住几天,等治好了小海自然该离开,或许老李头也有这方面的思量。 徐老太太嘀咕了一顿,里面两人却是谁也不理会,脸上难免有些没脸,一跺脚一叉腰刚摆开架子要唱戏,楼梯口下面一阵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伴随着两个孩子的说话声,是徐家的两个上初中的学生。 徐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一变,也顾不得叨叨了,只露出个慈祥的笑容扭头往楼梯口走了两步,接到孙子孙女伸手就接了两个孩子带回来的小书包,“阿晓阿蕊,饿不饿渴不渴啊?今儿天气可真热,奶奶给你们煮了凉茶,甜滋滋的,下午装水杯里带着去学校喝!” 小书包里装的是两个孩子带回来准备中午学习用的,被奶奶接了两兄妹也不扯,抱怨着想吃雪糕一边进了屋里。 老李头跟周凯相处了一会儿,虽然也迟疑鬼话是否能信,可老李头相信贺绥。 周凯一点没感觉到老李头的迟疑,痛快点答应了,虽然很想去吃口现场新鲜瓜,可老大说了那边情况不明,对周凯这样的鬼来说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适合带他一起,周凯也只能作罢。 贺绥临时征用了小海以前上学时用过的斜挎书包,老李头照旧揣着他那破布包,两人下楼的时候刚好迎面遇见了下班回来的徐家夫妇。 徐晓的爸爸徐达性子木讷,被老婆方红花以指责的语气说着什么,听见有脚步声下来了,这才暂且住了嘴,看见老李头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徐达也笑着冲贺绥点了点头,看着一点没把老婆刚才骂他的话放进心里。 若是在平时,老李头可能还会跟贺绥絮叨两句别人家的事儿,可今晚这事老李头还没踏出家门口呢就已经一颗心提了起来,连布口袋里揣了几万块钱都没能让他有太大感觉。 老李头本身就有银/行/卡,就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把钱存了,两人搭了公交车默默的往医院赶。 老李头紧张得异常安静,贺绥也没说什么安抚的话,手指头上一直都在叠东西,公交车上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贺绥也没发现。 黄纸在家里就用朱砂画了不少符,攻击性的还混了小海的指尖血。 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三角稳,以护为主,八卦有道家之气,以攻击为主。 “老李,你怎么过来了?” 门卫看见老李头,好奇的一边给老李头按开人行道这边的门一边随口搭话。 平时其实医院大门这边也没管这么严的,不过这不是出了谋杀案么,所以医院也要做出点表现来,原本随便打开的人行道就被门卫室里的电子锁给锁定了,需要门卫在里面按开才能进出。 老李头无奈的笑了笑,“都要睡觉了才突然想起来早上把东西给拉在换衣间了,偏巧就必须要用,没办法,我一个人也不敢来,就叫来个小伙子跟着我一起。” 老李头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似乎说起那事儿都觉得不自在。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是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那你们自己注意点。” 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虽然住院部那边的病人基本也应该休息了,可抵不住有家属进出,门卫也没跟老李头多聊。 “再有一个小时老王就要换班了,放心吧,我们晚一点出来也没问题。” 老李头带着贺绥进了医院大门,小声的跟贺绥介绍。 贺绥点头,一边转头四处张望着,眉头不由皱起。 按理来说,虽然医院本身因为场所特殊,阴气可能会重一点,可大门口这边因为外面就是大马路,人来人往,阳气应该是最重的,可大门正对着的主楼居然已经能看见一层不详的黑雾缠绕,好似楼层平白生出了一层膜。 如今黑雾还只弥漫在三楼往上,等到全部笼罩了,怕是这家医院就要频繁出事,最后破败下来成为“鬼场”。 看来情况比他先前预料的还要糟糕,贺绥抿着唇皱着眉,这副表情老李头看了也是心里咯噔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带着贺绥往里面走。 太平间所在的位置是负一楼,只占了一半的面积,另外一半是地下停车场,还有一条通道是专门给拉尸体的车留的,往西开的,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当初这所医院建立的时候还是有点讲究的。 114.泉眼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这晚上的天儿怎么看都觉得明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可泫朝京城郊外之东的青峰观上, 至丑时末却是天降惊雷, 惨白白一大片好似要撕裂天空一般,映照得半个京城的天空都好似白日忽显。 不少已经睡下的老百姓都被惊得颤巍巍滚下床榻躲在家门口小心翼翼的往东边看去,正在享受夜生活的王都贵族们更是丢下搂在怀里的歌姬美妾翻身而起站在院子里神色凝重目视东边。 便是宫里的皇上也是吓得派人连夜请来了普陀寺的圣僧大师们进宫护驾, 一面又担忧明日该当如何面对各种民间揣测谣言。 白惨惨的闪光之后,却是一道紫色粗壮闪电直劈而下,与此同时那咵嚓雷声更是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京城方圆数十里的人听了莫不心尖狠狠一颤,只不知这是有祥瑞现世还是有妖孽作祟。 不管是妖孽还是祥瑞, 宫里的那位自然是要将其定死,免得各地分封出去的兄弟叔伯心里生出点不应该有的心思。 因此等到第二日青峰观传来他们观主玄一道长半夜飞升的事迹, 在皇上的认可之下自然传得越发逼真。 有人说, 青峰观的这位观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 那是一心一意志在修行。 夜里趁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观主却是得听仙人窃窃私语声, 盘膝于主殿前的院子里感悟仙语顿悟了去,直接飞升了! 这一事迹传将出来, 却是叫整个京城都为之一振,一时间, 原本香火几近断绝的青峰观转瞬“起死回生”, 预计在今年年尾有望成为与西边普陀寺旗鼓相当的道观。 “大师兄, 可咱师傅不是被劈死了吗?” 渣都没剩, 好好儿的坐在院子里看个月亮, 谁成想就这么没了。 虽然现在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可胖子还是很舍不得师傅。 瘦子大师兄叹了口气,颇为忧愁的模样,可惜刚啃了一只肥厚大鸡腿,满嘴都是油,这忧愁自是大打折扣,“师傅他老人家自来是关心咱们观里生计问题的,相信他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咱们。” 说来观主什么都好,长得那般好看,可惜却总是对人不假辞色,若是他肯对着女香客们多笑一笑,他们青峰观哪里能落魄到这等天地,可惜观主却偏不愿意,还把委婉提议的大徒弟很是严厉的叱责了一番。 这也就罢了,身为道士还不会观星测字,只擅长个捉鬼降妖,念经打坐,生活过得跟苦行僧似的。 要说观主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闻名遐迩,有那大户人家给的报酬也够多了,可惜观主命里缺财,每次有大户人家请了师傅捉鬼驱邪,回头那些金银莫名其妙就是会被散出去,或是被人碰瓷或是被人偷盗。 要说碰瓷跟偷盗就已经够荒谬的了,毕竟观主除了一身道术,更有武术在身,便是妖魔都欺负不了他,更别说小偷小摸了。 更搞扯的一次直接把报酬换成了粮食布帛,却在上山的最后关头直接滚落山涧被河水冲走了。 总之这贼老天是铁了心的要让观主过上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才肯罢休,搞得他们两师兄弟也要跟着吃苦受罪。 想当初他们俩也是闹饥荒的时候为了活命才上得这青峰观,谁知道如今山下的人已经过上吃饱穿暖的盛世好日子了,他们还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 瘦子想到这里,仅剩的一点愧疚也消失了,这青峰观原本就只剩下师傅一个人了,如今师傅的离去让青峰观重回鼎盛,相信师傅在天有灵也该是瞑目了。 该瞑目的玄一道长却是持续迷茫中,睁着眼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子,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甚至连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都不确定。 且说玄一道长原本也是讲究早睡早起的,虽然是七夕佳节,可这些跟他也没关系。 每日里闻鸡起舞,坐于峰顶石崖之巅跟小媳妇早晚请安侍奉婆母似的准时准点迎接日出日落,趁着金乌将升未升将落未落之时天地氤氲之鸿蒙紫气打坐修行,这样的作息从玄一道长还是个短手短脚四岁小豆丁之时开始,一直到今日,这一坚持就是三十来年。 所以按理说这一日不该出什么问题。 可谁知作息规律到令人发指程度的道长七夕当晚睡到半夜却突然被一阵心悸惊醒,又鬼使神差的下了床去了主殿外的院子里。 玄一道长在女人刺耳的哭嚎声中恍然,原来是祖师爷知道他有此一劫,所以提前把他给弄醒忽悠到了院子里,免得他被雷劈的时候毁坏了观中房屋么? 道长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犹豫了一瞬,到底长叹一口气,再看现在的状况,明显这不可能是地府,需知地府里他也是有几个熟鬼来着。 旁边那一娇弱的女子见柏锦神色恍惚,居然有种看破红尘的神情,心头一紧,虽然她如今已经得了个最佳女配角,又有了背景不错的影帝成浩做靠山,但这么个冤大头却是不能随便就抛弃了,更别说这男人还有个那样的老婆。 在女性魅力这方面碾压了对方,女子心里难免得意又满足。 想着这些,女子身子一软,扑到了对方那胖乎乎油腻腻叫人恶心的身体上,脸上神情越发苦情,吸着鼻涕水紧紧拽着对方的手,“阿锦,虽然我不爱你,但是你为我做出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我只爱浩哥,可我也不忍心伤害你,你今日又何必......” 话说到一半,似乎心中悲痛又愧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道长却是浑身一震,板着脸就想训斥一声施主且自重,可却是有心无力,除了头脑昏沉以外,便是四肢躯体也动弹不得。 加之对方这一扑,立马扑得道长胸口刚提起的一口气又散了开去。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醒来就在一间奇怪的房间里,身边还有两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这女子又为何直往他身上扑? 委实不成体统! 道长脸涨得通红,瞪着眼想要奋力推开这女子,可如今他分明是五脏六腑浊气混沌,身重若压数百小鬼,手脚头脑都昏沉沉动弹艰难,难不成是被雷劈了已经身受重伤修为尽毁? 道长张了张嘴,好歹呵斥一声劝退这位女施主,却是张张嘴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 旁边坐在椅子上始终面色冷漠妆容艳丽的另一名女子此时却是冷笑一声,抖了抖手上的纸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道长,“贺绥,给老娘戴绿帽,可以啊,七夕佳节为了过节就送这么一间咖啡厅给这戏子,既然你这么不在乎钱财,想必会很满意我给你安排的结局。今天,现在,立刻,给老娘净身出户麻溜滚蛋!” 道长反应了一下才恍然记起好像自己正式出家前师傅给他取的俗家名讳就叫贺绥,贺是师傅的俗家姓氏,绥取了平安之意,也有让他保护一方平安的期盼,所以这人是在跟他说话? 张嘴刚想说声打扰了想问问这位女施主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耳边那娇弱女子却突然尖叫一声,成功把原本就头脑昏沉的道长给震得眼前一黑,瞬间就晕了过去。 这一晕,道长却好似在梦里走马观花的看完了一个人的二十多年人生。 这人应该是他的转世,原本小时候还是生而知事,可因为天生阴阳眼,反而被一些不可言说之物吓得夜夜啼哭不止,还常常伴随高烧。 家里人什么办法都试了,带孩子去医院看病反而去一次严重一次,自此只能请了家庭医生在家治疗。 原本足月出生身体很是健康的大胖小子这么一折腾,没过一个月就瘦巴巴虚弱起来,一看就不像是能养大的。 家里人被闹得心烦气躁,贺家老太太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虽然不待见儿媳妇,可看小孙子这么闹腾自己儿子,到底耐不住,直接带了小孙子去找一位大师,此后孩子却是痊愈了,一直就这么长大了。 可惜稍微长大一点却是发现,这孩子似乎脑子不大好使,憨憨傻傻的。然而转念一想这孩子刚出生那会儿的折腾,贺家人也觉得这很正常。 可如今玄一道长过来一看,却明白了前因后果。 所谓天生阴阳眼,其实就是一个人修行的根骨绝佳,这才视阴阳两界于一体,可惜那时候原主也就是玄一道长自己还年幼,到底承受不住阴秽之气的冲撞。 生而知事却也不是说带着前世记忆,而是生来就能隐约明白一些道理会学习会观察会了解周遭事物人。 那大和尚却也算不上多高明,直接设法蒙昧了原主的心智,又让家里人使法子污了原主绝佳的根骨,没了那些本事,可不就渐渐无法通阴晓阳了么,原主吃吃睡睡的也就这么长大了。 又因为根骨被污,体内在婴儿时期就积攒了不少污浊之气,体型越来越笨拙,头脑也越发混沌,怕是再过一些年,这人依旧要死于非命。 也不知那大和尚是无心还是有心,索性这前世今生被一道莫名其妙的雷电给劈到了一块儿,于原主来说是觉醒了前世记忆,于玄一道长来说是直接度过投胎轮回到了下一世。 如今倒也算是天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无论是于原主还是于玄一道长来说,总算是在其中获得了一线生机。 贺绥在昏迷中知道了自己转世投胎的这个新世界的信息,又了解到“自己”此前被一个演戏的明星哄得一个劲儿捧了她好几年,还因此背叛了身上已经背负的婚姻,心里也是一阵迷茫。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管是“妻子”还是“出轨”疑惑着“真爱”,都不是他擅长处理的事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昏迷中这般纠结了一阵,到了时候,到底是该醒来了。 贺绥再睁开眼,却是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躺着的地儿。 先前七夕节“自己”因为“女神”柳依依答应了跟他的约会,“自己”激动得直接砸了全部的积蓄买了一间咖啡厅准备送给对方,结果被家里的老婆大张旗鼓的追了过来,“自己”一害怕就晕了过去。 在别人看来是怂包没胆儿,贺绥却知道,这胖乎乎的自己是被他给连累了,因为对方昏倒的同时正巧是他被雷劈的时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痛苦的呻/吟,贺绥睁开眼,自己所在的地方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灰蒙蒙的空间变成了一间普通的病房,而贺绥本人就站在病床前,作为一个无人能看见的旁观者。 病床上是个大肚子的女人,女人应该是阵痛越来越频繁了,旁边陪产的丈夫以及婆婆端茶倒水陪着说话,满脸的担忧。 “护士,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我媳妇才能进产房生孩子啊?” 男人看自己媳妇痛得满头大汗,忍不住着急的去病房门口逮了个路过的护士焦急的询问。 小护士原本是端着盘子要去别的病房的,不过被人拉住了也态度很好的临时走了进来,简单看了看女人的情况,小护士表示自己会去找医生过来,“上次医生来检查产道已经多久了?要是产道不打开医生也没办法啊。” 男人感谢了小护士,回去跟母亲媳妇商量要不然就剖腹产。 “我看也是,这痛起来还不晓得要痛多久,不就是多花点钱嘛,妈还存着点钱呢,不怕。” 婆婆连忙赞同,可产妇反而担心打麻药对孩子不好,不过自己身上痛得不行,又被男人婆婆一阵劝慰,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完说产道还没开好之后,这家人决定选择剖腹产。 贺绥站在一旁看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着急,且慢慢看着。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贺绥也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带着跟了进去。 一开始秉持着非礼勿视,贺绥还避开了视线,可突然一瞬间产生了一阵惊悸,贺绥不由看了过去,却见麻醉师江药打进了点滴瓶里,产妇彻底昏迷过去。 贺绥不知道这种刨腹产一般都是局部麻醉,直觉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刚才还态度亲切的安抚着产妇的护士转眼就冷了脸,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医生穿戴整齐的进来,替换了先前那名女医生。 新来的男医生捏着手术刀等着,旁边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钟表,另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放了香炉在产妇头顶,插了三炷香在里面。 等到香烧到一道红线那里,钟表也叮了一声,那医生双眸冷淡的握着手术刀干脆利落的一切而下,丝毫不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 明明只是一个手术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场在地狱上演的默剧,每个人都满眼冷淡或麻木。 等到婴儿被抱出来,果然已经死了,脖子处一刀而下的切口直接阻止了婴儿发出任何声响,“时辰是不是刚好?” “是的。” “拿袋子过来装好。” “换只死婴抱出去给家属看。” 医生态度平静的交待下去,几个护士各做各的活儿,收香炉装死婴递缝合伤口的工具,行动间满是熟练,一看就知道今天干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贺绥心里一寒,担忧的看了一眼产妇,索性这些人没有在产妇身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了产妇没有危险,贺绥这才跟着那名已经缝合好伤口去了换衣间的医生。 医生一边走一边扯开口罩,贺绥心头一跳,这医生赫然就是晚上才躺进了404冷冻柜的林医生! 之后看跑马灯似得,贺绥站在中间又看见了很多相似的画面,有的婴儿是选定了出生时辰,有的是自然死婴,甚至还有一些未成形的流产胎儿。 这家医院根本就没有拿去焚化,反而通过特殊渠道销售了出去。 至于最终的去向,贺绥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只婴灵故意给他展露出来的餐桌以及炼丹炉画面。 “咯咯咯,好看吗?” 那些婴儿一个个化作了红眼小鬼,而黑眼婴灵则是被一团煞气纠结汇聚,最后出现在了红眼小鬼中间,扭头歪着脑袋看着贺绥,脸上是恶意的笑。 贺绥喉结滚动,压下反胃的感觉,闭上双眼心中默念静心咒。看见贺绥有了反应,婴灵这才满意了,又是咯咯一阵诡笑,“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是谁杀的吗?继续看,别闭眼。” 贺绥眼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了婴灵的愿睁开了双眼。有了之前那些画面打头阵,之后看见的画面让贺绥好受了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他看见了医生在手术台上偷窃病人的肾脏,也有宣布死亡的病人被偷了一切可用器官部件。 福康医院居然固定的向器官黑市提供货源,参与人从院长到主任到医生再到借着在太平间上夜班的便利帮忙搬运掩护的老刘。 一开始福康医院的目标还是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死者,可暴利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恶鬼,他们开始在手术室里动手。 遇见黑市急需货物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误诊,欺骗病人进入手术室,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动手取了“货物”。 这已经不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了,这就像是一所立在人间的魔窟,怪不得昨晚刚进医院的时候连医院主楼都被黑雾笼罩了。 贺绥看完那些事,一时心情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恰在此时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贺绥又回到了小屋里,睁开眼,婴灵趴在地上赫赫喘气,对上贺绥的视线,被贺绥拍了一掌受了伤的婴灵扯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难受,“怎么样,是不是被恶心到了?呵,人类啊,比鬼怪都还可怕。” 贺绥沉默不语。 婴灵再接再厉想要动摇贺绥道心,“像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要是帮了他们,可就是助纣为虐了。” 贺绥不为所动,从身旁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原本是给周凯准备的阴符,夹在食指中指指尖一抖,黄符燃烧,与此同时婴灵身上只觉一轻,原本的灼痛感消失了,还多了一股让鬼舒服的清凉感。 115.红鸾神鸟符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还是一只疑似犯了命案的小鬼。 杨队长说的尸体情况, 除非是什么高智商犯罪,否则依贺绥来看,更符合鬼怪作祟。 贺绥不知道这婴灵是不是沾了人命,否则哪里能有这般大的煞气, 先前见了他也是第一时间想要啃了他,可一点都不像是没沾人血的, 也不怪贺绥第一时间就把婴灵放到了第一嫌疑人的位置上。 周凯因为黄符的关系并不能靠得太近,听说是小鬼, 还以为是来了新的小伙伴,有点期盼着老大揭了黄符之后自己能收个小弟啥的。 老李头烧好了水又兑好冷水, 贺绥起身拎了两桶水, 跟老李头一起去公厕洗了澡,回来之后老李头满身疲倦的进里屋睡了。 贺绥虽然也累, 不过还是以打坐代替睡觉,布包里的小鬼也不知是跳累了还是又琢磨其他逃跑的法子,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周凯虽然已经成了鬼, 却还是古怪的坚持着身为人时的作息, 蹭在贺绥的床上睡觉去了。 不过睡着睡着就会到处飘, 这是他在水里变成黑鱼睡了好几年的后遗症,估计短时间内是改不了了。 索性周凯就是只鬼, 飘到哪儿了也不会撞到,若是飘到人身上去了, 也不过是让人突然感觉凉得跟抱了冰块似得。 九月的天也影响不大, 有了周凯, 家里连烦人的老鼠都没有了,更别说蚊子,便是把窗户敞开了也没敢飞进来的,空气里凉滋滋的,老李头跟小海是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贺绥带着小海照常出门晨练,回来的时候周凯缩在角落里看着老李头准备的早饭流口水。 好多年没有吃饭了,哪怕是最普通的稀饭咸菜周凯也馋得不行。 贺绥看不过去,起身拿了碗筷给周凯舀了一碗,又夹了两筷子咸菜。 往小桌上一放,双手掐了化阴诀,一点碗筷,“吃吧,吃完了记得洗碗。” 道家一般放焰口或者化宝都需要做水陆道场,贺绥只是让周凯能吃到饭菜,所以简单的掐了手诀点了碗筷也就算了。 很多道家经咒手诀原本是比较复杂的,不过贺绥那不是条件跟不上么,所以很多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的简便化,到最后反倒是琢磨出了自己的一套功夫,很多手诀他也是能取用其中的某些作用。 譬如引星辰之力的法子,人家是要开坛设法请星君照人间妖魔邪祟的,贺绥倒好,上次拿来哄小海去了。 为了一起生活更方便,贺绥今天早上就给周凯身上打了一道黄符,让小海根老李头能够正常看见周凯,虽然他们爷孙俩眼里的周凯就是个半透明的,可也至少彼此能看得见。 之前贺绥是临时给小海跟老李头开了阴眼给彼此介绍认识了一下,可凡人开阴眼,短时间还行,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对身体有害。 给周凯打的黄符是贺绥改良过的,原本是让鬼怪显露身形方便捉拿的,改良之后只有指定的目标人物才能看见。 老李头刚才就看见周凯馋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可他也不懂那些,如今看贺绥给周凯准备了,心里其实还松了口气,毕竟被周凯那么盯着,老李头也是有压力的好嘛。 周凯瞪圆了眼睛满脸惊喜的抬头瞅贺绥,“老大,我也能吃饭?!” 贺绥重新捡起自己的碗筷,嗯了一声,虽然吃了也没用。 不过周凯既然吃了李大爷家的饭,家里的家务周凯也就有责任有义务分担一部分了。 周凯对此表示绝对没问题,端起碗筷稀里呼噜的一顿猛吃,整个鬼都幸福得飘了起来。 这还真不是形容词,小海仰着脖子看周凯飘到天花板上去了,眼睛里满是羡慕,扭头看贺绥,“哥哥,我也要,飞!” 最近家里的人多了,小海原本话都说不太清晰的毛病明显的有了好转,老李头心里高兴,哪怕家里住进了一只鬼也觉得挺好的,自从儿子儿媳妇走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贺绥摸了摸小海脑袋,顺便喊了一声,让周凯老实点,别吃个饭都飘来飘去的,教坏了小孩子。 “今天我想带小海出去买点东西,小海的一魂一魄走丢两年多了,时间太长,安全起见,还是准备周全点再动手更好。” 贺绥吃完饭坐在桌边跟老李头说话。 贺绥命理特殊,身上沾不得钱,这事儿昨天就说了,老李头也明白贺绥这话的意思,有点激动的连连点头,剩下的几口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去屋里把昨天晚上刚存了钱的卡找了出来,塞到孙子手里,“要买什么东西大师你尽管去买,里面除了昨晚那几万,另外还有我这几年存下来的三万多,到时候让小海付账就行了!” 说罢又拉着小海的手仔细叮嘱,“小海,一会儿出门了把卡收好,别丢了,贺大哥要买东西你就在旁边帮着付账,你付不来就问老板,老板会教你。” 小海虽然痴傻,可每次老李头给他的东西他从来不会丢掉,这也是老李头能放心把银/行/卡给他的原因。 虽然前前后后也就几天的功夫,可老李头愣是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贺绥说要开始办这个事了,要不是今天要照常上班,老李头都要跟着一起去了。 这就是穷人的悲哀,哪怕老李头重视孙子重过自己这条老命,可还是不能不管不顾的丢掉工作。因为等治好了孙子,他还需要靠这份工作来养活孙子跟自己呢。 昨晚带回来的布包里的婴灵也不知怎么个情况,昨晚还跳个不停,今天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凯都问了好几遍,若不是黄符让他不舒服没能靠近,周凯都想去戳戳看里面的小鬼是不是跑了。 贺绥却是一点不着急,送走了老李头,自己再画了几张特殊的黄符,这才进了里屋拉了窗帘,将小海跟周凯留在外面客厅,自己拎着布包将里面裹在黄符团里的红眼婴灵给抖了出来。 外面客厅没有窗帘,如今外面是红红火火的大太阳挂在半空,早上的太阳对鬼怪伤害最大,虽然贺绥将婴灵当作是第一嫌疑鬼,可也不至于不管不顾的就在外面把它抖出来。 门窗甚至墙壁上都按照一定规律贴了黄符,拆开黄符团的时候贺绥还隔着黄符打了几个手诀拍进去,等黑眼婴灵一出来,吱吱乱叫几声想要穿墙逃跑,却是一脑袋撞到了实墙上。 婴灵又想忍着对外面阳光的恐惧从窗户逃窜,谁知窗户上的黄符朱砂符箓流光一闪,直接就将婴灵弹了回来。 知道自己这是逃不掉,婴灵那双占了半张脸的圆溜溜全部漆黑的眼睛满是怨恨的盯着贺绥。 贺绥不为所动,盘腿坐在小海他们的床上,先给婴灵拍了张真言符,自己再掐通鬼诀,“福康医院404冷冻柜里的人是你们杀的吗?” 正所谓“鬼话连篇”,鬼怪最是会骗人,所以贺绥提前给婴灵拍了真言符,若是婴灵说了谎话,则会被黄符灼伤,算是小作惩戒,还能给贺绥作提示。 贺绥虽然张了嘴,可根本就没有声音,这是贺绥掐了通鬼诀,说出口的话自然成了“鬼话”。 婴灵大眼珠子一转,原本想要说什么,却没想到浑身一痛好似火烧,顿时一顿吱哇乱叫,爬伏在天花板上的手脚也是一松,直接从上面狠狠的摔了下来。 贺绥依旧冷淡的坐在那里,婴灵也反应过来刚才贺绥可能给它拍了什么黄符,气呼呼的翻身一跃而起,很是不服气的四肢着地似狼崽左右走动两圈,看起来像是想要找机会攻击贺绥。 可惜看了半晌,贺绥根本不为所动,一看就是一点不怕跟它动手的样子。 婴灵皮肤幽青冷硬,没咧嘴的时候除了眼睛大得可怕,其他的看起来就跟普通婴儿一般。 可贺绥知道,这小东西拥有不同寻常的狡诈,他看着轻松淡定,实际上一直都提防着。 婴灵转了两圈,似妥协的两条腿往地上一盘,两只幽青的手乖巧的搭在膝盖上,撅了撅嘴做可怜状,“才不是我们!” 要是他们动手,那人还能整整齐齐的躺在那什么冰柜里?婴灵想道那些蠢货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屑一顾的撇嘴,真是浪费! 贺绥皱眉,“那是谁?” 婴灵一歪大脑袋,嘴角一咧,“说不出来,还是我带你去看看吧?” 说罢不等贺绥回应,婴灵一个猛扑,朝着贺绥面门就扑了过来,贺绥早有提防,抬手一拍,婴灵鹫咕噜噜滚了回去,可婴灵不怒反笑,咧开的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贺绥一见暗道不好,可抵不住已经闻到了一股腥臭味,眼前一晃,顿时陷入了一阵迷蒙中,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哪怕是自己昏迷了那小鬼也近不得身也跑不出去。 周凯转了两圈,终于在贺绥睡的那张床的床头枕头下找到了贺绥随便塞在那里的手机,瞪圆了眼回头哀怨的瞅贺绥,“老大,明明你自己就用了!” 还说不知道长什么样,肯定是不想给他糊! 贺绥伸手摸出来看了看,埋头开始糊,一边嘴上随口解释了一句,“我不知道这就是最新款的。” 刚醒来那会儿倒是有接收记忆,可这种事无论是对于原来的贺绥还是现在的贺绥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脑袋里记忆都模糊到没一点印象。 周凯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再看阳台上挂着的贺绥原本穿在身上带过来的那身衣服以及贺绥脱了摆在床下的鞋子,又看手机旁边同样随便放在那里的手表,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跟着的这位老大似乎还是个富二代? 周凯贱兮兮的飘到贺绥身边要给贺绥捶背揉肩,贺绥抽空盯了他一眼,周凯这才缩着脖子老实了,不过八卦之心依旧不死,“老大,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啊?” 对于他们这等屁民,富二代那可真就跟传说似的,只存在于网上。 贺绥摇头,“以前算,现在不是,唯一的四十多块钱今天都花你身上了。” 说罢,贺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泫朝的时候好歹他们道观后面还开辟了几块地,他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名声在外,时不时的就能接点活儿。 即便赚的钱基本带不回家,可也能留点维持生活。 现在呢?贺绥真的茫然了,目前的打算就是准备取找个能糊口的工作。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尽快把小海的事解决了,走丢一魂一魄已经有两年多了,再拖久一点,对小海神魂也有损。 周凯看贺绥不像是会开玩笑的那种,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安静的看着贺绥糊好一个手机,末了还把标志都给原模原样的搬了上去,顿时美滋滋的又开始念叨起来,“老大,你这手艺真好,要不然咱也开个丧葬用品店,到时候我就找些鬼兄弟照顾生意,让他们弄些无主之财来消费?” 很多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过么? 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边晾着,收拾了纸张不再准备继续糊了,“无主之财用了也要牵扯因果,于他们于我都不好,更何况我命里注定缺财,再多钱也落不到手上。” 贺绥拿着手机准备让老李头拿去卖了,按理来说老李头跟他的牵扯不算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穷命会不会作用到老李头身上。 若是不能,这手机手表卖了好歹也能算是补贴一下自己在老李头家的吃喝。 手机根本就没有充电器,到老李头这边的当天晚上就直接没电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人有没有联系他。 不过贺绥原本也不打算去跟那些人联系,过往如云烟,当前尘斩断便是。 今天中午午饭吃得早,贺绥糊好了东西又指点了一下周凯如何收敛身上的鬼气,因为周凯身上有道功德金线,算是已经走上了修行之道,贺绥用周凯来制冷驱蚊,也算是免了不少麻烦。 中午徐蕊跟徐晓回来之后端着饭碗就往贺绥这边跑,边吃饭边说了说徐蕊今天的感觉。 现在的学生哪怕是小学生都不得闲,放假少就算了,还要上各种班,徐家两兄妹吃了午饭还要完成两张试卷,然后睡个十五分钟就又要去上课了。 确定徐蕊没什么问题,贺绥也松了口气,之前就担心徐蕊年纪小,伤了神魂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想来新时代的孩子们伙食基本都是一家人里最好的,营养跟上了神魂自然也滋养得不错,怪不得孩子们越来越聪明了。 “贺大哥,你们这边今天怎么这么凉快啊?” 徐晓端着饭碗站在门口不想走了。 徐晓这么一说,徐蕊也感觉到了,之前注意力都在贺绥身上,一时倒是给忘了。 徐蕊眨巴眼兴致勃勃的看贺绥,“是不是贺大哥用了那个什么传说中的阵法啊?” 修仙电视剧里都演了的。 贺绥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翘着二郎腿胡乱哼着流行曲儿的周凯,“嗯,以后你们那边也能凉爽一点,晚上也不会有蚊子。” 这边的房子都很窄,徐家以及旁边的楼道多少都能受到周凯的影响。 徐蕊跟徐晓高兴得不行,端着饭碗笑嘻嘻的往自己家跑,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真的哎!家里都凉快多了!” 特别是挨着李爷爷家的客厅。 两个孩子正站在门口呢,突然转头看见李爷爷脸色不大好的上来了,徐蕊嘴比较甜,笑着喊了一声“李爷爷”,“李爷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徐老太太正在家里给两个孩子切饭后水果呢,原本就不高兴两个孙子孙女围着隔壁的人打转,这会儿一听连忙走到门口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喊孙子孙女回家,“赶紧回来吃饭,哪有人吃个饭还端碗到处跑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116.查水表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按理说这里人气很旺, 应该是没有什么鬼怪的, 可偏偏就是有鬼气。 贺绥带着小海一步步下了台阶,距离水面还有两步台阶的时候贺绥让小海坐在上面一点,自己却是又下了几阶, 蹲在那里弯腰将手伸进水里。 有水流好像是被风吹动, 轻轻摇曳,撞到贺绥手上, 痒痒的。 “你很奇怪, 不找替死鬼吗?” 贺绥等了一会儿,那水流还是懒洋洋的撞来撞去,跟小孩子玩游戏似的, 忍不住皱眉开口道。 小海撑着脸颊乖乖坐在上面一点的台阶上, 嘴里是贺绥在路上给他买的qq软糖,一颗他能嚼好半晌, 弹来跳去的咬着很好玩儿。 在水里假装自己是浪里小白龙玩得起劲的半透明黑鱼被贺绥突然开口说的话吓得一摆鱼尾跑远了十几米距离,警惕的看着贺绥, 然后就发现这个人的视线似乎真的落在自己身上。 贺绥眉头皱得更紧了,眼里全是疑惑, “你是水鬼, 为何要逃?” 水鬼看见了有人过来,居然不是积极的上前或引诱或拉拽的要人性命,反而被他一句话就吓成这样。 贺绥发现自己可能不太懂新世界新时代的鬼了。 水鬼, 有说是形如瘦猴生有长毛, 有说形如黑鱼可引诱人下河。其实这两种说法都没错, 水猴者多是被水鬼害死,怨气深厚。 黑鱼则是因意外淹死水中,想要挣脱寻求投胎之机,就要找替死鬼。 这种方法,是成为水鬼后自然而然就出现在认知中的,追究根源却不可知。 贺绥想找只小鬼回家当空调当驱蚊器,也不想找罪虐深厚的那种,所以找上了这只黑鱼。 黑鱼眨巴眨巴眼,确定这人真懂那些玩意儿,顿时一颗小心脏吓得噗通乱跳——如果他还有心脏的话。 不过黑鱼犹豫了一下,还是故作淡(傻)定(x)的决定游走,谁知转头一游却是被水撞了头,怪他妈的痛。 黑鱼愣了愣,继续装傻换了个方向游,结果无论往哪个方向游都要撞头,折腾了大半晌,黑鱼最后发现自己居然越游越往那边靠了,顿时顾不得装傻了,甩开了尾巴跟鱼鳍拍着水花上蹿下跳的想要跑。 贺绥歪了歪头,眼睛里的疑惑就没减少过。 这只水鬼莫不是傻子?可就算是天生痴傻的人变成了水鬼也该有本能存在的吧。 黑鱼折腾得喘着粗气扭头看向贺绥,认输服软,“我说大兄弟,咱别折腾了行吗?我虽然是水鬼,可我没害人啊!别说人了,连河里的鱼啊虾的我也没害死过一条!” 顶多他就是喜欢跟着那些鱼虾游一阵顺便流流口水而已! 黑鱼吐着泡泡却是说着人话。 黑鱼自己说出了话也是吓了一跳,一双眼睛都呆滞了,回过神来以后就哗啦啦跟没头苍蝇似的在水里一阵乱游,“我、我会说话了!我能说话了!哈哈哈哈果然我就是传说中的主角,是不是我已经修炼有成,再过不久就能化成人形了?!” 贺绥听得是眉头一跳,这水鬼不仅仅傻,还疯。 “不,只是因为我问了你话,若是没人问话,鬼是不能说人话的。” 说也只能说出鬼话,却不是人类能够听到的。 黑鱼顿时泄气,想了想不甘心的反驳,“才、才不是!你肯定在骗我,我上个星期还救了人,肯定是我修了功德,你看我尾巴上还多了条金线!” 说罢扭过身子把尾巴凑过来让贺绥看。 贺绥一看,果然有条若隐若现的金线,这确实是功德。 “你不想入轮回?” 黑鱼摇脑袋,当然,这一摇肯定是整个身子都跟着摇,“我才不想投胎做人,我想修仙!” 修仙多好啊,能够长生不老不说,还能飞天遁地,最主要的是还能看仙女儿! 既然这黑鱼有心修功德,贺绥点点头,伸手将西向生长的柳枝浸入水中,“修仙修仙,成仙者我虽没见过,不过你有心向善修功德,也是一种对大道的追求。我愿意帮你一把,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黑鱼犹豫了一会儿,一双小黑眼睛上下的瞅贺绥,贺绥居然在那双小黑眼睛里看出了黑鱼的怀疑。 说来也是,贺绥如今既没有仙风道骨的外貌,也没有仙气飘飘的气质,就穿一身廉价t恤短裤,脚上一双运动鞋,浑身肉呼呼一大坨,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怎么看都像是神棍,还是很不敬业的那种。 不过贺绥能跟他说话,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黑鱼犹豫的左右游了两圈,咬咬牙摆动尾巴撞进了柳枝里。 黑鱼虽然有点话唠有点中二,可也不傻,这人既然能轻轻松松就禁锢了水流让他没处可跑,这种情况下还温和的询问他自己的意见,可见性子应该还不错。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这人识破了他的身份,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喊打喊杀,反而在他摆着尾巴让对方看金线的时候真就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看了,黑鱼也勉强不再担心这人是故意诓骗他。 贺绥掐了手诀念了几句经文,这才将柳枝收了起来,想着今晚就能好好打坐修炼,贺绥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贺绥,旁边的是小海。” 柳枝晃了晃,似乎有水花溅起,“我叫周凯,不过我给自己取了别称,叫清河居士!” 虽然看不见鱼,可听这声音,贺绥也能够想象得出黑鱼骄傲得抬头挺胸的架势。 清河就是这条河的名字,还居士呢。 贺绥点点头,“好吧周凯,我还有个事需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在跟着我一起修行的过程中帮忙驱驱蚊虫降降温,给家里营造一个更舒适的生活环境。” 也不知冰个水果保个剩菜剩饭不坏行不行,贺绥想象了一下让周凯抱着剩菜剩饭蹲墙角的画面,感觉还行。 柳枝陡然一跳,“!!!” 虽然没说话,可周凯的震惊之情还是十分清晰的传达了出来。 从来没想过,鬼还有这等功效?周凯说不出话来了,对自己的未来有种不妙的预感。周凯想问问,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可惜贺绥一点后悔的机会都没给周凯,收了柳枝带着小海就一起离开了河边。 离开了河水,周凯再是哭唧唧也没用了,只能怀着一种悲愤的心情努力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贺绥丝毫不知道周凯内心如何羞愤,毕竟这功效在他看来也就是顺带的,没啥好在意的。 带着周凯回家的路上,贺绥掏钱买了一把香两支蜡烛,丧葬用品店里的东西太贵了,贺绥也就那么一点儿零钱,最后干脆买了一些纸,回家以后吃了午饭,就自己熬了米浆用纸糊了衣裳小房子床铺被褥之类的。 白天烧这些东西委实太大胆了,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旁,周凯进了晒不到太阳的李家家门后就从柳枝里面钻了出来化出人形,蹦蹦跳跳的在角落里摆弄自己即将得到的“家具用品”。 说起化人形这茬,周凯居然一直不会,从柳枝里出来就成了一条搁浅的黑鱼,还是贺绥指点了一番周凯才明白自己作为鬼应该会的一些手段。 虽然表现得笨了一点,但看在周凯让家里温度凉爽的份儿上,贺绥很是耐心的并不嫌弃。 “老大,你能不能给我糊个水果机啊?要最新款的那种!” 刚才跟着一起去丧葬用品店,周凯哪怕是躲在柳树枝条里,却也把里面那些东西看了个分明,当时就看得口水直流。 周凯死之前就是个普通人,死后过了两年才迷迷糊糊的变成条黑鱼恢复了神智,之后就懵懵懂懂的,无聊了就去盯着鱼虾流口水,偶尔有跑到河边寻死觅活吵架的情侣时他还能美滋滋的吃口新鲜瓜。 一直到前阵子有个小孩儿从台阶上滚到水里周凯冲上去救了人,这才感受到了玄之又玄的“神秘力量”。 之后周凯回想起自己看过的男频各种小说,茅塞顿开,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当然,这种使命到了现在被贺绥强行扭成了空调冰箱以及驱蚊器,周凯也是很受打击就是了。 不过打击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想刚才跟着贺绥一起进丧葬用品店看到的各种美女明星豪华跑车大别墅,周凯顿时激动了兴奋了,这会儿就缠着贺绥用剩下的纸多给他糊点东西烧过来呢。 没想到活着的时候享受不了,死了却是全世界美女奢侈品随便挑随便用,棒! “老大,再给我糊个那个当红明星,就是旭阳娱乐集团里那个赵萌萌,看着就超级软!” 周凯自认已经跟了贺绥,所以直接改口叫贺绥“老大”。 贺绥在这方面并不太过在意,不过此时听周凯提这等无耻至极的要求,抬眸眼刀子就无声无息的递了过去。 周凯立马就怂了,悄咪咪蹲在角落缩成个球。 因为周凯要跟着一起生活,所以贺绥用柳叶搓揉取汁,给小海点在了眼皮子上,让小海能够看见周凯,也算是让小海知道家里又要多一名成员了。 小海因为神魂不全,并不知道鬼是什么东西,自然也谈不上怕。看见家里出现个新的哥哥,虽然比不上对贺绥那一见就忍不住心生亲近的态度,却也对周凯挺感兴趣的。 此时见周大哥居然把自己变成了一团雾状的球,顿时瞪圆了眼睛,削瘦的脸上全是兴奋,“哥,哥哥,球!” 很是得意于自己知道那是个球状物体。 贺绥叹了口气,摸了摸小海脑袋,“明星没有,手机可以,人家尚且还活着你就要烧个同样面貌的纸人过来陪你,委实太过荒唐无耻。” 这都是贺绥看周凯做出可怜样儿才软了口气,要贺绥说,这等行径,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实为禽兽之态。 贺绥缓和了神色不甚明显的微微一笑,“刚才我坐在路边闭目养神,睁开眼就看见了小兄弟蹲在我面前。”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看老人那神色,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结果我太大意了,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可平时很听话,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老人最是心疼孙子,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谁知忙完了一回头,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因着几个瓶子就丢了孙子,老人怕是会想不开直接跳湖了。 “小海很听话的!” 老人显然因为之前太慌乱害怕,所以这会儿头脑都还有点不灵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一直在着重说明自己孙子很听话。 小海突然嘿嘿傻笑着去拽贺绥的衣摆,“飞,飞!” 说着话呢,满眼期盼的看着贺绥,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人看孙子居然用捏着棒棒糖的那只手直接去拽贺绥,把贺绥的衣摆都给弄得黏糊糊的,有些不安的弓着背跟贺绥道歉,一边试着去拽孙子那只手,“小海听话,把大哥哥的衣服弄脏了,乖,听话啊。” 少年松开了手,嘴上还念着“飞”这个字,似乎是看贺绥没听懂,还举着手往天上比划了半晌,贺绥稍微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少年恰巧看见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不知是残魂散去还是功德之光降落。 老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孙子又犯傻了,一边心疼,一边又怕贺绥生气,只能眼带讨好的小心翼翼对贺绥笑。 贺绥抬手抓住少年空中乱比划的手,右手结了个单掌慈尊印,大指压住小指,掌心朝天上星辰,而后一翻手掌,借来的星辰光晕就在伸直的三根手指指尖上闪烁。 这是贺绥弄来哄小孩儿的,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小海真的能看见残魂或者功德之光,这星辰光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 果然,少年瞪圆了眼睛,然后兴高采烈的跳着拍手,完了还伸手想要来抓,自然是抓了一个空。 在别人看来,贺绥不过是胡乱一笔画就哄住了傻子,老人也以为贺绥是在配合自家孙子玩闹,见孙子这么高兴,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感激的朝贺绥咧嘴一笑。 哄好了少年,贺绥左右看了看,“老人家,我们到旁边去站一站,有些话我想多嘴说两句。” 虽然奇怪贺绥的称呼,可老人也没多想,原本还想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好心人呢,可兜里轻飘飘,他出门也就带了两块钱以防孙子想要吃点什么。 此时贺绥有话说,老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忙跟着贺绥往旁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路。 眼看周围没什么人,贺绥也不废话,直接问老人,“老人家,我看小兄弟怎的缺了一魂一魄,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在费心费力想着自己能如何报答好心人的老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睁着眼看贺绥。 少年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他,就一个劲儿的围着贺绥的右手打转,估计是还想看那个飞在空中的亮晶晶。 老人愣了半晌,贺绥还以为对方不相信这个,毕竟在他的转世记忆里好像现在的人都提倡打倒封建迷信崇尚科学。 谁知老人回过神后却是神情激动的拉了贺绥的手,急切的问,“小伙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懂这些?我孙子是他爸妈出车祸以后才这样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可以救我孙子?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筹齐的,只要能救我孙子!” 老人也不是没想过贺绥会不会是骗钱的骗子,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哪一天他真倒下了,孙子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到时候他的小海可怎么活啊! 老人也去好多福利院转过,也特意打听过,像孙子这种年纪大了又神智不清痴痴傻傻的,一般的福利院并不会收,只有z府的专门收容所才收。 可那些里面很多条件都很艰苦,政府办收容所是好政策,可抵不住下面执行的人心思不正。 因为自家孙子的情况,老人特别关注这方面的社会新闻,周围的人有了这方面的消息也爱跟老人唠嗑。 前不久老人还听人说有些地方会把人拉去割器官,这可吓坏了老人,如今他是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敢有,每日里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就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他家的小海就要被人割了器官扔在下水沟里没人管。 眼前这人长得虽然胖乎乎的,可说了几句话也好像不是坏人,难得的孙子又对着小伙子十分亲近,老人哪怕心里不相信还是忍不住生出点奢望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呢? 如果孙子真的能恢复,至少等自己走了,孙子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孙子今年才十五岁,才看了十几年的这个世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老人哪里舍得让孙子就这么早早的跟他一起走了。 贺绥倒是不知道老人一时间想了那么多,先安抚了老人,再让老人简单的把小海的情况说一说。 小海全名叫李海生,老人叫李大贵,人称老李头。 原本他们是小地方渔村里的人,后来老李头的儿子读大学留在了海城工作,找了大学里谈的儿媳妇。 两口子有文凭又踏实肯干,虽然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过得不错。 两口子买了房买了车就把老人跟孩子接到了海城一起生活,谁知后来两口子送孩子上学的途中出了车祸,老李头的儿子儿媳都没了,孙子因为是坐在后车座上的,倒是没多大问题,可在医院里醒来后却得了这痴傻症。 老李头还来不及伤心就只能急匆匆收拾好心情全力救治孙子,肇事司机跑了,警察局那边一直没有音讯,又是治病又是给儿子儿媳办后事,期间还被自称有线索的人骗了好几万块钱,家里的房子跟车子都没了,甚至到最后连积蓄也在治孙子的痴傻病里耗没了。 没办法,老李头只能带着孙子搬进了弄堂里,一边自己找了份在医院太平间守尸的工作,平时再捡捡垃圾赚点菜钱,日子也就这么勉强撑过来了。 要说原本老李头也能带着孙子回渔村,在那里他们还有自己的小房子,可老李头自知体力不行,回了渔村也没有讨生活的本事,留在海城这个大城市里,再不济还能捡垃圾赚点钱。 117.死神事件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要说两边谁更对?其实两个人都有道理去委屈去叫苦叫累。 儿媳妇在办公室里成天的跟人勾心斗角, 就为了抢表现希望能一个月加两三百的薪水,回到家还要辅导两个孩子的功课, 说是坐办公室的, 可心里却累得感觉呼吸都费力气。 作为婆婆的徐老太太也累, 一把年纪了还要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之类的, 还趁着空闲帮隔壁老李头看个傻子,就为了一个月多二百块钱给孙子孙女多买几片排骨补补身子。 可惜两人都觉得对方够轻松,这么一碰撞自然又吵上了, 徐东海觉得自己不好帮谁,保持中立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十几岁已经上初中的孩子对视一眼, 眉头拧得死紧,丢了碗就往里屋钻, 关了门该听音乐听音乐, 该赶作业赶作业,反正家里妈妈跟奶奶这情况他们也习惯了。 公共厕所那边有声控灯,蹲坑有好几个, 毕竟这一层楼就一个厕所,一个蹲坑肯定是不够用的。 小海神智似小孩儿, 生活不能自理, 连洗澡都要老李头操办,贺绥一个人用了一桶水, 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 老李头跟小海共用一桶水, 身上也就一些汗水, 随便洗洗也就行了。 海市的街道绿化那些搞得不错,即便是夏天也没弥漫多少灰尘,也就绿化带的树叶跟草叶上吸附的灰尘多一些。 等他们三个人洗了澡回来的时候隔壁徐家老太太跟儿媳妇都还在吵,已经从谁更累吵到了对徐东海谁付出得更多这个话题上,贺绥还没碰见过这种情况,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老李头摇摇头叹口气,等进了屋认真交代孙子,“小海,明天去了徐奶奶那里乖一点知道吗?流口水了自己擦擦嘴。” 虽然知道孙子也不一定就能听懂或者记住,可老李头就是忍不住反复的叮嘱。 每次徐老太太跟儿媳妇吵了架,第二天总会到处撒气,在外面去跟其他老太太念叨儿媳妇的坏话不说,还会摔摔打打的发脾气,老李头怕对方嫌弃孙子傻,到时候拿孙子出气他也没办法。 好在到目前为止,每天晚上老李头给孙子洗澡的时候都没发现什么伤痕,孙子应该没挨过打。 老李头也知道自己又这样的想法很不好,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的担心,这是常年紧绷太没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总觉得要被这个世界伤害的不安彷徨。 说来也是,虽然年轻那会儿老李头也曾经支撑起一个家,可等到老了开始将儿子当做依靠之后突然又失去了儿子儿媳,老李头也不过是个可怜的无助的对未来毫无信心的老人。 小海傻乎乎的笑,嘴角口水又流了下来,除了神智似稚童,偶尔小海也会出现一些身体机能上的失控,十五岁了晚上偶尔还会尿床。 以前老李头只当是孙子傻了,现在听贺绥仔细解释了一番三魂七魄对应的种种身体机能,这才明白这些也是孙子丢了一魄的表现。 老李头叹了口气,抬手就用手背给孙子擦了口水,强忍着酸意回头朝贺绥笑了笑,“今晚上贺大师就睡里面那张床吧,我跟小海睡外面就行了。” 贺绥扭头看了一眼跟客厅相连的小阳台,“大爷,我能睡外面吗?这边能看见日出,早晨傍晚我都要做功课。” 老李头也不懂那些,只“哦哦”两声连忙点头,其实原本老李头也准备把贺绥安排在里屋之后就把凉席之类的换一换。 里间一直是小海在睡,有时候小海夜里尿床,凉席甚至床上的木板都浸透了,哪怕老李头很是勤快的把木板都搬出去放在公用厕所的水槽里刷了几遍晒干,多少还是残留着一些味儿。 如今贺绥要在外面对着太阳做功课,老李头也就不用费劲儿的去换凉席床板了。 洗漱好之后老李头又单独把三个人的衣服搓了晾晒到小阳台上,贺绥在一边帮忙,洗衣这些事儿他还是能做的,小海就在一边玩水,也就幸好现在是夏天,要不然地上弄湿了看着就难受得很。 忙完了这些,大家也就各自休息了,老李头穿着背心踩着拖鞋进去的时候贺绥叫住了老李头,“大爷明天要去上班吗?我明天也没别的事,小海就由我带着吧,正好看看能不能试试别的方法先看看他走丢的一魂一魄到底在哪个方向。” 最后这一句话叫老李头没半点犹豫的连连点头,对孙子有好处的事,便是知道会麻烦恩人老李头也会厚着脸皮应承下。 只要能治好孙子,要让他撑着这一把老骨头做啥去回报对方老李头都愿意。 晚上贺绥就一个人在外面客厅靠窗靠后门的铁架木板床上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老李头早早的起来做早饭的时候贺绥早就已经起床了,正在小阳台那里扎马步。 小海睡得早起得也早,每天都是跟爷爷一起起床,看贺绥扎马步,自己也颠颠儿的跑去撅着屁股跟着学,偏偏动作学得不到位,看得老李头一早上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贺绥已经坚持了三十来年了,早上起来趁着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练习外加功夫,也就是扎马步,而后打拳练剑,一套走下来差不多就是第一缕朝霞冒出头。 朝霞本就是阳光洒向人间的第一缕阳光染成的,那时候开始阴阳二气交替,昼夜人间轮转,贺绥就会盘腿打坐修行,也就是他说的做功课。 先是一动,后是一静,最后做完功课安静的坐半晌,将所有收敛入体,平静的开始一天的生活。 在泫朝的时候贺绥的生活就是有工作就出门降妖除魔,没工作就在道观里指点一下两个记名弟子的基础修行。 道观里除了贺绥自己,就只有两个荒年里收留的人了,不过这两人没资质,贺绥并没有正式将人收入门中,只当记名弟子,其实跟免费帮工差不多。 想想自己离开后道观里也不知道会落到何种境地,贺绥便是再顺应天意也不由心里多了点沉重。 除此之外,在泫朝贺绥更多时间就是在藏经阁里翻书学习打发时间,可以说生活过得十分乏味。 不过乏味的生活变成了习惯,贺绥也并不觉得,毕竟人间里有千万种富贵,也是他这种天生穷命的人难以享受到的,想来想去,他能追求的也就只有大道了。 老李头起来的时候贺绥已经扎马步有一会儿了,没多久就满了一个小时,贺绥就改打拳。 看贺绥那么个大块头在狭窄的阳台上挪来推去的,脑袋还时不时的顶到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老李头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委屈了人家。 天边开始升起一缕霞光的时候,贺绥已经坐在了硬纸壳上对着东边开始一天的修行,挨着他一步远的左边角落里是老李头的蛇皮袋以及一些叠放起来的硬纸壳塑料瓶之类的。 小海就在小阳台门口那里跟着坐在硬纸板上,不过他打坐老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去看贺绥,见贺绥还在闭目打坐,屁股忍不住动来动去。 贺绥感觉到小海的小动作,原本在心里默念的经文直接就张嘴念出了声,那是一中玄之又玄的古语,小海听不懂,可那些经文却好像直接穿过耳膜落到了他脑袋里,一直混混沌沌的脑袋一阵清凉。 原本还坐不住的小海渐渐放松了身体呼吸不知不觉变得缓慢悠长,也跟着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放空状态。 老李头听那贺绥念出来的经也不懂,不过跟小海差不多,就是觉得听着浑身舒坦,看自家孙子打坐的模样还正儿八经的,并没觉得自家孙子能学个什么,只觉得孙子能这么安静也是难得,心里对贺绥是越发信服。 瞧着贺大师就是有本事的,肯定能把自家孙子给治好,等到那时候他家小海就能恢复健康重新上学咯! 早饭老李头煮的稀饭,给贺绥以及小海煮了个鸡蛋,再炒了个青菜抓了一碟自己做的甜辣萝卜干,要是没有贺绥,这青菜老李头也是舍不得做的。 “贺大师,你要锻炼可以每天早上起来去附近的公园锻炼,那边早上基本没什么人,可以找个宽敞点安静点的地方,那边还能看见太阳从海面上冒出来。” 老李头把最后一碗稀饭端了过来,跟贺绥说道。 里面跟客厅都摆了一张一米五的床,卧室里有个已经站不稳歪七扭八的铁架布衣柜,外面客厅除了门口那里的“厨房”,另外床边放了一张脱皮的木制小茶几,这应该就是家里的饭桌了,没凳子,只有几个用纸箱子塞了东西充当的墩子。 客厅后面有一道门,门外是一个外置的小阳台,那里是老李头暂放各种能卖钱的垃圾的地方,阳台上面有不知道哪一任租客搭的棚子,能挡雨,也能挡楼上滴下来的拖把水之类的,平时主要就是在这里晾晒衣物。 “贺大师,您先坐下歇一会儿,我这就给您做点吃的。” 贺绥苦笑着让老李头别这么客气,“蹭吃蹭住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大爷你要是这么客气,反倒让我不自在。” 贺绥这么说了,老李头这才笑着点了头,却依旧称呼贺绥“贺大师”。 说是坐,家里也就只有床上更好做,那纸箱子太矮,就贺绥如今的块头,坐下去怕是屁股落不到上面,因为大腿跟臀部的肉在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挤压得再也弯不下去了。 老李头打开门就先把菜放到了入门处挨着水龙头搭建的水泥台上,这平台上随意的摆放了一个天然气灶台以及油罐盐巴味精酱油这几样简单的调味料,平台下面就是一个水泥修的水池。 他们这边是老城区,供水管网还是好久以前安的,水压有问题,有时候二楼往上就供不上水,还经常关水整修某一截水管,厨房里小小的蓄水池是这边老房子最基础的配置。 回到了家里,小海显然也很放松,兴冲冲的跑到卧室里面乱翻了一会儿,然后抱着一罐糖跑出来对着贺绥嘿嘿傻笑,“哥哥,吃糖!” 贺绥本是要拒绝的,可抬眸对上小海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贺绥迟疑一下,顺着小海的话伸手从胖乎乎的透明塑料罐里摸了一颗包装纸半透明的彩色糖果。 果然,小海更高兴了,自己也摸了一颗,却是剥了往老李头嘴里塞,老李头呵呵笑着吃了,一面跟贺绥道歉,“不好意思啊贺大师,小海就是这样,不过他只跟真心喜欢的人分享吃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一口牙齿我还想再多用两年呢。” 老李头以为贺绥不喜欢吃糖,虽然贺绥这体型看着像是爱吃的人,可对方身上的气质以及行事作风,就是让人觉得贺绥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甜腻的东西。 贺绥还在垂眸看彩色的糖纸,糖果很小,也就小手指头那么大,圆滚滚的球状,糖纸又银色的小星星,渐变的彩虹色。 贺绥不大明白为什么彩虹能跟星星扯上关系,难道是白天的雨后星辰?球状的糖果又是日月之状,这糖的名字却不是日月星辰彩虹糖之类的名字。 看了一会儿,贺绥胖乎乎的手指头稍稍一动,剥了糖果塞进了嘴里,味道挺棒的,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头尖绽放,然后随着糖果的滚动,甜味儿从这头蔓延到那头,然后化开随着喉结的一滚,顺着食道落入胃囊。 根据简单的生物方面知识,贺绥还知道糖分会很快顺着血液弥漫到全身。 这些认知实在很有趣,贺绥嚼了一小块糖块,上下牙齿一压,更浓郁的甜味儿炸了出来,贺绥摇摇头,“挺好吃的。” 小海抱着糖罐子歪着脑袋朝贺绥笑,笑得眼睛都成一条弯弯的缝了。 老李头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贺绥是哄孙子高兴,已经麻利的又去小阳台放好了蛇皮袋,转头洗手挽袖子要给恩人做顿吃的。 一会儿给孙子也分点儿,孙子是个半大小子,平时没煮也就算了,今天吃过晚饭又煮这么一顿,当然不能饿着孙子了。 至于他自己?嗐,一个土都埋到脖子根的糟老头子,少吃那么一点当然没问题。 老李头想着贺绥说的要帮孙子找回一魂一魄,心里美滋滋的充满了希望,看来他还是要更努力的赚钱,等报答了恩人希望还能给孙子攒点钱,到时候孙子恢复健康了还可以回去上学哩。 这会儿也已经快九点了,老李头作为老年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夜生活,每晚都是带着孙子出去散散步捡点东西回来洗洗就睡了,所以这个时间点在老李头看来已经比较晚了。 也不做什么复杂的东西,老李头就切了点肉混了红薯淀粉,再切点各种菜,简单做了一碗糊糊状的臊子,手脚麻利的煎了两颗蛋,蛋芯还没凝固的时候抖几颗盐巴到里面,一会儿吃起来才不会觉得寡淡无味。 现在的鸡蛋都是饲料鸡生的,没滋没味,哪里像他们在老家自己喂养的鸡生的蛋香啊。 老李头挥着胳膊擦着汗,最后烧水下了挂面,喊了一声,小海就过来帮忙拿筷子,至于面完老李头是不让他端的,怕这孩子烫到自己。 贺绥也不客气,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不善交际而显得颇为拘谨,可到底是被他师傅那太过于追求本心的性子影响到了,认定了自己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道义的事,贺绥都会愿意顺应心意的直接去做。 如今感受到了老李头跟小海对他的亲近,贺绥也上前帮忙端了面碗,只有两碗,且一碗满满的,另一碗只有一半,贺绥一看就知道是如何分配的。 “大爷,虽然我肚子饿了,但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这么多我吃不完,小海,再拿个碗给你爷爷分一份,咱们三个一起吃。” 贺绥生活拮据,可也注重养生,能饱餐的时候也绝不暴饮暴食一次吃回本。 118.死神事件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老李头完全没注意这个小细节, 拉着小海直摆手, 脸上是始终退不下去的激动振奋, 一双被生活中各种苦难打磨得没了神采的浑浊双眼此时也是冒着光的, 就好像看见了自家孙子恢复健康的那一天似的。 “这怎么行,那我就叫您贺大师了,贺大师, 您看什么时候到哪里去找您才合适?” 可不能把人给弄丢了,老李头如今是越发相信贺绥了。 毕竟要是单纯想要骗钱的骗子,哪里能有这样正直的眼神呢,说话也很是实在。 老李头坚持要这么称呼他, 贺绥也没办法, 不过老李头这个问题倒是把贺绥问得一愣, 左右张望,目之所及的范围里也没看见有什么桥梁。 若是有的话,倒是能暂时定一个桥洞作为自己之后的居所,至于今晚准备休息的公园长椅, 自然不能作为长久的落脚之处。 老李头见状,也是一愣,刚想说话,却听肚子一阵咕噜声。 起先贺绥也没注意发声处,倒是老李头视线落到了他肚子上才反应过来, 一旁的小海更是蹦跶着拍手笑了起来, “饿, 肚肚饿, 哥哥!” 原本的贺绥胃口大,从中午在咖啡厅还没开始吃饭就晕倒,到醒过来后离开医院,算起来午饭晚饭都没吃任何东西,便是水也没喝,也怪不得肚子能响得这么清晰了。 到了这时候,便是严肃惯了的贺绥也不免露出一丝赧然。 老李头被自家孙子弄得哭笑不得,不过被小海这么一闹腾,老李头刚升起来的对大师高人的拘谨尊崇也稍稍减小,再想刚才他问贺绥在哪里找对方时贺绥的表现,老李头忍不住有了点猜测,试探性的问道,“贺大师,您这是还没找到落脚的地儿?” 贺绥默默点头。 老李头松了口气,笑了笑,发出邀请,“那个,要是不嫌弃,贺大师就到我们家住吧,我跟小海住的弄堂,虽然地方窄,可好歹也能遮风挡雨。” 至于别的老李头没有多问,海市虽然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可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他们这种在夹缝里挣扎讨生活的人。 虽然看贺绥手腕上还戴着手表,气质也不像寻常人,可谁还不能遇见个暂且迈步过去的坎儿呢? 原本老李头还担心自己没办法报答贺绥,如此一来倒是能管贺绥的吃跟住,即便再拮据一点,顶多他这个糟老头子再去找个兼职的活儿就行了。 在太平间守了一年多了,老李头也知道一些寻常人不愿意干又能来钱的活儿,比如说帮忙整理仪容换衣缝补背尸之类的。 反正他也是个泥巴埋到脖子的糟老头了,也就老天爷长眼让他一把年纪了身体还算健朗,身上有一把子力气,去干那些活儿赚点钱也不成问题,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只要心中无愧就不用害怕。 贺绥摇头拒绝,毕竟小海跟老李头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他就是个天生穷命,去了也只能白费老李头家的饭钱。 “今晚我就在公园这边歇一晚就行了,等明天时间宽裕了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今晚不会下雨,贺绥并不担心。 老李头却是坚决不同意,非让贺绥跟他们爷孙俩回去,“虽然吃不起大鱼大肉,可稀饭青菜我这老头子还是能供得起,再怎么说大师今天也帮我把小海送了回来。” 至于医治好孙子的事,老李头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合计一下家里的积蓄,到时候一定倾尽全力的报答贺绥。 眼看贺绥不愿连累他们爷孙俩,老李头再接再厉,“况且咱们海城每年七月八月都有可能会起台风,到时候便是桥洞下搭了棚子的人都抵不住。” 其实那些人到时候会到专门的收容所去临时躲避台风,可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对这方面没什么认知。 为了让贺绥同意,这老实巴交的老头儿也耍了点小聪明,故意隐瞒了没有说。 贺绥一听也是恍然想起了还有这么一桩事,果然犹豫了。 如今正是七月下旬,八月是台风季,海市虽然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所以台风很少滞留,却难免被台风尾巴扫到,偶尔也有些年份里有台风无视凹口海岸的地形阻挠成功上岸作客海市,贺绥不敢确定在短时间内能否找到一个能够遮风挡雨且稳固的住处。 虽然有一身本事,可贺绥却不相信自己的财运,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这玩意儿。 老李头低声跟小海说了一句话,原本正在扭着头东张西望看人跳舞的小海顿时眼睛一亮,扭头看向贺绥咧嘴一笑,丢开了爷爷的手改去拽了贺绥的衣摆,“哥哥,走,回家!” 这话估计是他爷爷经常跟他说,所以小海十分难得的把这句话说得很是清晰顺畅。 爷爷说,要请哥哥去家里陪小海一起吃饭睡觉,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睡觉的小海顿时就兴奋起来,拽着贺绥不肯撒手,边说还边迫不及待的拽着贺绥要走,这是急着把人给带到自己家里呢。 贺绥被小海一拽,再对上小海那双跟装满小星星的眼睛,这才略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状,老李头跟小海都很高兴,老李头也不捡垃圾了,拉了孙子引着贺绥,三人一起踏着路灯的光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弯弯绕绕拐出了高楼林立的街道。 走了两条小马路,入得一个宽敞的巷口,站在巷口下面抬头一看,头顶铁质的巷口牌子已经铁迹斑斑,隐约能看见“东三巷”三个字儿,这就是这条弄堂在外面的名称了。 入了巷口,周围的建筑只两三层楼,有的楼顶倒是有大胆的或者有关系的房东又加盖了顶棚,专门用来租赁给外地来打工的人住。 老李头这回没走后巷,走的前巷,巷子两边有很多做买卖的店铺,路边还有趁着夜色出来摆地摊的,老李头让贺绥帮忙牵着小海,自己笑着上了台阶到一家烟酒铺里跟一个老板打了招呼,凑近说了几句话。 那中年老板十分豪爽的笑了笑,拍了拍老李头的肩膀,然后低头从胸前挂着的破旧女式小挂包里摸出一张红钞票塞给老李头。 老李头借到了钱,这才回来,带着贺绥他们俩到旁边一家蔬菜水果店里佝偻着身子挑选了一些菜。 犹豫了一下老李头又买了一兜水果,都是应季的,这个更便宜。 不过即便是便宜的水果,在如今的老李头看来也是难得的奢侈了,平时老李头就只舍得给孙子买一两个果子,这回买一兜,那相熟的女老板都有些惊讶。 “李老头儿,今天在外面捡了钱不成?” 老李头笑了笑,只摆手说家里有客人。 买了菜又买了肉,家里还有几个鸡蛋,经过一个衣服摊的时候老李头又买了内裤背心大裤衩,大裤衩是纯色的,老李头觉得贺绥那性子应该不会喜欢花色的。 贺绥两手空空,一看就知道没换洗衣服,虽然钱花出去心疼,可想想是报答贺绥的,老李头又花得高兴。 贺绥注意到了衣服的大小,一看就知道这是给他买的,心里倒是被老李头这种行为弄得暖烘烘的,除此之外还有点别扭。 贺绥还没被人这么亲近的对待过呢,便是当初对他最好的师傅,也因着那顽童似的性子,照顾起还是小豆丁的贺绥也是马马虎虎的。 贺绥能健康长大且形成严肃认真的性子,不得不说是十分神奇了,可能也是因为师傅不管事儿,小时候贺绥就不得不担负起照顾两人以及道观的责任。 至于转世后的贺绥,更别说了,基本就是没人疼没人爱,便是保姆也曾欺负“贺绥”憨傻,偷偷拿了“贺绥”的东西回家给自己孩子吃用。 虽然这条街拥挤且嘈杂,环境也谈不上好,老李头买的那些东西更是粗糙得很,可贺绥感受到了这老头儿对他的贴心跟照顾,旁边被自己牵着手的小海也在人群中安静乖巧的跟在贺绥身侧,一边十分依赖的紧紧挨着贺绥一边睁着眼兴致勃勃的到处张望着。 老李头买足了东西,三人挤过了街道,最后从两栋楼房中间的夹到里绕到了后面,这才进了楼道。 老李头跟小海住的是三楼,楼顶还有一层在阳台上搭建的棚屋,房子是那种老式的,走廊都在外面那种,各家各户一个门,里面就一室一厅。 厕所在走廊尽头,是公用的,水龙头以及天然气倒是每户都通上了。 比起其他的,天然气显然更实惠,当初老李头租房子的时候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仔仔细细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才愿意每个月多出了几十块钱租了这里的房子,毕竟用电或者煤气罐做饭炒菜的话,一年积攒下来要多花一千多。 张健脚步不由一顿,不过想想这次被江家撵回来,怕是二少也被吓唬住了,只把严肃当做了拘谨,也没多想。 毕竟一个正常人,还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去想什么鬼附身穿越重生之类的事,更别说张健还是个事业心很重并不爱接触小说影视的社会精英人士。 平心而论,即便是现实生活里某个认识的人改变很大,也没人会觉得奇怪,除非亲近的人,不然谁关心你是神经还是蜕变。 贺家跟江家都是海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几代传承的那种。 当然,要说为什么那个叫柳依依的小明星一直把“自己”当备胎而不是直接上手抱稳,除了嫌弃他长得磕碜以外,还有就是贺家二少在贺家其实根本没什么权势地位。 要说贺绥投胎轮回了命还是算不上太好,虽然钱这方面没问题了,可亲人缘浅。 因为是意外怀上的,生下来以后又是儿子,贺家人担心以后两兄弟长大了内斗,所以有意放养一个。 可贺绥却在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各种折腾,即便是一开始还对小儿子有父母情怀的贺家父母也难免心烦气躁。 无论是什么感情,总是抵不住消磨。 哪怕后来奶奶说是心疼小孙子,带着小孙子去找了个大和尚治好了那怪病,后来贺绥渐渐长大,自然也将迟钝憨傻显露了出来。 如此一来,贺家人自然更加不待见贺绥了,简直把贺绥当做是他们贺家唯一的污点了,小小的贺绥更常接触的不过是家里的下人保姆之类的。 便是去了学校上学,学校里的同学老师也对做事总是慢一拍显得傻愣愣的贺绥不大喜欢。 后来贺家父母因为飞机失事,仅仅因为电话里随口问了一句贺绥是不是那天生日,而恰好贺家夫妻的航班就是那一天的,贺家人就认定了贺家夫妇是为了赶在那一天回来给小儿子贺绥过生日,于是小贺绥头上又被扣上了害死父母的名头。 贺绥大哥贺峰只比贺绥大三岁,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才六岁,人小,被周围的人这么一念就念了十几年,等长大了自然也顺理成章的认定了这么个深想起来简直莫名奇妙的罪名,对这个弟弟十分不待见。 所以说贺绥其实在贺家从小到大就是个小可怜,长大了就是个大可怜,外人还总觉得他什么事儿也不干就能吃喝不愁等着领钱花是占了大便宜,越发瞧不起贺家二少的懒惰无能。 可就是这么个从小可怜成长为大可怜的人生经历,却依旧让贺绥看得唯余一声长叹。 两人既是前世今生的本质关系,道长既是贺绥,贺绥既是道长,如今有了道长的前世记忆加身,很多以往还看不透放不下的,贺绥如今也就一并放下了。 随着那一声长叹,无论是七情六欲还是郁结心结,全都一吐而空,心神无欲,寻得自然,自遵本心,得真我萃本我,收心守性。 贺绥所在的青峰道观尊的是三清中通天尊者坐下赵公眀,那些弯弯绕绕的他也搞不懂,反正他师傅传到他的时候就说他们这派追求个自然道。 这就是说得好听点,用师傅那老顽童的话说,就是他们这一派,那就是随心所欲想干啥干啥,喜欢啥就学啥。 因着小时候听那些传说神话故事听多了,贺绥拜入道门后就一腔热血一股脑的全用在了修习武术道术降妖除魔这上头去了。 旁的因为小时候说了不喜欢,师傅格外追求要随心随性,于是也不让他勉强去学,如今仅会的堪舆算命那些皮毛,也是师傅去世后贺绥当做闲暇打发时间随意自学的,到底称不上精通。 贺绥对待自己一向要求严格,不精通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糊弄人的,只平时用来辅佐自己降妖除魔寻找妖魔邪祟的痕迹。 贺绥一本正经的在脑袋里走了一瞬间的神,张健走了进来,礼貌性的朝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贺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手将自己夹在胳膊里的文件袋递到了贺绥面前,“二少,这是您跟江小姐的离婚协议书,您签个字就能立即生效。另外贺总吩咐,为了给江家一个交代,贺家将会断掉您的经济供应,贺家老宅也将会暂时不接待您,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脸上笑得这么客气,说的话却委实算不上好,这就是比较委婉的驱逐了嘛。 更别说言语间还是什么老宅暂时不接待他,倒是真将那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当成是大哥贺峰一个人的了。 当然,实际情况其实也相差无几就是了,贺绥在被推出去跟原家联姻之后也是直接搬出去住在江旭名下一栋别墅里,真就跟嫁出去似的。 其实当初那联姻并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是为了让合作项目更加稳妥,若是一放临时搞算计,另一方能够那贺绥这个人做由头进行道德层面的追究。 贺绥并不在乎这些,板着脸点点头,并无异议,伸手接了文件,“是现在就签字吗?” 这下张健是真的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贺二少,还是那个胖子那个傻子,估计也是自知理亏,所以不敢多做挣扎。 如此甚好,张健脸上露出点笑来,又给贺绥递了笔指了签字的几个地方,“是的,签完我会给江总送过去。” 贺绥虽然一并知道了轮回后的记忆,可因为神魂神智的差别,占主导地位的还是道长,捏着签字笔还有点不习惯,他是一向用毛笔的。 不过贺绥也没露出什么,只捏着笔认真的将名字签了上去,因为他怕太随意了要把名字写成古体字。 张健线在贺绥的字迹上停顿了一下,虽然字很普通寻常,可一笔一画总觉得透着一股子较真的劲儿。 或许二少签这份离婚协议的时候心里也是不平静的吧,艰难起来,自是一笔一画极尽力道。 贺二少能这般知情识趣,张健也是心情舒畅的,好歹乖巧还能有点甜头,收好了文件,张健又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张卡,双手递了过去,“这是贺总单纯以您大哥的身份额外留给您的,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六个一,只要不乱花,足够二少生活一段时间。” 至于如果乱花会怎样,那自然是饿肚子睡大街,毕竟就二少疯狂追求的那位柳依依,一个包几十万都不够塞牙缝的。 也不知道二少为什么能傻到这种程度,今年都已经二十六了,被人家从大学开始吊到了现在,也有六、七年了,每年拿那么多公司分红居然都不够花,不知败了多少钱。 来之前贺总就吩咐过,若是对方听话,那这张卡就存在,若是对方闹事,那这张卡就不存在。 119.夜伢村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绥伸手摸出来看了看, 埋头开始糊, 一边嘴上随口解释了一句,“我不知道这就是最新款的。” 刚醒来那会儿倒是有接收记忆,可这种事无论是对于原来的贺绥还是现在的贺绥来说, 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脑袋里记忆都模糊到没一点印象。 周凯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再看阳台上挂着的贺绥原本穿在身上带过来的那身衣服以及贺绥脱了摆在床下的鞋子,又看手机旁边同样随便放在那里的手表,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跟着的这位老大似乎还是个富二代? 周凯贱兮兮的飘到贺绥身边要给贺绥捶背揉肩,贺绥抽空盯了他一眼, 周凯这才缩着脖子老实了,不过八卦之心依旧不死,“老大,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啊?” 对于他们这等屁民,富二代那可真就跟传说似的,只存在于网上。 贺绥摇头, “以前算, 现在不是, 唯一的四十多块钱今天都花你身上了。” 说罢, 贺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泫朝的时候好歹他们道观后面还开辟了几块地,他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名声在外, 时不时的就能接点活儿。 即便赚的钱基本带不回家, 可也能留点维持生活。 现在呢?贺绥真的茫然了, 目前的打算就是准备取找个能糊口的工作。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尽快把小海的事解决了,走丢一魂一魄已经有两年多了,再拖久一点,对小海神魂也有损。 周凯看贺绥不像是会开玩笑的那种,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安静的看着贺绥糊好一个手机,末了还把标志都给原模原样的搬了上去,顿时美滋滋的又开始念叨起来,“老大,你这手艺真好,要不然咱也开个丧葬用品店,到时候我就找些鬼兄弟照顾生意,让他们弄些无主之财来消费?” 很多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过么? 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边晾着,收拾了纸张不再准备继续糊了,“无主之财用了也要牵扯因果,于他们于我都不好,更何况我命里注定缺财,再多钱也落不到手上。” 贺绥拿着手机准备让老李头拿去卖了,按理来说老李头跟他的牵扯不算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穷命会不会作用到老李头身上。 若是不能,这手机手表卖了好歹也能算是补贴一下自己在老李头家的吃喝。 手机根本就没有充电器,到老李头这边的当天晚上就直接没电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人有没有联系他。 不过贺绥原本也不打算去跟那些人联系,过往如云烟,当前尘斩断便是。 今天中午午饭吃得早,贺绥糊好了东西又指点了一下周凯如何收敛身上的鬼气,因为周凯身上有道功德金线,算是已经走上了修行之道,贺绥用周凯来制冷驱蚊,也算是免了不少麻烦。 中午徐蕊跟徐晓回来之后端着饭碗就往贺绥这边跑,边吃饭边说了说徐蕊今天的感觉。 现在的学生哪怕是小学生都不得闲,放假少就算了,还要上各种班,徐家两兄妹吃了午饭还要完成两张试卷,然后睡个十五分钟就又要去上课了。 确定徐蕊没什么问题,贺绥也松了口气,之前就担心徐蕊年纪小,伤了神魂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想来新时代的孩子们伙食基本都是一家人里最好的,营养跟上了神魂自然也滋养得不错,怪不得孩子们越来越聪明了。 “贺大哥,你们这边今天怎么这么凉快啊?” 徐晓端着饭碗站在门口不想走了。 徐晓这么一说,徐蕊也感觉到了,之前注意力都在贺绥身上,一时倒是给忘了。 徐蕊眨巴眼兴致勃勃的看贺绥,“是不是贺大哥用了那个什么传说中的阵法啊?” 修仙电视剧里都演了的。 贺绥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翘着二郎腿胡乱哼着流行曲儿的周凯,“嗯,以后你们那边也能凉爽一点,晚上也不会有蚊子。” 这边的房子都很窄,徐家以及旁边的楼道多少都能受到周凯的影响。 徐蕊跟徐晓高兴得不行,端着饭碗笑嘻嘻的往自己家跑,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真的哎!家里都凉快多了!” 特别是挨着李爷爷家的客厅。 两个孩子正站在门口呢,突然转头看见李爷爷脸色不大好的上来了,徐蕊嘴比较甜,笑着喊了一声“李爷爷”,“李爷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徐老太太正在家里给两个孩子切饭后水果呢,原本就不高兴两个孙子孙女围着隔壁的人打转,这会儿一听连忙走到门口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喊孙子孙女回家,“赶紧回来吃饭,哪有人吃个饭还端碗到处跑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那隔壁的老李头听说昨儿去跟人打听背尸的活儿,徐老太太今天上午就听人说了,当即吓得不行,准备晚上儿子儿媳回来就跟他们说叨说叨,要是老李头真去干那种活儿,那他们就跟隔壁的房东打电话,让房东把人给撵了。 守太平间也就算了,要是再碰那些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带些脏东西回来! 徐蕊跟徐晓被奶奶训斥了一顿,只能乖乖的回去了。 老李头跟两兄妹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回了屋里笑就落了下来,硬撑着没露出来的不安也显露了出来,看着贺绥动了动嘴唇,片刻后才说出一句整话来。 “跟我一起守太平间的老刘,昨晚没了!” 老刘就是负责晚上守太平间的那个同事,老李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都是白天守,今天早上去交接班的时候发现老刘居然不见了,问了其他人,其他人也没人见到老刘离开啊,换衣间老刘的东西也都还在。 老李头跟其他人随便找了找,没找到人,也就暂且没管了,毕竟也是个成年人了,要去哪儿一般也不会有人担心。 老李头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把太平间里打扫一下,顺便对一对尸体名字档案之类的,有些是要等家属来领,有些是这片区无人认领的,过一段时间跟相关部门办理好手续,就可以送去医学院当“老师”。 不过滞留的其实并不多,毕竟现在联系方式这么发达,很多都能确定死者信息然后联系到对方亲属进行认领。 老李头需要对的数目也不大,可今天上午对比之后却发现无缘无故的居然多了一具,原本表示空置的冰冻箱柜居然从绿色指示灯变成了红色指示灯,这就是里面有“住客”的意思了。 老李头纳闷儿,找了找资料本里也没有添加新的啊,又去找人问了问,负责这一块儿的小领导就拿了钥匙来,跟老李头一起把箱柜打开。 原本他们想的是应该是箱柜出故障了,指示灯坏了之类的,可两人一打开,却发现里面有裹尸袋,袋子里正是早上就没看见人的老刘! 老李头跟小领导当场就吓得瘫软在了地上,之后就是忙乱的喊人报警。 老李头作为老刘的同事,也被警察请去录了口供,这会儿才放出来。 老李头当时就想到了昨晚贺绥在他身上拍散的东西,不过没敢跟警察说,毕竟说了人家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怀疑他。 老李头抖着手把这事儿前前后后说完,贺绥拎了热水壶给老李头倒了一杯温水,老李头仰脖子一口喝光了,这才感觉缓过神了。 “大师,你说是不是就是昨天......” 老李头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贺绥,眼底是惶然不安以及一点愧疚。 普通人在跟别人一起遇见同一件事时,若是自己侥幸活下来了,等到庆幸过去之后,看见同伴的死亡,都会忍不住升起一股不安甚至愧疚,好像自己活了同伴死了就是一种对不起。 小海原本还在盯着周凯玩儿自己的手呢,此时估计也感觉到了自己爷爷的情绪不对劲,从趴在床上的姿势变成了坐起来,歪头疑惑的看着爷爷,估计脑袋瓜里又冒出了什么古里古怪的问题。 贺绥皱眉,掏出自己裤兜里的身份证想了想,“下午我过去看看。” 原本是想等把小海的事解决了再用收起来的这缕鬼气去找根源的,当时只以为是普通小鬼,可看老李头的说法里,那鬼居然已经会杀人之后把人放进冰冻箱柜里。 当然,贺绥目前也不能确定这件事真就是鬼怪作祟,也不能就排除人为作案的可能,只能等自己看了尸体以及现场才能确定。 老李头犹豫了一下,遇见这种事肯定还是怕的,不过想想老刘,老李头还是点点头,“那晚一点我带你过去,现在医院里太平间暂时拉了警戒线,我带你过去还能看一看,就说是想起了一些事,想要跟警察同志报告。” 如今缓过神来,老李头也想把昨天他们一起去下水道掏婴儿死尸的事说一说,不管有没有用,反正知道的都跟警察同志说一声准没错。 贺绥原本以为自己中了婴灵的损招昏迷了过去,可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所在的空间是一片灰蒙蒙,寂静到让人心神荒芜。 贺绥站起身走了一阵,发现无论是哪个方向都没有任何不同,索性也不走了,原地盘腿而坐,静心凝神放空思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痛苦的呻/吟,贺绥睁开眼,自己所在的地方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灰蒙蒙的空间变成了一间普通的病房,而贺绥本人就站在病床前,作为一个无人能看见的旁观者。 病床上是个大肚子的女人,女人应该是阵痛越来越频繁了,旁边陪产的丈夫以及婆婆端茶倒水陪着说话,满脸的担忧。 “护士,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我媳妇才能进产房生孩子啊?” 男人看自己媳妇痛得满头大汗,忍不住着急的去病房门口逮了个路过的护士焦急的询问。 小护士原本是端着盘子要去别的病房的,不过被人拉住了也态度很好的临时走了进来,简单看了看女人的情况,小护士表示自己会去找医生过来,“上次医生来检查产道已经多久了?要是产道不打开医生也没办法啊。” 男人感谢了小护士,回去跟母亲媳妇商量要不然就剖腹产。 “我看也是,这痛起来还不晓得要痛多久,不就是多花点钱嘛,妈还存着点钱呢,不怕。” 婆婆连忙赞同,可产妇反而担心打麻药对孩子不好,不过自己身上痛得不行,又被男人婆婆一阵劝慰,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完说产道还没开好之后,这家人决定选择剖腹产。 贺绥站在一旁看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着急,且慢慢看着。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贺绥也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带着跟了进去。 一开始秉持着非礼勿视,贺绥还避开了视线,可突然一瞬间产生了一阵惊悸,贺绥不由看了过去,却见麻醉师江药打进了点滴瓶里,产妇彻底昏迷过去。 贺绥不知道这种刨腹产一般都是局部麻醉,直觉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刚才还态度亲切的安抚着产妇的护士转眼就冷了脸,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医生穿戴整齐的进来,替换了先前那名女医生。 新来的男医生捏着手术刀等着,旁边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钟表,另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放了香炉在产妇头顶,插了三炷香在里面。 等到香烧到一道红线那里,钟表也叮了一声,那医生双眸冷淡的握着手术刀干脆利落的一切而下,丝毫不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 明明只是一个手术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场在地狱上演的默剧,每个人都满眼冷淡或麻木。 等到婴儿被抱出来,果然已经死了,脖子处一刀而下的切口直接阻止了婴儿发出任何声响,“时辰是不是刚好?” “是的。” “拿袋子过来装好。” “换只死婴抱出去给家属看。” 医生态度平静的交待下去,几个护士各做各的活儿,收香炉装死婴递缝合伤口的工具,行动间满是熟练,一看就知道今天干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贺绥心里一寒,担忧的看了一眼产妇,索性这些人没有在产妇身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了产妇没有危险,贺绥这才跟着那名已经缝合好伤口去了换衣间的医生。 医生一边走一边扯开口罩,贺绥心头一跳,这医生赫然就是晚上才躺进了404冷冻柜的林医生! 之后看跑马灯似得,贺绥站在中间又看见了很多相似的画面,有的婴儿是选定了出生时辰,有的是自然死婴,甚至还有一些未成形的流产胎儿。 这家医院根本就没有拿去焚化,反而通过特殊渠道销售了出去。 至于最终的去向,贺绥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只婴灵故意给他展露出来的餐桌以及炼丹炉画面。 “咯咯咯,好看吗?” 那些婴儿一个个化作了红眼小鬼,而黑眼婴灵则是被一团煞气纠结汇聚,最后出现在了红眼小鬼中间,扭头歪着脑袋看着贺绥,脸上是恶意的笑。 贺绥喉结滚动,压下反胃的感觉,闭上双眼心中默念静心咒。看见贺绥有了反应,婴灵这才满意了,又是咯咯一阵诡笑,“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是谁杀的吗?继续看,别闭眼。” 贺绥眼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了婴灵的愿睁开了双眼。有了之前那些画面打头阵,之后看见的画面让贺绥好受了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他看见了医生在手术台上偷窃病人的肾脏,也有宣布死亡的病人被偷了一切可用器官部件。 福康医院居然固定的向器官黑市提供货源,参与人从院长到主任到医生再到借着在太平间上夜班的便利帮忙搬运掩护的老刘。 一开始福康医院的目标还是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死者,可暴利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恶鬼,他们开始在手术室里动手。 遇见黑市急需货物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误诊,欺骗病人进入手术室,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动手取了“货物”。 这已经不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了,这就像是一所立在人间的魔窟,怪不得昨晚刚进医院的时候连医院主楼都被黑雾笼罩了。 贺绥看完那些事,一时心情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恰在此时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贺绥又回到了小屋里,睁开眼,婴灵趴在地上赫赫喘气,对上贺绥的视线,被贺绥拍了一掌受了伤的婴灵扯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难受,“怎么样,是不是被恶心到了?呵,人类啊,比鬼怪都还可怕。” 贺绥沉默不语。 婴灵再接再厉想要动摇贺绥道心,“像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要是帮了他们,可就是助纣为虐了。” 贺绥不为所动,从身旁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原本是给周凯准备的阴符,夹在食指中指指尖一抖,黄符燃烧,与此同时婴灵身上只觉一轻,原本的灼痛感消失了,还多了一股让鬼舒服的清凉感。 婴灵疑惑的歪着大脑袋看贺绥,暗暗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腿。 莫名其妙给好处,婴灵觉得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肯定是在打什么坏注意,就像它自己一样。 贺绥却没理会婴灵的警惕,也没将婴灵刚才蛊惑的那些话放进心里,只是自顾自的闭目默念静心咒,一边沉淀起伏剧烈的情绪。 120.夜伢村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试想一个小世界若是没有了那些风雨泥土,自是不适合生命体存在, 人体自当如此, 这也是肥胖不健康的根源。 贺绥动了动手脚,好似戴了上百斤枷锁似的, 一举一动都不得松快。 对着镜子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肉身,一身修为转眼即空,饶是不以外物所役的玄一道长, 也难免略有些想要叹口气。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也没什么随身物品, 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 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没穿病号服一是因为就贺绥如今的体型, 这样的码子都得去库房里翻, 二来也是因为没必要,贺绥被送进来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就表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然后睡着了。 是的, 睡着了。 这简直是医生接待过的最神奇的病人,等听到护士说贺绥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来医院就跟去宾馆似的, 现在多少人不是拖得没办法了才敢来医院啊, 果然炫富也能玩出新花样。 然而事实上贺绥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好, 张助理传话的意思那就是今年公司分红不会再按时打到贺绥手里那张卡里了,被前妻净身出户踹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没了。 没车没房,衣服之类的估计倒是给他送回来了,可肯定是送到了贺家老宅。 既然大哥贺峰已经明确表示老宅暂时不会接待他,那贺绥如今回去估计连山顶别墅半山腰那里的第一道大门都进不去。 索性贺绥也并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稍微带着点好奇心摆弄了一下手机,站在医院外面望着清澈的天空,略有些迷茫。 海市虽然经济繁荣,曾经甚至在经济上超越了北方的首都平城,可因着是对外海口城市,既因为临海,也因为对外形象,所以海城的环境以及空气质量是很不错的,甚至因为临海,即便是在城里也依旧能看见一片碧蓝的天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迷茫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准备去找个能免费歇脚的地方,以前他出门办事,惯常找破庙木屋甚至山洞之类的地方。 如今新世界新社会,根据记忆,好像也有桥洞以及公园木椅之类的地方可以去。 贺绥出来的医院是新兴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医院,附近都是些新建筑,高楼林立,贺绥有些不习惯这种空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 况且看了看方位,也不适合吸收日出日落之时的紫气,贺绥左右一张望,选了个方向徒步前行。 身上修为尽失,又是盛夏七月,贺绥走了几分钟就感觉到久违的炎热感,想了想,寻了个附近的公园。 这边是商业街,写字楼鳞次栉比,这会儿下午五点多,正是商铺营业公司上班的时候,加上天气闷热,老人孩子也不爱这时候出来散步,此时小公园里基本没什么人。 贺绥随着感应寻了个沾染阴风的角落,掐了个道家手诀在眉心一抹,勉强开了阴阳眼,看清几只缩在角落里一脸茫然的残魂。 确定几只残魂都是已死之人且没有神智,贺绥这才将残魂都设法暂时拘在了随身一张身份证里面。 身份证原本是没有意义的,可如今新华国将其当做人在社会行走的一种身份证明,上面自当沾染了活人的生气,被天道所承认。 阴魂躲藏在里面,自有活人生气遮掩天机,避免被阳气灼伤。 将身份证重新揣进裤兜里,贺绥只觉浑身顿时一凉,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暂且托几位仁兄身上阴气避暑,且等到一会儿金乌坠地之时再将他们送入地府重入轮回,也算是一取一予不欠因果了。 那阴凉很是有用,即便是再顶着大太阳赶路,贺绥也丝毫没有流汗,有行人匆匆与贺绥擦肩而过,无不感觉瞬间一凉,那凉气儿跟钻进了骨子里似的贴得人大热天的忍不住打个冷颤。 左右一望也想不出是个什么缘由,且那感觉就是转瞬即逝,行人只能暗暗嘀咕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估计特别多。 寻准了方向,贺绥都不需要问路,一直从五点多走到了六点多,虽然身体沉重,可前进的脚步却一点没有迟缓,甚至还越走越快。 整个走动的过程中贺绥心中默念心经,空心眀神,骨肉中掺杂的晦气也在缓慢排除,虽然这个过程不如打坐修行来得快,甚至效果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贺绥却一点都不觉得白费功夫。 无论是做什么,总是积少成多,用这个新社会学校教导的知识来说,那就是量变积攒引起质变,人类总是这么擅长总结经验继往开来。 也无怪乎世界各种族不计其数,占领最广阔天空繁衍长远的却是最弱小的人族,这就是天道的偏爱,让人族生来就开了神府中的智慧,拥有了强大的学习与创造能力。 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贺绥愣是走出了新兴区靠近了老城区那边,到了个有湖泊的湖心休闲广场,贺绥简单看了下太阳的方位,寻了块路边大石,不顾旁人奇怪的注视,盘腿而坐,摆出无心朝上的打坐姿势,面向金乌坠入地平线闭目凝神缓缓收回五感。 所谓五感,既视、听、嗅、味、触,当一个人缓缓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警界时,五感就会缓缓收回至肉身,玄妙的第六感将会更加敏锐凝实。 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就是放空心神的发呆走神,可对于修行之人,却是一种对神魂的修炼。 人有三魂七魄,又有眉心头颅中神府将其安置。 有时候朋友间的恶作剧,吓人一跳,头脑中神府震颤,就会产生一种闷痛感,同时由脑部掌控的心脏律动也会受阻产生瞬间的断链停滞。 贺绥也不喜欢被人围观,可惜海城七月里的日落大致在七点半左右,他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能够选择更便利的交通方式,单靠走路只能在短时间里选到这么一处。 钱夹里倒是还有二十多块钱的现金,可贺绥是节俭惯了的人,或者说他随时准备迎接天道给予他的考验,所以哪怕一块钱的普通公交车他都舍不得轻易浪费,更别说他身上还带了几只残魂做降温之用。 这法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凉爽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却难免有损阳气,轻则感觉一下量入骨髓的寒气,重则沾了阴气过几天小倒霉的日子。 若是乘公交车,难免会与旁人近距离接触一阵子,不必跟路人擦肩而过来得松快。 贺绥所在的道门崇尚自然,追求的是修炼本心本我,既神魂,传《自然道经》一部,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要人持之以恒如积月累方有成效,若是心神无法清净,则只能当做延年益寿的普通道家经法搞个修身养性。 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这一门很是凋零,基本上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传人,贺绥当初刚入道的时候还纳闷儿过,怎么师傅那样顽劣得跟孩子似的老头儿也能做到心神清净,可后来深入以后才觉得自己犯了人最容易犯的偏见。 人们总认为心神清净定然是要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可他们本来就是追求的本我真我,若是性子活泼的人非要逼着自己安静下来,反而违背了道门宗旨,注定连入门都无法做到。 贺绥不知道先秦时代是否真的有道术可翻天覆地的修士,可到了他们那一代,确实更注重的是神魂上的修炼,贺绥为了斩妖除魔的时候更顺利,从小又练了俗世的外家功夫,没有戏本里玄之又玄的内功轻功,只佐以道家步伐,让自己伸手敏捷些,轻易对付十几二十个山匪之类的还是不难。 加之内里有修出的道家轻灵神魂,精力用之不竭,这才被俗世的人称之为“武林高手”。 贺绥小时候也曾遗憾过修行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可现在被天道送来了转世的身上,却也正因如此,要恢复往昔鼎盛的力量,却也更加容易。 只是体魄上的修习,肉身已经二十有六,到底是晚了,只能趁着洗涤血肉中淤堵的污秽之气时坚持练拳舞剑,估计能恢复个四五层。 这些事情不过是转瞬就抛之脑后,贺绥闭目之后收敛五感,又刻意以道家法门放缓呼吸,第六感延伸而出,感应周遭人间气息,虽然浑浊,却也不失为一种入世的趣味。 又有天边即将坠落的金乌在日夜交替之际,散发出朦胧紫气。 宇宙洪荒在无尽的岁月中不知有过多少变更,天地初始至今,山巅深海倒更无数次,便是那星辰也有新生与陨落,唯独日月不变。 所以哪怕是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破坏了环境的新时代,日月中蕴含的来自洪荒时期的紫气依旧存在着,是无数人、鬼、妖、魔追求力量的起始点。 人又发散思维创造各种心法心经等修行手段,根据自然中吸收了日月力量的各种物品进行修炼。 另外三族中有妄想寻求捷径的另类,则背弃天道将人族当成了获取力量的目标,于是人族又在一次次试探中得到了“功德修行”的法子,这便是“替天行道”。 贺绥闭目打坐不过修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太阳落山,紫气消逝,夜色降临,这就是阴阳交替。 虽然还是闷热得好似空气都粘稠了,可贺绥也不再留那几只给他消暑气的残魂,刚结束了日常修行,没有停歇的直接手上掐了本门沟通祖师爷的手诀,双唇轻轻煽动,默默念了经文,先是弟子经,后是往生咒。 这道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要请祖师爷显灵,不过是借祖师爷的感应之气沟通阴间地府,让残魂能够顺着往生咒一路自行寻到接引门,成功入地府,接受地府神鬼的引导,完成或审判或轮回的这些固定流程。 白惨惨的闪光之后,却是一道紫色粗壮闪电直劈而下,与此同时那咵嚓雷声更是震得地面都在颤抖,京城方圆数十里的人听了莫不心尖狠狠一颤,只不知这是有祥瑞现世还是有妖孽作祟。 不管是妖孽还是祥瑞,宫里的那位自然是要将其定死,免得各地分封出去的兄弟叔伯心里生出点不应该有的心思。 因此等到第二日青峰观传来他们观主玄一道长半夜飞升的事迹,在皇上的认可之下自然传得越发逼真。 有人说,青峰观的这位观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那是一心一意志在修行。 夜里趁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观主却是得听仙人窃窃私语声,盘膝于主殿前的院子里感悟仙语顿悟了去,直接飞升了! 这一事迹传将出来,却是叫整个京城都为之一振,一时间,原本香火几近断绝的青峰观转瞬“起死回生”,预计在今年年尾有望成为与西边普陀寺旗鼓相当的道观。 “大师兄,可咱师傅不是被劈死了吗?” 渣都没剩,好好儿的坐在院子里看个月亮,谁成想就这么没了。 虽然现在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可胖子还是很舍不得师傅。 瘦子大师兄叹了口气,颇为忧愁的模样,可惜刚啃了一只肥厚大鸡腿,满嘴都是油,这忧愁自是大打折扣,“师傅他老人家自来是关心咱们观里生计问题的,相信他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咱们。” 说来观主什么都好,长得那般好看,可惜却总是对人不假辞色,若是他肯对着女香客们多笑一笑,他们青峰观哪里能落魄到这等天地,可惜观主却偏不愿意,还把委婉提议的大徒弟很是严厉的叱责了一番。 这也就罢了,身为道士还不会观星测字,只擅长个捉鬼降妖,念经打坐,生活过得跟苦行僧似的。 121.夜伢村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深吸一口气, 而后缓缓吐出, 贺绥慢慢收了心神停止今日的修行, 一会儿还要去找个偏僻的角落占个木椅当做晚上睡觉的地方呢。贺绥一睁开眼, 却是眉心一跳,这是吓的。 刚才贺绥专心的以阴阳眼看残魂离开,之后又去感受了功德之光入体的畅快感,倒是忽略了对自身周遭的感知。 原本还心神放松呢,睁开眼就看见近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庞凑在距离自己眼睛五厘米之处, 饶是贺绥也是吓了一跳,即便面色不改心神不乱, 却也忍不住神府微微一颤。 稍稍将脑袋往后退了一点, 稍贺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这才发现对方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因为职业病,贺绥看人习惯先看人眉宇,因为那是神府所在之地,一个人秉性好坏, 也是从此处延展而来。 少年也不知道在贺绥打坐的这块大石头边蹲了多久了, 见这个睡着了的大哥哥终于睁开了眼, 顿时咧嘴一笑,口水止也止不住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一边还宛如稚儿般下意识含住大拇指。 贺绥眉心一拢, 这少年怎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缺魂少魄这种症状, 用新时代的科学依据来说就是脑神经哪个地儿出了问题, 用玄学来说, 就是神府中神魂不完整。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也是“神魂”中所谓的“神”。 人若是丢了一个魂还可以,丢两个魂还能活着,若丢三个魂人就成了行尸走肉了。胎光乃人的生命、之光,自一个人还是受精卵开始就在母体中孕育了,爽灵决断一个人的智力、慧力以及反应能力。 最后一个幽精则是决定人的性取向和性能力,也决定了这个人将来会爱什么人,这也是为什么异于寻常性取向的人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治疗纠正。 另外又有七魄,一魄主宰呼吸,二魄主宰心跳,三魄主宰消化,四魄控制水液代谢,五魄修复生殖功能,六魄让人知冷知热,七魄具有警觉功能。 有些人的直觉很准,这就是第七魄很强的表现。 当然,这些只是道家的解释,在佛教里又有三魂七魄对应七情六欲之说。 贺绥并不否定任何派别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诠释,甚至连新时代的科学解释贺绥也认真思量之后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缺了主聪慧的爽灵,至于七魄中缺了哪个,因为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贺绥也不能断言。 至于为何能够断言少年缺了爽灵,这倒是废话了,毕竟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有痴傻之症。 只是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后天的,若是天生的,便是天师来了也没办法,毕竟是轮回上出了问题。 再往上追溯,又很可能跟前世功德罪孽有关。 有些人罪孽太深又有先人庇护,地府就会将此人缺魂少魄的扔去轮回,受一世罪孽,观其本心本性。 若是这一世表现良好,那下一次轮回自是齐齐整整的跳轮回台。 若是表现不好,缺了神魂的情况下都要作恶,这就说明这个魂是坏到了根子上,自是要接受惩罚,为牛为马入畜生道。 为人干活被人宰杀吃肉,以身赎罪,什么时候赎完了什么时候再回人道。 贺绥动了动脚,那少年嘿嘿笑着,竟是伸手拽住了贺绥一截衣摆。 贺绥身上穿的是加大码的t恤衫,下面一条肥大的运动裤,这少年瘦巴巴的跟竹竿似的,拽着贺绥一截衣摆,两人一对比,看着就让人心里一跳,毕竟那胖子估计一伸手就能把少年推出去老远。 “哥、哥哥,吃!” 少年因为伸手拽贺绥,所以含在嘴里的手指头已经拔了出来,拽着贺绥衣摆的手口水滴答的,偏偏少年不自知,憨憨傻傻的笑着伸手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棒棒糖眼巴巴的送到了贺绥面前。 贺绥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感知到刚才他周身气息令人舒服,忍不住的就靠近。 功德之光由天道降下,沾了天道的气息,人族又有天道庇护,人自然不由自己的想要亲近。 这少年没了正常人的思维约束,反而更愿意顺应本心。 贺绥看了一眼那几乎要凑到自己下巴上的棒棒糖,或许少年已经舔了几口了,沾了口水,又加之天气热,那顶在塑料棍子上的圆球糖果已经有点化开了,糖水就黏糊糊的粘在少年捏糖棍的虎口上。 “不用了,谢谢小兄弟,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虽然有这世的记忆,可贺绥还是在一些细节上习惯了在泫朝时的习惯,此时叫起少年来也是小兄弟这种在现代看来略有些滑稽的称呼。 贺绥倒是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心平气和的拒绝了少年要分享糖果的意思,又转头看了看附近,没看见有人好似跟这少年相熟。 少年有些没听懂,嘿嘿笑了笑,又抻着胳膊把棒棒糖往上面送了送,这回是直接戳到贺绥那一层层堆起来的肉呼呼下巴里了。 贺绥无奈一叹,略微偏头,抬手捏着少年细瘦的手腕,用了巧劲儿的将少年胳膊反转,成功把棒棒糖反送到了少年嘴里。 贺绥这一世依旧是个高个儿,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少年也就一米六几左右,比贺绥矮了不少。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石头边,引得散步经过的人纷纷注目,有人还拿起手机似乎在拍照之类的。 贺绥也知道如今的人喜欢玩网络,生活里碰见一只狗对着树子撒尿标记都恨不得拍了发到网上。 贺绥侧了侧身将少年挡在身后,少年嘴里尝到了糖的滋味儿,顿时傻乎乎笑着忘了刚才非要把糖分享给大哥哥的事儿,美滋滋的伸着舌头歪着头舔了好几口,完了还吧唧吧唧嘴儿似乎是在回味。 贺绥看这少年身上的穿着虽然破旧,可打理得很干净,看来少年家境不好,家里人对他却很重视。 少年脸色很白,是不常见阳光的苍白,应该是平时在家里,家里人有空了才带着出来散散步之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让少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贺绥拉着少年往旁边大树后走了几步,免得路过的人将他们两个拍了发到那个什么网上,被人围观还要随意议论的感觉,贺绥不喜欢。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贺绥微微弓腰继续问,少年听不懂,贺绥就一直重复的问。 问了有十几遍后,少年终于听懂了一点,眼睛一睁,脸上的傻笑总算换成了着急,转着眼珠子到处找人,“爷、爷爷!” 贺绥先前就是找的比较偏僻的地方,这周围不是草地就是树木,还有当做壮实的大型鹅卵石,少年着急的到处找,还傻乎乎的弓着腰趴在草地上去翻找石头,似乎他爷爷能躲在那巴掌大的石头下似的。 原本少年特别宝贝的棒棒糖也顾不上了,直接抓在手上随着爬跪的动作沾满了泥土草屑。 贺绥也不强行拉人,只压着一身肥肉勉强蹲在旁边细声哄人,“小兄弟别着急,我带你去找人。” 说了几遍,少年自顾自的根本听不进去,贺绥想了想,重复了几遍“爷爷”,这才引回了少年的注意力。 贺绥也不多说什么,只伸着手让少年牵手,嘴上又重复的说着“爷爷”这个词。 虽然没有详细的解释,少年却反而明白了,把手搭在贺绥手掌里,被贺绥拉了起来,要跟着大哥哥一起去找爷爷。 这个湖心休闲广场面积不小,且还是没有围墙的那种,也就是开放性的,是周围居民区的共同休闲地点。 如今快八点了,路灯光线明亮的地方已经已经咚洽咚呲跳起广场舞来了,要找人有点麻烦。 贺绥也不耽搁,左手拉着少年右手,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掐手诀在少年右手中指指尖一抹,少年只觉到一阵转瞬即逝好似错觉的刺痛,之后那里就冒出一滴血。 说来也奇怪,那血居然圆滚滚的,好似米粒大小,被贺绥一抹就带到了自己的食指中指上,再抬头观星,往对应的天星方位一指,血滴消失,贺绥却感应到了少年血脉亲近之人的方位。 “走,跟我来。” 贺绥拉着少年毫不迟疑的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因着今晚星辰明亮,血脉指引也清晰至极,贺绥不过带着少年走了两分钟左右,就看见前面有位白发老人正满脸着急的拉着路人连比带画的询问。 老人背上挂了个破旧蛇皮袋,里面半鼓着,有路人嫌弃他是个拾荒人,摆摆手就躲得远远的,有人心善倒是站着耐心的听完了老人的询问,可惜认真想了想,却只能爱莫能助的摇头摆手。 被贺绥拉着手腕的少年看见了老人,原本都着急得眼泪花子直转了,此时却瞬间眉开眼笑,扔下贺绥就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开胳膊扑了过去,“爷爷!” 老人被少年扑得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少年根本不懂那些,老人也不怪罪,宝贝的将少年抱住一个劲儿的拍背,末了还偷偷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贺绥看得心中感慨良多,却也不急着离开,他准备上前跟老人搭个话问一问少年是天生如此还是怎么回事。 若是能帮,贺绥并不介意,即使以他如今的修为办妥这事儿会很费力。 相逢即是缘,少年偏偏在那个时候拉住了他的衣摆,即便当初他那记名俗家大弟子总念叨他爱做无用功,可贺绥坚持本心,并不曾因为生活艰苦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是贺绥年少时就发下的心誓,遇恶除恶,遇善扶善,这才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 对于贺绥的回答,杨队长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贺二少说笑了,我是在很好奇,贺二少今晚到底为什么会跟李大爷一起回医院。” 贺绥抿唇,刚准备坚持自己是好奇心重,这时候挂在贺绥身侧跟他身型格外不搭调的破旧斜挎布包跳了跳。 杨队长眉毛一跳,视线落在贺绥的布包上,贺绥拍了一巴掌,那玩意儿却似故意跟他作对一般,又十分倔强的一连跳了好几下。 这下要说是错觉都不可能了,杨队长笑了笑,“贺二少还随身带了宠物?不妨拿出来让它透透气。” 贺绥捂着布包摇头,“这不是宠物,不适合拿出来,如果杨队长没别的问题询问,那我可不可以先离开了,如果后续有什么情况,我跟大爷都会第一时间跟杨队长联系。” 杨队长重新掏了烟盒,抖出两支烟,递了一支给贺绥,贺绥想了想,同样伸手接了,还道了谢。 122.夜伢村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便是宫里的皇上也是吓得派人连夜请来了普陀寺的圣僧大师们进宫护驾, 一面又担忧明日该当如何面对各种民间揣测谣言。 白惨惨的闪光之后,却是一道紫色粗壮闪电直劈而下, 与此同时那咵嚓雷声更是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京城方圆数十里的人听了莫不心尖狠狠一颤, 只不知这是有祥瑞现世还是有妖孽作祟。 不管是妖孽还是祥瑞,宫里的那位自然是要将其定死,免得各地分封出去的兄弟叔伯心里生出点不应该有的心思。 因此等到第二日青峰观传来他们观主玄一道长半夜飞升的事迹,在皇上的认可之下自然传得越发逼真。 有人说,青峰观的这位观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 那是一心一意志在修行。 夜里趁着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观主却是得听仙人窃窃私语声, 盘膝于主殿前的院子里感悟仙语顿悟了去, 直接飞升了! 这一事迹传将出来,却是叫整个京城都为之一振, 一时间,原本香火几近断绝的青峰观转瞬“起死回生”,预计在今年年尾有望成为与西边普陀寺旗鼓相当的道观。 “大师兄,可咱师傅不是被劈死了吗?” 渣都没剩,好好儿的坐在院子里看个月亮, 谁成想就这么没了。 虽然现在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可胖子还是很舍不得师傅。 瘦子大师兄叹了口气,颇为忧愁的模样, 可惜刚啃了一只肥厚大鸡腿, 满嘴都是油, 这忧愁自是大打折扣,“师傅他老人家自来是关心咱们观里生计问题的,相信他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咱们。” 说来观主什么都好,长得那般好看,可惜却总是对人不假辞色,若是他肯对着女香客们多笑一笑,他们青峰观哪里能落魄到这等天地,可惜观主却偏不愿意,还把委婉提议的大徒弟很是严厉的叱责了一番。 这也就罢了,身为道士还不会观星测字,只擅长个捉鬼降妖,念经打坐,生活过得跟苦行僧似的。 要说观主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闻名遐迩,有那大户人家给的报酬也够多了,可惜观主命里缺财,每次有大户人家请了师傅捉鬼驱邪,回头那些金银莫名其妙就是会被散出去,或是被人碰瓷或是被人偷盗。 要说碰瓷跟偷盗就已经够荒谬的了,毕竟观主除了一身道术,更有武术在身,便是妖魔都欺负不了他,更别说小偷小摸了。 更搞扯的一次直接把报酬换成了粮食布帛,却在上山的最后关头直接滚落山涧被河水冲走了。 总之这贼老天是铁了心的要让观主过上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才肯罢休,搞得他们两师兄弟也要跟着吃苦受罪。 想当初他们俩也是闹饥荒的时候为了活命才上得这青峰观,谁知道如今山下的人已经过上吃饱穿暖的盛世好日子了,他们还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 瘦子想到这里,仅剩的一点愧疚也消失了,这青峰观原本就只剩下师傅一个人了,如今师傅的离去让青峰观重回鼎盛,相信师傅在天有灵也该是瞑目了。 该瞑目的玄一道长却是持续迷茫中,睁着眼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子,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甚至连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都不确定。 且说玄一道长原本也是讲究早睡早起的,虽然是七夕佳节,可这些跟他也没关系。 每日里闻鸡起舞,坐于峰顶石崖之巅跟小媳妇早晚请安侍奉婆母似的准时准点迎接日出日落,趁着金乌将升未升将落未落之时天地氤氲之鸿蒙紫气打坐修行,这样的作息从玄一道长还是个短手短脚四岁小豆丁之时开始,一直到今日,这一坚持就是三十来年。 所以按理说这一日不该出什么问题。 可谁知作息规律到令人发指程度的道长七夕当晚睡到半夜却突然被一阵心悸惊醒,又鬼使神差的下了床去了主殿外的院子里。 玄一道长在女人刺耳的哭嚎声中恍然,原来是祖师爷知道他有此一劫,所以提前把他给弄醒忽悠到了院子里,免得他被雷劈的时候毁坏了观中房屋么? 道长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犹豫了一瞬,到底长叹一口气,再看现在的状况,明显这不可能是地府,需知地府里他也是有几个熟鬼来着。 旁边那一娇弱的女子见柏锦神色恍惚,居然有种看破红尘的神情,心头一紧,虽然她如今已经得了个最佳女配角,又有了背景不错的影帝成浩做靠山,但这么个冤大头却是不能随便就抛弃了,更别说这男人还有个那样的老婆。 在女性魅力这方面碾压了对方,女子心里难免得意又满足。 想着这些,女子身子一软,扑到了对方那胖乎乎油腻腻叫人恶心的身体上,脸上神情越发苦情,吸着鼻涕水紧紧拽着对方的手,“阿锦,虽然我不爱你,但是你为我做出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我只爱浩哥,可我也不忍心伤害你,你今日又何必......” 话说到一半,似乎心中悲痛又愧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道长却是浑身一震,板着脸就想训斥一声施主且自重,可却是有心无力,除了头脑昏沉以外,便是四肢躯体也动弹不得。 加之对方这一扑,立马扑得道长胸口刚提起的一口气又散了开去。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醒来就在一间奇怪的房间里,身边还有两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这女子又为何直往他身上扑? 委实不成体统! 道长脸涨得通红,瞪着眼想要奋力推开这女子,可如今他分明是五脏六腑浊气混沌,身重若压数百小鬼,手脚头脑都昏沉沉动弹艰难,难不成是被雷劈了已经身受重伤修为尽毁? 道长张了张嘴,好歹呵斥一声劝退这位女施主,却是张张嘴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 旁边坐在椅子上始终面色冷漠妆容艳丽的另一名女子此时却是冷笑一声,抖了抖手上的纸垂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道长,“贺绥,给老娘戴绿帽,可以啊,七夕佳节为了过节就送这么一间咖啡厅给这戏子,既然你这么不在乎钱财,想必会很满意我给你安排的结局。今天,现在,立刻,给老娘净身出户麻溜滚蛋!” 道长反应了一下才恍然记起好像自己正式出家前师傅给他取的俗家名讳就叫贺绥,贺是师傅的俗家姓氏,绥取了平安之意,也有让他保护一方平安的期盼,所以这人是在跟他说话? 张嘴刚想说声打扰了想问问这位女施主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耳边那娇弱女子却突然尖叫一声,成功把原本就头脑昏沉的道长给震得眼前一黑,瞬间就晕了过去。 这一晕,道长却好似在梦里走马观花的看完了一个人的二十多年人生。 这人应该是他的转世,原本小时候还是生而知事,可因为天生阴阳眼,反而被一些不可言说之物吓得夜夜啼哭不止,还常常伴随高烧。 家里人什么办法都试了,带孩子去医院看病反而去一次严重一次,自此只能请了家庭医生在家治疗。 原本足月出生身体很是健康的大胖小子这么一折腾,没过一个月就瘦巴巴虚弱起来,一看就不像是能养大的。 家里人被闹得心烦气躁,贺家老太太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虽然不待见儿媳妇,可看小孙子这么闹腾自己儿子,到底耐不住,直接带了小孙子去找一位大师,此后孩子却是痊愈了,一直就这么长大了。 可惜稍微长大一点却是发现,这孩子似乎脑子不大好使,憨憨傻傻的。然而转念一想这孩子刚出生那会儿的折腾,贺家人也觉得这很正常。 可如今玄一道长过来一看,却明白了前因后果。 所谓天生阴阳眼,其实就是一个人修行的根骨绝佳,这才视阴阳两界于一体,可惜那时候原主也就是玄一道长自己还年幼,到底承受不住阴秽之气的冲撞。 生而知事却也不是说带着前世记忆,而是生来就能隐约明白一些道理会学习会观察会了解周遭事物人。 那大和尚却也算不上多高明,直接设法蒙昧了原主的心智,又让家里人使法子污了原主绝佳的根骨,没了那些本事,可不就渐渐无法通阴晓阳了么,原主吃吃睡睡的也就这么长大了。 又因为根骨被污,体内在婴儿时期就积攒了不少污浊之气,体型越来越笨拙,头脑也越发混沌,怕是再过一些年,这人依旧要死于非命。 也不知那大和尚是无心还是有心,索性这前世今生被一道莫名其妙的雷电给劈到了一块儿,于原主来说是觉醒了前世记忆,于玄一道长来说是直接度过投胎轮回到了下一世。 如今倒也算是天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无论是于原主还是于玄一道长来说,总算是在其中获得了一线生机。 贺绥在昏迷中知道了自己转世投胎的这个新世界的信息,又了解到“自己”此前被一个演戏的明星哄得一个劲儿捧了她好几年,还因此背叛了身上已经背负的婚姻,心里也是一阵迷茫。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管是“妻子”还是“出轨”疑惑着“真爱”,都不是他擅长处理的事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昏迷中这般纠结了一阵,到了时候,到底是该醒来了。 贺绥再睁开眼,却是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躺着的地儿。 先前七夕节“自己”因为“女神”柳依依答应了跟他的约会,“自己”激动得直接砸了全部的积蓄买了一间咖啡厅准备送给对方,结果被家里的老婆大张旗鼓的追了过来,“自己”一害怕就晕了过去。 在别人看来是怂包没胆儿,贺绥却知道,这胖乎乎的自己是被他给连累了,因为对方昏倒的同时正巧是他被雷劈的时刻。 不过如今家里有了贺绥,穷是穷,可老李头还是很努力的想要给贺绥更好的生活体验,争取把家里弄得更干净整齐点儿。 小公园没名字,大家都习惯叫三公园,也不是跟什么公园排号,纯粹是因为就在东三巷附近。 三公园距离东三巷并不远,贺绥回来以后问了老李头才知道,走东三巷后巷口几分钟就能到,还是走三公园一个小侧门就能直接避开人群到贺绥选定的小树林那边,这位置确实方便得很。 说是小树林,其实树子也不多,更多的是草地,毕竟草地好打理,树木还得搭楼梯修剪枝丫除虫保暖什么的。 附近有条蜿蜒的自然小河,河口那边就是敞亮的东边日出之处。 贺绥让小海在一旁陪自己扎了马步,当然,小海是初学者,贺绥只给他用手机定了半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至于贺绥自己则是一个小时。 虽然身体不能适应,但贺绥相信自己的毅力足够撑住。 撑着仿佛戴了枷锁的身体扎了一个小时的马步,贺绥腿肚子打颤,完了也无需休息,只心中默念《自然道经》打拳,不消片刻之前还因扎马步而僵硬酸痛的身体顿时舒展开来,甚至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 这不是错觉,这是身体里的秽气在排出。 因为地势宽敞,贺绥耍起拳脚来也更加大开大合,跃如白鹤展翅收如猛虎蓄力,虽然因为一身肥肉跟着动作抖来颤去,一旁唯一的观众小海却是看得又蹦又跳的直拍巴掌叫好,也不知道这傻子到底知不知道哪种是好。 或者对这小傻子来说,愿意带他出门玩儿愿意陪他的大哥哥做什么都是好的都值得鼓掌喝彩。 手上如今没剑,贺绥准备今天去找驱蚊避暑小鬼的时候顺便找树枝回来自己做,反正也不是没做过,贺绥唯一一柄花钱买过的剑还是他师傅送他的,之后用的要么就是在道观杂物间翻找出来的,要么就是自己做的木剑。 日出之时贺绥已经练完今日份的功夫,面朝日出的方向手掐日君诀口诵《自然道经》,日君诀相对应的还有月君诀,乃是向太阳月亮念经取炁时所需手诀。 不过贺绥走的本就是专一的降妖除魔之道,再加上少年期中二病严重,誓要修得一身阳气逼人,觉得那才算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后来倒是没那么二了,不过修行的根基却已经打好,贺绥也没强行改变,依旧只取日君之炁,夜间并不对月修行,只修自然道。 原本该是念对应的日君咒,可谁叫贺绥道门的《自然道经》是瓶正儿八经的万精油呢,配合什么都能有奇效,因此他们这一脉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用各种手诀符字阵法,却只配合《自然道经》使用,真正的做到了视“原配”如无物,已经不知被多少道友骂了多少声“无耻”了。 说来也是,看了人家的手势步伐就能照样学了就跑,回头还能以同样的招式增加数倍威力原样奉还,可不是无耻至极么。 四点半左右开始,五点多金乌苏醒,第一道霞光出世,六点多贺绥结束早课,带着小海一起回东三巷。 自从出事以后小海就很少这么痛快的出汗了,回到家跟贺绥一起拎了热水去公共厕所冲了个澡,总是苍白的脸颊上多了健康的血色,整个人也是神采奕奕的。 若是普通人许久没锻炼,刚开始肯定是疲倦不堪,因为身体没能适应,可小海却因为听了贺绥做早课时念出来的道经,疲倦尽去。 老李头看了很是高兴,招呼两人赶紧坐下吃早饭。 三个人刚坐下呢,打开的门被人试探性的敲了两声,顺势看去,却是徐晓端着只瓷碗冲他们笑,“李爷爷,贺大哥,我奶奶让我拿几个咸鸭蛋过来给你们尝尝。” 徐晓十三岁多,刚好处于变声期,平时是不大爱说话喊人的,不过现在看着“神秘高手”大哥,徐晓恨不得围着贺绥嘎嘎嘎的说上一整天。 徐蕊也在后面歪着身子探出一个脑袋,冲贺绥笑。 昨晚的事徐晓跟徐蕊早上的时候就跟家里的人说了,不过徐家年轻的两口子不大信,只说两个孩子是做梦魇着了,可徐老太太却是信的。 当然,这个信纯粹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那种信,第一反应还是让孙子孙女有机会去问问贺绥,有没有那种平安符财运符文曲星符之类的,有的话只要不贵,打算给家里都买一些回来。 当然,要是贺绥能免费送几沓,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老李头受宠若惊,隔壁那位徐姐姐可是出了名的只占别人家的便宜,居然也能这么大方? 不过徐晓端过来的几个咸鸭蛋是事实,老李头站起身让两个孩子进来,一边转身把之前买了贺绥跟小海还没吃完的水果给两个孩子塞几个。 虽然廉价,可这也是他们家唯二能算作零食的东西了,至于小海的糖果罐子,罐子里的糖都是便宜的那种,如今哪里还有小孩儿喜欢吃那种糖啊,更别说那糖罐子还是孙子的“私有物”。 徐晓跟徐蕊并不爱吃,不过在贺绥面前两兄妹还是十分礼貌的接了,跟老李头道了谢。 送了咸鸭蛋,徐晓站着没走,看着贺绥笑。 贺绥端着碗捏着筷子,看了看徐蕊,“看着没什么问题,你们两个先去上课吧,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中午再过来找我。” 徐晓两兄妹对视一眼,“那好,谢谢贺大哥。” 徐晓虽然有心多跟高手亲近,万一能学两招炫酷的身手呢? 可他们俩还要补课,高手又要吃早饭,所以两兄妹也没多耽搁,碗里的咸鸭蛋换成了几个果子端着回去了。 “他们两兄妹道什么谢?” 没见着两兄妹跟贺绥有什么接触啊,不过想想昨天中午,老李头觉得可能是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有了旁的接触。 贺绥也没隐瞒,夹了一筷子咸菜,“昨晚你身上被小鬼做了标记,我一时大意直接拍散了标记,小鬼找过来找不到人,恰好就看见隔壁小姑娘开窗睡觉,于是就钻了进去把小姑娘啃了两口。” 贺绥说得轻飘飘,老李头却是吓得手里的碗都哐啷啷掉到了小桌上,要不是手脚麻利的及时拦住了,碗都得摔地上打破。 “怎、怎么回事?小鬼?那岂不是老头子我连累了人家?啃了两口?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老李头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小鬼给自己打标记这事儿,反倒愧疚于自己连累了人。 在老李头的认知里,自己一把年纪又没什么用,连命都比不得那些年轻有能力的后辈。 123.黑山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别人看不见, 闭着眼开了阴阳眼直接以眉心神府位视物的贺绥却能看见半透明状的几只残魂在空中朝着他的方向拜了几拜, 而后放下一切执念, 顺着牵引力消失在半空。 有功德飘散,似浅金色荧光, 在空中飘散,渐渐落到贺绥面前,自他眉心没入。 显然,超度几只残魂的功德并不如贺绥所想的那样只是两个多小时的消暑就能抵消,天道承认了他的善行,自降功德之光。 这种程度的光还达不到金光的程度, 只浅金偏白色,虽然功德之光很少, 对于如今的贺绥来说,却也聊胜于无, 至少沉重的身躯略轻松了一分。 深吸一口气, 而后缓缓吐出,贺绥慢慢收了心神停止今日的修行,一会儿还要去找个偏僻的角落占个木椅当做晚上睡觉的地方呢。贺绥一睁开眼,却是眉心一跳, 这是吓的。 刚才贺绥专心的以阴阳眼看残魂离开,之后又去感受了功德之光入体的畅快感, 倒是忽略了对自身周遭的感知。 原本还心神放松呢, 睁开眼就看见近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庞凑在距离自己眼睛五厘米之处, 饶是贺绥也是吓了一跳, 即便面色不改心神不乱,却也忍不住神府微微一颤。 稍稍将脑袋往后退了一点,稍贺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才发现对方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 因为职业病,贺绥看人习惯先看人眉宇,因为那是神府所在之地,一个人秉性好坏,也是从此处延展而来。 少年也不知道在贺绥打坐的这块大石头边蹲了多久了,见这个睡着了的大哥哥终于睁开了眼,顿时咧嘴一笑,口水止也止不住的从嘴角流了下来,一边还宛如稚儿般下意识含住大拇指。 贺绥眉心一拢,这少年怎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 缺魂少魄这种症状,用新时代的科学依据来说就是脑神经哪个地儿出了问题,用玄学来说,就是神府中神魂不完整。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也是“神魂”中所谓的“神”。 人若是丢了一个魂还可以,丢两个魂还能活着,若丢三个魂人就成了行尸走肉了。胎光乃人的生命、之光,自一个人还是受精卵开始就在母体中孕育了,爽灵决断一个人的智力、慧力以及反应能力。 最后一个幽精则是决定人的性取向和性能力,也决定了这个人将来会爱什么人,这也是为什么异于寻常性取向的人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行治疗纠正。 另外又有七魄,一魄主宰呼吸,二魄主宰心跳,三魄主宰消化,四魄控制水液代谢,五魄修复生殖功能,六魄让人知冷知热,七魄具有警觉功能。 有些人的直觉很准,这就是第七魄很强的表现。 当然,这些只是道家的解释,在佛教里又有三魂七魄对应七情六欲之说。 贺绥并不否定任何派别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诠释,甚至连新时代的科学解释贺绥也认真思量之后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缺了主聪慧的爽灵,至于七魄中缺了哪个,因为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贺绥也不能断言。 至于为何能够断言少年缺了爽灵,这倒是废话了,毕竟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就有痴傻之症。 只是有些人是天生的,有些人是后天的,若是天生的,便是天师来了也没办法,毕竟是轮回上出了问题。 再往上追溯,又很可能跟前世功德罪孽有关。 有些人罪孽太深又有先人庇护,地府就会将此人缺魂少魄的扔去轮回,受一世罪孽,观其本心本性。 若是这一世表现良好,那下一次轮回自是齐齐整整的跳轮回台。 若是表现不好,缺了神魂的情况下都要作恶,这就说明这个魂是坏到了根子上,自是要接受惩罚,为牛为马入畜生道。 为人干活被人宰杀吃肉,以身赎罪,什么时候赎完了什么时候再回人道。 贺绥动了动脚,那少年嘿嘿笑着,竟是伸手拽住了贺绥一截衣摆。 贺绥身上穿的是加大码的t恤衫,下面一条肥大的运动裤,这少年瘦巴巴的跟竹竿似的,拽着贺绥一截衣摆,两人一对比,看着就让人心里一跳,毕竟那胖子估计一伸手就能把少年推出去老远。 “哥、哥哥,吃!” 少年因为伸手拽贺绥,所以含在嘴里的手指头已经拔了出来,拽着贺绥衣摆的手口水滴答的,偏偏少年不自知,憨憨傻傻的笑着伸手把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棒棒糖眼巴巴的送到了贺绥面前。 贺绥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感知到刚才他周身气息令人舒服,忍不住的就靠近。 功德之光由天道降下,沾了天道的气息,人族又有天道庇护,人自然不由自己的想要亲近。 这少年没了正常人的思维约束,反而更愿意顺应本心。 贺绥看了一眼那几乎要凑到自己下巴上的棒棒糖,或许少年已经舔了几口了,沾了口水,又加之天气热,那顶在塑料棍子上的圆球糖果已经有点化开了,糖水就黏糊糊的粘在少年捏糖棍的虎口上。 “不用了,谢谢小兄弟,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虽然有这世的记忆,可贺绥还是在一些细节上习惯了在泫朝时的习惯,此时叫起少年来也是小兄弟这种在现代看来略有些滑稽的称呼。 贺绥倒是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只心平气和的拒绝了少年要分享糖果的意思,又转头看了看附近,没看见有人好似跟这少年相熟。 少年有些没听懂,嘿嘿笑了笑,又抻着胳膊把棒棒糖往上面送了送,这回是直接戳到贺绥那一层层堆起来的肉呼呼下巴里了。 贺绥无奈一叹,略微偏头,抬手捏着少年细瘦的手腕,用了巧劲儿的将少年胳膊反转,成功把棒棒糖反送到了少年嘴里。 贺绥这一世依旧是个高个儿,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少年也就一米六几左右,比贺绥矮了不少。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石头边,引得散步经过的人纷纷注目,有人还拿起手机似乎在拍照之类的。 贺绥也知道如今的人喜欢玩网络,生活里碰见一只狗对着树子撒尿标记都恨不得拍了发到网上。 贺绥侧了侧身将少年挡在身后,少年嘴里尝到了糖的滋味儿,顿时傻乎乎笑着忘了刚才非要把糖分享给大哥哥的事儿,美滋滋的伸着舌头歪着头舔了好几口,完了还吧唧吧唧嘴儿似乎是在回味。 贺绥看这少年身上的穿着虽然破旧,可打理得很干净,看来少年家境不好,家里人对他却很重视。 少年脸色很白,是不常见阳光的苍白,应该是平时在家里,家里人有空了才带着出来散散步之类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让少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贺绥拉着少年往旁边大树后走了几步,免得路过的人将他们两个拍了发到那个什么网上,被人围观还要随意议论的感觉,贺绥不喜欢。 “小兄弟,你的家人呢?” 贺绥微微弓腰继续问,少年听不懂,贺绥就一直重复的问。 问了有十几遍后,少年终于听懂了一点,眼睛一睁,脸上的傻笑总算换成了着急,转着眼珠子到处找人,“爷、爷爷!” 贺绥先前就是找的比较偏僻的地方,这周围不是草地就是树木,还有当做壮实的大型鹅卵石,少年着急的到处找,还傻乎乎的弓着腰趴在草地上去翻找石头,似乎他爷爷能躲在那巴掌大的石头下似的。 原本少年特别宝贝的棒棒糖也顾不上了,直接抓在手上随着爬跪的动作沾满了泥土草屑。 贺绥也不强行拉人,只压着一身肥肉勉强蹲在旁边细声哄人,“小兄弟别着急,我带你去找人。” 说了几遍,少年自顾自的根本听不进去,贺绥想了想,重复了几遍“爷爷”,这才引回了少年的注意力。 贺绥也不多说什么,只伸着手让少年牵手,嘴上又重复的说着“爷爷”这个词。 虽然没有详细的解释,少年却反而明白了,把手搭在贺绥手掌里,被贺绥拉了起来,要跟着大哥哥一起去找爷爷。 这个湖心休闲广场面积不小,且还是没有围墙的那种,也就是开放性的,是周围居民区的共同休闲地点。 如今快八点了,路灯光线明亮的地方已经已经咚洽咚呲跳起广场舞来了,要找人有点麻烦。 贺绥也不耽搁,左手拉着少年右手,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掐手诀在少年右手中指指尖一抹,少年只觉到一阵转瞬即逝好似错觉的刺痛,之后那里就冒出一滴血。 说来也奇怪,那血居然圆滚滚的,好似米粒大小,被贺绥一抹就带到了自己的食指中指上,再抬头观星,往对应的天星方位一指,血滴消失,贺绥却感应到了少年血脉亲近之人的方位。 “走,跟我来。” 贺绥拉着少年毫不迟疑的往一个方向找了过去,因着今晚星辰明亮,血脉指引也清晰至极,贺绥不过带着少年走了两分钟左右,就看见前面有位白发老人正满脸着急的拉着路人连比带画的询问。 老人背上挂了个破旧蛇皮袋,里面半鼓着,有路人嫌弃他是个拾荒人,摆摆手就躲得远远的,有人心善倒是站着耐心的听完了老人的询问,可惜认真想了想,却只能爱莫能助的摇头摆手。 被贺绥拉着手腕的少年看见了老人,原本都着急得眼泪花子直转了,此时却瞬间眉开眼笑,扔下贺绥就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跟个小孩子似的张开胳膊扑了过去,“爷爷!” 老人被少年扑得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少年根本不懂那些,老人也不怪罪,宝贝的将少年抱住一个劲儿的拍背,末了还偷偷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贺绥看得心中感慨良多,却也不急着离开,他准备上前跟老人搭个话问一问少年是天生如此还是怎么回事。 若是能帮,贺绥并不介意,即使以他如今的修为办妥这事儿会很费力。 相逢即是缘,少年偏偏在那个时候拉住了他的衣摆,即便当初他那记名俗家大弟子总念叨他爱做无用功,可贺绥坚持本心,并不曾因为生活艰苦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这是贺绥年少时就发下的心誓,遇恶除恶,遇善扶善,这才是“除恶扬善替天行道”。 人体本身因五脏六腑暗合金木水火土无属性组成一个自然循环圈,好似一个小世界,风雨雷电淤泥等等也暗合上下气、泪汗等物。 试想一个小世界若是没有了那些风雨泥土,自是不适合生命体存在,人体自当如此,这也是肥胖不健康的根源。 贺绥动了动手脚,好似戴了上百斤枷锁似的,一举一动都不得松快。 对着镜子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肉身,一身修为转眼即空,饶是不以外物所役的玄一道长,也难免略有些想要叹口气。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也没什么随身物品,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没穿病号服一是因为就贺绥如今的体型,这样的码子都得去库房里翻,二来也是因为没必要,贺绥被送进来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就表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然后睡着了。 是的,睡着了。 这简直是医生接待过的最神奇的病人,等听到护士说贺绥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来医院就跟去宾馆似的,现在多少人不是拖得没办法了才敢来医院啊,果然炫富也能玩出新花样。 然而事实上贺绥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好,张助理传话的意思那就是今年公司分红不会再按时打到贺绥手里那张卡里了,被前妻净身出户踹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没了。 没车没房,衣服之类的估计倒是给他送回来了,可肯定是送到了贺家老宅。 既然大哥贺峰已经明确表示老宅暂时不会接待他,那贺绥如今回去估计连山顶别墅半山腰那里的第一道大门都进不去。 索性贺绥也并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稍微带着点好奇心摆弄了一下手机,站在医院外面望着清澈的天空,略有些迷茫。 海市虽然经济繁荣,曾经甚至在经济上超越了北方的首都平城,可因着是对外海口城市,既因为临海,也因为对外形象,所以海城的环境以及空气质量是很不错的,甚至因为临海,即便是在城里也依旧能看见一片碧蓝的天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迷茫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准备去找个能免费歇脚的地方,以前他出门办事,惯常找破庙木屋甚至山洞之类的地方。 124.永川之水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原本灰蒙蒙的空间变成了一间普通的病房, 而贺绥本人就站在病床前, 作为一个无人能看见的旁观者。 病床上是个大肚子的女人,女人应该是阵痛越来越频繁了,旁边陪产的丈夫以及婆婆端茶倒水陪着说话, 满脸的担忧。 “护士,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我媳妇才能进产房生孩子啊?” 男人看自己媳妇痛得满头大汗,忍不住着急的去病房门口逮了个路过的护士焦急的询问。 小护士原本是端着盘子要去别的病房的,不过被人拉住了也态度很好的临时走了进来, 简单看了看女人的情况,小护士表示自己会去找医生过来,“上次医生来检查产道已经多久了?要是产道不打开医生也没办法啊。” 男人感谢了小护士, 回去跟母亲媳妇商量要不然就剖腹产。 “我看也是, 这痛起来还不晓得要痛多久, 不就是多花点钱嘛,妈还存着点钱呢, 不怕。” 婆婆连忙赞同,可产妇反而担心打麻药对孩子不好, 不过自己身上痛得不行,又被男人婆婆一阵劝慰, 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完说产道还没开好之后, 这家人决定选择剖腹产。 贺绥站在一旁看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也不着急, 且慢慢看着。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 贺绥也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带着跟了进去。 一开始秉持着非礼勿视,贺绥还避开了视线,可突然一瞬间产生了一阵惊悸,贺绥不由看了过去,却见麻醉师江药打进了点滴瓶里,产妇彻底昏迷过去。 贺绥不知道这种刨腹产一般都是局部麻醉,直觉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刚才还态度亲切的安抚着产妇的护士转眼就冷了脸,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医生穿戴整齐的进来,替换了先前那名女医生。 新来的男医生捏着手术刀等着,旁边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钟表,另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放了香炉在产妇头顶,插了三炷香在里面。 等到香烧到一道红线那里,钟表也叮了一声,那医生双眸冷淡的握着手术刀干脆利落的一切而下,丝毫不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 明明只是一个手术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场在地狱上演的默剧,每个人都满眼冷淡或麻木。 等到婴儿被抱出来,果然已经死了,脖子处一刀而下的切口直接阻止了婴儿发出任何声响,“时辰是不是刚好?” “是的。” “拿袋子过来装好。” “换只死婴抱出去给家属看。” 医生态度平静的交待下去,几个护士各做各的活儿,收香炉装死婴递缝合伤口的工具,行动间满是熟练,一看就知道今天干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贺绥心里一寒,担忧的看了一眼产妇,索性这些人没有在产妇身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了产妇没有危险,贺绥这才跟着那名已经缝合好伤口去了换衣间的医生。 医生一边走一边扯开口罩,贺绥心头一跳,这医生赫然就是晚上才躺进了404冷冻柜的林医生! 之后看跑马灯似得,贺绥站在中间又看见了很多相似的画面,有的婴儿是选定了出生时辰,有的是自然死婴,甚至还有一些未成形的流产胎儿。 这家医院根本就没有拿去焚化,反而通过特殊渠道销售了出去。 至于最终的去向,贺绥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只婴灵故意给他展露出来的餐桌以及炼丹炉画面。 “咯咯咯,好看吗?” 那些婴儿一个个化作了红眼小鬼,而黑眼婴灵则是被一团煞气纠结汇聚,最后出现在了红眼小鬼中间,扭头歪着脑袋看着贺绥,脸上是恶意的笑。 贺绥喉结滚动,压下反胃的感觉,闭上双眼心中默念静心咒。看见贺绥有了反应,婴灵这才满意了,又是咯咯一阵诡笑,“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是谁杀的吗?继续看,别闭眼。” 贺绥眼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了婴灵的愿睁开了双眼。有了之前那些画面打头阵,之后看见的画面让贺绥好受了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他看见了医生在手术台上偷窃病人的肾脏,也有宣布死亡的病人被偷了一切可用器官部件。 福康医院居然固定的向器官黑市提供货源,参与人从院长到主任到医生再到借着在太平间上夜班的便利帮忙搬运掩护的老刘。 一开始福康医院的目标还是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死者,可暴利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恶鬼,他们开始在手术室里动手。 遇见黑市急需货物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误诊,欺骗病人进入手术室,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动手取了“货物”。 这已经不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了,这就像是一所立在人间的魔窟,怪不得昨晚刚进医院的时候连医院主楼都被黑雾笼罩了。 贺绥看完那些事,一时心情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恰在此时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贺绥又回到了小屋里,睁开眼,婴灵趴在地上赫赫喘气,对上贺绥的视线,被贺绥拍了一掌受了伤的婴灵扯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难受,“怎么样,是不是被恶心到了?呵,人类啊,比鬼怪都还可怕。” 贺绥沉默不语。 婴灵再接再厉想要动摇贺绥道心,“像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要是帮了他们,可就是助纣为虐了。” 贺绥不为所动,从身旁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原本是给周凯准备的阴符,夹在食指中指指尖一抖,黄符燃烧,与此同时婴灵身上只觉一轻,原本的灼痛感消失了,还多了一股让鬼舒服的清凉感。 婴灵疑惑的歪着大脑袋看贺绥,暗暗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腿。 莫名其妙给好处,婴灵觉得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肯定是在打什么坏注意,就像它自己一样。 贺绥却没理会婴灵的警惕,也没将婴灵刚才蛊惑的那些话放进心里,只是自顾自的闭目默念静心咒,一边沉淀起伏剧烈的情绪。 在泫朝的时候贺绥生活简单,哪怕是有高官富商邀请他去降伏妖魔邪祟,也见过一些人性黑暗,可之前看见的那些画面还是给贺绥上了一堂更加生动的课。 人说到底依旧是一种动物,哪怕有文化有道德有法律等等进行约束,可无可避免的,族群里还是会有一些兽性大过人性的家伙。 贺绥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再看那满脸怀疑正小心探着四肢想要潜伏着靠过来的黑眼婴灵,“你既然是小鬼们的怨气煞气阴气三气所结成的,那你如今就暂且先跟着我吧。好在你还没有真多沾上人命,否则天道也不会允许你存留于世,只能灰飞烟灭。” 这婴灵并没有灵魂,自然谈不上超度投胎,可看着这小鬼偏偏生出了自己的神智,贺绥也做不出强行打散的事来。 像是面前这只黑眼婴灵这般存在,哪怕现在消灭了,等到三气凝而不散的时候自然又会催生出来。 说起没沾上人命这件事儿,贺绥突然问婴灵,“之前在李大爷身上留下标记夜里追过来差点害了隔壁小姑娘的那个,是你?” 被贺绥的话说得略有触动的婴灵闻言顿时一惊,居然莫名生出一股心虚之感,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悄悄挪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那肯定不可能的,可若是说谎话,刚才这家伙往它身上糊的那个什么东西可还在呢,婴灵不确定自己说了谎会不会又体会一次好似被早晨阳光灼烧的痛感。 这模样,贺绥看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下也知道了这只婴灵因为凝聚以及开神智的环境影响,如今是奸邪得很,换句话说就是不老实。 不过毕竟也就是一只小婴灵,带在身边多教一教也能稍微掰正一点。 说来这只婴灵也算是天生地养的,虽然是阴邪秽气催生,可若是性子扭转好好修一修功德,不需几年也能修出个完整的魂魄,可以转世投胎正式入“人间道”。 很多生灵毕生心愿就是想要做人,可有的人却毫不珍惜,反而做那些邪魔之事。 想到这里,贺绥又忍不住皱眉抿唇,再看似动物般四肢着地浑身上下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婴灵,竟是多了一股心软。 “既然你我相遇,也算是天定的缘份,不管你以前如何,以后跟在我身边,定不能再行任何伤天害理背道毁德之事。” 想了想,总不能以后一直就叫这小鬼婴灵吧?贺绥问婴灵,“你可有名字?” 婴灵这才算是确定了贺绥是真的要收留它了,毕竟名字对于人来说可能不重要,可对于鬼怪妖魔来说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婴灵开神智也不过是近段时间以来的事,之前它也只是一团无知无觉的黑雾,等开了神智却又被那些婴儿的怨气影响,看到了医院里那种阴暗的事儿。 一开神智就学的是阴狠虚伪贪婪欲/望,婴灵成天想的也就是带着小弟占领医院而已,连报复那些人都还没提上日程,哪里可能就给自己想名字了。 所以婴灵犹豫了一下,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贺绥想了想,给婴灵取了个名字,“谷夜,可喜欢?” “谷”之一姓取的是贺绥自己道号“玄一”中“玄”字的续辈,这其实就已经是有将婴灵纳入自然道一派的意思了。 有了这个“谷”字,哪怕并没有正式的入门流程,婴灵也可受他们这一派祖师爷的些许庇护。 至于“夜”字,取夜间阴气给予补给,婴灵本就是三气汇聚凝成,乃极阴之物,若是取了沾染阳气的名,反而会压得它难受。 贺绥有诸多考量,婴灵却一点不懂,只转着漆黑的眼珠子看着贺绥,踌躇半晌,有点儿不知道真假的羞窘道,“我、我名字的第一个字可以跟你一样吗?” 婴灵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一来是天性中的多疑让婴灵怕贺绥在它的名字里做什么算计。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虽然婴灵是才催生出来的,可数百上千年前肯定也有它这样的存在同样被催生出来过,婴灵哪怕没有完整的传承,却也模模糊糊有这种想法概念。 二来婴灵也确实想跟贺绥的名字有相同之处。一个名字每个字都相同那肯定不可能,可若是能有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相同,那也很好啊。 说白了婴灵哪怕生来邪性,到底还是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小鬼,贺绥是第一个对它好的人,婴灵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点想要亲近的感觉。 贺绥安静的抬眸盯着婴灵看了片刻,看得婴灵有点儿不自在的左右扭头,又缩了缩蹲着的大腿跟撑地的双手,贺绥确定这只小鬼真的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才点头同意了。 “那你就叫贺夜了。” 婴灵嗖的回头看贺绥,虽然脸上还是幽青冷硬,可还是能看出些许惊喜的情绪,瞪圆了一双原本就大的黑眼睛连忙点头。 而在婴灵点头的瞬间,无论是贺绥还是婴灵,都感应到了冥冥之中两人间多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关联。 贺绥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贺夜迟疑了一下,还是四肢着地的小跑了过来,跳上床蹲在了贺绥面前。 贺绥摸了摸贺夜的脑袋,“刚才感觉到了吗?你我的关系已经被天道回应,我会是你的监护人,对你有约束管教的权利,同时也需要对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好好修功德,不需两年你就能修满神魂可以入轮回。” 毕竟是天生天养的存在,只要不为恶,天道也是会偏疼的。 听见贺绥说入轮回的话,贺夜没吭声,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大理想,可贺夜潜意识里并不怎么热衷于这个追求。 不过贺绥的话,贺夜还是十分乖巧的没有这会儿就当面反驳,反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贺夜小心翼翼的感受了一下头顶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而后斜着眼角偷瞄贺绥,趁着贺绥不知道想什么去了的空隙,贺夜俏咪咪的用脑袋蹭了一下那只手掌。 肉乎乎的,还很暖,这就是人的触感吗? 既然已经成了监护人,贺绥也不能让小鬼就这么光溜溜的坦蛋着,贺绥扯开体恤衫的领口让贺夜跳了进来暂且挂在自己身上,这才揭了黄符拉开里屋的房门走了出去。 贺夜浑身冰凉,挂在胸前就跟揣了一大坨冰似的。 索性这会儿天气热,贺绥又有一层厚厚的脂肪,一时片刻也不碍事。 周凯原本还担心着呢,听李大爷说昨晚可是很惊险,听起来那只小鬼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小海是一点烦心事都不挂心的那种,有了周凯陪着玩儿,也就偶尔看见里屋紧闭的房门时才会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哥哥没出来。 不过哥哥还在家呢,根本没出去过,在小海看来只要是在家里那就完全没问题。 周凯也怕里屋的黄符,所以不敢靠近,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贺绥终于出来了,周凯夸张的松了口气,还没开口询问就看见了自个儿老大衣领子那里多了颗幽青多大脑袋,那脑袋上一双大得吓人的全黑眼睛跟他视线对上,吓得周凯大叫一声“鬼呀!”,居然都忘记自己是鬼了,一蹦就蹦到了天花板上面去,只剩下一双腿还挂在外面。 小海看了全过程,一看这个哥哥居然这么厉害,哇了一声,又蹦又跳的笑嘻嘻直拍巴掌叫好。 贺夜给了周凯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黑溜溜的大眼睛就不怀好意的盯上了小海,心想这个人肯定也会被吓死。 要是死了不知道能不能蹭一口神魂吃,毕竟是自己吓死的,又不关他的事。 贺夜才刚回忆起那天晚上吃到的几口神魂滋味儿呢,脑袋上就多了一只厚实的手掌,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大眼睛微微眯起,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偏偏却又不自知。 “好了,别耍宝了,自己还是鬼,叫什么叫。” 贺绥不轻不重的训了周凯一句,还在挣扎着想要把双腿也蹬着空气蹿到楼上去的周凯突然就不动了。 是啊,劳资也是鬼了,怕啥? 虽然是这么给自己打气的,可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只小鬼,周凯其实心里还是在打哆嗦。 这倒是不怪周凯,毕竟贺夜怎么说也是三阴之气凝聚孕育的,生来就一身邪气,便是一般的厉鬼见了也忍不住抖三抖。 当然,若是更厉害的邪祟见了,自然是要把贺夜当作是大补之物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下肚了。 周凯倒腾着胳膊腿儿的把自己从二点五楼给拔了出来,鹌鹑似得飘到了小海身边缩着肩膀朝老大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老、老大,这位是?” 根本不敢提刚才自己过激的表现,一来是丢鬼,当然,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正在鬼命面前随时可丢。 主要还是怕一提起来那位看起来就可怕的小鬼大哥有什么反应,毕竟有点儿唐突了人家。 贺绥发现这小鬼脑袋上那一簇头发摸着还挺舒服的,估计是因为这是胎毛,柔软得很。 125.破困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说是一室一厅, 其实面积很狭窄, 索性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看着倒也不显得拥挤。 里面跟客厅都摆了一张一米五的床,卧室里有个已经站不稳歪七扭八的铁架布衣柜,外面客厅除了门口那里的“厨房”, 另外床边放了一张脱皮的木制小茶几, 这应该就是家里的饭桌了,没凳子, 只有几个用纸箱子塞了东西充当的墩子。 客厅后面有一道门,门外是一个外置的小阳台, 那里是老李头暂放各种能卖钱的垃圾的地方,阳台上面有不知道哪一任租客搭的棚子,能挡雨, 也能挡楼上滴下来的拖把水之类的, 平时主要就是在这里晾晒衣物。 “贺大师, 您先坐下歇一会儿,我这就给您做点吃的。” 贺绥苦笑着让老李头别这么客气, “蹭吃蹭住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大爷你要是这么客气,反倒让我不自在。” 贺绥这么说了,老李头这才笑着点了头, 却依旧称呼贺绥“贺大师”。 说是坐, 家里也就只有床上更好做, 那纸箱子太矮, 就贺绥如今的块头,坐下去怕是屁股落不到上面,因为大腿跟臀部的肉在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挤压得再也弯不下去了。 老李头打开门就先把菜放到了入门处挨着水龙头搭建的水泥台上,这平台上随意的摆放了一个天然气灶台以及油罐盐巴味精酱油这几样简单的调味料,平台下面就是一个水泥修的水池。 他们这边是老城区,供水管网还是好久以前安的,水压有问题,有时候二楼往上就供不上水,还经常关水整修某一截水管,厨房里小小的蓄水池是这边老房子最基础的配置。 回到了家里,小海显然也很放松,兴冲冲的跑到卧室里面乱翻了一会儿,然后抱着一罐糖跑出来对着贺绥嘿嘿傻笑,“哥哥,吃糖!” 贺绥本是要拒绝的,可抬眸对上小海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贺绥迟疑一下,顺着小海的话伸手从胖乎乎的透明塑料罐里摸了一颗包装纸半透明的彩色糖果。 果然,小海更高兴了,自己也摸了一颗,却是剥了往老李头嘴里塞,老李头呵呵笑着吃了,一面跟贺绥道歉,“不好意思啊贺大师,小海就是这样,不过他只跟真心喜欢的人分享吃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一口牙齿我还想再多用两年呢。” 老李头以为贺绥不喜欢吃糖,虽然贺绥这体型看着像是爱吃的人,可对方身上的气质以及行事作风,就是让人觉得贺绥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甜腻的东西。 贺绥还在垂眸看彩色的糖纸,糖果很小,也就小手指头那么大,圆滚滚的球状,糖纸又银色的小星星,渐变的彩虹色。 贺绥不大明白为什么彩虹能跟星星扯上关系,难道是白天的雨后星辰?球状的糖果又是日月之状,这糖的名字却不是日月星辰彩虹糖之类的名字。 看了一会儿,贺绥胖乎乎的手指头稍稍一动,剥了糖果塞进了嘴里,味道挺棒的,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头尖绽放,然后随着糖果的滚动,甜味儿从这头蔓延到那头,然后化开随着喉结的一滚,顺着食道落入胃囊。 根据简单的生物方面知识,贺绥还知道糖分会很快顺着血液弥漫到全身。 这些认知实在很有趣,贺绥嚼了一小块糖块,上下牙齿一压,更浓郁的甜味儿炸了出来,贺绥摇摇头,“挺好吃的。” 小海抱着糖罐子歪着脑袋朝贺绥笑,笑得眼睛都成一条弯弯的缝了。 老李头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贺绥是哄孙子高兴,已经麻利的又去小阳台放好了蛇皮袋,转头洗手挽袖子要给恩人做顿吃的。 一会儿给孙子也分点儿,孙子是个半大小子,平时没煮也就算了,今天吃过晚饭又煮这么一顿,当然不能饿着孙子了。 至于他自己?嗐,一个土都埋到脖子根的糟老头子,少吃那么一点当然没问题。 老李头想着贺绥说的要帮孙子找回一魂一魄,心里美滋滋的充满了希望,看来他还是要更努力的赚钱,等报答了恩人希望还能给孙子攒点钱,到时候孙子恢复健康了还可以回去上学哩。 这会儿也已经快九点了,老李头作为老年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夜生活,每晚都是带着孙子出去散散步捡点东西回来洗洗就睡了,所以这个时间点在老李头看来已经比较晚了。 也不做什么复杂的东西,老李头就切了点肉混了红薯淀粉,再切点各种菜,简单做了一碗糊糊状的臊子,手脚麻利的煎了两颗蛋,蛋芯还没凝固的时候抖几颗盐巴到里面,一会儿吃起来才不会觉得寡淡无味。 现在的鸡蛋都是饲料鸡生的,没滋没味,哪里像他们在老家自己喂养的鸡生的蛋香啊。 老李头挥着胳膊擦着汗,最后烧水下了挂面,喊了一声,小海就过来帮忙拿筷子,至于面完老李头是不让他端的,怕这孩子烫到自己。 贺绥也不客气,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不善交际而显得颇为拘谨,可到底是被他师傅那太过于追求本心的性子影响到了,认定了自己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道义的事,贺绥都会愿意顺应心意的直接去做。 如今感受到了老李头跟小海对他的亲近,贺绥也上前帮忙端了面碗,只有两碗,且一碗满满的,另一碗只有一半,贺绥一看就知道是如何分配的。 “大爷,虽然我肚子饿了,但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这么多我吃不完,小海,再拿个碗给你爷爷分一份,咱们三个一起吃。” 贺绥生活拮据,可也注重养生,能饱餐的时候也绝不暴饮暴食一次吃回本。 且他虽然留不住财,却也始终维持在一种能吃上饭的程度,总之控制得很是奇妙,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 先前说过他们这一派讲究个顺应本心,但是这个本心也是要有一定要求的,若是本心是要杀人放火,自是讲作“心魔”,该是依靠坚毅的信念自我约束到强行拔除。 道家人讲究个养生,顺应本心之外也讲究个克己守道。 别的修士贺绥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门派讲究的不是跟天争,而是在顺应天道,做天道的维护者,天道自会给予回馈。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就是给老板打工领工钱的打工仔。 不过对于那些跟天道抗争的修士,贺绥也是佩服的,毕竟那好像也算是独立出去自己创业,虽然创业失败的很多,创业成功的还会被天道踹出本世界送到更厉害的天道大哥那里继续受管制。 老李头一开始不愿意,看贺绥的身形就不像是吃得少的,可贺绥又说自己要减肥,太胖影响健康,老李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贺绥说的也有道理。 三个人,老李头跟小海都是瘦巴巴的,曲着腿坐在纸箱子上埋头吃面,贺绥端正的坐在铁架子床上,刚坐下去那会儿铁床吱嘎一声,拉长了调子发出一声哀叹,贺绥不敢多动,总感觉自己稍稍用力一点这床就要被他坐塌。 吃了面,肚子里有了食物,唱了半晌小曲儿的肚皮总算是满意了,翻滚着往上面涌出一口气,这就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努力消化那些食物给这个身体提供能量去了。 老李头收拾了碗筷,灶上深沿的锅里已经烧好了一锅水,老李头用家里仅有的两只水桶兑好了水,弯腰要提,却被贺绥一手一只的直接提了起来。 虽然身上没特意锻炼过,可好歹也是个年轻男人,提两只装满水的水桶也不至于提不动。 “哎呀贺大师,这咋是你能提的,快放下,老头子虽然老了,可也提得动,平时都是我提的。” 说着话就伸手让贺绥放下。 贺绥没松手,“大爷,既然我要在你这里麻烦你几天,这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还请你不要太客气。” 老李头想了想,也就随了贺绥的意,乐呵呵的拎了换洗衣物香皂毛巾,牵了孙子,三个人一起出了房门往走廊里侧的公用厕所去。 走廊一排过去有并排的四个房门,里面格局都是跟老李头那边一样,有的是一家五六口人挤在里面,也有年轻小情侣的。 老李头家就在楼梯口这边第一户,挨着的隔壁就是一家五口人,老太太跟儿子儿媳以及几岁大的孙子孙女住一起。 平时老李头去上班,就是花了一个月两百块钱拜托老太太帮忙看着一下,也没别的要求,就是不让小海一个人出门,连中午饭都是老李头提前做好端到隔壁家的。 老李头知道徐老太太会扣他给孙子准备的饭菜,所以每次都特意端一大盆过去,就盼着徐老太太能够看在量大的份儿上好歹让他家孙子能吃饱。 很多时候有些事是实在没办法的,老李头因为晚上要照顾孙子,所以找医院里的领导通融,只让他领了白天的班,并没有跟别人一样白天晚上的换班。 如果中午还要往家里跑,老李头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刚才听见隔壁老李头家的响动,那老太太早就在门口伸了好几回脖子了,这老房子墙壁薄,根本就不隔音,领居家晚上睡觉打个稍微响亮点的屁隔壁都能听见。 这家人姓徐,两个孙子孙女都已经是上初中的年纪了,并不需要老太太去接送,只需要每天在家准备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人一闲下来就会无聊,无聊了就会去盯着别人家鸡毛蒜皮的小事翻腾来倒腾去的说叨。 这会儿看见老李头牵着孙子带着个大胖子路过自家门口往厕所那边去,徐老太太连忙叫了老李头一声,“大兄弟,你们家来客了?” 贺绥没注意到隔壁坐在门口扇着蒲扇的老太太,手上沉甸甸的勒得手掌疼,贺绥只能埋头加快脚步,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徐老太太就伸着脖子去看,对着这年轻人胖乎乎的背影直摇头,不等老李头回话就自顾自的嘀咕开了,“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好吃懒做,这么一身肥肉,也不知道要蹲在家里吃喝多少年才长得出来,老李头,你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还带亲戚回家住啊?” 这话就说得很不客气了,不过老李头一点不意外,这人性子就是这样。 徐老太太家是本市人,这房子也是他们自己的,海市老一辈儿的本地人特别看重面子,徐老太太在老李头这对爷孙面前一向是颇有种优越感的。 老李头不大高兴,可他一贯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只笑了笑,“我家侄子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以前打了那个什么激素,这才得了肥胖病。” 老李头对于徐家老姐姐的那张碎嘴也是很了解,所以并不说贺绥是大师,还帮他找回了孙子的恩人,要不然明儿他们家的事就要传遍整条弄堂了,还不如就把贺绥说成自家的亲戚小辈。 至于肥胖病那些,因为本身就在医院工作,虽然是在太平间,可也跟人聊天里多少知道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病,这会儿刚好能拿来给恩人做辩解。 不过如今家里有了贺绥,穷是穷,可老李头还是很努力的想要给贺绥更好的生活体验,争取把家里弄得更干净整齐点儿。 小公园没名字,大家都习惯叫三公园,也不是跟什么公园排号,纯粹是因为就在东三巷附近。 三公园距离东三巷并不远,贺绥回来以后问了老李头才知道,走东三巷后巷口几分钟就能到,还是走三公园一个小侧门就能直接避开人群到贺绥选定的小树林那边,这位置确实方便得很。 说是小树林,其实树子也不多,更多的是草地,毕竟草地好打理,树木还得搭楼梯修剪枝丫除虫保暖什么的。 附近有条蜿蜒的自然小河,河口那边就是敞亮的东边日出之处。 贺绥让小海在一旁陪自己扎了马步,当然,小海是初学者,贺绥只给他用手机定了半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至于贺绥自己则是一个小时。 虽然身体不能适应,但贺绥相信自己的毅力足够撑住。 126.回村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绥也没问老人怎么让少年一个人走, 看老人那神色, 明显是意外。 老人满脸自责的叹了口气, 拉着孙子的手心有余悸的不敢再放开了, “刚才我就让他站在旁边等我一下,结果我太大意了, 转头就没看见小海了。” 原来少年的小名叫小海, 贺绥点点头。 事实上这种事以前都没发生过,平时老人下了班吃了晚饭,都会带寄养在邻居老太太家屋里的孙子出来散散步, 顺便捡点垃圾卖钱赚点孙子的营养费。 小海虽然痴傻,可平时很听话, 让他站在原地等着他绝对会乖乖站在那里。 湖心休闲广场拾荒的人可不少,不过因为人流量大,所以老人经常过来, 顺带也让孙子多接触人群。 虽然孙子变傻了, 可老人总觉得自己不能经常在家陪孙子,让孙子寂寞了。 今天老人也跟平常一样, 转到了垃圾库那边,那里一直都有抢着捡垃圾的人,老人就让孙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 自己甩着老胳膊老腿儿挤了进去。 垃圾库周边地上都不会太干净, 老人最是心疼孙子, 自然不愿意让他靠得太近被熏到, 谁知忙完了一回头, 却没看见孙子了,一时把老人急得不行。 若是真因着几个瓶子就丢了孙子,老人怕是会想不开直接跳湖了。 “小海很听话的!” 老人显然因为之前太慌乱害怕,所以这会儿头脑都还有点不灵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一直在着重说明自己孙子很听话。 小海突然嘿嘿傻笑着去拽贺绥的衣摆,“飞,飞!” 说着话呢,满眼期盼的看着贺绥,似乎在等着什么。 老人看孙子居然用捏着棒棒糖的那只手直接去拽贺绥,把贺绥的衣摆都给弄得黏糊糊的,有些不安的弓着背跟贺绥道歉,一边试着去拽孙子那只手,“小海听话,把大哥哥的衣服弄脏了,乖,听话啊。” 少年松开了手,嘴上还念着“飞”这个字,似乎是看贺绥没听懂,还举着手往天上比划了半晌,贺绥稍微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少年恰巧看见了空气里的什么东西,不知是残魂散去还是功德之光降落。 老人却不知道,只以为孙子又犯傻了,一边心疼,一边又怕贺绥生气,只能眼带讨好的小心翼翼对贺绥笑。 贺绥抬手抓住少年空中乱比划的手,右手结了个单掌慈尊印,大指压住小指,掌心朝天上星辰,而后一翻手掌,借来的星辰光晕就在伸直的三根手指指尖上闪烁。 这是贺绥弄来哄小孩儿的,并没有什么作用,若是小海真的能看见残魂或者功德之光,这星辰光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 果然,少年瞪圆了眼睛,然后兴高采烈的跳着拍手,完了还伸手想要来抓,自然是抓了一个空。 在别人看来,贺绥不过是胡乱一笔画就哄住了傻子,老人也以为贺绥是在配合自家孙子玩闹,见孙子这么高兴,欣慰的抹了抹眼角,感激的朝贺绥咧嘴一笑。 哄好了少年,贺绥左右看了看,“老人家,我们到旁边去站一站,有些话我想多嘴说两句。” 虽然奇怪贺绥的称呼,可老人也没多想,原本还想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个好心人呢,可兜里轻飘飘,他出门也就带了两块钱以防孙子想要吃点什么。 此时贺绥有话说,老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连忙跟着贺绥往旁边偏僻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路。 眼看周围没什么人,贺绥也不废话,直接问老人,“老人家,我看小兄弟怎的缺了一魂一魄,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在费心费力想着自己能如何报答好心人的老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睁着眼看贺绥。 少年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他,就一个劲儿的围着贺绥的右手打转,估计是还想看那个飞在空中的亮晶晶。 老人愣了半晌,贺绥还以为对方不相信这个,毕竟在他的转世记忆里好像现在的人都提倡打倒封建迷信崇尚科学。 谁知老人回过神后却是神情激动的拉了贺绥的手,急切的问,“小伙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懂这些?我孙子是他爸妈出车祸以后才这样的,小伙子你是不是认识什么高人可以救我孙子?要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筹齐的,只要能救我孙子!” 老人也不是没想过贺绥会不会是骗钱的骗子,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眼看着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哪一天他真倒下了,孙子又是现在这么个情况,到时候他的小海可怎么活啊! 老人也去好多福利院转过,也特意打听过,像孙子这种年纪大了又神智不清痴痴傻傻的,一般的福利院并不会收,只有z府的专门收容所才收。 可那些里面很多条件都很艰苦,政府办收容所是好政策,可抵不住下面执行的人心思不正。 因为自家孙子的情况,老人特别关注这方面的社会新闻,周围的人有了这方面的消息也爱跟老人唠嗑。 前不久老人还听人说有些地方会把人拉去割器官,这可吓坏了老人,如今他是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敢有,每日里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就怕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他家的小海就要被人割了器官扔在下水沟里没人管。 眼前这人长得虽然胖乎乎的,可说了几句话也好像不是坏人,难得的孙子又对着小伙子十分亲近,老人哪怕心里不相信还是忍不住生出点奢望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呢? 如果孙子真的能恢复,至少等自己走了,孙子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日子苦是苦了点,可孙子今年才十五岁,才看了十几年的这个世界,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老人哪里舍得让孙子就这么早早的跟他一起走了。 贺绥倒是不知道老人一时间想了那么多,先安抚了老人,再让老人简单的把小海的情况说一说。 小海全名叫李海生,老人叫李大贵,人称老李头。 原本他们是小地方渔村里的人,后来老李头的儿子读大学留在了海城工作,找了大学里谈的儿媳妇。 两口子有文凭又踏实肯干,虽然家里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过得不错。 两口子买了房买了车就把老人跟孩子接到了海城一起生活,谁知后来两口子送孩子上学的途中出了车祸,老李头的儿子儿媳都没了,孙子因为是坐在后车座上的,倒是没多大问题,可在医院里醒来后却得了这痴傻症。 老李头还来不及伤心就只能急匆匆收拾好心情全力救治孙子,肇事司机跑了,警察局那边一直没有音讯,又是治病又是给儿子儿媳办后事,期间还被自称有线索的人骗了好几万块钱,家里的房子跟车子都没了,甚至到最后连积蓄也在治孙子的痴傻病里耗没了。 没办法,老李头只能带着孙子搬进了弄堂里,一边自己找了份在医院太平间守尸的工作,平时再捡捡垃圾赚点菜钱,日子也就这么勉强撑过来了。 要说原本老李头也能带着孙子回渔村,在那里他们还有自己的小房子,可老李头自知体力不行,回了渔村也没有讨生活的本事,留在海城这个大城市里,再不济还能捡垃圾赚点钱。 “是我没用,让小海跟着我受苦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小海去看那些专家医院,按照小伙子你说的,要是我早点带小海去找个大师道长看看,说不定小海已经好了。” 老李头总觉得是自己太蠢太没用了,要不然儿子儿媳留下那么多钱,他却被人骗了好几万。 说到情动之处,老李头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原本围着大哥哥转的小海见爷爷哭了,顿时又着急起来,转而围着爷爷转,转了两圈,小海想到了什么,学着爷爷平时的样子把爷爷的脑袋笨拙的按到自己肩膀上,拍着老李头的肩膀一边嘴里“哦哦哦”的轻声哄着,就像大人哄婴儿睡觉似的。 平时小海夜里做噩梦他爷爷就是这么哄他的,很快他就能重新睡着。 贺绥摇摇头安慰老李头,“被人骗了也不是你的错,当时你一定是太着急了,希望能早点找到害了小海父母的人,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 况且如今那些有真本事的大师道长要么就是隐居,要么就是价钱昂贵,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基本都是些没多大本事的,哪怕老李头当时去找了,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法子被人骗钱罢了。 至于老李头被人骗的钱,贺绥也并不觉得是他太愚蠢。 贺绥很能体谅老人当时的心情,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随后孙子又出了事,那害了他们一家人的凶手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种情况下有人谎称自己有线索,再以此做要挟让老李头给钱,着急的老李头自然不会拒绝。 老李头咽了口唾沫,试探性的对着依旧盘腿坐在地上的贺绥轻生说到底,“大师,完、完啦?” 贺绥没回答,睁开眼缓了缓神,这才站起身,冲老李头摇摇头,拍了拍被裹进黄符纸团里还不甘心的在布包里左冲右撞的婴灵。 那婴灵被贺绥一拍,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贺绥无声的威胁,这才不甘不愿的暂时没吭声了。 “走吧,我们先进去看看多出来的那具尸体。” 老李头原本还以为贺绥过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多出来的尸体呢,结果现在看起来,好像尸体才是顺带的? 这却是老李头误会了贺绥,贺绥也是到了这里才发现居然有这么多小鬼,且还出现了一只颇有道行已经成了红瞳多婴灵,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贺绥已经有点疲倦了。 毕竟刚才一出手贺绥就用了如今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强的手段,眉心沾着神魂气息的精血可不像指尖血那般随便取用,这可是要花好一阵时间才能温养回来的。 如今贺绥也只能暂且看看多出来的那具尸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情况允许,招魂问一问,也好更方便的知道事情始末。 果然,再进太平间,这次贺绥开着阴阳眼,好歹能看见几只飘荡在角落毫无神智的残魂,刚才贺绥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干净得一只残魂都没有,只剩下森寒鬼气。 因此刚才贺绥才没多看尸体就取了纸鹤,就怕草率动作会出什么岔子。 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在刚才一战里消耗颇大,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下,“大师,要不然咱们明天再来?” 贺绥摆摆手,侧身示意老李头开冰柜。冰柜除了指示灯外还有锁,老李头作为看守的人,是有一串钥匙的。 原本老李头看见冰柜里又显示正在使用中的时候还吓得差点丢了魂儿,想来应该是因为亲眼见到了那么多小鬼,现在再看死尸,居然心情颇为平静。 找出了对应编号的钥匙打开了冰柜,老李头顺手就将冰柜拉拉出来,里面的裹尸袋跟今早发现老刘时一样,老李头侧身看了看贺绥,贺绥拉了一下老李头,自己皱着眉上前将裹尸袋慢慢打开。 奇怪,这尸体尚且还未完全僵化,尸斑也还没有出现,应该死亡时间不算太长。 按理说像是这样的情况,死者应该还会有残魂留在肉身上,可面前这人却是干干净净,连点鬼气都没留下。 贺绥让开一步,老李头不用贺绥多说就伸着脖子看了过去,顿时一惊,“这不是林医生吗?” 林医生在他们医院算不上特别有名气,不过林医生跟院长关系不错,为人也挺正直的,明明跟院长关系那么好,却并没有走后门去搞什么不公平的职场竞争,三十多岁的人,踏踏实实的给病人看病,开药的时候也不喜欢搞“回扣”那一套,总之在医院以及病患那边名声都是挺不错的。 贺绥扭头看旁边飘着的几只残魂,伸手掏了一张黄符,抬手在空中做出抓握的姿势,嘴唇无声煽动一阵,而后将握在手中的“空气”往黄符里一按。 老李头站在贺绥身边,只感觉贺绥身上更凉爽的几分,那种凉爽让老李头想到了家里的“绿色空调”周凯,默默的往旁边挪了半步。 “还是先打电话报警吧。” 他们两个人过来,发现了尸体,还打开看了,自然是要主动报警才行,要不然事后尸体再被发现,贺绥跟老李头这两个明明提前发现了却没有吭声的人,绝对会被警察同志假设为嫌疑人之一。 贺绥对衙门里的人还是很尊重的,能够配合绝对不会躲避。 当然,关于“封建迷信”这一块儿,贺绥还是保持缄默的态度。 老李头愣了一下,随后也想明白了,毕竟他跟贺绥过来,从大门口道太平间,一路上可是有不少监控器,撇不开的。 老李头叹了口气,掏出自己那个破旧的手机给上午那个警官打了电话,然后根据对方的要求一边打电话通知了医院领导一边蹲在太平间门外乖乖等着。 警察同志十几分钟后就火速赶到了现场,能看出来有两个还是临时从外面赶过来的,因为身上穿的是便装,贺绥海在几个人身上闻到了火锅的味道。 负责这件事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看起来有点邋遢粗糙的杨队长,贺绥跟老李头作为新死者尸体的第一发现者,自然是要被带回去翻来覆去的询问。 在警察来之前贺绥就跟老李头对过口供来,老李头有东西落在更衣室那边,自己一个人来拿心里不踏实,于是就把暂住在自己家的贺绥带来过来。 贺绥目前是一个风水先生,不管是骗吃骗喝还是搞来玩儿,反正就是这么个身份促使来贺绥好奇心重的跟来过来,并且还提出了想去太平间里面看看情况。 于是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新的死着林医生。 贺绥跟老李头跟着回了警局,杨队长那边却忙着待人勘查现场,打电话借用各处技术人员,确保能够在第一时间进行相关检测,希望能够尽可能多的得到更多的线索。 贺绥跟老李头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等到报警的时候接近十点。 被询问完,贺绥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疲倦,索性他这个人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在外面再是疲倦也不会东倒西歪的打瞌睡,依旧坐得腰背挺直,双手还慎重的搭在大腿上。 再加上贺绥此时身上还斜挎着一个灰白相间色调的简单布包,若不是体型太庞大了,看着还真有几分小学生的乖巧。 杨队长回来之后看了看手下递上来的笔录。 光看笔录杨队长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可等到看见已经起身准备跟老李头一起离开的贺绥本人时却是眉头一皱,咬着烟屁股沉思片刻,抬手拦了贺绥,“贺先生,请问可以再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话说得很客气,可惜无论是眼神还是肢体动作,明摆着就是不容拒绝。 贺绥也没觉得被冒犯了,衙役越是认真,贺绥反而越是尊重对方。 贺绥脾气好的点点头,转头交待老李头先去旁边的长条椅上靠一会儿休息休息。 “杨队长,请问要耽搁的时间长不长?” 突然想起什么,贺绥扭头问杨队长。 杨队长沉默了一下,抬头纹都挤成一堆了,看着贺绥的双眼再三确定贺绥是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杨队长抬手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长短还真不确定,小苏,给李大爷准备点吃的喝的,麻烦大爷等一会儿了。” 老李头笑着直摆手,不过还是有点担心的看了贺绥好几眼,就怕杨队长是因为贺绥“好奇心泛滥”以及“宣传封建迷信”要问罪。 事实上杨队长可没那闲工夫。 海城是个繁华的大都市,繁华背后自然就多了更多的治安问题。杨队长作为刑侦队三队的队长,手里可是捏着不少活儿要忙呢。 杨队长临时留下贺绥,也不过是察觉到笔录里的”贺绥“跟贺绥本人给人的感觉很违和。 笔录上所谓的“好奇心”,放在一般二十几岁还喜欢搞迷信的年轻人身上没什么问题,可若是要放到贺绥这样一看就稳重严肃的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127.回海市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按理说这里人气很旺, 应该是没有什么鬼怪的, 可偏偏就是有鬼气。 贺绥带着小海一步步下了台阶, 距离水面还有两步台阶的时候贺绥让小海坐在上面一点,自己却是又下了几阶,蹲在那里弯腰将手伸进水里。 有水流好像是被风吹动, 轻轻摇曳, 撞到贺绥手上, 痒痒的。 “你很奇怪,不找替死鬼吗?” 贺绥等了一会儿,那水流还是懒洋洋的撞来撞去, 跟小孩子玩游戏似的, 忍不住皱眉开口道。 小海撑着脸颊乖乖坐在上面一点的台阶上, 嘴里是贺绥在路上给他买的qq软糖, 一颗他能嚼好半晌,弹来跳去的咬着很好玩儿。 在水里假装自己是浪里小白龙玩得起劲的半透明黑鱼被贺绥突然开口说的话吓得一摆鱼尾跑远了十几米距离,警惕的看着贺绥, 然后就发现这个人的视线似乎真的落在自己身上。 贺绥眉头皱得更紧了, 眼里全是疑惑,“你是水鬼,为何要逃?” 水鬼看见了有人过来, 居然不是积极的上前或引诱或拉拽的要人性命, 反而被他一句话就吓成这样。 贺绥发现自己可能不太懂新世界新时代的鬼了。 水鬼, 有说是形如瘦猴生有长毛, 有说形如黑鱼可引诱人下河。其实这两种说法都没错, 水猴者多是被水鬼害死,怨气深厚。 黑鱼则是因意外淹死水中,想要挣脱寻求投胎之机,就要找替死鬼。 这种方法,是成为水鬼后自然而然就出现在认知中的,追究根源却不可知。 贺绥想找只小鬼回家当空调当驱蚊器,也不想找罪虐深厚的那种,所以找上了这只黑鱼。 黑鱼眨巴眨巴眼,确定这人真懂那些玩意儿,顿时一颗小心脏吓得噗通乱跳——如果他还有心脏的话。 不过黑鱼犹豫了一下,还是故作淡(傻)定(x)的决定游走,谁知转头一游却是被水撞了头,怪他妈的痛。 黑鱼愣了愣,继续装傻换了个方向游,结果无论往哪个方向游都要撞头,折腾了大半晌,黑鱼最后发现自己居然越游越往那边靠了,顿时顾不得装傻了,甩开了尾巴跟鱼鳍拍着水花上蹿下跳的想要跑。 贺绥歪了歪头,眼睛里的疑惑就没减少过。 这只水鬼莫不是傻子?可就算是天生痴傻的人变成了水鬼也该有本能存在的吧。 黑鱼折腾得喘着粗气扭头看向贺绥,认输服软,“我说大兄弟,咱别折腾了行吗?我虽然是水鬼,可我没害人啊!别说人了,连河里的鱼啊虾的我也没害死过一条!” 顶多他就是喜欢跟着那些鱼虾游一阵顺便流流口水而已! 黑鱼吐着泡泡却是说着人话。 黑鱼自己说出了话也是吓了一跳,一双眼睛都呆滞了,回过神来以后就哗啦啦跟没头苍蝇似的在水里一阵乱游,“我、我会说话了!我能说话了!哈哈哈哈果然我就是传说中的主角,是不是我已经修炼有成,再过不久就能化成人形了?!” 贺绥听得是眉头一跳,这水鬼不仅仅傻,还疯。 “不,只是因为我问了你话,若是没人问话,鬼是不能说人话的。” 说也只能说出鬼话,却不是人类能够听到的。 黑鱼顿时泄气,想了想不甘心的反驳,“才、才不是!你肯定在骗我,我上个星期还救了人,肯定是我修了功德,你看我尾巴上还多了条金线!” 说罢扭过身子把尾巴凑过来让贺绥看。 贺绥一看,果然有条若隐若现的金线,这确实是功德。 “你不想入轮回?” 黑鱼摇脑袋,当然,这一摇肯定是整个身子都跟着摇,“我才不想投胎做人,我想修仙!” 修仙多好啊,能够长生不老不说,还能飞天遁地,最主要的是还能看仙女儿! 既然这黑鱼有心修功德,贺绥点点头,伸手将西向生长的柳枝浸入水中,“修仙修仙,成仙者我虽没见过,不过你有心向善修功德,也是一种对大道的追求。我愿意帮你一把,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黑鱼犹豫了一会儿,一双小黑眼睛上下的瞅贺绥,贺绥居然在那双小黑眼睛里看出了黑鱼的怀疑。 说来也是,贺绥如今既没有仙风道骨的外貌,也没有仙气飘飘的气质,就穿一身廉价t恤短裤,脚上一双运动鞋,浑身肉呼呼一大坨,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怎么看都像是神棍,还是很不敬业的那种。 不过贺绥能跟他说话,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黑鱼犹豫的左右游了两圈,咬咬牙摆动尾巴撞进了柳枝里。 黑鱼虽然有点话唠有点中二,可也不傻,这人既然能轻轻松松就禁锢了水流让他没处可跑,这种情况下还温和的询问他自己的意见,可见性子应该还不错。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这人识破了他的身份,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喊打喊杀,反而在他摆着尾巴让对方看金线的时候真就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看了,黑鱼也勉强不再担心这人是故意诓骗他。 贺绥掐了手诀念了几句经文,这才将柳枝收了起来,想着今晚就能好好打坐修炼,贺绥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贺绥,旁边的是小海。” 柳枝晃了晃,似乎有水花溅起,“我叫周凯,不过我给自己取了别称,叫清河居士!” 虽然看不见鱼,可听这声音,贺绥也能够想象得出黑鱼骄傲得抬头挺胸的架势。 清河就是这条河的名字,还居士呢。 贺绥点点头,“好吧周凯,我还有个事需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在跟着我一起修行的过程中帮忙驱驱蚊虫降降温,给家里营造一个更舒适的生活环境。” 也不知冰个水果保个剩菜剩饭不坏行不行,贺绥想象了一下让周凯抱着剩菜剩饭蹲墙角的画面,感觉还行。 柳枝陡然一跳,“!!!” 虽然没说话,可周凯的震惊之情还是十分清晰的传达了出来。 从来没想过,鬼还有这等功效?周凯说不出话来了,对自己的未来有种不妙的预感。周凯想问问,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可惜贺绥一点后悔的机会都没给周凯,收了柳枝带着小海就一起离开了河边。 离开了河水,周凯再是哭唧唧也没用了,只能怀着一种悲愤的心情努力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贺绥丝毫不知道周凯内心如何羞愤,毕竟这功效在他看来也就是顺带的,没啥好在意的。 带着周凯回家的路上,贺绥掏钱买了一把香两支蜡烛,丧葬用品店里的东西太贵了,贺绥也就那么一点儿零钱,最后干脆买了一些纸,回家以后吃了午饭,就自己熬了米浆用纸糊了衣裳小房子床铺被褥之类的。 白天烧这些东西委实太大胆了,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旁,周凯进了晒不到太阳的李家家门后就从柳枝里面钻了出来化出人形,蹦蹦跳跳的在角落里摆弄自己即将得到的“家具用品”。 说起化人形这茬,周凯居然一直不会,从柳枝里出来就成了一条搁浅的黑鱼,还是贺绥指点了一番周凯才明白自己作为鬼应该会的一些手段。 虽然表现得笨了一点,但看在周凯让家里温度凉爽的份儿上,贺绥很是耐心的并不嫌弃。 “老大,你能不能给我糊个水果机啊?要最新款的那种!” 刚才跟着一起去丧葬用品店,周凯哪怕是躲在柳树枝条里,却也把里面那些东西看了个分明,当时就看得口水直流。 周凯死之前就是个普通人,死后过了两年才迷迷糊糊的变成条黑鱼恢复了神智,之后就懵懵懂懂的,无聊了就去盯着鱼虾流口水,偶尔有跑到河边寻死觅活吵架的情侣时他还能美滋滋的吃口新鲜瓜。 一直到前阵子有个小孩儿从台阶上滚到水里周凯冲上去救了人,这才感受到了玄之又玄的“神秘力量”。 之后周凯回想起自己看过的男频各种小说,茅塞顿开,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当然,这种使命到了现在被贺绥强行扭成了空调冰箱以及驱蚊器,周凯也是很受打击就是了。 不过打击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想刚才跟着贺绥一起进丧葬用品店看到的各种美女明星豪华跑车大别墅,周凯顿时激动了兴奋了,这会儿就缠着贺绥用剩下的纸多给他糊点东西烧过来呢。 没想到活着的时候享受不了,死了却是全世界美女奢侈品随便挑随便用,棒! “老大,再给我糊个那个当红明星,就是旭阳娱乐集团里那个赵萌萌,看着就超级软!” 周凯自认已经跟了贺绥,所以直接改口叫贺绥“老大”。 贺绥在这方面并不太过在意,不过此时听周凯提这等无耻至极的要求,抬眸眼刀子就无声无息的递了过去。 周凯立马就怂了,悄咪咪蹲在角落缩成个球。 因为周凯要跟着一起生活,所以贺绥用柳叶搓揉取汁,给小海点在了眼皮子上,让小海能够看见周凯,也算是让小海知道家里又要多一名成员了。 小海因为神魂不全,并不知道鬼是什么东西,自然也谈不上怕。看见家里出现个新的哥哥,虽然比不上对贺绥那一见就忍不住心生亲近的态度,却也对周凯挺感兴趣的。 此时见周大哥居然把自己变成了一团雾状的球,顿时瞪圆了眼睛,削瘦的脸上全是兴奋,“哥,哥哥,球!” 很是得意于自己知道那是个球状物体。 贺绥叹了口气,摸了摸小海脑袋,“明星没有,手机可以,人家尚且还活着你就要烧个同样面貌的纸人过来陪你,委实太过荒唐无耻。” 这都是贺绥看周凯做出可怜样儿才软了口气,要贺绥说,这等行径,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实为禽兽之态。 说来也怪,纸鹤被拍进了一缕黑雾之后就寻准了方向,带着贺绥往太平间外面飞,而贺绥好似也全然不准备理会太平间里的古怪事了。 再出太平间,老李头这么个外行都瞬间感觉更不对劲了,虽然这边因为太平间的存在,基本没什么人,可没人,跟没人气,不同之处说不出来,却能让人明显的感受到。 原本的安静此时却是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 老李头眼中看不出什么,已经在刚才踏入太平间就开了阴阳眼的贺绥却是能看个分明。 却是没想到,这地下负一楼竟是已经被鬼气浸透,化出了一个“域”。 何为“域”? 却是独立的一个空间。 经常有人走夜路遇见了鬼市,那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域”,说白了就是一个完全属于阴间的世界。 而进入域后,贺绥看见的东西却叫他变了脸色。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走廊里,别说左右墙壁,便是头上居然都有匍匐着满眼猩红饱含恶意的婴骸。 鬼怪中,最是叫人谈之色变的不是道行高深的厉鬼,却是神魂俱全却未开神志的婴儿,谓之婴灵。 从称呼中的”灵“字就可以看出来,因为是刚出生,半步在阴间半步在阳间,非人非鬼,又因神智尚在矇昧之时,不分对错是非,也没有想要的想求的,要想超度也是困难。 飞在空中的纸鹤绕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一只双眸漆黑若黑洞的婴灵身前,被那只婴灵转动眼珠一盯,瞬间纸鹤化作飞灰,只剩先前被贺绥拍将进去的那缕黑气飘飘荡荡散落在空气里消失了。 估计是那黑气让黑眸婴灵以为纸鹤跟他们是一样的,也不再多看,转着全黑的眼珠子又看向贺绥跟老李头,原本指节大小的小嘴缓缓咧开。 看着小,却无限拉开,最后几乎半个脑袋都成了口器,里面是白森森的牙齿跟猩红的长舌,张嘴梗着脖子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其他红眼光屁股婴灵宛如得到命令般顿时朝贺绥这边扑了过来。 左右墙壁以及地面上的也就罢了,头顶走廊天花板上的更是跟下雨似得斜扑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绥在看见走廊里这些小东西的时候就已经眼疾手快的退后半步将老李头拦在身后,恰好退至墙角。 128.订婚?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肉身不通畅, 自然淤堵不堪, 五脏属性组合而成的循环圈也就停滞甚至罢工。 人体本身因五脏六腑暗合金木水火土无属性组成一个自然循环圈, 好似一个小世界, 风雨雷电淤泥等等也暗合上下气、泪汗等物。 试想一个小世界若是没有了那些风雨泥土,自是不适合生命体存在,人体自当如此, 这也是肥胖不健康的根源。 贺绥动了动手脚,好似戴了上百斤枷锁似的,一举一动都不得松快。 对着镜子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肉身, 一身修为转眼即空,饶是不以外物所役的玄一道长,也难免略有些想要叹口气。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 也没什么随身物品, 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 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 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没穿病号服一是因为就贺绥如今的体型, 这样的码子都得去库房里翻,二来也是因为没必要, 贺绥被送进来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就表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然后睡着了。 是的, 睡着了。 这简直是医生接待过的最神奇的病人, 等听到护士说贺绥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来医院就跟去宾馆似的,现在多少人不是拖得没办法了才敢来医院啊,果然炫富也能玩出新花样。 然而事实上贺绥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好,张助理传话的意思那就是今年公司分红不会再按时打到贺绥手里那张卡里了,被前妻净身出户踹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没了。 没车没房,衣服之类的估计倒是给他送回来了,可肯定是送到了贺家老宅。 既然大哥贺峰已经明确表示老宅暂时不会接待他,那贺绥如今回去估计连山顶别墅半山腰那里的第一道大门都进不去。 索性贺绥也并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稍微带着点好奇心摆弄了一下手机,站在医院外面望着清澈的天空,略有些迷茫。 海市虽然经济繁荣,曾经甚至在经济上超越了北方的首都平城,可因着是对外海口城市,既因为临海,也因为对外形象,所以海城的环境以及空气质量是很不错的,甚至因为临海,即便是在城里也依旧能看见一片碧蓝的天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迷茫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准备去找个能免费歇脚的地方,以前他出门办事,惯常找破庙木屋甚至山洞之类的地方。 如今新世界新社会,根据记忆,好像也有桥洞以及公园木椅之类的地方可以去。 贺绥出来的医院是新兴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医院,附近都是些新建筑,高楼林立,贺绥有些不习惯这种空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 况且看了看方位,也不适合吸收日出日落之时的紫气,贺绥左右一张望,选了个方向徒步前行。 身上修为尽失,又是盛夏七月,贺绥走了几分钟就感觉到久违的炎热感,想了想,寻了个附近的公园。 这边是商业街,写字楼鳞次栉比,这会儿下午五点多,正是商铺营业公司上班的时候,加上天气闷热,老人孩子也不爱这时候出来散步,此时小公园里基本没什么人。 贺绥随着感应寻了个沾染阴风的角落,掐了个道家手诀在眉心一抹,勉强开了阴阳眼,看清几只缩在角落里一脸茫然的残魂。 确定几只残魂都是已死之人且没有神智,贺绥这才将残魂都设法暂时拘在了随身一张身份证里面。 身份证原本是没有意义的,可如今新华国将其当做人在社会行走的一种身份证明,上面自当沾染了活人的生气,被天道所承认。 阴魂躲藏在里面,自有活人生气遮掩天机,避免被阳气灼伤。 将身份证重新揣进裤兜里,贺绥只觉浑身顿时一凉,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暂且托几位仁兄身上阴气避暑,且等到一会儿金乌坠地之时再将他们送入地府重入轮回,也算是一取一予不欠因果了。 那阴凉很是有用,即便是再顶着大太阳赶路,贺绥也丝毫没有流汗,有行人匆匆与贺绥擦肩而过,无不感觉瞬间一凉,那凉气儿跟钻进了骨子里似的贴得人大热天的忍不住打个冷颤。 左右一望也想不出是个什么缘由,且那感觉就是转瞬即逝,行人只能暗暗嘀咕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估计特别多。 寻准了方向,贺绥都不需要问路,一直从五点多走到了六点多,虽然身体沉重,可前进的脚步却一点没有迟缓,甚至还越走越快。 整个走动的过程中贺绥心中默念心经,空心眀神,骨肉中掺杂的晦气也在缓慢排除,虽然这个过程不如打坐修行来得快,甚至效果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贺绥却一点都不觉得白费功夫。 无论是做什么,总是积少成多,用这个新社会学校教导的知识来说,那就是量变积攒引起质变,人类总是这么擅长总结经验继往开来。 也无怪乎世界各种族不计其数,占领最广阔天空繁衍长远的却是最弱小的人族,这就是天道的偏爱,让人族生来就开了神府中的智慧,拥有了强大的学习与创造能力。 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贺绥愣是走出了新兴区靠近了老城区那边,到了个有湖泊的湖心休闲广场,贺绥简单看了下太阳的方位,寻了块路边大石,不顾旁人奇怪的注视,盘腿而坐,摆出无心朝上的打坐姿势,面向金乌坠入地平线闭目凝神缓缓收回五感。 所谓五感,既视、听、嗅、味、触,当一个人缓缓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警界时,五感就会缓缓收回至肉身,玄妙的第六感将会更加敏锐凝实。 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就是放空心神的发呆走神,可对于修行之人,却是一种对神魂的修炼。 人有三魂七魄,又有眉心头颅中神府将其安置。 有时候朋友间的恶作剧,吓人一跳,头脑中神府震颤,就会产生一种闷痛感,同时由脑部掌控的心脏律动也会受阻产生瞬间的断链停滞。 贺绥也不喜欢被人围观,可惜海城七月里的日落大致在七点半左右,他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能够选择更便利的交通方式,单靠走路只能在短时间里选到这么一处。 钱夹里倒是还有二十多块钱的现金,可贺绥是节俭惯了的人,或者说他随时准备迎接天道给予他的考验,所以哪怕一块钱的普通公交车他都舍不得轻易浪费,更别说他身上还带了几只残魂做降温之用。 这法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凉爽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却难免有损阳气,轻则感觉一下量入骨髓的寒气,重则沾了阴气过几天小倒霉的日子。 若是乘公交车,难免会与旁人近距离接触一阵子,不必跟路人擦肩而过来得松快。 贺绥所在的道门崇尚自然,追求的是修炼本心本我,既神魂,传《自然道经》一部,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要人持之以恒如积月累方有成效,若是心神无法清净,则只能当做延年益寿的普通道家经法搞个修身养性。 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这一门很是凋零,基本上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传人,贺绥当初刚入道的时候还纳闷儿过,怎么师傅那样顽劣得跟孩子似的老头儿也能做到心神清净,可后来深入以后才觉得自己犯了人最容易犯的偏见。 人们总认为心神清净定然是要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可他们本来就是追求的本我真我,若是性子活泼的人非要逼着自己安静下来,反而违背了道门宗旨,注定连入门都无法做到。 贺绥不知道先秦时代是否真的有道术可翻天覆地的修士,可到了他们那一代,确实更注重的是神魂上的修炼,贺绥为了斩妖除魔的时候更顺利,从小又练了俗世的外家功夫,没有戏本里玄之又玄的内功轻功,只佐以道家步伐,让自己伸手敏捷些,轻易对付十几二十个山匪之类的还是不难。 加之内里有修出的道家轻灵神魂,精力用之不竭,这才被俗世的人称之为“武林高手”。 贺绥小时候也曾遗憾过修行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可现在被天道送来了转世的身上,却也正因如此,要恢复往昔鼎盛的力量,却也更加容易。 只是体魄上的修习,肉身已经二十有六,到底是晚了,只能趁着洗涤血肉中淤堵的污秽之气时坚持练拳舞剑,估计能恢复个四五层。 这些事情不过是转瞬就抛之脑后,贺绥闭目之后收敛五感,又刻意以道家法门放缓呼吸,第六感延伸而出,感应周遭人间气息,虽然浑浊,却也不失为一种入世的趣味。 又有天边即将坠落的金乌在日夜交替之际,散发出朦胧紫气。 宇宙洪荒在无尽的岁月中不知有过多少变更,天地初始至今,山巅深海倒更无数次,便是那星辰也有新生与陨落,唯独日月不变。 所以哪怕是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破坏了环境的新时代,日月中蕴含的来自洪荒时期的紫气依旧存在着,是无数人、鬼、妖、魔追求力量的起始点。 人又发散思维创造各种心法心经等修行手段,根据自然中吸收了日月力量的各种物品进行修炼。 另外三族中有妄想寻求捷径的另类,则背弃天道将人族当成了获取力量的目标,于是人族又在一次次试探中得到了“功德修行”的法子,这便是“替天行道”。 贺绥闭目打坐不过修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太阳落山,紫气消逝,夜色降临,这就是阴阳交替。 虽然还是闷热得好似空气都粘稠了,可贺绥也不再留那几只给他消暑气的残魂,刚结束了日常修行,没有停歇的直接手上掐了本门沟通祖师爷的手诀,双唇轻轻煽动,默默念了经文,先是弟子经,后是往生咒。 这道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要请祖师爷显灵,不过是借祖师爷的感应之气沟通阴间地府,让残魂能够顺着往生咒一路自行寻到接引门,成功入地府,接受地府神鬼的引导,完成或审判或轮回的这些固定流程。 贺绥抿唇,刚准备坚持自己是好奇心重,这时候挂在贺绥身侧跟他身型格外不搭调的破旧斜挎布包跳了跳。 杨队长眉毛一跳,视线落在贺绥的布包上,贺绥拍了一巴掌,那玩意儿却似故意跟他作对一般,又十分倔强的一连跳了好几下。 这下要说是错觉都不可能了,杨队长笑了笑,“贺二少还随身带了宠物?不妨拿出来让它透透气。” 贺绥捂着布包摇头,“这不是宠物,不适合拿出来,如果杨队长没别的问题询问,那我可不可以先离开了,如果后续有什么情况,我跟大爷都会第一时间跟杨队长联系。” 杨队长重新掏了烟盒,抖出两支烟,递了一支给贺绥,贺绥想了想,同样伸手接了,还道了谢。 杨队长倒是没想到堂堂贺家的二少本人居然这么有礼貌,不过想想人家有钱人从小接受的教育,维持个脸面也不奇怪。 杨队长还不知道贺二少已经被贺家赶出家门了,前几天只是看娱乐新闻说是贺二少纠缠四小花旦之一的柳依依,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同自己老婆离婚了,一时之间网上骂贺二少渣男的言论不计其数。 杨队长看贺绥心情平静神色坦然的样子,想不到这位贺二少还挺沉得住气的,一点不为网上那些言论影响。 杨队长自己垂头点了烟,杨了杨打火机冲贺绥示意,贺绥摆手表示不准备点烟,杨队长顺手就把打火机扔在了桌子上,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说实话,这次的案子,真挺邪门儿的。” 杨队长没有正面回应贺绥的话,转而好似抱怨一般说起了案子,一边却转着眼角去观察贺绥。 贺绥哪里知道如今的衙役那么精,根本没防备,一听杨队长说起案子的事,顿时严肃了神情认真的听着。 杨队长不动声色的继续道,“今早上发现的死者老刘,跟今晚上这个林医生,身份上除了都是福康医院的职工以外,也没别的联系。可怪就怪在,这两人尸体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脸上的神情也格外安详......” “......致命伤从里到外检查了好几遍,根本没有,就好像是他们自己爬进冷冻柜里睡着了似得。” 其实有一些情况,不过目前杨队长自然不可能全部说出来,那情况实在诡异得骇人。 他们警局里虽然是政府部门,可私底下也是流传着一些邪门儿传说的,今晚上林医生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带回去彻底检查,可早上那具却已经检查得差不多了。 虽然尸检报告还没拿过来,可杨队长是自己亲自蹲在那里跟老友一起检查的,具体情况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冻死的也不是,就是好像突然睡着了,然后就死了,最叫人想骂娘的是老刘的尸体摆放的样子,双手搭在腹部,面容安详恬静。 用杨队长那法医老友的说法,就是死者死前就好像完成了毕生心愿似得浑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得到了解脱。 当然,杨队长还是觉得这个说法是他法医老友太过无聊之际都一个一点不好笑得笑话。 杨队长说完,观察贺绥,确定这位贺二少对这件案子是真对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关注,顿时心里皱了眉,无数的想法瞬间在脑海里浮现。 贺绥不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脑袋里如何活跃,想了想,没吭声,这件事确实应该不是寻常的谋杀案,毕竟只单单杨队长描述的那些就很有问题。 不过一切都还不能下定论,贺绥需要回去之后将捉回来的红眼婴灵审问一番,希望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另外还有几只残魂,在超度完成后的短暂时间里也能趁着残魂恢复神智的时候询问一二。 想到婴灵,贺绥压在布包上到手下意识的重了两分。 似乎是知道贺绥的猜疑,红眼婴灵又跳了跳,十分不忿的想要替自己喊冤,它可没有弄死那些人,它明明只是很乖巧的收小弟想要占领医院而已。 杨队长的视线忍不住又落在贺绥那又跳了一跳的布包上,抬手把嘴里的烟捏到手上,杨队长皱着眉,“贺二少,不介意我看看你包里的东西吧?” 杨队长总有种莫名的预感。 贺绥微微眯眼,整个人顿了顿,没说什么话,手伸进布包里掐诀按在黄符团上,而后老老实实的将布包取下来,放在桌子上,扯开口袋让杨队长看。 129.金玉良缘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刚才有徐老太太的絮叨贺绥依旧自照顾着小海洗了手安置好, 自己站在天然气灶台前打量了一下,试着学老李头那般开了火将菜热了热。 等徐老太太离开了, 贺绥也把菜热好了,这就端上了小桌子两人开始吃午饭了。 午饭后小海习惯了午睡, 贺绥在外间打坐默念心经, 虽然比不得早晚那两趟功课, 体内秽气祛除得缓慢, 却也能够让心神越发通明,效用聊胜于无。 下午七点多快八点的时候, 老李头才拎着个布袋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一到家就笑着跟贺绥打招呼, “大师对不住啊, 今天下班后有点事, 这么晚才回来,饿了没有?我这就去煮饭。” 贺绥却是看着老李头皱了皱眉,嘴上说道,“不用了大爷,我简单做了点, 咱们将就着吃一顿就行了。” 简单的饭菜贺绥也会做一点,毕竟也曾是一个人住在道观里过了十来年的人,虽然饭菜真就是能入口的程度。 老李头也看见了小饭桌上面摆放好的饭菜, 稀饭跟炒菜, 菜是一荤一素, 另外还有一碗素汤, 热了一天回家,看着还真叫人很有食欲。 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老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是没想到累着大师干这些杂事,下次放着等我回来干就行了,别耽误你的正事儿。” 老李头也怕耽误了贺绥准备做法救自家孙子的事儿,不过也没好直说,毕竟贺绥瞧着就是有主见的人。 自昨晚开始老李头可就盼着贺绥设法坦做法把孙子那丢了的一魂一魄给找回来呢,到时候他一定要把祭品办得妥妥帖帖的,希望神仙满意了好让贺绥办事更顺当。 贺绥也了解老李头的心思,没多说什么,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老李头收拾碗筷的时候贺绥跟在旁边,似乎是在看什么,看得老李头也觉出了古怪。 等到贺绥开口问他今天去了哪里,老李头心里一咯噔,把洗干净的筷子甩了甩,一边仔细回忆,“今天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去了趟医院的地下水池那边帮忙捞了点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老李头却迟疑了一下,没说。 也不知道是谁胡乱干活儿,把本该好生收拾着一起送去焚化的死婴扔进了下水道,直接堵了地下水的水池。 老李头干完活还在医院里特意洗了澡才回来的,就怕带回来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神神鬼鬼的还是细菌病毒啥的。 不过贺绥也不像是会闲话家常的性子,被这么一问,老李头心里就紧张起来了,“怎么,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 贺绥摇头,“没什么,就是沾了点秽气。” 说罢抬手在老李头后背心轻轻拍了一巴掌,始终依附在那里的一团灰黑雾气一拍而散,一旁原本吃完了饭正坐在纸箱子上玩糖纸的小海顿时瞪圆了眼睛,“拍!拍!” 说罢自己也把装糖纸的罐子放到一旁,自己也跑过来两只手啪嗒啪嗒的往爷爷身上拍,可惜他自个儿一点那种雾都没拍出来。 贺绥也没当回事,毕竟医院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场所,里面有新生有死亡,阴阳二气齐聚,即便是正午阳气最盛之时,一些犄角旮旯也难免有阴秽之物躲藏,更别说傍晚七点半金乌西坠夜晚正式降临之后了,一些人烟稀少污秽聚集的角落多少会有些不可言说的存在。 老李头去通了地下排水池,沾上点也不奇怪。 夜半三更,原本以打坐代替睡眠的贺绥突感浑身一凉,立马从似睡非睡状态中清醒过来,一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细缝的眼陡然睁开,却是精光一闪,已是开了阴阳眼,一双黑眸可窥阴间事、物。 他们住的这栋楼虽然是在一条深巷里,可海市一片繁华,即便是弄堂这一片晚上也不可能真正的安静下来,可此时却是陡然一静,连趁着夏日热气儿晚上也不消停的蚊虫都没了痕迹。 《自然道经》修行宗旨自由散漫,可要求却高得不行,能修行这部道经的人不仅要心性合宜,对于天赋根基也很重要,这也是自然道始终发展不起来的根本原因之一。 贺绥身为自然道的正统传人,天赋心性自不必说,三魂七魄远胜常人,自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贺绥没草率行动,保持打坐姿势转两次手诀掐出真君诀,这原本是请天官附体的时候用的,不过贺绥如今修行尚浅,连天官都感应不到。 请天官附体之前,此诀会将人本身的存在压到最低,免得凡人气息污了天官神息。 贺绥掐真君诀只取其另外的作用,降低自身阳气显现,避免外面来的不速之客靠着感应阳气发现自己。 做好准备,单手持手诀,贺绥这才起身,先进里间看了看小海跟老李头的情况。 天气炎热,家里又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吹起来就吱哇乱叫的破风扇。 贺绥一身肥肉,老李头原本想让给贺绥用的,可贺绥反而不喜欢用这些现代的电器,只说自己打坐修行代替睡觉,并不需要,老李头这才拿道里屋。 不过声音太吵又费电,小海睡着之后老李头就已经关了,只点了蚊香把房门窗户打开,贺绥进去自是不需推门,倒也不需要担心门轴发出声响。 估计是感觉到不可言说的凉意,也突然没了蚊虫的侵扰,老李头跟小海反而睡得更舒坦了,贺绥脚步停顿了一下。 突然听见隔壁少女惊呼惨叫,贺绥不多耽误,离开前迅速取了小海的指尖血在两爷孙额头点了七星血印,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召阴气于掌间,贺绥抬手往门锁处一推,徐家因为周围租客越来越多而特意换的防盗安全门不过转眼间就被贺绥轻易打开。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房间里少女的惨叫声越发刺耳,徐家人却没有一个被惊醒,贺绥循声而入,却是在里间发现了徐家小姑娘被一团黑雾趴伏在脸上。 徐小姑娘虽然尖叫,人却没有醒,看来是被恶灵魇住了,沉在梦里醒不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绥松开真君诀转掐斗诀,脚踏天罡北斗步,虽然勉强只能踏出几步,如今却也勉强能用一用。 踏步掐诀不过转瞬之间,等到踏至床前,贺绥嘴上念出万精油《自然道经》强行加持,手诀也已变为左手枷鬼诀右手局邪诀。 不管这玩意儿是鬼是邪,贺绥都要在第一时间将压退拘禁无法继续伤人。 另有杀鬼诀没有草率拍出,却是怕杀鬼之时伤了徐小姑娘的神府。 那一团黑雾原本正安逸的进食,只感威胁陡然接近,原本想要逃窜,却反而被已经深入神府的触须耽误了一瞬。 就是这么一瞬的耽搁,黑雾转眼就被拘禁在了贺绥掌心,吱吱乱叫,叫声刺耳,贺绥都忍不住皱眉忍耐,可其他人却完全没有反应,只徐小姑娘晃着脑袋满脸冷汗神色不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徐家这小姑娘名叫徐蕊,哥哥徐晓大她一岁半,徐蕊今年也才十二,刚上完初一,下半年九月就要升初二了,趁着暑假在跟着哥哥一起上了个补课班。 这晚也是做完两张卷子就睡了,哥哥住上铺她睡下铺,奶奶在旁边搭了个可以收拢的军用弹簧折叠床,爸爸妈妈就在外间拉了个帘子隔出一个小空间。 一家五口挤在一起,晚上自是开了窗户跟门,可徐蕊睡得不舒服,总感觉身上乏力又莫名发冷,偏偏眼皮子还重若千斤。 艰难的挣扎着睁开了眼,却发下自己床前站着一大坨黑影,徐蕊吓得尖叫一声,这么一吓反而浑身恢复了一点力气,连滚带爬的往床角缩成一团,一边叫着哥哥奶奶,“有贼啊!!!” 徐蕊一通乱叫,也是吓了贺绥一跳,手上那团被拘住的黑雾更是左突右撞想要趁机逃跑。 好在贺绥性子沉稳惯了,被徐蕊吓了一跳也不过就是眉梢一抖,手指都没一点迟疑,嘴里念经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断掉,吐词念句时更加郑重,每一字都犹如砸出的惊雷。 明明声音不大,偏偏徐蕊听得却是清晰异常,此时此刻徐蕊莫名想到“如雷贯耳”这个词,她也知道成语意思并不适合,可单单从字面意思上去强行理解却无比贴切。 徐蕊被念经的声音一砸,却是感觉浑身一轻松快多了,借着窗外路灯的余光,徐蕊也看出了这个小偷不太对劲,又见自己大吵大闹都没把哥哥跟奶奶叫醒,心里一突,紧紧把自己抱住,安静的缩在角落双眼紧紧盯着床前这个怪人。 贺绥无暇顾及徐蕊,嘴上不空手上不闲,双手动作变幻不断掐五雷诀,双掌不断合拢,黑雾尖锐的叫声让人听得心头发慌头脑还闷痛。 直至最后双掌掌心合拢到一处,掌心中空,徐蕊只听得闷闷的一声雷鸣,而后就见怪人手掌中原本隐约存在的黑雾短促的吱了一声,再也没了声响。 贺绥喘了口气,将刻意留下的一缕黑雾又故技重施的拍进了裤兜里掏出来的身份证里,又接连拍了几个局邪诀,确保这个“禁闭室”能够牢固一些。 徐蕊好像也看出了点什么,浑身抖了抖,此时看这个“小偷”似乎忙活完了,徐蕊咬着唇角吓得又哆嗦了起来,就怕这个怪人收拾完怪东西,又要收拾她跟家里的人了。 贺绥却不知道这小姑娘被吓得发抖这件事里还有他自己的功劳,不想多耽搁时间。此番说来前后也不过十来分钟不到的事,可贺绥如今却是被掏空了身体,想要尽快回去休息。 贺绥见小姑娘抖得可怜,往前迈了一步,抬手先拉了上铺少年的手,掐了剑诀取了一滴指尖血,圆滚滚的血珠子被他食指中指一抹就稳稳的落入了贺绥食指指尖。 原本睡得死沉的少年睡梦中被取血,明明是失了血却浑身一轻,痛感正常传达至脑神经,少年眉头一皱,眼皮下的眼珠子滚动了几下,有即将醒来的征兆。 贺绥一边动作一边轻声安慰徐蕊,“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女子属阴,你被这找不到标记的东西当作夜宵啃了几口,不过别担心,暂时没事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刚才贺绥就发现那黑雾跟先前在老李头背后的是一体,怕是先前老李头被鬼物打了标记,晚上正好寻了过来,却没找到标记。 隔壁靠得近又开了窗户,徐蕊十二岁的小姑娘,元阴自然还在,这才被鬼物给盯上了。 徐蕊却是听得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什么叫被当作夜宵啃了几口?根本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徐蕊一边抹鼻涕眼泪一边瓮声瓮气可怜巴巴的说,“我、我哪里都不舒服,身上好痛脑袋好痛全身都痛,还、还......” 说着舔了舔嘴唇,尝到腥甜,终于张开嘴哇的哭了出来。 刚才她都被那个黑雾最后叫的那一声给震出血来了,可惜量没太多,要不然她也要学电视剧里那样喷出一口老血了! 说是一室一厅,其实面积很狭窄,索性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看着倒也不显得拥挤。 里面跟客厅都摆了一张一米五的床,卧室里有个已经站不稳歪七扭八的铁架布衣柜,外面客厅除了门口那里的“厨房”,另外床边放了一张脱皮的木制小茶几,这应该就是家里的饭桌了,没凳子,只有几个用纸箱子塞了东西充当的墩子。 客厅后面有一道门,门外是一个外置的小阳台,那里是老李头暂放各种能卖钱的垃圾的地方,阳台上面有不知道哪一任租客搭的棚子,能挡雨,也能挡楼上滴下来的拖把水之类的,平时主要就是在这里晾晒衣物。 “贺大师,您先坐下歇一会儿,我这就给您做点吃的。” 贺绥苦笑着让老李头别这么客气,“蹭吃蹭住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大爷你要是这么客气,反倒让我不自在。” 贺绥这么说了,老李头这才笑着点了头,却依旧称呼贺绥“贺大师”。 说是坐,家里也就只有床上更好做,那纸箱子太矮,就贺绥如今的块头,坐下去怕是屁股落不到上面,因为大腿跟臀部的肉在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挤压得再也弯不下去了。 老李头打开门就先把菜放到了入门处挨着水龙头搭建的水泥台上,这平台上随意的摆放了一个天然气灶台以及油罐盐巴味精酱油这几样简单的调味料,平台下面就是一个水泥修的水池。 他们这边是老城区,供水管网还是好久以前安的,水压有问题,有时候二楼往上就供不上水,还经常关水整修某一截水管,厨房里小小的蓄水池是这边老房子最基础的配置。 回到了家里,小海显然也很放松,兴冲冲的跑到卧室里面乱翻了一会儿,然后抱着一罐糖跑出来对着贺绥嘿嘿傻笑,“哥哥,吃糖!” 贺绥本是要拒绝的,可抬眸对上小海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贺绥迟疑一下,顺着小海的话伸手从胖乎乎的透明塑料罐里摸了一颗包装纸半透明的彩色糖果。 果然,小海更高兴了,自己也摸了一颗,却是剥了往老李头嘴里塞,老李头呵呵笑着吃了,一面跟贺绥道歉,“不好意思啊贺大师,小海就是这样,不过他只跟真心喜欢的人分享吃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一口牙齿我还想再多用两年呢。” 130.订婚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一种好的吐纳之法, 能够让人宛如回到母胎羊水中一般舒服自在, 这是在呼吸间让神魂放松的修行。 贺绥愿意教孙子这些东西, 老李头哪怕不是很懂也是很高兴的,连连点头道谢, 一边又捏了手帕给孙子擦了擦下巴上沾满的汤水, 心里暗暗决定中午去问问看老吴兼职的事儿, 老李头想多赚点钱把一日三餐的质量给拉高一点。 老李头要上班的医院就是老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型的私人医院, 给的工资在同等职位上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早上又把中午的菜用不锈钢小菜盆装好, 而后又放进大盆子里,飘在水池里凉着。 饭是直接闷了一锅米饭在电饭煲里,好了之后会直接跳到保温那一栏, 中午贺绥热一热菜两个人就能吃午饭了。 老李头手脚麻利的弄好这些事儿, 这就拎了个小布包出门, 临走前又去隔壁跟徐老太太说了一声。 贺绥准备带着小海去附近走走,贺绥也知道了平时老李头出门上班都是如何安排的小海, 小海痴傻,可性子反而变得比较活泼,好好一个少年总被关在家里,也没人陪着说话什么的, 只能每天盼着爷爷回家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出门那一趟看看外面。 如今贺绥自认已经在吃穿住上占了这爷孙俩的便宜, 白天带着小海出去转转, 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试着教一教小海调理身体, 权当是帮忙带孩子以作报答了。 小海傻乎乎的被贺绥拉着出了家门, 原本还想要往右拐的,老李头上班一年多快两年了,小海也每天被爷爷往右边徐奶奶家送习惯了。 谁知贺绥却是锁好了门就拉着他往左边楼梯口走,小海傻愣愣的被拉着下了楼站到楼下了才回过神来,瞪圆了眼睛去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树木,又回头去看楼上。 这孩子突然又撅着屁股站在原地拉不动了,贺绥不明所以,又拉了拉小海,见小海看楼上,还以为他不习惯白天出门所以想要回去,特意放软了态度的安抚道,“乖,哥哥带你去外面走走,爷爷去上班了,一会儿吃午饭再回来。” 怕小海听不进去,贺绥又耐心的重复了几遍。 小海果然听懂了,当然,懂的可能就是“去外面走走”这句话,意思就是可以出去玩。 小海眼睛一亮,情绪立马就高昂起来了,反手拉着贺绥往外走,“玩,走,哥哥!” 贺绥忍俊不禁,虽然这个动作用一张挤得五官都看不清晰的胖脸做出来效果十分辣眼。 贺绥对周围环境不熟悉,不过老李头说的那个公园也不难找,带着兴致勃勃到处张望的小海走了二十多分钟就找到了小公园。 附近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务工人员,白天都忙着出门上班赚钱养家,这小公园又没有什么齐备的器材,再加上花草树木疏于照顾,如今来这边的人很少。 贺绥给小海掏钱买了一小瓶吹泡泡的东西他就乖得很,二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树林,贺绥安置好小海,自己且在一旁舒展了手脚耍起拳法来。 如今因为一道七夕之夜莫名而来的天雷,贺绥前世神魂自转世肉身里醒来,既让前世贺绥夺得一线生机又让转世贺绥一举破了蒙昧神魂的那道枷锁。 神魂蒙昧已除,接下来却是要将污了根骨体质的秽气慢慢用气冲散,身体这才能完全恢复正常,而身上这一身肥肉也能日渐消退。 贺绥也不着急,且先将身手练上,到底不习惯如今这样如戴枷锁的躯体,便是掐手诀行步罡踏斗都走不出三步,更别说通鬼神施展道法了,昨晚那些不过是些小道士耍着玩的小把戏。 “罡”与“斗”皆指北斗星,北斗星在道家一派中具有特殊的意义,是天神的总管,众星之侯,于天上管着两千神仙,于人间掌管命籍。 用人间的话来说,让领导那里态度软乎了,领导下面管着的自然就可以借来用了。 除了步法,在符录上也能看出这一点,很多符录上都有北斗七星的符图。 踏步出基本步法,贺绥如今对于召回小海走丢的一魂一魄也是有心无力,所以之前才跟老李头说需要等个几天,就是想要争取先练好身手,到时候勉励一试,好歹也能通鬼神追寻那一魂一魄所在之处,再借用外力方可成事。 想到如今找个走丢的魂魄都要借用外力,贺绥当下将拳法又多耍了两遍。 拳法没个响亮的名字,是贺绥自己在藏经阁里找到的,连书封都没有,只光秃秃一本内容,想当初尚且年幼的贺绥还很是兴奋的幻想过这是一本看起来很普通其实很厉害的神拳呢,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这也就是配合着他们《自然道经》,修习起来更加顺畅。 当然,就贺绥那老顽童师傅所言,他们门派本就遵循个自然道,什么都能去蹭一蹭做个最佳搭配。 好好的一部道经,反倒被那老头子说得怪里怪气的。 等到练得一身湿漉漉全是汗,贺绥感觉到身体的疲倦,也不强求,停下来带着小海盘腿坐在草地上,五心朝天心神放空,贺绥只盘坐在小海旁边口中平缓的念起了《自然道经》。 他们门派讲究个顺其自然,也并不介意自家的重要道经传授给别人,若是有人真能练上手,反而要让人高兴了。 小海放空是放空了,却是听着听着打坐中途美滋滋的睡了一觉,贺绥也没叫醒他,甚至口中念经的声音都没有半点减轻。 直到十二点左右小海一觉醒来,却是面色红润目中囧囧,明显能够看出来少年整个人的精神十分饱满。 贺绥见状,心里那个想法越发又浓郁了一分。 不过想太多也没用,贺绥想着还是先锻炼修行,等到帮少年把缺失的一魂一魄尽快找回来再说。 若是到时候少年天赋还是这般,便是收做俗家弟子也是好的,传承没有断绝,也算是对得起那老顽童了。 “小海,回去吃饭吧。” 贺绥看了看天,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就将小海从草地上拉了起来,弯腰给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听到“吃饭”二字,原本还在打哈欠揉眼睛的小海顿时精神一震,笑嘻嘻的拉着贺绥要快点回去。 两人这次回弄堂却是在白天,附近的住户老板都好奇的伸着脖子多看了几眼,等到拐进小巷子上了楼这才清净了不少。 贺绥牵着小海到了三楼埋头掏钥匙准备开门,旁边的门却是有人刻意大力的拉开,徐老太太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小海,今天怎么一大早就出门了?不是徐奶奶说你,有些人看着憨厚,谁知道那心肠是黑的还是白的。” 边说边那小眼睛去斜贺绥,这话说是跟小海说的,其实不就是在说贺绥嘛。 贺绥是有听没有懂,只想着现如今医学发达,不是都知道心肠只能是红的了么? 至于小海,却是没听也没懂,嘿嘿傻笑着冲徐奶奶吸溜了一下口水,嘴里念叨了两句“吃饭”。 徐老太太看见小海吸溜口水就有点儿反胃,这人老了,竟是越发见不得这么脏污了,想当初照顾儿子孙子孙女的时候便是屎尿也用手去搓洗过,如今见了这流哈喇子的傻子,却是饭都要少吃半碗。 若不是气恼今天没办法剩下一个菜,又怕隔壁这老李家的亲戚住久了她就得不到这份儿看人的兼职了,徐老太太也懒得过来理会这一家子乡下人。 贺绥打开了门,扭头客气的对着徐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才拉着小海进去了。 徐老太太站在门口往里面瞧,也不进门,就在门口叨叨,“小海啊,你爷爷是什么意思啊,也不说清楚到底是今天一天还是以后都不用我这个老婆子帮忙,搞得我如今要安排饭菜都没个谱。” 贺绥听到这会儿才有点纳闷儿了,小海的饭菜不是老李头自行准备好提前送过去的么? 也不是贺绥理解力差,主要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等老太太指桑骂槐的神功,刚才也没多想,这会儿却是回过神来了,毕竟小海智力有损,这徐老太太明显就不是真的在跟小海说话。 贺绥想了想,这些事还是等老李头回来再自己去解决吧,他如今也就暂且借住几天,等治好了小海自然该离开,或许老李头也有这方面的思量。 徐老太太嘀咕了一顿,里面两人却是谁也不理会,脸上难免有些没脸,一跺脚一叉腰刚摆开架子要唱戏,楼梯口下面一阵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伴随着两个孩子的说话声,是徐家的两个上初中的学生。 徐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一变,也顾不得叨叨了,只露出个慈祥的笑容扭头往楼梯口走了两步,接到孙子孙女伸手就接了两个孩子带回来的小书包,“阿晓阿蕊,饿不饿渴不渴啊?今儿天气可真热,奶奶给你们煮了凉茶,甜滋滋的,下午装水杯里带着去学校喝!” 小书包里装的是两个孩子带回来准备中午学习用的,被奶奶接了两兄妹也不扯,抱怨着想吃雪糕一边进了屋里。 他所在的空间是一片灰蒙蒙,寂静到让人心神荒芜。 贺绥站起身走了一阵,发现无论是哪个方向都没有任何不同,索性也不走了,原地盘腿而坐,静心凝神放空思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痛苦的呻/吟,贺绥睁开眼,自己所在的地方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灰蒙蒙的空间变成了一间普通的病房,而贺绥本人就站在病床前,作为一个无人能看见的旁观者。 病床上是个大肚子的女人,女人应该是阵痛越来越频繁了,旁边陪产的丈夫以及婆婆端茶倒水陪着说话,满脸的担忧。 “护士,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我媳妇才能进产房生孩子啊?” 男人看自己媳妇痛得满头大汗,忍不住着急的去病房门口逮了个路过的护士焦急的询问。 小护士原本是端着盘子要去别的病房的,不过被人拉住了也态度很好的临时走了进来,简单看了看女人的情况,小护士表示自己会去找医生过来,“上次医生来检查产道已经多久了?要是产道不打开医生也没办法啊。” 男人感谢了小护士,回去跟母亲媳妇商量要不然就剖腹产。 “我看也是,这痛起来还不晓得要痛多久,不就是多花点钱嘛,妈还存着点钱呢,不怕。” 婆婆连忙赞同,可产妇反而担心打麻药对孩子不好,不过自己身上痛得不行,又被男人婆婆一阵劝慰,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完说产道还没开好之后,这家人决定选择剖腹产。 贺绥站在一旁看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着急,且慢慢看着。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贺绥也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带着跟了进去。 一开始秉持着非礼勿视,贺绥还避开了视线,可突然一瞬间产生了一阵惊悸,贺绥不由看了过去,却见麻醉师江药打进了点滴瓶里,产妇彻底昏迷过去。 贺绥不知道这种刨腹产一般都是局部麻醉,直觉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刚才还态度亲切的安抚着产妇的护士转眼就冷了脸,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医生穿戴整齐的进来,替换了先前那名女医生。 新来的男医生捏着手术刀等着,旁边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钟表,另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放了香炉在产妇头顶,插了三炷香在里面。 等到香烧到一道红线那里,钟表也叮了一声,那医生双眸冷淡的握着手术刀干脆利落的一切而下,丝毫不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 明明只是一个手术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场在地狱上演的默剧,每个人都满眼冷淡或麻木。 等到婴儿被抱出来,果然已经死了,脖子处一刀而下的切口直接阻止了婴儿发出任何声响,“时辰是不是刚好?” “是的。” “拿袋子过来装好。” “换只死婴抱出去给家属看。” 医生态度平静的交待下去,几个护士各做各的活儿,收香炉装死婴递缝合伤口的工具,行动间满是熟练,一看就知道今天干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贺绥心里一寒,担忧的看了一眼产妇,索性这些人没有在产妇身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了产妇没有危险,贺绥这才跟着那名已经缝合好伤口去了换衣间的医生。 医生一边走一边扯开口罩,贺绥心头一跳,这医生赫然就是晚上才躺进了404冷冻柜的林医生! 之后看跑马灯似得,贺绥站在中间又看见了很多相似的画面,有的婴儿是选定了出生时辰,有的是自然死婴,甚至还有一些未成形的流产胎儿。 这家医院根本就没有拿去焚化,反而通过特殊渠道销售了出去。 至于最终的去向,贺绥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只婴灵故意给他展露出来的餐桌以及炼丹炉画面。 “咯咯咯,好看吗?” 那些婴儿一个个化作了红眼小鬼,而黑眼婴灵则是被一团煞气纠结汇聚,最后出现在了红眼小鬼中间,扭头歪着脑袋看着贺绥,脸上是恶意的笑。 贺绥喉结滚动,压下反胃的感觉,闭上双眼心中默念静心咒。看见贺绥有了反应,婴灵这才满意了,又是咯咯一阵诡笑,“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是谁杀的吗?继续看,别闭眼。” 贺绥眼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了婴灵的愿睁开了双眼。有了之前那些画面打头阵,之后看见的画面让贺绥好受了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他看见了医生在手术台上偷窃病人的肾脏,也有宣布死亡的病人被偷了一切可用器官部件。 福康医院居然固定的向器官黑市提供货源,参与人从院长到主任到医生再到借着在太平间上夜班的便利帮忙搬运掩护的老刘。 一开始福康医院的目标还是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死者,可暴利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恶鬼,他们开始在手术室里动手。 遇见黑市急需货物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误诊,欺骗病人进入手术室,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动手取了“货物”。 这已经不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了,这就像是一所立在人间的魔窟,怪不得昨晚刚进医院的时候连医院主楼都被黑雾笼罩了。 131.第 131 章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老李头眼中看不出什么, 已经在刚才踏入太平间就开了阴阳眼的贺绥却是能看个分明。 却是没想到, 这地下负一楼竟是已经被鬼气浸透,化出了一个“域”。 何为“域”? 却是独立的一个空间。 经常有人走夜路遇见了鬼市, 那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域”, 说白了就是一个完全属于阴间的世界。 而进入域后,贺绥看见的东西却叫他变了脸色。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走廊里, 别说左右墙壁,便是头上居然都有匍匐着满眼猩红饱含恶意的婴骸。 鬼怪中,最是叫人谈之色变的不是道行高深的厉鬼,却是神魂俱全却未开神志的婴儿, 谓之婴灵。 从称呼中的”灵“字就可以看出来,因为是刚出生,半步在阴间半步在阳间, 非人非鬼,又因神智尚在矇昧之时,不分对错是非,也没有想要的想求的, 要想超度也是困难。 飞在空中的纸鹤绕了一圈, 最后落到了一只双眸漆黑若黑洞的婴灵身前, 被那只婴灵转动眼珠一盯,瞬间纸鹤化作飞灰, 只剩先前被贺绥拍将进去的那缕黑气飘飘荡荡散落在空气里消失了。 估计是那黑气让黑眸婴灵以为纸鹤跟他们是一样的, 也不再多看, 转着全黑的眼珠子又看向贺绥跟老李头, 原本指节大小的小嘴缓缓咧开。 看着小,却无限拉开,最后几乎半个脑袋都成了口器,里面是白森森的牙齿跟猩红的长舌,张嘴梗着脖子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其他红眼光屁股婴灵宛如得到命令般顿时朝贺绥这边扑了过来。 左右墙壁以及地面上的也就罢了,头顶走廊天花板上的更是跟下雨似得斜扑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贺绥在看见走廊里这些小东西的时候就已经眼疾手快的退后半步将老李头拦在身后,恰好退至墙角。 而后贺绥伸手从包里迅速掏出数张黄符夹在手指之间飞射而出,没叠的符纸竟是悬空挂在半空,而后不敢迟疑的又扔出数枚三角黄符,最后是八卦黄符居于最外层。 说来也怪,两边墙壁乃至地面明明都是水泥地面,可贺绥口中默念咒经甩出符箓,竟是令黄符化作利刃噗噗插、入墙壁与地面,呈特殊规律排列。 贺绥见这些东西来势汹汹,也不敢大意,左手小指后翻,勾住中指并掐住掌心横纹,大指掐中指中关节,剩余二指伸直,自胸前结成往上前放推出至面门,掐出变神诀,请神灵之气沾身。 原本满是恶意扑将过来已至贺绥面门的婴灵顿时尖叫一声歪歪扭扭的往旁边躲开,对视如食物对贺绥似乎产生了些许忌惮之意。 变神诀身沾神灵之气,对万物鬼邪自有种天生的压迫感。 可惜贺绥如今修为不够,只能让婴灵产生忌惮继而稍稍迟疑。 不过这种迟疑已经够了,贺绥手诀一变,剑诀贴眉心,强行逼出一滴眉心血,右手不空的抽出带来以做备用的桃木剑。 桃木剑上已经有针对鬼邪之物刻上的阵纹,又有小海带着元阳之气的精血,此时贺绥再将带着自己强大神魂之气的精血往桃木剑刃上一抹,顿时原本普通至极的桃木剑闪烁出一阵浅淡白光,令近处的婴灵更是退了两步。 “大爷,你且在这里站住别动,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千万别出来!” 贺绥仓促的交代了老李头一声,就怕老李头被这些鬼怪骗出他设好的守护阵,老李头连连点头答应,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小心“,贺绥就已经持剑掐诀踏出守护阵,口中念着净神咒。 若是平时超度,道家多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之类的,可那是专门设坛超度,如今贺绥却是要在面对一群婴灵攻击的时刻强行超度,却是要先念净神咒,让充满煞气的婴灵且先净神。 没有法器没有强大修为加持,经文收效甚微,婴灵一开始还会被贺绥身上的”神气“以及桃木剑震慑,可黑眸婴灵又是一声尖锐长啸,红眼婴灵们再不顾忌其他,如树上落果子似得噗噗撞了过来,一个个张开了半只脑袋大的嘴就想要咬住贺绥。 若是被咬中,这些小鬼不要掉一大块血肉吞下,却是绝对不会松口,这种情况下便是大象来了也三五分钟不要就能被小鬼们啃成骨头架子。 贺绥面不改色且先腾挪转移间踏出斗步,右手桃木剑挥出,或挑或拍或刺,左手掐诀,或禁鬼诀或雷诀或掐斗印,与之匹配的各种黄符贺绥看都不需多看就能准确的拿捏准确激射而出。 也亏得贺绥在泫朝的时候好歹降妖除魔的本事也是驾轻就熟,掐手诀速度奇快,毕竟也都是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 黑压压一片婴灵尖叫着扑腾过来,却依旧被贺绥奇快的手速射出黄符或击退或钉死在墙上,也有黄符化作浅黄光绳将婴灵绑死掉落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李头刚才看见贺绥一出去,乌压压一片的红眼青皮的小鬼一拥而上,老李头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往前跨了半步,还没喊出声来,那乌压压的小鬼又一个个的倒飞跌落,原本被簇拥得看不见身形的贺岁也显露了出来。 贺绥动作之间说不出的利落,那黑眸婴灵觉出不妙来,又看贺绥,只觉得这人神魂之气强悍,身形岿然,一点都没有力量被消耗的样子。 这小鬼分明神智未开,竟是学会了奸猾,见势不妙竟是转身就想跑。 贺绥没想到这小鬼居然如此狡猾,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手插布包住夹住八张黄符,每指缝间夹两张,口念自然道心经,未叠的黄符追射上去,贺绥右手桃木剑往地上一插,而后双手迅速结神虎提魂印,召神将落下神息于黄符符箓之上。 八张黄符快若闪电,眨眼间便将黑眸婴灵团团围住,八个方位各悬一符,神将之息附着,黑眸婴灵再是狡诈此时也被这“天网”圈禁在中间动弹不得。 这般神智未开却已通计谋的小鬼,今日若是让它逃了,以后再要找到那可就难了。 黑眸婴灵见状,龇牙咧嘴扭头朝贺绥利声尖叫,贺绥只觉眼前一黑,立马咬住舌尖默念清心明神咒,这才感觉好多了。 黑眸婴灵见一计不成,黑漆漆死沉沉的眼珠子一转,竟是收敛了血盆大口,除了皮肤幽清眼眸全黑看着吓人点儿,竟是如同普通婴儿一般露出了可怜巴巴的模样。 贺绥一时不察,却是看了一眼婴灵那双黑眸,心神一阵恍惚,关键时刻插入地面的桃木剑一阵嗡鸣。 贺绥及时回过神来,眉头紧皱,垂眸双手掐诀,将束缚黑眸婴灵的“天网”招了过来,不断压缩,最后成了一团被黄符紧紧包裹的纸团,贺绥这才一把将纸团抓住,塞进了布包里。 没了黑眸婴灵的压迫指挥,地上或重伤或绑死的红眸小鬼一个个戾气略散,贺绥当即盘腿而坐,左右双手搭在膝盖上,大指掐食指第一指节,其余三指自然散开,做天师诀,口诵往生经。 天师诀开黄泉门,往生经引导一群小鬼入黄泉踏阴间道,去往地府轮回转世。 婴儿死亡入地府,并不会送去审判,盖因婴儿神智未开,哪怕是做了恶事,也是被他人控制,一切罪孽因果自然要落到主事人的头上,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也算是天道给予婴儿亡魂的一种特殊照顾,婴儿死后可直接入轮回台转世投胎。 一旁的老李头捂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因为老李头也跟着贺绥入了“域”,也算是入了鬼域,里面的一切自然是一双凡间肉眼也能看个一清二楚。 只见不远处西北角落陡然出现了一扇氤氲着灰蒙黄雾的门洞,贺绥盘坐于地,身边桃木剑偶尔嗡鸣一声。 贺绥明明张嘴念着什么,老李头却什么也听不见,地上空中原本挣扎着面目狰狞的红眼婴儿一个个不知听见了什么,渐渐放松双目紧闭,最后蜷缩着好像回到了母胎之中,被看不见的双手一个个捧着,最后消失在了那扇门洞里。 贺绥念的是往生咒,那是给亡魂引路的,老李头一个活人自然听不见,若是听见了那才糟糕,少不得要灵魂离体跟着提前去了黄泉路。 “那小海就拜托周凯多照看着了。” 老李头跟周凯相处了一会儿,虽然也迟疑鬼话是否能信,可老李头相信贺绥。 周凯一点没感觉到老李头的迟疑,痛快点答应了,虽然很想去吃口现场新鲜瓜,可老大说了那边情况不明,对周凯这样的鬼来说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适合带他一起,周凯也只能作罢。 贺绥临时征用了小海以前上学时用过的斜挎书包,老李头照旧揣着他那破布包,两人下楼的时候刚好迎面遇见了下班回来的徐家夫妇。 徐晓的爸爸徐达性子木讷,被老婆方红花以指责的语气说着什么,听见有脚步声下来了,这才暂且住了嘴,看见老李头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徐达也笑着冲贺绥点了点头,看着一点没把老婆刚才骂他的话放进心里。 若是在平时,老李头可能还会跟贺绥絮叨两句别人家的事儿,可今晚这事老李头还没踏出家门口呢就已经一颗心提了起来,连布口袋里揣了几万块钱都没能让他有太大感觉。 老李头本身就有银/行/卡,就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把钱存了,两人搭了公交车默默的往医院赶。 老李头紧张得异常安静,贺绥也没说什么安抚的话,手指头上一直都在叠东西,公交车上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贺绥也没发现。 黄纸在家里就用朱砂画了不少符,攻击性的还混了小海的指尖血。 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三角稳,以护为主,八卦有道家之气,以攻击为主。 “老李,你怎么过来了?” 门卫看见老李头,好奇的一边给老李头按开人行道这边的门一边随口搭话。 平时其实医院大门这边也没管这么严的,不过这不是出了谋杀案么,所以医院也要做出点表现来,原本随便打开的人行道就被门卫室里的电子锁给锁定了,需要门卫在里面按开才能进出。 老李头无奈的笑了笑,“都要睡觉了才突然想起来早上把东西给拉在换衣间了,偏巧就必须要用,没办法,我一个人也不敢来,就叫来个小伙子跟着我一起。” 老李头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似乎说起那事儿都觉得不自在。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是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那你们自己注意点。” 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虽然住院部那边的病人基本也应该休息了,可抵不住有家属进出,门卫也没跟老李头多聊。 “再有一个小时老王就要换班了,放心吧,我们晚一点出来也没问题。” 132.莫名其妙的女人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慎重起见, 贺绥把自己如今本领算不上高出手把握无法百分百确定的事也说了。 老李头却毫不犹豫的恳请贺绥帮忙,“小伙子、不不不大师!大师你能一眼就看出来, 这本事就已经是许多人都比不上的了。” 这倒是实话, 新时代自比不上贺绥原本所在的泫朝,毕竟应时代发展的需要, 如今可以说是科技时代。 想至此, 贺绥也不再就此时多做计较,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大爷叫我贺绥就好。” 跟老李头说了会儿话,贺绥在口语上也终于记得要改变了。 老李头完全没注意这个小细节,拉着小海直摆手,脸上是始终退不下去的激动振奋, 一双被生活中各种苦难打磨得没了神采的浑浊双眼此时也是冒着光的,就好像看见了自家孙子恢复健康的那一天似的。 “这怎么行,那我就叫您贺大师了,贺大师,您看什么时候到哪里去找您才合适?” 可不能把人给弄丢了, 老李头如今是越发相信贺绥了。 毕竟要是单纯想要骗钱的骗子, 哪里能有这样正直的眼神呢, 说话也很是实在。 老李头坚持要这么称呼他,贺绥也没办法,不过老李头这个问题倒是把贺绥问得一愣, 左右张望, 目之所及的范围里也没看见有什么桥梁。 若是有的话, 倒是能暂时定一个桥洞作为自己之后的居所,至于今晚准备休息的公园长椅,自然不能作为长久的落脚之处。 老李头见状,也是一愣,刚想说话,却听肚子一阵咕噜声。 起先贺绥也没注意发声处,倒是老李头视线落到了他肚子上才反应过来,一旁的小海更是蹦跶着拍手笑了起来,“饿,肚肚饿,哥哥!” 原本的贺绥胃口大,从中午在咖啡厅还没开始吃饭就晕倒,到醒过来后离开医院,算起来午饭晚饭都没吃任何东西,便是水也没喝,也怪不得肚子能响得这么清晰了。 到了这时候,便是严肃惯了的贺绥也不免露出一丝赧然。 老李头被自家孙子弄得哭笑不得,不过被小海这么一闹腾,老李头刚升起来的对大师高人的拘谨尊崇也稍稍减小,再想刚才他问贺绥在哪里找对方时贺绥的表现,老李头忍不住有了点猜测,试探性的问道,“贺大师,您这是还没找到落脚的地儿?” 贺绥默默点头。 老李头松了口气,笑了笑,发出邀请,“那个,要是不嫌弃,贺大师就到我们家住吧,我跟小海住的弄堂,虽然地方窄,可好歹也能遮风挡雨。” 至于别的老李头没有多问,海市虽然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可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他们这种在夹缝里挣扎讨生活的人。 虽然看贺绥手腕上还戴着手表,气质也不像寻常人,可谁还不能遇见个暂且迈步过去的坎儿呢? 原本老李头还担心自己没办法报答贺绥,如此一来倒是能管贺绥的吃跟住,即便再拮据一点,顶多他这个糟老头子再去找个兼职的活儿就行了。 在太平间守了一年多了,老李头也知道一些寻常人不愿意干又能来钱的活儿,比如说帮忙整理仪容换衣缝补背尸之类的。 反正他也是个泥巴埋到脖子的糟老头了,也就老天爷长眼让他一把年纪了身体还算健朗,身上有一把子力气,去干那些活儿赚点钱也不成问题,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只要心中无愧就不用害怕。 贺绥摇头拒绝,毕竟小海跟老李头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他就是个天生穷命,去了也只能白费老李头家的饭钱。 “今晚我就在公园这边歇一晚就行了,等明天时间宽裕了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今晚不会下雨,贺绥并不担心。 老李头却是坚决不同意,非让贺绥跟他们爷孙俩回去,“虽然吃不起大鱼大肉,可稀饭青菜我这老头子还是能供得起,再怎么说大师今天也帮我把小海送了回来。” 至于医治好孙子的事,老李头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合计一下家里的积蓄,到时候一定倾尽全力的报答贺绥。 眼看贺绥不愿连累他们爷孙俩,老李头再接再厉,“况且咱们海城每年七月八月都有可能会起台风,到时候便是桥洞下搭了棚子的人都抵不住。” 其实那些人到时候会到专门的收容所去临时躲避台风,可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对这方面没什么认知。 为了让贺绥同意,这老实巴交的老头儿也耍了点小聪明,故意隐瞒了没有说。 贺绥一听也是恍然想起了还有这么一桩事,果然犹豫了。 如今正是七月下旬,八月是台风季,海市虽然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所以台风很少滞留,却难免被台风尾巴扫到,偶尔也有些年份里有台风无视凹口海岸的地形阻挠成功上岸作客海市,贺绥不敢确定在短时间内能否找到一个能够遮风挡雨且稳固的住处。 虽然有一身本事,可贺绥却不相信自己的财运,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这玩意儿。 老李头低声跟小海说了一句话,原本正在扭着头东张西望看人跳舞的小海顿时眼睛一亮,扭头看向贺绥咧嘴一笑,丢开了爷爷的手改去拽了贺绥的衣摆,“哥哥,走,回家!” 这话估计是他爷爷经常跟他说,所以小海十分难得的把这句话说得很是清晰顺畅。 爷爷说,要请哥哥去家里陪小海一起吃饭睡觉,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睡觉的小海顿时就兴奋起来,拽着贺绥不肯撒手,边说还边迫不及待的拽着贺绥要走,这是急着把人给带到自己家里呢。 贺绥被小海一拽,再对上小海那双跟装满小星星的眼睛,这才略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状,老李头跟小海都很高兴,老李头也不捡垃圾了,拉了孙子引着贺绥,三人一起踏着路灯的光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弯弯绕绕拐出了高楼林立的街道。 走了两条小马路,入得一个宽敞的巷口,站在巷口下面抬头一看,头顶铁质的巷口牌子已经铁迹斑斑,隐约能看见“东三巷”三个字儿,这就是这条弄堂在外面的名称了。 入了巷口,周围的建筑只两三层楼,有的楼顶倒是有大胆的或者有关系的房东又加盖了顶棚,专门用来租赁给外地来打工的人住。 老李头这回没走后巷,走的前巷,巷子两边有很多做买卖的店铺,路边还有趁着夜色出来摆地摊的,老李头让贺绥帮忙牵着小海,自己笑着上了台阶到一家烟酒铺里跟一个老板打了招呼,凑近说了几句话。 那中年老板十分豪爽的笑了笑,拍了拍老李头的肩膀,然后低头从胸前挂着的破旧女式小挂包里摸出一张红钞票塞给老李头。 老李头借到了钱,这才回来,带着贺绥他们俩到旁边一家蔬菜水果店里佝偻着身子挑选了一些菜。 犹豫了一下老李头又买了一兜水果,都是应季的,这个更便宜。 不过即便是便宜的水果,在如今的老李头看来也是难得的奢侈了,平时老李头就只舍得给孙子买一两个果子,这回买一兜,那相熟的女老板都有些惊讶。 “李老头儿,今天在外面捡了钱不成?” 老李头笑了笑,只摆手说家里有客人。 买了菜又买了肉,家里还有几个鸡蛋,经过一个衣服摊的时候老李头又买了内裤背心大裤衩,大裤衩是纯色的,老李头觉得贺绥那性子应该不会喜欢花色的。 贺绥两手空空,一看就知道没换洗衣服,虽然钱花出去心疼,可想想是报答贺绥的,老李头又花得高兴。 贺绥注意到了衣服的大小,一看就知道这是给他买的,心里倒是被老李头这种行为弄得暖烘烘的,除此之外还有点别扭。 贺绥还没被人这么亲近的对待过呢,便是当初对他最好的师傅,也因着那顽童似的性子,照顾起还是小豆丁的贺绥也是马马虎虎的。 贺绥能健康长大且形成严肃认真的性子,不得不说是十分神奇了,可能也是因为师傅不管事儿,小时候贺绥就不得不担负起照顾两人以及道观的责任。 至于转世后的贺绥,更别说了,基本就是没人疼没人爱,便是保姆也曾欺负“贺绥”憨傻,偷偷拿了“贺绥”的东西回家给自己孩子吃用。 虽然这条街拥挤且嘈杂,环境也谈不上好,老李头买的那些东西更是粗糙得很,可贺绥感受到了这老头儿对他的贴心跟照顾,旁边被自己牵着手的小海也在人群中安静乖巧的跟在贺绥身侧,一边十分依赖的紧紧挨着贺绥一边睁着眼兴致勃勃的到处张望着。 老李头买足了东西,三人挤过了街道,最后从两栋楼房中间的夹到里绕到了后面,这才进了楼道。 老李头跟小海住的是三楼,楼顶还有一层在阳台上搭建的棚屋,房子是那种老式的,走廊都在外面那种,各家各户一个门,里面就一室一厅。 厕所在走廊尽头,是公用的,水龙头以及天然气倒是每户都通上了。 比起其他的,天然气显然更实惠,当初老李头租房子的时候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仔仔细细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才愿意每个月多出了几十块钱租了这里的房子,毕竟用电或者煤气罐做饭炒菜的话,一年积攒下来要多花一千多。 “老大,你说你天生无财运,那你可以把钱‘送’给别人,然后再让别人‘帮’你花钱啊。” 周凯虽然是个宅男,可好歹也是看了十来年各种小说的,脑洞打得突破天际。 中午老李头暂时吃了饭进里屋休息的时候看见贺绥眉头皱起,一看就知道贺绥有什么难事。周凯问起贺绥也没隐瞒,周凯听完之后搓着下巴蹲在窗台上如此说道。 贺绥一愣,想了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还在道观里的时候观里的财米油盐都是两名记名弟子在打理,可说来那二人虽然只是记名弟子,到底还是道观里的人。 若是如今找个其他人,或许可以规避。 贺绥决定试一试,因为他发现这新世界新时代没钱真的能难倒英雄好汉,这里再也不是哪怕没房没钱没衣服也能养活自己的泫朝了。 贺绥不讲究生活质量问题,可他却不能忍受要弄个降妖除魔的辅助物件都素手无策的情况。 见了害人性命为非作歹的邪祟古怪,若不除之,贺绥如何安心,怕是多来两次,直接就能将被反噬心神,乱了神魂,就此浑浑噩噩不得挣脱混沌心魔。 贺绥进去看了看老李头,老李头神情疲倦的睡着了,睡梦里都不安生。贺绥抬手在老李头眉心一点,老李头皱巴巴的老脸这才舒展了不少。 贺绥叫了已经小睡一会儿的小海起来,准备出门试一试这个法子。 周凯虽然已经死了有七、八年了,可也是一只与时俱进的的水鬼,又在路上找了几只躲在阴暗角落甚至地下排水沟里的鬼哥们儿问了问门路,带着贺绥跟小海找到了一处价格还算公道的二手奢侈品店。 贺绥那块手表是比较经典的限量款江诗丹顿,贺绥出门的时候就直接将表戴到了小海手腕上,并且认真的跟小海说了“赠送”的话。 手机贺绥也是想一并卖掉的,可周凯自己心痒痒,想玩手机,就拦了一下,说没手机以后联系也不方便,手机还有很多功能,人家那电视剧里的卷卷侦探都能用手机上网查很多东西,说不定以后就有用了。 贺绥没兴趣,不过也没介意留着,毕竟这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行,若是能行,这手表卖的钱暂且用着也足够了。 卖的时候遇见点问题,贺绥拿不出手表的证,现在不止是人需要证,很多东西都要有证才能正常买卖。 所以最后贺绥那块已经送给了小海的限量款手表找了个不太正规的店,被人家砍成了四折,到手的也就八万多块钱,直接拿的现金。 毕竟贺绥自己钱包里那些卡是肯定不能用的,用了就把钱放到了他的名下,而小海又没卡。 估计老板经常接到这样的活儿,贺绥提议拿现金的时候胖头胖脑的老板眼都没眨的就回里屋拎了个黑色的小号垃圾袋出来,让贺绥数数。 贺绥数术也是学过的,毕竟掐算一门里也需要用到很多相关知识,只数了一沓确定真假以及数量,又颠了一下其余七沓,这就收下了。 胖老板见状笑了,“兄弟,还有这手啊?” 说着话,用胖乎乎的手抽了支烟递了过来,这是要跟贺绥拉点交情以后继续做买卖的意思了。 贺绥顿了一下,伸手接了,笑了笑没吭声,拎着钱牵着小海跟老板道了谢就走了。 胖老板也不介意,干他们这行的,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笑基本就差不多了,挥着戴了几个金戒指的手让贺绥下次再来。 周凯趁着贺绥跟小海拐进一条巷子,太阳晒不着,这才从贺绥裤兜里钻了出来,好奇的围着自家老大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老大,咱有钱了,现在要去干啥?” 要不要去消费消费? 周凯是只安静不下来的鬼,一旦没有太阳直晒的时候就巴巴儿的钻出来到处飘,等有太阳了钻回已经被贺绥编成一只手环的柳枝里,嘴巴还是叨叨个不停。 贺绥把那支烟揣进了裤兜里,去看拎着钱袋子真跟拎垃圾袋似的小海,“先去买点急用的东西。” 好歹把今晚可能会用上的给勉强准备上。 “至于剩下的,既然那表已经送给了小海,自然就该交给大爷帮小海收起来。” 贺绥因为经历过于特殊,在这方面已经是大方到全部身家都瞬间变空也能心无波澜的地步了。 周凯脚在上头在下的表示佩服,一边羡慕的小眼神直往小海那边飘。 小海无知无觉的拎着袋子一甩一甩的左右张望,偶尔嘿嘿傻笑两声。 买的东西也不复杂,找了个门店买了朱砂黄符并一把桃木剑,老板还积极的给贺绥推荐七星铜钱剑,贺绥没要。 那东西就是看着炫酷,铜钱是仿的,每一枚也没开光施法,连基本的符箓都没刻,拿去砍鬼人家鬼怪都要笑痛肚皮。 不过贺绥倒是起了心思,准备以后有机会了就收几枚铜钱自己慢慢养着,那东西当作暗器辅助还是挺有用的,养好了偶尔还能临时用来布阵。 当初贺绥在泫朝虽然穷得裤衩都要打补丁,可好歹很多东西还是有从师傅上头传下来的,想想现在,这才是真的要啥啥没有,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带着一人一鬼出去逛了三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左右了,老李头心神不安的一直在等着,一边准备了晚饭。 看见贺绥跟小海回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别说,哪怕是老李头先前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见了昨儿还一起说话吃饭的同事一晚不见就离奇的躺进了冰冻箱柜里,这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儿发毛,看见贺绥他这才心里放心了不少。 要是换了旁人,可能更相信老刘是被人谋杀的,可老李头认定了自家孙子痴傻病是丢了一魂一魄,从根本上就信了鬼怪,在看待事情上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往这方面想。 “回来啦?刚好准备吃晚饭,吃完了咱们俩就去医院?” 老李头看了眼小海,想把小海暂且放到隔壁徐老太太家。 贺绥点点头,今晚确实不准备带小海出门,刚好将周凯留下来陪着。 现在想想,贺绥还挺庆幸今天白天去找了只周凯回来,还能当个保姆,不知道周凯会不会做饭,以后自己找了个单独的住所,还能让周凯帮忙做点别的事,每天给周凯烧点香烛算做报酬...... 133.谁是凶手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肉身不通畅, 自然淤堵不堪,五脏属性组合而成的循环圈也就停滞甚至罢工。 人体本身因五脏六腑暗合金木水火土无属性组成一个自然循环圈,好似一个小世界, 风雨雷电淤泥等等也暗合上下气、泪汗等物。 试想一个小世界若是没有了那些风雨泥土, 自是不适合生命体存在,人体自当如此, 这也是肥胖不健康的根源。 贺绥动了动手脚, 好似戴了上百斤枷锁似的,一举一动都不得松快。 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面对这样的肉身, 一身修为转眼即空,饶是不以外物所役的玄一道长, 也难免略有些想要叹口气。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也没什么随身物品,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 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 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 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没穿病号服一是因为就贺绥如今的体型, 这样的码子都得去库房里翻, 二来也是因为没必要, 贺绥被送进来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就表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然后睡着了。 是的, 睡着了。 这简直是医生接待过的最神奇的病人, 等听到护士说贺绥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来医院就跟去宾馆似的,现在多少人不是拖得没办法了才敢来医院啊,果然炫富也能玩出新花样。 然而事实上贺绥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好,张助理传话的意思那就是今年公司分红不会再按时打到贺绥手里那张卡里了,被前妻净身出户踹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没了。 没车没房,衣服之类的估计倒是给他送回来了,可肯定是送到了贺家老宅。 既然大哥贺峰已经明确表示老宅暂时不会接待他,那贺绥如今回去估计连山顶别墅半山腰那里的第一道大门都进不去。 索性贺绥也并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稍微带着点好奇心摆弄了一下手机,站在医院外面望着清澈的天空,略有些迷茫。 海市虽然经济繁荣,曾经甚至在经济上超越了北方的首都平城,可因着是对外海口城市,既因为临海,也因为对外形象,所以海城的环境以及空气质量是很不错的,甚至因为临海,即便是在城里也依旧能看见一片碧蓝的天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迷茫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准备去找个能免费歇脚的地方,以前他出门办事,惯常找破庙木屋甚至山洞之类的地方。 如今新世界新社会,根据记忆,好像也有桥洞以及公园木椅之类的地方可以去。 贺绥出来的医院是新兴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医院,附近都是些新建筑,高楼林立,贺绥有些不习惯这种空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 况且看了看方位,也不适合吸收日出日落之时的紫气,贺绥左右一张望,选了个方向徒步前行。 身上修为尽失,又是盛夏七月,贺绥走了几分钟就感觉到久违的炎热感,想了想,寻了个附近的公园。 这边是商业街,写字楼鳞次栉比,这会儿下午五点多,正是商铺营业公司上班的时候,加上天气闷热,老人孩子也不爱这时候出来散步,此时小公园里基本没什么人。 贺绥随着感应寻了个沾染阴风的角落,掐了个道家手诀在眉心一抹,勉强开了阴阳眼,看清几只缩在角落里一脸茫然的残魂。 确定几只残魂都是已死之人且没有神智,贺绥这才将残魂都设法暂时拘在了随身一张身份证里面。 身份证原本是没有意义的,可如今新华国将其当做人在社会行走的一种身份证明,上面自当沾染了活人的生气,被天道所承认。 阴魂躲藏在里面,自有活人生气遮掩天机,避免被阳气灼伤。 将身份证重新揣进裤兜里,贺绥只觉浑身顿时一凉,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暂且托几位仁兄身上阴气避暑,且等到一会儿金乌坠地之时再将他们送入地府重入轮回,也算是一取一予不欠因果了。 那阴凉很是有用,即便是再顶着大太阳赶路,贺绥也丝毫没有流汗,有行人匆匆与贺绥擦肩而过,无不感觉瞬间一凉,那凉气儿跟钻进了骨子里似的贴得人大热天的忍不住打个冷颤。 左右一望也想不出是个什么缘由,且那感觉就是转瞬即逝,行人只能暗暗嘀咕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估计特别多。 寻准了方向,贺绥都不需要问路,一直从五点多走到了六点多,虽然身体沉重,可前进的脚步却一点没有迟缓,甚至还越走越快。 整个走动的过程中贺绥心中默念心经,空心眀神,骨肉中掺杂的晦气也在缓慢排除,虽然这个过程不如打坐修行来得快,甚至效果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贺绥却一点都不觉得白费功夫。 无论是做什么,总是积少成多,用这个新社会学校教导的知识来说,那就是量变积攒引起质变,人类总是这么擅长总结经验继往开来。 也无怪乎世界各种族不计其数,占领最广阔天空繁衍长远的却是最弱小的人族,这就是天道的偏爱,让人族生来就开了神府中的智慧,拥有了强大的学习与创造能力。 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贺绥愣是走出了新兴区靠近了老城区那边,到了个有湖泊的湖心休闲广场,贺绥简单看了下太阳的方位,寻了块路边大石,不顾旁人奇怪的注视,盘腿而坐,摆出无心朝上的打坐姿势,面向金乌坠入地平线闭目凝神缓缓收回五感。 所谓五感,既视、听、嗅、味、触,当一个人缓缓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警界时,五感就会缓缓收回至肉身,玄妙的第六感将会更加敏锐凝实。 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就是放空心神的发呆走神,可对于修行之人,却是一种对神魂的修炼。 人有三魂七魄,又有眉心头颅中神府将其安置。 有时候朋友间的恶作剧,吓人一跳,头脑中神府震颤,就会产生一种闷痛感,同时由脑部掌控的心脏律动也会受阻产生瞬间的断链停滞。 贺绥也不喜欢被人围观,可惜海城七月里的日落大致在七点半左右,他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能够选择更便利的交通方式,单靠走路只能在短时间里选到这么一处。 钱夹里倒是还有二十多块钱的现金,可贺绥是节俭惯了的人,或者说他随时准备迎接天道给予他的考验,所以哪怕一块钱的普通公交车他都舍不得轻易浪费,更别说他身上还带了几只残魂做降温之用。 这法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凉爽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却难免有损阳气,轻则感觉一下量入骨髓的寒气,重则沾了阴气过几天小倒霉的日子。 若是乘公交车,难免会与旁人近距离接触一阵子,不必跟路人擦肩而过来得松快。 贺绥所在的道门崇尚自然,追求的是修炼本心本我,既神魂,传《自然道经》一部,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要人持之以恒如积月累方有成效,若是心神无法清净,则只能当做延年益寿的普通道家经法搞个修身养性。 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这一门很是凋零,基本上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传人,贺绥当初刚入道的时候还纳闷儿过,怎么师傅那样顽劣得跟孩子似的老头儿也能做到心神清净,可后来深入以后才觉得自己犯了人最容易犯的偏见。 人们总认为心神清净定然是要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可他们本来就是追求的本我真我,若是性子活泼的人非要逼着自己安静下来,反而违背了道门宗旨,注定连入门都无法做到。 贺绥不知道先秦时代是否真的有道术可翻天覆地的修士,可到了他们那一代,确实更注重的是神魂上的修炼,贺绥为了斩妖除魔的时候更顺利,从小又练了俗世的外家功夫,没有戏本里玄之又玄的内功轻功,只佐以道家步伐,让自己伸手敏捷些,轻易对付十几二十个山匪之类的还是不难。 加之内里有修出的道家轻灵神魂,精力用之不竭,这才被俗世的人称之为“武林高手”。 贺绥小时候也曾遗憾过修行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可现在被天道送来了转世的身上,却也正因如此,要恢复往昔鼎盛的力量,却也更加容易。 只是体魄上的修习,肉身已经二十有六,到底是晚了,只能趁着洗涤血肉中淤堵的污秽之气时坚持练拳舞剑,估计能恢复个四五层。 这些事情不过是转瞬就抛之脑后,贺绥闭目之后收敛五感,又刻意以道家法门放缓呼吸,第六感延伸而出,感应周遭人间气息,虽然浑浊,却也不失为一种入世的趣味。 又有天边即将坠落的金乌在日夜交替之际,散发出朦胧紫气。 宇宙洪荒在无尽的岁月中不知有过多少变更,天地初始至今,山巅深海倒更无数次,便是那星辰也有新生与陨落,唯独日月不变。 所以哪怕是这个科技高度发展破坏了环境的新时代,日月中蕴含的来自洪荒时期的紫气依旧存在着,是无数人、鬼、妖、魔追求力量的起始点。 人又发散思维创造各种心法心经等修行手段,根据自然中吸收了日月力量的各种物品进行修炼。 另外三族中有妄想寻求捷径的另类,则背弃天道将人族当成了获取力量的目标,于是人族又在一次次试探中得到了“功德修行”的法子,这便是“替天行道”。 贺绥闭目打坐不过修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太阳落山,紫气消逝,夜色降临,这就是阴阳交替。 虽然还是闷热得好似空气都粘稠了,可贺绥也不再留那几只给他消暑气的残魂,刚结束了日常修行,没有停歇的直接手上掐了本门沟通祖师爷的手诀,双唇轻轻煽动,默默念了经文,先是弟子经,后是往生咒。 这道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要请祖师爷显灵,不过是借祖师爷的感应之气沟通阴间地府,让残魂能够顺着往生咒一路自行寻到接引门,成功入地府,接受地府神鬼的引导,完成或审判或轮回的这些固定流程。 一种好的吐纳之法,能够让人宛如回到母胎羊水中一般舒服自在,这是在呼吸间让神魂放松的修行。 贺绥愿意教孙子这些东西,老李头哪怕不是很懂也是很高兴的,连连点头道谢,一边又捏了手帕给孙子擦了擦下巴上沾满的汤水,心里暗暗决定中午去问问看老吴兼职的事儿,老李头想多赚点钱把一日三餐的质量给拉高一点。 老李头要上班的医院就是老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型的私人医院,给的工资在同等职位上来说还是挺不错的,早上又把中午的菜用不锈钢小菜盆装好,而后又放进大盆子里,飘在水池里凉着。 饭是直接闷了一锅米饭在电饭煲里,好了之后会直接跳到保温那一栏,中午贺绥热一热菜两个人就能吃午饭了。 老李头手脚麻利的弄好这些事儿,这就拎了个小布包出门,临走前又去隔壁跟徐老太太说了一声。 贺绥准备带着小海去附近走走,贺绥也知道了平时老李头出门上班都是如何安排的小海,小海痴傻,可性子反而变得比较活泼,好好一个少年总被关在家里,也没人陪着说话什么的,只能每天盼着爷爷回家跟他一起吃了晚饭出门那一趟看看外面。 如今贺绥自认已经在吃穿住上占了这爷孙俩的便宜,白天带着小海出去转转,顺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试着教一教小海调理身体,权当是帮忙带孩子以作报答了。 小海傻乎乎的被贺绥拉着出了家门,原本还想要往右拐的,老李头上班一年多快两年了,小海也每天被爷爷往右边徐奶奶家送习惯了。 谁知贺绥却是锁好了门就拉着他往左边楼梯口走,小海傻愣愣的被拉着下了楼站到楼下了才回过神来,瞪圆了眼睛去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树木,又回头去看楼上。 这孩子突然又撅着屁股站在原地拉不动了,贺绥不明所以,又拉了拉小海,见小海看楼上,还以为他不习惯白天出门所以想要回去,特意放软了态度的安抚道,“乖,哥哥带你去外面走走,爷爷去上班了,一会儿吃午饭再回来。” 怕小海听不进去,贺绥又耐心的重复了几遍。 小海果然听懂了,当然,懂的可能就是“去外面走走”这句话,意思就是可以出去玩。 小海眼睛一亮,情绪立马就高昂起来了,反手拉着贺绥往外走,“玩,走,哥哥!” 贺绥忍俊不禁,虽然这个动作用一张挤得五官都看不清晰的胖脸做出来效果十分辣眼。 贺绥对周围环境不熟悉,不过老李头说的那个公园也不难找,带着兴致勃勃到处张望的小海走了二十多分钟就找到了小公园。 附近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务工人员,白天都忙着出门上班赚钱养家,这小公园又没有什么齐备的器材,再加上花草树木疏于照顾,如今来这边的人很少。 134.谁是凶手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周凯一点没感觉到老李头的迟疑, 痛快点答应了, 虽然很想去吃口现场新鲜瓜, 可老大说了那边情况不明, 对周凯这样的鬼来说也可能会有危险, 所以不适合带他一起, 周凯也只能作罢。 贺绥临时征用了小海以前上学时用过的斜挎书包, 老李头照旧揣着他那破布包, 两人下楼的时候刚好迎面遇见了下班回来的徐家夫妇。 徐晓的爸爸徐达性子木讷,被老婆方红花以指责的语气说着什么,听见有脚步声下来了,这才暂且住了嘴, 看见老李头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徐达也笑着冲贺绥点了点头, 看着一点没把老婆刚才骂他的话放进心里。 若是在平时, 老李头可能还会跟贺绥絮叨两句别人家的事儿, 可今晚这事老李头还没踏出家门口呢就已经一颗心提了起来,连布口袋里揣了几万块钱都没能让他有太大感觉。 老李头本身就有银/行/卡, 就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把钱存了, 两人搭了公交车默默的往医院赶。 老李头紧张得异常安静, 贺绥也没说什么安抚的话,手指头上一直都在叠东西,公交车上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 贺绥也没发现。 黄纸在家里就用朱砂画了不少符, 攻击性的还混了小海的指尖血。 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 三角稳,以护为主,八卦有道家之气,以攻击为主。 “老李,你怎么过来了?” 门卫看见老李头,好奇的一边给老李头按开人行道这边的门一边随口搭话。 平时其实医院大门这边也没管这么严的,不过这不是出了谋杀案么,所以医院也要做出点表现来,原本随便打开的人行道就被门卫室里的电子锁给锁定了,需要门卫在里面按开才能进出。 老李头无奈的笑了笑,“都要睡觉了才突然想起来早上把东西给拉在换衣间了,偏巧就必须要用,没办法,我一个人也不敢来,就叫来个小伙子跟着我一起。” 老李头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似乎说起那事儿都觉得不自在。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是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那你们自己注意点。” 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虽然住院部那边的病人基本也应该休息了,可抵不住有家属进出,门卫也没跟老李头多聊。 “再有一个小时老王就要换班了,放心吧,我们晚一点出来也没问题。” 老李头带着贺绥进了医院大门,小声的跟贺绥介绍。 贺绥点头,一边转头四处张望着,眉头不由皱起。 按理来说,虽然医院本身因为场所特殊,阴气可能会重一点,可大门口这边因为外面就是大马路,人来人往,阳气应该是最重的,可大门正对着的主楼居然已经能看见一层不详的黑雾缠绕,好似楼层平白生出了一层膜。 如今黑雾还只弥漫在三楼往上,等到全部笼罩了,怕是这家医院就要频繁出事,最后破败下来成为“鬼场”。 看来情况比他先前预料的还要糟糕,贺绥抿着唇皱着眉,这副表情老李头看了也是心里咯噔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带着贺绥往里面走。 太平间所在的位置是负一楼,只占了一半的面积,另外一半是地下停车场,还有一条通道是专门给拉尸体的车留的,往西开的,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当初这所医院建立的时候还是有点讲究的。 贺绥于风水一道上算不得精通,也就略知皮毛,一路上大致看了看,也看出了有些地方是有意为之,风水上没什么问题。 可若是风水没问题却出了问题,那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老李头带着贺绥走了主楼大厅绕了几圈,让贺绥有机会看看周遭环境,而后走了安全通道下了楼,去了负一楼,又绕过几条昏暗的走廊,抵达了这所福康医院的太平间。 而此时,贺绥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座小山峰。 怪了,明明在外面的时候还能看见主楼上缭绕着黑气,反而是到了这本该鬼气森森的负一楼,反而一片安静,安静得好像他跟老李头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全然寂静得空间里。 老李头显然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忍不住的往贺绥身边蹭了蹭,到了太平间门口,用自己的工作卡挨着门口感应器那边贴了一下,嘟的响了一声。 老李头抬手就咬去推门,贺绥抢先一步把手搭到了双开门的把手上,另一只手给老李头递了两枚叠好的符咒,一枚三角形一枚八卦形,“贴身放好,跟在我身后。” 老李头连忙拿了揣进背心内兜里,感觉到那点几乎可以忽略的重量,不知怎的,原本慌乱的情绪居然就慢慢的稳了下来。 贺绥侧身推开了门,让门缝打开的方向不正对自己跟老李头,怕里面有东西,若是直接推开门迎面而上,免不得要被煞气冲到。 太平间里安安静静的,好似刚才推门时瞬间的直觉只是贺绥的错觉,贺绥却并不疑惑,依旧小心翼翼的带着老李头进去,老李头按亮了太平间里的灯。 灯是老式长灯管,白惨惨的光线洒下来,显得有点冷。老李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熟悉的一切显然让他感觉到了安全感,整个人放松了很多,“小贺,之前我发现老刘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 说罢从贺绥身后走了过去,想要给贺绥指箱柜。 然而刚放松下来的老李头下一刻却是头皮一麻,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冻住了似的瞪圆了眼睛,舌头也打了结捋不直了,“大、大师!” 却见那原本应该又空置下来的冷冻箱柜居然又显示出了有“客人”对红色指示灯! 这下是真把老李头给吓到了,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往后面猛退几大步。 虽然先前老李头连背尸的活儿都打算去干,平时也总想着自己这辈子问心无愧不怕鬼怪找上门,可这会儿真遇见诡异的事了还是害怕了,人之常情。 老李头没说出来,可贺绥却瞬间明白了什么事,上前一步跨了个八卦步防守,而后伸手从身侧的挎包里摸出一枚黄符叠就的纸鹤,夹在左手食指中指之间,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小指伸开,抵住左掌根部,呈上推状,聚气于左手指尖,同时嘴唇煽动默念咒法。 只见原本只是死物的纸鹤居然扭了扭脖子,转头叼了下翅膀,贺绥手指一松,纸鹤就直接飞在了空中。 老李头在一边看得一双昏花的老眼顿时瞪得更大了,老天爷哎,瞧他看见了啥! 纸鹤在空中飞了一会儿,贺绥趁机将包里的身份证拿出来,伸手在上面一抹,之前打上了几重居邪诀瞬间被破开,贺绥再一抬手恍若掐东西一般将特意留下来的那缕黑气掐到了纸鹤面前一拍。 黑气钻进了纸鹤身上,原本还没个目标的纸鹤扇动翅膀扭着脑袋似到处看了看,而后找准了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贺绥连忙招呼了老李头一声,跟着纸鹤追了上去。 “昨天你们去清理下水道水池,到底是清理什么东西?” 贺绥压低了声音一边警惕周围一边问老李头,老李头这会儿也没遮掩的意思,连忙简单又详细的将那事儿说了一通。 医院里只要是有妇科,那肯定有产房,有产房,自然也就有人流。 这样一来,自然不可避免的就会有很多死胎,或是一个多两个月还没成型的,或是已经成型却临时被引产的。 甚至还有在产房里生下来没挺过的,有些家长会自己处理,可有的却直接花点钱让医院处理。 医院一般就是全部放在一起,然后送去焚烧,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居然把婴儿尸体扔到了下水道里,昨天下水道几乎瘫痪了,这才让老刘跟老李头他们下去清理了一下。 下去之前老李头他们也没想到是那东西,等到在下面看见了,一个个大老爷们儿也忍不住的脸色发白心里不自在。 咬牙把堵了水池那边铁栅栏通道口的几只死婴捞了起来扔进垃圾袋里,处理好下水道,老李头他们上了地面,医院领导知道了这事儿,给他们下了封口令,又承诺本月会给他们加两百块钱奖金作为安抚。 当时这事儿也就算这么过去了,虽然看着还有死婴连接着胎盘,看着着实让人心里发麻,可谁叫这里是医院呢,老李头他们几个又都是在下面跟死人打交道的,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洗了洗澡各自回家了。 即便老李头被贺绥拍了后背说是沾上了秽气,老李头也没往别的方面想。 谁知今天早上老李头一来就发现了老刘出事了,老李头这才感觉这事儿是不是真大不对。 贺绥动了动手脚,好似戴了上百斤枷锁似的,一举一动都不得松快。 对着镜子叹了口气,面对这样的肉身,一身修为转眼即空,饶是不以外物所役的玄一道长,也难免略有些想要叹口气。 贺绥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没换,也没什么随身物品,目前就手腕上一个手表,裤兜里一支手机一个只有几十块钱现金的零钱夹,里面是目前已经没用的卡以及身份证件,在洗手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没穿病号服一是因为就贺绥如今的体型,这样的码子都得去库房里翻,二来也是因为没必要,贺绥被送进来的时候医生检查之后就表示这人只是惊吓过度然后睡着了。 是的,睡着了。 这简直是医生接待过的最神奇的病人,等听到护士说贺绥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来医院就跟去宾馆似的,现在多少人不是拖得没办法了才敢来医院啊,果然炫富也能玩出新花样。 然而事实上贺绥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好,张助理传话的意思那就是今年公司分红不会再按时打到贺绥手里那张卡里了,被前妻净身出户踹了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所有夫妻共同财产都没了。 没车没房,衣服之类的估计倒是给他送回来了,可肯定是送到了贺家老宅。 既然大哥贺峰已经明确表示老宅暂时不会接待他,那贺绥如今回去估计连山顶别墅半山腰那里的第一道大门都进不去。 索性贺绥也并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稍微带着点好奇心摆弄了一下手机,站在医院外面望着清澈的天空,略有些迷茫。 海市虽然经济繁荣,曾经甚至在经济上超越了北方的首都平城,可因着是对外海口城市,既因为临海,也因为对外形象,所以海城的环境以及空气质量是很不错的,甚至因为临海,即便是在城里也依旧能看见一片碧蓝的天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 这迷茫也就是转瞬即逝,贺绥准备去找个能免费歇脚的地方,以前他出门办事,惯常找破庙木屋甚至山洞之类的地方。 如今新世界新社会,根据记忆,好像也有桥洞以及公园木椅之类的地方可以去。 贺绥出来的医院是新兴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医院,附近都是些新建筑,高楼林立,贺绥有些不习惯这种空间传递过来的压迫感。 况且看了看方位,也不适合吸收日出日落之时的紫气,贺绥左右一张望,选了个方向徒步前行。 身上修为尽失,又是盛夏七月,贺绥走了几分钟就感觉到久违的炎热感,想了想,寻了个附近的公园。 这边是商业街,写字楼鳞次栉比,这会儿下午五点多,正是商铺营业公司上班的时候,加上天气闷热,老人孩子也不爱这时候出来散步,此时小公园里基本没什么人。 贺绥随着感应寻了个沾染阴风的角落,掐了个道家手诀在眉心一抹,勉强开了阴阳眼,看清几只缩在角落里一脸茫然的残魂。 确定几只残魂都是已死之人且没有神智,贺绥这才将残魂都设法暂时拘在了随身一张身份证里面。 身份证原本是没有意义的,可如今新华国将其当做人在社会行走的一种身份证明,上面自当沾染了活人的生气,被天道所承认。 阴魂躲藏在里面,自有活人生气遮掩天机,避免被阳气灼伤。 将身份证重新揣进裤兜里,贺绥只觉浑身顿时一凉,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暂且托几位仁兄身上阴气避暑,且等到一会儿金乌坠地之时再将他们送入地府重入轮回,也算是一取一予不欠因果了。 那阴凉很是有用,即便是再顶着大太阳赶路,贺绥也丝毫没有流汗,有行人匆匆与贺绥擦肩而过,无不感觉瞬间一凉,那凉气儿跟钻进了骨子里似的贴得人大热天的忍不住打个冷颤。 左右一望也想不出是个什么缘由,且那感觉就是转瞬即逝,行人只能暗暗嘀咕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估计特别多。 寻准了方向,贺绥都不需要问路,一直从五点多走到了六点多,虽然身体沉重,可前进的脚步却一点没有迟缓,甚至还越走越快。 整个走动的过程中贺绥心中默念心经,空心眀神,骨肉中掺杂的晦气也在缓慢排除,虽然这个过程不如打坐修行来得快,甚至效果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贺绥却一点都不觉得白费功夫。 无论是做什么,总是积少成多,用这个新社会学校教导的知识来说,那就是量变积攒引起质变,人类总是这么擅长总结经验继往开来。 也无怪乎世界各种族不计其数,占领最广阔天空繁衍长远的却是最弱小的人族,这就是天道的偏爱,让人族生来就开了神府中的智慧,拥有了强大的学习与创造能力。 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贺绥愣是走出了新兴区靠近了老城区那边,到了个有湖泊的湖心休闲广场,贺绥简单看了下太阳的方位,寻了块路边大石,不顾旁人奇怪的注视,盘腿而坐,摆出无心朝上的打坐姿势,面向金乌坠入地平线闭目凝神缓缓收回五感。 135.谁是凶手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毕竟刚才一出手贺绥就用了如今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强的手段, 眉心沾着神魂气息的精血可不像指尖血那般随便取用, 这可是要花好一阵时间才能温养回来的。 如今贺绥也只能暂且看看多出来的那具尸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情况允许, 招魂问一问,也好更方便的知道事情始末。 果然, 再进太平间,这次贺绥开着阴阳眼, 好歹能看见几只飘荡在角落毫无神智的残魂,刚才贺绥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干净得一只残魂都没有, 只剩下森寒鬼气。 因此刚才贺绥才没多看尸体就取了纸鹤, 就怕草率动作会出什么岔子。 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在刚才一战里消耗颇大,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下, “大师, 要不然咱们明天再来?” 贺绥摆摆手, 侧身示意老李头开冰柜。冰柜除了指示灯外还有锁,老李头作为看守的人,是有一串钥匙的。 原本老李头看见冰柜里又显示正在使用中的时候还吓得差点丢了魂儿, 想来应该是因为亲眼见到了那么多小鬼, 现在再看死尸,居然心情颇为平静。 找出了对应编号的钥匙打开了冰柜,老李头顺手就将冰柜拉拉出来, 里面的裹尸袋跟今早发现老刘时一样, 老李头侧身看了看贺绥, 贺绥拉了一下老李头,自己皱着眉上前将裹尸袋慢慢打开。 奇怪,这尸体尚且还未完全僵化,尸斑也还没有出现,应该死亡时间不算太长。 按理说像是这样的情况,死者应该还会有残魂留在肉身上,可面前这人却是干干净净,连点鬼气都没留下。 贺绥让开一步,老李头不用贺绥多说就伸着脖子看了过去,顿时一惊,“这不是林医生吗?” 林医生在他们医院算不上特别有名气,不过林医生跟院长关系不错,为人也挺正直的,明明跟院长关系那么好,却并没有走后门去搞什么不公平的职场竞争,三十多岁的人,踏踏实实的给病人看病,开药的时候也不喜欢搞“回扣”那一套,总之在医院以及病患那边名声都是挺不错的。 贺绥扭头看旁边飘着的几只残魂,伸手掏了一张黄符,抬手在空中做出抓握的姿势,嘴唇无声煽动一阵,而后将握在手中的“空气”往黄符里一按。 老李头站在贺绥身边,只感觉贺绥身上更凉爽的几分,那种凉爽让老李头想到了家里的“绿色空调”周凯,默默的往旁边挪了半步。 “还是先打电话报警吧。” 他们两个人过来,发现了尸体,还打开看了,自然是要主动报警才行,要不然事后尸体再被发现,贺绥跟老李头这两个明明提前发现了却没有吭声的人,绝对会被警察同志假设为嫌疑人之一。 贺绥对衙门里的人还是很尊重的,能够配合绝对不会躲避。 当然,关于“封建迷信”这一块儿,贺绥还是保持缄默的态度。 老李头愣了一下,随后也想明白了,毕竟他跟贺绥过来,从大门口道太平间,一路上可是有不少监控器,撇不开的。 老李头叹了口气,掏出自己那个破旧的手机给上午那个警官打了电话,然后根据对方的要求一边打电话通知了医院领导一边蹲在太平间门外乖乖等着。 警察同志十几分钟后就火速赶到了现场,能看出来有两个还是临时从外面赶过来的,因为身上穿的是便装,贺绥海在几个人身上闻到了火锅的味道。 负责这件事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看起来有点邋遢粗糙的杨队长,贺绥跟老李头作为新死者尸体的第一发现者,自然是要被带回去翻来覆去的询问。 在警察来之前贺绥就跟老李头对过口供来,老李头有东西落在更衣室那边,自己一个人来拿心里不踏实,于是就把暂住在自己家的贺绥带来过来。 贺绥目前是一个风水先生,不管是骗吃骗喝还是搞来玩儿,反正就是这么个身份促使来贺绥好奇心重的跟来过来,并且还提出了想去太平间里面看看情况。 于是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新的死着林医生。 贺绥跟老李头跟着回了警局,杨队长那边却忙着待人勘查现场,打电话借用各处技术人员,确保能够在第一时间进行相关检测,希望能够尽可能多的得到更多的线索。 贺绥跟老李头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等到报警的时候接近十点。 被询问完,贺绥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疲倦,索性他这个人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在外面再是疲倦也不会东倒西歪的打瞌睡,依旧坐得腰背挺直,双手还慎重的搭在大腿上。 再加上贺绥此时身上还斜挎着一个灰白相间色调的简单布包,若不是体型太庞大了,看着还真有几分小学生的乖巧。 杨队长回来之后看了看手下递上来的笔录。 光看笔录杨队长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可等到看见已经起身准备跟老李头一起离开的贺绥本人时却是眉头一皱,咬着烟屁股沉思片刻,抬手拦了贺绥,“贺先生,请问可以再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话说得很客气,可惜无论是眼神还是肢体动作,明摆着就是不容拒绝。 贺绥也没觉得被冒犯了,衙役越是认真,贺绥反而越是尊重对方。 贺绥脾气好的点点头,转头交待老李头先去旁边的长条椅上靠一会儿休息休息。 “杨队长,请问要耽搁的时间长不长?” 突然想起什么,贺绥扭头问杨队长。 杨队长沉默了一下,抬头纹都挤成一堆了,看着贺绥的双眼再三确定贺绥是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杨队长抬手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长短还真不确定,小苏,给李大爷准备点吃的喝的,麻烦大爷等一会儿了。” 老李头笑着直摆手,不过还是有点担心的看了贺绥好几眼,就怕杨队长是因为贺绥“好奇心泛滥”以及“宣传封建迷信”要问罪。 事实上杨队长可没那闲工夫。 海城是个繁华的大都市,繁华背后自然就多了更多的治安问题。杨队长作为刑侦队三队的队长,手里可是捏着不少活儿要忙呢。 杨队长临时留下贺绥,也不过是察觉到笔录里的”贺绥“跟贺绥本人给人的感觉很违和。 笔录上所谓的“好奇心”,放在一般二十几岁还喜欢搞迷信的年轻人身上没什么问题,可若是要放到贺绥这样一看就稳重严肃的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就是贺绥跟老李头对口供没准备妥当的地方了,毕竟贺绥虽然也有自己这个转世的记忆,可毕竟还是泫朝的那个贺绥在神魂上占了主体,一时没想到“人设’这个问题。 至于老李头,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人设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所以两人可以说是撒了一个不太完美的谎,还偏巧被谨慎的杨队长给逮到了。 贺绥见老李头被局子里的警察同志安排得如此妥当,越发觉得现在衙门里的人素质很好,乖乖跟着杨队长重新进了一个单独的审问室。 虽然杨队长觉得贺绥不对劲,可心里怀疑,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来,只把贺绥当作是普通知情人,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两边,杨队长低头在手机上按了一阵,又拿着笔录本又看了两遍,笑着把本子放在身前的桌子上,双手十指交握搁在本子前面一点,双眼直视贺绥眼睛,“贺先生,你是贺家二少吗?怎么多日不见,开始对风水感兴趣了?” 贺绥的身份其实只要是记忆力稍微好一点,又恰好看过前段时间新闻的人,应该都能认出来,只是贺绥的性子变化太大了,其他警察同志一时忙得晕头转向,全部心思都落到了案子本身上面去,哪里还有人多去注意贺绥的身份啊。 虽然贺绥的身份证被查了之后再内部一对比资料库里的资料,大家一样能知道贺绥的真实身份,可那也该是之后的事了。 杨队长也是刚才进来的时候感觉眼熟,又临时拿手机上网查了查,两张脸一对比,确定了贺绥的身份。 贺绥沉默了一下,老实巴交的回道,“为了混口饭吃。” 还不待贺绥多想,房门被人象征性的敲了两声,也不待屋里的贺绥有什么回应,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瘦高个儿年轻男人就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人是大哥的生活助理张健,也是一直负责帮原主大哥跟他传话的那个人。 贺绥不习惯有人在的时候自己还躺在床上,哪怕是坐着也不行,所以贺绥不慌不忙的坐起身掀开被子,到床边的椅子上落座,腰背挺直双手搭在大腿上,对张健微微颔首,行为举止间满是认真严肃。 张健脚步不由一顿,不过想想这次被江家撵回来,怕是二少也被吓唬住了,只把严肃当做了拘谨,也没多想。 毕竟一个正常人,还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去想什么鬼附身穿越重生之类的事,更别说张健还是个事业心很重并不爱接触小说影视的社会精英人士。 平心而论,即便是现实生活里某个认识的人改变很大,也没人会觉得奇怪,除非亲近的人,不然谁关心你是神经还是蜕变。 贺家跟江家都是海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几代传承的那种。 当然,要说为什么那个叫柳依依的小明星一直把“自己”当备胎而不是直接上手抱稳,除了嫌弃他长得磕碜以外,还有就是贺家二少在贺家其实根本没什么权势地位。 要说贺绥投胎轮回了命还是算不上太好,虽然钱这方面没问题了,可亲人缘浅。 因为是意外怀上的,生下来以后又是儿子,贺家人担心以后两兄弟长大了内斗,所以有意放养一个。 可贺绥却在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各种折腾,即便是一开始还对小儿子有父母情怀的贺家父母也难免心烦气躁。 无论是什么感情,总是抵不住消磨。 哪怕后来奶奶说是心疼小孙子,带着小孙子去找了个大和尚治好了那怪病,后来贺绥渐渐长大,自然也将迟钝憨傻显露了出来。 如此一来,贺家人自然更加不待见贺绥了,简直把贺绥当做是他们贺家唯一的污点了,小小的贺绥更常接触的不过是家里的下人保姆之类的。 便是去了学校上学,学校里的同学老师也对做事总是慢一拍显得傻愣愣的贺绥不大喜欢。 后来贺家父母因为飞机失事,仅仅因为电话里随口问了一句贺绥是不是那天生日,而恰好贺家夫妻的航班就是那一天的,贺家人就认定了贺家夫妇是为了赶在那一天回来给小儿子贺绥过生日,于是小贺绥头上又被扣上了害死父母的名头。 贺绥大哥贺峰只比贺绥大三岁,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才六岁,人小,被周围的人这么一念就念了十几年,等长大了自然也顺理成章的认定了这么个深想起来简直莫名奇妙的罪名,对这个弟弟十分不待见。 所以说贺绥其实在贺家从小到大就是个小可怜,长大了就是个大可怜,外人还总觉得他什么事儿也不干就能吃喝不愁等着领钱花是占了大便宜,越发瞧不起贺家二少的懒惰无能。 可就是这么个从小可怜成长为大可怜的人生经历,却依旧让贺绥看得唯余一声长叹。 两人既是前世今生的本质关系,道长既是贺绥,贺绥既是道长,如今有了道长的前世记忆加身,很多以往还看不透放不下的,贺绥如今也就一并放下了。 随着那一声长叹,无论是七情六欲还是郁结心结,全都一吐而空,心神无欲,寻得自然,自遵本心,得真我萃本我,收心守性。 贺绥所在的青峰道观尊的是三清中通天尊者坐下赵公眀,那些弯弯绕绕的他也搞不懂,反正他师傅传到他的时候就说他们这派追求个自然道。 136.罗盘老鬼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贺岁摇头, “从里到外都一样,但是阴阳有别,就你如今的本事,连自己显露身形都做不到, 更别说将阳间之物转化至阴界。” 周凯这会儿一点不计较被老大直戳能力弱, 沮丧的抱着手机缩在墙角,就差头顶再来一片带着雷电特效哗啦啦下着雨的乌云来。 贺绥叹了口气, 虽然不是很能体会周凯这种离了网就恨不得再死一回到心情, 不过看周凯这么沮丧颓废,贺绥想了想, 决定先安慰安慰周凯。 “等我什么时候有了网就给你开个分享。” 别人家的网肯定不行,不问自取是为盗, 哪怕是蹭网也不行。 贺绥这话是真就准备起个安慰作用, 一来贺绥自己对网络好奇是有,却也谈不上多有兴趣。 二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贺绥并不觉得自己能混到有房有网的地步。 周凯却是眼睛一亮,确认了贺绥可以把网分享给他, 瞬间满血复活的蹦起来,撺掇着贺绥去买根充电线来把先前那个手机给用起来。 “老大,大哥, 爸爸!我一定会想出挣钱的办法争取把网费包了!” 虽然知道这些瞎喊都是网上的梗,可贺绥听得还是眉头紧皱, 抬手摸了摸耳朵, 掩饰住渐红的耳廓。 贺绥还从来没遇见过像周凯这么跳脱的人, “咳,别乱喊,这个问题你要问小海,我是吃白饭的。” 仅剩的几十块钱已经烧给了周凯跟贺夜了。 贺夜揣着手蹲坐在旁边,哼唧了一声,一跳而起,跟只猴子似得攀到了贺绥肩膀上。 贺夜刚才虽然没吭声,可也是一直在暗搓搓观察,发现贺绥看着严肃,可实际上挺好说话的,被那涎皮赖脸毫无卵用的水鬼缠了两句就心软了,贺夜也暂时确定了自己可以放肆的程度。 要不是昨晚贺绥以一人之力揍翻了它那么多小弟,贺夜这会儿就不该是蹲肩膀而是贺绥的头顶了。 底线这种东西,当然是要一点一点的去试探才行。 大早上的这么一耽搁,能够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周凯听出了贺绥软乎的态度,转而就去哄小海去了。 小海性子单纯,又被周凯哄了几句说什么有了网也能方便贺绥,想着早上爷爷出门前说的哥哥需要什么他付钱就行,小海二话不说就点了头,惹来周凯激动的欢呼。 今天出门最主要的还是买一些开坛设法需要的简单物品,这些是贺绥准备用来开坛问神的。 小海的一魂一魄毕竟已经丢失两年左右了,时间太长,贺绥如今神魂依旧强大,奈何肉身不给力,踏步掐诀甚至引气画符都有阻碍。 如此,贺绥只能求助外力,先大致确定一下小海其余一魂一魄的方位。 若是能买到个好用的罗盘就最好不过了,没有罗盘,那就要买点材料自己做香,先试试引魂,若是引不回来,那就要做指路香自己跟着去到处找了。 做这些香自己准备材料比较麻烦,贺绥都不确定如今还有没有那些配方流传下来,有些材料比较怪,比如说黑猫副趾爪钩之类的。 槐树子时西向叶上露水这些倒是还能自己去收集,猫爪总不能去找流浪猫祸害吧。 所以今天最主要的任何还是找合适的罗盘,这个目标是出门的时候就给两鬼一人说清楚了的。 当然,小海那是贺绥说什么都乖乖点头的,贺绥跟他说也是出于一种尊重。 海市虽然因为历史原因,在华国来说,也算是一座面向国际比较时髦的大城市,可再时髦的城市也有古旧市场。 虽然这里摆出来的水货多如牛毛,可那怀旧的充满华国生活文化历史特色的气息氛围,依旧是城市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贺绥不认识路,小海是走出去能把自己丢了,所以出了门两人两鬼就全靠周凯带路。 索性这几年也没太大变化,周凯跟贺绥他们到了最近的一座公交站台认认真真的看了上面的乘车线路,转了好几趟公交车,这才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才抵达了城西最大最齐全的古旧市场。 “老大我跟你说,现在大家出门都是用导航,你看那边那个小姑娘,找不到路了低头一按手机,嘿,实时详细画面的地图就出来了!” 周凯现在还在使劲给贺绥安利网络呢。举着一把路上接到的广告塑料扇给指路的周凯挡阳光,贺绥顺着往那边一看,确实有个穿着吊带跟热裤的年轻姑娘戴着耳麦埋头看手机上的地图呢。 分不清方向,姑娘还站在原地对着地图上浮动的箭头符号转了转身体分辨,确实挺方便的。 不过也就是感慨一声,贺绥回头还是去看不远处架了古朴坊门的热闹街道入口。 周凯卖安利那都是有机会了就扯一句,也没喋喋不休揪着跟复读机似得吵吵,看见古旧市场大门,周凯也是立马激动起来了,恨不得飘过去一头扎进去。 他死了都能成水鬼,成水鬼了都能遇见个道术高明的老大,这不就妥妥的小说主角套路嘛! 好吧,估计小说主角也不是他而是他家老大,但是!这样也不错啊,他周凯也是头号小弟,跟着风光风光肯定没跑了。 小说主角到了古旧市场会咋样?当然是成功捡漏转眼暴富啦!每次周凯看见这种小说情节都能一阵激动,如今能自己亲身体验,周凯已经蠢蠢欲动了。 贺绥见地方到了,将裤兜里的柳枝手镯掏了出来,“快进去吧,虽然太阳晒不到呢,可毕竟阳气太重了。” 也就是周凯如今跟了贺绥,要不然别说大中午的出门了,就是离开河水也不可能,怎么说周凯都是只水鬼。 贺夜是早就钻进了贺绥的衣领口子里,贺绥为了随身安放这只自己需要监护的小鬼,暂且在小海家里找了根针线绳穿了枚三角黄符挂上,贺夜就刚才团在里面。 鬼怪本就没有真正的眼,贺夜缩在里面也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周凯那是还把自己当人呢,不露出眼睛就总觉得自己看不见东西。 周凯有点儿舍不得,嘟嘟囔囔念叨,“老大,下次咱们出门你撑把大黑伞吧,我跟小夜都能躲在下面陪你一起逛街。” 一边说着周凯一边钻进了柳枝,在外面确实感觉不大舒服,要不是为了让他指路,贺绥也不会想办法拿广告扇给他挡出一小块阴影让他缩小了身形暂时留在外面。 刚才出门的时候贺绥就跟小海说了周凯跟贺夜都要留在家里,那时候就让小海看不见两只鬼了,免得小海不懂事在外面就跟周凯说话玩闹。 小海听见贺绥说话,奇怪的扭头看了贺绥一眼,不过刚才路上贺绥已经自言自语有一阵了,小海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回了外面的事物跟行人上。 小海还是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呢,看什么都新奇,这也导致了他注意力很难集中,本人都需要贺绥一刻不敢撒手的牵着才能保证没有走丢。 “老大,一会儿我们一定要去卖古董的地摊儿多看看!” 可惜这边不赌石,不知道现在已经成了鬼的自己是不是真能像小说里那样透过石头看见里面的玉石呢! 周凯即便已经钻回了柳枝里,声音却是一点不小的继续嚷嚷,只听说话声就能知道他心情是如何的火热。 贺绥不太能理解周凯那份活跃热情是如何保持的,不过他别的优点不能自夸,可在耐心者这一样上贺绥还是自觉良好的。 自动屏蔽了吵杂的声响,贺绥拉着小海等红绿灯,旁边刚才看地图的那个姑娘走了一段路似乎走错边了,又倒了回来,跟贺绥他们一起过马路。 站在一起等指示灯的空隙,贺绥多看了一眼,那姑娘被人撞了一下胳膊,终于抬了头看了撞她那人一眼。 贺绥看见了姑娘的正脸,顿时眉头一皱。 恰好红灯变成绿灯,贺绥跟着人流一起过了马路,那姑娘到了马路对面还要横穿一次。 这里是一个三条公路的汇聚点,古旧市场就在右边公路对面,周凯的声音还在巴拉巴拉的响起,叫嚷着要在古旧市场大展拳脚赚够接下来一年的网费,贺绥却拉着小海的手没听周凯的话急着进古旧市场,反而站在人行道旁等了几秒,跟着人群又过了马路。 周凯感觉不对,哎哎两声,贺绥拍了拍裤兜,周凯顿时明白贺绥临时有事,知情识趣的没说话了。 贺绥跟着姑娘过了马路又走了一阵,期间姑娘看着地图拐进了一条巷子,转到了湖畔的休闲广场路,这边没车,低头看手机也更方便。 贺绥之所以临时跟着这么一个陌生的姑娘走,也是因为刚才凑巧看出了对方立马就会有一大劫。 可惜贺绥在掐算观相上最擅长的还是寻鬼气追邪魔,算祸福观人生却是完全不擅长,刚才能看出来也是因为对方这一劫已经直逼眉心,真正的“迫在眉睫”了。 既然遇上了,又因为诸多巧合让根本不擅长此道的自己看了出来,贺绥认定这就是缘,乃天注定,少不得要跟着走上一遭。 “迫在眉睫”的劫果然不是虚的,贺绥只是跟着姑娘走了一阵,只见那姑娘正埋头眉眼含笑的不知道跟谁打字聊天,没注意脚下,居然无知无觉的一拐,右脚就直接踩到了湖畔路沿石以外。 右脚踩空,左脚本身就不是普通人习惯的重心点,全身重量又已经放去了右脚,年轻姑娘顿感一阵叫人心紧点失重感,还来不及叫出声就掉了下去。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带来的恐怖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姑娘只脑袋里一片空白,突然感觉胳膊一紧,眼前一晃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拽着双脚又踏到了踏实的路面。 感受过失重感的人总会对地面产生一种依赖感,姑娘喘了口气,捂着胸口转头看去,自己靠着的人竟是一个又高又胖的年轻男人。 姑娘腿都软了,幸好因为脑袋懵了身体居然还没能接受到瘫倒的“神经指示”,勉强能稳住身形,满脸庆幸的跟贺绥道谢,“真多谢谢你,要不是你拉了我,我肯定已经摔进去了。” 摔进去就不仅仅是打湿衣服的小事了,这边的湖挺深的,又因为是不留神突然掉进去,肯定会吓懵外加张嘴吐气,这样一来怕是胳膊都扑腾不来两下人就要往水底沉了。 姑娘扭头看了看周围,都没什么人,要是没有眼前这个人,怕是自己掉水里也没人即使看见,姑娘顿时更加后怕了,拍拍胸脯。 贺绥定睛看了姑娘眉心半晌,确定那一劫确实消失了,这才松了手,“没事,以后在外面小心一点,不要总低头看手机。” 这话说得姑娘脸上一红,这毛病很多人都有,以前也不是没人跟她说过这个话,可那会儿总觉得不可能出事,所以不以为然,今天真多差点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才察觉到低头玩手机又多危险。 姑娘点头“嗯嗯”两声,认真的应了,“我叫舟淡,今天真多感谢你了,请一定要给我个报答你的机会!” 给对方消了劫,确实不能什么东西都不从对方身上取走,否则就是违逆了“平衡”,消失的劫又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虽然哪怕对方不主动提报答贺绥也能悄无声息取走对方一根头发之类的随便抵消,可对方真心诚意的感谢,贺绥心里还是挺乐意的,他喜欢这种能够证明人间还是好人更多的实例。 “不用太客气了,你给了一块钱的零钱吧,或者有一毛钱五毛钱也行,最小面额就好。” 舟淡一愣,不明白贺绥提这个要求是什么意思,不过抬眸对上贺绥认真的眼神,舟淡以为贺绥有别的用意,连忙掏出钱包翻了翻,红着脸把钱包里仅剩的四块钱给了贺绥,“现在出门都不带现金了,要是你需要我可以微/信扫给你,上限五千。” 虽然上限定为五千也很让舟淡脸红,可她今年才刚毕业呢,平时花钱又大手大脚的,存款也就这么点儿了,用来报答救命之恩确实“草率”了点儿。 贺绥摇头,只伸手取了一张一元面值的,左手依旧拉着小海不撒手,单手将那一块钱迅速叠了个三角形,想了想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空白的黄符来,将三角形一块钱包裹起来,同样是三角形。 舟淡看得一愣一愣的,一开始是惊诧于贺绥那几根胖手指的灵活度,这其实就是掐手诀练出来的,毕竟很多手诀几乎能够让人怀疑人体骨骼问题。 等贺绥迅速叠好钱又掏出黄符纸的时候,舟淡看出来点名堂,虽然她往日是不信这个点,可也知道尊重别人的信仰,只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 贺绥食指中指夹着那枚三角裹钱黄符,一点眉心二点金乌神君所在方向三点舟淡足下之土,最后松手将黄符投到湖里。 舟淡突然瞪圆了眼睛往后面退了一步,只因为那枚三角黄符居然没有烟没有火的消失了。 淡舟虽然视力不是最好的,但这么近的距离也不至于看不清,那三角黄符是真的消失了,而且还是一点一点消失的,就像是被一簇看不见的火焰吞没了。 那黄符确实是被火焰吞没了,却因为是阴火,舟淡凡体肉眼自然见不得那些东西。 “这、哈哈,这是在变魔术吗?” 舟淡干笑两声,却又自己都不相信。 就算贺绥拿出来的那张黄纸上面提前浸泡了什么药水,可舟淡想象不出来到底什么药水能够只是包裹着就能把她给出去的那张钱给侵蚀得灰都不剩。 贺绥看了舟淡一眼,无意解释,“没什么,你以后小心点就是了,最近三天不要靠近河流湖泊大海这类的地方,三天后随意。” 那钱就当作是舟淡的“买命钱”了,国币沾有国气,舟淡又是没有干过伤天害理之事的国民,自然可受国气庇护,并不在于钱的面值大小,都能当作抵消。 又因为舟淡今日这死劫毕竟应在了水上,三天里最好不要再靠近相似水源。 贺绥说完,见舟淡乖乖点头表示听到了,也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就走。 舟淡还想要报恩呢,一时着急伸手拽了贺绥一下,却发现触手柔润沁凉,今天被灼热空气弄得有点燥的心都瞬间凉爽了起来。“哎呀大哥,你身上好凉!” 舟淡说完就又是一阵囧,她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 137.结案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病床上是个大肚子的女人, 女人应该是阵痛越来越频繁了,旁边陪产的丈夫以及婆婆端茶倒水陪着说话,满脸的担忧。 “护士, 到底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我媳妇才能进产房生孩子啊?” 男人看自己媳妇痛得满头大汗, 忍不住着急的去病房门口逮了个路过的护士焦急的询问。 小护士原本是端着盘子要去别的病房的, 不过被人拉住了也态度很好的临时走了进来, 简单看了看女人的情况,小护士表示自己会去找医生过来,“上次医生来检查产道已经多久了?要是产道不打开医生也没办法啊。” 男人感谢了小护士,回去跟母亲媳妇商量要不然就剖腹产。 “我看也是, 这痛起来还不晓得要痛多久, 不就是多花点钱嘛, 妈还存着点钱呢, 不怕。” 婆婆连忙赞同, 可产妇反而担心打麻药对孩子不好, 不过自己身上痛得不行, 又被男人婆婆一阵劝慰,等到医生过来检查完说产道还没开好之后, 这家人决定选择剖腹产。 贺绥站在一旁看着,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着急, 且慢慢看着。 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 贺绥也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带着跟了进去。 一开始秉持着非礼勿视, 贺绥还避开了视线, 可突然一瞬间产生了一阵惊悸,贺绥不由看了过去,却见麻醉师江药打进了点滴瓶里,产妇彻底昏迷过去。 贺绥不知道这种刨腹产一般都是局部麻醉,直觉却也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刚才还态度亲切的安抚着产妇的护士转眼就冷了脸,旁边的门被推开,一个男医生穿戴整齐的进来,替换了先前那名女医生。 新来的男医生捏着手术刀等着,旁边一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钟表,另有一个护士在旁边放了香炉在产妇头顶,插了三炷香在里面。 等到香烧到一道红线那里,钟表也叮了一声,那医生双眸冷淡的握着手术刀干脆利落的一切而下,丝毫不顾忌腹中胎儿的安全。 明明只是一个手术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场在地狱上演的默剧,每个人都满眼冷淡或麻木。 等到婴儿被抱出来,果然已经死了,脖子处一刀而下的切口直接阻止了婴儿发出任何声响,“时辰是不是刚好?” “是的。” “拿袋子过来装好。” “换只死婴抱出去给家属看。” 医生态度平静的交待下去,几个护士各做各的活儿,收香炉装死婴递缝合伤口的工具,行动间满是熟练,一看就知道今天干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 贺绥心里一寒,担忧的看了一眼产妇,索性这些人没有在产妇身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了产妇没有危险,贺绥这才跟着那名已经缝合好伤口去了换衣间的医生。 医生一边走一边扯开口罩,贺绥心头一跳,这医生赫然就是晚上才躺进了404冷冻柜的林医生! 之后看跑马灯似得,贺绥站在中间又看见了很多相似的画面,有的婴儿是选定了出生时辰,有的是自然死婴,甚至还有一些未成形的流产胎儿。 这家医院根本就没有拿去焚化,反而通过特殊渠道销售了出去。 至于最终的去向,贺绥闭上眼不想去看那只婴灵故意给他展露出来的餐桌以及炼丹炉画面。 “咯咯咯,好看吗?” 那些婴儿一个个化作了红眼小鬼,而黑眼婴灵则是被一团煞气纠结汇聚,最后出现在了红眼小鬼中间,扭头歪着脑袋看着贺绥,脸上是恶意的笑。 贺绥喉结滚动,压下反胃的感觉,闭上双眼心中默念静心咒。看见贺绥有了反应,婴灵这才满意了,又是咯咯一阵诡笑,“你不是好奇那两个人是谁杀的吗?继续看,别闭眼。” 贺绥眼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如了婴灵的愿睁开了双眼。有了之前那些画面打头阵,之后看见的画面让贺绥好受了一点。 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他看见了医生在手术台上偷窃病人的肾脏,也有宣布死亡的病人被偷了一切可用器官部件。 福康医院居然固定的向器官黑市提供货源,参与人从院长到主任到医生再到借着在太平间上夜班的便利帮忙搬运掩护的老刘。 一开始福康医院的目标还是太平间里那些无人认领的死者,可暴利足够让一个人变成恶鬼,他们开始在手术室里动手。 遇见黑市急需货物的时候,甚至还会故意误诊,欺骗病人进入手术室,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动手取了“货物”。 这已经不是一家救死扶伤的医院了,这就像是一所立在人间的魔窟,怪不得昨晚刚进医院的时候连医院主楼都被黑雾笼罩了。 贺绥看完那些事,一时心情复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恰在此时周围的景象又是一变,贺绥又回到了小屋里,睁开眼,婴灵趴在地上赫赫喘气,对上贺绥的视线,被贺绥拍了一掌受了伤的婴灵扯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难受,“怎么样,是不是被恶心到了?呵,人类啊,比鬼怪都还可怕。” 贺绥沉默不语。 婴灵再接再厉想要动摇贺绥道心,“像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要是帮了他们,可就是助纣为虐了。” 贺绥不为所动,从身旁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原本是给周凯准备的阴符,夹在食指中指指尖一抖,黄符燃烧,与此同时婴灵身上只觉一轻,原本的灼痛感消失了,还多了一股让鬼舒服的清凉感。 婴灵疑惑的歪着大脑袋看贺绥,暗暗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腿。 莫名其妙给好处,婴灵觉得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肯定是在打什么坏注意,就像它自己一样。 贺绥却没理会婴灵的警惕,也没将婴灵刚才蛊惑的那些话放进心里,只是自顾自的闭目默念静心咒,一边沉淀起伏剧烈的情绪。 在泫朝的时候贺绥生活简单,哪怕是有高官富商邀请他去降伏妖魔邪祟,也见过一些人性黑暗,可之前看见的那些画面还是给贺绥上了一堂更加生动的课。 人说到底依旧是一种动物,哪怕有文化有道德有法律等等进行约束,可无可避免的,族群里还是会有一些兽性大过人性的家伙。 贺绥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再看那满脸怀疑正小心探着四肢想要潜伏着靠过来的黑眼婴灵,“你既然是小鬼们的怨气煞气阴气三气所结成的,那你如今就暂且先跟着我吧。好在你还没有真多沾上人命,否则天道也不会允许你存留于世,只能灰飞烟灭。” 这婴灵并没有灵魂,自然谈不上超度投胎,可看着这小鬼偏偏生出了自己的神智,贺绥也做不出强行打散的事来。 像是面前这只黑眼婴灵这般存在,哪怕现在消灭了,等到三气凝而不散的时候自然又会催生出来。 说起没沾上人命这件事儿,贺绥突然问婴灵,“之前在李大爷身上留下标记夜里追过来差点害了隔壁小姑娘的那个,是你?” 被贺绥的话说得略有触动的婴灵闻言顿时一惊,居然莫名生出一股心虚之感,不由自主的往后面悄悄挪了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那肯定不可能的,可若是说谎话,刚才这家伙往它身上糊的那个什么东西可还在呢,婴灵不确定自己说了谎会不会又体会一次好似被早晨阳光灼烧的痛感。 这模样,贺绥看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下也知道了这只婴灵因为凝聚以及开神智的环境影响,如今是奸邪得很,换句话说就是不老实。 不过毕竟也就是一只小婴灵,带在身边多教一教也能稍微掰正一点。 说来这只婴灵也算是天生地养的,虽然是阴邪秽气催生,可若是性子扭转好好修一修功德,不需几年也能修出个完整的魂魄,可以转世投胎正式入“人间道”。 很多生灵毕生心愿就是想要做人,可有的人却毫不珍惜,反而做那些邪魔之事。 想到这里,贺绥又忍不住皱眉抿唇,再看似动物般四肢着地浑身上下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婴灵,竟是多了一股心软。 “既然你我相遇,也算是天定的缘份,不管你以前如何,以后跟在我身边,定不能再行任何伤天害理背道毁德之事。” 想了想,总不能以后一直就叫这小鬼婴灵吧?贺绥问婴灵,“你可有名字?” 婴灵这才算是确定了贺绥是真的要收留它了,毕竟名字对于人来说可能不重要,可对于鬼怪妖魔来说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婴灵开神智也不过是近段时间以来的事,之前它也只是一团无知无觉的黑雾,等开了神智却又被那些婴儿的怨气影响,看到了医院里那种阴暗的事儿。 一开神智就学的是阴狠虚伪贪婪欲/望,婴灵成天想的也就是带着小弟占领医院而已,连报复那些人都还没提上日程,哪里可能就给自己想名字了。 所以婴灵犹豫了一下,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贺绥想了想,给婴灵取了个名字,“谷夜,可喜欢?” “谷”之一姓取的是贺绥自己道号“玄一”中“玄”字的续辈,这其实就已经是有将婴灵纳入自然道一派的意思了。 有了这个“谷”字,哪怕并没有正式的入门流程,婴灵也可受他们这一派祖师爷的些许庇护。 至于“夜”字,取夜间阴气给予补给,婴灵本就是三气汇聚凝成,乃极阴之物,若是取了沾染阳气的名,反而会压得它难受。 贺绥有诸多考量,婴灵却一点不懂,只转着漆黑的眼珠子看着贺绥,踌躇半晌,有点儿不知道真假的羞窘道,“我、我名字的第一个字可以跟你一样吗?” 婴灵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一来是天性中的多疑让婴灵怕贺绥在它的名字里做什么算计。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虽然婴灵是才催生出来的,可数百上千年前肯定也有它这样的存在同样被催生出来过,婴灵哪怕没有完整的传承,却也模模糊糊有这种想法概念。 二来婴灵也确实想跟贺绥的名字有相同之处。一个名字每个字都相同那肯定不可能,可若是能有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相同,那也很好啊。 说白了婴灵哪怕生来邪性,到底还是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小鬼,贺绥是第一个对它好的人,婴灵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点想要亲近的感觉。 贺绥安静的抬眸盯着婴灵看了片刻,看得婴灵有点儿不自在的左右扭头,又缩了缩蹲着的大腿跟撑地的双手,贺绥确定这只小鬼真的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才点头同意了。 “那你就叫贺夜了。” 婴灵嗖的回头看贺绥,虽然脸上还是幽青冷硬,可还是能看出些许惊喜的情绪,瞪圆了一双原本就大的黑眼睛连忙点头。 而在婴灵点头的瞬间,无论是贺绥还是婴灵,都感应到了冥冥之中两人间多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关联。 贺绥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贺夜迟疑了一下,还是四肢着地的小跑了过来,跳上床蹲在了贺绥面前。 贺绥摸了摸贺夜的脑袋,“刚才感觉到了吗?你我的关系已经被天道回应,我会是你的监护人,对你有约束管教的权利,同时也需要对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好好修功德,不需两年你就能修满神魂可以入轮回。” 毕竟是天生天养的存在,只要不为恶,天道也是会偏疼的。 听见贺绥说入轮回的话,贺夜没吭声,虽然目前还没什么大理想,可贺夜潜意识里并不怎么热衷于这个追求。 不过贺绥的话,贺夜还是十分乖巧的没有这会儿就当面反驳,反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贺夜小心翼翼的感受了一下头顶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而后斜着眼角偷瞄贺绥,趁着贺绥不知道想什么去了的空隙,贺夜俏咪咪的用脑袋蹭了一下那只手掌。 肉乎乎的,还很暖,这就是人的触感吗? 既然已经成了监护人,贺绥也不能让小鬼就这么光溜溜的坦蛋着,贺绥扯开体恤衫的领口让贺夜跳了进来暂且挂在自己身上,这才揭了黄符拉开里屋的房门走了出去。 贺夜浑身冰凉,挂在胸前就跟揣了一大坨冰似的。 索性这会儿天气热,贺绥又有一层厚厚的脂肪,一时片刻也不碍事。 周凯原本还担心着呢,听李大爷说昨晚可是很惊险,听起来那只小鬼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小海是一点烦心事都不挂心的那种,有了周凯陪着玩儿,也就偶尔看见里屋紧闭的房门时才会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哥哥没出来。 不过哥哥还在家呢,根本没出去过,在小海看来只要是在家里那就完全没问题。 138.婚礼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随着最后一只小鬼同黄泉门一起消失, 原本寂静幽深得好似看不见尽头的走廊恢复了平静。 域随之消失, 原本悄然熄灭的灯管发出几声电流碰撞的刺啦声, 闪烁着安静的在头顶走廊天花板上散发出微弱的惨白光线。 老李头咽了口唾沫, 试探性的对着依旧盘腿坐在地上的贺绥轻生说到底,“大师, 完、完啦?” 贺绥没回答, 睁开眼缓了缓神, 这才站起身, 冲老李头摇摇头, 拍了拍被裹进黄符纸团里还不甘心的在布包里左冲右撞的婴灵。 那婴灵被贺绥一拍,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贺绥无声的威胁, 这才不甘不愿的暂时没吭声了。 “走吧, 我们先进去看看多出来的那具尸体。” 老李头原本还以为贺绥过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多出来的尸体呢, 结果现在看起来,好像尸体才是顺带的? 这却是老李头误会了贺绥,贺绥也是到了这里才发现居然有这么多小鬼, 且还出现了一只颇有道行已经成了红瞳多婴灵,这么一番折腾下来, 贺绥已经有点疲倦了。 毕竟刚才一出手贺绥就用了如今自己能拿出来的最强的手段,眉心沾着神魂气息的精血可不像指尖血那般随便取用, 这可是要花好一阵时间才能温养回来的。 如今贺绥也只能暂且看看多出来的那具尸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情况允许, 招魂问一问, 也好更方便的知道事情始末。 果然, 再进太平间,这次贺绥开着阴阳眼,好歹能看见几只飘荡在角落毫无神智的残魂,刚才贺绥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干净得一只残魂都没有,只剩下森寒鬼气。 因此刚才贺绥才没多看尸体就取了纸鹤,就怕草率动作会出什么岔子。 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在刚才一战里消耗颇大,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下,“大师,要不然咱们明天再来?” 贺绥摆摆手,侧身示意老李头开冰柜。冰柜除了指示灯外还有锁,老李头作为看守的人,是有一串钥匙的。 原本老李头看见冰柜里又显示正在使用中的时候还吓得差点丢了魂儿,想来应该是因为亲眼见到了那么多小鬼,现在再看死尸,居然心情颇为平静。 找出了对应编号的钥匙打开了冰柜,老李头顺手就将冰柜拉拉出来,里面的裹尸袋跟今早发现老刘时一样,老李头侧身看了看贺绥,贺绥拉了一下老李头,自己皱着眉上前将裹尸袋慢慢打开。 奇怪,这尸体尚且还未完全僵化,尸斑也还没有出现,应该死亡时间不算太长。 按理说像是这样的情况,死者应该还会有残魂留在肉身上,可面前这人却是干干净净,连点鬼气都没留下。 贺绥让开一步,老李头不用贺绥多说就伸着脖子看了过去,顿时一惊,“这不是林医生吗?” 林医生在他们医院算不上特别有名气,不过林医生跟院长关系不错,为人也挺正直的,明明跟院长关系那么好,却并没有走后门去搞什么不公平的职场竞争,三十多岁的人,踏踏实实的给病人看病,开药的时候也不喜欢搞“回扣”那一套,总之在医院以及病患那边名声都是挺不错的。 贺绥扭头看旁边飘着的几只残魂,伸手掏了一张黄符,抬手在空中做出抓握的姿势,嘴唇无声煽动一阵,而后将握在手中的“空气”往黄符里一按。 老李头站在贺绥身边,只感觉贺绥身上更凉爽的几分,那种凉爽让老李头想到了家里的“绿色空调”周凯,默默的往旁边挪了半步。 “还是先打电话报警吧。” 他们两个人过来,发现了尸体,还打开看了,自然是要主动报警才行,要不然事后尸体再被发现,贺绥跟老李头这两个明明提前发现了却没有吭声的人,绝对会被警察同志假设为嫌疑人之一。 贺绥对衙门里的人还是很尊重的,能够配合绝对不会躲避。 当然,关于“封建迷信”这一块儿,贺绥还是保持缄默的态度。 老李头愣了一下,随后也想明白了,毕竟他跟贺绥过来,从大门口道太平间,一路上可是有不少监控器,撇不开的。 老李头叹了口气,掏出自己那个破旧的手机给上午那个警官打了电话,然后根据对方的要求一边打电话通知了医院领导一边蹲在太平间门外乖乖等着。 警察同志十几分钟后就火速赶到了现场,能看出来有两个还是临时从外面赶过来的,因为身上穿的是便装,贺绥海在几个人身上闻到了火锅的味道。 负责这件事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看起来有点邋遢粗糙的杨队长,贺绥跟老李头作为新死者尸体的第一发现者,自然是要被带回去翻来覆去的询问。 在警察来之前贺绥就跟老李头对过口供来,老李头有东西落在更衣室那边,自己一个人来拿心里不踏实,于是就把暂住在自己家的贺绥带来过来。 贺绥目前是一个风水先生,不管是骗吃骗喝还是搞来玩儿,反正就是这么个身份促使来贺绥好奇心重的跟来过来,并且还提出了想去太平间里面看看情况。 于是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新的死着林医生。 贺绥跟老李头跟着回了警局,杨队长那边却忙着待人勘查现场,打电话借用各处技术人员,确保能够在第一时间进行相关检测,希望能够尽可能多的得到更多的线索。 贺绥跟老李头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等到报警的时候接近十点。 被询问完,贺绥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疲倦,索性他这个人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在外面再是疲倦也不会东倒西歪的打瞌睡,依旧坐得腰背挺直,双手还慎重的搭在大腿上。 再加上贺绥此时身上还斜挎着一个灰白相间色调的简单布包,若不是体型太庞大了,看着还真有几分小学生的乖巧。 杨队长回来之后看了看手下递上来的笔录。 光看笔录杨队长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可等到看见已经起身准备跟老李头一起离开的贺绥本人时却是眉头一皱,咬着烟屁股沉思片刻,抬手拦了贺绥,“贺先生,请问可以再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话说得很客气,可惜无论是眼神还是肢体动作,明摆着就是不容拒绝。 贺绥也没觉得被冒犯了,衙役越是认真,贺绥反而越是尊重对方。 贺绥脾气好的点点头,转头交待老李头先去旁边的长条椅上靠一会儿休息休息。 “杨队长,请问要耽搁的时间长不长?” 突然想起什么,贺绥扭头问杨队长。 杨队长沉默了一下,抬头纹都挤成一堆了,看着贺绥的双眼再三确定贺绥是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杨队长抬手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长短还真不确定,小苏,给李大爷准备点吃的喝的,麻烦大爷等一会儿了。” 老李头笑着直摆手,不过还是有点担心的看了贺绥好几眼,就怕杨队长是因为贺绥“好奇心泛滥”以及“宣传封建迷信”要问罪。 事实上杨队长可没那闲工夫。 海城是个繁华的大都市,繁华背后自然就多了更多的治安问题。杨队长作为刑侦队三队的队长,手里可是捏着不少活儿要忙呢。 杨队长临时留下贺绥,也不过是察觉到笔录里的”贺绥“跟贺绥本人给人的感觉很违和。 笔录上所谓的“好奇心”,放在一般二十几岁还喜欢搞迷信的年轻人身上没什么问题,可若是要放到贺绥这样一看就稳重严肃的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就是贺绥跟老李头对口供没准备妥当的地方了,毕竟贺绥虽然也有自己这个转世的记忆,可毕竟还是泫朝的那个贺绥在神魂上占了主体,一时没想到“人设’这个问题。 至于老李头,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人设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所以两人可以说是撒了一个不太完美的谎,还偏巧被谨慎的杨队长给逮到了。 贺绥见老李头被局子里的警察同志安排得如此妥当,越发觉得现在衙门里的人素质很好,乖乖跟着杨队长重新进了一个单独的审问室。 虽然杨队长觉得贺绥不对劲,可心里怀疑,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来,只把贺绥当作是普通知情人,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两边,杨队长低头在手机上按了一阵,又拿着笔录本又看了两遍,笑着把本子放在身前的桌子上,双手十指交握搁在本子前面一点,双眼直视贺绥眼睛,“贺先生,你是贺家二少吗?怎么多日不见,开始对风水感兴趣了?” 贺绥的身份其实只要是记忆力稍微好一点,又恰好看过前段时间新闻的人,应该都能认出来,只是贺绥的性子变化太大了,其他警察同志一时忙得晕头转向,全部心思都落到了案子本身上面去,哪里还有人多去注意贺绥的身份啊。 虽然贺绥的身份证被查了之后再内部一对比资料库里的资料,大家一样能知道贺绥的真实身份,可那也该是之后的事了。 杨队长也是刚才进来的时候感觉眼熟,又临时拿手机上网查了查,两张脸一对比,确定了贺绥的身份。 贺绥沉默了一下,老实巴交的回道,“为了混口饭吃。” 想至此,贺绥也不再就此时多做计较,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大爷叫我贺绥就好。” 跟老李头说了会儿话,贺绥在口语上也终于记得要改变了。 老李头完全没注意这个小细节,拉着小海直摆手,脸上是始终退不下去的激动振奋,一双被生活中各种苦难打磨得没了神采的浑浊双眼此时也是冒着光的,就好像看见了自家孙子恢复健康的那一天似的。 “这怎么行,那我就叫您贺大师了,贺大师,您看什么时候到哪里去找您才合适?” 可不能把人给弄丢了,老李头如今是越发相信贺绥了。 毕竟要是单纯想要骗钱的骗子,哪里能有这样正直的眼神呢,说话也很是实在。 老李头坚持要这么称呼他,贺绥也没办法,不过老李头这个问题倒是把贺绥问得一愣,左右张望,目之所及的范围里也没看见有什么桥梁。 若是有的话,倒是能暂时定一个桥洞作为自己之后的居所,至于今晚准备休息的公园长椅,自然不能作为长久的落脚之处。 老李头见状,也是一愣,刚想说话,却听肚子一阵咕噜声。 起先贺绥也没注意发声处,倒是老李头视线落到了他肚子上才反应过来,一旁的小海更是蹦跶着拍手笑了起来,“饿,肚肚饿,哥哥!” 原本的贺绥胃口大,从中午在咖啡厅还没开始吃饭就晕倒,到醒过来后离开医院,算起来午饭晚饭都没吃任何东西,便是水也没喝,也怪不得肚子能响得这么清晰了。 到了这时候,便是严肃惯了的贺绥也不免露出一丝赧然。 老李头被自家孙子弄得哭笑不得,不过被小海这么一闹腾,老李头刚升起来的对大师高人的拘谨尊崇也稍稍减小,再想刚才他问贺绥在哪里找对方时贺绥的表现,老李头忍不住有了点猜测,试探性的问道,“贺大师,您这是还没找到落脚的地儿?” 贺绥默默点头。 老李头松了口气,笑了笑,发出邀请,“那个,要是不嫌弃,贺大师就到我们家住吧,我跟小海住的弄堂,虽然地方窄,可好歹也能遮风挡雨。” 至于别的老李头没有多问,海市虽然是个繁华的大都市,可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他们这种在夹缝里挣扎讨生活的人。 虽然看贺绥手腕上还戴着手表,气质也不像寻常人,可谁还不能遇见个暂且迈步过去的坎儿呢? 原本老李头还担心自己没办法报答贺绥,如此一来倒是能管贺绥的吃跟住,即便再拮据一点,顶多他这个糟老头子再去找个兼职的活儿就行了。 在太平间守了一年多了,老李头也知道一些寻常人不愿意干又能来钱的活儿,比如说帮忙整理仪容换衣缝补背尸之类的。 反正他也是个泥巴埋到脖子的糟老头了,也就老天爷长眼让他一把年纪了身体还算健朗,身上有一把子力气,去干那些活儿赚点钱也不成问题,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只要心中无愧就不用害怕。 贺绥摇头拒绝,毕竟小海跟老李头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他就是个天生穷命,去了也只能白费老李头家的饭钱。 “今晚我就在公园这边歇一晚就行了,等明天时间宽裕了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今晚不会下雨,贺绥并不担心。 老李头却是坚决不同意,非让贺绥跟他们爷孙俩回去,“虽然吃不起大鱼大肉,可稀饭青菜我这老头子还是能供得起,再怎么说大师今天也帮我把小海送了回来。” 至于医治好孙子的事,老李头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合计一下家里的积蓄,到时候一定倾尽全力的报答贺绥。 眼看贺绥不愿连累他们爷孙俩,老李头再接再厉,“况且咱们海城每年七月八月都有可能会起台风,到时候便是桥洞下搭了棚子的人都抵不住。” 其实那些人到时候会到专门的收容所去临时躲避台风,可老李头也看出来贺绥似乎对这方面没什么认知。 为了让贺绥同意,这老实巴交的老头儿也耍了点小聪明,故意隐瞒了没有说。 贺绥一听也是恍然想起了还有这么一桩事,果然犹豫了。 如今正是七月下旬,八月是台风季,海市虽然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所以台风很少滞留,却难免被台风尾巴扫到,偶尔也有些年份里有台风无视凹口海岸的地形阻挠成功上岸作客海市,贺绥不敢确定在短时间内能否找到一个能够遮风挡雨且稳固的住处。 虽然有一身本事,可贺绥却不相信自己的财运,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这玩意儿。 139.三年抱俩【番外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你很奇怪, 不找替死鬼吗?” 贺绥等了一会儿, 那水流还是懒洋洋的撞来撞去,跟小孩子玩游戏似的, 忍不住皱眉开口道。 小海撑着脸颊乖乖坐在上面一点的台阶上, 嘴里是贺绥在路上给他买的qq软糖,一颗他能嚼好半晌,弹来跳去的咬着很好玩儿。 在水里假装自己是浪里小白龙玩得起劲的半透明黑鱼被贺绥突然开口说的话吓得一摆鱼尾跑远了十几米距离, 警惕的看着贺绥, 然后就发现这个人的视线似乎真的落在自己身上。 贺绥眉头皱得更紧了, 眼里全是疑惑, “你是水鬼,为何要逃?” 水鬼看见了有人过来,居然不是积极的上前或引诱或拉拽的要人性命,反而被他一句话就吓成这样。 贺绥发现自己可能不太懂新世界新时代的鬼了。 水鬼,有说是形如瘦猴生有长毛, 有说形如黑鱼可引诱人下河。其实这两种说法都没错,水猴者多是被水鬼害死, 怨气深厚。 黑鱼则是因意外淹死水中,想要挣脱寻求投胎之机,就要找替死鬼。 这种方法,是成为水鬼后自然而然就出现在认知中的, 追究根源却不可知。 贺绥想找只小鬼回家当空调当驱蚊器, 也不想找罪虐深厚的那种, 所以找上了这只黑鱼。 黑鱼眨巴眨巴眼, 确定这人真懂那些玩意儿,顿时一颗小心脏吓得噗通乱跳——如果他还有心脏的话。 不过黑鱼犹豫了一下,还是故作淡(傻)定(x)的决定游走,谁知转头一游却是被水撞了头,怪他妈的痛。 黑鱼愣了愣,继续装傻换了个方向游,结果无论往哪个方向游都要撞头,折腾了大半晌,黑鱼最后发现自己居然越游越往那边靠了,顿时顾不得装傻了,甩开了尾巴跟鱼鳍拍着水花上蹿下跳的想要跑。 贺绥歪了歪头,眼睛里的疑惑就没减少过。 这只水鬼莫不是傻子?可就算是天生痴傻的人变成了水鬼也该有本能存在的吧。 黑鱼折腾得喘着粗气扭头看向贺绥,认输服软,“我说大兄弟,咱别折腾了行吗?我虽然是水鬼,可我没害人啊!别说人了,连河里的鱼啊虾的我也没害死过一条!” 顶多他就是喜欢跟着那些鱼虾游一阵顺便流流口水而已! 黑鱼吐着泡泡却是说着人话。 黑鱼自己说出了话也是吓了一跳,一双眼睛都呆滞了,回过神来以后就哗啦啦跟没头苍蝇似的在水里一阵乱游,“我、我会说话了!我能说话了!哈哈哈哈果然我就是传说中的主角,是不是我已经修炼有成,再过不久就能化成人形了?!” 贺绥听得是眉头一跳,这水鬼不仅仅傻,还疯。 “不,只是因为我问了你话,若是没人问话,鬼是不能说人话的。” 说也只能说出鬼话,却不是人类能够听到的。 黑鱼顿时泄气,想了想不甘心的反驳,“才、才不是!你肯定在骗我,我上个星期还救了人,肯定是我修了功德,你看我尾巴上还多了条金线!” 说罢扭过身子把尾巴凑过来让贺绥看。 贺绥一看,果然有条若隐若现的金线,这确实是功德。 “你不想入轮回?” 黑鱼摇脑袋,当然,这一摇肯定是整个身子都跟着摇,“我才不想投胎做人,我想修仙!” 修仙多好啊,能够长生不老不说,还能飞天遁地,最主要的是还能看仙女儿! 既然这黑鱼有心修功德,贺绥点点头,伸手将西向生长的柳枝浸入水中,“修仙修仙,成仙者我虽没见过,不过你有心向善修功德,也是一种对大道的追求。我愿意帮你一把,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黑鱼犹豫了一会儿,一双小黑眼睛上下的瞅贺绥,贺绥居然在那双小黑眼睛里看出了黑鱼的怀疑。 说来也是,贺绥如今既没有仙风道骨的外貌,也没有仙气飘飘的气质,就穿一身廉价t恤短裤,脚上一双运动鞋,浑身肉呼呼一大坨,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怎么看都像是神棍,还是很不敬业的那种。 不过贺绥能跟他说话,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黑鱼犹豫的左右游了两圈,咬咬牙摆动尾巴撞进了柳枝里。 黑鱼虽然有点话唠有点中二,可也不傻,这人既然能轻轻松松就禁锢了水流让他没处可跑,这种情况下还温和的询问他自己的意见,可见性子应该还不错。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这人识破了他的身份,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喊打喊杀,反而在他摆着尾巴让对方看金线的时候真就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看了,黑鱼也勉强不再担心这人是故意诓骗他。 贺绥掐了手诀念了几句经文,这才将柳枝收了起来,想着今晚就能好好打坐修炼,贺绥总是一本正经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点笑意。 “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贺绥,旁边的是小海。” 柳枝晃了晃,似乎有水花溅起,“我叫周凯,不过我给自己取了别称,叫清河居士!” 虽然看不见鱼,可听这声音,贺绥也能够想象得出黑鱼骄傲得抬头挺胸的架势。 清河就是这条河的名字,还居士呢。 贺绥点点头,“好吧周凯,我还有个事需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在跟着我一起修行的过程中帮忙驱驱蚊虫降降温,给家里营造一个更舒适的生活环境。” 也不知冰个水果保个剩菜剩饭不坏行不行,贺绥想象了一下让周凯抱着剩菜剩饭蹲墙角的画面,感觉还行。 柳枝陡然一跳,“!!!” 虽然没说话,可周凯的震惊之情还是十分清晰的传达了出来。 从来没想过,鬼还有这等功效?周凯说不出话来了,对自己的未来有种不妙的预感。周凯想问问,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可惜贺绥一点后悔的机会都没给周凯,收了柳枝带着小海就一起离开了河边。 离开了河水,周凯再是哭唧唧也没用了,只能怀着一种悲愤的心情努力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贺绥丝毫不知道周凯内心如何羞愤,毕竟这功效在他看来也就是顺带的,没啥好在意的。 带着周凯回家的路上,贺绥掏钱买了一把香两支蜡烛,丧葬用品店里的东西太贵了,贺绥也就那么一点儿零钱,最后干脆买了一些纸,回家以后吃了午饭,就自己熬了米浆用纸糊了衣裳小房子床铺被褥之类的。 白天烧这些东西委实太大胆了,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旁,周凯进了晒不到太阳的李家家门后就从柳枝里面钻了出来化出人形,蹦蹦跳跳的在角落里摆弄自己即将得到的“家具用品”。 说起化人形这茬,周凯居然一直不会,从柳枝里出来就成了一条搁浅的黑鱼,还是贺绥指点了一番周凯才明白自己作为鬼应该会的一些手段。 虽然表现得笨了一点,但看在周凯让家里温度凉爽的份儿上,贺绥很是耐心的并不嫌弃。 “老大,你能不能给我糊个水果机啊?要最新款的那种!” 刚才跟着一起去丧葬用品店,周凯哪怕是躲在柳树枝条里,却也把里面那些东西看了个分明,当时就看得口水直流。 周凯死之前就是个普通人,死后过了两年才迷迷糊糊的变成条黑鱼恢复了神智,之后就懵懵懂懂的,无聊了就去盯着鱼虾流口水,偶尔有跑到河边寻死觅活吵架的情侣时他还能美滋滋的吃口新鲜瓜。 一直到前阵子有个小孩儿从台阶上滚到水里周凯冲上去救了人,这才感受到了玄之又玄的“神秘力量”。 之后周凯回想起自己看过的男频各种小说,茅塞顿开,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当然,这种使命到了现在被贺绥强行扭成了空调冰箱以及驱蚊器,周凯也是很受打击就是了。 不过打击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想刚才跟着贺绥一起进丧葬用品店看到的各种美女明星豪华跑车大别墅,周凯顿时激动了兴奋了,这会儿就缠着贺绥用剩下的纸多给他糊点东西烧过来呢。 没想到活着的时候享受不了,死了却是全世界美女奢侈品随便挑随便用,棒! “老大,再给我糊个那个当红明星,就是旭阳娱乐集团里那个赵萌萌,看着就超级软!” 周凯自认已经跟了贺绥,所以直接改口叫贺绥“老大”。 贺绥在这方面并不太过在意,不过此时听周凯提这等无耻至极的要求,抬眸眼刀子就无声无息的递了过去。 周凯立马就怂了,悄咪咪蹲在角落缩成个球。 因为周凯要跟着一起生活,所以贺绥用柳叶搓揉取汁,给小海点在了眼皮子上,让小海能够看见周凯,也算是让小海知道家里又要多一名成员了。 小海因为神魂不全,并不知道鬼是什么东西,自然也谈不上怕。看见家里出现个新的哥哥,虽然比不上对贺绥那一见就忍不住心生亲近的态度,却也对周凯挺感兴趣的。 此时见周大哥居然把自己变成了一团雾状的球,顿时瞪圆了眼睛,削瘦的脸上全是兴奋,“哥,哥哥,球!” 很是得意于自己知道那是个球状物体。 贺绥叹了口气,摸了摸小海脑袋,“明星没有,手机可以,人家尚且还活着你就要烧个同样面貌的纸人过来陪你,委实太过荒唐无耻。” 这都是贺绥看周凯做出可怜样儿才软了口气,要贺绥说,这等行径,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实为禽兽之态。 周凯因为黄符的关系并不能靠得太近,听说是小鬼,还以为是来了新的小伙伴,有点期盼着老大揭了黄符之后自己能收个小弟啥的。 老李头烧好了水又兑好冷水,贺绥起身拎了两桶水,跟老李头一起去公厕洗了澡,回来之后老李头满身疲倦的进里屋睡了。 贺绥虽然也累,不过还是以打坐代替睡觉,布包里的小鬼也不知是跳累了还是又琢磨其他逃跑的法子,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周凯虽然已经成了鬼,却还是古怪的坚持着身为人时的作息,蹭在贺绥的床上睡觉去了。 不过睡着睡着就会到处飘,这是他在水里变成黑鱼睡了好几年的后遗症,估计短时间内是改不了了。 索性周凯就是只鬼,飘到哪儿了也不会撞到,若是飘到人身上去了,也不过是让人突然感觉凉得跟抱了冰块似得。 九月的天也影响不大,有了周凯,家里连烦人的老鼠都没有了,更别说蚊子,便是把窗户敞开了也没敢飞进来的,空气里凉滋滋的,老李头跟小海是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贺绥带着小海照常出门晨练,回来的时候周凯缩在角落里看着老李头准备的早饭流口水。 好多年没有吃饭了,哪怕是最普通的稀饭咸菜周凯也馋得不行。 贺绥看不过去,起身拿了碗筷给周凯舀了一碗,又夹了两筷子咸菜。 往小桌上一放,双手掐了化阴诀,一点碗筷,“吃吧,吃完了记得洗碗。” 道家一般放焰口或者化宝都需要做水陆道场,贺绥只是让周凯能吃到饭菜,所以简单的掐了手诀点了碗筷也就算了。 很多道家经咒手诀原本是比较复杂的,不过贺绥那不是条件跟不上么,所以很多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的简便化,到最后反倒是琢磨出了自己的一套功夫,很多手诀他也是能取用其中的某些作用。 譬如引星辰之力的法子,人家是要开坛设法请星君照人间妖魔邪祟的,贺绥倒好,上次拿来哄小海去了。 为了一起生活更方便,贺绥今天早上就给周凯身上打了一道黄符,让小海根老李头能够正常看见周凯,虽然他们爷孙俩眼里的周凯就是个半透明的,可也至少彼此能看得见。 之前贺绥是临时给小海跟老李头开了阴眼给彼此介绍认识了一下,可凡人开阴眼,短时间还行,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对身体有害。 给周凯打的黄符是贺绥改良过的,原本是让鬼怪显露身形方便捉拿的,改良之后只有指定的目标人物才能看见。 老李头刚才就看见周凯馋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可他也不懂那些,如今看贺绥给周凯准备了,心里其实还松了口气,毕竟被周凯那么盯着,老李头也是有压力的好嘛。 周凯瞪圆了眼睛满脸惊喜的抬头瞅贺绥,“老大,我也能吃饭?!” 贺绥重新捡起自己的碗筷,嗯了一声,虽然吃了也没用。 不过周凯既然吃了李大爷家的饭,家里的家务周凯也就有责任有义务分担一部分了。 周凯对此表示绝对没问题,端起碗筷稀里呼噜的一顿猛吃,整个鬼都幸福得飘了起来。 这还真不是形容词,小海仰着脖子看周凯飘到天花板上去了,眼睛里满是羡慕,扭头看贺绥,“哥哥,我也要,飞!” 最近家里的人多了,小海原本话都说不太清晰的毛病明显的有了好转,老李头心里高兴,哪怕家里住进了一只鬼也觉得挺好的,自从儿子儿媳妇走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贺绥摸了摸小海脑袋,顺便喊了一声,让周凯老实点,别吃个饭都飘来飘去的,教坏了小孩子。 “今天我想带小海出去买点东西,小海的一魂一魄走丢两年多了,时间太长,安全起见,还是准备周全点再动手更好。” 贺绥吃完饭坐在桌边跟老李头说话。 贺绥命理特殊,身上沾不得钱,这事儿昨天就说了,老李头也明白贺绥这话的意思,有点激动的连连点头,剩下的几口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去屋里把昨天晚上刚存了钱的卡找了出来,塞到孙子手里,“要买什么东西大师你尽管去买,里面除了昨晚那几万,另外还有我这几年存下来的三万多,到时候让小海付账就行了!” 说罢又拉着小海的手仔细叮嘱,“小海,一会儿出门了把卡收好,别丢了,贺大哥要买东西你就在旁边帮着付账,你付不来就问老板,老板会教你。” 小海虽然痴傻,可每次老李头给他的东西他从来不会丢掉,这也是老李头能放心把银/行/卡给他的原因。 虽然前前后后也就几天的功夫,可老李头愣是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贺绥说要开始办这个事了,要不是今天要照常上班,老李头都要跟着一起去了。 这就是穷人的悲哀,哪怕老李头重视孙子重过自己这条老命,可还是不能不管不顾的丢掉工作。因为等治好了孙子,他还需要靠这份工作来养活孙子跟自己呢。 昨晚带回来的布包里的婴灵也不知怎么个情况,昨晚还跳个不停,今天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凯都问了好几遍,若不是黄符让他不舒服没能靠近,周凯都想去戳戳看里面的小鬼是不是跑了。 贺绥却是一点不着急,送走了老李头,自己再画了几张特殊的黄符,这才进了里屋拉了窗帘,将小海跟周凯留在外面客厅,自己拎着布包将里面裹在黄符团里的红眼婴灵给抖了出来。 外面客厅没有窗帘,如今外面是红红火火的大太阳挂在半空,早上的太阳对鬼怪伤害最大,虽然贺绥将婴灵当作是第一嫌疑鬼,可也不至于不管不顾的就在外面把它抖出来。 门窗甚至墙壁上都按照一定规律贴了黄符,拆开黄符团的时候贺绥还隔着黄符打了几个手诀拍进去,等黑眼婴灵一出来,吱吱乱叫几声想要穿墙逃跑,却是一脑袋撞到了实墙上。 140.自然道收徒【番外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说是小树林, 其实树子也不多,更多的是草地, 毕竟草地好打理, 树木还得搭楼梯修剪枝丫除虫保暖什么的。 附近有条蜿蜒的自然小河,河口那边就是敞亮的东边日出之处。 贺绥让小海在一旁陪自己扎了马步, 当然, 小海是初学者, 贺绥只给他用手机定了半刻钟, 也就是十五分钟,至于贺绥自己则是一个小时。 虽然身体不能适应,但贺绥相信自己的毅力足够撑住。 撑着仿佛戴了枷锁的身体扎了一个小时的马步, 贺绥腿肚子打颤, 完了也无需休息,只心中默念《自然道经》打拳,不消片刻之前还因扎马步而僵硬酸痛的身体顿时舒展开来, 甚至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 这不是错觉,这是身体里的秽气在排出。 因为地势宽敞, 贺绥耍起拳脚来也更加大开大合, 跃如白鹤展翅收如猛虎蓄力, 虽然因为一身肥肉跟着动作抖来颤去, 一旁唯一的观众小海却是看得又蹦又跳的直拍巴掌叫好, 也不知道这傻子到底知不知道哪种是好。 或者对这小傻子来说, 愿意带他出门玩儿愿意陪他的大哥哥做什么都是好的都值得鼓掌喝彩。 手上如今没剑, 贺绥准备今天去找驱蚊避暑小鬼的时候顺便找树枝回来自己做, 反正也不是没做过,贺绥唯一一柄花钱买过的剑还是他师傅送他的,之后用的要么就是在道观杂物间翻找出来的,要么就是自己做的木剑。 日出之时贺绥已经练完今日份的功夫,面朝日出的方向手掐日君诀口诵《自然道经》,日君诀相对应的还有月君诀,乃是向太阳月亮念经取炁时所需手诀。 不过贺绥走的本就是专一的降妖除魔之道,再加上少年期中二病严重,誓要修得一身阳气逼人,觉得那才算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后来倒是没那么二了,不过修行的根基却已经打好,贺绥也没强行改变,依旧只取日君之炁,夜间并不对月修行,只修自然道。 原本该是念对应的日君咒,可谁叫贺绥道门的《自然道经》是瓶正儿八经的万精油呢,配合什么都能有奇效,因此他们这一脉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用各种手诀符字阵法,却只配合《自然道经》使用,真正的做到了视“原配”如无物,已经不知被多少道友骂了多少声“无耻”了。 说来也是,看了人家的手势步伐就能照样学了就跑,回头还能以同样的招式增加数倍威力原样奉还,可不是无耻至极么。 四点半左右开始,五点多金乌苏醒,第一道霞光出世,六点多贺绥结束早课,带着小海一起回东三巷。 自从出事以后小海就很少这么痛快的出汗了,回到家跟贺绥一起拎了热水去公共厕所冲了个澡,总是苍白的脸颊上多了健康的血色,整个人也是神采奕奕的。 若是普通人许久没锻炼,刚开始肯定是疲倦不堪,因为身体没能适应,可小海却因为听了贺绥做早课时念出来的道经,疲倦尽去。 老李头看了很是高兴,招呼两人赶紧坐下吃早饭。 三个人刚坐下呢,打开的门被人试探性的敲了两声,顺势看去,却是徐晓端着只瓷碗冲他们笑,“李爷爷,贺大哥,我奶奶让我拿几个咸鸭蛋过来给你们尝尝。” 徐晓十三岁多,刚好处于变声期,平时是不大爱说话喊人的,不过现在看着“神秘高手”大哥,徐晓恨不得围着贺绥嘎嘎嘎的说上一整天。 徐蕊也在后面歪着身子探出一个脑袋,冲贺绥笑。 昨晚的事徐晓跟徐蕊早上的时候就跟家里的人说了,不过徐家年轻的两口子不大信,只说两个孩子是做梦魇着了,可徐老太太却是信的。 当然,这个信纯粹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那种信,第一反应还是让孙子孙女有机会去问问贺绥,有没有那种平安符财运符文曲星符之类的,有的话只要不贵,打算给家里都买一些回来。 当然,要是贺绥能免费送几沓,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老李头受宠若惊,隔壁那位徐姐姐可是出了名的只占别人家的便宜,居然也能这么大方? 不过徐晓端过来的几个咸鸭蛋是事实,老李头站起身让两个孩子进来,一边转身把之前买了贺绥跟小海还没吃完的水果给两个孩子塞几个。 虽然廉价,可这也是他们家唯二能算作零食的东西了,至于小海的糖果罐子,罐子里的糖都是便宜的那种,如今哪里还有小孩儿喜欢吃那种糖啊,更别说那糖罐子还是孙子的“私有物”。 徐晓跟徐蕊并不爱吃,不过在贺绥面前两兄妹还是十分礼貌的接了,跟老李头道了谢。 送了咸鸭蛋,徐晓站着没走,看着贺绥笑。 贺绥端着碗捏着筷子,看了看徐蕊,“看着没什么问题,你们两个先去上课吧,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中午再过来找我。” 徐晓两兄妹对视一眼,“那好,谢谢贺大哥。” 徐晓虽然有心多跟高手亲近,万一能学两招炫酷的身手呢? 可他们俩还要补课,高手又要吃早饭,所以两兄妹也没多耽搁,碗里的咸鸭蛋换成了几个果子端着回去了。 “他们两兄妹道什么谢?” 没见着两兄妹跟贺绥有什么接触啊,不过想想昨天中午,老李头觉得可能是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有了旁的接触。 贺绥也没隐瞒,夹了一筷子咸菜,“昨晚你身上被小鬼做了标记,我一时大意直接拍散了标记,小鬼找过来找不到人,恰好就看见隔壁小姑娘开窗睡觉,于是就钻了进去把小姑娘啃了两口。” 贺绥说得轻飘飘,老李头却是吓得手里的碗都哐啷啷掉到了小桌上,要不是手脚麻利的及时拦住了,碗都得摔地上打破。 “怎、怎么回事?小鬼?那岂不是老头子我连累了人家?啃了两口?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老李头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小鬼给自己打标记这事儿,反倒愧疚于自己连累了人。 在老李头的认知里,自己一把年纪又没什么用,连命都比不得那些年轻有能力的后辈。 这种想法贺绥不做评价,每个人的思维方式都是不同的,像是老李头这种年纪上来了的人,你要去强行纠正,那基本就是白费工。 再则,老李头这种想法也不会祸害他人,甚至在关键时刻还会让他去做好人好事,说来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小海不懂两人说什么,高高兴兴的把爷爷分到自己碗里的咸鸭蛋敲开一个口,用筷子撬着吃得眉毛都飞起来了。 贺绥让老李头别着急,“昨晚我过去了一趟,没事,你自己在医院里也注意点。” 想了想,老李头注意点也没什么用,贺绥吃完饭,趁着老李头收拾碗筷的时候自己找了小海以前的作业本纸,又哄着小海取了指尖血画了张护身符。 画符自然是黄纸朱砂最好,可谁叫贺绥穷惯了,所以也让他练成了随地取材画符的本事,甚至连凌空画符这等本事在泫朝时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可惜现在肉身被秽气堵塞,还没能排干净,神魂之力无法透出,只能用用简单的手段。 小海被取了三滴血,捧着手指头好奇的看个不停,不明白为什么痛了一下却没有伤口。 贺绥以为把小孩儿给痛到了,略有些愧疚,虽然他如今这身体元阳未失,可血肉中有秽气污染,用了也没什么用。 贺绥把画好的符抖了抖,右手食指中指夹住贴在眉心,左手大拇指掐中指上节,做上清诀,请上清尊神气。 上清尊神乃他们这一派祖师爷赵公明的师尊,虽然后来祖师爷在天庭领了个财神的职务,可贺绥他们依旧尊的是截教一派,要往上面请也并不请玉帝之类,只有在请星君的时候会厚着脸皮拿祖师爷这职务套套近乎。 贺绥请上清尊神气念自然道经加持这张护身符,老李头是在太平间那种死气盘桓的地方工作的,贺绥怕老李头还没遇到真正厉害的东西就把护身符里的气给消磨没了。 加持完的瞬间,黄白色纸张有光一闪而过,随后好像整个质感都有所变化。 贺绥习惯性的单手叠符,却发现如今手指太肉乎了,没奈何,只能装比失败的老老实实双手叠,这才将符纸叠成了三角形,而后又找透明胶布缠上,能够勉强防水。 如今还是大热天呢,若是汗水浸透了也会影响符箓效力。 房间就这么小,贺绥是蹲在小饭桌边上画的符纸,老李头也看见了全过程,等贺绥把平安符递给他的时候,老李头也知道了自己身上那东西怕是没那么简单,咽了口唾沫把符纸塞进自己加缝的背心内兜里贴身放好。 说是一室一厅,其实面积很狭窄,索性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看着倒也不显得拥挤。 里面跟客厅都摆了一张一米五的床,卧室里有个已经站不稳歪七扭八的铁架布衣柜,外面客厅除了门口那里的“厨房”,另外床边放了一张脱皮的木制小茶几,这应该就是家里的饭桌了,没凳子,只有几个用纸箱子塞了东西充当的墩子。 客厅后面有一道门,门外是一个外置的小阳台,那里是老李头暂放各种能卖钱的垃圾的地方,阳台上面有不知道哪一任租客搭的棚子,能挡雨,也能挡楼上滴下来的拖把水之类的,平时主要就是在这里晾晒衣物。 “贺大师,您先坐下歇一会儿,我这就给您做点吃的。” 贺绥苦笑着让老李头别这么客气,“蹭吃蹭住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大爷你要是这么客气,反倒让我不自在。” 贺绥这么说了,老李头这才笑着点了头,却依旧称呼贺绥“贺大师”。 说是坐,家里也就只有床上更好做,那纸箱子太矮,就贺绥如今的块头,坐下去怕是屁股落不到上面,因为大腿跟臀部的肉在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挤压得再也弯不下去了。 老李头打开门就先把菜放到了入门处挨着水龙头搭建的水泥台上,这平台上随意的摆放了一个天然气灶台以及油罐盐巴味精酱油这几样简单的调味料,平台下面就是一个水泥修的水池。 他们这边是老城区,供水管网还是好久以前安的,水压有问题,有时候二楼往上就供不上水,还经常关水整修某一截水管,厨房里小小的蓄水池是这边老房子最基础的配置。 回到了家里,小海显然也很放松,兴冲冲的跑到卧室里面乱翻了一会儿,然后抱着一罐糖跑出来对着贺绥嘿嘿傻笑,“哥哥,吃糖!” 贺绥本是要拒绝的,可抬眸对上小海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贺绥迟疑一下,顺着小海的话伸手从胖乎乎的透明塑料罐里摸了一颗包装纸半透明的彩色糖果。 果然,小海更高兴了,自己也摸了一颗,却是剥了往老李头嘴里塞,老李头呵呵笑着吃了,一面跟贺绥道歉,“不好意思啊贺大师,小海就是这样,不过他只跟真心喜欢的人分享吃的,其实我也不喜欢吃,这一口牙齿我还想再多用两年呢。” 老李头以为贺绥不喜欢吃糖,虽然贺绥这体型看着像是爱吃的人,可对方身上的气质以及行事作风,就是让人觉得贺绥这样的人不可能喜欢甜腻的东西。 贺绥还在垂眸看彩色的糖纸,糖果很小,也就小手指头那么大,圆滚滚的球状,糖纸又银色的小星星,渐变的彩虹色。 贺绥不大明白为什么彩虹能跟星星扯上关系,难道是白天的雨后星辰?球状的糖果又是日月之状,这糖的名字却不是日月星辰彩虹糖之类的名字。 看了一会儿,贺绥胖乎乎的手指头稍稍一动,剥了糖果塞进了嘴里,味道挺棒的,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头尖绽放,然后随着糖果的滚动,甜味儿从这头蔓延到那头,然后化开随着喉结的一滚,顺着食道落入胃囊。 根据简单的生物方面知识,贺绥还知道糖分会很快顺着血液弥漫到全身。 这些认知实在很有趣,贺绥嚼了一小块糖块,上下牙齿一压,更浓郁的甜味儿炸了出来,贺绥摇摇头,“挺好吃的。” 小海抱着糖罐子歪着脑袋朝贺绥笑,笑得眼睛都成一条弯弯的缝了。 老李头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贺绥是哄孙子高兴,已经麻利的又去小阳台放好了蛇皮袋,转头洗手挽袖子要给恩人做顿吃的。 一会儿给孙子也分点儿,孙子是个半大小子,平时没煮也就算了,今天吃过晚饭又煮这么一顿,当然不能饿着孙子了。 至于他自己?嗐,一个土都埋到脖子根的糟老头子,少吃那么一点当然没问题。 老李头想着贺绥说的要帮孙子找回一魂一魄,心里美滋滋的充满了希望,看来他还是要更努力的赚钱,等报答了恩人希望还能给孙子攒点钱,到时候孙子恢复健康了还可以回去上学哩。 这会儿也已经快九点了,老李头作为老年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夜生活,每晚都是带着孙子出去散散步捡点东西回来洗洗就睡了,所以这个时间点在老李头看来已经比较晚了。 也不做什么复杂的东西,老李头就切了点肉混了红薯淀粉,再切点各种菜,简单做了一碗糊糊状的臊子,手脚麻利的煎了两颗蛋,蛋芯还没凝固的时候抖几颗盐巴到里面,一会儿吃起来才不会觉得寡淡无味。 现在的鸡蛋都是饲料鸡生的,没滋没味,哪里像他们在老家自己喂养的鸡生的蛋香啊。 老李头挥着胳膊擦着汗,最后烧水下了挂面,喊了一声,小海就过来帮忙拿筷子,至于面完老李头是不让他端的,怕这孩子烫到自己。 贺绥也不客气,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不善交际而显得颇为拘谨,可到底是被他师傅那太过于追求本心的性子影响到了,认定了自己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道义的事,贺绥都会愿意顺应心意的直接去做。 如今感受到了老李头跟小海对他的亲近,贺绥也上前帮忙端了面碗,只有两碗,且一碗满满的,另一碗只有一半,贺绥一看就知道是如何分配的。 “大爷,虽然我肚子饿了,但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这么多我吃不完,小海,再拿个碗给你爷爷分一份,咱们三个一起吃。” 贺绥生活拮据,可也注重养生,能饱餐的时候也绝不暴饮暴食一次吃回本。 且他虽然留不住财,却也始终维持在一种能吃上饭的程度,总之控制得很是奇妙,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 先前说过他们这一派讲究个顺应本心,但是这个本心也是要有一定要求的,若是本心是要杀人放火,自是讲作“心魔”,该是依靠坚毅的信念自我约束到强行拔除。 道家人讲究个养生,顺应本心之外也讲究个克己守道。 别的修士贺绥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一门派讲究的不是跟天争,而是在顺应天道,做天道的维护者,天道自会给予回馈。 用现代的话来说,他们就是给老板打工领工钱的打工仔。 不过对于那些跟天道抗争的修士,贺绥也是佩服的,毕竟那好像也算是独立出去自己创业,虽然创业失败的很多,创业成功的还会被天道踹出本世界送到更厉害的天道大哥那里继续受管制。 老李头一开始不愿意,看贺绥的身形就不像是吃得少的,可贺绥又说自己要减肥,太胖影响健康,老李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毕竟贺绥说的也有道理。 三个人,老李头跟小海都是瘦巴巴的,曲着腿坐在纸箱子上埋头吃面,贺绥端正的坐在铁架子床上,刚坐下去那会儿铁床吱嘎一声,拉长了调子发出一声哀叹,贺绥不敢多动,总感觉自己稍稍用力一点这床就要被他坐塌。 吃了面,肚子里有了食物,唱了半晌小曲儿的肚皮总算是满意了,翻滚着往上面涌出一口气,这就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努力消化那些食物给这个身体提供能量去了。 老李头收拾了碗筷,灶上深沿的锅里已经烧好了一锅水,老李头用家里仅有的两只水桶兑好了水,弯腰要提,却被贺绥一手一只的直接提了起来。 虽然身上没特意锻炼过,可好歹也是个年轻男人,提两只装满水的水桶也不至于提不动。 “哎呀贺大师,这咋是你能提的,快放下,老头子虽然老了,可也提得动,平时都是我提的。” 说着话就伸手让贺绥放下。 贺绥没松手,“大爷,既然我要在你这里麻烦你几天,这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还请你不要太客气。” 老李头想了想,也就随了贺绥的意,乐呵呵的拎了换洗衣物香皂毛巾,牵了孙子,三个人一起出了房门往走廊里侧的公用厕所去。 走廊一排过去有并排的四个房门,里面格局都是跟老李头那边一样,有的是一家五六口人挤在里面,也有年轻小情侣的。 老李头家就在楼梯口这边第一户,挨着的隔壁就是一家五口人,老太太跟儿子儿媳以及几岁大的孙子孙女住一起。 141.岑鸳贺峰【番外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周凯因为黄符的关系并不能靠得太近, 听说是小鬼, 还以为是来了新的小伙伴, 有点期盼着老大揭了黄符之后自己能收个小弟啥的。 老李头烧好了水又兑好冷水, 贺绥起身拎了两桶水, 跟老李头一起去公厕洗了澡,回来之后老李头满身疲倦的进里屋睡了。 贺绥虽然也累, 不过还是以打坐代替睡觉, 布包里的小鬼也不知是跳累了还是又琢磨其他逃跑的法子,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周凯虽然已经成了鬼,却还是古怪的坚持着身为人时的作息,蹭在贺绥的床上睡觉去了。 不过睡着睡着就会到处飘, 这是他在水里变成黑鱼睡了好几年的后遗症, 估计短时间内是改不了了。 索性周凯就是只鬼, 飘到哪儿了也不会撞到, 若是飘到人身上去了,也不过是让人突然感觉凉得跟抱了冰块似得。 九月的天也影响不大,有了周凯, 家里连烦人的老鼠都没有了,更别说蚊子,便是把窗户敞开了也没敢飞进来的,空气里凉滋滋的,老李头跟小海是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贺绥带着小海照常出门晨练, 回来的时候周凯缩在角落里看着老李头准备的早饭流口水。 好多年没有吃饭了, 哪怕是最普通的稀饭咸菜周凯也馋得不行。 贺绥看不过去, 起身拿了碗筷给周凯舀了一碗,又夹了两筷子咸菜。 往小桌上一放,双手掐了化阴诀,一点碗筷,“吃吧,吃完了记得洗碗。” 道家一般放焰口或者化宝都需要做水陆道场,贺绥只是让周凯能吃到饭菜,所以简单的掐了手诀点了碗筷也就算了。 很多道家经咒手诀原本是比较复杂的,不过贺绥那不是条件跟不上么,所以很多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的简便化,到最后反倒是琢磨出了自己的一套功夫,很多手诀他也是能取用其中的某些作用。 譬如引星辰之力的法子,人家是要开坛设法请星君照人间妖魔邪祟的,贺绥倒好,上次拿来哄小海去了。 为了一起生活更方便,贺绥今天早上就给周凯身上打了一道黄符,让小海根老李头能够正常看见周凯,虽然他们爷孙俩眼里的周凯就是个半透明的,可也至少彼此能看得见。 之前贺绥是临时给小海跟老李头开了阴眼给彼此介绍认识了一下,可凡人开阴眼,短时间还行,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对身体有害。 给周凯打的黄符是贺绥改良过的,原本是让鬼怪显露身形方便捉拿的,改良之后只有指定的目标人物才能看见。 老李头刚才就看见周凯馋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可他也不懂那些,如今看贺绥给周凯准备了,心里其实还松了口气,毕竟被周凯那么盯着,老李头也是有压力的好嘛。 周凯瞪圆了眼睛满脸惊喜的抬头瞅贺绥,“老大,我也能吃饭?!” 贺绥重新捡起自己的碗筷,嗯了一声,虽然吃了也没用。 不过周凯既然吃了李大爷家的饭,家里的家务周凯也就有责任有义务分担一部分了。 周凯对此表示绝对没问题,端起碗筷稀里呼噜的一顿猛吃,整个鬼都幸福得飘了起来。 这还真不是形容词,小海仰着脖子看周凯飘到天花板上去了,眼睛里满是羡慕,扭头看贺绥,“哥哥,我也要,飞!” 最近家里的人多了,小海原本话都说不太清晰的毛病明显的有了好转,老李头心里高兴,哪怕家里住进了一只鬼也觉得挺好的,自从儿子儿媳妇走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贺绥摸了摸小海脑袋,顺便喊了一声,让周凯老实点,别吃个饭都飘来飘去的,教坏了小孩子。 “今天我想带小海出去买点东西,小海的一魂一魄走丢两年多了,时间太长,安全起见,还是准备周全点再动手更好。” 贺绥吃完饭坐在桌边跟老李头说话。 贺绥命理特殊,身上沾不得钱,这事儿昨天就说了,老李头也明白贺绥这话的意思,有点激动的连连点头,剩下的几口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去屋里把昨天晚上刚存了钱的卡找了出来,塞到孙子手里,“要买什么东西大师你尽管去买,里面除了昨晚那几万,另外还有我这几年存下来的三万多,到时候让小海付账就行了!” 说罢又拉着小海的手仔细叮嘱,“小海,一会儿出门了把卡收好,别丢了,贺大哥要买东西你就在旁边帮着付账,你付不来就问老板,老板会教你。” 小海虽然痴傻,可每次老李头给他的东西他从来不会丢掉,这也是老李头能放心把银/行/卡给他的原因。 虽然前前后后也就几天的功夫,可老李头愣是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贺绥说要开始办这个事了,要不是今天要照常上班,老李头都要跟着一起去了。 这就是穷人的悲哀,哪怕老李头重视孙子重过自己这条老命,可还是不能不管不顾的丢掉工作。因为等治好了孙子,他还需要靠这份工作来养活孙子跟自己呢。 昨晚带回来的布包里的婴灵也不知怎么个情况,昨晚还跳个不停,今天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周凯都问了好几遍,若不是黄符让他不舒服没能靠近,周凯都想去戳戳看里面的小鬼是不是跑了。 贺绥却是一点不着急,送走了老李头,自己再画了几张特殊的黄符,这才进了里屋拉了窗帘,将小海跟周凯留在外面客厅,自己拎着布包将里面裹在黄符团里的红眼婴灵给抖了出来。 外面客厅没有窗帘,如今外面是红红火火的大太阳挂在半空,早上的太阳对鬼怪伤害最大,虽然贺绥将婴灵当作是第一嫌疑鬼,可也不至于不管不顾的就在外面把它抖出来。 门窗甚至墙壁上都按照一定规律贴了黄符,拆开黄符团的时候贺绥还隔着黄符打了几个手诀拍进去,等黑眼婴灵一出来,吱吱乱叫几声想要穿墙逃跑,却是一脑袋撞到了实墙上。 婴灵又想忍着对外面阳光的恐惧从窗户逃窜,谁知窗户上的黄符朱砂符箓流光一闪,直接就将婴灵弹了回来。 知道自己这是逃不掉,婴灵那双占了半张脸的圆溜溜全部漆黑的眼睛满是怨恨的盯着贺绥。 贺绥不为所动,盘腿坐在小海他们的床上,先给婴灵拍了张真言符,自己再掐通鬼诀,“福康医院404冷冻柜里的人是你们杀的吗?” 正所谓“鬼话连篇”,鬼怪最是会骗人,所以贺绥提前给婴灵拍了真言符,若是婴灵说了谎话,则会被黄符灼伤,算是小作惩戒,还能给贺绥作提示。 贺绥虽然张了嘴,可根本就没有声音,这是贺绥掐了通鬼诀,说出口的话自然成了“鬼话”。 婴灵大眼珠子一转,原本想要说什么,却没想到浑身一痛好似火烧,顿时一顿吱哇乱叫,爬伏在天花板上的手脚也是一松,直接从上面狠狠的摔了下来。 贺绥依旧冷淡的坐在那里,婴灵也反应过来刚才贺绥可能给它拍了什么黄符,气呼呼的翻身一跃而起,很是不服气的四肢着地似狼崽左右走动两圈,看起来像是想要找机会攻击贺绥。 可惜看了半晌,贺绥根本不为所动,一看就是一点不怕跟它动手的样子。 婴灵皮肤幽青冷硬,没咧嘴的时候除了眼睛大得可怕,其他的看起来就跟普通婴儿一般。 可贺绥知道,这小东西拥有不同寻常的狡诈,他看着轻松淡定,实际上一直都提防着。 婴灵转了两圈,似妥协的两条腿往地上一盘,两只幽青的手乖巧的搭在膝盖上,撅了撅嘴做可怜状,“才不是我们!” 要是他们动手,那人还能整整齐齐的躺在那什么冰柜里?婴灵想道那些蠢货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屑一顾的撇嘴,真是浪费! 贺绥皱眉,“那是谁?” 婴灵一歪大脑袋,嘴角一咧,“说不出来,还是我带你去看看吧?” 说罢不等贺绥回应,婴灵一个猛扑,朝着贺绥面门就扑了过来,贺绥早有提防,抬手一拍,婴灵鹫咕噜噜滚了回去,可婴灵不怒反笑,咧开的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贺绥一见暗道不好,可抵不住已经闻到了一股腥臭味,眼前一晃,顿时陷入了一阵迷蒙中,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哪怕是自己昏迷了那小鬼也近不得身也跑不出去。 徐晓被笑得浑身一僵,原本想要回头瞪妹妹一眼,却又不敢错眼,就怕歹人趁机有所动作。 贺绥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柔和一点免得吓到小孩子,“你们好,我是住在隔壁李大爷家的,刚才你妹妹被东西缠住,我顺便进来帮了个忙处理掉了。” 这回好歹没说小姑娘被鬼物啃了两口这种话了。 徐蕊哭了一会儿也差不多缓解了恐惧感,抽了抽鼻子依赖的拽住哥哥的胳膊,小声符合,“哥,刚才我做噩梦,一睁眼就看见这个叔叔抓住了一团黑雾,你不知道那黑雾尖叫的声音都把我给震得吐血了,你看!” 说着话就伸着脖子把脸凑到哥哥那里,让哥哥看她嘴角的血迹。 徐晓原本一听贺绥说自己是住在隔壁李家的,心里还冷笑一声不肯相信,这会儿听妹妹一说,倒是将信将疑起来。 妹妹虽然有点不靠谱,可也不至于撒这种慌。 贺绥怕徐家其他人也醒过来,那鬼物出现自有一种诡异的磁场,让周遭一定范围内的生物暂时陷入无知无觉的昏睡状态。 徐晓之所以这么快醒过来,却是因为被贺绥取了精血疏通了神魂肉体之间暂时被封闭的联系,其他人身体强健的估计还有十几二十分钟就能恢复正常。 若是徐家其他大人发现了他,贺绥怕是就真要被当成小偷先暴打一顿再说了。 小姑娘不哭了还有自己的哥哥保护安慰,贺绥也松了口气,总算不用自己去操心安慰人这种事了,态度反而坦然起来,“刚才那鬼物应该是死婴怨气所生化出来的,接下来几天要注意尽量别晚上出门,我先用你哥哥的精血给你点个印稳住神魂,免得神府气息外泄再招惹别的鬼物过来。” 这就跟被打开了包装袋的美食似的,有食物的香气透露出去,最是招邪物鬼怪馋涎。 徐晓突然就想起之前半睡半醒间感受到的那阵仓促的痛感,再一看贺绥伸过来的胖手食指上圆滚滚不沾手也不散开的血滴,对贺绥的话就信了一大半。 徐蕊一听贺绥这么一说,想到还有别的鬼把自己当夜宵有事没事啃几口,顿时打了个哆嗦,双手扒拉在哥哥胳膊上把脑袋伸了过来,让贺绥更方便给她点那个什么印。 贺绥将血滴按在徐蕊眉心,嘴唇煽动几下却没出声,也没见有别的动作,那血滴竟然就真的消失在了徐蕊眉心处,取而代之的是徐蕊眉心多了一颗又小又浅的红痣。 “等你完全恢复了,这枚红痣就会消失。” 贺绥是想到小姑娘们对自己面容的在乎,这才临时多说了一句。 徐蕊却是兴致勃勃的按着眉心扭头让哥哥帮自己看,徐晓心里已经全信了,推开妹妹的脑门追问贺绥,“叔...大哥,那我妹妹这几天会不会有什么身体不适,能不能喝符水吃补药什么的?” 原本想喊叔的,毕竟看起来胖乎乎的贺绥好像长得挺着急的,可想想六十岁以下的女士都叫姐姐这句甜嘴小诀窍,徐晓改了口。 万一喊叔叔人家不高兴就不帮妹妹了,那可咋整? 徐晓虽然也才十三岁多,可毕竟是当哥哥的,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爸妈奶奶都没醒,徐晓只能硬着头皮暂且充当大家长。 贺绥想了想,“可以给你妹妹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虽然损的是神魂,可血液本身就是一种载体,它能够帮人传送各种元素,也有温养神府的作用,堪称与人的神魂最接近的一种人体组成部分。 所以常见的就是用血画符施法,这是在借神魂之力。 修士可借神鬼之力,自然也可以借自身神魂之力。 血气旺盛则阳气更盛,反之气血两亏则精神萎靡甚至气运不济。 往简单来说,补血,亦是让神魂得到滋养的一种法子。 徐晓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想着或许就是身体有损就补血差不多,女生每个月来月经都要补血,好像“补血梗”对于女生来说就是个万精油模式的存在。 徐晓脑袋里胡乱想着自行解释了一波,点点头,又跟贺绥道了谢,“那我爸妈奶奶他们怎么都还没醒?” 这个问题徐晓刚才就想问了,可那会儿他还把贺绥当作是入室行窃的歹人,要是开口问了,岂不就让人家更清晰的认识到他跟妹妹没大人可以求救嘛。 徐蕊抠了半天眉心也没啥感觉,原本浑身都痛,可刚才被贺绥那么一按,却是头脑一清,身上也松快了不少。 相比起徐晓,徐蕊对这个隔壁的叔叔更加信任,此时也是担忧的问贺绥,一边自己摸索着下了床,从贺绥身旁侧身走过去摸上奶奶的脑门儿。 “放心,不刻意吵醒他们,一会儿他们就直接恢复正常进入梦乡。明天要是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在中午过来找我,我现在先回去了。” 贺绥也不想多耽误,徐晓醒来已经耽误了他一会儿时间了,贺绥不好在两个小孩儿面前表露出身体的真实状况,就怕小孩儿吓得怕了不安心。 借着窗外的光线,眼睛已经适应这种亮度的徐晓看见了妹妹摸奶奶额头的动作,见妹妹没什么表示,知道奶奶是正常的,这才真的放了心,自己下床要送贺绥。 贺绥原本要拒绝的,不过想想被他借用阴气打开的门锁,确实需要有人在屋里重新反锁一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站在门口,徐晓又跟贺绥说了几句谢谢,“大哥,你叫什么?这件事我可以跟我爸他们说吗?” 有些人不喜欢自己干的事被别人知道,徐晓这么一问,倒是想得挺周到也挺礼貌的。 贺绥摆摆手,“我叫贺绥,暂时借住在李大爷家里,告不告诉随便你,记得把门锁好。” 徐晓应了一声,伸着脖子目送贺绥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门,回头落下反锁扣的时候心里嘀咕一句:锁好了不也还是随便就被打开了。 不过也就这么一嘀咕,徐晓还是很感谢贺绥的,进而十分佩服贺绥的本事。 在徐晓心目中,这样厉害的手段,隔壁贺绥叔叔肯定是特别厉害的高人,这会儿把人送走了徐晓才后知后觉的兴奋起来,没想到鬼片电影里演的那些都是真的,好酷! 贺绥回屋之后重新上床打坐,因为鬼物消失,周围原本寂静到诡异的氛围渐渐恢复正常,原本消失无踪的蚊子也嗡嗡的绕着人徘徊,伺机寻找一块儿能够下嘴的地方想要饱餐一顿。 贺绥放空心神之前决定养好精神明天想办法弄只因果简单点的小鬼,既能防蚊虫又能当空调,不过那样的话就要找个东西好生布置一下阵法,免得小鬼的阴气影响他人。 第二天早晨依旧是早上四点就起床,所谓的三更灯火五更鸡,五更即四点到五点,贺绥也真的是闻鸡起舞了。 因为昨天早上贺绥一大早就起床做早课,老李头本身就是老人家,觉少,四点钟就准时起来,给贺绥兑了杯原本给小海准备的牛奶垫垫肚子,早饭的话等贺绥做完早课吃也差不多。 小海成天也没个烦恼,晚上早早的就睡下,连个梦都不带做的,知道大哥哥跟爷爷早早的就起来,自己也精神亢奋的跟着瞎折腾。 “小海,你起来干啥?天还没亮!” 老李头刚烧好水把牛奶给贺绥泡上,转头就看见衣服穿得歪七扭八的孙子也出来了,干瘦白净的脸上是痴傻的笑。 贺绥接了碗好奇的看了两眼碗里的牛奶,觉得这新时代真神奇,一些粉末一冲泡就成了牛奶,这样委实方便了不少。 小海嘿嘿的笑,一边往贺绥那边蹭,蹭到贺绥身边就伸手拽了贺绥的衣摆,“哥哥!” 说来小海不过才十五岁,贺绥却是已经二十六了,喊贺绥叔也是可以的,不过小海坚持要喊贺绥“哥”,贺绥又喊老李头“大爷”,三个人也就这么瞎称呼上了,也不管合不合规矩。 “小海乖,爷爷给你兑牛奶,喝了就回去再睡一会儿!” 老李头怕孙子耽误了贺绥修炼,万一贺绥修得不顺当影响了给孙子找魂儿,那可就糟了。 贺绥抽了小海上衣兜里的手帕顺手给小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大爷,我带小海一起出去做早课,我发现小海在这方面天赋不错,哪怕不专门学这个,跟着听一听也挺好的。” 贺绥这么一说,老李头自然也不再反对,贺绥说对孙子好那就肯定好。 家里没有什么玻璃水杯,就俩刷牙的塑料杯,如今多了一个贺绥,家里塑料杯又多了一只。 别看家里穷得小偷都懒得撬锁,可老李头在对身体健康这方面还是很讲究的,绝对不会用塑料的杯子装滚烫开水给孙子喝,所以贺绥跟小海喝牛奶都是用吃饭的碗。 索性贺绥行为举止间看着讲究,其实对于吃喝住行这些方面却是多差的条件都能淡定从容的接受,毕竟是经过了数十年考验的男人。 便是当初做完一笔大生意得了百金报酬,转头刚到青峰山下装金子的小包就莫名其妙掉山涧悬崖下贺绥也面不改色抬脚就继续赶路回道观,回去了还一点不敢跟胖子瘦子两个记名弟子说,怕把两个好不容易等来的人给气死。 一种好的吐纳之法,能够让人宛如回到母胎羊水中一般舒服自在,这是在呼吸间让神魂放松的修行。 贺绥愿意教孙子这些东西,老李头哪怕不是很懂也是很高兴的,连连点头道谢,一边又捏了手帕给孙子擦了擦下巴上沾满的汤水,心里暗暗决定中午去问问看老吴兼职的事儿,老李头想多赚点钱把一日三餐的质量给拉高一点。 老李头要上班的医院就是老城区这边的一家大型的私人医院,给的工资在同等职位上来说还是挺不错的,早上又把中午的菜用不锈钢小菜盆装好,而后又放进大盆子里,飘在水池里凉着。 142.国际灵媒比赛【全文完结】 哈喽这里是晋江小可爱自主研发的系统自动防盗系统【比例为60%  周凯一点没感觉到老李头的迟疑, 痛快点答应了, 虽然很想去吃口现场新鲜瓜,可老大说了那边情况不明,对周凯这样的鬼来说也可能会有危险, 所以不适合带他一起,周凯也只能作罢。 贺绥临时征用了小海以前上学时用过的斜挎书包, 老李头照旧揣着他那破布包, 两人下楼的时候刚好迎面遇见了下班回来的徐家夫妇。 徐晓的爸爸徐达性子木讷,被老婆方红花以指责的语气说着什么, 听见有脚步声下来了, 这才暂且住了嘴, 看见老李头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徐达也笑着冲贺绥点了点头,看着一点没把老婆刚才骂他的话放进心里。 若是在平时, 老李头可能还会跟贺绥絮叨两句别人家的事儿, 可今晚这事老李头还没踏出家门口呢就已经一颗心提了起来, 连布口袋里揣了几万块钱都没能让他有太大感觉。 老李头本身就有银/行/卡,就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把钱存了,两人搭了公交车默默的往医院赶。 老李头紧张得异常安静,贺绥也没说什么安抚的话,手指头上一直都在叠东西, 公交车上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 贺绥也没发现。 黄纸在家里就用朱砂画了不少符, 攻击性的还混了小海的指尖血。 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 三角稳,以护为主,八卦有道家之气,以攻击为主。 “老李,你怎么过来了?” 门卫看见老李头,好奇的一边给老李头按开人行道这边的门一边随口搭话。 平时其实医院大门这边也没管这么严的,不过这不是出了谋杀案么,所以医院也要做出点表现来,原本随便打开的人行道就被门卫室里的电子锁给锁定了,需要门卫在里面按开才能进出。 老李头无奈的笑了笑,“都要睡觉了才突然想起来早上把东西给拉在换衣间了,偏巧就必须要用,没办法,我一个人也不敢来,就叫来个小伙子跟着我一起。” 老李头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似乎说起那事儿都觉得不自在。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是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那你们自己注意点。” 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虽然住院部那边的病人基本也应该休息了,可抵不住有家属进出,门卫也没跟老李头多聊。 “再有一个小时老王就要换班了,放心吧,我们晚一点出来也没问题。” 老李头带着贺绥进了医院大门,小声的跟贺绥介绍。 贺绥点头,一边转头四处张望着,眉头不由皱起。 按理来说,虽然医院本身因为场所特殊,阴气可能会重一点,可大门口这边因为外面就是大马路,人来人往,阳气应该是最重的,可大门正对着的主楼居然已经能看见一层不详的黑雾缠绕,好似楼层平白生出了一层膜。 如今黑雾还只弥漫在三楼往上,等到全部笼罩了,怕是这家医院就要频繁出事,最后破败下来成为“鬼场”。 看来情况比他先前预料的还要糟糕,贺绥抿着唇皱着眉,这副表情老李头看了也是心里咯噔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带着贺绥往里面走。 太平间所在的位置是负一楼,只占了一半的面积,另外一半是地下停车场,还有一条通道是专门给拉尸体的车留的,往西开的,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当初这所医院建立的时候还是有点讲究的。 贺绥于风水一道上算不得精通,也就略知皮毛,一路上大致看了看,也看出了有些地方是有意为之,风水上没什么问题。 可若是风水没问题却出了问题,那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老李头带着贺绥走了主楼大厅绕了几圈,让贺绥有机会看看周遭环境,而后走了安全通道下了楼,去了负一楼,又绕过几条昏暗的走廊,抵达了这所福康医院的太平间。 而此时,贺绥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座小山峰。 怪了,明明在外面的时候还能看见主楼上缭绕着黑气,反而是到了这本该鬼气森森的负一楼,反而一片安静,安静得好像他跟老李头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全然寂静得空间里。 老李头显然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忍不住的往贺绥身边蹭了蹭,到了太平间门口,用自己的工作卡挨着门口感应器那边贴了一下,嘟的响了一声。 老李头抬手就咬去推门,贺绥抢先一步把手搭到了双开门的把手上,另一只手给老李头递了两枚叠好的符咒,一枚三角形一枚八卦形,“贴身放好,跟在我身后。” 老李头连忙拿了揣进背心内兜里,感觉到那点几乎可以忽略的重量,不知怎的,原本慌乱的情绪居然就慢慢的稳了下来。 贺绥侧身推开了门,让门缝打开的方向不正对自己跟老李头,怕里面有东西,若是直接推开门迎面而上,免不得要被煞气冲到。 太平间里安安静静的,好似刚才推门时瞬间的直觉只是贺绥的错觉,贺绥却并不疑惑,依旧小心翼翼的带着老李头进去,老李头按亮了太平间里的灯。 灯是老式长灯管,白惨惨的光线洒下来,显得有点冷。老李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熟悉的一切显然让他感觉到了安全感,整个人放松了很多,“小贺,之前我发现老刘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 说罢从贺绥身后走了过去,想要给贺绥指箱柜。 然而刚放松下来的老李头下一刻却是头皮一麻,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冻住了似的瞪圆了眼睛,舌头也打了结捋不直了,“大、大师!” 却见那原本应该又空置下来的冷冻箱柜居然又显示出了有“客人”对红色指示灯! 这下是真把老李头给吓到了,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往后面猛退几大步。 虽然先前老李头连背尸的活儿都打算去干,平时也总想着自己这辈子问心无愧不怕鬼怪找上门,可这会儿真遇见诡异的事了还是害怕了,人之常情。 老李头没说出来,可贺绥却瞬间明白了什么事,上前一步跨了个八卦步防守,而后伸手从身侧的挎包里摸出一枚黄符叠就的纸鹤,夹在左手食指中指之间,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小指伸开,抵住左掌根部,呈上推状,聚气于左手指尖,同时嘴唇煽动默念咒法。 只见原本只是死物的纸鹤居然扭了扭脖子,转头叼了下翅膀,贺绥手指一松,纸鹤就直接飞在了空中。 老李头在一边看得一双昏花的老眼顿时瞪得更大了,老天爷哎,瞧他看见了啥! 纸鹤在空中飞了一会儿,贺绥趁机将包里的身份证拿出来,伸手在上面一抹,之前打上了几重居邪诀瞬间被破开,贺绥再一抬手恍若掐东西一般将特意留下来的那缕黑气掐到了纸鹤面前一拍。 黑气钻进了纸鹤身上,原本还没个目标的纸鹤扇动翅膀扭着脑袋似到处看了看,而后找准了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贺绥连忙招呼了老李头一声,跟着纸鹤追了上去。 “昨天你们去清理下水道水池,到底是清理什么东西?” 贺绥压低了声音一边警惕周围一边问老李头,老李头这会儿也没遮掩的意思,连忙简单又详细的将那事儿说了一通。 医院里只要是有妇科,那肯定有产房,有产房,自然也就有人流。 这样一来,自然不可避免的就会有很多死胎,或是一个多两个月还没成型的,或是已经成型却临时被引产的。 甚至还有在产房里生下来没挺过的,有些家长会自己处理,可有的却直接花点钱让医院处理。 医院一般就是全部放在一起,然后送去焚烧,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居然把婴儿尸体扔到了下水道里,昨天下水道几乎瘫痪了,这才让老刘跟老李头他们下去清理了一下。 下去之前老李头他们也没想到是那东西,等到在下面看见了,一个个大老爷们儿也忍不住的脸色发白心里不自在。 咬牙把堵了水池那边铁栅栏通道口的几只死婴捞了起来扔进垃圾袋里,处理好下水道,老李头他们上了地面,医院领导知道了这事儿,给他们下了封口令,又承诺本月会给他们加两百块钱奖金作为安抚。 当时这事儿也就算这么过去了,虽然看着还有死婴连接着胎盘,看着着实让人心里发麻,可谁叫这里是医院呢,老李头他们几个又都是在下面跟死人打交道的,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洗了洗澡各自回家了。 即便老李头被贺绥拍了后背说是沾上了秽气,老李头也没往别的方面想。 谁知今天早上老李头一来就发现了老刘出事了,老李头这才感觉这事儿是不是真大不对。 要是可以的话贺绥都不想带老李头去的,不过老李头跟门卫熟,又有出入太平间的证件钥匙,贺绥也需要在现场问老李头一些问题。 “那小海就拜托周凯多照看着了。” 老李头跟周凯相处了一会儿,虽然也迟疑鬼话是否能信,可老李头相信贺绥。 周凯一点没感觉到老李头的迟疑,痛快点答应了,虽然很想去吃口现场新鲜瓜,可老大说了那边情况不明,对周凯这样的鬼来说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不适合带他一起,周凯也只能作罢。 贺绥临时征用了小海以前上学时用过的斜挎书包,老李头照旧揣着他那破布包,两人下楼的时候刚好迎面遇见了下班回来的徐家夫妇。 徐晓的爸爸徐达性子木讷,被老婆方红花以指责的语气说着什么,听见有脚步声下来了,这才暂且住了嘴,看见老李头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徐达也笑着冲贺绥点了点头,看着一点没把老婆刚才骂他的话放进心里。 若是在平时,老李头可能还会跟贺绥絮叨两句别人家的事儿,可今晚这事老李头还没踏出家门口呢就已经一颗心提了起来,连布口袋里揣了几万块钱都没能让他有太大感觉。 老李头本身就有银/行/卡,就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把钱存了,两人搭了公交车默默的往医院赶。 老李头紧张得异常安静,贺绥也没说什么安抚的话,手指头上一直都在叠东西,公交车上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贺绥也没发现。 黄纸在家里就用朱砂画了不少符,攻击性的还混了小海的指尖血。 有的叠成八卦形有的叠成三角形,三角稳,以护为主,八卦有道家之气,以攻击为主。 “老李,你怎么过来了?” 门卫看见老李头,好奇的一边给老李头按开人行道这边的门一边随口搭话。 平时其实医院大门这边也没管这么严的,不过这不是出了谋杀案么,所以医院也要做出点表现来,原本随便打开的人行道就被门卫室里的电子锁给锁定了,需要门卫在里面按开才能进出。 老李头无奈的笑了笑,“都要睡觉了才突然想起来早上把东西给拉在换衣间了,偏巧就必须要用,没办法,我一个人也不敢来,就叫来个小伙子跟着我一起。” 老李头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似乎说起那事儿都觉得不自在。 门卫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是心有戚戚然的点点头,“那你们自己注意点。” 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虽然住院部那边的病人基本也应该休息了,可抵不住有家属进出,门卫也没跟老李头多聊。 “再有一个小时老王就要换班了,放心吧,我们晚一点出来也没问题。” 老李头带着贺绥进了医院大门,小声的跟贺绥介绍。 贺绥点头,一边转头四处张望着,眉头不由皱起。 按理来说,虽然医院本身因为场所特殊,阴气可能会重一点,可大门口这边因为外面就是大马路,人来人往,阳气应该是最重的,可大门正对着的主楼居然已经能看见一层不详的黑雾缠绕,好似楼层平白生出了一层膜。 如今黑雾还只弥漫在三楼往上,等到全部笼罩了,怕是这家医院就要频繁出事,最后破败下来成为“鬼场”。 看来情况比他先前预料的还要糟糕,贺绥抿着唇皱着眉,这副表情老李头看了也是心里咯噔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带着贺绥往里面走。 太平间所在的位置是负一楼,只占了一半的面积,另外一半是地下停车场,还有一条通道是专门给拉尸体的车留的,往西开的,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当初这所医院建立的时候还是有点讲究的。 贺绥于风水一道上算不得精通,也就略知皮毛,一路上大致看了看,也看出了有些地方是有意为之,风水上没什么问题。 可若是风水没问题却出了问题,那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老李头带着贺绥走了主楼大厅绕了几圈,让贺绥有机会看看周遭环境,而后走了安全通道下了楼,去了负一楼,又绕过几条昏暗的走廊,抵达了这所福康医院的太平间。 而此时,贺绥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座小山峰。 怪了,明明在外面的时候还能看见主楼上缭绕着黑气,反而是到了这本该鬼气森森的负一楼,反而一片安静,安静得好像他跟老李头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全然寂静得空间里。 老李头显然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忍不住的往贺绥身边蹭了蹭,到了太平间门口,用自己的工作卡挨着门口感应器那边贴了一下,嘟的响了一声。 老李头抬手就咬去推门,贺绥抢先一步把手搭到了双开门的把手上,另一只手给老李头递了两枚叠好的符咒,一枚三角形一枚八卦形,“贴身放好,跟在我身后。” 老李头连忙拿了揣进背心内兜里,感觉到那点几乎可以忽略的重量,不知怎的,原本慌乱的情绪居然就慢慢的稳了下来。 贺绥侧身推开了门,让门缝打开的方向不正对自己跟老李头,怕里面有东西,若是直接推开门迎面而上,免不得要被煞气冲到。 太平间里安安静静的,好似刚才推门时瞬间的直觉只是贺绥的错觉,贺绥却并不疑惑,依旧小心翼翼的带着老李头进去,老李头按亮了太平间里的灯。 灯是老式长灯管,白惨惨的光线洒下来,显得有点冷。老李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熟悉的一切显然让他感觉到了安全感,整个人放松了很多,“小贺,之前我发现老刘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 说罢从贺绥身后走了过去,想要给贺绥指箱柜。 然而刚放松下来的老李头下一刻却是头皮一麻,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冻住了似的瞪圆了眼睛,舌头也打了结捋不直了,“大、大师!” 却见那原本应该又空置下来的冷冻箱柜居然又显示出了有“客人”对红色指示灯! 这下是真把老李头给吓到了,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往后面猛退几大步。 虽然先前老李头连背尸的活儿都打算去干,平时也总想着自己这辈子问心无愧不怕鬼怪找上门,可这会儿真遇见诡异的事了还是害怕了,人之常情。 老李头没说出来,可贺绥却瞬间明白了什么事,上前一步跨了个八卦步防守,而后伸手从身侧的挎包里摸出一枚黄符叠就的纸鹤,夹在左手食指中指之间,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小指伸开,抵住左掌根部,呈上推状,聚气于左手指尖,同时嘴唇煽动默念咒法。 只见原本只是死物的纸鹤居然扭了扭脖子,转头叼了下翅膀,贺绥手指一松,纸鹤就直接飞在了空中。 老李头在一边看得一双昏花的老眼顿时瞪得更大了,老天爷哎,瞧他看见了啥! 纸鹤在空中飞了一会儿,贺绥趁机将包里的身份证拿出来,伸手在上面一抹,之前打上了几重居邪诀瞬间被破开,贺绥再一抬手恍若掐东西一般将特意留下来的那缕黑气掐到了纸鹤面前一拍。 黑气钻进了纸鹤身上,原本还没个目标的纸鹤扇动翅膀扭着脑袋似到处看了看,而后找准了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贺绥连忙招呼了老李头一声,跟着纸鹤追了上去。 “昨天你们去清理下水道水池,到底是清理什么东西?” 贺绥压低了声音一边警惕周围一边问老李头,老李头这会儿也没遮掩的意思,连忙简单又详细的将那事儿说了一通。 医院里只要是有妇科,那肯定有产房,有产房,自然也就有人流。 这样一来,自然不可避免的就会有很多死胎,或是一个多两个月还没成型的,或是已经成型却临时被引产的。 甚至还有在产房里生下来没挺过的,有些家长会自己处理,可有的却直接花点钱让医院处理。 医院一般就是全部放在一起,然后送去焚烧,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居然把婴儿尸体扔到了下水道里,昨天下水道几乎瘫痪了,这才让老刘跟老李头他们下去清理了一下。 下去之前老李头他们也没想到是那东西,等到在下面看见了,一个个大老爷们儿也忍不住的脸色发白心里不自在。 咬牙把堵了水池那边铁栅栏通道口的几只死婴捞了起来扔进垃圾袋里,处理好下水道,老李头他们上了地面,医院领导知道了这事儿,给他们下了封口令,又承诺本月会给他们加两百块钱奖金作为安抚。 当时这事儿也就算这么过去了,虽然看着还有死婴连接着胎盘,看着着实让人心里发麻,可谁叫这里是医院呢,老李头他们几个又都是在下面跟死人打交道的,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洗了洗澡各自回家了。 即便老李头被贺绥拍了后背说是沾上了秽气,老李头也没往别的方面想。 谁知今天早上老李头一来就发现了老刘出事了,老李头这才感觉这事儿是不是真大不对。 周凯转了两圈,终于在贺绥睡的那张床的床头枕头下找到了贺绥随便塞在那里的手机,瞪圆了眼回头哀怨的瞅贺绥,“老大,明明你自己就用了!” 还说不知道长什么样,肯定是不想给他糊! 贺绥伸手摸出来看了看,埋头开始糊,一边嘴上随口解释了一句,“我不知道这就是最新款的。” 刚醒来那会儿倒是有接收记忆,可这种事无论是对于原来的贺绥还是现在的贺绥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脑袋里记忆都模糊到没一点印象。 周凯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再看阳台上挂着的贺绥原本穿在身上带过来的那身衣服以及贺绥脱了摆在床下的鞋子,又看手机旁边同样随便放在那里的手表,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跟着的这位老大似乎还是个富二代? 周凯贱兮兮的飘到贺绥身边要给贺绥捶背揉肩,贺绥抽空盯了他一眼,周凯这才缩着脖子老实了,不过八卦之心依旧不死,“老大,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啊?” 对于他们这等屁民,富二代那可真就跟传说似的,只存在于网上。 贺绥摇头,“以前算,现在不是,唯一的四十多块钱今天都花你身上了。” 说罢,贺绥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泫朝的时候好歹他们道观后面还开辟了几块地,他降妖除魔的本事也算是名声在外,时不时的就能接点活儿。 即便赚的钱基本带不回家,可也能留点维持生活。 现在呢?贺绥真的茫然了,目前的打算就是准备取找个能糊口的工作。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尽快把小海的事解决了,走丢一魂一魄已经有两年多了,再拖久一点,对小海神魂也有损。 周凯看贺绥不像是会开玩笑的那种,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安静的看着贺绥糊好一个手机,末了还把标志都给原模原样的搬了上去,顿时美滋滋的又开始念叨起来,“老大,你这手艺真好,要不然咱也开个丧葬用品店,到时候我就找些鬼兄弟照顾生意,让他们弄些无主之财来消费?” 很多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过么? 贺绥糊好了就放在一边晾着,收拾了纸张不再准备继续糊了,“无主之财用了也要牵扯因果,于他们于我都不好,更何况我命里注定缺财,再多钱也落不到手上。” 贺绥拿着手机准备让老李头拿去卖了,按理来说老李头跟他的牵扯不算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穷命会不会作用到老李头身上。 若是不能,这手机手表卖了好歹也能算是补贴一下自己在老李头家的吃喝。 手机根本就没有充电器,到老李头这边的当天晚上就直接没电自动关机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人有没有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