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之契约书》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irakb48、漆黑之牙、maylog 【九】 1.自然数。 2.卡布列克数,perfect totient number。 3.ichijiku。长着银发少女外表的恶魔。 【一】 1.自然数。 2.最小的卡布列克数,斐波那契数列的起点。 3.ninomae。具有青年外表恶魔的使魔,是只乌鸦,十分长舌。 【契约】 1.彼此协商约定之意。 2.人神之间所立下的约束。旧约圣经,新约圣经。 3.以灵魂为筹码,恶魔替人类实现一个愿望。 【灵魂】 1.寄宿在肉体的精神。 2.心。 3.和恶魔订下契约所必须付出的对等代价。 ————————————————————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正在犹豫该不该生气。” “诶,小绿,如果我交了男朋友你会怎么办?” “干嘛突然提这个。我会恭喜你呀。你交到了吗?” “怎么可能。” “那这通电话的意义是?” “我说过啦,忍不住想惹小绿一个头两个大。” “我头已经够大了。可以挂掉电话了吗?” “我可能要闹自杀喔,我要你现在马上来找我。” “这是哪门子玩笑?” “我在想要是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来。” “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的。” “这样讲也太触霉头啦。” “……对不起,我为我刚说的话道歉。”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小绿,假如我明天消失不见你会怎么办?” “那个台词超老套的,例如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他会高兴吗?’还有‘怎么可能有人乐于见到心爱之人不幸的样子呢!’之类的。真是有够老掉牙的电影。” “诶,理惠,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嗯~三点四十六分。” “是半夜三点喔,应该说,是凌晨才对。” “而且是考试的第一天。” “你也很清楚嘛。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有听你畅谈深夜电影感想的义务吗?” “啊哈哈,对不起啦,小绿。因为我如果在考试前一天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打电话给你,偏偏你又快睡着了,应该会觉得很困扰对不对?” “我觉得超困扰的。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嗯,我也认为要是现在打电话给小绿,她应该会觉得超困扰的,所以我就打来了。” ———————————————————— lovers “我有一个塑料材质、重量轻虽轻但体积还挺庞大的卡通人物造型手机吊饰,那是我们两个在交往初期去游乐园约会时,买了一模一样的。” “……啊啊。” “你不要说出去喔,其实我对那一类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很有情侣的感觉对吧?” “大概吧。” “只是装在手机上的话倒还好,问题是那个吊饰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塞进口袋会肿成一大包,非常碍事。所以我干脆让它垂挂在口袋外面,结果呢,这次变成动不动卡到一堆东西,问题一大堆,实在有够麻烦的哩。” “啊啊。”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它拿掉。因为那是我非常珍贵的宝物。” “是吗。” “明明我把它当作宝来看,可是却完全想不出那个吊饰后来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呢?” “……” “我忘记很久了,我都忘记我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原来我忘了,很奇怪吧。” “你只要写在日记上以免忘记就好了。” “……” “放心吧。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 “是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我要走了。” “呐,最后我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人死之后会变成怎样?” “天晓得,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我以为恶魔应该会知道呢。” “…………好像会减少二十一公克的样子。” “那是啥?” “没事,忘了我刚说的吧。” ———————————————————— take over “九,你有听过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的说法吗?” “不知道,我没兴趣。” “根据美国一个名叫当肯·麦克道尔的医师的实验,撇开体液流失的问题,人类的身体在死前跟死后,会因为某种物质的减少而变轻二十一公克左右。” “减少的物质就是灵魂吗?” “有这个可能。” “哼。” “他利用六名人类和十五条狗来进行实验。不过狗的重量好像都没有变化喔。” “这表示狗没有灵魂?” “有这个可能。” “是吗。” “你觉得让减少了灵魂的物质入土为安这种行为有意义吗?就算暴露在外会遭受风吹雨打并且被鸟和虫子啄食好了,在有机体分解的意义层面上,跟埋在土里被微生物蛀蚀没有什么差别可言吧?” “有什么关系。葬礼不过是种仪式。是由存活在世上的人们所举行的……” “怎么了,九,你怎么好像挺伤感的,真是难得一见啊。” “没事。” “发生啥事啦?嗯?啊啊,是因为那头迷路的小猫吗?她没了名字,也没了家,不晓得她会上哪去呢?” “那家伙还没减轻二十一公克。现在她正靠着自己的双脚前进。接下来,只要别走错路就好了。”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好奇,那个东西是?” “杏仁小圆饼,早上我去排队买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要吃一个。” “你的手想干什么?” “问我干什么?给我吃一个没关系吧?” “这玩笑还真有意思。” “谁跟你开玩笑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irakb48、漆黑之牙、maylog 【九】 1.自然数。 2.卡布列克数,perfect totient number。 3.ichijiku。长着银发少女外表的恶魔。 【一】 1.自然数。 2.最小的卡布列克数,斐波那契数列的起点。 3.ninomae。具有青年外表恶魔的使魔,是只乌鸦,十分长舌。 【契约】 1.彼此协商约定之意。 2.人神之间所立下的约束。旧约圣经,新约圣经。 3.以灵魂为筹码,恶魔替人类实现一个愿望。 【灵魂】 1.寄宿在肉体的精神。 2.心。 3.和恶魔订下契约所必须付出的对等代价。 ————————————————————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正在犹豫该不该生气。” “诶,小绿,如果我交了男朋友你会怎么办?” “干嘛突然提这个。我会恭喜你呀。你交到了吗?” “怎么可能。” “那这通电话的意义是?” “我说过啦,忍不住想惹小绿一个头两个大。” “我头已经够大了。可以挂掉电话了吗?” “我可能要闹自杀喔,我要你现在马上来找我。” “这是哪门子玩笑?” “我在想要是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来。” “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的。” “这样讲也太触霉头啦。” “……对不起,我为我刚说的话道歉。”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小绿,假如我明天消失不见你会怎么办?” “那个台词超老套的,例如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他会高兴吗?’还有‘怎么可能有人乐于见到心爱之人不幸的样子呢!’之类的。真是有够老掉牙的电影。” “诶,理惠,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嗯~三点四十六分。” “是半夜三点喔,应该说,是凌晨才对。” “而且是考试的第一天。” “你也很清楚嘛。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有听你畅谈深夜电影感想的义务吗?” “啊哈哈,对不起啦,小绿。因为我如果在考试前一天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打电话给你,偏偏你又快睡着了,应该会觉得很困扰对不对?” “我觉得超困扰的。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嗯,我也认为要是现在打电话给小绿,她应该会觉得超困扰的,所以我就打来了。” ———————————————————— lovers “我有一个塑料材质、重量轻虽轻但体积还挺庞大的卡通人物造型手机吊饰,那是我们两个在交往初期去游乐园约会时,买了一模一样的。” “……啊啊。” “你不要说出去喔,其实我对那一类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很有情侣的感觉对吧?” “大概吧。” “只是装在手机上的话倒还好,问题是那个吊饰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塞进口袋会肿成一大包,非常碍事。所以我干脆让它垂挂在口袋外面,结果呢,这次变成动不动卡到一堆东西,问题一大堆,实在有够麻烦的哩。” “啊啊。”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它拿掉。因为那是我非常珍贵的宝物。” “是吗。” “明明我把它当作宝来看,可是却完全想不出那个吊饰后来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呢?” “……” “我忘记很久了,我都忘记我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原来我忘了,很奇怪吧。” “你只要写在日记上以免忘记就好了。” “……” “放心吧。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 “是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我要走了。” “呐,最后我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人死之后会变成怎样?” “天晓得,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我以为恶魔应该会知道呢。” “…………好像会减少二十一公克的样子。” “那是啥?” “没事,忘了我刚说的吧。” ———————————————————— take over “九,你有听过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的说法吗?” “不知道,我没兴趣。” “根据美国一个名叫当肯·麦克道尔的医师的实验,撇开体液流失的问题,人类的身体在死前跟死后,会因为某种物质的减少而变轻二十一公克左右。” “减少的物质就是灵魂吗?” “有这个可能。” “哼。” “他利用六名人类和十五条狗来进行实验。不过狗的重量好像都没有变化喔。” “这表示狗没有灵魂?” “有这个可能。” “是吗。” “你觉得让减少了灵魂的物质入土为安这种行为有意义吗?就算暴露在外会遭受风吹雨打并且被鸟和虫子啄食好了,在有机体分解的意义层面上,跟埋在土里被微生物蛀蚀没有什么差别可言吧?” “有什么关系。葬礼不过是种仪式。是由存活在世上的人们所举行的……” “怎么了,九,你怎么好像挺伤感的,真是难得一见啊。” “没事。” “发生啥事啦?嗯?啊啊,是因为那头迷路的小猫吗?她没了名字,也没了家,不晓得她会上哪去呢?” “那家伙还没减轻二十一公克。现在她正靠着自己的双脚前进。接下来,只要别走错路就好了。”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好奇,那个东西是?” “杏仁小圆饼,早上我去排队买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要吃一个。” “你的手想干什么?” “问我干什么?给我吃一个没关系吧?” “这玩笑还真有意思。” “谁跟你开玩笑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irakb48、漆黑之牙、maylog 【九】 1.自然数。 2.卡布列克数,perfect totient number。 3.ichijiku。长着银发少女外表的恶魔。 【一】 1.自然数。 2.最小的卡布列克数,斐波那契数列的起点。 3.ninomae。具有青年外表恶魔的使魔,是只乌鸦,十分长舌。 【契约】 1.彼此协商约定之意。 2.人神之间所立下的约束。旧约圣经,新约圣经。 3.以灵魂为筹码,恶魔替人类实现一个愿望。 【灵魂】 1.寄宿在肉体的精神。 2.心。 3.和恶魔订下契约所必须付出的对等代价。 ————————————————————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正在犹豫该不该生气。” “诶,小绿,如果我交了男朋友你会怎么办?” “干嘛突然提这个。我会恭喜你呀。你交到了吗?” “怎么可能。” “那这通电话的意义是?” “我说过啦,忍不住想惹小绿一个头两个大。” “我头已经够大了。可以挂掉电话了吗?” “我可能要闹自杀喔,我要你现在马上来找我。” “这是哪门子玩笑?” “我在想要是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来。” “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的。” “这样讲也太触霉头啦。” “……对不起,我为我刚说的话道歉。”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小绿,假如我明天消失不见你会怎么办?” “那个台词超老套的,例如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他会高兴吗?’还有‘怎么可能有人乐于见到心爱之人不幸的样子呢!’之类的。真是有够老掉牙的电影。” “诶,理惠,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嗯~三点四十六分。” “是半夜三点喔,应该说,是凌晨才对。” “而且是考试的第一天。” “你也很清楚嘛。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有听你畅谈深夜电影感想的义务吗?” “啊哈哈,对不起啦,小绿。因为我如果在考试前一天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打电话给你,偏偏你又快睡着了,应该会觉得很困扰对不对?” “我觉得超困扰的。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嗯,我也认为要是现在打电话给小绿,她应该会觉得超困扰的,所以我就打来了。” ———————————————————— lovers “我有一个塑料材质、重量轻虽轻但体积还挺庞大的卡通人物造型手机吊饰,那是我们两个在交往初期去游乐园约会时,买了一模一样的。” “……啊啊。” “你不要说出去喔,其实我对那一类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很有情侣的感觉对吧?” “大概吧。” “只是装在手机上的话倒还好,问题是那个吊饰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塞进口袋会肿成一大包,非常碍事。所以我干脆让它垂挂在口袋外面,结果呢,这次变成动不动卡到一堆东西,问题一大堆,实在有够麻烦的哩。” “啊啊。”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它拿掉。因为那是我非常珍贵的宝物。” “是吗。” “明明我把它当作宝来看,可是却完全想不出那个吊饰后来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呢?” “……” “我忘记很久了,我都忘记我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原来我忘了,很奇怪吧。” “你只要写在日记上以免忘记就好了。” “……” “放心吧。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 “是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我要走了。” “呐,最后我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人死之后会变成怎样?” “天晓得,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我以为恶魔应该会知道呢。” “…………好像会减少二十一公克的样子。” “那是啥?” “没事,忘了我刚说的吧。” ———————————————————— take over “九,你有听过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的说法吗?” “不知道,我没兴趣。” “根据美国一个名叫当肯·麦克道尔的医师的实验,撇开体液流失的问题,人类的身体在死前跟死后,会因为某种物质的减少而变轻二十一公克左右。” “减少的物质就是灵魂吗?” “有这个可能。” “哼。” “他利用六名人类和十五条狗来进行实验。不过狗的重量好像都没有变化喔。” “这表示狗没有灵魂?” “有这个可能。” “是吗。” “你觉得让减少了灵魂的物质入土为安这种行为有意义吗?就算暴露在外会遭受风吹雨打并且被鸟和虫子啄食好了,在有机体分解的意义层面上,跟埋在土里被微生物蛀蚀没有什么差别可言吧?” “有什么关系。葬礼不过是种仪式。是由存活在世上的人们所举行的……” “怎么了,九,你怎么好像挺伤感的,真是难得一见啊。” “没事。” “发生啥事啦?嗯?啊啊,是因为那头迷路的小猫吗?她没了名字,也没了家,不晓得她会上哪去呢?” “那家伙还没减轻二十一公克。现在她正靠着自己的双脚前进。接下来,只要别走错路就好了。”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好奇,那个东西是?” “杏仁小圆饼,早上我去排队买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要吃一个。” “你的手想干什么?” “问我干什么?给我吃一个没关系吧?” “这玩笑还真有意思。” “谁跟你开玩笑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irakb48、漆黑之牙、maylog 【九】 1.自然数。 2.卡布列克数,perfect totient number。 3.ichijiku。长着银发少女外表的恶魔。 【一】 1.自然数。 2.最小的卡布列克数,斐波那契数列的起点。 3.ninomae。具有青年外表恶魔的使魔,是只乌鸦,十分长舌。 【契约】 1.彼此协商约定之意。 2.人神之间所立下的约束。旧约圣经,新约圣经。 3.以灵魂为筹码,恶魔替人类实现一个愿望。 【灵魂】 1.寄宿在肉体的精神。 2.心。 3.和恶魔订下契约所必须付出的对等代价。 ————————————————————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正在犹豫该不该生气。” “诶,小绿,如果我交了男朋友你会怎么办?” “干嘛突然提这个。我会恭喜你呀。你交到了吗?” “怎么可能。” “那这通电话的意义是?” “我说过啦,忍不住想惹小绿一个头两个大。” “我头已经够大了。可以挂掉电话了吗?” “我可能要闹自杀喔,我要你现在马上来找我。” “这是哪门子玩笑?” “我在想要是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来。” “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的。” “这样讲也太触霉头啦。” “……对不起,我为我刚说的话道歉。”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小绿,假如我明天消失不见你会怎么办?” “那个台词超老套的,例如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他会高兴吗?’还有‘怎么可能有人乐于见到心爱之人不幸的样子呢!’之类的。真是有够老掉牙的电影。” “诶,理惠,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嗯~三点四十六分。” “是半夜三点喔,应该说,是凌晨才对。” “而且是考试的第一天。” “你也很清楚嘛。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有听你畅谈深夜电影感想的义务吗?” “啊哈哈,对不起啦,小绿。因为我如果在考试前一天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打电话给你,偏偏你又快睡着了,应该会觉得很困扰对不对?” “我觉得超困扰的。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嗯,我也认为要是现在打电话给小绿,她应该会觉得超困扰的,所以我就打来了。” ———————————————————— lovers “我有一个塑料材质、重量轻虽轻但体积还挺庞大的卡通人物造型手机吊饰,那是我们两个在交往初期去游乐园约会时,买了一模一样的。” “……啊啊。” “你不要说出去喔,其实我对那一类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很有情侣的感觉对吧?” “大概吧。” “只是装在手机上的话倒还好,问题是那个吊饰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塞进口袋会肿成一大包,非常碍事。所以我干脆让它垂挂在口袋外面,结果呢,这次变成动不动卡到一堆东西,问题一大堆,实在有够麻烦的哩。” “啊啊。”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它拿掉。因为那是我非常珍贵的宝物。” “是吗。” “明明我把它当作宝来看,可是却完全想不出那个吊饰后来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呢?” “……” “我忘记很久了,我都忘记我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原来我忘了,很奇怪吧。” “你只要写在日记上以免忘记就好了。” “……” “放心吧。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 “是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我要走了。” “呐,最后我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人死之后会变成怎样?” “天晓得,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我以为恶魔应该会知道呢。” “…………好像会减少二十一公克的样子。” “那是啥?” “没事,忘了我刚说的吧。” ———————————————————— take over “九,你有听过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的说法吗?” “不知道,我没兴趣。” “根据美国一个名叫当肯·麦克道尔的医师的实验,撇开体液流失的问题,人类的身体在死前跟死后,会因为某种物质的减少而变轻二十一公克左右。” “减少的物质就是灵魂吗?” “有这个可能。” “哼。” “他利用六名人类和十五条狗来进行实验。不过狗的重量好像都没有变化喔。” “这表示狗没有灵魂?” “有这个可能。” “是吗。” “你觉得让减少了灵魂的物质入土为安这种行为有意义吗?就算暴露在外会遭受风吹雨打并且被鸟和虫子啄食好了,在有机体分解的意义层面上,跟埋在土里被微生物蛀蚀没有什么差别可言吧?” “有什么关系。葬礼不过是种仪式。是由存活在世上的人们所举行的……” “怎么了,九,你怎么好像挺伤感的,真是难得一见啊。” “没事。” “发生啥事啦?嗯?啊啊,是因为那头迷路的小猫吗?她没了名字,也没了家,不晓得她会上哪去呢?” “那家伙还没减轻二十一公克。现在她正靠着自己的双脚前进。接下来,只要别走错路就好了。”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好奇,那个东西是?” “杏仁小圆饼,早上我去排队买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要吃一个。” “你的手想干什么?” “问我干什么?给我吃一个没关系吧?” “这玩笑还真有意思。” “谁跟你开玩笑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irakb48、漆黑之牙、maylog 【九】 1.自然数。 2.卡布列克数,perfect totient number。 3.ichijiku。长着银发少女外表的恶魔。 【一】 1.自然数。 2.最小的卡布列克数,斐波那契数列的起点。 3.ninomae。具有青年外表恶魔的使魔,是只乌鸦,十分长舌。 【契约】 1.彼此协商约定之意。 2.人神之间所立下的约束。旧约圣经,新约圣经。 3.以灵魂为筹码,恶魔替人类实现一个愿望。 【灵魂】 1.寄宿在肉体的精神。 2.心。 3.和恶魔订下契约所必须付出的对等代价。 ————————————————————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正在犹豫该不该生气。” “诶,小绿,如果我交了男朋友你会怎么办?” “干嘛突然提这个。我会恭喜你呀。你交到了吗?” “怎么可能。” “那这通电话的意义是?” “我说过啦,忍不住想惹小绿一个头两个大。” “我头已经够大了。可以挂掉电话了吗?” “我可能要闹自杀喔,我要你现在马上来找我。” “这是哪门子玩笑?” “我在想要是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来。” “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的。” “这样讲也太触霉头啦。” “……对不起,我为我刚说的话道歉。”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小绿,假如我明天消失不见你会怎么办?” “那个台词超老套的,例如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他会高兴吗?’还有‘怎么可能有人乐于见到心爱之人不幸的样子呢!’之类的。真是有够老掉牙的电影。” “诶,理惠,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嗯~三点四十六分。” “是半夜三点喔,应该说,是凌晨才对。” “而且是考试的第一天。” “你也很清楚嘛。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有听你畅谈深夜电影感想的义务吗?” “啊哈哈,对不起啦,小绿。因为我如果在考试前一天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打电话给你,偏偏你又快睡着了,应该会觉得很困扰对不对?” “我觉得超困扰的。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嗯,我也认为要是现在打电话给小绿,她应该会觉得超困扰的,所以我就打来了。” ———————————————————— lovers “我有一个塑料材质、重量轻虽轻但体积还挺庞大的卡通人物造型手机吊饰,那是我们两个在交往初期去游乐园约会时,买了一模一样的。” “……啊啊。” “你不要说出去喔,其实我对那一类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很有情侣的感觉对吧?” “大概吧。” “只是装在手机上的话倒还好,问题是那个吊饰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塞进口袋会肿成一大包,非常碍事。所以我干脆让它垂挂在口袋外面,结果呢,这次变成动不动卡到一堆东西,问题一大堆,实在有够麻烦的哩。” “啊啊。”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它拿掉。因为那是我非常珍贵的宝物。” “是吗。” “明明我把它当作宝来看,可是却完全想不出那个吊饰后来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呢?” “……” “我忘记很久了,我都忘记我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原来我忘了,很奇怪吧。” “你只要写在日记上以免忘记就好了。” “……” “放心吧。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 “是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我要走了。” “呐,最后我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人死之后会变成怎样?” “天晓得,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我以为恶魔应该会知道呢。” “…………好像会减少二十一公克的样子。” “那是啥?” “没事,忘了我刚说的吧。” ———————————————————— take over “九,你有听过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的说法吗?” “不知道,我没兴趣。” “根据美国一个名叫当肯·麦克道尔的医师的实验,撇开体液流失的问题,人类的身体在死前跟死后,会因为某种物质的减少而变轻二十一公克左右。” “减少的物质就是灵魂吗?” “有这个可能。” “哼。” “他利用六名人类和十五条狗来进行实验。不过狗的重量好像都没有变化喔。” “这表示狗没有灵魂?” “有这个可能。” “是吗。” “你觉得让减少了灵魂的物质入土为安这种行为有意义吗?就算暴露在外会遭受风吹雨打并且被鸟和虫子啄食好了,在有机体分解的意义层面上,跟埋在土里被微生物蛀蚀没有什么差别可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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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很清楚嘛。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有听你畅谈深夜电影感想的义务吗?” “啊哈哈,对不起啦,小绿。因为我如果在考试前一天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打电话给你,偏偏你又快睡着了,应该会觉得很困扰对不对?” “我觉得超困扰的。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嗯,我也认为要是现在打电话给小绿,她应该会觉得超困扰的,所以我就打来了。” ———————————————————— lovers “我有一个塑料材质、重量轻虽轻但体积还挺庞大的卡通人物造型手机吊饰,那是我们两个在交往初期去游乐园约会时,买了一模一样的。” “……啊啊。” “你不要说出去喔,其实我对那一类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很有情侣的感觉对吧?” “大概吧。” “只是装在手机上的话倒还好,问题是那个吊饰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塞进口袋会肿成一大包,非常碍事。所以我干脆让它垂挂在口袋外面,结果呢,这次变成动不动卡到一堆东西,问题一大堆,实在有够麻烦的哩。” “啊啊。”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它拿掉。因为那是我非常珍贵的宝物。” “是吗。” “明明我把它当作宝来看,可是却完全想不出那个吊饰后来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呢?” “……” “我忘记很久了,我都忘记我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原来我忘了,很奇怪吧。” “你只要写在日记上以免忘记就好了。” “……” “放心吧。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 “是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我要走了。” “呐,最后我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人死之后会变成怎样?” “天晓得,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我以为恶魔应该会知道呢。” “…………好像会减少二十一公克的样子。” “那是啥?” “没事,忘了我刚说的吧。” ———————————————————— take over “九,你有听过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的说法吗?” “不知道,我没兴趣。” “根据美国一个名叫当肯·麦克道尔的医师的实验,撇开体液流失的问题,人类的身体在死前跟死后,会因为某种物质的减少而变轻二十一公克左右。” “减少的物质就是灵魂吗?” “有这个可能。” “哼。” “他利用六名人类和十五条狗来进行实验。不过狗的重量好像都没有变化喔。” “这表示狗没有灵魂?” “有这个可能。” “是吗。” “你觉得让减少了灵魂的物质入土为安这种行为有意义吗?就算暴露在外会遭受风吹雨打并且被鸟和虫子啄食好了,在有机体分解的意义层面上,跟埋在土里被微生物蛀蚀没有什么差别可言吧?” “有什么关系。葬礼不过是种仪式。是由存活在世上的人们所举行的……” “怎么了,九,你怎么好像挺伤感的,真是难得一见啊。” “没事。” “发生啥事啦?嗯?啊啊,是因为那头迷路的小猫吗?她没了名字,也没了家,不晓得她会上哪去呢?” “那家伙还没减轻二十一公克。现在她正靠着自己的双脚前进。接下来,只要别走错路就好了。”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好奇,那个东西是?” “杏仁小圆饼,早上我去排队买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要吃一个。” “你的手想干什么?” “问我干什么?给我吃一个没关系吧?” “这玩笑还真有意思。” “谁跟你开玩笑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irakb48、漆黑之牙、maylog 【九】 1.自然数。 2.卡布列克数,perfect totient number。 3.ichijiku。长着银发少女外表的恶魔。 【一】 1.自然数。 2.最小的卡布列克数,斐波那契数列的起点。 3.ninomae。具有青年外表恶魔的使魔,是只乌鸦,十分长舌。 【契约】 1.彼此协商约定之意。 2.人神之间所立下的约束。旧约圣经,新约圣经。 3.以灵魂为筹码,恶魔替人类实现一个愿望。 【灵魂】 1.寄宿在肉体的精神。 2.心。 3.和恶魔订下契约所必须付出的对等代价。 ————————————————————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正在犹豫该不该生气。” “诶,小绿,如果我交了男朋友你会怎么办?” “干嘛突然提这个。我会恭喜你呀。你交到了吗?” “怎么可能。” “那这通电话的意义是?” “我说过啦,忍不住想惹小绿一个头两个大。” “我头已经够大了。可以挂掉电话了吗?” “我可能要闹自杀喔,我要你现在马上来找我。” “这是哪门子玩笑?” “我在想要是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来。” “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的。” “这样讲也太触霉头啦。” “……对不起,我为我刚说的话道歉。”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小绿,假如我明天消失不见你会怎么办?” “那个台词超老套的,例如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他会高兴吗?’还有‘怎么可能有人乐于见到心爱之人不幸的样子呢!’之类的。真是有够老掉牙的电影。” “诶,理惠,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嗯~三点四十六分。” “是半夜三点喔,应该说,是凌晨才对。” “而且是考试的第一天。” “你也很清楚嘛。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有听你畅谈深夜电影感想的义务吗?” “啊哈哈,对不起啦,小绿。因为我如果在考试前一天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打电话给你,偏偏你又快睡着了,应该会觉得很困扰对不对?” “我觉得超困扰的。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嗯,我也认为要是现在打电话给小绿,她应该会觉得超困扰的,所以我就打来了。” ———————————————————— lovers “我有一个塑料材质、重量轻虽轻但体积还挺庞大的卡通人物造型手机吊饰,那是我们两个在交往初期去游乐园约会时,买了一模一样的。” “……啊啊。” “你不要说出去喔,其实我对那一类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很有情侣的感觉对吧?” “大概吧。” “只是装在手机上的话倒还好,问题是那个吊饰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塞进口袋会肿成一大包,非常碍事。所以我干脆让它垂挂在口袋外面,结果呢,这次变成动不动卡到一堆东西,问题一大堆,实在有够麻烦的哩。” “啊啊。”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它拿掉。因为那是我非常珍贵的宝物。” “是吗。” “明明我把它当作宝来看,可是却完全想不出那个吊饰后来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呢?” “……” “我忘记很久了,我都忘记我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原来我忘了,很奇怪吧。” “你只要写在日记上以免忘记就好了。” “……” “放心吧。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 “是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我要走了。” “呐,最后我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人死之后会变成怎样?” “天晓得,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我以为恶魔应该会知道呢。” “…………好像会减少二十一公克的样子。” “那是啥?” “没事,忘了我刚说的吧。” ———————————————————— take over “九,你有听过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的说法吗?” “不知道,我没兴趣。” “根据美国一个名叫当肯·麦克道尔的医师的实验,撇开体液流失的问题,人类的身体在死前跟死后,会因为某种物质的减少而变轻二十一公克左右。” “减少的物质就是灵魂吗?” “有这个可能。” “哼。” “他利用六名人类和十五条狗来进行实验。不过狗的重量好像都没有变化喔。” “这表示狗没有灵魂?” “有这个可能。” “是吗。” “你觉得让减少了灵魂的物质入土为安这种行为有意义吗?就算暴露在外会遭受风吹雨打并且被鸟和虫子啄食好了,在有机体分解的意义层面上,跟埋在土里被微生物蛀蚀没有什么差别可言吧?” “有什么关系。葬礼不过是种仪式。是由存活在世上的人们所举行的……” “怎么了,九,你怎么好像挺伤感的,真是难得一见啊。” “没事。” “发生啥事啦?嗯?啊啊,是因为那头迷路的小猫吗?她没了名字,也没了家,不晓得她会上哪去呢?” “那家伙还没减轻二十一公克。现在她正靠着自己的双脚前进。接下来,只要别走错路就好了。”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好奇,那个东西是?” “杏仁小圆饼,早上我去排队买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要吃一个。” “你的手想干什么?” “问我干什么?给我吃一个没关系吧?” “这玩笑还真有意思。” “谁跟你开玩笑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irakb48、漆黑之牙、maylog 【九】 1.自然数。 2.卡布列克数,perfect totient number。 3.ichijiku。长着银发少女外表的恶魔。 【一】 1.自然数。 2.最小的卡布列克数,斐波那契数列的起点。 3.ninomae。具有青年外表恶魔的使魔,是只乌鸦,十分长舌。 【契约】 1.彼此协商约定之意。 2.人神之间所立下的约束。旧约圣经,新约圣经。 3.以灵魂为筹码,恶魔替人类实现一个愿望。 【灵魂】 1.寄宿在肉体的精神。 2.心。 3.和恶魔订下契约所必须付出的对等代价。 ————————————————————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正在犹豫该不该生气。” “诶,小绿,如果我交了男朋友你会怎么办?” “干嘛突然提这个。我会恭喜你呀。你交到了吗?” “怎么可能。” “那这通电话的意义是?” “我说过啦,忍不住想惹小绿一个头两个大。” “我头已经够大了。可以挂掉电话了吗?” “我可能要闹自杀喔,我要你现在马上来找我。” “这是哪门子玩笑?” “我在想要是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来。” “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的。” “这样讲也太触霉头啦。” “……对不起,我为我刚说的话道歉。”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小绿,假如我明天消失不见你会怎么办?” “那个台词超老套的,例如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他会高兴吗?’还有‘怎么可能有人乐于见到心爱之人不幸的样子呢!’之类的。真是有够老掉牙的电影。” “诶,理惠,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嗯~三点四十六分。” “是半夜三点喔,应该说,是凌晨才对。” “而且是考试的第一天。” “你也很清楚嘛。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有听你畅谈深夜电影感想的义务吗?” “啊哈哈,对不起啦,小绿。因为我如果在考试前一天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打电话给你,偏偏你又快睡着了,应该会觉得很困扰对不对?” “我觉得超困扰的。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嗯,我也认为要是现在打电话给小绿,她应该会觉得超困扰的,所以我就打来了。” ———————————————————— lovers “我有一个塑料材质、重量轻虽轻但体积还挺庞大的卡通人物造型手机吊饰,那是我们两个在交往初期去游乐园约会时,买了一模一样的。” “……啊啊。” “你不要说出去喔,其实我对那一类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很有情侣的感觉对吧?” “大概吧。” “只是装在手机上的话倒还好,问题是那个吊饰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塞进口袋会肿成一大包,非常碍事。所以我干脆让它垂挂在口袋外面,结果呢,这次变成动不动卡到一堆东西,问题一大堆,实在有够麻烦的哩。” “啊啊。”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它拿掉。因为那是我非常珍贵的宝物。” “是吗。” “明明我把它当作宝来看,可是却完全想不出那个吊饰后来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呢?” “……” “我忘记很久了,我都忘记我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原来我忘了,很奇怪吧。” “你只要写在日记上以免忘记就好了。” “……” “放心吧。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 “是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我要走了。” “呐,最后我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人死之后会变成怎样?” “天晓得,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我以为恶魔应该会知道呢。” “…………好像会减少二十一公克的样子。” “那是啥?” “没事,忘了我刚说的吧。” ———————————————————— take over “九,你有听过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的说法吗?” “不知道,我没兴趣。” “根据美国一个名叫当肯·麦克道尔的医师的实验,撇开体液流失的问题,人类的身体在死前跟死后,会因为某种物质的减少而变轻二十一公克左右。” “减少的物质就是灵魂吗?” “有这个可能。” “哼。” “他利用六名人类和十五条狗来进行实验。不过狗的重量好像都没有变化喔。” “这表示狗没有灵魂?” “有这个可能。” “是吗。” “你觉得让减少了灵魂的物质入土为安这种行为有意义吗?就算暴露在外会遭受风吹雨打并且被鸟和虫子啄食好了,在有机体分解的意义层面上,跟埋在土里被微生物蛀蚀没有什么差别可言吧?” “有什么关系。葬礼不过是种仪式。是由存活在世上的人们所举行的……” “怎么了,九,你怎么好像挺伤感的,真是难得一见啊。” “没事。” “发生啥事啦?嗯?啊啊,是因为那头迷路的小猫吗?她没了名字,也没了家,不晓得她会上哪去呢?” “那家伙还没减轻二十一公克。现在她正靠着自己的双脚前进。接下来,只要别走错路就好了。”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好奇,那个东西是?” “杏仁小圆饼,早上我去排队买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要吃一个。” “你的手想干什么?” “问我干什么?给我吃一个没关系吧?” “这玩笑还真有意思。” “谁跟你开玩笑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irakb48、漆黑之牙、maylog 【九】 1.自然数。 2.卡布列克数,perfect totient number。 3.ichijiku。长着银发少女外表的恶魔。 【一】 1.自然数。 2.最小的卡布列克数,斐波那契数列的起点。 3.ninomae。具有青年外表恶魔的使魔,是只乌鸦,十分长舌。 【契约】 1.彼此协商约定之意。 2.人神之间所立下的约束。旧约圣经,新约圣经。 3.以灵魂为筹码,恶魔替人类实现一个愿望。 【灵魂】 1.寄宿在肉体的精神。 2.心。 3.和恶魔订下契约所必须付出的对等代价。 ————————————————————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正在犹豫该不该生气。” “诶,小绿,如果我交了男朋友你会怎么办?” “干嘛突然提这个。我会恭喜你呀。你交到了吗?” “怎么可能。” “那这通电话的意义是?” “我说过啦,忍不住想惹小绿一个头两个大。” “我头已经够大了。可以挂掉电话了吗?” “我可能要闹自杀喔,我要你现在马上来找我。” “这是哪门子玩笑?” “我在想要是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来。” “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的。” “这样讲也太触霉头啦。” “……对不起,我为我刚说的话道歉。”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小绿,假如我明天消失不见你会怎么办?” “那个台词超老套的,例如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他会高兴吗?’还有‘怎么可能有人乐于见到心爱之人不幸的样子呢!’之类的。真是有够老掉牙的电影。” “诶,理惠,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嗯~三点四十六分。” “是半夜三点喔,应该说,是凌晨才对。” “而且是考试的第一天。” “你也很清楚嘛。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有听你畅谈深夜电影感想的义务吗?” “啊哈哈,对不起啦,小绿。因为我如果在考试前一天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打电话给你,偏偏你又快睡着了,应该会觉得很困扰对不对?” “我觉得超困扰的。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嗯,我也认为要是现在打电话给小绿,她应该会觉得超困扰的,所以我就打来了。” ———————————————————— lovers “我有一个塑料材质、重量轻虽轻但体积还挺庞大的卡通人物造型手机吊饰,那是我们两个在交往初期去游乐园约会时,买了一模一样的。” “……啊啊。” “你不要说出去喔,其实我对那一类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很有情侣的感觉对吧?” “大概吧。” “只是装在手机上的话倒还好,问题是那个吊饰实在是太大了,如果塞进口袋会肿成一大包,非常碍事。所以我干脆让它垂挂在口袋外面,结果呢,这次变成动不动卡到一堆东西,问题一大堆,实在有够麻烦的哩。” “啊啊。”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把它拿掉。因为那是我非常珍贵的宝物。” “是吗。” “明明我把它当作宝来看,可是却完全想不出那个吊饰后来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呢?” “……” “我忘记很久了,我都忘记我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原来我忘了,很奇怪吧。” “你只要写在日记上以免忘记就好了。” “……” “放心吧。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 “是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那我要走了。” “呐,最后我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人死之后会变成怎样?” “天晓得,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我以为恶魔应该会知道呢。” “…………好像会减少二十一公克的样子。” “那是啥?” “没事,忘了我刚说的吧。” ———————————————————— take over “九,你有听过灵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的说法吗?” “不知道,我没兴趣。” “根据美国一个名叫当肯·麦克道尔的医师的实验,撇开体液流失的问题,人类的身体在死前跟死后,会因为某种物质的减少而变轻二十一公克左右。” “减少的物质就是灵魂吗?” “有这个可能。” “哼。” “他利用六名人类和十五条狗来进行实验。不过狗的重量好像都没有变化喔。” “这表示狗没有灵魂?” “有这个可能。” “是吗。” “你觉得让减少了灵魂的物质入土为安这种行为有意义吗?就算暴露在外会遭受风吹雨打并且被鸟和虫子啄食好了,在有机体分解的意义层面上,跟埋在土里被微生物蛀蚀没有什么差别可言吧?” “有什么关系。葬礼不过是种仪式。是由存活在世上的人们所举行的……” “怎么了,九,你怎么好像挺伤感的,真是难得一见啊。” “没事。” “发生啥事啦?嗯?啊啊,是因为那头迷路的小猫吗?她没了名字,也没了家,不晓得她会上哪去呢?” “那家伙还没减轻二十一公克。现在她正靠着自己的双脚前进。接下来,只要别走错路就好了。”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好奇,那个东西是?” “杏仁小圆饼,早上我去排队买来的。” “原来如此,那我要吃一个。” “你的手想干什么?” “问我干什么?给我吃一个没关系吧?” “这玩笑还真有意思。” “谁跟你开玩笑了!” 第90话 序幕与终幕·take two· “举凡乌鸦都是黑色的。” 一名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男子说道。 黑色上衣搭配黑色窄管牛仔裤,以及黑色平底鞋。不修边幅地披散着一头粗硬的黑发。这副模样莫名让人与死神产生联想。 宛若是这个联想的象征一般,在他的右手食指上还戴有一只大颗的crazy·pig的骷髅戒指。 “举凡乌鸦都是黑色的。这是名叫卡尔·古斯塔夫·亨佩尔的哲学家所提出的一个被称为‘乌鸦悖论’的命题。你知道吗?” 两张皮革沙发的中间夹了一张玻璃桌。这里会是某事务所的会客室吗? 原来如此,在装了雾面玻璃的出入大门上可以看到【九侦探事务所】这几个字。看来这儿似乎的确是侦探事务所的样子。 不过,这房间以会客室而言也稍嫌太寒酸了点。 空间上并不怎么宽敞。在靠近入口的地方摆设有低脚的玻璃桌与沙发,另外还有一张办公桌闲置在房间里头。 办公桌上有一具旧式的电话。电话在窗外射入的夕阳余晖的照射下,显得异常乌亮。 大小不一的柜子毫无规则可言地沿着墙壁排列。没有依照尺寸大小摆放的书物呈现出凹凸不平的崎岖状,就好似立体的拼图般。想必会给造访的客人杂乱无章的印象吧。 另外还有一部旧式的电视机安置在低矮的柜子上头。 坐在沙发上的清一色黑男子姿势显得格外向前突出。 “没听说。” 一句语带不屑的简短回答答复了男子的问题。是少女的声音。她的嗓音就有如摔破的玻璃碎片般,既纤细又锐利。 中间夹着玻璃桌,一名黑色的少女就坐在男子对面的沙发上。 不过那算是坐着吗?正确来说,她将背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两条腿散漫地垂放着。几乎是瘫倒在沙发上的状态。 少女瘫在沙发上的同时,一只手伸进感觉上杂货店有在贩卖的廉价包装袋。从中抓出桃色的金平糖,一把塞入小巧的口中,发出喀哩喀哩的嚼碎声响。 少女散漫垂放的纤细双腿被黑色膝上袜紧密地包裹住,脚底则套了一双黑色的漆皮圆头鞋。 她也一样全身清一色地黑。 如果站起来,身上所穿的黑色连身洋装的裙长大概会比膝盖还要再高一点点吧。裙子因为两条腿随意垂放的关系有稍微往上翻卷,不过黑色少女似乎丝毫不引以为意。 浑身是黑的男子从头顶到指尖清一色都是黑色。不仅发色是黑的,连皮肤也是偏黑。 至于少女则是留着一头优雅的浅色银发。额头的刘海修齐到眉毛若隐若现的长度。虽是短发的造型,但唯有左边的一小部份是留长的,并且绑成了麻花辫,麻花辫上还系有一条黑色缎带。少女的肌肤白皙得惊人,甚至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浑身是黑的男子继续说道: “乌鸦是黑色的,所以‘凡是乌鸦都是黑的’这个命题看起来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每看到一次黑色的乌鸦,那么这个命题,应该说这个假说的可信度便会提高。相对的,只要找到任何一只不是黑色的乌鸦,这个假说便会被推翻。” 浑身是黑的男子竖起了右手的食指。不知为何,那个动作和解说的口吻搭配得很绝妙。偌大的骷髅戒指发出黯淡的光辉。 “若把‘凡是乌鸦都是黑色的’这句话换个说法来表示,那就是‘凡不是黑色的东西都不是乌鸦’。对了,你有看过brandon·lee主演的《the crow》这部电影吗?”(译注:brandon·lee是李小龙的儿子,中文名是李国豪。) “没看过。” 黑色少女简洁有力地回答。当中虽然似乎隐含了“给我闭嘴”的弦外之音,不过浑身是黑的男子也不晓得有无察觉到这个信息,依然故我地说道: “这部电影描述的是和女朋友一同遭到杀害的男主角被冥界的使者乌鸦唤醒,并且向恶棍们展开复仇的故事。最后也成了brandon·lee的遗作。” 他继续加以解说。 黑色少女则是无视浑身是黑的男子说明,喀哩喀哩作响地咬碎金平糖。 浑身是黑的男子继续说了下去: “‘凡不是黑色的东西都不是乌鸦’这句话,在逻辑学上和原本的命题有着若且唯若的关系。既然凡是乌鸦都是黑色的,那么凡不是黑色的都不是乌鸦。这个关系叫做‘对比’。也就是将‘如果a成立则b成立’的前提与结论改为否定并且对调,即‘如果b不成立则a不成立’。若命题为真,那么对比也同样为真。” 黑色的少女闷不吭声。 她只是不停用臼齿咬碎桃色的金平糖。用小手一把抓,然后塞进口中。不知是否感到不耐烦的关系,长着星星外形——应该说是海胆形状的桃色金平糖一颗颗地掉了出来。 “那么,在此我们以鸽子为例好了?鸽子与其说是白的,比较贴近灰色吧?嗯是灰色的。鸽子并不黑,可是也不是乌鸦。说到这个,旧约圣经所记载的诺亚方舟的内容有提到,乌鸦是因为触犯禁忌在方舟里交配,才被涂成黑色的呢。附带一提,毁灭了人类的大洪水来袭之后,第一个被诺亚从方舟放到外头的生物,就是乌鸦。虽然乌鸦在洪水来袭的第四十七天被释放到外头,但是找不到可以歇息的树枝,于是马上又回到船上。接着诺亚释放了鸽子,后来鸽子叼着橄榄树的叶子飞回来,等过了七天之后再一次释放鸽子,这次鸽子便没有再回来了。诺亚借此明白洪水已经退去。咦?我本来是在说啥?” “我哪知道。” 黑色少女将小手伸进袋子里面,但里头的金平糖不知不觉间被她吃得精光了。 “啧。”黑色少女咂舌,心烦意乱地将袋子揉成一团丢向浑身是黑的男子。不过袋子并没有丢到他,只是轻飘飘地掉在玻璃桌上。 这个结果仿佛让少女更加不耐烦了。感觉就好似某种计量表的指针正在不安定地疯狂摆动一样…… “我想到了,是鸽子。” 浑身是黑的男子敲了一下手。 “灰色的鸽子是为‘凡不是黑色的东西都不是乌鸦’的假说的确例。换句话说。也就是‘凡是乌鸦都是黑色’的确例。不过,同时也是为下面这个假说的确例。” 浑身黑的男子意有所指地笑了出来。嘴巴大大地咧开。 “即‘凡是乌鸦都是白色’的确例。这个命题的对比就是‘凡不是白色的东西都不是乌鸦’啰。鸽子不是白的,可是也不是乌鸦。这个矛盾。一项观察结果竟然会成为两个各处极端位置的假说的确例,这有可能吗?不对,非得如此不可。也就是说呢,不管发现多少只黑色乌鸦,都无法证明‘凡是乌鸦都是黑色的’,只是在统计的角度上逐一提升假说的正确率而已。你想想看,这意思就跟健康节目会提出的实验统计结果一样啦,好比说一个礼拜瘦了这么多等等。即使计算成功者的数量,也不构成假说的证明,那是——” 就在浑身是黑的男子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碰的一声…… 黑色少女猛然跳了起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吵死了!” 那一声吼叫一如调音错乱的小提琴般。 黑色少女把穿着黑色漆皮圆头鞋的脚抬到玻璃桌上,指着浑身是黑的男子。 “我讨厌你的博学,也讨厌你的说话方式,就连你的声音也很讨厌!” “怎么说得好像你很讨厌我的样子。” 浑身是黑的男子用装傻的声音回答,然后笑了出来。 “嗯啊,抱歉。是我的表达方式 太差了,我讨厌你讨厌得要死。” “我才说到一半耶。‘eain,使人欢乐’这个动词是源自拉丁语的‘保持下去’。也就是说,唯有把话听到最后的人才能享受到欢乐。而且你很不成体统喔,九,怎么把脚放到桌子上……” “闭嘴,一!” 被称为九的少女将放在桌上的脚高高往上踢。一如从己方阵营吊了个高球的足球选手。 黑色连身洋装的裙摆在那个动作的带动下轻飘飘地飞扬了起来。 黑色漆皮圆头鞋正中了那个向前挺出身子开口说话、名叫一的男子下颚。 “嗄!” 一猛然向后仰的同时整个人摔落到沙发的后面。 “哈嘻呼嗯哈齁,嘻嘿嘿哈。嘻哈齁齁嗯打齁。” 将意思加以解读的话,大概是“你干什么啊,很痛耶。会咬到舌头啦!”这样吧。 “那真的是太可惜了。如果就这样把舌头咬断的话,我就不用再听你废话了。” 九弹了一下手指,一副由衷感到遗憾的模样说道。 “太过份了!反对暴力!” “少啰唆!给我闭嘴!不准说话!你干脆去死一死好了!” “这是哪门子工作环境。小心引发罢工喔?叫负责人滚出来!” “我是这间侦探事务所的所长,也是负责人。” 九双手插腰,挺起小小的胸部。 那个模样看起来顶多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即使站姿充满豪气,身高也不到一百五十公分。那个风采不论怎么打量,都不像是侦探事务所的所长。 “乌鸦不管是黑的还是白的,我都没有兴趣。” “又来了又来了。你不是听得津津有味吗?眯起眼睛一副很陶醉的样子。” “我是在觉得厌烦!你不知道沉默两个字怎么写吗?安静下来会死吗?会死的话那就去死死吧。一直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地碎碎念个不停!” “什么嘛,我还以为自己讲得很棒呢——” “闭嘴。” 话还没说完,九便不客气地一刀两断。 “你的表达方式听起来很酸。” 可是,一仿佛想起了更为有趣的事情似的敲了一下手,学不乖地又开始侃侃而谈: “对了,以前的人认为‘凡是白鸟(天鹅)都是白色的’。可是你知道吗?世界上有黑色的白鸟。” 九无奈地抱头,露出一张仿佛语言表达能力已经退化到会说出“头痛好痛”这种话来的表情,麻花辫和黑色缎带精疲力尽地晃动了一下。 “就好比奥蒂尔呢,奥蒂尔是某个恶魔女儿的名字啦。你应该知道柴科夫斯基的芭蕾舞剧《天鹅湖》吧?吉库佛雷特王子受到奥蒂尔魅惑的场面。奥杰塔公主虽然被恶魔罗特巴尔特下咒变成了天鹅,但晚上的时候还是可以恢复成人形,王子在某个月夜恋上了恢复为人形的奥杰塔公主。另一方面,奥蒂尔则是黑天鹅。一般而言,是由同一个芭蕾舞者来饰演奥杰塔和奥蒂尔两个角色的。总之奥蒂尔利用恶魔的魔法,将外表变得和奥杰塔一模一样,王子也因此把奥蒂尔选为新娘了。这又是一桩悲剧的开始,喂,听我说嘛!” “我受够了。我要去睡觉。” 九对一置之不理,转身打算前去休息室。她手上还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棒棒糖,打开包装放入口中。 “现在还只是傍晚耶?” 一指着时钟说道。时钟的指针显示时间为傍晚的五点五分左右。 “怠惰,世上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罪过了。最好所有的人全都因为打瞌睡和回笼觉迟到。” 九鼓着腮帮子将棒棒糖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所谓的怠惰,就是在早上六点钟起床好让什么事情也不做的时间变得更长。’这是崔丝坦·贝尔奈德的名言。” 一所说的话令九的表情为之扭曲。皱脸的瞬间还发出了棒棒糖碎掉的声音。 “你很喜欢人类想出来的东西嘛。”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呀。” “那也是无聊人类的屁话。” “我是能理解诙谐的好恶魔啦。” “你这是乌鸦的自以为是吧。使魔就该认清自己的本份!” “我这个人可是很贪得无厌的哩,所有东西都想据为己有。所有事物都想亲眼见证。想探究一切、理解一切。简单地说,我是一个既勤勉又奋发向上的使魔。” “少骗人了。” “什么啦,你那反应不就像是在说我其实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吗?” “怎样,你那个说法不就像是在说你其实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吗?” “真是失礼哪。” “我是实话实说。” “是也没错啦。” 就在两人像这样一搭一唱的时候…… 咚嚓! 九侦探事务所的大门随着一记强烈的破坏声响整个被拆掉了—— 第109话 迈向离别·jellyfish aquarium· 1 “听说水母死掉的话会在水里溶解消失耶。” 当理惠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不知为何感到非常地哀伤。即便如此,我却无法将那个心情完整转化为言语。 我哀伤莫名。可是,我总觉得光凭哀伤两字并不足以适当地形容。感觉就像还少了某种决定性的重要关键一样。 我心想,会不会是哀伤这个字眼原本就丧失了我最想表达的意思呢?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会这么认为。 可是我没办法清楚交代我最想表达的是什么,总而言之我只能说不是那个。所谓的那个,指的就是哀伤这两个字。 当我一听到理惠说的那句话,我便回忆起当初第一次听见人鱼公主这个故事时,我不知怎么忍无可忍地油然生起一股难以原谅这件事的心情。 不能原谅、不会原谅的感觉和哀伤十分近似。 好比做了一个怀念的梦,可是等到张开眼睛醒来,却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梦一样。就是那样子的感觉。明明我为了失去了什么而感到后悔,可是却又因为自己回想不出来而感到放心。大概就是那种感觉的哀伤吧。 我哀伤得想利用言语表达点感想,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是我却又因此十分安心,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吃惊。那个心情就好比早上照镜子时,发现镜子里出现的女生不是自己一样,当那个女生朝自己露出窃笑时,我忍不住就快吐了。要比喻的话就是类似这样的心情。 包含这样的原因,我感到莫名哀伤。 但哀伤这个字眼在意思上果然还是有偏差存在,缺少太多要素来适当反应我的心情,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该说些什么来表达,不过到头来,我依然说不出半点东西来。 所以我想,我应该是真的很哀伤才是。 我做了个梦。我做梦。我持续做梦。一个关于理惠的梦。 不知道理惠为什么笑容满面。她注视着我,用那个时候的笑容看着我。总觉得感觉就像那一类的诅咒似的。理惠不知开口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却听不到她说的内容。我听不见理惠的声音,理惠她依然笑着。 这是一场不断重复的怀念恶梦。好几次。好几次。理惠对我进行肢体接触,我也用手指在理惠身上游移。滑过她的脸颊,滑过她的嘴唇,滑过她的后颈…… 每晚、每晚,我都被理惠的梦纠缠不清。 对我来说,这真的好痛苦。 2 下雨了。我和理惠都没有带伞。事情变成了这样。 六月温湿的雨水在窗外静静地流过,我们在满布尘埃的文艺社社办眺望着那个景色,校园也听不见棒球社和足球社的吆喝声。就算打开电灯,光线还是一样昏暗得不可思议,气氛显得十分沉静。 位于c栋三楼的文艺社社办空间极其狭小,而且杂乱不堪。一一毕业的学长姐们的私人物品就这么丢在这里没有带走,然后也没有人把它们拿去扔掉,使得社办被杂物给塞爆了。置物柜的门再也关不牢,贴在墙壁上的偶像海报也被太阳晒得褪色。 那些东西仿佛遭人遗忘了存在似的,静悄悄地堆在那里。 社办里只有我和理惠两人。文艺社本就势单力薄,所以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状况。我一如既往摊开书本在阅读。 听到“喀啦喀啦”的声响后,我抬头一看,理惠正在打开窗户。雨水的味道顿时流贯了整个房间。 理惠的黑色长发轻缓地摇曳了起来。每一根都是那么地细致,看起来就有如精细地缝制上去的平滑丝绢一样。 理惠先是伸了个懒腰,接着回过身子。制服的裙子随之飘摇,胸口上的缎带上下弹跳了一回。她的刘海剪齐到刚好可以看见眉毛的高度,脸颊轮廓圆润,大大的眼睛泛着笑意,睫毛纤长。 “呐,小绿。”理惠的嘴唇编织出了我的名字。她的嘴有点偏大。一旦她露出笑容,嘴看起来就更大了,可是理惠依然能让它笑得很可爱。 “雨一直下不停呢。” 理惠说道,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会叫我“小绿”的只有理惠一人,我不知为什么对此感到开心。 仔细回想,理惠好像向来都是笑脸迎人。 理惠是可以立刻跟任何人混熟的那种类型的女孩。我想,那个原因大概是出在她的笑容吧。她不会让人产生警戒心,唯有理惠身旁的空气总是令人感觉明亮又温暖。她擅于聆听人家说话,不会自以为是地乱出意见。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微笑,也不会插嘴打断人家的话。 理惠没有母亲,她和父亲以及兄长三人一起生活。理惠的母亲好像是在她年幼的时候离家出走的样子。她家里的状况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我有约略听说理惠的母亲跟外面的男人偷情的事。但也仅止听过而已,我并没有去确认。想说跑去问她这件事应该不太好,因此有所顾虑。不过理惠的哥哥倒是性情温柔且文静的人,我还记得他每次遇到我,总是腼腆地露出微笑。 我只有回答理惠“是呀”两个字。我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看着理惠的脚底。 在她的室内鞋上,有用五颜六色的麦克笔画成的花纹图案,鞋底的绿色看起来就像叶子一般。小腿套了双深蓝色的膝上袜,若将视线稍微往上提,可以看见从短裙底下伸出的白皙大腿。 “你在看哪里呀?”理惠露出有些调皮的眼神说道。 我支支吾吾讲不出所以然。 理惠是三班,而我是四班的,因此体育课我们都是一起上的。不过我个人很不擅长运动,理惠对于运动倒是一把罩。游泳是她拿手的项目,我还记得理惠的蝶式游得很漂亮。 理惠拿起了放在橱柜上的马克杯。杯子上头印刷了知名的小熊卡通人物的马克杯是理惠的,我的则是浅蓝色的。 “喝玫瑰果茶好吗?” “嗯,谢谢。” 理惠将电热水瓶的热水注入马克杯,第一次先倒到窗外,接着再放进茶包,重新注入热水。热水倒进杯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袅袅的热气随之飘起。 理惠在椅子上坐下,用手拄着脸颊看我。 “都没有人来呢。”理惠说道。不过这里门可罗雀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毕竟在现今这个时代,文艺社早就退出流行了。 我只是暧昧地答了一声“嗯”。大家都别来最好,我如此心想。只要我跟理惠两个人在就够了。 “你现在在看什么呀?” 理惠探头过来想看我手上的书的封面。不过我习惯为书加上封套,所以她应该看不见封面吧。 我告诉她一个前阵子才刚拿下小型文学奖的女作家名字,不过理惠好像没有听说过。毕竟理惠不是那么喜欢看书的人。 “好漂亮……” 理惠这样说着,用白净的手指抚摸我书本的封套。食指的圆滑指腹在光滑的封套上下来回游移。 我告诉她这封套是我自己做的。 “我妈常去一家红茶店光顾,在那边消费的话店家会用漂亮的包装纸帮客人包装罐子。我就把那个包装纸拿来折成封套了。” “是喔。” 理惠嘟起丰厚的嘴唇说:“还不错嘛。”接着从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拿出茶包,将杯子送上我的面前。 “来,请喝。” “谢谢。” 我为那本看了老半天也没有看进任何一行字的书籍夹上书签,接下了杯子。我闻到一股扑鼻的甘甜芳香,不过入口之后,茶味并没有我想像中甘甜,反倒是酸味比较强烈。我撕开了三包条状砂糖。 “呜哇。小绿还是一样喜欢吃甜的。” “又没有关系。” 我将三包砂糖一口气倒进马克杯的红色 液体里。不加这么多,那就不好喝了。而且加三包已经算是有所节制的了。 “奇怪的是,小绿你这个人从外表看来,感觉就是不怎么喜欢吃甜的说。” “我的外表是什么感觉?” “就类似冰山美人那样吧?” 理惠说完便轻声笑了出来。 我啜饮理惠泡给我喝的玫瑰果茶。温度有点烫,所以我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地喝。我爱吃甜的又很怕烫,别说什么冰山美人了,根本是个小孩子。 窗户维持在理惠打开的时候的样子,雨声哗啦哗啦地响着。窗外同时传来了雨滴落到金属上弹起来的清脆音效,以及打在叶子上时哔哔波波的柔和声响。 隐约可以听见远方响起的吹奏乐社的演奏。 我俩默默不语地倾听着那个旋律。我感到有点尴尬,视线在教室里飘移不定。理惠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的微笑,同时一边注视着我。 “怎样?” 我这话语气也太冲了些。明明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 “你说话的方式会不会太冷漠了点啊?” 理惠如此说道。 “……因为我是冰山美人嘛。” 我试着开个小玩笑缓和气氛。理惠笑了出来。 我和理惠不同,实际上我不擅于跟人交谈还有挤出笑脸。我才不是冰山美人,只是怕生而已。人际关系是我很棘手的一环。 理惠的态度并没有她口头上所表示的那么耿耿于怀,还是老样子笑盈盈地凝视着我。 “好希望你再对我温柔一点喔。” 理惠把脸贴上前,做了一个由下往上盯着我看的动作。湿润的嘴唇映照在我的眼眸之中,她的双唇被玫瑰果茶沾湿了。我羞涩地别开了视线。在张贴于墙壁上的海报里,某个不知名的偶像正露出灿笑。 “……雨一直下不停呢。” 这回换我说出这句台词。这句话并不带任何意义。 “小绿你不回家吗?” “……我忘记带伞了。” 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地下个没完没了。 “那理惠你呢?” 其实理惠不是文艺社的社员,所以就算来到文艺社的社办也不怎么看书。没错,理惠并不是什么读书爱好者。尽管如此,她照样每天来文艺社报到。文艺社社办永远只有我和理惠两人而已。 我也不会刻意去做什么文章创作。我虽然喜欢看书,可是写小说实在考倒我了。不管我再怎么费心修饰文字,都会和我想表达的东西产生偏离。要把脑子里想的内容转化为正确的文字其实并不简单。 所以说,搞不好我正在借由读书来寻找可以彻底传达我的心情的文字也说不定。 “那我也一样忘记带伞了。” 理惠如此回答道。我的身影映照在理惠水润的眼眸子上。 我含了一口玫瑰果茶。水温已经没有那么烫了,所以我能轻松地吞下喉咙。 理惠的右手出其不意地伸入了我的头发。我吓得差点失手摔落杯子。理惠一脸微笑地用手帮我梳头,顺势抚摸我的后颈。我起了鸡皮疙瘩,理惠的手有点冰冰的。 “那本书的内容在说什么?” 理惠一边摸我的头发,一边说道。 “……在讲一个因为非常重要的人死去、导致变得失魂落魄的女人重新打起精神的过程。” 大致上就是这样的内容。 “有趣吗?” 理惠继续带着微笑说道。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原本想回答她“倒也还好”。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浮现了一段诗句。 当挚爱的人死去之时…… 我唯有一死了之。 当挚爱的人死去之时…… 除了死别无他法。 3 “这是中原中也的《春日狂想》。” 男子指着我说道。他的食指上戴着一只很大颗的骷髅头戒指,戒指发出了亮晶晶的光芒。男子有使用发蜡将一头黑发抓得高高的,黑色上衣,黑色牛仔裤,黑色鞋子,全部都是黑漆漆的。就连皮肤也是略偏黑色。 “喂,你有听到吗?时下的小女生竟然在读中原中也的作品耶。” 这回他朝着坐在隔壁的少女说道。由于他那口气就像找到什么世纪大发现一样,感觉有点可笑。他煞有介事地摊开双手,似乎是在表现他的惊讶。“时下的小女生”这个说法也很好笑。 看来“时下的小女生”似乎都不看中原中也写的东西。毕竟连寺山修司和宫泽贤治的作品都不会去碰了,所以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天晓得。” 那个不管怎么打量应该就是所谓的“时下的小女生”的少女兴趣缺缺地如此嘟嚷道。 少女用手撑住脸颊望着他方。大剌剌地展现出不耐烦的态度。就“时下的小女生”而言,她的用字遣词感觉比较老气。不是一般女孩子的说话方式。 可是,她的外表真的很引人注目。 淡薄的发色。刘海虽然只到眉毛附近的高度,但唯有左侧留得比较长并扎成了麻花辫。少女也同样做黑色的打扮,黑色的连身洋装,黑色的漆皮圆头鞋。黑色的膝上袜。 这就是所谓的哥特萝莉吗?不过她的风格并不会铺张华丽。真要分类的话,比较近似丧服,看起来简单朴素。和那个男子不同,她的肤色白皙到有如雪花般。如果笑起来应该会很可爱吧,只不过她一直摆着一张臭脸。 男子小题大作地露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桌子上揉成一团的吸管包装袋借着那一声“唉”的叹息,一瞬间飘浮了起来。 “中原中也是三十岁就英年早逝的诗人啊。” 不知为何,我脑袋浮现出了“死(shi)人”这个字。(日文的诗人与死人同音) —————————— 撑完考试和辅导课,暑假终于在上一个礼拜五正式报到了。 大学校园早已宛若一座空城。我在图书馆查了一下报告的东西,然后阅读先前还没看完的书来打发时间。在超市买了三明治躲在阴影底下填饱肚子,之后由于没有其它特别的要务,所以我便早早回到宿舍去。 灼烧肌肤的毒辣太阳。有如轮廓分明的棉花糖的云朵在蓝天飘浮。唧唧作响的夏蝉。我走下坡面,穿过正门。停车在路旁的车子底下有一滩积水。就在我无意识地斜睨那个画面、前往斑马路的途中…… “相马日向同学?” 突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我回头一看,有一对男女正注视着我。顶着盛夏的大太阳,两人都做浑身黑压压、感觉很闷热的打扮。但不可思议的是,两人并不会因此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反而感觉就像是要融入建筑物的阴影之中似的…… 或许是因为都市里每个人的打扮都千奇百怪的关系吧。 他们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热,不过两人却连一滴汗也没流。 我马上稍微摆出戒备的姿态。我没有见过这两个人的印象。不曾碰过面却知道我的名字,也难怪我会心生警戒。 我没有答腔,只是回看那两人。 于是那个男子露出了笑咪咪的表情。外眼角冒出鱼尾纹,脸显得有些稚气。 接着他以亲密的口吻说道: “你是相马日向同学对吧。我们等你等很久了。” 他们不只知道我的名字还认得脸的样子。 我没有放松警戒,以生涩的口吻向他们两人询问。 “请问你们是哪位?” “啊啊,失礼了。” 男子 说道,从牛仔裤的口袋掏出了名片夹。然后一如魔术师般做了一个用手指弹出名片的动作,并将它递给我。 名片上是这么写的。或者应该说,除了这个以外什么也没写。 “九(kyuu)侦探事务所?” 好奇怪的名字。 “那念作九(ichjjiku)。九侦探事务所,也是我的名字。” 这回换那个女孩开口说道。她是一个笑也不笑、感觉很冷漠的少女。她态度傲慢地双手盘在一起,并微微抬起下巴。悬在左侧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晃动了起来。 我望着名片,然后把心中所想的说出口: “……原来如此,因为只有单一文字而且是‘九’,所以念作一字九。”(译注:一字发音为ichjjiku,九为ku,kyuu则是九的音读。) “没错。你很聪明嘛。” 就算被理当比我年幼的小女生夸奖很聪明也只会觉得一肚子气而已,没有什么好高兴的。还是说,她虽然外表年幼,其实年纪比我大呢?若真的是这样,那神也实在太残忍了。 “附带一提。” 站在少女旁边的男子往前走了出来。右手的食指指着自己报上了名号: “我的名字汉字写作‘一’,念作‘ninomae’。” 他笔直竖起指着自己的食指、比了个“一”。骷髅头的戒指发出黯淡的光辉。 “因为一在‘二’的前面。”(译注:日文二的前面就念作ninomae。) 我把想到的答案原封不动地说出口。 “正确答案。” 男子开心地笑了。 我总觉得很像是假名。这真的是他们的本名吗? “请问侦探找我有何贵干?” 我畏首畏尾地问道。如果是莫名其妙的劝诱那恕我不奉陪了。 可是,我所得到的答案却和我预想的截然不同。 “我们想问你有关伊藤理惠的事。” 少女口中所说出的名字着实吓了我一跳。汗水一度先退回身体里,然后再一口气喷发而出。外界的声音消失了,心跳声噗通噗通地加速,身体为之变得僵硬。由于我实在过于惊讶,以致于拿在手中的手提包也失手掉到了地上。 “所以说呢,能请你跟我们到附近的茶餐厅聊聊吗?” 男子弯下腰为我捡起手提包的同时,一边向上翻起眼珠如此询问。 附近的茶餐厅不知是因为位置距离大马路太远,或者是因为时间带等其它因素,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总之生意挺冷清的。 和图书馆相较之下,这里的空调温度要舒适许多。图书馆有点冷过头了。 除了我们以外,客人只有一个在纸上抄写东西的男子和中年女性而已。那个男子大概跟我一样是大学生吧。 我们在远离吧台的四人座就坐。沉静的钢琴旋律在店内肃穆地播放着。虽然有在别的地方听过,可是我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曲子。 一个看起来感觉就是工读生的女孩来为我们点餐。她有一张圆脸和塌塌的鼻子,不过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我点了冰红茶。少女选的是冰淇淋,男子则是点了冰咖啡。 “那么……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在调查理惠的事呢?” 等到工读生的女孩帮我们点完餐,我谨慎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理惠是在三年前失踪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男子耸了一下肩膀。拧起其中一束抓得刺刺的头发在绕圈圈。 “基本上我们也是有保密的义务啦。没办法跟你透露委托人的事情。” 真会找理由牵拖,我心想。我无法从男子纯黑的眼眸窥知任何信息。 “只要跟伊藤理惠有关,不管什么事情都好,如果你肯告诉我们,对我们都会大有帮助。不过我们不会强迫你非说不可。毕竟我们不是握有搜索票的警察嘛。只不过你愿意告诉我们的话,那事情便轻松多啦,就只是这样而已。” “……理惠的事我已经一五一十跟警察交代过了。” 我一说,这回便换少女这边开口。 “嗯啊,我们知道。你老实说明过了是吧。” 少女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弄着自己的麻花辫。然后以感觉好像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三年前的六月十一日,你和伊藤理惠一起放学回家。差不多是四点左右吧。这一天下着雨。你们俩先到其它地方逛了一下,然后在车站告别。最后目击到有可能是伊藤理惠这名人物的人是车站人员。喔,不是你们分道扬镳的车站的员工,而是离伊藤理惠家最近的车站的员工是吧。然而,那天伊藤理惠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结果就此失去了下落。至于车站人员所目击到的貌似伊藤理惠的人物是否真为伊藤理惠本人,则是暧昧不清哪。” 少女一如在瞪人似的看了我。虽然男子有声明不会强迫我,不过她的眼神仿佛在催促我快点把知道的说出来一样。 “……你说的没错。” “到其它地方逛了一下这点令我挺在意的。” 男子说道。 “你当初是回答说你们去了一趟水族馆。”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呢?” “哈哈,情报来源不方便说啰。” 男子以搞笑的模样说道。 这件事我明明只有跟警察说过而已,难道这两个人连这种秘密的情报也能轻而易举找出来吗? 少女淡淡地接着说下去。 “可是你后来却否认去过水族馆这件事。也因此有一段时间,你遭到警方的锁定。警方怀疑你是否握有某个情报。” “我不知道!” 我的语气情不自禁地变得强硬。中年的女客人和大学生皆转头看我们这桌。 少女则丝毫不受影响,依然摆着一张感觉很无聊的脸。 “啊,对不起……” “没错,从结论说起的话,就是你一无所知。” 男子不知为何,脸上浮现了非常平静的笑容。直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有点好奇,有关水族馆的这件事。” 他说。 “让您久等了。” 就在我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刚才的工读生女孩送来我们所点的饮料,并一一摆放到桌上。 “请慢用。” 她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少女用圆圆的小汤匙舀起冰淇淋,一下子送进口中。她的脸颊隐约飘起一抹红晕,貌似十分欣喜地眯起了眼睛。那是我们见面以来她首次露出的笑容。冰淇淋上头洒满了五彩缤纷的巧克力碎片,给人一种小孩子气的感觉。 至于男子,则一口气拿了五颗常备在餐桌上的用具篮里的糖浆倒进冰咖啡里头。透明的液体在冰咖啡里有如地面蒸发的热气般朦胧地摇曳着。男子用吸管搅拌咖啡。冰块在玻璃杯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或许他察觉到我的视线了吧…… “过量的甜度正合我意。” 他以轻率的口吻如此说道。 “人生不可或缺的,就是砂糖、好奇心与一丝丝的恶意。” “恶意吗?” 我重复了一遍男子所说的话。 “没错。可是顶多只能维持在提味的程度。太多就没有意思了。可以拼命加的只有砂糖而已。” “你性格很糟呢!” “经常有人这么说。” 我偷偷瞥了少女一眼,她一转眼工夫就把冰淇淋扫光了。正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不过她注意到我一直盯着她看,便“哼”的一声把头别向了 一旁。 我喝了一口自己的冰红茶。一点也不甜。 “你和伊藤理惠去了水族馆。” 男子说道。 我重新把视线转回男子身上。 “可是你撤回了前言。若问理由为何,那就是因为那间水族馆并不存在。听了你的说明,警方也曾动员去寻找那间水族馆,但四处都找不到你所提到的那个设施。问题是你有去过吧?” “……反正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你知道人类公认的最大奢侈,就是信任与宽恕吗?耶稣基督就是其实践者。他当时在各各他山丘高喊了‘eli/eli/lema/sabachthani’,也就是‘上帝啊、为什么要抛弃我呢!’的意思。不过,最后耶稣没有怨恨上帝,也没有怨恨那些执行死刑的人。我觉得他真的是很奢侈的男人呢!” “我感觉到恶意。” 男子听了我的话笑了。 那一天,理惠确实有带着我跑了一趟水族馆,可是却四处找不到那间水族馆。大家都跟我说没有这个地方,我不相信,也亲自动身寻找。 结果,连我也没能找到那个地方…… “我想听那一天发生的事。” 男子将甜腻的冰咖啡含入口中,露出笑咪咪的表情。 就算跟他们说了,我也不认为这样能查出理惠的下落。我用吸管搅拌自己的冰红茶,稍微思考了一下。实际上我只是装出在思考的模样。 算了,反正都是在鬼扯,理惠人间蒸发了,不论我说什么,这个事实都不会有所改变。既然他们是侦探的话,说不定也知道理惠的下落。那我想知道理惠的下落吗?我也不清楚自己想不想知道。笑容满面的理惠在我的脑海浮现…… “话说回来。”男子说。 “你的饮料应该不够甜吧?” 他手里拿着糖浆递给我。 戴在手指上的骷髅头戒指看起来就好似在笑一般。 4 理惠一如细雨般静静地凝望着我。大嘴巴的嘴角残留着一抹笑意,杏仁状的眼睛仿佛濡湿了一样闪闪发光着。理惠慢条斯理地抚摸我的头发。又白又细的手指好似欲求不满般不停梳着我的发丝。 我将玫瑰果茶一饮而尽。未完全融化的砂糖黏稠地残留在马克杯的杯底。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一这么说,理惠也跟着站起身。 “我们一起回去吧。” 到校舍出入口前,我俩之间并没有称得上对话的对话。换好鞋子抬头仰望天空,豆大的雨滴从铅色的天空飘下了。虽然外头没什么风,以六月而言温度仍稍嫌冷了点。 “理惠你要怎么回家?” 理惠先是面露稍微想了一下的表情: “诶,你可以陪我一会儿吗?”然后浅浅地一笑。 “我是没问题啦,可是现在在下雨耶?” 听我这么回答,理惠从书包拿出了一把折叠伞。“你不是说忘记带伞?”我当然没有当面这么吐槽她就是了。 折叠伞撑开后其实空间也没多大,两个人挤进去的话肩膀会外露。我制服上衣的左肩湿成了一片,感觉好冰冷。 我们从学校走到了车站。其实学校已经放学蛮久了,不过距离社团活动结束还有一点时间,现在就是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时刻。车站附近没什么人。 理惠还开玩笑地说我们这是在共撑情人伞。 我听从理惠说的搭进了电车,行经差不多四站之后下车离站。这一站我以前不曾来过。老旧低矮的楼房林立,狭窄的道路给人一种迷宫般的感觉。 “要去哪?” 我一问,理惠遂眯起左眼跟我卖关子。理惠那一头又长又有光泽的头发即使在雨中,依然显得干爽柔顺。 走了一会儿,由于听见远处传来电车的声音,我想我们也走了不短的距离了。 大概是下雨的关系吧,一路上我们几乎都没跟任何人擦身而过。这条路应该也不是行人专用道才对,却不见有车子行驶。 四周只有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跨步时在地面溅起的飞沫,还有理惠的呼吸声。由于理惠就近在身旁,所以我强烈地感受到了理惠的体温。这也令我一直有点紧张。 是因为陌生的地方会触动人不安的情绪吗?我有一种宛如身在异国的感觉,一股近似寂寞的心情排山倒海地向我袭来。寂寞、彷徨不安,此外还莫名地觉得有些怀念。 瞧我心神不宁地东张西望…… “喏,就是那里。”理惠便指了一个地方说道。 她所指的地点只有一栋貌似老旧电影院的建筑物而已。壁面有点脏兮兮的,还爬满裂痕。 “那里是干嘛的?” “水族馆。” “水族馆?” 我只能像鹦鹉一样原封不动地回问。因为静悄悄地耸立在眼前的那栋建筑和水族馆未免也相差得太悬殊了。 可是,等我站到建筑物的入口一看,只见外头立了一块小型的招牌,上头用快要消失不见的文字标示着【水母水族馆】如此平凡无奇的名字。 “这里有在营业吗?” “有哇。” 理惠以秀气的动作折好雨伞后,喀恰一声拉开了木门。 里头光线昏暗。各处都有蓝色的照明灯,笼罩了整个室内空间。 一进去右边就有一个看似服务处的柜台。里头坐了一名男子。 “欢迎光临。”他说道。面容消瘦的男子虽然留了一头乱蓬蓬的奇怪头发,不过那发型很不可思议地十分适合他。两边的鬓角长长的,杂乱的胡子恣意地生长。纯白干净的上衣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耀眼。 “你好。” 可能理惠经常造访这间水族馆吧,她很自然地打了一声这样的招呼。 我从书包翻出了皮夹。 “请问门票多少呢?” 男子缓缓地露出了微笑。 “不用,这里免费。” 男子以和蔼的动作摊开了右手的掌心。 “请慢慢参观。” 我下意识看了男子的右手。那副掌心不仅生命线短,而且十分平坦。 “来,我们走吧。” 理惠拉着我的手出发。她的手摸起来好柔好嫩,不过被雨水淋得有点冷冰冰的。 室内温暖得恰到好处。感觉有一阵和风从某个地方徐徐吹来。脚边暗得几乎看不见路该怎么走。唯有理惠手心的触感在引领我。 “小绿,你看你看。” 理惠转头回望我。 “是水母。” 在蓝光照耀之下的镶入型水槽之中,可以看见有水母愣愣地漂浮在水里。大小比人的掌心摊开时要略大一些,长着茶碗的形状。透明且微弱的线条描绘出了单纯的轮廓。 “好意外喔,真漂亮。” 在小小的水槽中,那只水母看起来十分美丽。远远超乎我的想像。 “我就说吧?” 我偷偷地瞧了如是说的理惠的侧脸,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 她双眼直视装有水母的水槽,嘴唇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抿成了一条线。 我有种好像自己犯了某种决定性错误的感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必须跟理惠做点什么表示才可以。 但我还是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我一直看着默默不语地观望水槽的理惠好一阵子。 “我们接着看下去吧。” 理惠说道。她转过来的那张脸已经挂上微笑了。 水母水族馆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这里真 的只有展览水母。在昏暗的室内,受到蓝色灯光照耀的水母特别富有神秘感。 尽管并未设置特别的机关,水槽里的水也不像是有在流动,还是有水母在上上下下漂浮游动。不但有触手很长、体态轻盈地漂浮的水母,也有那种模样看起来很像小型乌贼的水母。 透明度高、宛如玻璃工艺品的水母身体长了好几条长长的丝线扭来扭去,宛如身体冒烟了似的。其实水槽上有注明了水母名字的牌子,不过我就算看了名字,照样认不出它们。 水族馆的内部空间算不上宽敞,是两层楼式的细长型建筑。虽不够宽,但深度够。不知是否因为下雨的关系还是平常就这样,馆内除了我们两个以外,似乎没有其它客人上门了。 “哪,小绿。” 二楼绕完一圈后,理惠唤住了我。 “你知道海月(kaigetu)吗?” “kaigetu?” 我复诵了理惠所说的话。 “对,分别写作‘海’跟‘月’。海月,指的是映在海面上的月光,海月的另一个读法是kurage(水母)。据说是因为水母的姿态就有如倒映在海面上的月亮,所以才会对应这个汉字。” 的确,昏暗馆内所点亮的蓝色照明灯令人与夜晚的海产生联想,漂浮的水母看起来则像月亮一般。 我忽然想起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有一幕罗密欧向月亮发誓自己深爱朱丽叶的著名阳台告白场景。那个时候朱丽叶要罗密欧别向难以捉摸的月亮发誓,因为月亮的盈亏圆缺正是事物随时间改变的象征。我把这个典故告诉了理惠。 “小绿真的是读书爱好家耶。这个年代会看莎士比亚的女高中生根本已经绝种了吧。” 理惠笑着说道。大大的嘴巴感觉很可爱,小颗的白色牙齿从中露了出来。 然后理惠的视线缓缓地从我的方向挪开了。 理惠开口说道: “听说水母一旦死掉,就会融于水中消失。” 理惠不知怎的笑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遍寻不着答案。 “不留痕迹地。” 理惠发出仿佛钦羡不已般的声音。 “诶,小绿。” “…………什么?” “我马上就要消失了。” 在蓝色的光辉中,理惠的轮廓显得模糊不清。 “咦……那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虽然一点都不好笑,可是我笑了。 “我想也是,也只能笑了呢。这女的在说什么啊,是不是危险人物?——你心里一定会这么想的吧。可是,别人正逐渐看不见我了。” 理惠的脸上依旧漾着笑容,不过语气显得相当认真。她伸出手高举过头,宛如那边是透明的一样。 “我看得见你呀。” 我尽可能地装出轻松的口吻如此回答。一道温热的风从脚边吹过。感觉好像把脚浸泡在海水里一样。 “是啊,很不可思议吧。”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吗?” 理惠踩在地板上发出“叩、叩”的脚步声向前走。 “一开始是每次我跟别人讲话,可是对方总是过了一会儿才回应我,过没多久,就算我从教室消失也没人会注意到,爸爸和哥哥也一样忽略了我,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消失不见也不奇怪吧。” 如是说的理惠依然是摆着一张笑脸,她所说的话听起来就好像只是在搞笑模仿电影内容之类的台词而已。 “不是只有人家看不见我而已,就连我的存在也会跟着一起全部消灭吧。” 我忽然想到,理惠是不是碰上了校园霸凌呢?理惠被大家排挤了? 可是完全看不出有那种迹象,而且我也没听说有那种传闻。 “你看。” 理惠指了自己的影子。在蓝色的照明中,有模糊不清的影子。 “影子?” “嗯,看,我的影子很深对不对?” 经她这么一说,影子看起来确实是很深没错,不过我觉得那是因为她说深,我才觉得深。水族馆里光线昏暗,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影子的深浅。 “一般不是都说影子会变淡吗?” 理惠笑了。她露出那种好似在安抚耍赖的小孩的笑容。然后像是要解释得浅显易懂似的说道: “不是啦,影子反而会变深喔。影子会渐渐地取代我,我本人则变成影子。” “所以才会看不到你吗?” “没错。” 这真是差劲的玩笑,我如此心想。 “……感觉好像小飞侠彼德潘。” 我好不容易挤出来这样的感想。 “或许就类似那种感觉呢。我总有一天会被影子吞噬而消失不见。” 理惠像是在配合影子似的轻轻地跳了几下给我看。短裙和长发随之轻盈地摆动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才好。我也不知道理惠是打着什么样的念头跟我谈这么奇妙不可思议的事情。假设理惠对我有所求,那么我该怎么回应才好呢?我又该跟她表示什么才是正确的呢? 最后我只问了她“大家都看不见你,那是什么感觉?”这种问题。 我真的想问这种问题吗?或者我只是在迎合理惠的说词而已?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我想,其实当时我更想说的是别的事情,可是我却未能将其化为言语。言语无力,而我又无能。 理惠稍微想了一下接着说道: “明明非常生气,却没人感受得到你的愤怒。” “你现在在生气吗?” “我这是在举例。假使在感到哀伤的时候说出自己的哀伤、在感到高兴的时候说出自己的高兴,可是却没办法传达给任何人知道的话——” “……” “那个感觉想必很孤独吧。” 理惠果然还是挂着老样子的微笑。 5 “原来如此。伊藤理惠透露了自己即将消失的信息吗?” 男子——一大哥大有斩获地点点头。他的头发有如钢丝一般,随着头部的动作在晃动。 至于坐在隔壁的少女——小九则是自始至终都一副臭脸。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现在她正用手撑着脸颊昏昏欲睡地看着窗外。一大哥开口说了: “后来你和伊藤理惠离开那间水族馆,来到车站在那里各自回家,伊藤理惠随后便宣告失踪了……你是隔天才知道她失踪的吗?” “不,她哥当晚有打电话给我。” “伊藤纯也?” “是的。” 回答的同时,我想到委托搜索理惠下落的人会不会其实就是她的哥哥。不过,为何等到现在才…… “他说理惠没有回家,问我知不知道她去哪。我告诉他我们是一起回家的。” “可是,伊藤理惠在自家附近的车站被人目击到最后的身影,自此失去了下落。” “……是的。” 理惠失踪了。警方也有前来问讯,造成了一波不小的骚动。我似乎是最后一个和理惠交谈的人物,于是被警方问及了当时的状况。 水族馆的事我当然有跟警方交代。但四处都找不到那间水族馆。 虽然风波不断,总之警方最后提出的结论就是理惠有可能离家出走。 没人目击到绑票的经过,也找不到任何跟事件相关的蛛丝马迹。一如水母融于水中一样,理惠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事情一开始还有引起大家颇为广泛的讨论,但渐渐地,大家不再谈论理惠的问题了。正如理惠所说的 ,大家都忘了理惠的事。理惠真的消失不见了。 对我而言,比起理惠消失不见,最令我感伤的,是大家再也不回想理惠的事了。这让我非常哀感,甚至觉得很难以原谅。我不甘心。 会呼唤我的那个人再也不存在了…… 如今已过了三年的时间。 “我可以问个私人问题吗?” 一大哥说道。 “什么?” “伊藤理惠和你过去曾有蕾丝边的关系?”(校注:蕾丝边=女同。) “啥!” “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这跟事件有关吗?” “不,应该算我个人的兴趣?人生不可或缺的就是砂糖与好奇心嘛。” 我看主要是恶意才对吧。 “……你从哪探听到这种事的。” 个人情报居然泄漏出去了。 “恕我不能透露。” “……不是的。我和理惠并不是情侣之间的关系。” 我明确地摇头表示。 “是吗。这么说来的话就是那个啰,朋友以上恋人末满。” “不是的。” “你也用不着否定得那么强硬嘛。你们彼此是最好的朋友吧?” 听人家说我们是好朋友,我不知怎的感到了困惑。我们俩算是好朋友吗? 结果我没办法抱着自信回答说“对,我们是好朋友”。我觉得要是我这么回答,我们俩的关系在那一瞬间就会完全变质了。 “你问这种问题能明白什么吗?” 听我这么一问…… “这个嘛,天知道啰。” 一大哥便漫不经心地如此回答。他整个人倒靠在椅背上,把视线转向一旁的小九。 她正眯着眼睛神情恍惚地凝视窗外。不,或许她已经睡着了也说不定。一大哥朝小九的脸伸长手指打算刺她的脸颊,结果反倒被狠狠敲了一下。 “不准碰我,蠢乌鸦。” 小九以带刺的声音说道。 “没有啦,我以为你睡着了说。” “我清醒得很,不然我把你分尸成三大块如何?” “哈哈,那就不敢领教了。” 一大哥耸了耸肩膀,将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对准我。他眼睛眨也不眨,唯有嘴角隐约绽放着一丝笑意,宛若爱好恶作剧的小学生。 “假如,事情的真相确实是伊藤理惠如水母般消失,你会作何感想?” 他问了我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呢?” 我如此回答道。我是不晓得她究竟是离家出走、或者实际上是被卷进了某个事件,但我不认为她从这世上消失了。理惠消失的地方,是大家的内心。 还记得理惠这个人的,搞不好只剩下我而已了…… 只属于我的理惠……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坐在茶餐厅里面的客人只剩我们三人了。 钢琴的旋律仍持续在店内播放。 一大哥不知为何脸上露出了贼笑。他拨弄食指的骷髅头戒指,接着开口说道: “有一种现象叫做保护色,该称作是生物所留传下来的智慧吗?这是一种透过和环境同化来避免外敌攻击的手段。水母的身体是由胶质构成的,由于这个胶质是以跟水不相上下的曲折率来透光,因此水母在水里能跟四周同化,也算是一种保护色。” 一大哥继续说了下去。 “若谈到水母的天敌,海龟等动物就是最佳代表了。话说近年来有不少海龟把塑料袋当成水母误食的案例。意思也就是说,漂浮在海面上的塑料袋跟水母很相似。喔对了,就跟把冲浪的游客误认成海豹而进行捕食的大白鲨是一样的。” 电影中海水浴场化为血海的一幕在我脑海里浮现了。 “……你想表达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塑料袋是不会融解消失的。” 确认完几件事情之后,对谈便画下句点。他们帮我支付了冰红茶的费用。我们直接在茶餐厅门口分道扬镳。 “呐。”一大哥最后开口说了。那副模样,宛如接下来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子“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我想到了最近老是重复梦见理惠的事…… “不,没有。”不过我选择如此回答并摇头否定。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你们两个现身这件事吧。 “是吗。今天感谢你的配合。” 一大哥笑咪咪地说,小九则在他的身旁貌似不悦地直瞪我。 我向他们点头致意,然后迈步走向人潮之中。 太阳即使下山,热度依然不减,我汗流浃背。我有转头回望了那么一次,然而他们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晚霞中了。 当天晚上我也做了梦,不出所料仍是理惠的梦。 她脸上贴着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虽然她时时张开嘴巴含糊不清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可是我就好像人在水中一样,耳朵麻麻的没办法听清楚。我手足无措。 怎么了理惠?你想对我表达什么吗? 可是言语传达不到对方的耳里,就如我的耳朵听不见理惠的话一样,我所说的话想必也没有传达给理惠吧。或者就像陌生的外国语言,尽管听得见,却无法和意思连结在一起。 真令人心烦意乱。即使在感到哀伤的时候说出自己的哀伤,在感到高兴的时候说出自己的高兴,可是却没办法传达给任何人知道。孤独感。 仿佛从一开始就丧失了沟通的手段。 但理惠面露平静的微笑注视着我。 我莫名有种受到苛责的心情而萎缩了起来。身体变得无法动弹。 我拼命朝理惠伸长手臂。抚摸头发、滑过脸颊,让手指在后颈游移。 是梦。一场没有结局的恶梦。 6 令人心浮气躁的三天过去了。我决定将暑假的计划提前,早早回老家去。 当然那只是名义上的借口,实际上我打定主意去拜访理惠家。 搭了约两个小时左右的电车回到家乡。车站前的景色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附近的民房有几栋不见了。 “我回来了。” “日向姐你回来啦!” 发出乒乒乓乓的脚步声出来迎接我的人,是妹妹向日葵。她的声音无忧无虑到让人感觉不出她正准备参加大学联考,而且她把制服裙子的长度缩短到不能再短的程度。 “你的行李会不会太少!”向日葵未经允许就翻动我的包包。 “我没带礼物回来啦。” 向日葵张嘴发出“啊——”的声音,同时摆出一张好似孟克的画作《呐喊》的表情。 我用拇指按扁了向日葵坚挺的鼻子。 “丑妞。” “不要闹啦!” “你们两个在吵闹什么呀。” 妈一边用围裙的下摆擦手一边探头到玄关前面。 “妈,我回来了。” “好,欢迎你回来。” 妈一副觉得很麻烦似的说道: “怎么突然把预定提前呢?不是说下礼拜才要回来吗?” “抱歉。” “一定是被男朋友甩了结果计划泡汤。” 向日葵继续摆着《呐喊》的表情说道。 “你白痴喔?” 实际上她的表情正是一副蠢样。 “唉,提早回来是没关系啦。只不过你爸现在到北海道出差去了,要是你爸知道你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回来,可是会很伤心的喔?” “好~好~喔~北海道感觉好 像很冷。” 向日葵说。她在短裙里面有穿学校指定的短裤。 “我还会再回来的啦。这次回来是为了别的事。” ““别的事?”” 妈和老妹一同露出一脸狐疑的模样,不过我只是暧昧地敷衍问题,没有坦白回答。 一放好行李,我马上就离开了家门,只跟家里的人交代说我要去找高中时代的朋友。 即使过了正午,太阳依然火力全开地释放出火烫的热力,柏油路也反射着高温,四周的蝉鸣声不绝于耳,汗水源源不绝地从肌肤渗出。 我气喘吁吁地快步折回车站跳上了电车。一搭进电车就感觉到寒意。流了满身大汗,也难怪会觉得冷。 到理惠家的路途我只笼统地记得大概而已,所以搞错了好几次该转弯的地方。 这里虽然地形并没有特别复杂,可是相似的建筑物为数不少,也没有可以视为地标的景色。这里尽是壁面肮脏、平坦,没有特色的屋子。 途中走错了好几条路,等我费尽千辛万苦抵达理惠家时,已经是离开车站一小时左右之后的事了。理惠家并不算大,墙壁是淡奶油色的。院子里的树木枝叶茂密,绿意盎然,有一股富含水气的味道。 门牌明确地写着【伊藤】。我没有认错房子。 我按下了门铃。门铃“叮咚、叮咚”地一连响了两次。 平日的白天会有人在家吗? 【喂,请问是哪位?】 从对讲机传来了男子的声音。或许是透过机器的关系吧,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不好意思,我名叫相马,相马日向。是理惠高中时代的同学……” 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事到如今该作何说明才好我却一点头绪也没有。这些问题我想都没想就跑来了这里,可以说全是受到冲动的驱使。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 明明我也无力付出什么。真的是为时已晚。 这时,对讲机的另一头先是【啊啊】了一声。紧接着又随即说【原来是日向吗】。 【你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大门喀嚓的一声打了开来。 “好久不见了。” 理惠的兄长纯也哥出来接我了。 白色v领的上衣搭配浅蓝色的牛仔裤,略偏丰厚的嘴唇正露出微笑的形状。他的头发留长了。以前都是剪短发抓高,如今刘海长到盖住了眉毛,整体而言感觉很成熟。文静的印象还是没变,可是已经不会再露出看到我便笑得很羞涩的那个小动作了。我深刻地感受到三年岁月的痕迹,似短又长。 “你、你好,好久不见。” 我唐突地感到了紧张。声音自己颤抖了起来。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真的是很久没有联络了。” 纯也哥用手指轻轻拨开刘海,同时歪起了脑袋。 “呃……” 该从何谈起才好呢? “总之先进来有话好说。外头很热对吧?” 由于户外光线耀眼夺目的缘故,室内就显得有些阴暗了。我的眼睛还不习惯。 我被领到面对中庭的客厅。地板铺有席子,摆了一张四方形的矮桌。 “喝麦茶可以吗?” “谢谢。” 泛着黄金色光芒的麦茶倒满了整个玻璃杯。在杯子里头掀起了波浪。 纯也哥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话说回来,我们真的好久没有见面了。你现在是大学生吧?” “是的。” “你不问问我的近况吗?” “啊,纯也哥目前在哪高就?” “哈哈,你真耿直呢!我现在是化学老师。” 纯也哥咧开丰厚的嘴唇笑了出来。 “你当老师喔?” “是啊。很意外对不对?高中老师。虽然只是约聘的客座老师啦。” “那不是很辛苦吗?像是工作不稳定之类的。” 在电视新闻常常能看到这种流浪教师。连续剧和漫画也是。 “其实还好啦。我待的地方是私立学校,还算稳定。” 纯也哥告诉我那间学校的名字。是我考高中的时候,被我列为志愿学校之一的私立女子高中。 “现在学校放暑假了吧?” “怎么可能。教职员是没有寒暑假之分的,还有社团活动之类的得忙呢。完全没有快乐的事,就连今天也是忙到刚刚才回来呢。” “不过在女子高中任教应该会很受女学生欢迎吧?” “倒也没有喔。很遗憾,那种好事只会存在于连续剧和漫画里。真要分类的话,我是被分在珍禽异兽那一边的。” 装了麦茶的玻璃杯泛出水润的光泽流下了水滴之汗。我拿起杯子将麦茶含进口中,芳香的液体在口中扩散开来。 “日向你过得如何?大学生活还愉快吗?记得你是文学系的?” “嗯,愉不愉快很难讲啦,不过我每天都有看书喔。” “听起来不错呀。理惠她过去总是和你混在一起,却不曾读过任何一本书呢!” 纯也哥自然而然地提起了理惠的名字。 “嗯?怎么了?” “啊,没事,因为听到理惠的名字……” “那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纯也哥眯起眼睛,以一副像是在缅怀、又像是在强忍泪水的表情凝望庭院。不,纯也哥是在微笑。 “请问……”我心一横,试着把前些日子跑来找我的侦探二人组的事说了出来。因为我在猜是不是纯也哥委托他们办案的。 “不,我不知道耶。” 纯也哥左右摇了摇头。留长的刘海顿了一拍跟着摇晃。 “况且你说的侦探还没来找过我,不,或许过些时日就会找上门吧。真讨厌。啊,不过家父可能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请问伯父现在在哪呢?” “家父是上班族,这个时间不在家啦。父亲和儿子的两人生活实在不是啥好现象哪。看来我得早点离开这个家才行。” 我看着略微垂低了脸的纯也哥,发现他的眼睫毛好长。还记得理惠拥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而且眼睫毛也很长。 “日向,你现在一个人住是吧?” “嗯,是的。” 这个话题到此就打住了。 我把视线转向了庭院。理惠家的庭院修整得很漂亮,草木皆生气蓬勃。鲜艳的翠绿色充满了类似生命力的能量,就是一座给人这般印象的庭院。绿油油的花草生长得十分繁盛,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娇嫩的光辉。 “那是过去我妈的兴趣。” 大概是我盯着庭院看的关系,纯也哥说道。理惠和纯也哥的母亲在两人还小的时候就抛夫弃子离家出走了。 “明明也只懂一些皮毛,却很喜欢搞园艺,所以我妈就去园艺买了花啊草啊的回来种。理惠和我后来继承了那些花草植物,我们还修整得挺漂亮的对吧?只不过理惠也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就是。我们家的女生不会流有会离家出走的血统吧?所以家里现在只有我会去整理庭院了,老爸他并不想去碰花草。现在我才跟你说,我妈她当年其实跑去跟人家搞外遇了,我爸一直认为我妈之所以会离家出走,跟她接触园艺有关。他常说智子是背叛者,喔,智子是我妈的名字啦。所以啰,如果我离家的话那些花草大概都会枯死吧。” 我默默地聆听纯也哥说话。 纯也哥一噤声,有一股沉默在我俩之间迟缓地流动了一会儿。唯有蝉鸣声震耳欲聋,附近的小孩子们大声呼喊着彼此 的名字。 后来纯也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啊啊”了一声还笑了出来。 “你有听过‘头山’这个故事吗?” “是古典相声对吧?” 那是一则内容描述有一个男子将整颗樱桃连同籽一起吃进肚里,后来头上长出了樱树的奇怪故事。男子头上的樱树开出了漂亮的樱花,立即成了家喻户晓的知名景点。大家呼朋引伴招开了赏花的宴会欣赏男子头上的樱花,可是男子觉得赏樱的人吵闹到难以忍受,他在忍无可忍之下,拔掉了头上的樱树。于是那个地方就挖开了一个洞。下雨之后那个洞形成了水池,大家开始在那里钓鱼。再一次对众人的喧闹失去耐性的男子,最后终于跳进自己头上的池子里自杀身亡了。 就是这么一则奇怪的故事。 “以前电视之类的有演过,理惠还蛮喜欢这故事的。”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看那个。” 纯也哥站起身,打开面对庭院的玻璃窗。夏天闷热的空气和室内的冷气交会形成的一道微风流经了我的脚边。外头的蝉儿在齐声高唱。 “那边那个,用樱桃树和理惠一起覆盖起来的。” 纯也哥指的地方有一棵仿佛尺寸小了一号的樱树的树木,虽然没有开花结果,可是枝叶扶疏绿意盎然。在那棵树的旁边,有零星几朵仿佛将白色的颜料打翻了般的淡紫色牵牛花遮遮掩掩地绽开。 “小时候的理惠啊,在吃樱桃和西瓜这一类有籽的水果时,总是小心翼翼的。她每次都慎重地、慎重地把籽挑开。” “为什么?” “因为她当真觉得种子会在肚子里长大,迟早有一天会撑破肚皮冒出来呀。” 纯也哥说完后自己笑了出来。我也跟着一起笑了。理惠还真是可爱。 “喔对了,我想到比麦茶更棒的东西。你等我一下。” 纯也哥离开到走廊,往厨房的方向消失了,可以听见走廊地板所发出的嘎吱声响。我一直看着那棵被称作樱桃树的植物。 过了一会儿纯也哥折回来了。他的手上拿着两个装满了浅桃色液体的玻璃杯。 “我有先拿樱桃用砂糖腌渍,没做成梅酒,这应该算是樱桃酒吧?我就放在蒸馏酒里面泡着。才泡了两个月而已,拿出来喝稍嫌早了点,不过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可是我还未成年耶。” 听我这么一说,纯也哥不顾自己教师的身份,反而竖起了手指放在嘴唇上笑着说:“要保密喔”。 我喝下了樱桃酒,那个味道非常甘甜。尝不太出什么酒精,比较像是樱桃果汁。不知道为什么,我回忆起了前些日子那个名叫一的男侦探所说的那一番话。 人生不可或缺的,就是砂糖与好奇心与一丝丝的恶意。 7 我去看了理惠的房间。理惠的房间位于二楼的尽头。打开门一看,房间内部的摆设保留得好好的,就跟理惠还在时一样。 淡茶色的壁纸。理惠当年所热爱的乐团的海报还贴在那个墙壁上。不过贝斯手已经脱团,现在由其它人顶替了位置。 书桌上有两个相框向下放倒。掀开第一个一看,是我和理惠去游乐园玩时所拍的照片,我们抱着吉祥物的老鼠。还记得这天回家,两人一起在电车上睡过头一路坐到了终点站。好怀念喔。 另一个相框则是摄有理惠和纯也哥以及爸妈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理惠和纯也哥年纪都还很小,理惠和妈妈嘴角的神韵十分神似。 我把相框放倒回原先的状态。 书柜上摆放着我跟理惠借来看过的漫画。床边则放有理惠生日时我所送给她的小熊布偶。 我将它拿在手上。曝晒在阳光底下的布偶摸起来温温的。 怀念与寂寞的心情一时涌上心头,我突然很想放声哭泣。 有点不太一样。明明很想跟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眼泪却说什么都流不出来,就是类似那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才好。如果是平时,我总是选择看书。寻找能为我代言的文字。因为,我没办法用哀伤以外的文字来诠释哀伤。 我冷不防被推倒在床上。床垫的弹簧发出刺耳的惨叫。 “小~绿~☆” 我回头一看,理惠正露出想要恶作剧的表情笑着。她的眼睛笑咪咪地眯成一条线,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发丝的前端刺到了我的脸。感觉好痒。 理惠纤细的手指在轻抚着我的脸颊,然后一一解开我上衣的扣子,理惠好色喔。接着理惠的嘴唇吻遍了我全身上下。那个感觉既柔,又有些冰冷。 “小绿,我最喜欢你了喔。” 窃窃私语声在我的耳里缭绕。 “我也一样,最喜欢理惠了。” 我也伸手抚摸理惠。手指贴在略微偏大的嘴唇上,然后再抚摸纤细的颈子。脉搏“怦咚、怦咚”的跳动沿着手指传来。理惠是活着的。 理惠在笑。 我在理惠房间充满理惠味道的床上、抱着送给理惠当礼物的布偶小睡了一会儿。 等我醒来之后,我也忘记有没有梦到理惠这件事了。 离开理惠家的时候,纯也哥笑着告诉我欢迎下次再来玩。我口头上答应了,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我送你一程好了?”虽然纯也哥体贴地如此表示,不过我恳切地婉拒了纯也哥的好意。 纯也哥好像在我睡着的时候,有帮我发短信给伊藤伯父询问侦探的事。不过伊藤伯父表示,自己不曾有做过这种委托,而且那两个侦探也没来找过自己。 他们两个只有来找我。到头来还是没弄清楚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派他们来调查理惠的消息的。纯也哥向我保证如果那两个侦探登门拜访,会逼他们吐出实话。 “真的不用我送你?” “是的,我一个人没问题。” 我缓缓朝车站走去。 太阳下山后,景色看起来和白天有天壤之别,来回所面对的方向也不一样。街上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连绵不绝,民宅玄关前的电灯自动点亮。 可以听见小孩子的哭声远远传来。平静无风。 街上人影稀疏。身穿运动服的初中生有气无力地垂低着头走路。 我沿着围墙往前走。一道汗水从额头滑下,流过了脸颊。我伸出手背擦掉。 围墙上面有一只猫,它一发现我,就消失到另一头去了。 我舔了舔嘴唇,除了一丝淡淡的甜味以外,还有一点咸。 有一种行为是思考。有一种现象是一直持续在思考。 不过,实际上并非从头到尾一直针对同一件事思考,若要比喻的话,那是类似张开情报网的感觉。从全然没有关联的其它情形中,不知为何突然某个东西和某个东西产生了连结。据说确实有这种灵光一闪的瞬间存在,这就是所谓的思考。 所以我一直持续在思考,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思考理惠为什么消失不见了。今天会跑来拜访纯也哥,或许也是为了思考这个也说不定。于是我忽然想到了,连结上了。 不晓得那念头是从何涌现的。就像泡沫浮出到黏稠的液体表面上迸裂开来一样。“啵”的一声,我想起了梶井基次郎的《在樱花树下》。这个时代还会读那种小说的女生早就绝种了啦——如果理惠听到大概早就这么说了吧。 “在樱树下埋有尸体!” 那篇短篇小说是以这句开场白揭幕的。一名忧郁男子的忧郁独白。 我几乎就像挨了一记闷棍似的回想起了纯也哥所说的话。或许我不该回想起来的,或许我也不该注意到的。 刚才纯也哥是不是有这么说过? “那边那个,用樱桃树和理惠一起覆盖起来的。” 理惠就被埋在那棵樱桃树的下面…… 我猛然转头回望…… 然后失去了意识。 —————————— 等我醒来时,我身处在黑暗之中。 身体是不觉得痛,可是也没办法自由行动。我的手被固定在背后。一挪动身体,发现手腕被绑得牢牢的。感觉有点呼吸困难,我的嘴巴被东西塞住了。看样子我似乎是被丢在地板上躺着。眼睛还没适应黑暗,这里没有灯光,也不晓得这是哪里。 我突然心生恐惧。惨叫一点一点地逐渐爬上喉咙,但我努力抑制住了叫出口的冲动。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身体突然麻痹起来。我好害怕。 这里是理惠的、纯也哥的家?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楚。他们家有那张椅子吗?格局是长这样的吗?这里是我刚刚才待过的那个家吗?没有席子和矮桌。感觉好像不是。 这里是哪里?不见半个人影。 在我回头的时候,我有看到犯人的脸吗?那个人是纯也哥?感觉又好像不是。 脑袋一片昏沉沉的。是药品的关系?我是因此失去意识的吗?这么说来,纯也哥是化学老师,可是我又觉得凶手不是纯也哥。不行,脑袋没办法正常思考。理惠当初也是像我这样被人抓走,然后被杀掉的吗?理惠其实并非离家出走,而是被人杀害了…… 是谁?究竟为何目的?我又会碰上什么样的下场呢?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让头脑冷静,想办法求救才行。 我放松呼吸,竖起耳朵。于是,我听见“沙、沙”这种潮湿的声音,就好像正在地面挖洞一样…… 我会被杀掉埋起来吗?不对,还是直接被活埋呢?这方面的想像更加深了我的恐惧,身体忍不住打颤,我该怎么办才好? 接着,我听到一声“喀恰”的金属声,有东西倒下的“咚沙”声。我身体的挣扎被强制停止住了,也不再继续颤抖,我用力地咬紧了牙根。那个声音就好似把铲子丢到地上、有什么东一西倒下一样…… 这时。 “唷,相马日向同学。” 有男人的声音在我耳边跟我咬耳朵。我这回真的忍不住要用被东西塞住的嘴巴发出尖叫了。但我立刻被捂住嘴巴,连叫也没叫出来。 “嘘!” 我抬头一看,那个声音的主人是前些日子找上门来的侦探,名字叫做一。黑上衣和黑色牛仔裤仿佛就要融于黑暗中消失不见似的,我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正把右手的食指靠在嘴唇上示意我安静,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只骷髅头的戒指,一头黑发翘得高高的。他们就是绑架理惠将她杀害的犯人……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亏我们还救了你一命。” 女孩子——小九像是用锐利的刀器切割一样冷冷说道。她果然也是一身黑色的连身洋装。看起来就好像唯有一张白色的脸孔浮在黑暗的半空中。 一大哥慢慢地放开捂住我的嘴巴的那只左手,冷不防把脸凑上来开口说道: “你的推理很有意思,可惜没有命中真相。” 没有命中…… “没错,而且偏离到让人忍不住要噗哧一笑。感觉就跟飞镖不但没有射到苹果,反而狠狠地刺中了额头一样。” 说完,一大哥像个小孩一样捧腹大笑。 状况发生得太过突兀,以致于让我无法实时理清头绪。我得救了吗?如果是,那我的精神也太不镇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我完全嗅不到有人的气息。这两个人是什么人物。 小九双手插腰,一脸不高兴地张望四周。 “我帮你拿下。” 一大哥帮我撕掉了缠在嘴上的布和胶带。我的嘴角被口水弄脏了。他还顺便帮我解开了束缚。 “请、请问……这到底是……?” 我那声音听起来就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啊啊,放心。绑架你的家伙现在正瘫在院子里。九可是有两把刷子的格斗高手呢,哎呀,真希望也能让你见识一下说。以丝毫不逊于武打替身的绝妙平衡感和高度所使出的神技级三十二文人体火箭炮!那可是全盛时期的马场大师一年也不晓得能否使出一次的传说级螺旋飞踢呀!裙子还有稍微翻起来一下,真的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必杀画面呢。而且有穿膝上袜这点一又另有满足特殊癖好的感觉,很赞吧?” “给我闭嘴,蠢乌鸦。” 小九不屑地说。 这大概是他们独特的玩笑风格吧?不过现在的我无法理解。 我把视线转到了院子。四周仍旧一片昏暗,而且我还是无法判断这里是否为纯也哥的家。如果打开电灯,应该就能一目了然才对。 “你很在意吗?那要不要去看犯人的长相?” 一大哥指着庭院说。 “……不是纯也哥吗?” 既然不是纯也哥的话,那我就猜不到会是谁了。不过那个家伙有看到我去找纯也哥,然后因此乱了阵脚?那家伙就是杀了理惠的犯人,而且还绑架我…… “天晓得啰。” 一大哥夸张地耸了一下肩膀。 “基本上,是否同一人物绑架伊藤理惠和你的这种问题,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吧?现在倒在外头的家伙是谁,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想知道的话,你自己调查就行了。去认个脸,说不定出乎意外地是自己认识的人喔?” 一大哥弯起嘴角说道。 我对于他的话感到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啊,对于犯人把伊藤理惠给怎么了的那种事情,其实没有探究的兴趣。” “……可是上次你们跑来跟我说想问有关理惠的事……” “是呀,而且也成功从你口中问到她的话了,事情就此结束。” “你们不是在调查理惠的事件吗……” “我们没说过半句这种话吧。” 一大哥若无其事地把话讲明。 “怎么这样……不然为什么?” 我的视线先是停留在一大哥身上,然后再转移到小九那。她一副无聊的模样观看着一大哥和我的交谈。 ……不对,她的眼眸里有好似怜悯的光芒。她在同情我?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慢慢将视线挪回到一大哥身上。 “我们是来见你的。” 他如是说道。一大哥笔直地指着我。我的心情就仿佛被人端起手枪指住一样。 “来见我……?” “没错,我们手上有伊藤理惠要传达给你的口信。” “……口信?” “我们只是来见你的而已啦。明明上次一次把事情解决就好了,一这家伙真爱拖拖拉拉。” 小九以极其不愉快的口吻说。 “有什么关系。人生不可或缺的就是砂糖和好奇心还有恶意啊。工作也需要充实。伊藤理惠的下落如何,那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我有兴趣的就只有你跟伊藤理惠的关系。不过,主要的焦点还是你啦。” “……那是侦探的工作?” “侦探应该算是兼差吧?诶,是本行没错啦,不过算起来并不是最主要的……” 一大哥边说边抚摸尖尖的下巴。然后他张开双臂表示: “其实我们是恶魔,只是你一定无法相信吧。” “你只是一只聒噪的乌鸦。闭嘴别再讲话了,空气会被你弄脏。” 说完,小九把头撇向了一旁。锐利的视线朝着空无一物的黑暗。 我究竟是在做着什么样 第119话 我的betty blue·lovers· 【监禁第五日】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写日记。 或许,我获准写日记这样的说法比较正确吧。 自从我被佳奈子带来这个“二房一厅”的其中一室,今天大概是第五天了。正确而言,我也不晓得自从那个以来到底过了几天。 这里虽然有窗户,可是遮雨窗关得密不通风。我看不见外面的状况。这里也没有电视和时钟可看。 我的生活受到佳奈子的控制。我所能获得的,只有佳奈子说可以看的东西、只有佳奈子说可以听的东西、只有佳奈子说可以知道的东西。外头的世界目前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一无所知。 如今世界只剩我和佳奈子。 我被允许的行动范围只有房间的一小部份、墙壁的一角罢了。这房间的大小约在三坪左右。 不过并不代表我能随心所欲在房间四处行动。缠绕在我脖子上的锁链即使伸到最长也只有一米半上下。那个一米半就是我的行动范围。 感觉是拿来给狗戴的、具有支配的意味并且质地粗糙的黑皮项圈一头系在我的脖子,另一头则固定在墙壁上。项圈的皮革好像有加工过,贴在皮肤的部份触感平滑。虽然不至于带给我极端的痛苦,但只要再往内缩紧一公分的话,想必就能使我呼吸困难,就是如此绝妙的项圈。 项圈的扣环还锁上了南京锭。那是一个带有硬质冰冷的沉重南京锭。 原先我甚至被铐上了手铐,手被限制住行动也因此有诸多的不便产生,焦虑导致我过度频繁地和手铐摩擦。佳奈子不忍看我手铐深深陷进肉里使得手腕皮开肉绽而流血,于是帮我卸下了手铐。 “对不起喔,阿浩。手很痛吧?” 佳奈子与过去一样,用稍稍带了点鼻音的甜美嗓音跟我如此说道。她脸上挂着笑容,态度温柔,当中也确实包含了体贴我的心思。 当佳奈子伸出手为我解开手铐时,佳奈子的长发遂垂挂到我的脸上。她的头发同样也隐约散发着香气。 佳奈子的头发就女孩子而言有些偏硬。长到足以遮住胸部的那一头头发不但烫成了大波浪,还染成了亮棕色。 微微翘起的发尖在我的脸颊、我的颈子上滑动,感觉就仿佛有舌头在舔舐我一般。我身体上所有称作毛发的东西冷不防全都竖立了起来。 佳奈子从急救箱拿出消毒药水,为我倒在伤口上。药水冷冰冰的,伤口感到一阵阵刺痛。 尽管双手恢复了自由,不过固定在墙壁上的锁链看样子是似乎没有解开的希望了。 那是今早发生的事。口头上虽说是今早,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就是早上。这个房间的遮雨窗一直都是关得死死的。 佳奈子她出门了。今天的课好像一定得出席的样子。 由于佳奈子在上什么样的课、那门课又是礼拜几的第几节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我还是没有可以判断今天是几号的星期几、现在又是几点左右的线索。 佳奈子留了大学笔记本、还有一支刻上大学校徽的“2b”铅笔给我。 “你就画个图吧,要当个乖宝宝唷?” 佳奈子用我最喜欢的甜美嗓音如此说道,然后轻抚了我的脸颊。佳奈子细致柔嫩的手指搔得我好痒,感觉有点冰。她的指甲抠开了我脸颊上的痂疤。我顿时感到了一股温热与痒痒的感觉,被掀开的伤口因为流血的关系湿了。 “我可以写日记吗?” 我压低姿态询问。说不定我那时有点胆怯吧。 虽然我过去曾立志当漫画家,可是却没能画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我也不曾公开表示自己想当漫画家,我讨厌给自己压力,我是卑鄙的家伙。想预留一条退路给自己。唯有佳奈子知道我的梦想。 不过如果有人问我“你真的想当漫画家吗?”这个问题,我也感到茫然。至少目前我不觉得自己有能力画漫画,也没有特别想拿起笔作画的冲动。 或许始终涌现不出“不惜抛下一切也要画漫画”这种感情的我,是无法成为漫画家的吧。有对此略微感到哀感的我,也有另一个完全不抱遗憾的我。 佳奈子眯起了内双眼皮的眼睛。 “好啊。” “谢谢。”我向佳奈子道谢。如果我的心情能确实传达给她那就好了,我心想。获得佳奈子的许可,我决定开始写日记。 【监禁第六日】 吃饭必定是跟佳奈子一起用餐。不分早、中、晚。 这六天期间,佳奈子曾经有两次出门过了正午还不回来的经验。碰到这种时候就算肚子再怎么饿,我也只能静待佳奈子回家。在这悬浮着尘埃的房间,我一边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一边耐心地等待佳奈子为我准备热呼呼的餐点。 温度最近遽降了不少。让人感觉整个身子从五脏六腑温热起来的那种温暖餐点是最棒不过的了。 我们睡在同一个房间。等我在一米半的范围铺上床单躺好,佳奈子就会钻进被窝里。 一旦来到初冬,就能感受到早晚气温的下降。那是脚尖和手指的前端会产生类似痛楚的感觉的季节。所以当我们两个窝在同一个棉被里,我可以强烈感受到佳奈子的体温,温温的、软软的,能清楚感受到佳奈子的形状。 可是房间的空气十分冰冷,要离开被窝是一件令人百般不愿的事。渴望沉浸在暧昧的昏睡中的诱惑总是挥之不去。今天早上的温度同样降到了谷底。 佳奈子有低血压很容易赖床。天气变冷的话,症状更是严重。脸色会很难看。佳奈子动作慢吞吞地爬出被窝,着手准备早餐。 早餐吃的是奶油炖菜和奶油卷。 如果想睡,其实佳奈子大可偷懒也没关系,不过她似乎是从无到有开始制作奶油炖菜的样子。之所以说“似乎是”,是因为她做料理的样子我看不到。如果只是把事先做好的热一下,那花费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所以我觉得应该是从无到有开始做起。佳奈子做料理和点心的技术是一流的。 奶油炖菜里放有大块的马铃薯、胡萝卜、洋葱,以及猪肉。我俩所使用的深底盘子是同款不同色的。佳奈子的盘子的边缘是淡粉红色,我的则是黄绿色。 把棉被折起,在原先铺棉被的地方摆上折叠桌,放好餐具。 到了这个时候佳奈子也已经完全清醒了。做料理对她而言说不定是帮助清醒的仪式吧。 我用汤匙舀起冒着热气的马铃薯,马铃薯的淀粉质化了开来,表面上披盖了一层奶油。我将汤匙含入口中,炙热的块状物烫着了我的舌头。 “好汤。” 由于嘴巴里塞满了马铃薯,所以我没办法标准地发出“好烫”这两个字的音。 “谁教你要一口吃进去呢。” 佳奈子口气温和地叮咛我。那个嗓音,感觉就好似母亲在眉开眼笑地端详犯了不起眼的小错误的孩子般。 佳奈子平时并不太爱化妆。早上刚起床时的模样跟平时没什么差别。内双眼皮、眼睛细长。她的朋友应该很常问她“你很困吗?”这种问题,佳奈子本人则很讨厌被人这么问。就是一双那样子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正浮现淡淡的笑意注视着我。 佳奈子节奏缓慢地将自己的奶油炖菜送进口中。一边看着我,一边细嚼慢咽地咀嚼。 然后,她隔着餐桌向前探出了身子。汤匙在盘子上发出“喀锵”的声响。 系住我的锁链不多不少刚好延伸到了极限。我没办法继续往前挺。要嘛就往旁边闪、要嘛就是身子往后一缩,我只有这两个选择。然而我没能逃开。 佳奈子的手掌轻轻包覆住了我的脸,嘴唇朝我凑了过来。 佳奈子吃过的奶油 炖菜流进了我的口中。温度自然、几乎跟人体体温无异的奶油炖菜被咬碎得很绵密。我将那口奶油炖菜吞进了喉咙。有佳奈子的味道。 “好吃吗?” “非常好吃哦。”我回答道。我试着让自己笑。由于我自己看不见,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笑得自不自然。 一如三餐全都是由佳奈子一手负责一样,我的排泄行为也是全由佳奈子帮我处理。说不觉得抗拒是骗人的,可是既然我无法挣脱锁链,也只能乖乖就范服从佳奈子。 不晓得她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是商店就有在卖,佳奈子准备了医疗看护用的铁制便盆以及尿壶。 “要不要包尿布?” 佳奈子用调侃我的声音说道。 “这样很丢脸啦,能请你离场一下吗?” 我一如此回答,佳奈子就像在强忍笑意似的吃吃笑,然后离开了房间。 便盆冰冷得仿佛在抗拒我一样。 【监禁第七日】 这样的生活在今天也来到了第七日。 我学校和打工都没去了。我多少还是有些在意这个社会是怎么看待我的消失的。只恐怕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就是了。 这表示有没有我都不重要。我就算死了、消失了,也没人会觉得困扰。不对,佳奈子她现在需要我。我希望是如此,我希望佳奈子是需要我的。 我在超市的打工应该已经被炒鱿鱼了吧? 我也不介意,反正那工作我并不怎么喜欢。 这一个礼拜,我过着和佳奈子两人独处的生活。这样反而美好,更值得高兴。从所有束缚获得解放。我再也不必跟无聊的员工、态度恶劣的澳客低头了。(插花:澳客=台语,指很难缠的客人。) 只不过,我除了这里哪都不能去。佳奈子在的时候她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可是等她一出门,我就无所事事。顶多写个日记罢了。 至于漫画,我果然还是提不起劲动笔去画。最多也只在日记的一角画上无聊琐碎的漫画而已。 佳奈子为我留下大学笔记本和笔头削尖的“2b”铅笔。我继续写日记。 佳奈子人很温柔。既然都要被束缚的话,我宁可由佳奈子亲手把我锁在锁链上。 这里有白纸和我所爱的佳奈子。 今天的晚餐是东坡肉。浮在绍兴酒和甜酱油上的油脂甚至渗透进了葱花里去。黏稠得化了开来的甘味在口齿留香,肉筋卡住了牙缝。吃起来真的很美味。所以我明白地表示自己的感想。 “很好吃喔,佳奈子。” “真的?” 佳奈子高兴地脸红了起来。我也很高兴。 吃完晚餐之后,佳奈子把毛巾泡在热水,拧干,为我擦拭身体。双手恢复了自由的现在,没有道理没办法自己擦身体,自己动手脱衣服就更不用说了。可是佳奈子她就是想帮我擦。我也找不到拒绝佳奈子好意的理由,所以就交由佳奈子为我代劳。现在也早已习以为常,不觉得害羞了。 佳奈子脱下我的衣服时,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就好似在将我的皮肤一层一层剥下的行为。感觉很奇怪。 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变成佳奈子的东西。只吃佳奈子帮我准备的食物,所有大小事都交给佳奈子帮我处理。 脱下上衣后身体有点冷。 佳奈子卷起毛衣的袖子,慢慢地替我擦拭身体。当她的手放在瘀血的地方上,我隐约觉得有点闷痛。 【监禁第八日】 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一写的事。 佳奈子出门上学,等到休息时间回来跟我一起吃过饭后,又回学校去了。佳奈子的房间离学校有两站的距离,上学所花费的时间大约在二十分钟上下。 我放空脑袋度过时间。 123+4-5+67-89=100,12+3-4+5+67+8+9=100。 1+23-4+56+7+8+9=100,1+2+3-4+5+6+78+9=100。 一点意义也没有。 就是激发不出想画漫画的欲望。 午餐所吃的淋上了九层塔和大蒜酱汁的德国香肠十分美味。味道远比我想像的还要清淡许多,让人一吃就上瘾。 【监禁第九日】 “今天我在车站月台等车的时候喔,把排在我前面的女人推下去了。” 佳奈子以显得有些亢奋的声音说道。 “我也没有刻意想对她怎样啦,只是推她一把而已她就掉到铁轨上了。” 佳奈子膝盖跪在木质地板上,一边探出脸看我,一边说道。她发出了有些高亢、甜美的声音。如同少女般天真无邪的面孔可能因为外头天气冷的关系,脸颊红通通的。或者单纯只是因为感到兴奋吧。 “阿浩,你猜那个女人怎么了?” 佳奈子的头发轻轻地摇动了。蜜色的头发在形同浮尸的苍白肌肤的衬托下格外显眼,长袖的紫蓝色毛外套非常适合她。 “她怎么了?”我急着知道结果。 “刚好有电车通过,那个人就被辗过去了。发出‘咚!’很大一声,一团血雾喷上天空,还有惨叫。空气弥漫着一股刹车所引起的钢铁摩擦的味道和肉烧焦的臭味耶。” 佳奈子边说边把玩自己优美的头发。卷在手指上的发束看起来就有如恶心的毛虫。 “人类这种生物一下子就死翘翘了说,太凄惨了。” 佳奈子解开缠绕的头发,抚摸我的脸颊。 当她的嘴唇说出“太凄惨了”这几个字的时候,佳奈子的表情仿佛在笑。太凄惨了。宛如在说照镜子瞧瞧自己有多凄惨一样。 我觉得只能利用这种方式获得内心平静的佳奈子很可怜,同时也觉得令人怜爱。 房间没有电视和电脑,也没有报刊杂志。那起事故、抑或者事件到底是佳奈子信口胡诌或者确实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苦无可以查证的手段。 生物必然会死。我也总有一天会死吗? 具体想像死亡是一件可怕到无以复加的事。我不想死。如果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代替我去死的话那就好了。 人死了之后会怎样呢?所谓的死是怎么一回事呢?死亡的瞬间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死亡之后,那个心情又会消失到何处去呢?会消失吗?还是说会留下某种无法想像的连续性呢?那我的这个意识又将如何?这个意识也会在我死去的时候消失吗?掉到铁轨上的那个女人,在临死的瞬间想的是什么呢?感觉到了什么呢?恐惧?或者她跟什么事物求救了?她有她的神吗?她的神拯救她了吗?好希望有人可以告诉我。我好想知道。 人为何会死呢。活着的生物为什么非死不可呢。 不过日记在我死后还是会留下来吧。 我和佳奈子手牵着手睡着了。 【监禁第十日】 佳奈子在中午回来一次又离开房间出门之后,有两个恶魔来了。光明随着打开开关的声音在房间诞生了。在日光灯的照明下浮现身影的,是不曾见过的身穿黑衣的少女与男子。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讶异地问道。 佳奈子应该有确实锁好门才对。 “要是有密室杀人事件发生,记得别找侦探,去找驱魔师来。” 男恶魔说道。我难以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格言吗? 他所穿的上衣和牛仔裤都是全黑的,脚上踩的是平底鞋,他直接把鞋子穿进房里来了。皮肤也是略偏黝黑,一头黑发随性地披散着,右手的食指上有一只偌大的骷髅头戒指在闪闪发光。 “我们是恶魔。” 他以辨别不出是在说笑还是 正经的半笑表情说道。 “这家伙只是一头乌鸦罢了。” 少女恶魔立即做了订正。 少女的服装同样也是黑色的,从夜色的连身洋装伸出的修长双脚被黑色的膝上袜包住。一双又黑又圆、带着光泽的鞋子,果然也是把鞋子穿进房内。 这一身打扮令人与丧服产生联想。只不过,少女还长着一副天真无邪的脸孔。如同黑糖般的浑圆眼睛、肌肤白得近乎透明。称作银发亦无不妥、有经过脱色的头发整体而言虽是短发,不过唯有左侧的一部份有留长,并且扎成了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 这就是所谓的哥特萝莉装吗?我不是很懂,不过知道有这种文化存在。原来如此,他们有可能在模仿恶魔崇拜那一套吧,然后少女扮演恶魔,男子扮演乌鸦这样吗?经她这么一说,男子看起来真有几分乌鸦的神韵。 话说,恶魔和乌鸦跑来这里有什么事? “敝事务所在售后服务方面也是很完善的。” 乌鸦说。 “售后服务?” “没错。今后还请多加关照我们【九侦探事务所】。” 乌鸦递出名片,我收下了。锁链发出锵啦的声响。 “九(kyuu)侦探事务所?” 我看着名片喃喃说道。白色的名片上只有这几个字。 “是‘ichjjiku’,刚不是说过了吗?” 恶魔少女不甚愉快似的说道。她盘起双臂,气呼呼地把脸撇开到一旁。麻花辫和黑色缎带随着大幅度的动作晃动了起来。 我重新看了一遍名片。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因为是一个文字而且是九,所以才念作‘ichjjiku’吗。” “正是如此。” 乌鸦点点头。 “附带一提我的名字只有一个汉字写作‘一’,念作‘ninomae’。” “……因为排在二的前面。” “yes。” 这句话一脱口,少女就抬起又黑又圆的漆皮鞋用力踩了乌鸦的脚。 “嗄!” 乌鸦蹲下身子按住脚。似乎真的很痛。 另一方面少女则是一脸的不愉快,像是要用视线射穿一般直瞪着他。 “抱歉,是小的失言了。我不该把圣人的名字挂在嘴边的。”(译注:日文的yes和耶稣都是イエス。) 他以泫然欲泣的声音说道。 他们似乎是侦探的样子,不过我不敢确定就是了。自称恶魔应该是在开玩笑的吧。 这两人看来不像是强盗,并没有做出物色房间财物的举动。 重点是他们看到我没有表露出任何吓到的反应,这反倒令我吃惊。好歹是一个堂堂大男生被锁链栓在墙壁上。如果换作是我站在他们的立场,肯定掩藏不了自己的动摇吧。既然如此,那就表示他们早就知道我的状况了? “话说回来,这房间还真不是普通地冷哪。” 恶魔少女以一点都不觉得冷的表情说道。她双手插腰,环视遮雨窗紧关的房间。 “空调冷气开得太强了。一点都不环保。” 她在说什么啊?我心里默想。现在是冬天,冷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你还是老样子支持环保哪,九。” 语毕,乌鸦男放声大笑。 少女则漠无反应。 我该怎么办才好…… 乌鸦先是笑个不停,接着稍微清了一下喉咙…… “你稍微有点混乱了吧?这也难怪。” 然后说道: “为了不让生的东西腐败也只有降低温度这招了。尤其是在夏天的时候。尸体会因为肠内细菌的繁殖所造成的腐败、以及人体与生俱来的酵素所引发的自我融解作用开始慢慢分解。这是自然现象。气温维持在二十五度到三十五度左右是最佳的环境。相对的在五度以下的话,就不会发生腐化现象。只不过呢,基本上光凭空调冷气是无法维持五度低温的。施打混合了甲醛、乙醇、甘油所制作而成的防腐处理液还比较有效果。” 他们在说什么呢? “请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呢?” 两人听了我的话面面相觑。接着恶魔少女以一副觉得麻烦透顶的表情说道: “我们是来探视阿浩的状况的啦。” 我的状况?所以说他们是受佳奈子所托的啰? “不过该怎说呢,嗯,你看起来还算有精神嘛。” 少女以仿佛有些感到落寞的音韵如此说道,然后不知何故微微地笑了。 明明我也不记得曾经见过他们两人,听到“有精神就好”这种说法我不禁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比起这个,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那个……” 我开口了。链子发出锵啦锵啦的声响。 “我想拜托你们,能请你们不要把我的事拿去报警吗?简单地说,这是经过双方的同意的。” 我尽可能地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冷静、并且看起来很诚恳的模样来倾诉。 于是两人又面面相觑,接着少女开口说道: “放心吧。我们丝毫没有那种打算。” 因为她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于是我松了一口气。 乌鸦在房间里东张西望。可是这房间没有任何值得一看的东西。 “这房间真不赖。” 和我预料的相反,他如此说道。 而且还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养仓鼠的话那就更棒了”。 “为什么呢?” 我提出了疑问。仓鼠?这太让人摸不着头绪了。 他一边用右手的食指在脸的旁边转圈圈一边说道。骷髅头的戒指发出闪光,总觉得他这个动作也可以解读成不同的意思。 “哎唷,不是有那种转来转去像是滚轮的东西吗?如果有那个的话,那就完美无缺了。在同一个地方不停打转的那种徒劳无功感,那才是和人类最相称的。” “呃。” 即使听了说明果然还是不懂。 “话说回来,有没有啥甜食呀?” 蹲下身子把视线压低得和我等高的乌鸦说。 “我不清楚,冰箱里可能有巧克力之类的吧。” “那恕我们不请自用啦。” 两人从房间消失,过了一会儿听到他们的欢呼声。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喔喔”的叫声。 接着他们俩一边嚼着佳奈子亲手做的泡芙一边折回房内。 少女一个接着一个地把放在大尺寸的平底盘上、包了铝箔纸的泡芙塞进口中。嘴角还沾到了卡士达奶油。 乌鸦也塞了一颗泡芙频频点头。 “原来如此,这实在太完美了。是手工制的对吧?派皮部份的制作可是相当艰困的任务。重点在于奶油的加热方式,必须让奶油加热到沸腾为止。如果温度不上不下,派皮就不会蓬松了。接着趁热的时候迅速加入低筋面粉,并且迅速、均匀地搅拌在一起。重点是这个卡士达,太完美了,恰到好处的硬度完全不影响派皮的口感,挺正统的不是吗!” “尼耶吼疲翠。” 少女一边嚼着满嘴的泡芙一边说道。虽然没办法完全听懂她在说什么,不过大概是“你给我闭嘴”的意思吧。 乌鸦耸了耸肩膀,然后伸手去拿泡芙。 少女狠狠地将他的手拍掉。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想一个人独占喔!” 少女闷不吭声,原先十分苍白的脸颊如今也微微泛着红晕,一口接着一口不断将泡芙塞进嘴里。 当她将嘴里的泡芙全都吞进肚子之后… … “你要不要吃?” 少女看了我一眼说道。 “为什么给他不给我?” 乌鸦在背后埋怨道。 “不了,我不太喜欢吃甜的。” 倒是佳奈子她特别酷爱甜食,晚点我可能会挨她教训一顿也说不定,我如此默想。 “是吗,可惜了这般人间美味哪。甜食超棒的耶!不管什么东西,砂糖加下去就对了。” 由于她说得一副好像维持世界永久和平的关键就在甜食上似的,感觉还蛮好笑的。 “例如加了红豆馅的意大利面条米吗?” 乌鸦捧腹大笑说道。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加了红豆馅的意大利面条所做出来的米饭……感觉不太像是吃的东西就是了。(译注:原文为馅子いりパスタライス,实际上并无这种餐点存在。动画《竹剑少女》片尾曲开头的i’m calling the star rise听起来很近似馅いりパスタライス,因此成了有名的谐音玩笑。) 少女用力拉扯乌鸦的耳朵。 “很痛耶,放开我啦!” “我们还会再来的。记得先准备好甜食啊!” 留下这句话后,少女和乌鸦便打道回府。真是两个奇怪的家伙哪,我心想。 【监禁第十一日】 昨晚我做了个梦。但我想不太起来那个梦的内容。 印象中是个残酷的梦。残酷,但又有些令人怀念的梦。 一场好似用削皮刨丝刀从指尖的部份开始往下削去般,带给人那种痛楚和不快的梦。发出喀哩喀哩、喀哩喀哩的声响,逐一把指甲、皮肤、骨头刮破削下,血肉化成了飞沫滴答滴答地滴落。 不过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惊逢梦魇,那是一种更为荒凉的念旧情怀,一种好似重回了故乡的感觉。明明我绝无一丝想回归的念头,可是我还是回来了,这个事实让我非常悲伤又难过得无法自持,却又非常安心自在。 自从我开始写日记以来,已经迈入第七天了。我平时无所事事也只有提笔写写日记而已,所以当我发现写了不少份量之后,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日记这种东西不是顶多写个两、三行就能交代过去了吗? 不过日记既不是小学生的作业、也不会拿给别人欣赏,不知道日记平均一般的篇幅是多少也是很正常的。重点是,有写日记习惯的人好像本来就很少。 我从写日记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我对写文章这件事似乎并不觉得痛苦。阅读也是不觉得辛苦。 我还没动手画漫画,也还没想到啥特别的题材,干脆改成绘日记算了。这样就真的跟小学生的作业没两样了。 我有试着想过为何以前我会希望当漫画家,不过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我这个人对活着这件事不是很擅长,所以画漫画便成了和世界接轨的重要媒介也说不定。 就连佳奈子我也没让她知道这件事。 因为我并不想跟任何人分享这个心情。要把这份心情化为明确的言语又是另一种困难。如果转化为漫画就能传达出去吗?我也不晓得。 今天一整天佳奈子的表情都很抑郁寡欢。 “你怎么了?”就算我问,她也不肯告诉我。 看她身上缠绕了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氛,我也找不到机会询问佳奈子有关昨天那两个自称侦探的人的问题了。记得他们也称自己是恶魔,浑身黑漆漆的二人组。他们是怎么闯入房间的呢?又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们俩吃完佳奈子亲手制作的泡芙就拍拍屁股闪人了。说到这个,佳奈子都没跟我谈起泡芙消失不见的事耶。 佳奈子一副仿佛当我根本不存在的模样,用汤匙把盒装的香草冰淇淋舀到舌头上吃。一颗颗的香草豆感觉就好像不起眼的虫子。 我突然想到了一部原作为史蒂芬·金的电影——《战栗游戏(misery)》。 凯西·贝兹所饰演的安妮其疯狂的模样十分慑人心魄。不过我不是剧里的小说家希尔顿,也没能力写出作品来取悦佳奈子。 尽管如此,佳奈子还是会用铁锤敲断我的腿吗? 我试着搓揉了目前还健全的双腿。假如佳奈子愿意敲断它的话,这样的结果也一样挺令人开心的。我深爱着佳奈子。“爱”这个字眼太过肤浅了,还压倒性地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我爱她爱到甚至有了这样的念头,恐怕佳奈子爱我的心情还不只如此而已呢。 这令我十分欣慰。 【监禁第十二日】 佳奈子拿出了相簿,上头贴有我们一起出去玩的照片。从高中到现在,差不多三年份的照片。 照片里的佳奈子身上穿着制服,改短的裙子配上深蓝色的膝上袜。皮肤晒得比现在还要黑一点,健康且丰满的脚,头发也是理得短短的,外表看起来有些年幼。不过是两、三年前的照片而已,上头的佳奈子跟现在的佳奈子给人的感觉简直判若两人。 “你用怪怪的视线在打量哦?” 佳奈子嘟起下唇说道。 “没有啦,只是觉得女高中生真吸引人。” 我用开玩笑的语气答腔。 “什么呀?听起来好变态喔!”佳奈子也笑了。 随着相簿一页一页翻下去,怀念的照片陆续出笼。 佳奈子以前是田径社的,也有她在社团的照片。她身穿体育服、额头上冒着汗水的身影莫名地为感官带来刺激。 “等一下,这个不可以看!” 佳奈子手忙脚乱地扑出来用整个身体挡住照片。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 除此之外还有修学旅行啦、文化祭啦的照片。每一张都充满了深刻的回忆。 相片上的佳奈子每个笑容都很灿烂。原本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了,要是我不知好歹说出这种话,铁定会惹她生气吧,我心想。 不过她那一双昏昏欲睡的眼睛真的好可爱。佳奈子的小动作会让人心生疼惜的冲动。 只不过,有时候会觉得她明明在笑眼神却很冰冷。她不是一向都这样,只有偶尔。仔细想想,或许那里正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吧。 【监禁第十三日】 “你胡子长长了呢。” 我俩面对面吃着早餐的时候,佳奈子说道。 那时她正好把刀子刺进甜甜的法国土司的酥脆表皮。 这些天我都没刮胡子。由于我放任胡子恣意生长,所以胡子从脸颊爬满了下巴和咽喉。 佳奈子把手伸到我的脸触碰胡子。 “一团稻草。” 像是觉得很痒似的,佳奈子说完露出了微笑。 实际上觉得痒的人是我才对。我稍微别开了身子。 “阿浩,我帮你刮胡子好不好?” 佳奈子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拉扯我的胡子。 不等我回答,佳奈子就站起身,从洗脸台拿来了安全剃刀和刮胡膏。 “不用电动刮胡刀吗?” “你胡子长那么长会刮不干净啦,脸抬起来。” 佳奈子拿起刮胡膏往我脸上抹。她以如同小孩子在搓揉黏土的动作涂抹我的脸颊。右手则拿着黑色的剃刀。 “乖乖的不要动喔,很危险的。”佳奈子说。 涂在鼻子下面的刮胡膏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香气。感觉凉凉的。 “下巴抬高。” 我听从佳奈子的指示把脑袋向后仰,露出咽喉。这个动作使我和佳奈子四目相对了。她脸上笑咪咪的。 佳奈子把剃刀的刀刃贴在我的脖子,由下往上刮。发出了胡子被刮掉的“喀沙”声。我一整个没有防备。 佳奈子以笨 拙的动作刮着我的胡子。有时会有那种类似剃刀和部份胡子打结、以至于被扯了一下的瞬间痛楚。“嚓哩、嚓哩”的声响和佳奈子的鼻息声残留在我的耳里。胡子被剃掉的皮肤在发痒。 由于佳奈子用手指顶住我的下颚,所以我没办法张开嘴巴。只是我靠鼻子呼吸会觉得呼吸困难,于是便从齿缝吸取氧气。 忽然佳奈子喃喃自语了些什么,可是我没听仔细。现在也没办法问她。 等咽喉的部份刮完之后,剃刀便移动到了脸颊、下颚、鼻下等部位。 “刚才你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问了。这里的一会儿指的是整整十分钟之久。佳奈子刮我的胡子时态度显得十分谨慎、严肃,可是动作却极其惊心动魄。她花了十分钟才刮好。那个十分钟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在算计一刀割断我的喉咙的时机似的。 “刚才?” 佳奈子慢慢地歪起了脑袋。长长的发丝轻飘飘地摇晃。 “你不是低声说了些什么吗?” 我用指腹摸了摸胡子剃得一干二净的脸。 佳奈子一如在慰劳我的脸似的,盖上了用力拧干的毛巾。由于我的脸就这样被遮越来,以至于佳奈子从我的视野之中消失。 这时佳奈子开口说了: “血。” 【监禁第十四日】 昨晚就下个不停的雨,现在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今天一样非常寒冷。早上吃过的洋葱汤的味道还留在口中。 “我去租了电影。一起看吧?” 佳奈子从影片出租店的袋子拿出dvd说道。在我们平时用来吃饭的折叠桌上放好了佳奈子手工制作的蛋糕、橘子汁以及笔记本电脑。将dvd插入电脑的光驱里。 电脑风扇的“噗嗡嗡嗡嗡嗡”声响就如挥之不去的飞虫般缠着我的耳朵不放。 佳奈子坐在我的右手边依偎着我。我强烈地感受到了佳奈子的体温。她的头发轻抚我的脸颊。 电影随即开始放映。我好久没看电影了。今天看的是一部喜剧。我看着影片发笑了。可是佳奈子的模样怪怪的,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感觉她是在看我,而不是在看影片。 “阿浩,我们还是别看了。” 电影演了十五分左右的时候佳奈子说道。 “为什么?很有趣呀。” 阔别十几天的影像充满了新鲜的惊奇感。当年卢米埃兄弟发明电影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那个影像的观众或许拥有跟我一样的惊奇感也说不走。人和东西在画面里头动来动去,这太叫人为之感到惊艳了。 但我说的话令佳奈子睁大了眼睛。眼珠上的微血管的红丝清晰可见。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看得出佳奈子的感情激动得失去了安定。就在我理解这个事实的瞬间,佳奈子站起身把电脑掀倒了。茶杯也跟着打翻,橘子汁洒了出来,就连蛋糕也掉到了地上。电脑被果汁淋得湿答答的。 “小心把电脑弄坏喔。”我说出了明显和气氛脱节的话。因为我没有能完整听懂英文的听力,所以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影片台词。 “不可以看我以外的女生!” 佳奈子以略微歇斯底里的音调唐突地说道。可能是喜剧电影常见的安排吧,登场人物之中有衣着相当曝露的女性。 “我没看呀。” “你有!” “因为这是电影啊,可是这跟那种眼睛吃冰淇淋不——” 我话还没说完,佳奈子的拳头就硬生生地打在我的脸上。 “不可以看别的女生。” 佳奈子骑在我身上,用左手拇指按住我左边的眼睑。有一股轻微的压迫感。 “如果不听话,我就戳瞎你的眼睛喔?” 佳奈子以甜美高昂的嗓音在我的耳边耳语。按在眼睑上的压迫感增强了。若有似无的恐怖和笔墨难以形容的激昂感袭向了我。我在这时勃起了。隔着牛仔裤我感受到了佳奈子的身体。想必佳奈子也发现到我勃起的事实了吧。我满嘴洋葱汤和鲜血的味道。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佳奈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先是回望门的方向,然后注视着我。眼眸里有着类似胆怯的感情。 我露出了微笑。 “放心,我不会大吼大叫的。” 我不清楚这样的言语能让佳奈子放宽心到什么程度。 佳奈子只是轻轻对我点点头,站起身往玄关消失了。 等到佳奈子的身影一消失,我的内心同时受到安全感和寂寞的动摇。如果这时我大声呼救的话结果会如何呢?我边摸着安然无事的左脸,边试着思考类似的问题。也仅止于思考而已,我从一开始就不抱求救的念头。 好像是快递的样子。 佳奈子撕开包装纸,笑了。 在我心中一股非常悲伤的心情油然而生。 【监禁第十五日】 今天,我的右耳被剪断了。我还以为这是戴维·林奇所拍的电影的剧情。 大概是因为佳奈子离家出门的期间看不到我会觉得寂寞吧。 “阿浩,让我剪嘛?” 因为佳奈子用很可爱的声音跟我撒娇,我便毅然答应了。 佳奈子用剪刀剪断了我的耳朵。裁布用的大把剪刀就跟锁链一样,孕育着生硬的冰冷。 耳朵被两片刀刃剪下的瞬间,一阵激痛在我的神经流窜,鲜血喷了出来。我用双手盖住伤口,血液从指缝间滴落,沿着脖子滑下,甚至滴到了肩膀。剧烈的阵痛有如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向我涌来,我无力抵抗。我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痛楚,以急促的呼吸大量吸入氧气。 佳奈子貌似欣喜地凝望着我的耳朵。脸上挂着一如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玩具的小孩般的稚气笑容。 “透过光线的话,可以看到另一边喔。” 佳奈子看起来很高兴。只要佳奈子快乐,那我也很快乐。佳奈子应该会好好珍惜我的耳朵吧,这样的话,我的痛楚也能获得平复。 有很长一段时间,佳奈子光顾着看耳朵。我自己为了止血就快要没命了,可是佳奈子却一点都没有关心到我。等到我失血情况变得相当严重时,佳奈子才为我包扎伤口。哼着鼻歌的佳奈子所呼出的鼻息吹在我那沾满了血水的脖子。 佳奈子显得十分开心。她的喜悦,就是我的喜悦。 下次我该奉献什么,才能博得佳奈子的欢心呢? 如果献上我的头,佳奈子会开心吗?我是殉教者约翰,佳奈子则是莎乐美。莎乐美不论何时,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可怜的佳奈子。孤零零的佳奈子。 我最喜欢佳奈子了。 【监禁第十六日】 耳朵听到的声音怪怪的。不只是受到包覆伤口的纱布的影响而已,可能是因为外耳被切掉,导致没办法将声音集中。 不知我那只被剪下来的耳朵能保存多久呢?等到腐烂了,佳奈子肯定会再跟我索取身体的其它部份。 我再继续这样下去,大概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死去吧。 死。 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怕死。我对消失不见这件事感到惶恐。 我试着努力去捕捉当我不再是我的那一份感觉。可是,到头来我连自己的存在是什么都搞不懂了,觉得那单纯只是毫无收获的思考。我的耳朵是我,少了耳朵的我也是我,感觉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不完全的我。我的衣服、我的名字也都是我,然而决定性的地方并不是我。 死。一想到这件事,心脏的跳动便为之加速,无法保持平静。 害怕,极度 异常地。或许我没办法忍受我会死的这个事实吧。 【监禁第十七日】 等我醒来睁开眼睛,佳奈子已经不在了。 而且今天恶魔又来了。不,是侦探才对吗? 浑身黑漆漆的两人组。 男子身穿黑色上衣和牛仔裤,将黑发抓高,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只偌大的骷髅头戒指。 少女则是黑色连身洋装配膝上袜。病态的苍白肌肤与银色头发。仅留长左侧的银发并绑成了麻花辫,上头还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 他们究竟是何方人物呢? “泡芙已经没了?” 拥有少女外表的恶魔说道。 “我没办法离开这里,不知道。” 我向她缩起肩膀表示。锁链发出了金属特有的冰冷声响。 “你右耳没事吧?” 长着男性外表的乌鸦问我。他指着自己的右耳,骷髅头的戒指发出亮光。 “呃……请问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你们又究竟是谁呢?”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们是恶魔。” “你只是一头蠢乌鸦。” 少女不屑地回击男子说的话。然后少女望了我一眼。 “既然没有泡芙,那留在这里也没用。” 说完她转身背对我。麻花辫画出一道弧线。 “喂喂,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乌鸦出声跟少女说。 “是你提议要来的耶,真的是有够任性的。” “吵死了。你给我闭嘴。” “怎么,恼羞成怒喔?我认为你对人类产生兴趣是一件好事。所以才陪你来耶。不要半途而废嘛。” “既然如此,那你跟他说明就好。我果然还是怕麻烦。” 少女维持背对我的姿势盘起双臂,眼睛瞪着空中。 乌鸦耸了耸肩膀,接着重新面对我: “两天后的晚上,时任佳奈子小姐有可能会带着一个名叫岛本梓的女性一起回来吧。” 并如此说道。 “岛本、梓……” 我印象中有听过。岛本梓。岛本梓。岛本梓? 我认识岛本梓。她跟我同年,不过是小我一届的学妹。 我们上一样的课,也一起吃过好几次饭。我们一起出去玩,聚餐后还送她回家。岛本梓,谁啊? 岛本梓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岛本梓曾经交往过。 不对,是还在交往?怎么好像有奇怪的地方。不可能有这种事。我重视的人在这世上只有佳奈子而已,我不需要佳奈子以外的人,我不可能做会让佳奈子伤心的事。我才没跟岛本梓这个人交往,没错,我根本不认识岛本梓这个人,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一抬起脸,乌鸦正兴致勃勃地盯着我看。因为他背着荧光灯,整张脸暗暗的。不过唯有那一双目不转睛的眼珠子不知为何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似乎显得相当混乱呢。” 语毕,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佳奈子小姐打算在你的眼前杀掉岛本梓。为了要在你的眼前杀她,刻意让她活着带回来。佳奈子小姐一开始会拿菜刀砍杀岛本梓的背后。接着将岛本梓的身体翻过来,刺杀胸口。事情就此结束。隔天起,佳奈子小姐将不再回到这个房间。” “为什么?” “意思是很遗憾的日本警察并没有胡涂到那种程度。” “佳奈子会遭到逮捕?” “不会马上落网,佳奈子将展开逃亡避免被捕。因此有问题的人是你。” “我?” “警方要等到五天后才会找到这个房间来。” “五天后……” “动作算是稍微慢了一拍吧。不过对你来说很致命吧?在这期间,没有半个人可以照料你,你将孤独地被绑在这里哪都不能去。” 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们在说什么?恐怕不是什么可以听信的事。 “唉,我也知道要你马上相信我们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啦。” 乌鸦笑着说道。 果然是在开玩笑吗?这玩笑未免也太恶劣了吧。 忽然,有某个东西弹到我的胸口上。我将掉在地板上的那个东西拾起来一看,原来是糖果。草莓牛奶口味的,味道非常甜腻的零食。 “这是?” 我开口发问。乌鸦也转头看着身后。把糖果扔给我的,是那个恶魔少女。她说了,以少女独特的尖锐嗓音说道: “时任佳奈子如果不回来,你就要饿肚子了吧。饿死可是很痛苦的喔?” 饿死。 “我会死吗?” “你早就死了。” 说完,乌鸦自己一个人在哈哈大笑。他笑到捧起肚子。而且直接蹲了下来。 这时。 “嗄!” 少女踩在脚下的黑色圆头漆皮鞋的坚硬脚跟从上方直击了乌鸦的脑门。 乌鸦抱着头痛苦地挣扎打滚。 恶魔少女只是目露轻蔑的眼神睥睨着乌鸦打滚的模样,打着坚持离开房间的主意,一语不发地举步向前走。 “稍、稍等一下啦!” 乌鸦话一说出口又笑了,他还真会演话剧。不知该说他有不屈不饶的毅力、还是打不死的蟑螂,总之似乎恢复能力很强。他追随着少女的脚步离开了。乌鸦一度从我的视野消失,不过随后又探出脸来。 “漫画之神。手冢治虫的漫画有两大中心思想。” 他竖起两根手指,感觉就像对着镜头比出胜利的手势一样。骷髅头的戒指发出闪光。 “一是人际关系的不和谐、一是生与死的问题。他似乎经常在思考‘死亡很可怕、我不想死’这种问题的样子。你不觉得以一个神明来说,这样的烦恼也未免太人性化了吗?” 我露出暧昧的笑容来回应他的话。 “话说回来,那个手冢治虫曾在一本名叫‘如何画漫画’的著作中,以‘四格漫画的不良范例’名义,禁止有关性与排泄的低级题材、还有用做梦交代结局的方式。” “呃。” “说到用梦交代结局就让我想到那个,你知道有一个以‘桶中之脑’为名的哲学问题吗?大意是说,自以为实际正在发生的所有事物虽然感觉普遍都很真实,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南柯一梦,真正的自己或许只是一颗摆在充满培养液的水槽里面的大脑而已。借由用电流刺激大脑来模拟真实的感受,不过那可能是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幻想。这个现实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证实、或者否定它吗?” “请问你想说的是?” 因为我无法理清话题的整合性,便如此询问。 “我的意思是说,这个现实真的是现实吗?” “……呃。” “对了,小说也有这样子的铁则存在呢。别让天使和恶魔登场!” “是这样子吗?” “就跟导演不可以解说自己的电影是一样的道理。” 乌鸦说完这句话后,跟我留下了一句“好好保重”便离开了房间。 佳奈子今天很晚才回到家。她的模样跟平时没有差别,至少就我看来并没有两样。 “呐,佳奈子。” 我认为非得告知佳奈子不可。告知?我要告知什么?那些事情全是瞎编出来的。绝对是这样不会有错。 “什么事?” 佳奈子一边温柔地捧住我的脸颊一边歪起脑袋问道。头发轻轻地飘荡了起来。 我先是张开嘴巴,不过又将它闭上,最后我心一横开口—— “我最喜欢你了。” 如 此说道。如果这份心意能清楚传达给佳奈子明白就好了。 “我也是呀,阿浩。” 【监禁第十八日】 监禁生活来到今天也迈入第十八天了,也是我开始写日记的第十四天。 佳奈子一大早就出门,我今天也是看着日记打发时间。就跟平时一样。 只是,今天我有稍微构思一下漫画。但最后还是未能具体呈现在纸上。反正我本来就没有才能可言。 我想画的漫画,全部都是沉重苦闷的题材。内容过于苦闷,我自己又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而且尽是片断的文字和图画串连在一起,所以我一个作品也没完成。 记得以前曾有个知名漫画家说过这种话:当自己在画漫画的时候,画面就会变成一片黑。该漫画家表示,如果利用电脑处理背景和色调,很容易发生这种情况。原因好像是由于操作太简单了,忍不住就会加上一堆没有必要的东西。 使用电脑的话所有动作都能快速完成,也能轻松地汇整情报。同时,所有东西都会齐头式地并列在一起。如此一来,真正重要的东西和并不重要的东西便全都参杂在一块,以致最后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重要的重点。该漫画家也曾这么说过。 还有,该画什么才好偶尔会没有头绪。 我觉得我能体会。我一定有想要画出来的东西,可是不管自己在纸上怎么画,就是没办法成功将它表现出来,只有画面一再变黑而已,这不是技术的问题。或者说,那一团黑其实代表的就是我吧。 佳奈子穿了黑色迷你裙、大腿袜,还有马海毛的毛衣(即安哥拉羊毛)。因为她一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样,站得高高的,我差点看到她的内裤了。 “很久没洗澡了,你一定很想洗吧?抱歉让你忍这么久喔。” 佳奈子说完,帮我解开了系在墙上的锁。 不过项圈还是绕在脖子上,假设有第三者看到这副模样的话,在他的眼里我们就成了主人与狗。 我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宛如得了走路失忆症一样,步履蹒跚,我不晓得该怎么踩踏地面才好,也不晓得该在哪个时机换脚。想得越多,我越不知道该如何踏出步伐。 我整个人就像被拖着走一样。感觉仿佛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抵达浴缸,好漫长的一段距离。 即使系在脖子上的锁链没了,我也没办法说跑就跑。不过我原本就没有逃走的念头就是了。 由于我长时间被监禁在佳奈子的房间成天都在看同样的景色,因此面对浴槽的此刻,我的心情变得相当奇妙。那个感觉好似结束旅行回到了自己家一样。明明是熟悉的风景却又很陌生似的,一股令人怀念、而且和不舒适相反的感情油然而生。 我颓然地在厢型浴室的浴缸里瘫坐。身体已经精疲力尽了。尽管只有走一小段路而已,我却气喘吁吁。 佳奈子把锁链的前端缠绕在扶手上,然后在上头锁上了南京锭,那是一副随处可见的金色南京锭。狭小的浴室内响起了沉重的“喀喳”声。 “来,我帮你脱衣服。” 佳奈子就跟平时帮我擦身体一样脱下了我的上衣。接着栓好浴缸,慢慢地放进热水。她弄湿我的头发帮我洗头。佳奈子细长的手指按摩着我的头皮,这感觉真是舒服。 “客人,请问有没有觉得哪里痒?” 佳奈子说。 “那帮我搔脚底好了。”我开了一个无聊的玩笑。 我俩轻声地吃吃笑。明明一点都不好笑,我俩却都笑了。找不现笑点正是令人觉得好笑的地方。 接着,佳奈子和我有了短暂的接吻。只是嘴唇轻碰在一起的鸟啄之吻。 我伸长手,把佳奈子的衣服给弄湿了。佳奈子抽身退开。我不肯就此放弃。喀锵一声,锁链的长度到底了,我没能继续缩短和佳奈子的距离。 “乖乖听话啦。” 佳奈子说道。 佳奈子绕到我的身后,撕下贴在我右耳上的纱布把玩伤口。又是用舌头舔,又是用指甲刺激。伤口一下子就流血了。被水稀释的血液沿着身体的曲线滴落。 虽然浴缸沾满了黏糊糊的血液,但佳奈子似乎毫不放在心上。佳奈子细心地为我清洗身体。我有一种仿佛从悲伤的梦中醒来一样的感觉,心情变得开朗了起来。 “我有好好珍惜你的耳朵喔,随时都放在书包里头。” 佳奈子夹杂着喘息悄悄地说。 佳奈子从后面用力抱紧我,张口咬住了我的左耳。大概是想要把我的左耳也咬碎吧。那也无所谓。 当佳奈子抱住我咬着耳朵不放时,我能做的只有眺望天花板上的水滴。 我突然动起在佳奈子的身上留下一点伤口的念头,一如我的右耳被她剪断一样。 浴缸的热水掀起了波浪,水滴垂落下来滴在我的脸颊上。我起了鸡皮疙瘩。水滴一路沿着下巴往下坠落消失。 就在这一瞬间我顿悟到了。虽然我过去从未有过经验,不过,那或许是我十分熟知的感情。 我的身体萌生了对佳奈子的恨意。 离开浴室的时候,我的身影映照在镜子上。我一脸失魂落魄貌似痴呆的模样。浮肿的眼睛,外翻的嘴唇,少了右边的耳朵,浑身上下爬满了瘀血,以致于变成了紫色。各个部位都有被线缝补起来东拼西凑的痕迹。看起来就跟死人没两样,非常地丑陋。我觉得真是恶心透了。 佳奈子的头发被莲蓬头冲湿,看起来显得更为乌黑了。 结果,我什么也没告诉佳奈子。 【监禁第十九日】 一如既往的早晨来临了。佳奈子出门,而我在家里度日。打开日记,点缀文字。漫画看样子是没希望生出来了。跟过去一模一样。 这样就好,希望此般平稳的生活今后能继续维持下去。有我跟佳奈子就够了,不需要外人来搅局。我很满足这样的生活。我心满意足。 入夜了。我听到喀喳喀喳的声响,有人打开了玄关的门的样子。有人说话,是佳奈子的声音,稍微带点鼻音的甜美嗓音。 “进来吧。” 佳奈子如此说道。似乎还有其它人。我听不到那个人的回答。 脚步声朝这里接近,确实是两个人以上的脚步声。咚咚咚,木质的地板发出微小的悲鸣。从玄关到这里,不过是一小段的距离。 我缩起了身子。黏度惊人的汗水慢慢地冒出皮肤。 就这样,随着“叽……”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光线从外头渗入了房内。 我看到了佳奈子,还有在她身后的岛本梓。 但或许是在这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的缘故,岛本梓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反应,只是踏进房间一步。 “光线很暗耶。” 岛本梓以僵硬的声音说道。 “抱歉,我这就开灯。” 啪,我听见按下开关的声音。荧光灯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闪烁了几下之后亮起。 “噫!”岛本梓顿时发出了短促的惨叫。她一边以大幅度的动作回望佳奈子一边说: “那个恶心的东西是什——” 她话还没说完便半途打住。 某个东西发出了锐利的光芒。 要在一瞬之间判断出那是什么,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可是我早就知道那个东西的真面目了。不仅如此,我采取了一个就连我自己也很难理解的行动——我情不自禁地高呼了。 “危险!” 我不晓得这一声高呼有没有意义,不过岛本梓因为扭转了身子的缘故,使得两脚打结当场跌倒了。 佳奈子所拿的菜刀只是划开了空气。虽然佳奈子 立即重新高举菜刀企图砍杀岛本梓,可是岛本梓的双脚使劲乱踢,导致佳奈子也跟着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尽管如此,她还是马上爬起来,打算跨坐到疯狂挣扎的岛本梓身上。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佳奈子以阴沉的嗓音念念有词。 岛本梓现在也只能发出“啊、啊啊、不、不要”等短音,没办法放声大叫。她一个劲地拼命扭动四肢,就好像痉孪了一样。 佳奈子也挥下菜刀。刀子刺中岛本梓的手,不过并没有造成致命伤。 “佳奈子。” 我站起来想要靠近佳奈子,可是碍事的锁链让我没办法继续往前进。 下一个瞬间,岛本梓用力地甩动了手臂。她这一甩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佳奈子的手腕,菜刀在空中飞舞。 “啊。” 有人低声叫了出来。 菜刀的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光芒,“咚”的一声掉在地板上。 岛本梓二话不说朝地板上的菜刀伸长了手,一如要抓住救命的安全绳似的。 佳奈子也没有坐以待毙同样伸手去抢刀子,但岛本梓抢先握紧了菜刀。岛本梓大幅度地挥动菜刀。佳奈子纤细的左手臂上出现了一道鲜红的伤痕。 佳奈子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看着那道伤口。 “佳奈子。” 我唤了佳奈子的名字。锁链限制住我的行动,我碰不到佳奈子。佳奈子看也不看我。 岛本梓一边浑身发颤一边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声,然后刺了佳奈子一刀。 刀子深深地刺进了佳奈子的腹部。佳奈子一脸茫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岛本梓颤抖着双手握住菜刀。就算想把刀子丢下,刀子照样牢牢地黏在手上。看起来就像是这样的感觉。岛本梓好不容易终于把菜刀丢到地板上,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连滚带爬逃离了房间。 “佳奈子?” 我呼唤佳奈子。 佳奈子面无血色。她用手按着肚子。血液从手按住的地方噗噜噗噜地泉涌而出。 “佳奈子!” 我呼唤佳奈子。 但佳奈子就是不肯看我一眼。她按着腹部渐渐折起身子。 “……好痛。好痛喔,阿浩。” 佳奈子看也不看我地说道。 我伸出手。项圈卡进我脖子的肉里,脖子被勒得好紧。 “佳、佳奈子!” 突然响起了“磅”的声音。应该是岛本梓开门跑出去了吧,我在脑海的一角默想。 但那种事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佳奈子快死了,我必须拯救佳奈子,她是我绝无仅有的宝物。我使劲甩动和锁链系在一起的南京锁试图破坏它。我明白自己只是在白费力气,但我就是没办法不这么做。 就在这个时候。 “哎呀。” 房内响起了和这个局面对照显得极其突兀的轻浮声音。 我望向了声音的主人。 是那个浑身黑漆漆的男子。黑色上衣搭配黑色牛仔裤,将一头黑发抓高的浅黑色皮肤的男子。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只骷髅头的戒指。 一名少女站在他的身旁。身穿黑色连身洋装和黑色膝上袜。银色的麻花辫,以及仿佛血液停止流动般的苍白肌肤。 乌鸦和恶魔…… 乌鸦开口说了: “哇,这真是出乎意料。没想到你竟然会救岛本梓一命。” 乌鸦伸出手指指着我一如朝我端出手枪似的。骷髅头的戒指发出了光芒。 “我救了岛本梓一命……?” 少女表示。 “要不是你大喊一声‘危险’提出警告,岛本梓早就难逃一死。所以是你酝酿出这个局面的。” “我酝酿出这个局面……” 我看了佳奈子,鲜血在地板上扩散,佳奈子就蜷缩在那滩血海之中。假如是我救了岛本梓的话,这么一来不就是我、我的一句话伤害了佳奈子? “佳奈子……” 我喃喃地念着名字,然后望向比黑暗还要更为漆黑的二人组。 “我求求你们,拜托救救佳奈子,请帮她叫救护车,佳奈子快要死了。求求你们,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我拼了命地恳求他们。 乌鸦和恶魔面面相觑。 “你明白向恶魔许愿所代表的意思吗?” 少女说道。 我左右摇了摇头。 乌鸦以同情般的声音说。 “看来你到现在还没相信我俩是恶魔的事实呢。” “你只是一头乌鸦吧。” 少女在一旁不屑地表示。陷入了昏迷的佳奈子在她的脚边小声地发出呻吟。 “你不要处处挑我毛病啦。” “我这是在指出事实。” 乌鸦先是仿佛在表明投降一样高举双手,接着转头看了我。 “只要和恶魔订下契约,就能实现一个愿望。可是契约者死后必须将自己的魂魄让渡给恶魔才行,灵魂将陷入万劫不复。” 地狱。我的脑海瞬间浮现了这个情境。在电影和漫画上所看过的地狱景象剪辑成了蒙太奇在我的大脑播放。 “……会很痛苦吗?” “和人类的概念所表达的痛苦不一样喔。总归来说,地狱是无法以人类所拥有的语言来诠释的。地狱一词,充其量只是为了方便所冠上的文字罢了。要说痛苦的确是很痛苦没错,但那跟你所想像的‘痛苦’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而且想必一定比你所想像到的任何一种‘痛苦’都还要痛苦吧。” “即便如此你仍要跟恶魔订下契约吗?” 少女开口说。她的声音显得十分严肃。 “我明确告诉你吧。这个女的已经完全崩溃了,即使存活下来,她在这世上也无法得到救赎。就这么放手让她死去,或许是一种幸福。她未来即将面对的,只有这个世上的永无止尽的痛苦。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就这么让她死去,说不定反而是一种温柔喔?” “…………” “你最重视这个女人了吧?” “……是的。”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那你应该不愿看她痛苦的样子吧?” “……是的。” “所以说答案只有一个才对。” 少女指着佳奈子。 我的视线循着那又白又短的指尖往佳奈子爬去。 佳奈子一直重复着急促的呼吸。地上的那滩血水正慢慢地蔓延。 佳奈子会死。就这么眼睁睁看佳奈子死去,才是解救佳奈子吗?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有死了比较轻松这种事吗?或许事实的确如此,我也这么认为。可是一旦死了就结束了,没有未来,不管再怎么煎熬、再怎么痛苦,即使背负着无法挽回的过去也要活下去的念头难道不是真的吗?不是应该这样才对吗?不,我没有头绪,事实是如何我也不是很明白。 可是我—— 我把视线挪回少女身上,并且由衷地许下了愿望。 “求求你。请你一定要救救佳奈子。” ………… …… 【监禁第二十三日】 日复一日地日出然后又日落。 佳奈子陷入了沉睡。自从那一天以来,佳奈子就没有苏醒过。可是她还活着。最重要的是,佳奈子目前规律地保持呼吸,没有比这更为重要的事了。或许恶魔少女说的并没有错,死了比较轻松。大概真的有这种情况存在吧,可是,我并不希望佳奈子死去。 我也同样还活得好好的。虽然多 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很不可思议地我已经不觉得肚子饿了。 很出乎意料地我的心情也不错。现在这样还能继续写日记。 话说回来,不知我俩未来该何去何从呢? 我该怎么办才好? 恶魔救了佳奈子,不过他们并没有拿掉系住我的锁链。如果我拜托他们的话,我想他们应该会乐意帮我拿下来吧?但我并未请他们这么做。 因为我必须守在这个房间寸步不离。至少,在佳奈子恢复意识之前。 万一佳奈子就这么一睡不醒,可能我会永远留在这里,然后这个场所也被人当作不曾存在过吧。这个房间不会有任何人想起,追根究底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大概会就这么被人抛在脑后,然后慢慢腐朽而去。 照这样下去,我也会消失吗? 以前修同一门专题、一个名叫相马的女生曾经告诉我:“水母死掉的话会在水里消失。” 消失。不留下曾经活在世上的痕迹。 我不想死,所以我也不愿意让佳奈子死。 不过怎么样才算是活着呢?活在世上是快乐的吗?大概是因为我闲得发慌的缘故,脑子尽是在想这种事情。我没有答案。只能在原地兜圈子打转,不停反复思考没有答案的问题是一件相当折磨人的事。或者可以说,我至今都是过着逃避思考这种事情的日子也说不定吧。 不过这样也算得上是活着吗?还是只是提心吊胆地害怕自己死掉而已呢? 我害怕死亡,不过内心深处也不是没有不如消失的念头。因为活着并不快乐,可是我又害怕死亡。真的是把我给搞迷糊了。 要是我能把这样的想法实际画成漫画不知该有多好。 事到如今我才有这样的主意。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所以我笑了。 电铃的“叮咚”声响起了。 我收起笑声,绷紧身子,在朦胧模糊的夜中睁大了眼睛。不论我眼睛睁得再大,除了黑暗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把这个状况写下来。 碰碰碰,这回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不过世界依然少了轮廓,我无从掌握。 我的嘴里有一股酸味。恐惧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好害怕。 我想这是最后了。 如果那扇门被打开,我应该有机会得救吧。我会受到保护,这一连串的监禁生活也将宣告落幕。 说不定我还能享用到美味的食物,或许大家都会和善地对待我,我在未来也能继续活下去。我只要好好努力,搞不好有机会可以成为漫画家。 我莫名地觉得那好悲伤。 门被—— —————————— 门被打开了。门上的铃铛发出“喀啷喀啷”的声响。 现身的是一名浑身漆黑的男子。 男子有一副高瘦的身材。他身穿黑色上衣、窄管的黑色牛仔裤,脚底也搭配了一双深黑色的平底鞋,一头黑发抓成率性自然的发型,皮肤是浅黑色的。右手抱着笔记本,食指戴着一只骷髅头的戒指。 “我回来了——拜托,大白天就在睡觉喔。打起精神工作好吗?” 玻璃桌的两旁摆放了皮革的沙发,会客室被大大小小的书架团团包围。从头到脚一身黑的男子所打开的门安装有雾面玻璃,上头写着“九侦探事务所”。 九侦探事务所位于一间砖砌的住商混合大厦的二楼。虽说是商住混合大厦,由于地点坐落在某条暗巷错综复杂的小路尽头,根本不可能会有客人上门,除了九侦探事务所以外,没有其他店家进驻这里。 “我才没睡。只是躺着而已。” 少女闭着眼睛,姿势佣懒地躺在沙发上说道。反正不管有没有睡,没有在工作都是牢不可破的事实。 少女同样穿着黑色的连身洋装。两脚套着仿佛用墨水染黑般的黑色膝上袜,黑色亮皮的圆头鞋只脱掉一只左脚,悬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一名浑身黑色的少女。 不过,她的肌肤苍白到宛若没有血液流动的洋娃娃般。头发可能有经过脱色的处理吧,是银色的,而且刘海修剪到隐约可以看见眉毛的长度。整体而言虽是短发,不过唯有左侧的一部份有留长并且绑成麻花辫,上头还系了一条黑色缎带。 “你瞧你,电视也没有关好……咦,九。你不会在看电视吧?你不是不屑看人类制造出来的东西吗?” “是那个箱子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开始讲话的,我什么也没做。” 被唤为九的少女露出不快的表情回答道。 “嗯?啊啊,你压到遥控器了啦!快让开。” 浑身黑的男子一把拎住九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啥!喂、放开我!一!你这是在愚弄我吗!” 被唤为一的男子拿到遥控器后就放开了九。 “呜噎!” 从背部摔到地板上的九发出类似被车子辗过的青蛙的声音。 一捧腹大笑。但他马上就发现到九那锐利的视线,收敛起笑容开口说道: “路西法因为本身罪孽深重而被封闭在地底中心,时至今日依然锲而不舍地从地底的深处诱惑人们。人类之所以会在地面上立足,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并将其称作引力,是一股会引诱人犯罪的力量。但人类曾努力透过物理学这种知识来理解那个力量喔,据称是一种和两个物体之间的距离的平方成反比、和各自的质量的乘积成正比的力量。也就是万有引力的法则啦!” “你想表达什么?” 九边揉着自己的背部边怒瞪着一。 “刚才错不在我,是你叫我放开,我遵从指示放开你,然后你受到引力的影响掉到了地板上。我没有不对。” 九臭着一张脸在沙发上躺倒。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挤压声。 “……喂,你在生气吗?” 九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瞪了一一眼。 一耸耸肩膀,在将玻璃桌包夹住的另一张沙发上就座,茫然地看着电视。 电视目前播映的是午间的八卦节目。主持人与数名评论家围成一列。 故作严肃表情的女主播开口说了。 【这真是一桩非常惨忍无道的事件。在一个月前分析为下落不明的大槻浩人同学,日前遗体己被寻获。以杀人·弃尸罪嫌遭到逮捕的嫌犯,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时任加奈子。时任嫌犯在一个月前邀请大槻浩人先生前来自家,然后在浴缸将其杀害。】 “哦哦,电视在播阿浩的事情耶。” 一指着电视画面。骷髅头的戒指发出闪亮的光芒。 “没兴趣。” 九冷冷地说道。 【由于大槻浩人同学之前的交往对象岛本梓同学向警方报案,这起事件才得以曝光。岛本同学虽然也被带到时任嫌犯的自宅,不过她成功逃离毒手,躲到了附近的民家。但岛本同学却也因此陷入了极度严重的心神丧失状态,以致于事件延宕了一段时间才曝光,此为县警本部的公开声明。】 【岛本同学似乎饱受震惊,导致记忆产生了混乱呢。】 男主持人说道。 【嗯,她一定受到不小的打击吧,看来今后也需要接受心理治疗。】 【大槻同学的遗体四肢被嫌犯切断保存在冰箱里呢,这在部份的周刊杂志也形成了话题。叫人很难相信嫌犯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不晓得会引发这类事件的精神状态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呢?】 心理学者答腔了: 【有可能是幼年时期的心灵创伤吧。时任嫌犯在童年时代经历了父母的离异,在那种多愁善感的年纪如果未能获得父母所付出的充份亲情,心灵的成长最后会停 第89话 消失者·take over· 1 二年六班的教室。 班上显得吵吵闹闹的,吵得快要把屋顶掀掉了。 大泽老师把椅子放在窗旁坐着。大泽老师已经是个老爷爷级的老师,有大半的头发变得花白。眉毛很长而且往下垂,所以看起来很像狗。是一个脾气温和的老师,也不太会干涉学生的问题。 带着初夏香味的熏风从敞开的窗户徐徐地吹进教室。 预告夏天到来的蝉声大合唱缓缓地传播。 黑板上写着【议题】两个字。 白色的粉笔发出“喀吱喀吱”的声响渐渐缩短。 手握粉笔的人,是安住真澄(azumi masumi)——澄澄。 一头柔顺飘逸的长发现在是绑在左侧,后颈上微微地浮现出一片汗水。上半身穿的并非校指定的制服,而是淡粉红色的polo衫,白色的膝上袜十分耀眼夺目。因为澄澄是稍微挺直身子由黑板上面开始书写,因此姿势显得有些不安定。 坐在前排的男生发出“哦哦~”的鬼叫在起哄。 澄澄用手压住裙子转头回望。即使睁大眼睛怒瞪,也因为她天生长得温柔秀气的缘故,感觉一点也不吓人。圆滚滚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松鼠一样。 澄澄作势要拿粉笔丢人。不过那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不会真的把粉笔丢出去。 澄澄放下粉笔,回到了讲桌的前面。 在【议题】两字旁边,写有【文化祭的展出节目】一文。 文化祭执行委员共有两人,一是担任班级委员的澄澄,另一人则是名叫相原的男生。不过相原是班上男生开玩笑拱出来的,然后其它人又跟着起哄表示赞成而已,所以一点都不可靠。相原是那种很容易得意忘形的人,严格说来是那种会带头把工作抛在脑后玩得不亦乐乎的类型。 所以在班会处理班上事务是澄澄一个人的工作。 碰,澄澄用力拍打讲桌,环视教室。然后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们现在开始讨论文化祭的展出节目。文化祭虽然是暑假结束之后才要举办,不过暑假期间就必须开始准备了,所以不趁早决定的话后面就有吃不完的苦头。大家果断地决定吧。首先以多数决的方式,从展览、话剧、茶餐厅这三者中选出一个!” “咦?这么突然?” 相原说道。 “先决定好一个大方向,之后再具体决定要做什么。之前我就有说过了吧?” “有吗?” “你都没听?” “有听有听。” 澄澄先是为搭档相原吊儿郎当态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环视了班上一圈。有几个同学正在窃笑相原没用的模样。 澄澄像是要让声音在教室回响般拉开嗓子嚷嚷,音量大到几乎要从教室敞开的门传到隔壁班去了。 “那么我们速战速决,每人限举一次手喔。首先是赞成展览的人——一、二、三,喂,相原同学你在摸什么鱼?帮忙在黑板上写正字呀。” “好啦、好啦。” 澄澄即使面对这群形同一盘散沙的同学,仍在短时间内一一条列出决定事项。就算让一群温温吞吞的人温温吞吞地思考,最后也是生不出任何结论来,所以倒不如逼他们马上下决定。澄澄采取的就是这种手段。 不过这种方式容易被人看不顺眼,所以必须做得很有诀窍。同样的事,交给不懂技巧的人做就是行不通。有的人表达方式不好还会踩到人家的地雷。 关于这一点,澄澄就十分受到班上同学的推崇。她有人望,说话也不会惹人反感,澄澄做为班上的领导人,表现得可圈可点,不仅受到有点不良少女味道的女生的礼让,就连感觉和那一类不良少女无缘的乖乖牌女生也都很依赖她。 相原在“展览”、“话剧”、“茶餐厅”的下方逐一写下“正”字以及未完成的笔划。正义的“正”,正确答案的“正”。 就这样,由大家一同导出的“正确”答案是“话剧”。四个“正”外加一横的汉字“一”,合计是二十一票。因为班上有三十九人,所以在这个时间点已经达成过半数了,也无须继续投票下去。 班上同时掀起“哎唷~”和“爽啊!”两股分别表示不满和欢呼的声浪。 “好了!” 澄澄“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手开口说道。 “既然已经过半数那就这么决定了。二年六班要表演话剧。” 还有一些人在发出不满的嘘声。反正不管结果决定是话剧也好展览也好还是茶餐厅也罢,免不了都会有人不满的吧。应该说,不管哪一个都没有特别想做。 澄澄以不输给嘘声的声音干脆利落地发言: “请投票给展览和茶餐厅的同学不要觉得遗憾,换个心情吧。话剧的好处在于演完一次就收工了。话剧和展览还有茶餐厅不一样,不会有时间浪费在排队等待上、以致于没办法逛其它班级之类的情况发生。准备虽然需要大费周章,但这一点不管做哪个节目都是一样的。” “嗯,话由安住同学口中说出来就是充满说服力哪。简直就像老师一样。” 大泽老师感慨万千地表示,全班哄堂大笑。 澄澄双手插腰,有那么一点臭屁地表示: “其实我比较希望这话是由老师来说。我们班真的是一盘散沙耶。” 这一举手投足也很像澄澄的作风。 “不,与其由我来说,不如由安住同学发言还比较有影响力。你有让班上团结起来的力量呢,安住同学将来目标当老师也是不错的选择喔!” 大泽老师将那一对很像狗的眉毛垂得比平时更低,堆起满脸的皱纹露出笑容。 “我不这么认为喔,我觉得澄澄一定会是贤妻良母。啊,还是我干脆娶回家算了?” 相原开了一个玩笑,教室内又被爆笑声席卷。 澄澄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下回针对具体的节目进行讨论,这就真的没办法在今天做决定了,到时大家提出一几个提案来思考吧。另外,也要决定编剧、导演、舞台指导和小道具、大道具、照明、音响、服饰,当然还有演员啰。不过这个环节大致决定一下就可以了,反正一人身兼多职。有谁想要一表意见吗?” 澄澄扫视教室一圈。 这时。 “我。” 难得有人在这样的场面举手了。是小松渚。虽说是举手,倒也不是笔直、明确地把手举高,而是类似低调地轻轻挥手的形式。她的头发不怎么长,左右两边各绑了一条短短的麻花辫。初中的时候戴的是眼镜,现在却改戴隐形眼镜了。 “图书馆收藏了不少有关话剧的书籍,要不要先参考那些再来决定呢?” 渚提议道。虽然和澄澄相较之下声音显得微弱许多,不过渚还是尽量让班上的所有同学都能听到。 “说得也是。总不能跟其它班级的话剧撞戏吧,这个环节必须去做调整才行,渚,nice。” “我好歹是图书委员啦!” 澄澄的话令渚轻声笑了出来。 “这样子好了,放学后去图书馆看看吧。我、渚、相原……” “我也要?” “那当然啊。另外再征招其它志愿者。这个阶段先参加的话,自己的意见也比较容易通过喔?” 几个原本就希望参加话剧的同学报名参加,最后决定由十个人放学后一起前去图书馆。 有人为了兼顾社团活动,到时有可能无法参加话剧的练习,所以自愿负责照明和音响的工作,手艺社的女同学则顺理成章地报名加入了服饰小组。 事情以澄澄为中心陆续拍板定案 。澄澄很善于诱导大家拿出干劲。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文化祭麻烦死了”才是大家真正的心声。 可是之所以有办法慢慢地将活动引领往快乐的方向,全都是因为这个班级的中心有澄澄在的关系。 令人忧郁的学校例行活动渐渐地变得有趣了。大家都有一种好像有人在帮忙拉自己一把的感觉,或者说被人往上推的优越感。同时,也感觉自己好像在拉其它人一把、将其它人往上推似的。一旦开始有这样的感觉,便能打从心底感到快乐。 所以大家的脸上都挂起了笑容。 然而,我并没有参与其中。 2 某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面目全非的丑陋虫只——这是法兰兹·卡夫卡所写的小说内容。那是一部描述主角从恶梦醒来后,发现自己仍身陷在另一场恶梦的故事。 我的境遇也跟这部故事很像。我碰到的情况是早上一觉醒来后,别人变成了“我”。这故事真让人笑不出来。 野田增美(noda masumi)。那才是她的本名,绰号是“小增”。 可是现在大家都叫她“澄澄”。那是安住真澄的昵称,我的名字。 正确而言,那应该算是前“我的名字”吧。换句话说,我是前“澄澄”。 我的名字被那个位居在班级中心的女孩给抢走了。 我和小增是小学时代就认识的朋友。 小增说来算是那种个性比较安静、会被男生捉弄的类型的女生。至于我,则是毫不犹豫将那一类男生统统踢跑的女生。 小增她不敢将“住手”两个字说出口,老是面露困扰的表情手足无措。有时是铅笔盒被男生偷去当棒球丢来丢去,有时是被迫揽下别人的扫地工作。 “你们还不快给我住手!” 这是我必说的台词。只不过,在说出这句台词前,先赏那些臭男生一个飞踢也是我向来的习惯。 我并非只特别保护小增。我自己也有察觉到,我十分憧憬正义小超人,锄强扶弱,就是这么单纯。 只会等人来保护的女孩太落伍了。持续沉睡好几百年等待王子现身的公主的故事我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我想当的是将王子搂在怀里打倒恶龙的那种公主。 然后,怀着与众不同想法的我碰上了一桩决定性的事件。 那是我小学三年级时发生的事。小增做的暑假作业的存钱筒被整个压扁了。那是暑假工艺课的作业,完成品会被拿去装饰在教室的后面。小增所做的存钱筒,是一个看起来很像糖果屋、颜色花俏得有点奇怪又摇摇欲坠的存钱筒。老实说制作得并不是很精巧。 可是,看到扁成一团的存钱筒,小增忍不住一张脸皱巴巴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当我目击到这画面的瞬间,我理智断线了。 犯人是谁我老早心里有数,就是平时那群臭男生。他们正在教室前面露出一副“这次真的搞得太过火了耶”的嘴脸,也不懂得要道歉,只是一直看着哭个不停的小增。如果只是对喜欢的女生动手动脚之类的,那睁只眼闭只眼倒也无所谓,问题是程度并非如此单纯。 我将那群家伙揍得鼻青脸肿。我是真的把他们揍到鼻青脸肿,这可不是说笑的。先是用脚踢他们,然后动手揍到哭出来为止。 这样的举动当然造成了轩然大波,甚至演变到我的父母被找来学校的严重事态,不过我们两个后来也因为这个契机,友情大大地加温了。 “那个,安住同学。” 等我被骂得狗血淋头回到教室时,发现小增一直在苦候着我。那时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我一打开教室的门,她便猛然抬起头。虽然她没有哭哭啼啼,倒还是一脸泪水随时有可能溃堤的模样。然后小增开口跟我说话了: “那个……安住同学,谢谢你。” “算了算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我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随口回应道。爸妈正在校门口等我,我这趟只是折回来拿搁在我位子上的书包而已。我背起书包,书包里头发出了“叩隆”的声响。接着我转头重新面对小增。 “话说回来,你改口叫我澄澄(masumi)啦。大家还不都这么叫我。” “嗯……可是我也叫增美(masumi)。” “啊,对哦。那……就叫你小增(massun)啰。” 这是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简单小名。 “小增?” “对,从今天起野田同学就是小增。可以接受吧?小增。” 小增低下头,两只脚忸忸怩怩地蹭来蹭去,然后露出了微笑。 “嗯,小增这名字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美好回忆吧。 虽然字的写法不同,但同样都是叫做“masumi”,这个巧合也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从此之后,我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支持小增,而小增也同样永远站在我这一边。 当小增心情失落的时候我会安慰她,当我无精打采的时候小增则会温柔地鼓励我,我们成了知心的好伙伴。 那个时候的小增算是体弱多病,在活动的隔天必然会感到身体不舒服。 于是我偷偷溜进卧病在床的小增的家里,陪她聊了一整天。小增家是只有爸爸的单亲家庭,所以如果爸爸去上班了,小增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想必会很寂寞吧。想当然尔,我是逃课去找她的。 逃课的事情后来被我爸妈揭穿,他们大发雷霆地骂了我一顿,不过那个时候站出来为我说话的,也是小增。我爸妈对个性正经又稳重的小增没啥抵抗力,每当她一用泫然欲泣的声音说出“拜托不要责备澄澄”这句话,问题往往都会不了了之。我常说小增的话语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以男生也自惭形秽的胆大包天为个人卖点的我,有一次因为撒野过了头,导致脚踝骨折了。肇因是我在玩捉迷藏从高处跳下来时着地失败。 医生说我是剥离性骨折。拄着拐杖上学有数不清的不便,尤其碰上下雨天时我连伞也没办法撑。 这时对我伸出援手的,果然还是小增。 脚打上石膏后,就连洗澡也成了困难重重的任务。我在石膏上包了一层塑料袋,然后把脚伸到外头洗澡。没办法洗得很痛快。听到我的抱怨,小增甚至曾跑来跟我一起洗澡。那是令人有些小鹿乱撞的经验,小增拥有一副比我还要有女孩子味的好身材。 “小增,我可以摸你的胸部吗?” “啥?咦?咦咦?” 先是尖叫了一阵子,然后面红耳赤地把嘴巴沉入浴缸里噗噜噗噜吹出气泡、露出羞答答模样的小增是那么地可爱。 我们彼此相互扶持。 如果要用简单的一句话带过,那就是我和小增是知心好友。 后来我们俩升上了初中。 初中跟过去是截然不同的环境。不单只有过去的朋友,还有来自其它学校的学生,形成了一个更庞大的集团。 不但到学校的距离变远,最令我不满的,就是制服的裙子太碍事了。穿上那裙子,我就没办法施展大动作的踢技了。里面的内裤会被人家看光光。明明我在小学一向都是不穿裙子的。 “小增。我在想裙子这种东西,会不会其实是为了不让女生使用踢技而存在的。” “跟是不是女生没有关系,本来就不可以乱踢人啦!” 尽管小增好言相劝,当时的我还是从女高中生身上学来了在裙子里面穿运动裤的大绝招,可惜这招被老师禁止了。老师以“不象样”为由禁止我这么做,但老师的作法只是更加让我确信,穿裙子的目的是为了封印我的 踢技罢了。我把这件事当玩笑告诉小增后,小增用手捂住嘴巴以免大声笑出来。她越想强忍笑声我越想逗她笑出来,结果她干脆缩起身子不看我了。看来她似乎真觉得有那么好笑吧。 只是,初中跟小学毕竟是不同的世界。 不是光凭我说什么,所有事情就都能解决。 小松渚的事件就是一例。 做为一幅各地早已都见怪不怪的光景,渚遭到其它人的欺负。 我是在升上二年级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 一年级时我和小增被拆散到不同的班级就读,等到升上二年级,这回我俩终于又能凑在一块儿了。 不仅如此,小松渚和我还有小增都是同班的。 在一年级的时期,尽管我是一个女生,然而我在教职员间却是以“淘气小子”这个如今已很少有人在用的俗称而闻名。这件事当然也广受同届学生的口耳相传,而且大致上也获得大家的好意认同。虽然这话由我自己来讲有点厚脸皮啦。 总之,也多亏这个缘故,我还没记住班上同学的长相和名字,对方却早认得我的情况形同家常便饭。 所以,接下来的事也是家常便饭之一。 “诶,安住同学。” 某天放学后,我被搭讪了。我不记得当时我在做什么。十之八九正忙着把课本和笔记装进手提书包吧。我就读的初中是一间学生如果不把课本带回家,就等着挨骂的学校。 听到有人叫我,我抬起头。 有一个女同学从位子上起身。那个时候我还不晓得对方的名字,不过那个人就是渚。 对方戴着一副老气的眼镜,顶着一头感觉就像是“头发剪完过一阵子结果它就自己长长了耶”的土包子发型,一看就觉得是一个对流行毫不感兴趣的女孩子。虽然我没啥资格批评别人,不过好歹我还有尝试拿可乐洗过头发(据说可以让发色变淡)。 明明她出声叫我,视线却不在我的身上,反而压得低低的看着室内鞋的前端部份。 “嗯?什么事?” 我一追问,渚便露出浅浅的微笑。然后…… “安住同学,你好酷喔!” 她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我觉得有些难为情,一边说“这好啦”一边抓抓头。 “是还算蛮酷的没错啦。”我开玩笑说道。 于是…… “请问,我可以模仿安住同学的发型吗?” 渚貌似困顿地如此说道。这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咦?我的发型?” 我并不是那种打扮得特别时髦的那种人。别说特别时髦了,我连该怎么打扮也没有一点头绪。我有试着把并不怎么长的头发硬分成左右两半绑成了麻花辫。结果变成了模样很像梵高所画的树枝的辫子。 “反正我也没注册为商标,你想模仿也是可以啦。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发廊剪发才会变得可爱吧?” 我这样说。 可是渚左右摇头了。 “不用。我很崇拜安住同学。所以我想模仿你。” 这就是我和渚第一次的对话。 3 接下来几天,我察觉到了小松渚受人欺负的状况。 “那个女生看了就不爽说。” 那是某天中午一场稀松平凡的闲聊中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 “哪个女生?” “小松渚。” “咦?为什么?” “你不觉得她很会破坏气氛吗?” “有吗?” “对对对。明明我们把‘没人找你好吗’清楚地写在脸上,她却一点都不会看人家的脸色,依然故我跟着一起来。感觉恶心死了!” 那个说法有点踩到我的地雷。 把渚遭到欺负的事告诉我的人,不但是我的朋友,同时也是会接受我的行为、用微笑说“澄澄,你看你又来了。”的女孩子。 我很不高兴这个女孩用那种说法跟我报告渚的事情。 但我已经不是小学生了,我学到了不是我想怎么说怎么行动都随我高兴,而且大家都会吃我这一套的道理。所以—— “是哦!” 我只有随口附和而已。 因为我不想再继续聊这件事了,所以便另外开了个话题,那个时候事情也就此打住。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我这才明白小松渚在班上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也了解到班上同学是怎么看待小松渚的。 这个状况如果要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欺负”,不过也直接了当地显示出“欺负”这个字眼并没有任何本质存在。 小松渚被选为弱者。我不知道最初的起因是什么,等我发现到的时候,小松渚早已被驱赶到弱者的位置上了。不论小松做什么、说什么,全部都会被解释为负面的意思,就是那种情况。 基本上就是把渚当空气,然后偶尔有几个人会去“钉”她。之后再继续把她当空气,一直不断重复。然而渚不管人家怎么“钉”她,她还是不改其态度,也因此惹人不爽。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的样子。 “呐,小增,我该不该去跟老师说呢?” 跟老师打小报告。这大概是我所想像得到的最糟糕的选择了吧。可是我也想不到其它方法了。 “怎么了?好不像澄澄的作风喔。” “我就觉得我无计可施了。” “……如果澄澄劝大家别再欺负她了,搞不好大家会住手吧。” “你真这么认为?话说回来,如果换作你是我,你做得到吗?” “……” 我也跟小增有过这样的讨论。 最后我什么行动也没采取。因为我一筹莫展。 我虽然没将渚拒于千里之外,可是也没有跟大家做任何喊话。 时间就这么拖拖拉拉地过去了。 尽管如此,我仍认为如果我的存在对小松渚而言,有发挥到类似某种防波堤效果的话那就好了。 小松渚偶尔会跑来找我,嘀嘀咕咕地讲一些话。例如昨天看的电视节目、或者算不出来的数学问题。想当然尔我也不会算,这种时候就会找小增帮忙,我也顺便学到解法。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互动有帮忙到渚。 不过看来是我误会了。 “那女生真的很烦耶!” 跑来跟我报告的,果然还是我的朋友。 “她打算巴结澄澄的企图超明显的嘛!澄澄你最好不要理她喔,免得她骄傲起来,而且澄澄你的评价也会跟着降低的。” 朋友半开玩笑所说的话令我畏怯了,我觉得我过去所成就的一切会化为乌有,这令我害怕。万一有任何差错,就换我变成“小松渚”了,我如此心想。 从那天起,我开始慢慢地避着小松渚。良心隐隐作痛。不要积极做出欺负渚的行为已经是我最大的努力了。 可能渚也有察觉到我在避着她吧,过没多久她就没像以前那样那么黏我了。 我有好几次看到她独自一人在看书。 后来渚渐渐地开始不来学校,第二年的冬天时,她完全拒绝上学了。 事态到了这个田地,我才终于发觉严重性,也知道渚是抱着什么样的心境来找我说话的。 是我害的,我不禁心生这种念头。渚是仰赖我的存在才得以支撑下去的,身为支柱的我对她置之不理又能如何?我不是很向往正义小超人的吗? 帮助弱者正是小超人的责任。防波堤?别笑掉人家大牙了。 我必须向渚伸出援手! 我跑去渚的家,游说渚回学校上学。 渚始终都以 哀怨的眼神看着我。 “我目前身体不舒服……就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我开始天天到渚的家报到。我告诉她许许多多的事情,诸如学校发生的趣事还有一些其它无聊的屁话。每天、每天,都没有缺席。我天南地北地聊,直到渚愿意好好回应我的话题为止。在我锲而不舍地努力下,渚终于又一点一滴地恢复笑容了。 不是只有这样而已,光这样还不够。 我下定决心了。 于是在某天的下课时间,我气势凌人地站到了讲台上,公开向全班同学呼吁不要再欺负渚了。我口沫横飞地讲了很多自以为校园连续剧主角的天真台词,豁出性命拼了。不容否认的是,我脑子里确实存在有“我搞不好会变成小松渚”的胆怯念头。 但我并不是一个人,我的身旁不论何时都有小增陪伴,有小增在支持着我。 坦白说,大家的反应很微妙,所有同学都面露“我们凭啥要被你讲成那样?明明不对的是她耶!”这种表情。 我憋了很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喝!” 我大叫一声,使出了封印已久的踢技。尾劲之锐利连我自己也惊叹不已。 我的右脚踹飞了讲桌。坐在前排的家伙们无一不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很好,我明白了。今后如果有人再说小松渚的不是,我先站出来跟你奉陪。” 我摆出格斗的架式说道。这可不是在开玩笑的。 教室一片鸦雀无声。 糟糕,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我在心中默想。可是现在这个场面我已骑虎难下了。 这时教室响起憋笑的笑声。 “讨厌啦,澄澄。” 我回头一看,小增正用手捂住嘴巴憋笑。这个举动也就表示小增正在强忍着爆笑。 顿了一拍,全班陷入了哄堂大笑。 “澄澄,你超有男子气概的!”“我恋爱了。”“拥抱我好吗!” “咦?什么?怎么回事?” 我明明是抱着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情放手一搏的,不知为啥却惹大家哄堂大笑。 不过以结果而言,状况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气氛产生了变化。 虽然也不是因为这样渚就马上回来上学然后成功地跟大家打成一片,不过至少我们接纳了渚。 “为什么你那个时候笑了?” 事隔一段时间后,我有问小增这个问题。 “照那情形发展下去,下回就要换澄澄被当作坏人了吧?我不希望看到事情变成那样。” “……小增。” “话说你那个样子真的很好笑耶?” “咦?是吗?不是很帅?” “好啦,很帅。”小增一边露出怀念的笑容一边说道。 我最喜欢小增了。我也一直以为小增喜欢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小增是我引以为傲的童年玩伴。 我拼命用功读书,和小增考进了同一所高中。虽然当初老师和爸妈都劝我不要不自量力,可是我以不怕死的冲劲拼命读书,而且,我最后真的考上了小增等级的学校。最惊讶的人莫过于我自己了。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喔!” 我说。 “嗯!” 小增也点头附和。 所以,照理说会永远持续下去才对。 但事实却不如我所想像,我熟悉的生活毫无预兆地风云变色了…… 我一如既往地上学,跟大家打了招呼。 “早安——” 但是,教室却没半个人理睬我。一开始我以为是玩笑还试着打哈哈,结果没人有反应。 “讨厌啦,来这套。” 我喃喃地说,望向了渚。渚从一般眼镜改戴隐形眼镜了,虽然还不到“以新面目展开高中生活”那么夸张的地步,不过也带有挥别过去的自己的意味。我知道渚跟过去相比,现在的她更加努力地参与形形色色的事物。 “呐,渚。” 就算我叫她,也没有反应。 “喂,渚,我在叫你啊!” 我的脑海顿时浮现出“变成小松渚”的恐惧。 “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啦!” 我用力摇动渚的肩膀。 可是渚完全没有反应。明明身体被摇得晃来晃去,她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手提书包拿出笔记。 这是什么情况?宛如我是透明人不是吗?我感到非常惊愕。世界渐渐变成了黑白。我就像贫血了一样头晕目眩!一种身体仿佛要被吸到后面去的感觉。 “咦,等一下……怎么了?” 装傻如此说道的声音正在颤抖,就连我自己也听得出来。我说出这句话后就再也无法动弹了。 过了一会儿,小增到学校了。只是看到她来上学我就松了一口气。我为了把自己的状况告诉小增而跑上前去,可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早安,澄澄。” 因为我发现大家都用这个名字在称呼小增。 我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就像看到救星登场似的直盯着小增,不过我的视线一如写错的数学答案被橡皮擦擦掉一样,被当作不曾存在过。我忍住了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紧咬住牙关撑着。 所有人都对我忍耐泪水的模样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这令我受伤得更深了。我哭也好,不哭也好,都没有人在意,每个人都笑嘻嘻的。 尽管没有人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我还是抱着颤抖的身体离开了教室。我不想在别人面前哭泣,将泪水往肚里吞拔腿就跑。 明明我冲出教室时有刻意发出巨大的声响把门带上,但却没人发现。 自从那天以来,小增变成“澄澄”,而我则成了没用的敝屣。 那,我又是谁? 4 澄澄一行人在图书馆借了好几本话剧的剧本。 大家在图书馆依然吵吵闹闹的,惹管理员大发雷霆。 一行人就这么维持吵闹的气氛直到踏上了归途。 有人骑脚踏车,有人走路回家,有人走去车站,也有人在等公交车。大家在校门口鸟兽散。 澄澄和渚是搭公交车上学的,所以两人并肩前往了大马路上的公车站。 我跟在她们两人后面。 她们俩翻开刚才借来的话剧剧本,互相讨论“这故事好像蛮有趣的”、“这出戏要让谁当主角才适合”之类的问题。 “渚,你要不要尝试当编剧?” 澄澄说道。 “咦?我吗?” “嗯,以这个剧本为基础做改编,我当然也会帮忙啰。试试看嘛,渚。” “不行啦不行啦,我完全没有经验耶。” 渚猛挥手婉拒。 “你可以的啦!渚没问题的,大概。” “大概是什么意思啊?好随便喔。” “我就是很随便呀。” 两个人哈哈哈地相视而笑。 澄澄和渚都在笑。那两个举止低调的人、那两个原先是受人欺负角色的人,如今身处班级的中心位置推动着大家。 那对我而言应该是值得欣喜的事,可是我的胸口却很痛。 拔不掉的荆棘刺呀刺地折磨着我,好比一道永远无法治愈的割伤般。伤口化脓,加深我的痛苦。黏稠肮脏的脓使我腐化,我渐渐地败坏得很丑陋。 我从后面瞪着那两人。如果光凭视线就能杀人,我猜我老早把她们两个给杀死了吧。 我早就知道了。我也不晓得是在何时注意到的。 每当看她们两个愉快地聊天的模样、看她们 两个的笑脸,我感觉非常失望。 而且当我意识到失望的自己时,我不禁感到愕然。察觉到不该察觉的事实的瞬间,过去所相信的信念很脆弱地就粉碎了。霹哩啪啦崩溃的声音在我的内心空虚地回响。我是个卑劣的人。 “野田增美”和“小松渚”不再是可怜兮兮的小孩的事实令我为之气馁。 我很明确地认清了。我过去对她们俩是不幸少女的身份一直怀有优越感,我是个卑劣的小人。 我只是借由从绝对安全的立场伸出援手的行为获得快感而已。所以一碰到有可能破坏自己的安全立场的情况,我就不会轻举妄动。我并非有勇无谋地采取行动,我的心机向来都很重。 而且事情还不仅如此单纯,我从她们悲怆的表情获得了救赎。透过怜悯、同情她们,我感到了内心的平静。其实对方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可怜,谁都好。 只有在跟可怜的弱者讲温柔体贴的话语的时候,我的心才会被满足。我怎么这么污秽啊。 一想到这,我就十分难过,而且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无法原谅。而且这个焦急的情绪被发泄在那些一举手一投足都好像很高兴的家伙们身上。 可是我又无力采取什么行动。就像现在这样当跟屁虫瞪人又能改变什么?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只会显得凄凉而已。我明明知道,却没办法停止。 我现在碰上的境遇是理所当然的报应吗? 如今没有人会跟我讲话,谁也不愿看我一眼,我根本就不存在。 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传达给任何人知道。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没人对我不存在的事实抱持疑问。 点名簿上也没有我的名字。 不对,名字还在。安住真澄好端端地存在着,只不过那不是我而已。 消失的是野田增美。这样一来,我就是野田增美了吗? 群树随风摇曳了起来。被夕阳染红的云朵在低空飘动。 每个人都面容和善,脸上带有充足感,什么都不缺。明明我都消失不见了。 安住真澄和渚搭上了公交车。 我没有跟着上车。 【车子即将起动。请握好吊环或扶手。】 公交车响起司机的声音,车门在我的眼前关上了。 公交车缓缓向前驶去,然后逐渐变小。 不久便从我的眼帘消失了。 我眺望着空无一人的视野范围的前方好一段时间。 我到底怎么了? 难道我早已经死亡,现在是幽灵吗? 还是说我陷入了沉睡,正在做一场恶梦呢?如果这是恶梦,拜托我快点醒来吧, 我垂头丧气地走着。我用不着在意时间,也没有回去的地方。因为我的家里有不是我的“我”存在,所以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野田的家好似原本就不存在般,成了一片荒凉的平地。遍地杂草丛生,只贴了一块“土地出售”的铁牌。 我漫无目标地走在河川旁的堤防上。 虽然看得见远方的大楼,不过看见归看见,真的要走过去的话距离还蛮远的,而且我也并不想去。那个风景就位于将城市一分为二的河川对侧。 我所在的这一侧,历史悠久的民房只是一味地将身子缩成一团,仿佛害怕得抬不起头来一样。这让我联想起过往的野田增美和小松渚。 生锈的亚铅钢板屋顶散发出黯淡的光芒。竿子爬满了铁锈,盆栽不见花朵,只有晒衣夹悬挂在晾衣绳上,挡风门则有脱落的蝉壳卡在上头。 “啊。” 我一不小心踩偏了一步,膝盖顿时折弯。我本来想用手撑在地上,可是堤防的坡面很低,我整个人往下面滚落。 不过,如果我真有心刹车的话,其实是可以停下来的。只是我提不起关键的气力。堤防的坡面并不平整,上头有石子、有随手乱丢的垃圾,那些东西冲撞着我身体的各个部位,但我并不觉得痛。 我模样凄惨地从堤防上滚落到下面静止不动了。 我从右半身朝下的倒地状态翻身躺成了大字状。我好想大哭一场。可是口中却泄出了笑声。 “咯、呜、呜、咯……” 用力咬紧牙根,我发出了笑声。 我不晓得自己这样笑了多久。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我爬起身,抓起一把草用力拔掉,将它们抛开,杂草随风在天空飘散。仔细一看,我的手指被割伤了。血珠从伤口冒出、滑落下来。 我觉得蠢毙了。 “蠢毙了。” 我试着说出口。事情并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我只是说说而已。 违规抛弃的冰箱、被偷走弃置的脚踏车、被丢弃的人形模特儿、车子轮胎、超市塑料袋、塑料瓶、沾水受潮的杂志…… 这一类的垃圾在夏天的祭典来临前,会有义工来进行回收。其中当然也不乏不委托业者就无法处理的垃圾,脚踏车和废弃车都有可能是遭窃的赃品。 我过去也曾是积极参加这种地方性的义工的好孩子,不过那只是因为我想听人夸奖我“好孩子”而已。 我站起来一瞧,看见远方有个人影。 看来似乎是游民。 我朝那边走去。靠近一看,发现那是一个金发的游民,难道是外国人?他身穿破破烂烂的红黑两色横纹线条毛衣还有牛仔裤。如果有人说那是一种流行风格,看起来倒也没错。 那个人在做什么呢? 他摇摇晃晃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屈着身子。 我一边保持距离,一边靠近到看得更清楚的位置。 那个游民手上握着一把握柄生锈且折弯的铲子。他用铲子刺进地面,发出了“喀锵、喀锵”金属碰到石块的声音。 一旁,有一块破布随意地堆栈在那里。不对,看起来像是破布,不过仔细一看的话那根本不是布。 是猫。虽然外表因为干燥起毛了,但不管怎么打量都是一只死猫。它的头被割断了。 他现在是在干什么?猫是他杀的吗? 那个人“喀锵、喀锵”作响地在地上挖洞,然后将猫埋进了洞里。那个动作就宛如在埋放贵重的宝物一样。不过,也看得出来他对那只猫已无留恋。 忽然,他的影子晃动了。 不对,不是影子。 他的背后站了两个人。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两人是在何时出现的?还是说一直都在? 那两人一身让人跟影子产生混淆也不为过的打扮,分别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穿黑色牛仔裤搭配黑色上衣。是一个被散着黑发、肤色略为黝黑的男子。他从环抱着双臂的状态提起右手抚摸着下巴,食指上戴着一只偌大的骷髅头戒指。 站在他身旁的女孩子也是身穿黑色的连身洋装,苗条细长的腿则以黑色的膝上袜包裹着。尽管衣服整体的搭配全以黑色为主,女孩子本身的肌肤却苍白得令人无法置信。头发是银色的,而且发型奇特。 虽然整体而言是短发造型,不过唯有左侧是留长的,而且被绑成了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缎带。 三个人一起埋猫,这画面还挺奇妙的。 也就是说那一身黑色的服装是丧服啰?这是一场葬礼? 忽然,女孩子抬起了头,望向了我。 怎么可能?没人看得见我的。 可是女孩子并未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她拥有一双形同无底深井般的黯淡瞳孔。 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的眼神十分的哀伤。 我突然感觉无地自容,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我莫名地羡慕起那只被他 们埋葬的猫了。 5 跑步就会喘气。这个事实不管人家看不看得见我都不会有所改变。 全力奔跑的话也会感到疲惫。 不知跑了多远后我停下脚步,为了调整呼吸,我两手撑在膝盖上。反复吸气和呼气的动作。 那只猫是他们三个杀的吗?亲手杀了猫,然后把它掩埋起来?虽然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发生,不过我不觉得猫是他们杀的。 既然如此,猫会是谁杀死的呢? 小鬼头干的吗?会是那种平时都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也善于跟人打交道,在邻居和学校的眼中都是模范生的男孩子所下的手吗? 或者是那种自认利用语言的暴力来恐吓别人可以证明自己地位的不良少年们聚众犯下的恶行呢? 还是在公司被上司和同事瞧不起,在家里也被妻子和儿女视为眼中钉的爸爸所杀的? 抑或再怎么努力工作也赚不到满意薪资的女性派遣员工因为心烦意乱而动手泄忿的吗? 无法从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获得充实感的家庭主妇有在半夜偷偷杀猫的习惯? 感觉每一个假设都有可能。不论选择哪个答案好像都是正确的。 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沉入大厦与大厦之间的夹缝了。黑夜的部份逐渐侵占天空的面积。 我重新沿着堤防向前进,漫无目的。 有时候我会在坡面上上下下地来回攀爬,一直往下游走去的话就能碰到海。我想那里八成也是漂浮着一大堆垃圾吧。 我已走了一小段的砂石子路。碎石在我的鞋子底下发出“叽哩、叽哩”的轻声悲鸣。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某个声音。我停下脚步。不,什么也听不到。 我原以为是自己多心又继续往前走,果然还是有听到某个声音。 我再一次止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将形形色色的杂音陆续去除在外。我合上了眼睛。 隐约听到的是啼叫声。附近有猫叫,那是一阵微弱到几乎要被风掩盖过去的叫声。 除了风声,波浪声,虫鸣声,耳朵还听得见杂草互相摩擦,以及远方传来的车子引擎的运作声。微弱的猫叫就夹杂在这些声音之中飘进了我的耳朵。 我举步朝大致的方向走去。 长得跟人一样高的草丛将我整个人吞没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一边拨开草丛,一边朝声音的来源前进。 最后,我在一团杂草堆中发现了一盒受潮的瓦楞纸箱,叫声就是从里面响起的。 我悄悄地窥看箱子。 有三只小猫趴在里面。其中有两只将身体缩成一团在睡觉。剩下的那只身体肮脏的小花猫正“喵——喵——”地叫个不停。 我蹲下来注视那只猫。小猫像是在颤抖一样把右边的前脚挂在箱子上,潮湿的瓦楞纸箱因此变形了。 一个声音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真可怜。你们被人抛弃了是吧?” 这声音远比我所想像的还要温柔太多了。 待在箱子里头的,应该是出生还没多久的小猫咪吧。 大概是原先的饲主知道自己无力饲养,也找不到可以收留的人吧。只要丢在这种地方便不会被其它人发现,而且纵使小猫们就这样不为人知地死去,原先的饲主也能眼不见为净,自然不会觉得心痛。就算有心狠手辣的人砍断它们的脖子将其杀害也…… 如此下流的心思十分显而易见。这群小猫成了丑陋人类的牺牲品。 我微微睁着眼睛抚摸喵喵叫的小猫。猫的身体有点起毛,没办法很平顺地抚摸它。右手食指的割伤在发烫。 “对不起喔,我没办法收养你们。” 我轻轻地搓弄可以隐约看见血管的单薄耳朵。猫咪扭起了身躯。 这群不为人知地遭到遗弃的小猫感觉就是我的翻版。 就算像现在这样竭尽全力嘶吼,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只能坐以待毙地在世界的角落等待消失的时刻到来。 我在悲伤的同时也感到了愤怒。悲愤的情绪在我的体内沸腾。 “诶,你们恨抛弃你们的饲主吗?想不想要以牙还牙?” 小猫微弱地叫了一声“喵——” 我听不出那表示肯定抑或否定。 不过,从那双半睁的灰色眼睛,我看不出对饲主怀有憎恨之意。 一股类似单独被留下来的寂寞心情莫名地驱使着我。 “原来如此,你们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怨恨谁、钦羡谁。” 这群小猫被弃置在这里有多久一段时间了呢? 瓦楞纸箱吸收了水分变得又软又塌。 如果我身上有吃的东西,那我一定会分给它们填饱肚子,很遗憾的是,我现在两手空空如也。我试着稍微想像了一下如果我喂这群小猫吃东西,看起来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毕竟,我的身影是看不见的。那个画面看起来大概会很像从天而降的上帝的恩赐吧。 我忽然心生一念,那是一个残酷的念头。既然无力拯救这群小猫咪,那何不把它们杀掉算了? 我的背脊一阵发凉。我在想什么啊。 不过小猫真的太脆弱了,感觉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松扭断它们的脖子,跟把长得和人一样高的夏草折成两半没有太大的差别。一股漠然的心情吹拂而过,一如要将沙尘卷走般。 我用力摸了猫咪的头部一把。 花猫发出“咪——”的叫声缩了回去。 我从地上站起来。我没有下手杀猫,我杀不下手。即使真的打算杀它们,现在的我也无能为力。 这一趟我跑得有点远了。我想回去。 可是我要回到哪?我已经无处可归。这阵子我总是随便找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场所过夜,也没跟爸爸妈妈见面。反正回到家里的话,那里有一个不是我的安住真澄在…… 铁板的断片、折弯的输送管、生锈的铜板、锅子、脚踏车、电视、人形模特儿、桌子、坏掉的柜子、破裂的玻璃、玩具起重机。这些全是冰寒彻骨、面如土色、失去了未来的东西,同时每一个也都是我。 天色昏暗。太阳逐渐西下。 我拉了拉纠结在一起的长头发。放着不管它,它便留长得很迈遢,就跟以前的小松渚一样。 我用头发一口气把脸遮住,视野顿时变得一片黑暗。如果世界能像这样轻易消失的话不知道该有多好。 就在我拨弄着头发把玩的时候,我想起了一首歌,一首小增以前很喜欢的歌曲,她常常挂在嘴边哼唱。那是某个英国乐团的曲子,不断反复唱着“你美得像个天使,而我却只是在地上爬行的小蝼蚁。”这句歌词。我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了这首歌。 说到这个,自从小增变成安住真澄后我就没听她唱过了。 我轻轻地哼起旋律,就像是要唱给小猫们聆听一样。 然而我的喉咙很沙哑,唱得并不好。 支离破碎的旋律消失在风中了。 6 冷不防地。 “好难听的歌。” 我吓得向上撩起头发。 “咦……?”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安住真澄就站在我的眼前。一头长发集中在左侧绑了起来,身上穿着淡粉红色的polo衫而不是学校指定的制服。短裙,白色膝上袜。 刚才那句话只有可能是她说的。她正在看着我。确确实实地。 “……为、为什么?” 我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果然是在做梦吗? 相对于思绪混乱的我,安住真澄以一副仿佛早就全盘了解、而且对我混乱的模样感到幸灾 乐祸的声音悄声地说道: “你想问我为什么看得见你吗?” 瞬间我打了个冷颤。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安住真澄一直都看得见我。她老早就知道我的状况了。 安住真澄一脸笑嘻嘻的,然后以嘲笑般的口吻开口说道: “你的手受伤了耶?” 我右手的食指突然感到一阵酸麻。 我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直视安住真澄的眼睛。在逐步西垂的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她的轮廓看起来是那么地朦胧模糊。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站着。甚至挤不出半句斥责眼前的安住真澄的话。就连终于有人跟我说话的喜悦,我也无法淡然接受。 我的身体在发抖,有一种近似恐惧的感觉。 眼前的她,看起来不再像是我所熟知的那个她了。 “你好凄惨喔,澄澄。” 安住真澄说道。 她的声音是如此温柔,又令我惊恐异常。 “怎么会这么落魄呢,澄澄。啊啊,好可怜的澄澄喔。” 安住真澄以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述说一字一句。脸上则浮现出如同圣母玛利亚的笑容。 我将口水吞下喉咙的咕嘟声响这时显得格外清楚大声。 “……你一直都看得见我?” 安住真澄收起笑容,以冰冷的双眸回看我,我就连一步也动不了。安住真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仿佛闷不吭声的行为本身已经充份地说明了一切似的。 “你的感觉如何?” 她对我提出问题代替逃避回答。冷酷的眼睛几乎就像是在瞪着我一样。 “……什么感觉?” 我尽可能表现出坚强、而且直接了当的态度回问安住真澄。如果不这么做我根本站不稳。 “落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你有什么感觉?” 这话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刺进我的胸口,钻凿我的心脏。鲜血滑落而下。 呼吸出现了紊乱。我觉得好可怕。两脚硬是不听使唤,好希望有谁可以来搀扶住我。我握紧拳头,只是一味要自己忍住。 “没办法得到任何人的关心,那个感觉如何?快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嘛。” 安住真澄向我逼近一步。 我跟着往后退开一步。掌心的汗水黏腻腻的,有如从不断搓揉搅拌的绞肉渗透出来的脂肪。 “得不到最亲爱的朋友们的只字词组的回应,感觉如何?明明十分喜爱大家,却得不到大家的回响,诶,你有什么感觉?寂寞吗?不甘心吗?哪,澄澄,你能不能用言语跟我说明?你能把你的感情化为言语说出来吗?” “你……你是怎样,你想干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夕阳西沉的暮色黯淡地映射在安住真澄的一双大眼上。 安住真澄轻抚捆起来的毛发,像是故作忸怩似的垂放了下来。她微微垂下视线,盯着掉在脚边的超市塑料袋。 那个表情虽看似在笑,但也像是在生气。安住真澄抬起右脚踢开了那个超市塑料袋。一个便当盒从袋子里飞了出来。 “我……我一直都很羡慕澄澄,真的真的很羡慕。我打从心底羡慕那个总是笑脸迎人,又神采飞扬,受到大家喜爱的澄澄,而且我非常……” 安住真澄抬起脸。在斜阳照射下的那张脸渲染成了橘色,看起来是那么地美丽,然而我却害怕得无法自持。 “我从小就被我爸侵犯。” 安住真澄——不对,小增开口说道。 我倒咽了一口气。 我努力回忆小增父亲的长相,可是始终想不太起来。 “你一定不知道吧?” 我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才好。脑袋呈现一片空白。 “我一直很痛苦。原本好希望有谁……好希望澄澄你能解救我。” 我不知道小增身陷痛苦之中,过去从未听说。 “你不但不知道我的痛苦,还在小渚被人欺负的时候跳出来替她解危,真是狡猾啊。” 小增又向我逼近一步。 “大家都一样狡猾,只有功课有问题的时候才会拜托我。” 我的身体麻痹了起来,酥麻的感觉在体内流窜。好像很热,又好像很冷,浑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小增露出笑嘻嘻的笑容。 “哎唷,澄澄,快告诉我嘛。你有什么样的感觉?” 我受不了往后倒退一步。 “孤独?” 她一副很宝贵“孤独”这个字眼似的小心翼翼说出口。 “澄澄,回答我呀!” “……啊。” 小增将我俩的距离向前缩短一步。 我忍不住往后退开同样的距离。 “遭人背叛的心情如何?” 小增不停逼近。 我好害怕。咚。我的背部有碰上了废弃车辆的触感。一座高耸的废弃物之山。所有东西不仅黑暗又庞大,将我团团包围,使我无路可逃。 小增突然朝我伸长了手。 我心想非逃不可,偏偏我越是这么想,身体的自由越是被剥夺而去。我浑身无法动弹,屏息注视小增。 小增同样也注视着我。小增圆滚滚的手指伸了过来,触摸我的脸颊。她的手指柔嫩又温暖。 小增先是垂下眼帘,接着才张开了嘴巴。像是充满了疼爱般缓缓地罗织出了话语。 “澄澄是我第一个结交到的朋友,我高兴莫名。尽管那个时期的我完全没有知识,不过,我还是依稀知道跟爸爸做那种事情是不对的,而且我爸还跟我下了封口令呢,我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好多事物都令我感到害怕,畏畏缩缩地没办法跟任何人好好讲话。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我每次都屏住了呼吸,因为我不能叫出声音来,我……我总是压抑着声息,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能结交到澄澄这个朋友,我真的非常开心。我觉得澄澄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我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帮助澄澄,一如澄澄过去曾经帮了我一样。可是,澄澄有时候却会蔑视我。澄澄你神经有点迟钝,我是因为希望澄澄你留在我的身边,才假装没那些事的。可是我一直都有忍耐吧?为了想看澄澄开心的笑脸,我有帮过你很多忙吧?其实,我只要有澄澄就够了,我只是希望澄澄喜欢我,有我喜欢澄澄那么多而已。诶,澄澄,我以前都抱持这种想法,你知道吗?不知道是吧。” 小增说到这叹出了一口类似叹息的东西,挂起了微笑。 “那么,澄澄你知道当初你为小渚被人欺负一事深感自己的无力、对此陷入了绝望的那段期间,我在想什么吗?那时候的我啊,在想说‘澄澄何不干脆放弃算了’喔。我是这么希望的。我最爱澄澄尝到无力时的表情了,如果澄澄就这么无力地回到我的身边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安慰澄澄的……结果却泡汤了。” “……” “嘿,澄澄,现在都没有人理你,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 “哎唷,你跟我说你好寂寞嘛。快跟我说你非常寂寞,说你好寂寞、好寂寞到快要受不了了。” 我没能回答任何话。 小增用手指缠绕我的头发,再一次抚摸我的脸颊。 “澄澄,我们是朋友吧?” 然后小增紧抱住我,她的体温悄悄地窜进了我的体内。小增那一束捆起来的长发的发尾把我的脖子搔得好痒。这一切都好让我怀念。 小增吸了一下鼻子。我俩的脸颊贴在一起。 “我都知道喔。” 她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 “澄澄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我和小渚的。” 小增的话令我的心脏激烈跳动了一下。身体开始发抖。 “什么澄澄正义感很强,所以没办法原谅欺负弱者的行为。” 我嘴巴好渴,想试着说些什么,脑袋折腾了半天却想不出半个字来。 “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吧?” 小增的话将我的面具一层一层地扒下,我被看透了。 拜托,不要说…… “澄澄你对我们——” “住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我转眼间用力掐住了小增的脖子。因为我不想再让小增继续说下去了。我双手施加的力道越来越强劲。 “啰唆!给我闭上你的嘴巴!” 粗暴的言语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而且一旦骂出口,就再也停止不下来了。 “什么东西,你什么东西啊!” 我毫不留情地竖起指甲掐住小增的脖子。皮肤被指甲穿破渗出了鲜血。 令我头皮发麻的是,小增居然在笑。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我放声大叫。在我肚子里头积蓄已久的某种东西泛滥地溢出了。 “什么东西啊你,为什么你会变成我,恶心死了!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大家暗地里串通好陷害我是不是?不可原谅!我打死都不原谅你,去死!给我去死!”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施加全身的体重压倒小增。我跨坐到她的身上。小增笑个不停,我端起拳头灌进了小增的脸部。好痛。这还是我第一次动手揍女生。小增流出了鼻血,她还在笑,真恶心,我又揍了她一拳,如同黏稠巧克力的鲜血沾到了我的手上。挥拳。喷血。挥拳。喷血。小增一直在笑。 “笑什么!” 我高高地举起了右手。 “且慢。” 就在这时我的手被扣住了。 7 我吓了一跳,转头回望。 一个男子和我四目相对。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激动得脑充血的我完全没察觉到旁人的气息。被人目击到不该让人看见的过程了,我顿时面色铁青。 “啊,这、这是……” 事实胜于雄辩。我骑在小增身上殴打她的脸孔。没有容我辩解之处。 于是男子开口了。 “你的手很痛吧?” 他夸张地蹙起眉头给我看,一副好像痛的是自己的手一样。 “殴打那种东西,小心你的手先报废喔?” 那种东西……? “咦……?” 定睛一看,挨我拳头的是人形模特儿。血是我右手皮肤裂开所流出来的。 “这是?” 我再一次把视线投向男子。 黑色上衣,黑色牛仔裤。披散着黑发,肤色略微黝黑的男子,是刚才我遇到的人。他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 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不,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 “请问你看得见我吗?” “啊啊,那当然。” 浑身是黑的男子点点头,然后说道: “你知道视觉的运作机制吗?眼球将情报当作光线的刺激,接着在视网膜上把收到的情报转化为信号。之后那个信号通过视神经被传送到大脑定义为视觉。人类的视野范围在一般的状态,分别是上方六十度,下方七十度,内侧六十度,外侧七十度。这是眼睛凝视一点时,同一时间得以捕捉到的范围。以你的状况——” “你可以闭嘴了。” 堤防上头响起了少女的声音,是一个音调尖锐、清澈透明的嗓音。 我往那个方向看去,直到刚刚应该都在跟我讲话才对的小增就站在那,至于她的身旁,则站着一个少女。少女穿黑色连身洋装和黑色膝上袜,银色的毛发现在则添上了橘色。 “……这是什么状况?” 我随口问道,没有特定针对现场的某个人。不对,是疑问自己冒出来的。 少女一脸无趣地开口回答。 “你受到了诅咒啦。” “诅咒?” “没错,野田增美和我们订下了契约。” 少女以不愉快的语调说道。 “……契约?” 我一喃喃地念出这个字眼,浑身是黑的男子便接着说了下去: “啊啊。一般规定愿望只有一个,结果这次被骗得七荤八素。” “会被骗也都是你害的,混帐东西。”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你算哪门子的智者,混帐东西。” “话不要说得那么伤人嘛!我的心可是脆弱得有如玻璃工艺品耶。” “你的心很脆弱?就算从高空三千米处砸到地上也摔不烂的啦,混帐东西。”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那我就退让一百步承认是我害的吧。” “用不着退让,本来就是你害的,混帐东西。” 他们俩的对话听在当下我的耳里,只觉得他们俩搞错了场合。从中嗅不到一丝紧张的情绪。 状况完全在我的掌握之外。 我抬头仰望小增。 小增正环抱双臂,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 我害怕得避开了眼睛。接着开口向男子与少女发问。 “请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物……?” 听到我的问题,浑身是黑的男子貌似欣喜地扭曲起脸孔,不知何故从口袋掏出名片夹,从中抽出一张名片。他用手指轻弹了名片一下之后,将它递给我。套在右手食指上的大颗骷髅头戒指刺眼地绽放了光芒。 “今后请多多关照。” “九(kyuu)侦探事务所?” 名片上头如此写道。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内容,我只是跟着照念而已。 我一念完…… “是ichjjiku,九(ichjjiku)侦探事务所。这是我的名字。” 少女便挺起胸膛表示。 “ichjjiku……” 我搞不懂为什么“九”这个汉字的发音会是“ichjjiku”。 “附带一提,我的名字汉字写成‘一’,念作‘ninomae’。请多指数。”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一】会念作“ninomae”。 “请问你们是侦探吗?” “呃不,要说侦探也是侦探没错啦。” 一大哥回答得很暧昧。然后,他竖起戴着骷髅头戒指的食指,猛然将脸凑向我。 “跟你说喔,其实我们是恶魔。” “你只是一头蠢乌鸦。” 小九仿佛打从心底感到不快似的对他嗤之以鼻。 一大哥朝小九耸了一下肩膀,接着重新面向我。 “你一时无法置信也不无道理,不过你应该也亲身遭遇到了不可理解的现象吧?仿佛以常理无法说明。” 他说的没错。我所亲身遭遇到的事情不是可以用常理来解释的。大家的眼睛都看不到我的身影,而且小增还变成了我。 “那是诅咒吗?为什么我会被诅咒?” “是我许愿的。” 小增以温柔的声音说道。那个嗓音就好似尽管疼爱但亦不惜痛下杀手一样。 “我最喜欢澄澄了喔?所以我想当澄澄。” “我们和她结下契约,实现了她的心愿。” 一大哥起了个头,小九接着解释。 “和恶魔签下契约的人以灵魂做为代价得以实现一个愿望,老规矩是这样子的。 只不过呢,野田增美能许的愿望并不局限于只有一个。偶尔总是会出现这种脑袋机灵的家伙。” 小增像是在强忍笑意般咯咯咯地笑了出来。她笑的模样看起来远比自称恶魔的那两人还要更像是个恶魔。 “我正让我爸尝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是现在进行式喔。要是让他死得太痛快,我长年的积怨就无法抒解了吧?野田增美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看到那女的就一肚子火呢!” 我脑袋空空地按着不断抽痛的右手,搞不好骨折了。原来我刚才是如此使劲地想痛殴对方啊…… “嘿,会痛吗?” 小增边笑边指着我的右手。那个动作就跟小孩向父母撒娇说“人家想要那个”一样。 “要不要我帮你除去那个痛楚?” 我瞥了自己的右手一眼。右手显得有些肿胀,往后掀起的皮肤被血弄得又黏又脏。指尖的部份有种冻僵般的感觉,正在频频颤抖。 她所说的除去疼痛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懂。 我抬起脸注视着小增。野田增美变成了安住真澄,所以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也因为安住真澄的位置被抢走,所以我谁也不是,也难怪没人看得见我吧。 小增朝小九开口说道: “把澄澄、安住真澄从这个世上消除掉。” 她的声音是那么地冷漠又生硬。 小九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增。 “这样好吗?你们不是朋友?” 她做了如此的确认。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小增开口回答: “我不在乎。反正我已经交到新朋友了,不需要她。” 我感觉到体温正在急速下降。 但很不可思议地,我觉得我可以体会。 或许就如她所说的吧。 这算哪门子的好朋友呢?我过去完全没有试着去理解小增的痛苦。虽然我自以为是正义小超人救了小增,不过那种举动,或许就跟拿东西喂不打算饲养的野猫吃差不多意思吧。救渚的那一次也是一样。 我只是希望自己被满足而已。只是眺望比自己弱小的存在,沉浸在优越感里头而已。以高人一等的视线将她们当成可怜的小女生来看待。抱着“我就好心帮帮你们吧”这种想法。 好心帮帮你们?这个想法本身就有问题了啊。根本是在瞧不起人不是吗? 我这个人简直糟透了。 不过我已经无所谓了。既然要消失,那就消失吧。 没有我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呢?我心想。接着我随即找到了答案,不就是我直到刚才为止所见到的那个世界吗?一个无聊乏味的世界。不管我存在与否,都一样无聊乏味。这种世界我也不需要了。 忽然一大哥打了个岔。他竖起右手的食指。骷髅头的戒指在发光。 “有一段这样的故事,故事内容有关一对双胞胎姐妹。这对姐妹天生身体就相连在一起。妹妹虽然智力发展迟钝又缺乏体力,不过外型甜美;另外姐姐长得虽丑,可是头脑聪明,负责驾驭两人身体的生命机能的人也是她。妹妹的外表乍见之下十分健康,姐姐则因为营养都被妹妹吸收而显得身形消瘦。形同天使般的妹妹广受大家的喜爱,相对的却没有任何人同情丑陋的姐姐,姐姐总是压抑着郁闷的心情而活。数年后,身为营养供给来源的姐姐可能就快死的事确实了,她一死,两人的命都会不保,所以只好动手术将两人分割。姐姐多亏手术的关系恢复了健康,因为她原本就具备活下去的能力,所以一旦负担不见了便能成功恢复原先的生命力,她找回了自己与生俱来的美丽,就跟过去被称作天使的妹妹一模一样;另一方面,失去了活下去的能力的妹妹则开始瘦弱,最后带着跟过去的姐姐一模一样的模样死去了。” “你在说什么?” 小增不耐烦地说道。高傲的口吻又何尝不美。 “那是一部有名的漫画。” 一大哥耸了耸肩膀。 小九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如既定形象的丰皮纸和匕首。她将匕首的刀刃对准小增,再一次慎重确认。 “真的无所谓是吧?” 小增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她似乎早知道该怎么做似的,用拇指的指腹顶住递向自己的匕首。 我一时之间很想别过头去,可是我撑住了冲动。 小增的手指微微染血了。小增直接将手指按压在羊皮纸上。 原来这就是恶魔的契约啊,我心想。 “契约成立了。” 小九说道。 她不知为何露出神似悲伤的表情,这个反应令我印象深刻。 我牢牢地闭上了眼睛。把左手搭在受伤的右手拳头上,用力握紧。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呼吸也变得急促,我要消失了。我的存在即将消灭,也就是死亡的意思。我紧咬牙关。如果不会疼痛那就好了,身体在发抖。我好怕。 …………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一边发抖,一边慢慢睁开眼睛。 我的眼前空无一人。 一大哥、小九、小增全都不见了…… 我一整个无法理解这是什么状况,于是爬上堤防环顾了四周。感觉应该是跟刚才的世界连续在一起的没错。还是说,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呢? 可以听见远方传来的汽车排气音。睁大眼睛仔细看,可以看到远方来来往往的路人。耳里传进了拉上遮雨窗的喀啦喀啦声响,四周笼罩在晚霞之中,唯独影子显得格外地巨大。 脑袋尽是一片茫然。我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才好,颓然地举步离开这个地方。 那是一场梦吗?但我右手的伤势仍旧在抽痛着。 走着走着回到了刚才那群小猫所在的地方。 我探头看了瓦楞纸箱的里面。 —————————— 咚磅! 九侦探事务所的大门随着激烈的破坏声响整个被拆下来了。玻璃碎片四处飞散,木框上头爬满了倒刺。 “啊~啊~瞧你把人家的大门拆成这样,艾玛利亚。” 一瞥了开门者一眼,以温吞的声音说道。 但被唤作艾玛利亚的女子丝毫不引以为意,以一副桀骛不逊的态度站着。 由于她身穿贴身的摩托骑士装,身体的曲线一览无遗地展现了出来。腰部的位置很高,往内凹陷成葫芦状,胸部的形状完美,长着一副让人联想起和来米克·贾格尔交往时的玛丽安娜·费斯福尔的容貌。白色的肌肤、轻盈蓬松的金发、无精打采的眼睛。她站立的架式具有丝毫不输给好莱坞女星的气派。(译注:男方为摇滚歌手、滚石乐团创立人之一,女方为英国著名的女演员·歌手。) 艾玛利亚心神不宁地左顾右盼,金发的发尾上下跃动。 “我可爱的小九在哪啦?” “啊啊,她在这里呀。” 语毕,一所指的地方——咦?没看到九的身影。 “不,她刚真的在这里。” 一说着说着回过头来。胸口冷不防被一把抓起。 “住手、放开我、好难受。” “敢把她藏起来我就杀了你喔?” “不不不,慢着。我没把她藏起来啦。” “那my pretty小九到底在哪?” 艾玛利亚猛然向前挺出身子。 “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看嘛,会害羞的。” “我一刀挂掉你好了?” “哈哈哈,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哪。” 一笑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之前听起来都很像在开玩笑?” 艾玛利亚逐渐加强勒 第91话 终幕与序幕·retake· 二年六班的教室。 班上显得吵吵闹闹的,吵得快要把屋顶掀掉了。 班导大泽老师把椅子放在窗旁坐着。大泽老师已经是个老爷爷级的老师,有大半的头发变得花白,可能是因为眉毛很长而且往下垂的关系吧,所以总让人把他跟脾气温驯的老狗联想在一起。 带着初夏香味的熏风从敞开的窗户顺畅地吹进教室。 预告夏天到来的蝉声大合唱缓缓地传播。 黑板上写着【议题】两个字。 白色的粉笔发出“喀吱喀吱”的声响渐渐缩短。 手握粉笔的人,是安住真澄。 一头不怎么长的头发左右两边各绑了一条短短的麻花辫。后颈冒出了一片稀薄的汗水。制服的裙子里面穿有运动裤。 安住真澄稍微挺直腰杆,从黑板上方开始逐一写下文字。 坐在前排的男生不满地发出了埋怨。 “里面穿啥运动裤啦。” 安住真澄怒瞪了一眼,魄力相当慑人。 她举起粉笔抛掷了出去。 “痛死了,你不要真的拿粉笔砸人啦!” “学生手册上面有注明可以拿粉笔丢性骚扰的色狼啊!” “澄澄好帅喔!” 女孩子们群起声援。 安住真澄举起手回应女生的欢呼。随即“咚”的一声将手放在讲桌上。 “那么,现在要开始讨论文化祭的展出节目啰。文化祭虽是暑假结束后才举行,不过准备动作从暑假期间就开始了,不早点决定好的话之后会忙得人仰马翻的喔。总之,展览、话剧、茶餐厅,哪位同学有意见?” 于是,难得在这种场面有人举手了。 “请说,野田同学。” 安住真澄指了举手的人。 野田增美慢慢地从座位起身。她在今年春天才转入安住真澄所在的这个班级。在当地有许多人都听说过她的事情,原因在于她幼年时期受过父亲的虐待。 野田增美主动公开这个事实,寻求了援助。没有人知道对年幼无知的小孩而言,这样时决心需要具备多大的勇气,可是,野田增美凭借一己之力与意志,尝试逃脱那个状况。她长期被收留在儿童福利设施,也离开了这个城市。 野田增美之所以会再回到这块土地上,是她自己提出的希望。她曾经遭受到无凭无据的指责,不过现在坚强地活着。 “我和渚也讨论过了——” 有三个影子在观望野田增美详细地跟班上同学说明意见的模样。分别是伫立在电线杆上的少女、有如橡皮糖般缠着少女摸来摸去的女性,以及一只用脚勾住电线的乌鸦。 “啊啊,小九身体又软、又娇小、味道又好闻,啊嗯,好想一口吃掉喔。” “别碰我,艾玛利亚,干嘛对我吹气啊,咿呀!” 被称为九的少女在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可言的电线杆上拼命扭动四肢挣扎。少女身穿黑色的连身洋装,不仅如此,在这高温的天气下,她甚至还穿了黑色的膝上袜。肤色形同白蜡,闪亮亮的银发修剪成短发的造型。唯有左侧的一部份是留长的,将留长的部份缠束起来,并系上缎带。 至于名叫艾玛利亚的女性则整个人披覆在少女的背后。她也拥有一身如同新雪般的肌肤,轻盈蓬松的金发,贴身的摩托骑士装裹住全身,强调出身体的曲线。她的身材出众,形状优美又突出的乳房、凹凸有致的蜂腰、修长的美腿。 这时用脚勾住电线的乌鸦叫了一声:“白痴!” “一,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开玩笑而已啦。” 被称作一的乌鸦答腔。它是一只着实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会说人话的乌鸦。除了一身乌黑的羽毛外,右脚还戴着一只骷髅头的戒指。 “你干嘛变成乌鸦?” 九歪头表示不解。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的缎带摇晃了起来。 “因为我没地方站了嘛。” 一用像是在闹别扭的语气说道,然后望向教室里头。 九也跟着把视线投往教室。 缠抱住九的艾玛利亚看见两人这样的举动,表示了疑惑。 “你们两个向来都是像这样跑去观察后来的情况吗?” “没有啊。” 九简短地回答。 “是吗,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啰。对了,那个女孩叫野田增美吗?你们原本跟那女孩是结下了什么样的契约啊?实现复数的愿望是禁止的喔。” 艾玛利亚一边朝着九说出最后那一句,一边用手指刺她的脸颊。九顿时像是被激怒似的摆出臭脸。 一跳出来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被她强迫破解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密码。” “密码?” “一个非常初步的西泽密码啦。” “西泽密码啊……” “不要跟色拉酱搞混喔。” “人家知道啦!” “尤利乌斯·西泽。英文的念法是caesar。著名的事迹有三头同盟、远征高卢,后来爱上了克丽奥佩托拉。只不过最后被布鲁图斯给暗杀了。那句‘吾儿,你也来杀我了吗?’是千古流传的名言。传说这是西泽率先使用的密码,所以叫做西泽密码。具体而言,就是位移英文字母等具有规则性的文字列来重新置换文字的密码啦,因为只有这样的话太过单纯了,所以一般会夹带只有送出暗号、和收暗号的人才知道的特殊关键词,话说回来,野田增美所准备的,是非常单纯的初版中的初级的西泽密码。交给我来解的话,几乎是瞬杀。” “哦~然后呢,野田增美准备的那个文章是?” “lqilqlwhfrqwudfw。” “什么东西啊?” “单纯只是英文字母各往前偏移了三个文字而已。排回一般的单字的话,就是infinite tract。” 听到一的解释,就连艾玛利亚也露出了不快似的表情。 “没错,就是无限的契约书啦。” 九以仿佛在斥责一的失态般的口吻断言。 无限的契约正如字面所示,没有所谓的上限。这么一来自然拿不到签契约的回韵。人世间的堕落是好事,不过必须永远受到那一个人物的纠缠。在被许愿获得永恒的生命那天,就注定没有尽头。不对,如果对方要求的不光只是永远的寿命,而是绝对的不死身,那才是最为麻烦的结果了。 虽然契约者迟迟不死对恶魔而言很伤脑筋,可是就算想杀掉契约者,也是杀不掉的,恶魔的契约是绝对的。关于这一点,恶魔比起人类的黑心业者还要值得信赖。 “要说哪里蠢,最糟的就是这个笨蛋在原本的契约书的背面写下那个解答。要是人家按下了指印,不就等于照那个条件结下契约了嘛,这个该死的大笨蛋!” 九火冒三丈地痛批一的失败。 “那也用不着笨蛋笨蛋地骂个不停嘛,很伤人耶。” “不高兴吗,笨蛋。少在那边装臭屁回话了笨蛋。你这个笨蛋就算被骂一亿次笨蛋,还欠骂一亿次啦!” “一直笨蛋笨蛋骂下去想必一定会变成河马吧。”(译注:日文笨蛋倒着念就是河马。) “你想被杀吗?” “对不起嘛。是我失策了。都怪我的注意力受到密码的吸引,只顾着一个字母接一个字母排列下去,所以没有去思考到它的意思。” “我觉得你在看到infinite这个字时早该注意到了。” “所以我道歉了嘛,我在反省了。我也很希望能在看infinite这个字时就察觉到呀。the infini te(神)多不吉利啊。” “反省?你以为只要忏悔就能免罪吗?” “他是这么教导的啊。说归说啦,实际上却大开杀戒,不晓得是做何居心呢?” 一笑了。 九仿佛打从心底感到轻蔑似的瞥了一一眼。 “嘿,话说回来。” 这时艾玛利亚打了个岔。 “虽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啦。” 她先下了个前言。只见她的手正在九的胸部附近上下游移。因为没有会卡住手的东西存在,所以真的是畅行无阻地上下滑动。 “你们先和野田增美订下了契约,然后野田增美变成了安住真澄。真正的安住真澄失去名字,不再是任何人。新的安住真澄又许愿消灭安住真澄,结果反而是自己消失了。原先的安住真澄不再是任何人,就在没有人看得见自己的情况下迷失了,然后我把她带去找你们。就此订下了新的契约。她的愿望是把她和野田增美接触的事件改成从没发生过。” “你想说什么啦,搞得那么复杂。” 九仿佛在表明“我一点都不想动脑”一样不屑地说。 “那又怎么了吗?” 一说道。 “所以结果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啰?未来被改写了。” “嗯啊,没错。” 九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点头回应。 艾玛利亚接着说道: “这么一来的话,结局不就变成在这未来两人都没和恶魔结下契约了不是吗?换句话说,你们白忙了一场。这叫徒劳无功?不但拿不到灵魂,就结果而言,好像还做了助人的善举一样。” 一瞬间,现场变得鸦雀无声。四周的声音听在耳里突然变得好清楚。蝉鸣,从远处传来的工程现场的噪音,以及在泳池的池畔边嬉闹的学生的吆喝。 一瞠目结舌地露出傻眼的表情,然后大吼了一声。 “oh my嘎咕!” 不,才叫到一半,就被九和艾玛利亚合力捂住嘴巴、掐住脖子、倒吊起来了。一拼命挥动翅膀以示抵抗。 “死、会死,我要断气了……” ““你刚想说什么?”” 两人态度强硬地逼问一。 “你、你们好讨厌喔,我是说昆布啦、昆布。哈哈哈。” 笑声回荡得很空虚。 一故作潇洒地“嗯哼”一声清了清喉咙说道: “话说回来,野田增美也好安住真澄也好,两人都挺有一套的嘛?居然诈骗了恶魔呢。” 语毕,一抬头仰望了九。 这时。 有那么一瞬间,九因为一的这番话将有甜滋滋的黑糖般的眼珠张得又圆又大。要将其解释为单纯只是惊讶也行,或者,看起来也很像是“有某个恶作剧成功,可是知道的人只有自己,如今再一次体认到这个事实”这样的表情。 究竟哪一边才是九的真心呢?还是说…… 左侧的银色头发留长绑成的麻花辫和系在上头的黑色缎带随风摇曳了起来。 那或许是一个极其珍贵的瞬间也说不定。因为,她唯有在享用甜食时才会做出那样的反应。 九面朝着一慢条斯理地应了声: “嗯啊,就是说呀。” 同时脸上还漾着温柔的微笑。 后记 幸会。我是二阶堂纮嗣。刚出道的新人。 本书是描述邂逅了恶魔少女“九”和使魔乌鸦“一”的人们的短篇故事集。他们俩虽是主要角色,不过和他们俩邂逅的人才是主角(说故事的人),听说以轻小说而言,算是有些反常的作品,也因此,每回的说书人都不一样。本书主要收录了三篇故事,每一篇故事的回数标记虽然跳动很大,但并非标示错误。 本书每一篇故事皆为推理风格的作品,不过也并非完全的推理小说,而是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故事,我想应该是吧?如果要向伟大的短篇小说名家·阿刀田高老师致敬的话,那么“凡是小说都是推理”,所以就算是概略推理吧。如果能让读者每次翻页都能有迫不急待想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的欲望,那就太好了。这么说来,记得老师也曾说过最有自信的作品要摆在短篇故事集的第二篇。所以拿本书为例的话,也就是“119话”了。据说是这样。 每篇故事的说书人都不太善于好好活下去。举例形容的话,就好比明明其它人都理所当然似的轻松搭上手扶电梯了,却唯独自己抓不到浮动踏板的时机,那些说书人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可以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咋舌声。最后不是害怕后头的人不耐烦硬着头皮跳上去,不然就是掉头反向逃走、或者直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活下去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所以小说之类的产物是有其必要性的。我想一定是如此。 即便如此,说到恶魔少女,她总是一副特别闷闷不乐的模样,不愿意开口说话。整天尽吃甜食。得注意代谢症候群和蛀牙才行喔。至于使魔的乌鸦,则是稍微太聒噪了点,让人有些吃不消。两个人——一人与一鸟(?)——在凡人世界经营着侦探事务所。就算立场偏袒,也不觉得他们生意兴隆。毕竟所长无心工作,生意当然不可能兴隆啰。不晓得往后会如何呢…… 最后借这个机会。 感谢负责编辑、总编辑、编辑部的各位同仁、评审委员的老师们,以及诸位跟本书有关的人员。 还有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华丽的插图令我叹为观止。第一次看到九的插图时,我内心极为感动。在此感谢您。 另外在执笔本书时,我引用、参考了下列的书目:《世界毒舌大辞典》j·duhamel著/吉田泽译(大修馆书店)、《中原中也诗集》(八小牛文库)、《柠檬》梶井基次郎(新潮文库)、《マンガの描き方 似颜绘から长编あで》手冢治虫(光文社)、《半神》荻尾望都(小学馆文库)。每次阅读《半神》感觉胸口都会纠在一起,实为名作。 对了,还有水母。各位读者有机会到神奈川县时,请务必跑一趟新江之水族馆,也很适合做为约会景点。有好多好多的水母,很漂亮喔。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弦嗣 幸会。我是二阶堂纮嗣。刚出道的新人。 本书是描述邂逅了恶魔少女“九”和使魔乌鸦“一”的人们的短篇故事集。他们俩虽是主要角色,不过和他们俩邂逅的人才是主角(说故事的人),听说以轻小说而言,算是有些反常的作品,也因此,每回的说书人都不一样。本书主要收录了三篇故事,每一篇故事的回数标记虽然跳动很大,但并非标示错误。 本书每一篇故事皆为推理风格的作品,不过也并非完全的推理小说,而是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故事,我想应该是吧?如果要向伟大的短篇小说名家·阿刀田高老师致敬的话,那么“凡是小说都是推理”,所以就算是概略推理吧。如果能让读者每次翻页都能有迫不急待想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的欲望,那就太好了。这么说来,记得老师也曾说过最有自信的作品要摆在短篇故事集的第二篇。所以拿本书为例的话,也就是“119话”了。据说是这样。 每篇故事的说书人都不太善于好好活下去。举例形容的话,就好比明明其它人都理所当然似的轻松搭上手扶电梯了,却唯独自己抓不到浮动踏板的时机,那些说书人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可以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咋舌声。最后不是害怕后头的人不耐烦硬着头皮跳上去,不然就是掉头反向逃走、或者直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活下去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所以小说之类的产物是有其必要性的。我想一定是如此。 即便如此,说到恶魔少女,她总是一副特别闷闷不乐的模样,不愿意开口说话。整天尽吃甜食。得注意代谢症候群和蛀牙才行喔。至于使魔的乌鸦,则是稍微太聒噪了点,让人有些吃不消。两个人——一人与一鸟(?)——在凡人世界经营着侦探事务所。就算立场偏袒,也不觉得他们生意兴隆。毕竟所长无心工作,生意当然不可能兴隆啰。不晓得往后会如何呢…… 最后借这个机会。 感谢负责编辑、总编辑、编辑部的各位同仁、评审委员的老师们,以及诸位跟本书有关的人员。 还有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华丽的插图令我叹为观止。第一次看到九的插图时,我内心极为感动。在此感谢您。 另外在执笔本书时,我引用、参考了下列的书目:《世界毒舌大辞典》j·duhamel著/吉田泽译(大修馆书店)、《中原中也诗集》(八小牛文库)、《柠檬》梶井基次郎(新潮文库)、《マンガの描き方 似颜绘から长编あで》手冢治虫(光文社)、《半神》荻尾望都(小学馆文库)。每次阅读《半神》感觉胸口都会纠在一起,实为名作。 对了,还有水母。各位读者有机会到神奈川县时,请务必跑一趟新江之水族馆,也很适合做为约会景点。有好多好多的水母,很漂亮喔。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弦嗣 幸会。我是二阶堂纮嗣。刚出道的新人。 本书是描述邂逅了恶魔少女“九”和使魔乌鸦“一”的人们的短篇故事集。他们俩虽是主要角色,不过和他们俩邂逅的人才是主角(说故事的人),听说以轻小说而言,算是有些反常的作品,也因此,每回的说书人都不一样。本书主要收录了三篇故事,每一篇故事的回数标记虽然跳动很大,但并非标示错误。 本书每一篇故事皆为推理风格的作品,不过也并非完全的推理小说,而是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故事,我想应该是吧?如果要向伟大的短篇小说名家·阿刀田高老师致敬的话,那么“凡是小说都是推理”,所以就算是概略推理吧。如果能让读者每次翻页都能有迫不急待想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的欲望,那就太好了。这么说来,记得老师也曾说过最有自信的作品要摆在短篇故事集的第二篇。所以拿本书为例的话,也就是“119话”了。据说是这样。 每篇故事的说书人都不太善于好好活下去。举例形容的话,就好比明明其它人都理所当然似的轻松搭上手扶电梯了,却唯独自己抓不到浮动踏板的时机,那些说书人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可以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咋舌声。最后不是害怕后头的人不耐烦硬着头皮跳上去,不然就是掉头反向逃走、或者直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活下去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所以小说之类的产物是有其必要性的。我想一定是如此。 即便如此,说到恶魔少女,她总是一副特别闷闷不乐的模样,不愿意开口说话。整天尽吃甜食。得注意代谢症候群和蛀牙才行喔。至于使魔的乌鸦,则是稍微太聒噪了点,让人有些吃不消。两个人——一人与一鸟(?)——在凡人世界经营着侦探事务所。就算立场偏袒,也不觉得他们生意兴隆。毕竟所长无心工作,生意当然不可能兴隆啰。不晓得往后会如何呢…… 最后借这个机会。 感谢负责编辑、总编辑、编辑部的各位同仁、评审委员的老师们,以及诸位跟本书有关的人员。 还有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华丽的插图令我叹为观止。第一次看到九的插图时,我内心极为感动。在此感谢您。 另外在执笔本书时,我引用、参考了下列的书目:《世界毒舌大辞典》j·duhamel著/吉田泽译(大修馆书店)、《中原中也诗集》(八小牛文库)、《柠檬》梶井基次郎(新潮文库)、《マンガの描き方 似颜绘から长编あで》手冢治虫(光文社)、《半神》荻尾望都(小学馆文库)。每次阅读《半神》感觉胸口都会纠在一起,实为名作。 对了,还有水母。各位读者有机会到神奈川县时,请务必跑一趟新江之水族馆,也很适合做为约会景点。有好多好多的水母,很漂亮喔。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弦嗣 幸会。我是二阶堂纮嗣。刚出道的新人。 本书是描述邂逅了恶魔少女“九”和使魔乌鸦“一”的人们的短篇故事集。他们俩虽是主要角色,不过和他们俩邂逅的人才是主角(说故事的人),听说以轻小说而言,算是有些反常的作品,也因此,每回的说书人都不一样。本书主要收录了三篇故事,每一篇故事的回数标记虽然跳动很大,但并非标示错误。 本书每一篇故事皆为推理风格的作品,不过也并非完全的推理小说,而是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故事,我想应该是吧?如果要向伟大的短篇小说名家·阿刀田高老师致敬的话,那么“凡是小说都是推理”,所以就算是概略推理吧。如果能让读者每次翻页都能有迫不急待想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的欲望,那就太好了。这么说来,记得老师也曾说过最有自信的作品要摆在短篇故事集的第二篇。所以拿本书为例的话,也就是“119话”了。据说是这样。 每篇故事的说书人都不太善于好好活下去。举例形容的话,就好比明明其它人都理所当然似的轻松搭上手扶电梯了,却唯独自己抓不到浮动踏板的时机,那些说书人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可以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咋舌声。最后不是害怕后头的人不耐烦硬着头皮跳上去,不然就是掉头反向逃走、或者直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活下去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所以小说之类的产物是有其必要性的。我想一定是如此。 即便如此,说到恶魔少女,她总是一副特别闷闷不乐的模样,不愿意开口说话。整天尽吃甜食。得注意代谢症候群和蛀牙才行喔。至于使魔的乌鸦,则是稍微太聒噪了点,让人有些吃不消。两个人——一人与一鸟(?)——在凡人世界经营着侦探事务所。就算立场偏袒,也不觉得他们生意兴隆。毕竟所长无心工作,生意当然不可能兴隆啰。不晓得往后会如何呢…… 最后借这个机会。 感谢负责编辑、总编辑、编辑部的各位同仁、评审委员的老师们,以及诸位跟本书有关的人员。 还有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华丽的插图令我叹为观止。第一次看到九的插图时,我内心极为感动。在此感谢您。 另外在执笔本书时,我引用、参考了下列的书目:《世界毒舌大辞典》j·duhamel著/吉田泽译(大修馆书店)、《中原中也诗集》(八小牛文库)、《柠檬》梶井基次郎(新潮文库)、《マンガの描き方 似颜绘から长编あで》手冢治虫(光文社)、《半神》荻尾望都(小学馆文库)。每次阅读《半神》感觉胸口都会纠在一起,实为名作。 对了,还有水母。各位读者有机会到神奈川县时,请务必跑一趟新江之水族馆,也很适合做为约会景点。有好多好多的水母,很漂亮喔。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弦嗣 幸会。我是二阶堂纮嗣。刚出道的新人。 本书是描述邂逅了恶魔少女“九”和使魔乌鸦“一”的人们的短篇故事集。他们俩虽是主要角色,不过和他们俩邂逅的人才是主角(说故事的人),听说以轻小说而言,算是有些反常的作品,也因此,每回的说书人都不一样。本书主要收录了三篇故事,每一篇故事的回数标记虽然跳动很大,但并非标示错误。 本书每一篇故事皆为推理风格的作品,不过也并非完全的推理小说,而是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故事,我想应该是吧?如果要向伟大的短篇小说名家·阿刀田高老师致敬的话,那么“凡是小说都是推理”,所以就算是概略推理吧。如果能让读者每次翻页都能有迫不急待想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的欲望,那就太好了。这么说来,记得老师也曾说过最有自信的作品要摆在短篇故事集的第二篇。所以拿本书为例的话,也就是“119话”了。据说是这样。 每篇故事的说书人都不太善于好好活下去。举例形容的话,就好比明明其它人都理所当然似的轻松搭上手扶电梯了,却唯独自己抓不到浮动踏板的时机,那些说书人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可以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咋舌声。最后不是害怕后头的人不耐烦硬着头皮跳上去,不然就是掉头反向逃走、或者直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活下去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所以小说之类的产物是有其必要性的。我想一定是如此。 即便如此,说到恶魔少女,她总是一副特别闷闷不乐的模样,不愿意开口说话。整天尽吃甜食。得注意代谢症候群和蛀牙才行喔。至于使魔的乌鸦,则是稍微太聒噪了点,让人有些吃不消。两个人——一人与一鸟(?)——在凡人世界经营着侦探事务所。就算立场偏袒,也不觉得他们生意兴隆。毕竟所长无心工作,生意当然不可能兴隆啰。不晓得往后会如何呢…… 最后借这个机会。 感谢负责编辑、总编辑、编辑部的各位同仁、评审委员的老师们,以及诸位跟本书有关的人员。 还有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华丽的插图令我叹为观止。第一次看到九的插图时,我内心极为感动。在此感谢您。 另外在执笔本书时,我引用、参考了下列的书目:《世界毒舌大辞典》j·duhamel著/吉田泽译(大修馆书店)、《中原中也诗集》(八小牛文库)、《柠檬》梶井基次郎(新潮文库)、《マンガの描き方 似颜绘から长编あで》手冢治虫(光文社)、《半神》荻尾望都(小学馆文库)。每次阅读《半神》感觉胸口都会纠在一起,实为名作。 对了,还有水母。各位读者有机会到神奈川县时,请务必跑一趟新江之水族馆,也很适合做为约会景点。有好多好多的水母,很漂亮喔。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弦嗣 幸会。我是二阶堂纮嗣。刚出道的新人。 本书是描述邂逅了恶魔少女“九”和使魔乌鸦“一”的人们的短篇故事集。他们俩虽是主要角色,不过和他们俩邂逅的人才是主角(说故事的人),听说以轻小说而言,算是有些反常的作品,也因此,每回的说书人都不一样。本书主要收录了三篇故事,每一篇故事的回数标记虽然跳动很大,但并非标示错误。 本书每一篇故事皆为推理风格的作品,不过也并非完全的推理小说,而是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故事,我想应该是吧?如果要向伟大的短篇小说名家·阿刀田高老师致敬的话,那么“凡是小说都是推理”,所以就算是概略推理吧。如果能让读者每次翻页都能有迫不急待想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的欲望,那就太好了。这么说来,记得老师也曾说过最有自信的作品要摆在短篇故事集的第二篇。所以拿本书为例的话,也就是“119话”了。据说是这样。 每篇故事的说书人都不太善于好好活下去。举例形容的话,就好比明明其它人都理所当然似的轻松搭上手扶电梯了,却唯独自己抓不到浮动踏板的时机,那些说书人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可以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咋舌声。最后不是害怕后头的人不耐烦硬着头皮跳上去,不然就是掉头反向逃走、或者直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活下去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所以小说之类的产物是有其必要性的。我想一定是如此。 即便如此,说到恶魔少女,她总是一副特别闷闷不乐的模样,不愿意开口说话。整天尽吃甜食。得注意代谢症候群和蛀牙才行喔。至于使魔的乌鸦,则是稍微太聒噪了点,让人有些吃不消。两个人——一人与一鸟(?)——在凡人世界经营着侦探事务所。就算立场偏袒,也不觉得他们生意兴隆。毕竟所长无心工作,生意当然不可能兴隆啰。不晓得往后会如何呢…… 最后借这个机会。 感谢负责编辑、总编辑、编辑部的各位同仁、评审委员的老师们,以及诸位跟本书有关的人员。 还有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华丽的插图令我叹为观止。第一次看到九的插图时,我内心极为感动。在此感谢您。 另外在执笔本书时,我引用、参考了下列的书目:《世界毒舌大辞典》j·duhamel著/吉田泽译(大修馆书店)、《中原中也诗集》(八小牛文库)、《柠檬》梶井基次郎(新潮文库)、《マンガの描き方 似颜绘から长编あで》手冢治虫(光文社)、《半神》荻尾望都(小学馆文库)。每次阅读《半神》感觉胸口都会纠在一起,实为名作。 对了,还有水母。各位读者有机会到神奈川县时,请务必跑一趟新江之水族馆,也很适合做为约会景点。有好多好多的水母,很漂亮喔。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弦嗣 幸会。我是二阶堂纮嗣。刚出道的新人。 本书是描述邂逅了恶魔少女“九”和使魔乌鸦“一”的人们的短篇故事集。他们俩虽是主要角色,不过和他们俩邂逅的人才是主角(说故事的人),听说以轻小说而言,算是有些反常的作品,也因此,每回的说书人都不一样。本书主要收录了三篇故事,每一篇故事的回数标记虽然跳动很大,但并非标示错误。 本书每一篇故事皆为推理风格的作品,不过也并非完全的推理小说,而是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故事,我想应该是吧?如果要向伟大的短篇小说名家·阿刀田高老师致敬的话,那么“凡是小说都是推理”,所以就算是概略推理吧。如果能让读者每次翻页都能有迫不急待想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的欲望,那就太好了。这么说来,记得老师也曾说过最有自信的作品要摆在短篇故事集的第二篇。所以拿本书为例的话,也就是“119话”了。据说是这样。 每篇故事的说书人都不太善于好好活下去。举例形容的话,就好比明明其它人都理所当然似的轻松搭上手扶电梯了,却唯独自己抓不到浮动踏板的时机,那些说书人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可以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咋舌声。最后不是害怕后头的人不耐烦硬着头皮跳上去,不然就是掉头反向逃走、或者直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活下去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所以小说之类的产物是有其必要性的。我想一定是如此。 即便如此,说到恶魔少女,她总是一副特别闷闷不乐的模样,不愿意开口说话。整天尽吃甜食。得注意代谢症候群和蛀牙才行喔。至于使魔的乌鸦,则是稍微太聒噪了点,让人有些吃不消。两个人——一人与一鸟(?)——在凡人世界经营着侦探事务所。就算立场偏袒,也不觉得他们生意兴隆。毕竟所长无心工作,生意当然不可能兴隆啰。不晓得往后会如何呢…… 最后借这个机会。 感谢负责编辑、总编辑、编辑部的各位同仁、评审委员的老师们,以及诸位跟本书有关的人员。 还有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华丽的插图令我叹为观止。第一次看到九的插图时,我内心极为感动。在此感谢您。 另外在执笔本书时,我引用、参考了下列的书目:《世界毒舌大辞典》j·duhamel著/吉田泽译(大修馆书店)、《中原中也诗集》(八小牛文库)、《柠檬》梶井基次郎(新潮文库)、《マンガの描き方 似颜绘から长编あで》手冢治虫(光文社)、《半神》荻尾望都(小学馆文库)。每次阅读《半神》感觉胸口都会纠在一起,实为名作。 对了,还有水母。各位读者有机会到神奈川县时,请务必跑一趟新江之水族馆,也很适合做为约会景点。有好多好多的水母,很漂亮喔。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弦嗣 幸会。我是二阶堂纮嗣。刚出道的新人。 本书是描述邂逅了恶魔少女“九”和使魔乌鸦“一”的人们的短篇故事集。他们俩虽是主要角色,不过和他们俩邂逅的人才是主角(说故事的人),听说以轻小说而言,算是有些反常的作品,也因此,每回的说书人都不一样。本书主要收录了三篇故事,每一篇故事的回数标记虽然跳动很大,但并非标示错误。 本书每一篇故事皆为推理风格的作品,不过也并非完全的推理小说,而是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故事,我想应该是吧?如果要向伟大的短篇小说名家·阿刀田高老师致敬的话,那么“凡是小说都是推理”,所以就算是概略推理吧。如果能让读者每次翻页都能有迫不急待想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的欲望,那就太好了。这么说来,记得老师也曾说过最有自信的作品要摆在短篇故事集的第二篇。所以拿本书为例的话,也就是“119话”了。据说是这样。 每篇故事的说书人都不太善于好好活下去。举例形容的话,就好比明明其它人都理所当然似的轻松搭上手扶电梯了,却唯独自己抓不到浮动踏板的时机,那些说书人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可以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咋舌声。最后不是害怕后头的人不耐烦硬着头皮跳上去,不然就是掉头反向逃走、或者直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活下去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所以小说之类的产物是有其必要性的。我想一定是如此。 即便如此,说到恶魔少女,她总是一副特别闷闷不乐的模样,不愿意开口说话。整天尽吃甜食。得注意代谢症候群和蛀牙才行喔。至于使魔的乌鸦,则是稍微太聒噪了点,让人有些吃不消。两个人——一人与一鸟(?)——在凡人世界经营着侦探事务所。就算立场偏袒,也不觉得他们生意兴隆。毕竟所长无心工作,生意当然不可能兴隆啰。不晓得往后会如何呢…… 最后借这个机会。 感谢负责编辑、总编辑、编辑部的各位同仁、评审委员的老师们,以及诸位跟本书有关的人员。 还有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华丽的插图令我叹为观止。第一次看到九的插图时,我内心极为感动。在此感谢您。 另外在执笔本书时,我引用、参考了下列的书目:《世界毒舌大辞典》j·duhamel著/吉田泽译(大修馆书店)、《中原中也诗集》(八小牛文库)、《柠檬》梶井基次郎(新潮文库)、《マンガの描き方 似颜绘から长编あで》手冢治虫(光文社)、《半神》荻尾望都(小学馆文库)。每次阅读《半神》感觉胸口都会纠在一起,实为名作。 对了,还有水母。各位读者有机会到神奈川县时,请务必跑一趟新江之水族馆,也很适合做为约会景点。有好多好多的水母,很漂亮喔。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弦嗣 幸会。我是二阶堂纮嗣。刚出道的新人。 本书是描述邂逅了恶魔少女“九”和使魔乌鸦“一”的人们的短篇故事集。他们俩虽是主要角色,不过和他们俩邂逅的人才是主角(说故事的人),听说以轻小说而言,算是有些反常的作品,也因此,每回的说书人都不一样。本书主要收录了三篇故事,每一篇故事的回数标记虽然跳动很大,但并非标示错误。 本书每一篇故事皆为推理风格的作品,不过也并非完全的推理小说,而是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故事,我想应该是吧?如果要向伟大的短篇小说名家·阿刀田高老师致敬的话,那么“凡是小说都是推理”,所以就算是概略推理吧。如果能让读者每次翻页都能有迫不急待想知道剧情会怎么发展的欲望,那就太好了。这么说来,记得老师也曾说过最有自信的作品要摆在短篇故事集的第二篇。所以拿本书为例的话,也就是“119话”了。据说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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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 a good day to die “我们来想想看明天的计划吧?” “啥!你干嘛提议得那么突然?” “就算后天也行,下个礼拜也无所谓。我们找一天来约会好不好?” “呃……” “简单来说,也就是稍微想像一下未来的事情。” “这么做的意义是?” “我在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劝你不要有太大的期待会比较快活喔。”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啦。不过我只是感叹明天会有好事发生的我。内心里还遗留有‘希望’这种东西呢。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嘛。至少比只是把忧郁的一天给消化掉要有意义多了。” “康宏生性乐观真好。” “这都是舞衣的功劳。” “…………” “安啦……事情没想像的那么严重。”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我们可以永远待在一起啦。你不觉得‘永远’还挺酷的吗?” “……为什么你的想法可以这么正面呢?我深感佩服。” “只要一转身,就算本来是后面也会变正面嘛。哇,你看我这句算不算名言?” “唉,原本我好不容易觉得你很man的,最后那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maylog 【九】 1.ichijiku。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 2.“如果我说我好想哭,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一】 1.ninomae。具有青年外形的使魔。 2.“孤独的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渴望能和他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存在。其实‘人’这个汉字原本就是从侧面观看人站立的姿势所发明出来的象形文字,所以………………………………” 【一二三】 1.waltz,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讨厌九。 2.“我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鬼丸】 1.onimaru,使魔。 2.“………………………………” ———————————————————— today is a good day to die “我们来想想看明天的计划吧?” “啥!你干嘛提议得那么突然?” “就算后天也行,下个礼拜也无所谓。我们找一天来约会好不好?” “呃……” “简单来说,也就是稍微想像一下未来的事情。” “这么做的意义是?” “我在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劝你不要有太大的期待会比较快活喔。”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啦。不过我只是感叹明天会有好事发生的我。内心里还遗留有‘希望’这种东西呢。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嘛。至少比只是把忧郁的一天给消化掉要有意义多了。” “康宏生性乐观真好。” “这都是舞衣的功劳。” “…………” “安啦……事情没想像的那么严重。”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我们可以永远待在一起啦。你不觉得‘永远’还挺酷的吗?” “……为什么你的想法可以这么正面呢?我深感佩服。” “只要一转身,就算本来是后面也会变正面嘛。哇,你看我这句算不算名言?” “唉,原本我好不容易觉得你很man的,最后那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maylog 【九】 1.ichijiku。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 2.“如果我说我好想哭,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一】 1.ninomae。具有青年外形的使魔。 2.“孤独的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渴望能和他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存在。其实‘人’这个汉字原本就是从侧面观看人站立的姿势所发明出来的象形文字,所以………………………………” 【一二三】 1.waltz,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讨厌九。 2.“我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鬼丸】 1.onimaru,使魔。 2.“………………………………” ———————————————————— today is a good day to die “我们来想想看明天的计划吧?” “啥!你干嘛提议得那么突然?” “就算后天也行,下个礼拜也无所谓。我们找一天来约会好不好?” “呃……” “简单来说,也就是稍微想像一下未来的事情。” “这么做的意义是?” “我在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劝你不要有太大的期待会比较快活喔。”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啦。不过我只是感叹明天会有好事发生的我。内心里还遗留有‘希望’这种东西呢。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嘛。至少比只是把忧郁的一天给消化掉要有意义多了。” “康宏生性乐观真好。” “这都是舞衣的功劳。” “…………” “安啦……事情没想像的那么严重。”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我们可以永远待在一起啦。你不觉得‘永远’还挺酷的吗?” “……为什么你的想法可以这么正面呢?我深感佩服。” “只要一转身,就算本来是后面也会变正面嘛。哇,你看我这句算不算名言?” “唉,原本我好不容易觉得你很man的,最后那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maylog 【九】 1.ichijiku。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 2.“如果我说我好想哭,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一】 1.ninomae。具有青年外形的使魔。 2.“孤独的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渴望能和他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存在。其实‘人’这个汉字原本就是从侧面观看人站立的姿势所发明出来的象形文字,所以………………………………” 【一二三】 1.waltz,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讨厌九。 2.“我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鬼丸】 1.onimaru,使魔。 2.“………………………………” ———————————————————— today is a good day to die “我们来想想看明天的计划吧?” “啥!你干嘛提议得那么突然?” “就算后天也行,下个礼拜也无所谓。我们找一天来约会好不好?” “呃……” “简单来说,也就是稍微想像一下未来的事情。” “这么做的意义是?” “我在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劝你不要有太大的期待会比较快活喔。”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啦。不过我只是感叹明天会有好事发生的我。内心里还遗留有‘希望’这种东西呢。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嘛。至少比只是把忧郁的一天给消化掉要有意义多了。” “康宏生性乐观真好。” “这都是舞衣的功劳。” “…………” “安啦……事情没想像的那么严重。”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我们可以永远待在一起啦。你不觉得‘永远’还挺酷的吗?” “……为什么你的想法可以这么正面呢?我深感佩服。” “只要一转身,就算本来是后面也会变正面嘛。哇,你看我这句算不算名言?” “唉,原本我好不容易觉得你很man的,最后那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maylog 【九】 1.ichijiku。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 2.“如果我说我好想哭,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一】 1.ninomae。具有青年外形的使魔。 2.“孤独的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渴望能和他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存在。其实‘人’这个汉字原本就是从侧面观看人站立的姿势所发明出来的象形文字,所以………………………………” 【一二三】 1.waltz,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讨厌九。 2.“我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鬼丸】 1.onimaru,使魔。 2.“………………………………” ———————————————————— today is a good day to die “我们来想想看明天的计划吧?” “啥!你干嘛提议得那么突然?” “就算后天也行,下个礼拜也无所谓。我们找一天来约会好不好?” “呃……” “简单来说,也就是稍微想像一下未来的事情。” “这么做的意义是?” “我在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劝你不要有太大的期待会比较快活喔。”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啦。不过我只是感叹明天会有好事发生的我。内心里还遗留有‘希望’这种东西呢。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嘛。至少比只是把忧郁的一天给消化掉要有意义多了。” “康宏生性乐观真好。” “这都是舞衣的功劳。” “…………” “安啦……事情没想像的那么严重。”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我们可以永远待在一起啦。你不觉得‘永远’还挺酷的吗?” “……为什么你的想法可以这么正面呢?我深感佩服。” “只要一转身,就算本来是后面也会变正面嘛。哇,你看我这句算不算名言?” “唉,原本我好不容易觉得你很man的,最后那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maylog 【九】 1.ichijiku。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 2.“如果我说我好想哭,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一】 1.ninomae。具有青年外形的使魔。 2.“孤独的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渴望能和他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存在。其实‘人’这个汉字原本就是从侧面观看人站立的姿势所发明出来的象形文字,所以………………………………” 【一二三】 1.waltz,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讨厌九。 2.“我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鬼丸】 1.onimaru,使魔。 2.“………………………………” ———————————————————— today is a good day to die “我们来想想看明天的计划吧?” “啥!你干嘛提议得那么突然?” “就算后天也行,下个礼拜也无所谓。我们找一天来约会好不好?” “呃……” “简单来说,也就是稍微想像一下未来的事情。” “这么做的意义是?” “我在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劝你不要有太大的期待会比较快活喔。”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啦。不过我只是感叹明天会有好事发生的我。内心里还遗留有‘希望’这种东西呢。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嘛。至少比只是把忧郁的一天给消化掉要有意义多了。” “康宏生性乐观真好。” “这都是舞衣的功劳。” “…………” “安啦……事情没想像的那么严重。”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我们可以永远待在一起啦。你不觉得‘永远’还挺酷的吗?” “……为什么你的想法可以这么正面呢?我深感佩服。” “只要一转身,就算本来是后面也会变正面嘛。哇,你看我这句算不算名言?” “唉,原本我好不容易觉得你很man的,最后那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maylog 【九】 1.ichijiku。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 2.“如果我说我好想哭,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一】 1.ninomae。具有青年外形的使魔。 2.“孤独的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渴望能和他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存在。其实‘人’这个汉字原本就是从侧面观看人站立的姿势所发明出来的象形文字,所以………………………………” 【一二三】 1.waltz,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讨厌九。 2.“我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鬼丸】 1.onimaru,使魔。 2.“………………………………” ———————————————————— today is a good day to die “我们来想想看明天的计划吧?” “啥!你干嘛提议得那么突然?” “就算后天也行,下个礼拜也无所谓。我们找一天来约会好不好?” “呃……” “简单来说,也就是稍微想像一下未来的事情。” “这么做的意义是?” “我在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劝你不要有太大的期待会比较快活喔。”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啦。不过我只是感叹明天会有好事发生的我。内心里还遗留有‘希望’这种东西呢。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嘛。至少比只是把忧郁的一天给消化掉要有意义多了。” “康宏生性乐观真好。” “这都是舞衣的功劳。” “…………” “安啦……事情没想像的那么严重。”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我们可以永远待在一起啦。你不觉得‘永远’还挺酷的吗?” “……为什么你的想法可以这么正面呢?我深感佩服。” “只要一转身,就算本来是后面也会变正面嘛。哇,你看我这句算不算名言?” “唉,原本我好不容易觉得你很man的,最后那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maylog 【九】 1.ichijiku。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 2.“如果我说我好想哭,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一】 1.ninomae。具有青年外形的使魔。 2.“孤独的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渴望能和他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存在。其实‘人’这个汉字原本就是从侧面观看人站立的姿势所发明出来的象形文字,所以………………………………” 【一二三】 1.waltz,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讨厌九。 2.“我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鬼丸】 1.onimaru,使魔。 2.“………………………………” ———————————————————— today is a good day to die “我们来想想看明天的计划吧?” “啥!你干嘛提议得那么突然?” “就算后天也行,下个礼拜也无所谓。我们找一天来约会好不好?” “呃……” “简单来说,也就是稍微想像一下未来的事情。” “这么做的意义是?” “我在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劝你不要有太大的期待会比较快活喔。”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啦。不过我只是感叹明天会有好事发生的我。内心里还遗留有‘希望’这种东西呢。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嘛。至少比只是把忧郁的一天给消化掉要有意义多了。” “康宏生性乐观真好。” “这都是舞衣的功劳。” “…………” “安啦……事情没想像的那么严重。”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我们可以永远待在一起啦。你不觉得‘永远’还挺酷的吗?” “……为什么你的想法可以这么正面呢?我深感佩服。” “只要一转身,就算本来是后面也会变正面嘛。哇,你看我这句算不算名言?” “唉,原本我好不容易觉得你很man的,最后那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轻国扫图之神o叔=ozzie 录入:七夜 校对:maylog 【九】 1.ichijiku。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 2.“如果我说我好想哭,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一】 1.ninomae。具有青年外形的使魔。 2.“孤独的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渴望能和他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存在。其实‘人’这个汉字原本就是从侧面观看人站立的姿势所发明出来的象形文字,所以………………………………” 【一二三】 1.waltz,长着少女外表的恶魔。讨厌九。 2.“我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鬼丸】 1.onimaru,使魔。 2.“………………………………” ———————————————————— today is a good day to die “我们来想想看明天的计划吧?” “啥!你干嘛提议得那么突然?” “就算后天也行,下个礼拜也无所谓。我们找一天来约会好不好?” “呃……” “简单来说,也就是稍微想像一下未来的事情。” “这么做的意义是?” “我在期待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劝你不要有太大的期待会比较快活喔。”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啦。不过我只是感叹明天会有好事发生的我。内心里还遗留有‘希望’这种东西呢。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嘛。至少比只是把忧郁的一天给消化掉要有意义多了。” “康宏生性乐观真好。” “这都是舞衣的功劳。” “…………” “安啦……事情没想像的那么严重。” “…………你有什么根据?” “因为我们可以永远待在一起啦。你不觉得‘永远’还挺酷的吗?” “……为什么你的想法可以这么正面呢?我深感佩服。” “只要一转身,就算本来是后面也会变正面嘛。哇,你看我这句算不算名言?” “唉,原本我好不容易觉得你很man的,最后那一句实在是画蛇添足。” xxx-bonus track- “鬼丸,你知道我讨厌什么东西吗?” 少女说道。她就站在一栋高耸入云、宛如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的顶楼屋缘。少女有一身白得吓人的肌肤与一头红色的秀发。那头红发的发尾正在疾风中飘扬。她身着短裤,模样散漫地披着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被帽子套住的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一般。那顶帽子的两端还附了一对形似尖角又像突起的耳朵。 “是甜煎蛋对吧?一二三大人。” 被唤作鬼丸的人物就站在名为一二三的少女后方不远处。他身穿黑色的高领毛衣,皮裤则塞在靴子里。一身上下黑色打扮的他,唯有皮带的扣环闪耀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男子的肌肤同样苍白,头发既白且长。他的头发也一样随着风剧烈地摆动着。 “没错,煎蛋就是要咸的才好吃。甜煎蛋根本是邪魔歪道嘛、邪魔歪道。” 少女露出一脸仿佛本来想吃茶碗蒸、结果却是吃到了布丁的表情。 “但是,我更讨厌、更~讨厌的东西是帮助人类的恶魔喔。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种怪胎啦。” 少女将锐利的视线射向遥远的他方。在那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银发的少女。是一名身着一黑色连身洋装的少女。 “装什么伪善者,看了真叫人作呕。我也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接着,她动作轻盈地掉头转身。 “鬼丸,开始做游戏的准备了。” “遵命,一二三大人。” “我一定要让那个只会谄媚人类的冒牌恶魔深刻了解到一个事实:人类不过是不值得救赎并且生性愚昧的生物罢了!” 语毕,一二三冷冷地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影就有如从该栋高楼大厦纵身跳楼自杀了一般,忽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鬼丸,你知道我讨厌什么东西吗?” 少女说道。她就站在一栋高耸入云、宛如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的顶楼屋缘。少女有一身白得吓人的肌肤与一头红色的秀发。那头红发的发尾正在疾风中飘扬。她身着短裤,模样散漫地披着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被帽子套住的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一般。那顶帽子的两端还附了一对形似尖角又像突起的耳朵。 “是甜煎蛋对吧?一二三大人。” 被唤作鬼丸的人物就站在名为一二三的少女后方不远处。他身穿黑色的高领毛衣,皮裤则塞在靴子里。一身上下黑色打扮的他,唯有皮带的扣环闪耀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男子的肌肤同样苍白,头发既白且长。他的头发也一样随着风剧烈地摆动着。 “没错,煎蛋就是要咸的才好吃。甜煎蛋根本是邪魔歪道嘛、邪魔歪道。” 少女露出一脸仿佛本来想吃茶碗蒸、结果却是吃到了布丁的表情。 “但是,我更讨厌、更~讨厌的东西是帮助人类的恶魔喔。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种怪胎啦。” 少女将锐利的视线射向遥远的他方。在那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银发的少女。是一名身着一黑色连身洋装的少女。 “装什么伪善者,看了真叫人作呕。我也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接着,她动作轻盈地掉头转身。 “鬼丸,开始做游戏的准备了。” “遵命,一二三大人。” “我一定要让那个只会谄媚人类的冒牌恶魔深刻了解到一个事实:人类不过是不值得救赎并且生性愚昧的生物罢了!” 语毕,一二三冷冷地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影就有如从该栋高楼大厦纵身跳楼自杀了一般,忽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鬼丸,你知道我讨厌什么东西吗?” 少女说道。她就站在一栋高耸入云、宛如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的顶楼屋缘。少女有一身白得吓人的肌肤与一头红色的秀发。那头红发的发尾正在疾风中飘扬。她身着短裤,模样散漫地披着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被帽子套住的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一般。那顶帽子的两端还附了一对形似尖角又像突起的耳朵。 “是甜煎蛋对吧?一二三大人。” 被唤作鬼丸的人物就站在名为一二三的少女后方不远处。他身穿黑色的高领毛衣,皮裤则塞在靴子里。一身上下黑色打扮的他,唯有皮带的扣环闪耀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男子的肌肤同样苍白,头发既白且长。他的头发也一样随着风剧烈地摆动着。 “没错,煎蛋就是要咸的才好吃。甜煎蛋根本是邪魔歪道嘛、邪魔歪道。” 少女露出一脸仿佛本来想吃茶碗蒸、结果却是吃到了布丁的表情。 “但是,我更讨厌、更~讨厌的东西是帮助人类的恶魔喔。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种怪胎啦。” 少女将锐利的视线射向遥远的他方。在那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银发的少女。是一名身着一黑色连身洋装的少女。 “装什么伪善者,看了真叫人作呕。我也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接着,她动作轻盈地掉头转身。 “鬼丸,开始做游戏的准备了。” “遵命,一二三大人。” “我一定要让那个只会谄媚人类的冒牌恶魔深刻了解到一个事实:人类不过是不值得救赎并且生性愚昧的生物罢了!” 语毕,一二三冷冷地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影就有如从该栋高楼大厦纵身跳楼自杀了一般,忽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鬼丸,你知道我讨厌什么东西吗?” 少女说道。她就站在一栋高耸入云、宛如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的顶楼屋缘。少女有一身白得吓人的肌肤与一头红色的秀发。那头红发的发尾正在疾风中飘扬。她身着短裤,模样散漫地披着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被帽子套住的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一般。那顶帽子的两端还附了一对形似尖角又像突起的耳朵。 “是甜煎蛋对吧?一二三大人。” 被唤作鬼丸的人物就站在名为一二三的少女后方不远处。他身穿黑色的高领毛衣,皮裤则塞在靴子里。一身上下黑色打扮的他,唯有皮带的扣环闪耀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男子的肌肤同样苍白,头发既白且长。他的头发也一样随着风剧烈地摆动着。 “没错,煎蛋就是要咸的才好吃。甜煎蛋根本是邪魔歪道嘛、邪魔歪道。” 少女露出一脸仿佛本来想吃茶碗蒸、结果却是吃到了布丁的表情。 “但是,我更讨厌、更~讨厌的东西是帮助人类的恶魔喔。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种怪胎啦。” 少女将锐利的视线射向遥远的他方。在那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银发的少女。是一名身着一黑色连身洋装的少女。 “装什么伪善者,看了真叫人作呕。我也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接着,她动作轻盈地掉头转身。 “鬼丸,开始做游戏的准备了。” “遵命,一二三大人。” “我一定要让那个只会谄媚人类的冒牌恶魔深刻了解到一个事实:人类不过是不值得救赎并且生性愚昧的生物罢了!” 语毕,一二三冷冷地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影就有如从该栋高楼大厦纵身跳楼自杀了一般,忽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鬼丸,你知道我讨厌什么东西吗?” 少女说道。她就站在一栋高耸入云、宛如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的顶楼屋缘。少女有一身白得吓人的肌肤与一头红色的秀发。那头红发的发尾正在疾风中飘扬。她身着短裤,模样散漫地披着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被帽子套住的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一般。那顶帽子的两端还附了一对形似尖角又像突起的耳朵。 “是甜煎蛋对吧?一二三大人。” 被唤作鬼丸的人物就站在名为一二三的少女后方不远处。他身穿黑色的高领毛衣,皮裤则塞在靴子里。一身上下黑色打扮的他,唯有皮带的扣环闪耀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男子的肌肤同样苍白,头发既白且长。他的头发也一样随着风剧烈地摆动着。 “没错,煎蛋就是要咸的才好吃。甜煎蛋根本是邪魔歪道嘛、邪魔歪道。” 少女露出一脸仿佛本来想吃茶碗蒸、结果却是吃到了布丁的表情。 “但是,我更讨厌、更~讨厌的东西是帮助人类的恶魔喔。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种怪胎啦。” 少女将锐利的视线射向遥远的他方。在那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银发的少女。是一名身着一黑色连身洋装的少女。 “装什么伪善者,看了真叫人作呕。我也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接着,她动作轻盈地掉头转身。 “鬼丸,开始做游戏的准备了。” “遵命,一二三大人。” “我一定要让那个只会谄媚人类的冒牌恶魔深刻了解到一个事实:人类不过是不值得救赎并且生性愚昧的生物罢了!” 语毕,一二三冷冷地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影就有如从该栋高楼大厦纵身跳楼自杀了一般,忽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鬼丸,你知道我讨厌什么东西吗?” 少女说道。她就站在一栋高耸入云、宛如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的顶楼屋缘。少女有一身白得吓人的肌肤与一头红色的秀发。那头红发的发尾正在疾风中飘扬。她身着短裤,模样散漫地披着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被帽子套住的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一般。那顶帽子的两端还附了一对形似尖角又像突起的耳朵。 “是甜煎蛋对吧?一二三大人。” 被唤作鬼丸的人物就站在名为一二三的少女后方不远处。他身穿黑色的高领毛衣,皮裤则塞在靴子里。一身上下黑色打扮的他,唯有皮带的扣环闪耀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男子的肌肤同样苍白,头发既白且长。他的头发也一样随着风剧烈地摆动着。 “没错,煎蛋就是要咸的才好吃。甜煎蛋根本是邪魔歪道嘛、邪魔歪道。” 少女露出一脸仿佛本来想吃茶碗蒸、结果却是吃到了布丁的表情。 “但是,我更讨厌、更~讨厌的东西是帮助人类的恶魔喔。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种怪胎啦。” 少女将锐利的视线射向遥远的他方。在那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银发的少女。是一名身着一黑色连身洋装的少女。 “装什么伪善者,看了真叫人作呕。我也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接着,她动作轻盈地掉头转身。 “鬼丸,开始做游戏的准备了。” “遵命,一二三大人。” “我一定要让那个只会谄媚人类的冒牌恶魔深刻了解到一个事实:人类不过是不值得救赎并且生性愚昧的生物罢了!” 语毕,一二三冷冷地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影就有如从该栋高楼大厦纵身跳楼自杀了一般,忽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鬼丸,你知道我讨厌什么东西吗?” 少女说道。她就站在一栋高耸入云、宛如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的顶楼屋缘。少女有一身白得吓人的肌肤与一头红色的秀发。那头红发的发尾正在疾风中飘扬。她身着短裤,模样散漫地披着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被帽子套住的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一般。那顶帽子的两端还附了一对形似尖角又像突起的耳朵。 “是甜煎蛋对吧?一二三大人。” 被唤作鬼丸的人物就站在名为一二三的少女后方不远处。他身穿黑色的高领毛衣,皮裤则塞在靴子里。一身上下黑色打扮的他,唯有皮带的扣环闪耀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男子的肌肤同样苍白,头发既白且长。他的头发也一样随着风剧烈地摆动着。 “没错,煎蛋就是要咸的才好吃。甜煎蛋根本是邪魔歪道嘛、邪魔歪道。” 少女露出一脸仿佛本来想吃茶碗蒸、结果却是吃到了布丁的表情。 “但是,我更讨厌、更~讨厌的东西是帮助人类的恶魔喔。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种怪胎啦。” 少女将锐利的视线射向遥远的他方。在那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银发的少女。是一名身着一黑色连身洋装的少女。 “装什么伪善者,看了真叫人作呕。我也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接着,她动作轻盈地掉头转身。 “鬼丸,开始做游戏的准备了。” “遵命,一二三大人。” “我一定要让那个只会谄媚人类的冒牌恶魔深刻了解到一个事实:人类不过是不值得救赎并且生性愚昧的生物罢了!” 语毕,一二三冷冷地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影就有如从该栋高楼大厦纵身跳楼自杀了一般,忽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鬼丸,你知道我讨厌什么东西吗?” 少女说道。她就站在一栋高耸入云、宛如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的顶楼屋缘。少女有一身白得吓人的肌肤与一头红色的秀发。那头红发的发尾正在疾风中飘扬。她身着短裤,模样散漫地披着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被帽子套住的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小红帽一般。那顶帽子的两端还附了一对形似尖角又像突起的耳朵。 “是甜煎蛋对吧?一二三大人。” 被唤作鬼丸的人物就站在名为一二三的少女后方不远处。他身穿黑色的高领毛衣,皮裤则塞在靴子里。一身上下黑色打扮的他,唯有皮带的扣环闪耀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男子的肌肤同样苍白,头发既白且长。他的头发也一样随着风剧烈地摆动着。 “没错,煎蛋就是要咸的才好吃。甜煎蛋根本是邪魔歪道嘛、邪魔歪道。” 少女露出一脸仿佛本来想吃茶碗蒸、结果却是吃到了布丁的表情。 “但是,我更讨厌、更~讨厌的东西是帮助人类的恶魔喔。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种怪胎啦。” 少女将锐利的视线射向遥远的他方。在那视线的尽头,站着一名银发的少女。是一名身着一黑色连身洋装的少女。 “装什么伪善者,看了真叫人作呕。我也绝不原谅她害我的契约化为乌有的行为!” 一二三咬牙切齿地忿忿说道。接着,她动作轻盈地掉头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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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抱着吉他坐在一张坏掉的摇椅上。红黑两色的横纹毛衣的左肩部份绽开了一条大缝。邋邋遢遢地拉长到手指处的袖口则穿开了一个洞,男子的拇指就套在那个洞口上。破烂的牛仔裤、肮脏的帆布鞋。发长及肩。那是一头颜色斑驳的金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好似不曾吹整保养过,不仅如此,他还蓄了散乱的胡子。眼眸则是蓝色的。 男子叹了一口气,把吉他放到了地面上。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留在吉他里头没拿出来的弹片则“喀啦喀啦”地响起了声音。 男子放下吉他的同时,拿起一份报纸。但男子看不懂报纸上头所写的文字,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有一阵“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从远方传来。声音正逐渐往男子接近。那是一辆美式风格、黑色车身的大型重摩托,上头彩绘了一幅模拟火焰与头盖骨的标志。骑着这辆重摩托的,是一名拥有耀眼金发的女性。她头上并没有戴安全帽,身上所穿的是仿佛恰好贴身的骑士套装。形状完美的胸部、葫芦曲线的腰部、修长的双腿。若要分类的话,那看起来比较像是骑乘越野摩托的装扮。 “嘿,科特。”她叫了那名男子。 “有事吗,艾玛利亚?” 被称为科特的男子拨了一下金色长发之后说道。 “你有没看到小九?” “我怎么知道,没看到她。” 大概是原本就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吧,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只是轻轻耸了下肩膀而已。 “最近小九的风评有点糟糕呢。” 艾玛利亚说道,仿佛在发牢骚似的。 “有吗?” 科特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回答道。然后又回过头来看报纸。 “你在做什么?” “我想学日语。不过阅读文字的难度还挺高的。” “报纸对初学者来说未免等级也太高了吧。” 说完,艾玛利亚便从科特手中抢过报纸。虽然那个行为很蛮横傲慢,但也十分适合她的样子。科特也丝毫不介意地只是将睡意正浓的蓝色眼眸凝视着艾玛利亚。 “过时的报纸。” “冬天好温暖。” “……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科特没有答腔。 “啊~哎呀,就是那个啦。这篇报导是说,有一辆分心驾驶的车子和打瞌睡驾驶的货车发生相撞事故,并且殃及了另一台在前方行驶的车辆,最后搭乘分心驾驶车辆的家族被送往了医院的事情。哇,这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报纸了耶。” “大意都被你归纳出来了,那我也不用学了。” “既然连归纳的日文都知道怎么说,已经很够用了吧。还有必要再学更多吗?” “就说我看不懂了。” “只要记住早安、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这几个字,走到哪都混得下去的啦!” “她可曾经说过最后‘对不起’那个字吗?”科特如此心想,不过还是决定不说为妙。艾玛利亚将报纸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递回给科特。 “可恶,小九到底在哪里呀?” 一边说、艾玛利亚一边从骑士套装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画面。科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那个动作。艾玛利亚似乎拨打了记录在其中的某个号码,在过了长久的空白后——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呃,目前事务所没有人在,有事下次再打,不对,是不用再打了,不要给我找麻烦,还有那个什么东东,是不是叫做留言?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事务所的电话没办法让人留言就对了。甜食拿一拿就快给我滚蛋,别再上门了,混帐东西。喀锵。】 手机传来少女粗鲁无礼的声音,然后单方面地被挂断了。少女的嗓音就好似屋檐下的风铃摔落到地面破掉了一样,显得既高又尖锐。科特也听见了。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免持听筒功能吧。科特心想:那一声【喀锵】完全是自己用嘴巴喊出来的呢。 “这是录音机留言吗?” 科特询问。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啪!”的一声。 艾玛利亚手上的手机顿时化作了一团没用的塑料与废铁片。 “她刚刚明明就不在事务所!” “怎么了,艾玛利亚?” “她那间事务所的电话怎么可能有录音机的功能!是那种用手指转动、会发出‘叩啰叩啰’声音的那种电话耶?这表示小九现在还躲在事务所里面。我这推理太完美了!” 虽然科特不是很明白这哪里算得上推理了,但还是点头附和。长长的头发从耳边垂落、他往上撩了回去。 “帅啊,欲速则不达。” 艾玛利亚说道。“就日语而言,那样的用法算是正确的吗?”科特虽然感到了疑惑,但还是决定不说为妙。 艾玛利亚拨弄全金色的头发。 “好吧,你自己也多少加油一下喔!” “谢谢。” “那我回去找小九了。” “再见。” 艾玛利亚面露些许愁闷的表情。 跨上摩托,踩动引擎使其发出“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艾玛利亚骑着车子离开了。 科特摊开了报纸浏览。 虽然当中也不乏有看得懂意思的文字,不过就算将其串连起来,还是无法构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 科特就这么看了不成意义的文章一会儿时间。 但他马上就放弃了。 因为拿在手上的,并不是“报纸”。 不对,是“报纸”并不存在。 无论书店的柜子上陈列了多少的“书籍”,站在主观性问题的角度而言,在将“书籍”拿到手上翻阅之前,那都不算是“书籍”。 道理就跟那个一样。 不过是一叠平凡无奇的纸张罢了。假如没有阅读文章的人、亦即没有观测者的话,那就跟不存在的意思是一样的。 这也就是说,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发生的战争,就跟没有发生意思是一样的吗? 即使在这一瞬间有人丧生了,可是那也跟没有人丧生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科特稍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又放弃了。 他仔细地折好报纸,换拿吉他。 科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并不仅只于此吧。对不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正是一名不存在的人。 “科特。” 冷不防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科特转头回望。 银发与黑色缎带、以及仿佛是在祭悼某人的死亡般的黑色连身洋装,映入了他的眼睑。 “唷,九。” 购物中心。高楼大厦。对面河岸可见的人影。 男子眺望了那景致一眼,把视线挪回外貌有些脏兮兮的民谣吉他上。从音孔掉进吉他里面的弹片发出“喀啦喀啦”的滚动声响。在寒冷的天空之下,那道声音就干涩得有如落叶一般。 男子抱着吉他坐在一张坏掉的摇椅上。红黑两色的横纹毛衣的左肩部份绽开了一条大缝。邋邋遢遢地拉长到手指处的袖口则穿开了一个洞,男子的拇指就套在那个洞口上。破烂的牛仔裤、肮脏的帆布鞋。发长及肩。那是一头颜色斑驳的金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好似不曾吹整保养过,不仅如此,他还蓄了散乱的胡子。眼眸则是蓝色的。 男子叹了一口气,把吉他放到了地面上。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留在吉他里头没拿出来的弹片则“喀啦喀啦”地响起了声音。 男子放下吉他的同时,拿起一份报纸。但男子看不懂报纸上头所写的文字,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有一阵“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从远方传来。声音正逐渐往男子接近。那是一辆美式风格、黑色车身的大型重摩托,上头彩绘了一幅模拟火焰与头盖骨的标志。骑着这辆重摩托的,是一名拥有耀眼金发的女性。她头上并没有戴安全帽,身上所穿的是仿佛恰好贴身的骑士套装。形状完美的胸部、葫芦曲线的腰部、修长的双腿。若要分类的话,那看起来比较像是骑乘越野摩托的装扮。 “嘿,科特。”她叫了那名男子。 “有事吗,艾玛利亚?” 被称为科特的男子拨了一下金色长发之后说道。 “你有没看到小九?” “我怎么知道,没看到她。” 大概是原本就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吧,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只是轻轻耸了下肩膀而已。 “最近小九的风评有点糟糕呢。” 艾玛利亚说道,仿佛在发牢骚似的。 “有吗?” 科特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回答道。然后又回过头来看报纸。 “你在做什么?” “我想学日语。不过阅读文字的难度还挺高的。” “报纸对初学者来说未免等级也太高了吧。” 说完,艾玛利亚便从科特手中抢过报纸。虽然那个行为很蛮横傲慢,但也十分适合她的样子。科特也丝毫不介意地只是将睡意正浓的蓝色眼眸凝视着艾玛利亚。 “过时的报纸。” “冬天好温暖。” “……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科特没有答腔。 “啊~哎呀,就是那个啦。这篇报导是说,有一辆分心驾驶的车子和打瞌睡驾驶的货车发生相撞事故,并且殃及了另一台在前方行驶的车辆,最后搭乘分心驾驶车辆的家族被送往了医院的事情。哇,这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报纸了耶。” “大意都被你归纳出来了,那我也不用学了。” “既然连归纳的日文都知道怎么说,已经很够用了吧。还有必要再学更多吗?” “就说我看不懂了。” “只要记住早安、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这几个字,走到哪都混得下去的啦!” “她可曾经说过最后‘对不起’那个字吗?”科特如此心想,不过还是决定不说为妙。艾玛利亚将报纸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递回给科特。 “可恶,小九到底在哪里呀?” 一边说、艾玛利亚一边从骑士套装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画面。科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那个动作。艾玛利亚似乎拨打了记录在其中的某个号码,在过了长久的空白后——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呃,目前事务所没有人在,有事下次再打,不对,是不用再打了,不要给我找麻烦,还有那个什么东东,是不是叫做留言?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事务所的电话没办法让人留言就对了。甜食拿一拿就快给我滚蛋,别再上门了,混帐东西。喀锵。】 手机传来少女粗鲁无礼的声音,然后单方面地被挂断了。少女的嗓音就好似屋檐下的风铃摔落到地面破掉了一样,显得既高又尖锐。科特也听见了。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免持听筒功能吧。科特心想:那一声【喀锵】完全是自己用嘴巴喊出来的呢。 “这是录音机留言吗?” 科特询问。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啪!”的一声。 艾玛利亚手上的手机顿时化作了一团没用的塑料与废铁片。 “她刚刚明明就不在事务所!” “怎么了,艾玛利亚?” “她那间事务所的电话怎么可能有录音机的功能!是那种用手指转动、会发出‘叩啰叩啰’声音的那种电话耶?这表示小九现在还躲在事务所里面。我这推理太完美了!” 虽然科特不是很明白这哪里算得上推理了,但还是点头附和。长长的头发从耳边垂落、他往上撩了回去。 “帅啊,欲速则不达。” 艾玛利亚说道。“就日语而言,那样的用法算是正确的吗?”科特虽然感到了疑惑,但还是决定不说为妙。 艾玛利亚拨弄全金色的头发。 “好吧,你自己也多少加油一下喔!” “谢谢。” “那我回去找小九了。” “再见。” 艾玛利亚面露些许愁闷的表情。 跨上摩托,踩动引擎使其发出“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艾玛利亚骑着车子离开了。 科特摊开了报纸浏览。 虽然当中也不乏有看得懂意思的文字,不过就算将其串连起来,还是无法构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 科特就这么看了不成意义的文章一会儿时间。 但他马上就放弃了。 因为拿在手上的,并不是“报纸”。 不对,是“报纸”并不存在。 无论书店的柜子上陈列了多少的“书籍”,站在主观性问题的角度而言,在将“书籍”拿到手上翻阅之前,那都不算是“书籍”。 道理就跟那个一样。 不过是一叠平凡无奇的纸张罢了。假如没有阅读文章的人、亦即没有观测者的话,那就跟不存在的意思是一样的。 这也就是说,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发生的战争,就跟没有发生意思是一样的吗? 即使在这一瞬间有人丧生了,可是那也跟没有人丧生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科特稍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又放弃了。 他仔细地折好报纸,换拿吉他。 科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并不仅只于此吧。对不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正是一名不存在的人。 “科特。” 冷不防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科特转头回望。 银发与黑色缎带、以及仿佛是在祭悼某人的死亡般的黑色连身洋装,映入了他的眼睑。 “唷,九。” 购物中心。高楼大厦。对面河岸可见的人影。 男子眺望了那景致一眼,把视线挪回外貌有些脏兮兮的民谣吉他上。从音孔掉进吉他里面的弹片发出“喀啦喀啦”的滚动声响。在寒冷的天空之下,那道声音就干涩得有如落叶一般。 男子抱着吉他坐在一张坏掉的摇椅上。红黑两色的横纹毛衣的左肩部份绽开了一条大缝。邋邋遢遢地拉长到手指处的袖口则穿开了一个洞,男子的拇指就套在那个洞口上。破烂的牛仔裤、肮脏的帆布鞋。发长及肩。那是一头颜色斑驳的金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好似不曾吹整保养过,不仅如此,他还蓄了散乱的胡子。眼眸则是蓝色的。 男子叹了一口气,把吉他放到了地面上。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留在吉他里头没拿出来的弹片则“喀啦喀啦”地响起了声音。 男子放下吉他的同时,拿起一份报纸。但男子看不懂报纸上头所写的文字,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有一阵“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从远方传来。声音正逐渐往男子接近。那是一辆美式风格、黑色车身的大型重摩托,上头彩绘了一幅模拟火焰与头盖骨的标志。骑着这辆重摩托的,是一名拥有耀眼金发的女性。她头上并没有戴安全帽,身上所穿的是仿佛恰好贴身的骑士套装。形状完美的胸部、葫芦曲线的腰部、修长的双腿。若要分类的话,那看起来比较像是骑乘越野摩托的装扮。 “嘿,科特。”她叫了那名男子。 “有事吗,艾玛利亚?” 被称为科特的男子拨了一下金色长发之后说道。 “你有没看到小九?” “我怎么知道,没看到她。” 大概是原本就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吧,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只是轻轻耸了下肩膀而已。 “最近小九的风评有点糟糕呢。” 艾玛利亚说道,仿佛在发牢骚似的。 “有吗?” 科特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回答道。然后又回过头来看报纸。 “你在做什么?” “我想学日语。不过阅读文字的难度还挺高的。” “报纸对初学者来说未免等级也太高了吧。” 说完,艾玛利亚便从科特手中抢过报纸。虽然那个行为很蛮横傲慢,但也十分适合她的样子。科特也丝毫不介意地只是将睡意正浓的蓝色眼眸凝视着艾玛利亚。 “过时的报纸。” “冬天好温暖。” “……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科特没有答腔。 “啊~哎呀,就是那个啦。这篇报导是说,有一辆分心驾驶的车子和打瞌睡驾驶的货车发生相撞事故,并且殃及了另一台在前方行驶的车辆,最后搭乘分心驾驶车辆的家族被送往了医院的事情。哇,这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报纸了耶。” “大意都被你归纳出来了,那我也不用学了。” “既然连归纳的日文都知道怎么说,已经很够用了吧。还有必要再学更多吗?” “就说我看不懂了。” “只要记住早安、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这几个字,走到哪都混得下去的啦!” “她可曾经说过最后‘对不起’那个字吗?”科特如此心想,不过还是决定不说为妙。艾玛利亚将报纸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递回给科特。 “可恶,小九到底在哪里呀?” 一边说、艾玛利亚一边从骑士套装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画面。科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那个动作。艾玛利亚似乎拨打了记录在其中的某个号码,在过了长久的空白后——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呃,目前事务所没有人在,有事下次再打,不对,是不用再打了,不要给我找麻烦,还有那个什么东东,是不是叫做留言?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事务所的电话没办法让人留言就对了。甜食拿一拿就快给我滚蛋,别再上门了,混帐东西。喀锵。】 手机传来少女粗鲁无礼的声音,然后单方面地被挂断了。少女的嗓音就好似屋檐下的风铃摔落到地面破掉了一样,显得既高又尖锐。科特也听见了。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免持听筒功能吧。科特心想:那一声【喀锵】完全是自己用嘴巴喊出来的呢。 “这是录音机留言吗?” 科特询问。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啪!”的一声。 艾玛利亚手上的手机顿时化作了一团没用的塑料与废铁片。 “她刚刚明明就不在事务所!” “怎么了,艾玛利亚?” “她那间事务所的电话怎么可能有录音机的功能!是那种用手指转动、会发出‘叩啰叩啰’声音的那种电话耶?这表示小九现在还躲在事务所里面。我这推理太完美了!” 虽然科特不是很明白这哪里算得上推理了,但还是点头附和。长长的头发从耳边垂落、他往上撩了回去。 “帅啊,欲速则不达。” 艾玛利亚说道。“就日语而言,那样的用法算是正确的吗?”科特虽然感到了疑惑,但还是决定不说为妙。 艾玛利亚拨弄全金色的头发。 “好吧,你自己也多少加油一下喔!” “谢谢。” “那我回去找小九了。” “再见。” 艾玛利亚面露些许愁闷的表情。 跨上摩托,踩动引擎使其发出“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艾玛利亚骑着车子离开了。 科特摊开了报纸浏览。 虽然当中也不乏有看得懂意思的文字,不过就算将其串连起来,还是无法构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 科特就这么看了不成意义的文章一会儿时间。 但他马上就放弃了。 因为拿在手上的,并不是“报纸”。 不对,是“报纸”并不存在。 无论书店的柜子上陈列了多少的“书籍”,站在主观性问题的角度而言,在将“书籍”拿到手上翻阅之前,那都不算是“书籍”。 道理就跟那个一样。 不过是一叠平凡无奇的纸张罢了。假如没有阅读文章的人、亦即没有观测者的话,那就跟不存在的意思是一样的。 这也就是说,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发生的战争,就跟没有发生意思是一样的吗? 即使在这一瞬间有人丧生了,可是那也跟没有人丧生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科特稍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又放弃了。 他仔细地折好报纸,换拿吉他。 科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并不仅只于此吧。对不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正是一名不存在的人。 “科特。” 冷不防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科特转头回望。 银发与黑色缎带、以及仿佛是在祭悼某人的死亡般的黑色连身洋装,映入了他的眼睑。 “唷,九。” 购物中心。高楼大厦。对面河岸可见的人影。 男子眺望了那景致一眼,把视线挪回外貌有些脏兮兮的民谣吉他上。从音孔掉进吉他里面的弹片发出“喀啦喀啦”的滚动声响。在寒冷的天空之下,那道声音就干涩得有如落叶一般。 男子抱着吉他坐在一张坏掉的摇椅上。红黑两色的横纹毛衣的左肩部份绽开了一条大缝。邋邋遢遢地拉长到手指处的袖口则穿开了一个洞,男子的拇指就套在那个洞口上。破烂的牛仔裤、肮脏的帆布鞋。发长及肩。那是一头颜色斑驳的金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好似不曾吹整保养过,不仅如此,他还蓄了散乱的胡子。眼眸则是蓝色的。 男子叹了一口气,把吉他放到了地面上。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留在吉他里头没拿出来的弹片则“喀啦喀啦”地响起了声音。 男子放下吉他的同时,拿起一份报纸。但男子看不懂报纸上头所写的文字,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有一阵“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从远方传来。声音正逐渐往男子接近。那是一辆美式风格、黑色车身的大型重摩托,上头彩绘了一幅模拟火焰与头盖骨的标志。骑着这辆重摩托的,是一名拥有耀眼金发的女性。她头上并没有戴安全帽,身上所穿的是仿佛恰好贴身的骑士套装。形状完美的胸部、葫芦曲线的腰部、修长的双腿。若要分类的话,那看起来比较像是骑乘越野摩托的装扮。 “嘿,科特。”她叫了那名男子。 “有事吗,艾玛利亚?” 被称为科特的男子拨了一下金色长发之后说道。 “你有没看到小九?” “我怎么知道,没看到她。” 大概是原本就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吧,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只是轻轻耸了下肩膀而已。 “最近小九的风评有点糟糕呢。” 艾玛利亚说道,仿佛在发牢骚似的。 “有吗?” 科特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回答道。然后又回过头来看报纸。 “你在做什么?” “我想学日语。不过阅读文字的难度还挺高的。” “报纸对初学者来说未免等级也太高了吧。” 说完,艾玛利亚便从科特手中抢过报纸。虽然那个行为很蛮横傲慢,但也十分适合她的样子。科特也丝毫不介意地只是将睡意正浓的蓝色眼眸凝视着艾玛利亚。 “过时的报纸。” “冬天好温暖。” “……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科特没有答腔。 “啊~哎呀,就是那个啦。这篇报导是说,有一辆分心驾驶的车子和打瞌睡驾驶的货车发生相撞事故,并且殃及了另一台在前方行驶的车辆,最后搭乘分心驾驶车辆的家族被送往了医院的事情。哇,这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报纸了耶。” “大意都被你归纳出来了,那我也不用学了。” “既然连归纳的日文都知道怎么说,已经很够用了吧。还有必要再学更多吗?” “就说我看不懂了。” “只要记住早安、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这几个字,走到哪都混得下去的啦!” “她可曾经说过最后‘对不起’那个字吗?”科特如此心想,不过还是决定不说为妙。艾玛利亚将报纸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递回给科特。 “可恶,小九到底在哪里呀?” 一边说、艾玛利亚一边从骑士套装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画面。科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那个动作。艾玛利亚似乎拨打了记录在其中的某个号码,在过了长久的空白后——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呃,目前事务所没有人在,有事下次再打,不对,是不用再打了,不要给我找麻烦,还有那个什么东东,是不是叫做留言?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事务所的电话没办法让人留言就对了。甜食拿一拿就快给我滚蛋,别再上门了,混帐东西。喀锵。】 手机传来少女粗鲁无礼的声音,然后单方面地被挂断了。少女的嗓音就好似屋檐下的风铃摔落到地面破掉了一样,显得既高又尖锐。科特也听见了。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免持听筒功能吧。科特心想:那一声【喀锵】完全是自己用嘴巴喊出来的呢。 “这是录音机留言吗?” 科特询问。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啪!”的一声。 艾玛利亚手上的手机顿时化作了一团没用的塑料与废铁片。 “她刚刚明明就不在事务所!” “怎么了,艾玛利亚?” “她那间事务所的电话怎么可能有录音机的功能!是那种用手指转动、会发出‘叩啰叩啰’声音的那种电话耶?这表示小九现在还躲在事务所里面。我这推理太完美了!” 虽然科特不是很明白这哪里算得上推理了,但还是点头附和。长长的头发从耳边垂落、他往上撩了回去。 “帅啊,欲速则不达。” 艾玛利亚说道。“就日语而言,那样的用法算是正确的吗?”科特虽然感到了疑惑,但还是决定不说为妙。 艾玛利亚拨弄全金色的头发。 “好吧,你自己也多少加油一下喔!” “谢谢。” “那我回去找小九了。” “再见。” 艾玛利亚面露些许愁闷的表情。 跨上摩托,踩动引擎使其发出“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艾玛利亚骑着车子离开了。 科特摊开了报纸浏览。 虽然当中也不乏有看得懂意思的文字,不过就算将其串连起来,还是无法构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 科特就这么看了不成意义的文章一会儿时间。 但他马上就放弃了。 因为拿在手上的,并不是“报纸”。 不对,是“报纸”并不存在。 无论书店的柜子上陈列了多少的“书籍”,站在主观性问题的角度而言,在将“书籍”拿到手上翻阅之前,那都不算是“书籍”。 道理就跟那个一样。 不过是一叠平凡无奇的纸张罢了。假如没有阅读文章的人、亦即没有观测者的话,那就跟不存在的意思是一样的。 这也就是说,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发生的战争,就跟没有发生意思是一样的吗? 即使在这一瞬间有人丧生了,可是那也跟没有人丧生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科特稍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又放弃了。 他仔细地折好报纸,换拿吉他。 科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并不仅只于此吧。对不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正是一名不存在的人。 “科特。” 冷不防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科特转头回望。 银发与黑色缎带、以及仿佛是在祭悼某人的死亡般的黑色连身洋装,映入了他的眼睑。 “唷,九。” 购物中心。高楼大厦。对面河岸可见的人影。 男子眺望了那景致一眼,把视线挪回外貌有些脏兮兮的民谣吉他上。从音孔掉进吉他里面的弹片发出“喀啦喀啦”的滚动声响。在寒冷的天空之下,那道声音就干涩得有如落叶一般。 男子抱着吉他坐在一张坏掉的摇椅上。红黑两色的横纹毛衣的左肩部份绽开了一条大缝。邋邋遢遢地拉长到手指处的袖口则穿开了一个洞,男子的拇指就套在那个洞口上。破烂的牛仔裤、肮脏的帆布鞋。发长及肩。那是一头颜色斑驳的金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好似不曾吹整保养过,不仅如此,他还蓄了散乱的胡子。眼眸则是蓝色的。 男子叹了一口气,把吉他放到了地面上。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留在吉他里头没拿出来的弹片则“喀啦喀啦”地响起了声音。 男子放下吉他的同时,拿起一份报纸。但男子看不懂报纸上头所写的文字,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有一阵“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从远方传来。声音正逐渐往男子接近。那是一辆美式风格、黑色车身的大型重摩托,上头彩绘了一幅模拟火焰与头盖骨的标志。骑着这辆重摩托的,是一名拥有耀眼金发的女性。她头上并没有戴安全帽,身上所穿的是仿佛恰好贴身的骑士套装。形状完美的胸部、葫芦曲线的腰部、修长的双腿。若要分类的话,那看起来比较像是骑乘越野摩托的装扮。 “嘿,科特。”她叫了那名男子。 “有事吗,艾玛利亚?” 被称为科特的男子拨了一下金色长发之后说道。 “你有没看到小九?” “我怎么知道,没看到她。” 大概是原本就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吧,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只是轻轻耸了下肩膀而已。 “最近小九的风评有点糟糕呢。” 艾玛利亚说道,仿佛在发牢骚似的。 “有吗?” 科特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回答道。然后又回过头来看报纸。 “你在做什么?” “我想学日语。不过阅读文字的难度还挺高的。” “报纸对初学者来说未免等级也太高了吧。” 说完,艾玛利亚便从科特手中抢过报纸。虽然那个行为很蛮横傲慢,但也十分适合她的样子。科特也丝毫不介意地只是将睡意正浓的蓝色眼眸凝视着艾玛利亚。 “过时的报纸。” “冬天好温暖。” “……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科特没有答腔。 “啊~哎呀,就是那个啦。这篇报导是说,有一辆分心驾驶的车子和打瞌睡驾驶的货车发生相撞事故,并且殃及了另一台在前方行驶的车辆,最后搭乘分心驾驶车辆的家族被送往了医院的事情。哇,这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报纸了耶。” “大意都被你归纳出来了,那我也不用学了。” “既然连归纳的日文都知道怎么说,已经很够用了吧。还有必要再学更多吗?” “就说我看不懂了。” “只要记住早安、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这几个字,走到哪都混得下去的啦!” “她可曾经说过最后‘对不起’那个字吗?”科特如此心想,不过还是决定不说为妙。艾玛利亚将报纸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递回给科特。 “可恶,小九到底在哪里呀?” 一边说、艾玛利亚一边从骑士套装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画面。科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那个动作。艾玛利亚似乎拨打了记录在其中的某个号码,在过了长久的空白后——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呃,目前事务所没有人在,有事下次再打,不对,是不用再打了,不要给我找麻烦,还有那个什么东东,是不是叫做留言?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事务所的电话没办法让人留言就对了。甜食拿一拿就快给我滚蛋,别再上门了,混帐东西。喀锵。】 手机传来少女粗鲁无礼的声音,然后单方面地被挂断了。少女的嗓音就好似屋檐下的风铃摔落到地面破掉了一样,显得既高又尖锐。科特也听见了。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免持听筒功能吧。科特心想:那一声【喀锵】完全是自己用嘴巴喊出来的呢。 “这是录音机留言吗?” 科特询问。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啪!”的一声。 艾玛利亚手上的手机顿时化作了一团没用的塑料与废铁片。 “她刚刚明明就不在事务所!” “怎么了,艾玛利亚?” “她那间事务所的电话怎么可能有录音机的功能!是那种用手指转动、会发出‘叩啰叩啰’声音的那种电话耶?这表示小九现在还躲在事务所里面。我这推理太完美了!” 虽然科特不是很明白这哪里算得上推理了,但还是点头附和。长长的头发从耳边垂落、他往上撩了回去。 “帅啊,欲速则不达。” 艾玛利亚说道。“就日语而言,那样的用法算是正确的吗?”科特虽然感到了疑惑,但还是决定不说为妙。 艾玛利亚拨弄全金色的头发。 “好吧,你自己也多少加油一下喔!” “谢谢。” “那我回去找小九了。” “再见。” 艾玛利亚面露些许愁闷的表情。 跨上摩托,踩动引擎使其发出“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艾玛利亚骑着车子离开了。 科特摊开了报纸浏览。 虽然当中也不乏有看得懂意思的文字,不过就算将其串连起来,还是无法构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 科特就这么看了不成意义的文章一会儿时间。 但他马上就放弃了。 因为拿在手上的,并不是“报纸”。 不对,是“报纸”并不存在。 无论书店的柜子上陈列了多少的“书籍”,站在主观性问题的角度而言,在将“书籍”拿到手上翻阅之前,那都不算是“书籍”。 道理就跟那个一样。 不过是一叠平凡无奇的纸张罢了。假如没有阅读文章的人、亦即没有观测者的话,那就跟不存在的意思是一样的。 这也就是说,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发生的战争,就跟没有发生意思是一样的吗? 即使在这一瞬间有人丧生了,可是那也跟没有人丧生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科特稍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又放弃了。 他仔细地折好报纸,换拿吉他。 科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并不仅只于此吧。对不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正是一名不存在的人。 “科特。” 冷不防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科特转头回望。 银发与黑色缎带、以及仿佛是在祭悼某人的死亡般的黑色连身洋装,映入了他的眼睑。 “唷,九。” 购物中心。高楼大厦。对面河岸可见的人影。 男子眺望了那景致一眼,把视线挪回外貌有些脏兮兮的民谣吉他上。从音孔掉进吉他里面的弹片发出“喀啦喀啦”的滚动声响。在寒冷的天空之下,那道声音就干涩得有如落叶一般。 男子抱着吉他坐在一张坏掉的摇椅上。红黑两色的横纹毛衣的左肩部份绽开了一条大缝。邋邋遢遢地拉长到手指处的袖口则穿开了一个洞,男子的拇指就套在那个洞口上。破烂的牛仔裤、肮脏的帆布鞋。发长及肩。那是一头颜色斑驳的金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好似不曾吹整保养过,不仅如此,他还蓄了散乱的胡子。眼眸则是蓝色的。 男子叹了一口气,把吉他放到了地面上。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留在吉他里头没拿出来的弹片则“喀啦喀啦”地响起了声音。 男子放下吉他的同时,拿起一份报纸。但男子看不懂报纸上头所写的文字,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有一阵“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从远方传来。声音正逐渐往男子接近。那是一辆美式风格、黑色车身的大型重摩托,上头彩绘了一幅模拟火焰与头盖骨的标志。骑着这辆重摩托的,是一名拥有耀眼金发的女性。她头上并没有戴安全帽,身上所穿的是仿佛恰好贴身的骑士套装。形状完美的胸部、葫芦曲线的腰部、修长的双腿。若要分类的话,那看起来比较像是骑乘越野摩托的装扮。 “嘿,科特。”她叫了那名男子。 “有事吗,艾玛利亚?” 被称为科特的男子拨了一下金色长发之后说道。 “你有没看到小九?” “我怎么知道,没看到她。” 大概是原本就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吧,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只是轻轻耸了下肩膀而已。 “最近小九的风评有点糟糕呢。” 艾玛利亚说道,仿佛在发牢骚似的。 “有吗?” 科特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回答道。然后又回过头来看报纸。 “你在做什么?” “我想学日语。不过阅读文字的难度还挺高的。” “报纸对初学者来说未免等级也太高了吧。” 说完,艾玛利亚便从科特手中抢过报纸。虽然那个行为很蛮横傲慢,但也十分适合她的样子。科特也丝毫不介意地只是将睡意正浓的蓝色眼眸凝视着艾玛利亚。 “过时的报纸。” “冬天好温暖。” “……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科特没有答腔。 “啊~哎呀,就是那个啦。这篇报导是说,有一辆分心驾驶的车子和打瞌睡驾驶的货车发生相撞事故,并且殃及了另一台在前方行驶的车辆,最后搭乘分心驾驶车辆的家族被送往了医院的事情。哇,这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报纸了耶。” “大意都被你归纳出来了,那我也不用学了。” “既然连归纳的日文都知道怎么说,已经很够用了吧。还有必要再学更多吗?” “就说我看不懂了。” “只要记住早安、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这几个字,走到哪都混得下去的啦!” “她可曾经说过最后‘对不起’那个字吗?”科特如此心想,不过还是决定不说为妙。艾玛利亚将报纸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递回给科特。 “可恶,小九到底在哪里呀?” 一边说、艾玛利亚一边从骑士套装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画面。科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那个动作。艾玛利亚似乎拨打了记录在其中的某个号码,在过了长久的空白后——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呃,目前事务所没有人在,有事下次再打,不对,是不用再打了,不要给我找麻烦,还有那个什么东东,是不是叫做留言?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事务所的电话没办法让人留言就对了。甜食拿一拿就快给我滚蛋,别再上门了,混帐东西。喀锵。】 手机传来少女粗鲁无礼的声音,然后单方面地被挂断了。少女的嗓音就好似屋檐下的风铃摔落到地面破掉了一样,显得既高又尖锐。科特也听见了。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免持听筒功能吧。科特心想:那一声【喀锵】完全是自己用嘴巴喊出来的呢。 “这是录音机留言吗?” 科特询问。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啪!”的一声。 艾玛利亚手上的手机顿时化作了一团没用的塑料与废铁片。 “她刚刚明明就不在事务所!” “怎么了,艾玛利亚?” “她那间事务所的电话怎么可能有录音机的功能!是那种用手指转动、会发出‘叩啰叩啰’声音的那种电话耶?这表示小九现在还躲在事务所里面。我这推理太完美了!” 虽然科特不是很明白这哪里算得上推理了,但还是点头附和。长长的头发从耳边垂落、他往上撩了回去。 “帅啊,欲速则不达。” 艾玛利亚说道。“就日语而言,那样的用法算是正确的吗?”科特虽然感到了疑惑,但还是决定不说为妙。 艾玛利亚拨弄全金色的头发。 “好吧,你自己也多少加油一下喔!” “谢谢。” “那我回去找小九了。” “再见。” 艾玛利亚面露些许愁闷的表情。 跨上摩托,踩动引擎使其发出“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艾玛利亚骑着车子离开了。 科特摊开了报纸浏览。 虽然当中也不乏有看得懂意思的文字,不过就算将其串连起来,还是无法构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 科特就这么看了不成意义的文章一会儿时间。 但他马上就放弃了。 因为拿在手上的,并不是“报纸”。 不对,是“报纸”并不存在。 无论书店的柜子上陈列了多少的“书籍”,站在主观性问题的角度而言,在将“书籍”拿到手上翻阅之前,那都不算是“书籍”。 道理就跟那个一样。 不过是一叠平凡无奇的纸张罢了。假如没有阅读文章的人、亦即没有观测者的话,那就跟不存在的意思是一样的。 这也就是说,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发生的战争,就跟没有发生意思是一样的吗? 即使在这一瞬间有人丧生了,可是那也跟没有人丧生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科特稍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又放弃了。 他仔细地折好报纸,换拿吉他。 科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并不仅只于此吧。对不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正是一名不存在的人。 “科特。” 冷不防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科特转头回望。 银发与黑色缎带、以及仿佛是在祭悼某人的死亡般的黑色连身洋装,映入了他的眼睑。 “唷,九。” 购物中心。高楼大厦。对面河岸可见的人影。 男子眺望了那景致一眼,把视线挪回外貌有些脏兮兮的民谣吉他上。从音孔掉进吉他里面的弹片发出“喀啦喀啦”的滚动声响。在寒冷的天空之下,那道声音就干涩得有如落叶一般。 男子抱着吉他坐在一张坏掉的摇椅上。红黑两色的横纹毛衣的左肩部份绽开了一条大缝。邋邋遢遢地拉长到手指处的袖口则穿开了一个洞,男子的拇指就套在那个洞口上。破烂的牛仔裤、肮脏的帆布鞋。发长及肩。那是一头颜色斑驳的金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好似不曾吹整保养过,不仅如此,他还蓄了散乱的胡子。眼眸则是蓝色的。 男子叹了一口气,把吉他放到了地面上。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留在吉他里头没拿出来的弹片则“喀啦喀啦”地响起了声音。 男子放下吉他的同时,拿起一份报纸。但男子看不懂报纸上头所写的文字,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有一阵“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从远方传来。声音正逐渐往男子接近。那是一辆美式风格、黑色车身的大型重摩托,上头彩绘了一幅模拟火焰与头盖骨的标志。骑着这辆重摩托的,是一名拥有耀眼金发的女性。她头上并没有戴安全帽,身上所穿的是仿佛恰好贴身的骑士套装。形状完美的胸部、葫芦曲线的腰部、修长的双腿。若要分类的话,那看起来比较像是骑乘越野摩托的装扮。 “嘿,科特。”她叫了那名男子。 “有事吗,艾玛利亚?” 被称为科特的男子拨了一下金色长发之后说道。 “你有没看到小九?” “我怎么知道,没看到她。” 大概是原本就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吧,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只是轻轻耸了下肩膀而已。 “最近小九的风评有点糟糕呢。” 艾玛利亚说道,仿佛在发牢骚似的。 “有吗?” 科特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回答道。然后又回过头来看报纸。 “你在做什么?” “我想学日语。不过阅读文字的难度还挺高的。” “报纸对初学者来说未免等级也太高了吧。” 说完,艾玛利亚便从科特手中抢过报纸。虽然那个行为很蛮横傲慢,但也十分适合她的样子。科特也丝毫不介意地只是将睡意正浓的蓝色眼眸凝视着艾玛利亚。 “过时的报纸。” “冬天好温暖。” “……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科特没有答腔。 “啊~哎呀,就是那个啦。这篇报导是说,有一辆分心驾驶的车子和打瞌睡驾驶的货车发生相撞事故,并且殃及了另一台在前方行驶的车辆,最后搭乘分心驾驶车辆的家族被送往了医院的事情。哇,这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报纸了耶。” “大意都被你归纳出来了,那我也不用学了。” “既然连归纳的日文都知道怎么说,已经很够用了吧。还有必要再学更多吗?” “就说我看不懂了。” “只要记住早安、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这几个字,走到哪都混得下去的啦!” “她可曾经说过最后‘对不起’那个字吗?”科特如此心想,不过还是决定不说为妙。艾玛利亚将报纸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递回给科特。 “可恶,小九到底在哪里呀?” 一边说、艾玛利亚一边从骑士套装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画面。科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那个动作。艾玛利亚似乎拨打了记录在其中的某个号码,在过了长久的空白后——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呃,目前事务所没有人在,有事下次再打,不对,是不用再打了,不要给我找麻烦,还有那个什么东东,是不是叫做留言?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事务所的电话没办法让人留言就对了。甜食拿一拿就快给我滚蛋,别再上门了,混帐东西。喀锵。】 手机传来少女粗鲁无礼的声音,然后单方面地被挂断了。少女的嗓音就好似屋檐下的风铃摔落到地面破掉了一样,显得既高又尖锐。科特也听见了。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免持听筒功能吧。科特心想:那一声【喀锵】完全是自己用嘴巴喊出来的呢。 “这是录音机留言吗?” 科特询问。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啪!”的一声。 艾玛利亚手上的手机顿时化作了一团没用的塑料与废铁片。 “她刚刚明明就不在事务所!” “怎么了,艾玛利亚?” “她那间事务所的电话怎么可能有录音机的功能!是那种用手指转动、会发出‘叩啰叩啰’声音的那种电话耶?这表示小九现在还躲在事务所里面。我这推理太完美了!” 虽然科特不是很明白这哪里算得上推理了,但还是点头附和。长长的头发从耳边垂落、他往上撩了回去。 “帅啊,欲速则不达。” 艾玛利亚说道。“就日语而言,那样的用法算是正确的吗?”科特虽然感到了疑惑,但还是决定不说为妙。 艾玛利亚拨弄全金色的头发。 “好吧,你自己也多少加油一下喔!” “谢谢。” “那我回去找小九了。” “再见。” 艾玛利亚面露些许愁闷的表情。 跨上摩托,踩动引擎使其发出“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艾玛利亚骑着车子离开了。 科特摊开了报纸浏览。 虽然当中也不乏有看得懂意思的文字,不过就算将其串连起来,还是无法构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 科特就这么看了不成意义的文章一会儿时间。 但他马上就放弃了。 因为拿在手上的,并不是“报纸”。 不对,是“报纸”并不存在。 无论书店的柜子上陈列了多少的“书籍”,站在主观性问题的角度而言,在将“书籍”拿到手上翻阅之前,那都不算是“书籍”。 道理就跟那个一样。 不过是一叠平凡无奇的纸张罢了。假如没有阅读文章的人、亦即没有观测者的话,那就跟不存在的意思是一样的。 这也就是说,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发生的战争,就跟没有发生意思是一样的吗? 即使在这一瞬间有人丧生了,可是那也跟没有人丧生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科特稍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又放弃了。 他仔细地折好报纸,换拿吉他。 科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并不仅只于此吧。对不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正是一名不存在的人。 “科特。” 冷不防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科特转头回望。 银发与黑色缎带、以及仿佛是在祭悼某人的死亡般的黑色连身洋装,映入了他的眼睑。 “唷,九。” 购物中心。高楼大厦。对面河岸可见的人影。 男子眺望了那景致一眼,把视线挪回外貌有些脏兮兮的民谣吉他上。从音孔掉进吉他里面的弹片发出“喀啦喀啦”的滚动声响。在寒冷的天空之下,那道声音就干涩得有如落叶一般。 男子抱着吉他坐在一张坏掉的摇椅上。红黑两色的横纹毛衣的左肩部份绽开了一条大缝。邋邋遢遢地拉长到手指处的袖口则穿开了一个洞,男子的拇指就套在那个洞口上。破烂的牛仔裤、肮脏的帆布鞋。发长及肩。那是一头颜色斑驳的金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好似不曾吹整保养过,不仅如此,他还蓄了散乱的胡子。眼眸则是蓝色的。 男子叹了一口气,把吉他放到了地面上。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留在吉他里头没拿出来的弹片则“喀啦喀啦”地响起了声音。 男子放下吉他的同时,拿起一份报纸。但男子看不懂报纸上头所写的文字,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有一阵“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从远方传来。声音正逐渐往男子接近。那是一辆美式风格、黑色车身的大型重摩托,上头彩绘了一幅模拟火焰与头盖骨的标志。骑着这辆重摩托的,是一名拥有耀眼金发的女性。她头上并没有戴安全帽,身上所穿的是仿佛恰好贴身的骑士套装。形状完美的胸部、葫芦曲线的腰部、修长的双腿。若要分类的话,那看起来比较像是骑乘越野摩托的装扮。 “嘿,科特。”她叫了那名男子。 “有事吗,艾玛利亚?” 被称为科特的男子拨了一下金色长发之后说道。 “你有没看到小九?” “我怎么知道,没看到她。” 大概是原本就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吧,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只是轻轻耸了下肩膀而已。 “最近小九的风评有点糟糕呢。” 艾玛利亚说道,仿佛在发牢骚似的。 “有吗?” 科特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回答道。然后又回过头来看报纸。 “你在做什么?” “我想学日语。不过阅读文字的难度还挺高的。” “报纸对初学者来说未免等级也太高了吧。” 说完,艾玛利亚便从科特手中抢过报纸。虽然那个行为很蛮横傲慢,但也十分适合她的样子。科特也丝毫不介意地只是将睡意正浓的蓝色眼眸凝视着艾玛利亚。 “过时的报纸。” “冬天好温暖。” “……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科特没有答腔。 “啊~哎呀,就是那个啦。这篇报导是说,有一辆分心驾驶的车子和打瞌睡驾驶的货车发生相撞事故,并且殃及了另一台在前方行驶的车辆,最后搭乘分心驾驶车辆的家族被送往了医院的事情。哇,这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报纸了耶。” “大意都被你归纳出来了,那我也不用学了。” “既然连归纳的日文都知道怎么说,已经很够用了吧。还有必要再学更多吗?” “就说我看不懂了。” “只要记住早安、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这几个字,走到哪都混得下去的啦!” “她可曾经说过最后‘对不起’那个字吗?”科特如此心想,不过还是决定不说为妙。艾玛利亚将报纸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递回给科特。 “可恶,小九到底在哪里呀?” 一边说、艾玛利亚一边从骑士套装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画面。科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那个动作。艾玛利亚似乎拨打了记录在其中的某个号码,在过了长久的空白后——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呃,目前事务所没有人在,有事下次再打,不对,是不用再打了,不要给我找麻烦,还有那个什么东东,是不是叫做留言?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事务所的电话没办法让人留言就对了。甜食拿一拿就快给我滚蛋,别再上门了,混帐东西。喀锵。】 手机传来少女粗鲁无礼的声音,然后单方面地被挂断了。少女的嗓音就好似屋檐下的风铃摔落到地面破掉了一样,显得既高又尖锐。科特也听见了。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免持听筒功能吧。科特心想:那一声【喀锵】完全是自己用嘴巴喊出来的呢。 “这是录音机留言吗?” 科特询问。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啪!”的一声。 艾玛利亚手上的手机顿时化作了一团没用的塑料与废铁片。 “她刚刚明明就不在事务所!” “怎么了,艾玛利亚?” “她那间事务所的电话怎么可能有录音机的功能!是那种用手指转动、会发出‘叩啰叩啰’声音的那种电话耶?这表示小九现在还躲在事务所里面。我这推理太完美了!” 虽然科特不是很明白这哪里算得上推理了,但还是点头附和。长长的头发从耳边垂落、他往上撩了回去。 “帅啊,欲速则不达。” 艾玛利亚说道。“就日语而言,那样的用法算是正确的吗?”科特虽然感到了疑惑,但还是决定不说为妙。 艾玛利亚拨弄全金色的头发。 “好吧,你自己也多少加油一下喔!” “谢谢。” “那我回去找小九了。” “再见。” 艾玛利亚面露些许愁闷的表情。 跨上摩托,踩动引擎使其发出“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艾玛利亚骑着车子离开了。 科特摊开了报纸浏览。 虽然当中也不乏有看得懂意思的文字,不过就算将其串连起来,还是无法构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 科特就这么看了不成意义的文章一会儿时间。 但他马上就放弃了。 因为拿在手上的,并不是“报纸”。 不对,是“报纸”并不存在。 无论书店的柜子上陈列了多少的“书籍”,站在主观性问题的角度而言,在将“书籍”拿到手上翻阅之前,那都不算是“书籍”。 道理就跟那个一样。 不过是一叠平凡无奇的纸张罢了。假如没有阅读文章的人、亦即没有观测者的话,那就跟不存在的意思是一样的。 这也就是说,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发生的战争,就跟没有发生意思是一样的吗? 即使在这一瞬间有人丧生了,可是那也跟没有人丧生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科特稍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又放弃了。 他仔细地折好报纸,换拿吉他。 科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并不仅只于此吧。对不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正是一名不存在的人。 “科特。” 冷不防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科特转头回望。 银发与黑色缎带、以及仿佛是在祭悼某人的死亡般的黑色连身洋装,映入了他的眼睑。 “唷,九。” 购物中心。高楼大厦。对面河岸可见的人影。 男子眺望了那景致一眼,把视线挪回外貌有些脏兮兮的民谣吉他上。从音孔掉进吉他里面的弹片发出“喀啦喀啦”的滚动声响。在寒冷的天空之下,那道声音就干涩得有如落叶一般。 男子抱着吉他坐在一张坏掉的摇椅上。红黑两色的横纹毛衣的左肩部份绽开了一条大缝。邋邋遢遢地拉长到手指处的袖口则穿开了一个洞,男子的拇指就套在那个洞口上。破烂的牛仔裤、肮脏的帆布鞋。发长及肩。那是一头颜色斑驳的金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好似不曾吹整保养过,不仅如此,他还蓄了散乱的胡子。眼眸则是蓝色的。 男子叹了一口气,把吉他放到了地面上。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留在吉他里头没拿出来的弹片则“喀啦喀啦”地响起了声音。 男子放下吉他的同时,拿起一份报纸。但男子看不懂报纸上头所写的文字,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有一阵“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从远方传来。声音正逐渐往男子接近。那是一辆美式风格、黑色车身的大型重摩托,上头彩绘了一幅模拟火焰与头盖骨的标志。骑着这辆重摩托的,是一名拥有耀眼金发的女性。她头上并没有戴安全帽,身上所穿的是仿佛恰好贴身的骑士套装。形状完美的胸部、葫芦曲线的腰部、修长的双腿。若要分类的话,那看起来比较像是骑乘越野摩托的装扮。 “嘿,科特。”她叫了那名男子。 “有事吗,艾玛利亚?” 被称为科特的男子拨了一下金色长发之后说道。 “你有没看到小九?” “我怎么知道,没看到她。” 大概是原本就不抱什么太大的期待吧,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只是轻轻耸了下肩膀而已。 “最近小九的风评有点糟糕呢。” 艾玛利亚说道,仿佛在发牢骚似的。 “有吗?” 科特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回答道。然后又回过头来看报纸。 “你在做什么?” “我想学日语。不过阅读文字的难度还挺高的。” “报纸对初学者来说未免等级也太高了吧。” 说完,艾玛利亚便从科特手中抢过报纸。虽然那个行为很蛮横傲慢,但也十分适合她的样子。科特也丝毫不介意地只是将睡意正浓的蓝色眼眸凝视着艾玛利亚。 “过时的报纸。” “冬天好温暖。” “……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科特没有答腔。 “啊~哎呀,就是那个啦。这篇报导是说,有一辆分心驾驶的车子和打瞌睡驾驶的货车发生相撞事故,并且殃及了另一台在前方行驶的车辆,最后搭乘分心驾驶车辆的家族被送往了医院的事情。哇,这都已经是十年前的报纸了耶。” “大意都被你归纳出来了,那我也不用学了。” “既然连归纳的日文都知道怎么说,已经很够用了吧。还有必要再学更多吗?” “就说我看不懂了。” “只要记住早安、你好、再见、谢谢、对不起这几个字,走到哪都混得下去的啦!” “她可曾经说过最后‘对不起’那个字吗?”科特如此心想,不过还是决定不说为妙。艾玛利亚将报纸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递回给科特。 “可恶,小九到底在哪里呀?” 一边说、艾玛利亚一边从骑士套装掏出手机,滑动屏幕画面。科特兴致勃勃地看着她的那个动作。艾玛利亚似乎拨打了记录在其中的某个号码,在过了长久的空白后——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呃,目前事务所没有人在,有事下次再打,不对,是不用再打了,不要给我找麻烦,还有那个什么东东,是不是叫做留言?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事务所的电话没办法让人留言就对了。甜食拿一拿就快给我滚蛋,别再上门了,混帐东西。喀锵。】 手机传来少女粗鲁无礼的声音,然后单方面地被挂断了。少女的嗓音就好似屋檐下的风铃摔落到地面破掉了一样,显得既高又尖锐。科特也听见了。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免持听筒功能吧。科特心想:那一声【喀锵】完全是自己用嘴巴喊出来的呢。 “这是录音机留言吗?” 科特询问。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啪!”的一声。 艾玛利亚手上的手机顿时化作了一团没用的塑料与废铁片。 “她刚刚明明就不在事务所!” “怎么了,艾玛利亚?” “她那间事务所的电话怎么可能有录音机的功能!是那种用手指转动、会发出‘叩啰叩啰’声音的那种电话耶?这表示小九现在还躲在事务所里面。我这推理太完美了!” 虽然科特不是很明白这哪里算得上推理了,但还是点头附和。长长的头发从耳边垂落、他往上撩了回去。 “帅啊,欲速则不达。” 艾玛利亚说道。“就日语而言,那样的用法算是正确的吗?”科特虽然感到了疑惑,但还是决定不说为妙。 艾玛利亚拨弄全金色的头发。 “好吧,你自己也多少加油一下喔!” “谢谢。” “那我回去找小九了。” “再见。” 艾玛利亚面露些许愁闷的表情。 跨上摩托,踩动引擎使其发出“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艾玛利亚骑着车子离开了。 科特摊开了报纸浏览。 虽然当中也不乏有看得懂意思的文字,不过就算将其串连起来,还是无法构成一篇有意义的文章。 科特就这么看了不成意义的文章一会儿时间。 但他马上就放弃了。 因为拿在手上的,并不是“报纸”。 不对,是“报纸”并不存在。 无论书店的柜子上陈列了多少的“书籍”,站在主观性问题的角度而言,在将“书籍”拿到手上翻阅之前,那都不算是“书籍”。 道理就跟那个一样。 不过是一叠平凡无奇的纸张罢了。假如没有阅读文章的人、亦即没有观测者的话,那就跟不存在的意思是一样的。 这也就是说,现在在地球的另一端发生的战争,就跟没有发生意思是一样的吗? 即使在这一瞬间有人丧生了,可是那也跟没有人丧生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科特稍微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又放弃了。 他仔细地折好报纸,换拿吉他。 科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并不仅只于此吧。对不认识他的人来说,他正是一名不存在的人。 “科特。” 冷不防听见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科特转头回望。 银发与黑色缎带、以及仿佛是在祭悼某人的死亡般的黑色连身洋装,映入了他的眼睑。 “唷,九。” 第219话 教我说再见 -tearsdrop- 10 我在年纪还小的时候,曾经由妈妈带我去参观一个名叫大恐龙博览会的展览。展场里展示了巨大的恐龙骨骼标本以及还陷在石头里面的菊石化石、还有可动式的高性能模型。 当时仍是个稚气少年的我心情非常兴奋激昂。我深深地为肉食性恐龙感到着迷。虽然所有草食性恐龙都是以四只脚步行而且模样从容不迫,可是给人的感觉太笨重了。相较之下,肉食性恐龙有很多都是两只脚走路,姿势向前倾,看起来动作就是很敏捷迅速,此外,感觉也十分地残虐无道。我就是深受这点吸引。 或许男生就是会为这种事物着迷也说不定。想必它们是以攻击性的爪子撕开血肉,以锐利的牙齿咬碎猎物的骨头的吧。为了继续残存下去。或者说我之所以会如此着迷,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两者都是我欠缺的特质。 我按照箭头符号所指示的动线,以稚幼少年的步伐,投入许多时间慢慢地、慢慢地参观会场。我知道妈妈早就跟我逛到烦了,她是连哥吉拉、恐龙、飞龙都区分不出差别的那种人,会觉得烦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妈后来落荒而逃地跑到出口附近的吸烟区避难去了。我的身后陆陆续续有许多人赶上来超越了我。 逛完展场之后,紧接着有一个纪念品专区。上头贩卖了小型恐龙玩具、钥匙圈、印上了标志图案的t恤、简易挖掘工具组——这个实在太有吸引我的魅力了。里头有状似小一号的锥子的东西和一把刷子,可以用来挖掘贝类的化石。 不过我拿妈妈给我的零用钱所买的纪念品,并不是那个工具组。 我选的是一颗有着透明红茶色的石头。也就是琥珀。里面还有一只小虫。据说那好像是蚊子的同类。根据说明表示,如果这只蚊子有吸过恐龙的血,那么就有可能从中抽出dna进而让恐龙于现代复活,一如电影《侏罗纪公园》所演的剧情。当然电影是虚构的,据说在现实生活是不可能实现。 当时还是稚龄少年的我不晓得那么复杂的东西。因为价格我买得起,于是我就决定买下它了。为了要从众多的琥珀中挑选出一个外观最酷炫的,大概花了我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吧。我是很认真的。 虽然我已忘了那名店员大姐姐的长相,但我还记得她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个琥珀啊,算起来就像是恐龙的蛋唷。” 只要握有这个琥珀,我不仅有种好像自己养了一匹恐龙的感觉,同时也觉得我好像装备上了一副锐利的爪子与残忍的獠牙似的。有了武器,我就能断送猎物的性命。 当年还只是个稚龄少年的我在心里如此想着,并且感到了满足。 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他的话,不知他会做何感想呢?他会跟我产生共鸣吗?这会成为我们对话的开头吗? 然而那终究只是我的白日梦,一直到毕业典礼的那天,我也只有跟他打过招呼罢了。 9 “hands up!” “喀恰”一声,我的后脑勺,不对,是我的后颈部附近被某个硬物顶住了。在温度设定为二十六度有空调运作的房间里,我依然感觉得出那个玩意儿十分地冰冷。恐怕是金属制的东西吧。我先是将镜框往上推了一下,然后举手回答: “you ’d better think wice.” 这句是最好重新思考清楚的意思。 “don’t move!” 她继续用某个金属物品推压我,缓缓地说道。她的发音既流畅又圆滑。可以明确地分出“light”和“right”的差异。 可是我没有理会“不准动”这个命令,反而站起来转过来回看她。 “你是间谍之类的吗,春香?” 我先前完全没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也没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 横尾春香右手举着一把短枪管的手枪站在那儿。从我这间坐北朝南房间的窗户射入的阳光将那把手枪照耀得黑亮有光。 春香稍稍提高了瞄准的位置,原本对准我咽喉附近的枪口这回锁定了我的眉间。一个黑色的洞口就打开在我的眼前。我思考了一下那个黑色的洞穴究竟会通往何方这种奇怪的问题。不可思议的国度吗?又或者是地狱的深渊。 横尾春香。隔壁班的怪胎人物。在我就读的高中,找不到没听过横尾春香这个名字的人…… 春香把头发剪得跟少年一样短,而且染成了栗子色。她原本发质就有点自然卷的样子,发尾是卷起来的。鼻子长得很挺,有点向上高高翘起,肤色也很白,一副就是长得不像日本人的脸孔。 如果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听到她以流畅的发音下达“hands up!”的命令,搞不好我会以为她不是日本人呢。虽然称不上是美女,不过也有可爱的地方,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可爱那一型的吧。 不过只要她安静不讲话,其实看起来倒也挺成熟的。凭她这副鬼灵精的长相,如果配上正式的裤装,说不定看起来还蛮有几分在纽约工作的职业妇女的味道。 现在她穿的是深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和圆领的白色t恤。那大概是seditionaries brand的复刻品吧,在t恤的正中央有模板印刷上去的文字。(译注:seditionaries brand是有庞克教母之称的薇薇安·魏斯伍德所创立的嬉皮服饰品牌。) 【be reasonable/demand the impossible】 ——合理地要求不可能! 同时她右手还拿着一把手枪。春香开口说了。 “救救我!” 要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春香喊“救救我!”的话,我可能会觉得这个外国人日语说得还真棒呢,我一边在脑海的一角思考着这种事情…… “那是我的台词吧。”一边如此回答道。因为被人拿手枪恐吓的可是我。尽管我的身子现在已经转过来了,双手还是高举没有放下。 春香在东张西望。她到底是在担心什么?难不成她认为这个房间里被安装了监视摄影机和窃听器?笑死我了。这里是我的房间耶,有的只是书柜、老旧的cd架、没有对应地上数字波的小尺寸电视、衣橱和台式电脑,墙壁上也只有贴了一张伊旺·麦格奎在电影《猜火车》中所饰演的廉顿浑身湿淋淋的海报。 春香发出“咕嘟”声响咽下口水后,两眼发直地瞅着我的眼睛看。春香的眼珠子一透过阳光就会变成红茶色的,拥有一对红茶色眼眸的她,以仿佛要挑战多米诺骨牌世界纪录般的慎重口吻开口述说: “明彦……以前春香虽然都没有跟你提起过,但春香其实并不是普通人。实际上,春香是……人造人。” 如果一直盯着枪口的黑洞看的话,眼睛会渐渐发痛耶……我一边如此心想。 “是吗,我听都没听说过呢,那是新设定对吧?你快去找凉宫同学吧,她一定会很乐意跟你当朋友的。说到这个,你连名字都跟她很像耶。” 我一边如是说,放下双手重新面对书桌。退出弓道社两个月后的今天正好是某好莱坞演员的结婚大喜之日,不过这一天一定同样也是世界上某地的某人死去的祭日,对我而言则单纯只是高中生活第二个暑假的第十天罢了。我想快点把暑假作业解决干净。 “嘿,你认真听人家说嘛。” 春香从后面靠到我的身上来,两只手从背后将我环抱住,隔着t恤我感受到了春香胸部的触感。正确而言,是春香所穿戴的胸罩的触感才对。 “好重。” “真没礼貌!” 春香又举起手枪指着我。这次她是用手枪在我的下巴边转动边往上顶。 “很危险耶,别拿手枪指人啊。” “放心吧。保险装置还没打开呢。” 就算只是一般的空气枪,要是在这种近距离挨了一发,受伤也没啥好奇怪的。注意事项应该有写吧?话说回来,我不是很懂空气枪这种玩意啦,空气枪真的有所谓的保险装置吗? “哎呀,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房门突然被打了开来,从门缝探出头来的是老妈。连个门也不敲就贸然闯入,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我回头瞪了老妈一眼。老妈手上端着放了两杯倒有麦茶的玻璃杯,以及印有彼德兔图案的托盘。实在搞不懂她这到底算不算是贴心的举动。房间窗户被空调的室外机的震动震得“喀啦喀啦”地抖个不停。 “你为什么要让春香进家里来啦?” 我向老妈提出抗议。 “今天有烟火大会吧?你们俩有约好了不是吗?” “烟火大会?” 这么说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啊。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打算去凑热闹,所以没有把握正确的日期。 在这段时候春香照样维持倚靠在我身上的姿势。大概是角度的关系,老妈似乎看不到空气枪的样子。天啊,你儿子现在正遭到恐吓耶? “配合你妈的话题。” 春香有如在咬耳朵般窃声地说。我起鸡皮疙瘩了。我只要一听到保丽龙塑料摩擦的声音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现在就跟那个一样。 我不知道她这是在演哪桩,反正无聊毙了。 “我不去。我要在今天搞定数学的指定作业。” “阿明你就是太认真了,连做妈妈的我都会担心呀,偶尔放松一下精神也是很重要的喔?你就跟春香一起去看个烟火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都是因为老妈太没有用了,做儿子的只能靠自己想办法打拼才行,我就是这样子长大的啊。 老妈一边偷看我和春香,一边面露窃笑的表情把托盘放在高度比较低的书柜上。书柜上摆满了我买来收集至今的《ro’on》和《crossbeat》等杂志。 “那妈妈我这颗大电灯泡就不打扰你们啦。” 老妈竖起大拇指离开了房间。我没听到下楼梯的脚步声,所以八成是躲在房门另一头偷听吧。这已经不单只是没有神经而已了。 我跟春香说道: “你会想去看那个什么烟火大会的吗?” 春香伸出没有握住空气枪的左手手指放在嘴唇上“嘘”的一声示意要我安静。接着她以仿佛要阐明关于这个世界的普遍性原理般的语调,心平气和地表示: “那是表面上的烟雾弹。实际上现在的状况演变得相当不妙说。” “不妙的是你的脑子。” “刚刚人家也有说过,春香其实是人造人。” 没有人问你这个问题啊。春香继续接着说道: “所以说春香是被改写基因制造出来的新型人造人。超级像人类的对吧?可是,春香跟真正的人类有点不一样。” “你干嘛说得一副充满悲情的样子啊。” “春香虽然具备极其近似人类的外表与机能,但是无法哭泣。也就是说少了泪腺的机能啦。就这层意思看来,春香还算是试作的阶段。” “啊啊,是吗~” “只不过,现在计划冻结了。以前他们还会监测春香做为原型机在人类的日常生活中会有什么样的行动,不过那个现在也中止了。问题在于要怎么处置春香。组织的人好像聘请了杀手,春香目前正遭到追杀。这把手枪就是护身用的。” 她一把举起了手枪,枪管的前端也因此碰到了我的镜框,发出“喀”的声响。那手枪体积并没有很大,只要塞到牛仔裤后面去,差不多就看不见了。 “那你还不快点逃。” 我射后不理地说道。这是一记搞不好会刷新世界田径纪录的浑身解数的抛射。掷标枪。 “啧啧啧。” 春香竖起空着的左手手指说道。 “明彦得帮忙春香逃亡。” “啥?” “人家就单刀直入地说吧,你要当人质。” “做梦。” 我心不在焉地回想起星新一所写的某部极短篇小说。记得题材虽然很新奇但感觉又有些讽刺,描述的是强盗和想要自杀的人的故事,书名好像就叫《手枪的触感》。就心不在焉的回想来说,这还真的是极富象征意义啊,我在内心如此默想道。 “这样你也不肯?” 我所坐的椅子被春香转动了半圈。数学讲义,good bye。然后,这次空气枪固定在我的眉间上了。春香白皙的手指正扣在扳机上,保险装置说不定也已经解除了。我叹了一口气。想必地球的平均温度因为我刚刚那口叹息所含有的二氧化碳,导致上升了一度之高吧。 “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约我吗?” 春香咧开嘴角挂起了富有魅力的笑容。 要不是老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春香大概早就交到男朋友,这个时候应该也照计划去看烟火大会了吧,你何苦就是要如此呢? 8 两个月前,我退出了弓道社。我找的理由是我要准备考试,这是骗人的,然而顾问只有跟我说一句“是吗那你考试加油”就算了。虽然我也没有希望被他挽留,不过这么轻而易举就成功退出社团,我不禁有点丧气。 我会加入弓道社,只是因为弓道服看起来很帅气,不过就是这般追逐流行的肤浅念头。除此之外,我也深深受到个人竞技这一点的吸引。我从以前就拿团队合作没辄,我讨厌扯别人的后腿,也讨厌被人扯后腿。弓道的比赛确实也有团体战没错,但究极之处还是在于跟自己的战斗。我就是欣赏这点。 我们高中的弓道社尤其强调体统、重视精神论。不是要让弓箭“去射中”靶子,而是弓箭就结果而言“命中了”靶子。我是这么受教的。 尽管内心的某个角落认为那样的理论实在太过故弄玄虚,但我不免还是觉得这听起来好像还挺酷的。结果呢,实际上却是无聊透顶。 一年级的时候,主要是由二年级的学生负责来带。一开始当然不可能马上就被允许拿弓,而是做一些基础的练习、还有扛起表面上名为“劳动服务”的打杂工作,好让前辈们得以顺利练习。那也算练习的一环,我对这规定本身是没啥不满。 奇妙的是练习结束后举行的集会。二年级的学生们以“指导”的名义,对一年级的学生进行批评。如果这个集会是依循指出不够完美的缺失并纠正“该怎么做才对”这种有建设性的方向来进行的话,我认为这样的行为倒也还算合理。 问题是,实际上那只是一场前辈针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鸡蛋里挑骨头、偏执地把后辈贬低成一无是处的废物的“儿戏”而已。已经有好几个人退社不玩了。 不过,我认为这种情况应该是随处可见的吧?而且,那也是等到我们出社会以后,由不得我们愿不愿意都必须去经历的事情。 然而我觉得最看不下去的事,是发生在我们这一届升上二年级的时候。我原本一心以为那种没有意义的集会在我们这一届就会落幕了。 但,一模一样的戏码却一再重复上演。“早点放下这种幼稚的行为,去勤做练习还比较有意义啦!”我想归这么想,却没胆子说出口。我失去了干劲。 我既不是可以天真到没发现这是一场“儿戏”而埋首于社团活动的小孩子,也不是那种明知是一场“儿戏”、还能嘻皮笑脸地同流合污的大人。 不过,我也没有马上退社。在我忍气吞声的那一年里,我的弓道技术有所进步。我比社团的 前辈要厉害多了。无须理会啥精神论那些狗屁,要让弓箭“去射中”靶子对我来说再也不是一桩困难的事情了。在弓道用语中,命中一箭叫做“一中”。站上射场,一回有四次射击机会,一般称作“四矢”,命中二箭的话叫“羽分”、三箭是“三中”,若四箭全中就叫“皆中”。我最高的纪录是连续八回都射出“皆中”的成绩,也就是连续三十二根箭都命中了标靶。不对,正确而言是我射出八回“皆中”,就在即将达成第九回的时候我射偏了,所以是连续三十五箭都射中标靶。我对此成绩引以自豪。或许世界上还有其它成绩比我更好的人,但我们弓道社就只有我一个人办到。 至于我没有退出弓道社的另一个理由,是因为我喜欢的对象也是弓道社的。 但最后我还是离开了弓道社。 升上二年级没多久,我被就读同班的b同学告白了。b同学也是弓道社的社员。虽然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我很高兴有人跟我告白。只是,我后来还是跟对方表示自己另有心上人拒绝了。 应该就是始于我拒绝后的隔天吧,学校开始传起“鸟饲明彦”是同性恋的谣言。这个谣言一如墨汁滴落到日本纸似地,迅速、且确实地扩散开来了。 我们高中并不是放牛吃草的后段学校,也不曾传出过惊人的校园霸凌事件,是一所不好也不坏的平凡学校。意思也不是说我个人成了被疯狂欺侮的目标,顶多就是可以耳闻到bl好恶心这种中伤我的坏话而已。 我想,b同学只能用这种中伤我的方式来捍卫自己的尊严吧。借由这样的想法,我捍卫了我的尊严。 我的四周现在形成了一块空荡荡的空间,和隔壁书桌的间距,比原先要远了十五公分。区区的十五公分。同时也是决定性的十五公分。 我没有朋友了。甚至有过一整天都没跟人讲过话的时候。 她所散发如同细菌般的“恶意”实际上也精准地捕捉到我不为人知的某一面。就某方面的意思来说,或许b同学有仔细在观察我这个人也说不定。 我过去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个,我自己也一直都在扼杀它,所以没道理会露馅。反正只要能眺望对方射靶的姿势和昏昏欲睡的侧脸、还有交谈个几句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没打算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样子就够了。我一定让他觉得很恶心吧,我早知道,我早就全部都知道了。我既没有表示,也没胆子表示。 我所喜欢的那个人也跟大家一样开始避着我了。如果我主动打招呼,他也会一脸嫌麻烦似地回应,我跟他的交流仅止于此。但这样的模式我也马上就习惯了。我的适应性搞不好还挺强的,只要不期待,就不会受到背叛。 换个角度,或许我在这个时候终于从“儿戏”获得了解放也说不定。他们所歌颂的传统也好、“真·善·美”也好,全部都是虚有其表的纸老虎,不过只是骗人的名堂。我决定退出弓道社了。 我没能好好跟老妈解释,只有用和敷衍顾问一样的理由跟她说“我要准备考试”。 一旦少了社团活动的交流,我终于连交谈的对象也失去了。也罢,一个人倒也轻松愉快。只要低头看下面就不用在意其它人的视线,看得到的只有自己的鞋尖而已。只不过,强装镇定的自己有时候会让我气到想要杀之而后快。 不对,我还有一个朋友。那个人就是横尾春香。 “太扯了吧。” 我把讲了第十八次的“太扯了吧”这个字眼挂在嘴边。红紫色的无袖背心吸收了汗水变得好沉重。从五分裤的口袋掏出手机确认时间。画面显示“15:42”。蝉鸣声震耳欲聋。 七层楼高的公寓“a heights-miyamura”是一栋模仿浅棕色砖墙设计的摩登建筑。我和春香两人就分别站在停放于公寓停车场里的一辆泛紫的浅灰色轿车两旁。车子下面有一滩积水。 横尾家就住在a heights-miyamura三楼的302号室。由于这一带的房子是五、六年前才开始兴建,所以给人干净明亮的感觉,整排的房子每一间都很整齐。被区划出来的停车场上竖立着几根杆子,到了晚上那些杆子就会朦胧地发光。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都傻傻地将“月极停车场”念成“gekkyokutyuusyajion”,其实我是直到最近才知道月极是念作“tukigime”。我回想起这种事。 是春香教我的。虽说是她教我的,其实也只不过是春香话说到一半无意间夹杂了“tukigime”这个字眼,我完全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打肿脸充胖子装懂。 “太扯了吧。” 这是第十九次了吗? 我早就觉得事有蹊跷。要从我家到车站,明明直接从住宅出发比较快。我提醒她这一点后,春香就回答说要坐车子去。我心想:“原来是伯母愿意开车载我们去啊。”春香的母亲是一个感觉行事低调的好人。伯母长得和春香一点都不像。而且我原以为既然伯母愿意开车载我们去,那么亮太应该也会跟着一起来吧。亮太是春香的弟弟,她们这对姐弟也是长得不怎么像,亮太有一个又塌又圆的鼻子,长了一头秀丽的直发,个性木讷寡言,是那种就算我想跟他说话、他也会躲到春香身后的怕生少年。应该是小学四、五年级才对。 “太扯了吧。” 恭喜,想必这是第二十次了。 “拿去,这是车子的key。” 春香轻轻地将那个东西抛给了我。我伸出右手接下,汗都滴下来了。不管我怎么谨慎观察,那都是一把车钥匙没错。 “……我开车?” “absolutely” 最好是骂我废话啦。她那发音还是老样子完美无缺。(译注:原文为あたり前田のクテッカー,日文“废话”的后三个音刚好跟前田一致,前田のクテッカー则是零食厂商前田制果出产的小饼干,此为该厂商赞助的短剧节目中、某角色将两者结合自创而成的招牌台词。但意思上依然只有废话、理所当然之意。) 第二十一次的“太扯了吧”。 春香的理由如下——我目前正遭到“他们”的追杀,再不快点逃就准备坐以待毙了。这种时候,与其自己一个人逃亡,旁边有个人质比较有利。因为有平凡老百姓当人质的话,亟欲避免引起无谓骚动的“他们”应该就没办法胡乱出手了。去烟火大会也是因为正好可以藏身在人潮里,就是这么一回事。天,虽然她的说词破绽百出,不过这个时候我还是闭上眼睛装作不知情吧。啊啊,蝉鸣声真的快要吵死人了。 “我没有驾照。今年才十七岁耶?我这可不是在学谁宣称什么永远的十七岁喔!” “反正你运动神经很好啊。而且这辆车是自动档的,没问题的啦。” 春香就跟我家的老妈一样猛力竖起了大拇指。 “太扯了吧!” “你不是就是想做很扯的事吗?” “放屁!我的挑战精神什么时候那么旺盛过了!” 我大声嚷嚷道。天气又热、身体又汗流浃背黏答答的、蝉又吵得要死、春香又烦得要死, “要是在路上被逮到该怎么办?你有想过吗?你脑袋空空吗?脑筋停止运作了吗?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吧?想去烟火大会,那你自己一个人去啦!不要因为找不到朋友陪你去,就拖我下水!” 我大声咆哮火力全开。我真的烦到快要爆炸了,我受够了,这一切的一切。春香也好、白痴同学也好、弓道社也好、还是世界也好,全部都烦死了。 春香噤声不语。她用手摸了摸高耸朝天的鼻子,低头看着下方。“沙”的一声踢了一下脚底的柏油路面, 然后摸摸翘起的短发。 “……你坚持不肯去就对了?” 春香缓缓地说道。那个声音是那么地平静,甚至让我觉得好像不是春香在说话一样。 “啊,不……” 我不禁语塞了。想不到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掉到了眼镜的镜片上。我用无袖背心的下摆擦干净,再重新戴回去。 春香抬起头,态度坚定地直盯着我的眼睛又问了我一次: “你无论如何就是坚持绝对不去?” 那个声音是认真的,认真到甚至令我感到害怕的声音。 “没有啦……也不是不想去,该怎么说呢……” 我忽然想到,春香做出这种偏离常轨的发言也不是第一次了。搞不好,春香的目的是想要为我打气。她只是以她的行事作风约我一起去参观烟火大会而已也说不定。春香是一个怪人,所以她也没有朋友,或许,春香自己只不过是不晓得该怎么跟人相处才好罢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心痛。春香这个家伙还满nice的,她不但是众叛亲离的我仅剩的最后一个朋友、也是疼弟弟的好姐姐。 感情——欢喜、快乐、哀伤、痛苦、喜欢、讨厌,要把当下真正的感觉说出口是一件难事。那就好似瓶中船,看是看得见,但是瓶口大小跟实物的尺寸就是不合。站在物理角度,是不可能从瓶子里拿出帆船来的,不晓得帆船是在何时被组装拼凑起来的呢?我想帆船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被组装起来的吧。我们会像这样,在不自觉的时候渐渐长大成人吗…… 于是,我没来由地觉得答应春香所提出的疯狂提议似乎也不赖。然后,才过了五秒我就后悔我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既然这样那就好,上车吧。” 春香又端出手枪指着我了。还好意思露出啥爽朗的微笑,况且为啥偏偏这种时候路上就半个行人也没有?犯罪就是像这样被视而不见的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快点把那玩意放下。就跟你说很危险耶!” 春香在脑袋瓜旁边挥了挥空气枪。我一按下车钥匙上的按钮,车子就发出“喀恰”一声解除了车锁。这么一来车门就打开了。头一钻进车里,我就被一股不流通的沉闷空气给熏得倒退三步……原以为如此,但车内却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清凉。 “喂,这是你家的车子吧?你不怕被骂?” “安啦。春香有跟妈咪说‘我要出门了’。” 我的问题不在哪里啦。我抱头苦恼。 喀恰。因为我听到了声音,于是瞅了先行坐上助手席的春香一眼。 在我视线的前方,春香的薄唇正衔着一根细细的香烟…… “啊,这个是打火机啦。要抽吗?” 春香将短枪管的手枪转动一圈,然后“噗哈”一声吐出烟雾说道。 “……也太扯了。”我喃喃地说出第二十三次。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驾驶席坐下。好陌生的风景。只不过是和助手席的位置有着左右两边之差而已,视野就会相差这么多吗?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被呛得很难受,总之,先把窗户全开再说。一开车窗,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是工地现场的蝉鸣大合唱便波涛汹涌地袭来……妈的,我可也是拼了命在忍耐想要如此大声哭叫的冲动耶!他妈的。 我又一次确认手机的时刻。数字从“15:59”变成了“16:00”。 “那个不错喔。” 春香说道,她以老练的动作掐着香烟。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春香是吸烟派的,这个世上尽是不知道的事。春香用掐着细长香烟的手指指着我的手机。我的手机最近只有充当手表使用的功能,也多亏如此电池的电量一直迟迟消耗不完。 “那个?啊啊,你是说吊饰吗?” 小时候所买的“恐龙蛋”,既是我的獠牙、同时也是我利爪的琥珀。我把它拿来加工成了手机吊饰,那是一个先用凿子钻出洞来、再塞进有圆帽的圆栓然后将线穿上便大功完成的简易吊饰,是我的护身符。透过耀眼夺目的夏日阳光,它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正中央的地方有一只虫子。我只说了一句“很棒吧”,就把手机塞回口袋。 插入钥匙,往旁边一扭。嗡嗡嗡,嗡轰,引擎发动了。 7 除了有一次手刹车未放我就踩下油门以外,倒也一帆风顺。没把车开去撞墙,也没压死路人和野猫。虽然一开始我紧张得全身僵硬,不过开了十分钟以后就开始习惯驾驶了。技术是还不至于好到有办法用倒车的方式开进车库,但在马路上行驶至少是不成问题。反正只要别硬跨越车道超车、用跟邻近的车辆同样的车速行驶、遵守交通标志就可以了。虽然有巡逻车经过,可是也没啰唆什么。后来我甚至还有余力跟春香闲扯淡。 “你之前是不是有说过你被外星人绑架?身体的某个地方被埋下了芯片是吧?” “人家是被洗脑。” “所以说你现在认清真相了?” “就是这样。啊,那边左转。” “你有说自己随时都受到监视对吧?” “那是事实咩。” “上次你说过,负责监视你的是昆虫。” “那也是事实。地球上生息的动物有七成以上是昆虫耶?听说光是目前获得确认的就有八十万种,如果把尚未分类和未发现的也算进去的话,可能有一百万到一百五十万种左右呢!” “那些东西一般都是昆虫宅男在吹的啦。” “你这是歧视性发言。” 春香猛然伸出的食指在我的脸颊上刺呀刺的。我手就搭在方向盘上耸了一下肩膀。前方的红绿灯变成黄色,于是我踩下刹车。 “你的意思是说昆虫是不属于地球的生命体,地球正一步步受到它们的侵略当中。感觉好像巴尔坦星人啊。”(译注:特摄影集《超人力霸王》当中登场的外星人。) “不是啦。昆虫是外星人所派出来的监视者,就跟窃听器和隐藏式摄影机一样。啊对了,你知道吗?初代巴尔坦星人的造型布偶是拿‘超异象之谜’里曾经登场的宇宙怪人半人类的造型布偶改造再利用的耶。”(译注:原文为ウルトテq,是空想特摄系列的第一部电视影集。) “算了算了,随便你啦。” 时代不同了。《超异象之谜》我根本连看都没看过。红绿灯变成了绿色,于是我踩下油门。 “怎么可以随便。听好了,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被洗脑认为那是外星人搞的鬼,可是我错了,其实这是政府的阴谋呀。” 虽然“组织”和“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政府”,不过我会忍住不吐槽的。 “你不去跟杰克·贺金斯分享你的想法吗。”(译注:美国影集《寻骨线索bines》的角色,是名昆虫博士,兴趣是阴谋论。) “那是谁啊?” “你没在看外国影集?” “如果是杰克·鲍尔我就认识喔。‘克洛伊,是我!你马上把卫星影像传送到我的携带通信装置来~’模仿日语配音版。”(译注:美国影集《24小时反恐任务》的男主角。) 这模仿几近绝望地一点都不像。 “然后你又说你是人造人?” “跟‘弗兰肯斯坦’的怪物没两样,很可怜对不对?”(译注:即小说《科学怪人》。) “应该是像假面骑士才对吧?” “那是改造人。” “反正两个都一样啦。” 不过,若静下心来仔细分析,骑士是正义的一方,相较之下,怪物则是孤独的犯罪者。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关爱,也交不到朋友,而且被排 挤、攻击,受不了过度的寂寞最后选择死亡。不可思议的是,没读过《弗兰肯斯坦》的人通常都会误以为弗兰肯斯坦是怪物的名字,可是弗兰肯斯坦其实是博士的名字,怪物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那边左转。”春香说道。 “喂,这样开下去会开回老地方耶?” “无所谓。” “这样下去就算开一辈子的车也只是在同样的地方打转而已啊!” 春香“啧啧啧”地又摇了摇手指。 “我是利用不断左转的方式在确认有没有人在跟踪。这是基本耶、基本。你有仔细看后视镜确认吗?不过目前为止看起来还算可以安心啦。” 春香一边说,一边打开广播收听。虽然就被追杀者的立场而言算是一项相当游刃有余的行动,不过我就不跟她吐槽了。 ——现在为各位听众献上的是,“甲虫们的昨日”先生所点播的酷玩乐团的《fi you》。主唱克里斯非常对我的胃口呢,给人一种英国绅士般的感觉,但又有点调皮。那么,广告之后先进新闻,再回到我们的点歌单元。 新闻播报得很平淡。都心环状线目前因为处理车祸的缘故,塞车的车阵长达五公里之夸张,接着是一则有关于一年前所发生的分尸杀人事件的犯人至今完全没有苏醒迹象的新闻。那个女人据说残杀了前男友将尸体保管在冰箱里,在当时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可是那个女的似乎一直没有醒来,审判也因此迟迟没有进展。我记得那也是发生在夏天的事,当初还吵着要精神鉴定干嘛的,不过好像现在连鉴定都还没进行。 精神鉴定据说相当麻烦费事,有时鉴定结果一下子就出炉,有时却得花上好几个月。另外,诊断结果不只一个的状况似乎屡见不鲜,法院采信哪个诊断结果也会影响到判决。换句话说,这表示区别正常人类和不正常人类的明确基准是不存在的,没有人知道从哪里开始算是异常、到哪里为止又算是正常。 接下来是一则在放养沙丁鱼的养殖场里发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溺死尸体的新闻。地点就在这附近的大海,尸体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物品,只知道是一具男性遗体,全身遭到啄食、状况惨不忍睹。当然了,播报员的用字遣词很暧昧,不过并不难想像。 这时很唐突的—— “不知道下手杀掉最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态呢?” 春香开口说道。她大概是在说前一则新闻的内容吧。 “……我也不知道。” 我暧昧地回答道。事实上,我没办法理解。是我的话,我不会干这种事,可是另一方面,在内心深处某个黑色负面、并且敏感的部份,我又感觉我可以理解那个感情。春香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短暂的天气预报和新闻报导一结束,又进了一回广告,然后节目重新开始。 ——那么,紧下来是化名“捉迷藏”小姐的点播,哦,好怀念的游戏喔。呃,“这首歌曲,是我和现任男朋友邂逅的曲子……”喂,这是在放闪光吗?我看不下去了。那么,请各位收听“捉迷藏”小姐的点播,spitz的《spider》。 和先前令人心情郁闷的新闻有一段落差的轻快旋律流放而出。 “啊,春香喜欢这条歌。” 春香说完,开始跟着一起唱。可能是在模仿歌手吧,她用有些滑稽的腔调在歌唱着,果然几近绝望地一点都不像,况且,春香虽然英语发音很标准,问题是她是个音痴。可惜的是这首歌没有英文的歌词,顶多只有片假名拼出来的英文而已。话说回来这歌声真的有像在杀猪,如果她去参加节目“美国偶像”的话,大概会在预赛被评审西门酸到臭头,她的歌唱力就是有这么糟糕。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歌唱到一半,春香就又像趁其不备似的说了。 “诶,其实你是想跟s同学去吧?” 心脏有那么一瞬间“怦咚”地剧烈跳了一下。不过我还是把方向盘握得稳如泰山,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亮太呢?机会这么难得你怎么没带他一起来。” 过了一会儿我如此说道。春香摸了摸卷翘的发尾简短地回答: “亮太说要跟朋友一起去。” 我有点讶异,原来那个木讷寡言的亮太也有朋友吗?不知怎的我对这件事感到高兴。 路上开始越来越塞了。这是因为配合烟火大会实施交通管制的关系。 “我要在哪里停车?” “哎唷,就停大众餐厅附近的那间倒闭的柏青哥店后面就好了啦。” 虽然离会场有一点距离,不过还算得上是没什么好挑剔的地点。我打出左转的指示灯驶进了巷子。 6 在太阳下山前就被人潮塞爆的海岸边如今明显已经超出了饱和状态,要在不跟其它人有肢体接触的情况下移动是不可能的。有穿浴衣的女生、也有穿甚平装的男生……提早赶到的人已经在沙滩上铺好垫子了。所有空隙全都被占得满满的。明天大清早快点来的话,搞不好可以在这一带的地上找到一堆人家掉出来的零钱的样子。(译注:浴衣、甚平皆为日本传统服装。) 章鱼烧、什锦煎饼、炒面、刨冰、棉花糖、钓水球、偶像商品的分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等形形色色的摊贩排列在通道上。 然后,就在我购买烤玉蜀黍的时候,不小心和春香走散了。我稍微找了一下,可是她不在附近。那家伙是幼儿园小鬼吗?还是说她被“他们”给抓走了?如果是的话那小命就不保了啊。我“唉”的一声叹气。 “饶了我吧。” 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在这人潮之中很轻易地就被淹没了。我大口咬下玉蜀黍后,又甜又辣的酱料味道在我口中扩散了开来,而且还卡在牙缝,我动用舌头才把它弄下来。 在这人山人海里,亮太他没事吧?比起春香,亮太比较让人担心,我边如此心想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春香。在铃声响了数回后,春香接电话了。 【mzkj,嗯啊bsd78fd9噫喔kwjjh。】 “咦,你在说啥啊?我听不见啦。放任我这个人质自由乱跑,这样好吗?” 【啊sdfgbds噫呜yzgvbn。】 四周太吵了,我完全听不懂春香在跟我讲什么东西。 “喂,春香,河边的那一座桥附近不是有一间加油站吗?我在那里等你。” 我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反正情况再糟也只要回到车上就没问题了,继续这样说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如此心想挂掉了电话。 这时…… “那个吊饰不赖喔。” 我听见了这样的声音。即使在人声鼎沸喧闹不休的人潮中,那个声音不知何故显得特别清晰。我抬起脸,一名男子彷若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一样朝我走了过来,他穿着墨染的黑色甚平,是一个身材高瘦感觉弱不禁风的人,肤色略显黝黑,右手食指戴着一枚偌大的骷髅头戒指,脚底踩着一双夹脚的黑色雪驮,黑色的头发不修边幅地四处乱翘,左手捧着一碗淋上了草莓糖浆的刨冰。他用戴了骷髅头戒指的右手手指指了我的手机,那枚戒指在摊贩的灯光照射下发出黯淡的光芒。(译注:雪驮就是鞋底贴上了一层牛皮的草鞋。) “人称琥珀是泪滴的宝石呢,又名赫莉安迪斯之泪,指的是希腊神话登场的法厄同的五个姐姐。其中一个姐姐名叫赫莉安斯,赫莉安迪斯则是‘赫莉安斯们’的意思。” 男子以亲昵的语调说道。 我只有回以一个近似叹息的点头。 “喔哈嘿哈哈哈嘿嘻喔!” 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了。这回是宛如尖锐玻璃碎片 般的少女嗓音。虽然她说的内容含糊不清,不过可以听出是带有“给我闭嘴”意味的话语。在黑色甚平打扮的男子身旁,站着一名身形娇小的黑色少女。她正在咬糖苹果。大概是糖苹果对她的嘴巴来说尺寸显得太大的关系,感觉得出她正使出浑身解数在咬糖吃。少女身穿黑色的浴衣,脚踩纯黑色的木屐,和那个黑色成反比,肌肤则是白皙到如同透明一般,不仅如此,头发还是银色的。尽管整体是短发,却唯有左侧是留长的并绑成麻花辫,辫子上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 这两人在这热带夜却连一滴汗也没流。情侣?还是兄妹?不管怎么打量答案都是两者皆非的二人组。男子丝毫不把被黑色少女斥骂的事放在心上,继续说道: “法厄同这家伙是太阳神的儿子,话虽如此,他也不是啥大不了的角色啦,若用豪宅连续杀人事件来比喻,他差不多就是第二个被杀掉那般存在感薄弱的家伙,最后因为铸下大错遭到宙斯的天罚,简单地说就是被杀掉了。赫莉安迪斯为弟弟的死感到悲伤而流下眼泪,一直到永远喔。然后,有一天赫莉安迪斯依偎在一起变成了赤杨树。流下的眼泪则形成树汁,凝固后就成了琥——” 话说到一半…… “痛死啦!” 黑色少女锋利的扫堂腿漂亮地命中了男子的小腿肚一带。男子屈身按摩小腿肚。草莓口味的刨冰在掉到地上的前一刻被少女成功救出。少女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嘴唇一圈…… “我家的乌鸦冒犯了。抱歉。” 她右手拿着糖苹果,左手捧着草莓口味的刨冰如此说道。 “你好恶毒!心狠手辣!反对暴力!” 男子蹲在地上嚷嚷。少女无视男子的抗议兀自在人潮中前进。轻柔缓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是在干嘛…… 男子一站起来,先是像老旧黑白电影的演员一样夸张地耸了下肩膀,接着重新面对我开口说道: “不过,你那个琥珀——” “我知道。” 我用不同于黑色少女的方法打断了男子的话。 “是吗。”男子露出微笑,紧追在少女的后头消失不见了。脚底碰到雪驮的“啪、啪”撞击声响起。跟少女的脚步声同样渐行渐远了。 —————————— 我小心不要擦撞到他人,用小跑步赶到加油站后,春香早就等在那儿了。看来她基本上有听到我的传言。 “好~慢~喔~” 发现我姗姗来迟,春香说道。 为什么我必须被她指着鼻子骂呢,这还有天理吗? “是你自己到处乱跑的吧?我差点要跑去迷路小孩中心报案了。” “春香有说要去买章鱼烧啊!” “我说我要买玉蜀——” 算了。跟她争执下去也没有意义。 “不跟你争了啦。能见到就好。人潮汹涌成这样,要是走散通常就见不到面了。” 我如此一说,突然—— “这样就不会走散啦。” 春香牵起了我的手。春香的手有些冰冰的,冒着手汗,我一瞬间感到困惑。我抬起头打算问她想搞什么鬼,结果春香脸上挂着满面的微笑,我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的手好小啊。”我心想。 加油站附近是摊贩长龙的尾端,游客也三三两两。卖车轮饼的老兄看起来也是生意冷清闲得发慌。“到底是按怎样的规则决定店家的配置的啊?”我茫然地思考这个问题。 “那你章鱼烧买到了吗?” 听我这么问,春香就嘟起了嘴巴。 “我本来想分你一半的啦,现在全吃光了。” “糟糕糟糕。要不要再折回去?” 春香左右摇了摇头拒绝。栗色的鬈发稍微晃了一下。 “留在这里就好了。” 靠在加油站前的电线杆上,春香和我一语不发地等待烟火升空。 过了一会儿,广播宣布烟火即将开始之后,巨大的花朵在夜空绽放了。我俩依然手牵着手。烟火一朵朵地轮番争奇斗艳,感觉就宛若幼儿园的小孩们在雨天一同将伞撑开般,正因为那个画面是如此美丽动人,所以我不知怎的感到悲从中来。 —————————— 隔天我被老妈叫醒,收看电视后得知了消息。 横尾惠子(45)在自宅惨遭杀害的新闻上了电视。遗体是以倒卧在电视机前沙发上时状态被发现的,她的头颅被手枪轰出了一个破洞,据说全身被胶带缠住绑了起来,嘴巴也滴水不漏地被堵住。房间里头凌乱不堪,被盗走了合计价值约一百万日币的宝石、贵金属、现金等物品。警方分析这是一起强盗杀人事件,正展开调查当中。死亡时间推测为晚上八点到九野左右,正好是我们两个去看烟火的时候。横尾惠子——是春香的母亲。 5 我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哭。我活到现在,始终都认为那是一件可耻的事,我是在“男儿泪不在外人面前轻弹”这种陈腐观念的灌输之下被养育长大的。不过,我曾有一次忍不住流下男儿泪的经验。我在春香的面前哭了。 弓道社的管教很严格,可是我撑过去了。我的弓道技术十分优秀,加入弓道社的社员里,之前就曾接触弓道经验的人一个也没有。站在相同起跑点的话,我有自信可以比别人更高明。 不过,在某个意义层面上,那同时也是我自卑感的表征。 我必须比所有人技术都还要高明才行,因为我并不平凡,我是令人感觉作呕的存在。正因为如此,为了得到大家的认同,我非得是最厉害的那一个不可。然后我也进行得很顺利,弓道也进步了,但,同时我也变得骄傲了。 放学后,我被前辈们外找,受到了“警告”,被强迫跪坐一个小时以上。我只是一再重复那个场合才有用的回答:“是。”当天,我没能获准练习。我一边忍耐脚部的麻痹,一边在内心咒骂着“去死!”两字。 在我获得解放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忽然,我发现有某个不是脚麻的东西正在迅速锐减,就跟冰冷的感觉渗透到牙齿内部一样,我打了个冷颤。我手插口袋紧握着手机,就这么一路低头有气无力地走回了教室,因为我的书包放在里面还没拿。 一打开教室的门,隔壁班的横尾春香正气宇轩昂地站在讲台上。我本来还以为是我跑错教室了,但我并没有迷路。 以怪人闻名的高一女生横尾春香,因为脱轨的行动和奇妙的发言在学校成了知名人物……不对,这样的说法跟事实有点偏差吧。 男学生口耳之间还流传着这样的八卦——只要拿得出五万圆就给上的女人。 过去我不曾跟她说过半句话。我并不是相信八卦,只不过,她明显就是跟周遭格格不入。 我个人是把她当成“白目的不可思议小妹妹”来认识。一个如同羽毛般的家伙。给人感觉轻飘飘的,判断不出她究竟是要飘落还是飘上天,既似没有极限地往上飘,又似永远地往下坠落一样,令人无从捉摸。 所以她才会被传出那种无凭无据的谣言,那个遥言不可能没传进她的耳里。即便如此,她仍旧一再我行我素地做出奇妙的举动、行径胆大妄为,我对此甚至有了同情的感觉。“她明明了大可以手法再高明一点,故意表现得那么白痴的样子到底有啥好玩的?”我心想。 看我走进教室,横尾春香将视线朝向了我。我的眼睛和红茶色的眼珠对上了。 “问你一个唐突的问题,你有被外星人绑架过吗?” 这实在是太过不着边际的劈头第一句话了。她就是因为这么荒谬,才会被大家讨厌。既然想被大家排挤,用不着讲这种蠢话,闭上嘴巴窝在 教室的一角、把耳机戴好装睡不就得了吗?就装出一副好像自己是局外人的脸嘛……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听见了紧张的弦绷断的声音。我没办法说明那是怎么了,我真的没办法,只是我觉得累了,觉得好多事情都来到了极限。所以,比起弦绷断,那个感觉更像东西塞太满以致于底部破掉的塑料袋。瞧,进口零食店不是都有三百圆随你装到满的那种活动吗?就是那种感觉。但因为太贪得无厌,以致于底部破掉了…… 很不象话地,我在几乎可说是第一次见面的女生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春香跟放声大哭的我说了某个被外星人绑架而下落不明的一家的故事,仿佛在安抚哭闹的小孩一样。虽然内容很夸张,不过我还是挂着一张爬满干掉的泪痕而绷得紧紧的脸颊一边认真点头一边聆听。现在回想起来,登场人物简直就是在说年幼的亮太和春香、以及他们的父母。 —————————— 换下当作睡衣在穿的皱巴巴的t恤,我从家里飞奔而出。照道理说骑自行车会比较快,但我还是选择用跑的。脑筋没怎么在运转,我只知道总之我得去找春香。我跑得气喘如牛,才一下子就腿软了,我头痛欲裂,感觉得出眼球里面的血管正在脉动。 a heights-miyamura附近被警察、看热闹的民众还有采访的新闻记者给挤得水泄不通,平时总是静悄悄的马路上停满了警车和箱型车,浅棕色的砖墙如今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 我想见春香,现场却说禁止闲杂人进入。 脑筋的思考失去了正常的运作,身上的汗水就像瀑布一样又多又急,仿佛在看烟火似地聚众看热闹的民众的声音、比蝉鸣更让我觉得刺耳不耐。 在我调整呼吸时,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噗噗”声。我摸索口袋,翻出手机确认。有三通来电。跑步的时候我没注意到有人打手机给我,三通全是春香打来的。 “春香!” 【啊,明彦?你都不接电话,害我好担心喔。】 “那是我的台……喂、喂,你,那个……” 【冷静啦。】 “……啊啊,说得也是。” 春香的声音冷静得让人不可置信。我的手汗多得差点拿不稳手机摔到地上。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在牛仔裤上擦拭空下来的右手,接着再换手拿,手机还撞到了镜框。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啰。】 “啊啊……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现在我在你家门口……春香,你人在哪里?” 【我喔,昨天后来在警察署过夜,啊,亮太也跟我一起。】 “嗯。” 【然后,等一下我们基本上要去管理员那。他叫滨田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人喔。你应该也累了,一起来吧,反正我家现在禁止进入。】 “为什么你不在昨天的时候跟我联络?这样的话——” 【抱歉抱歉。有太多事要忙了,而且我心情受到动摇,还有亮太要顾。】 “……亮太呢?” 【嗯,他很好,现在在小睡。他应该也累了。】 “是吗?” 【然后啊,明彦,在那之前……】 春香缓缓说道。那个声音显得非常冷静沉着,宛如在讲台上演讲的资优生学生会长一样,不是春香平时不断在做意义不明发言的那种兴奋声音。明明这时就算她又哭又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春香的声音却很坚定。 【妈妈被杀的时候,春香和明彦不是一起去看烟火吗?】 “啊、啊啊……” 我不知怎的起了鸡皮疙瘩,就好像……对,就好像正在听保丽龙塑料摩擦的声音一样。 【警察呀,说想问那时候的事。】 —————————— 我本来还以为会在刑警片里出现的那种调查室被盘问,结果是被带到刑事课的客用空间。那是一块仅用白板区隔出来的小空间,正中间摆了一块亮晶晶的桌子,两边被沙发包夹。从小时候我就很讨厌这种桌子和沙发的组合,干脆把沙发拿掉,还比较方便面桌而坐不是吗?桌子的高度实在太低了,我过去是这么想的。我一面回忆这种事情,同时将昨天晚上的事告诉刑警先生,包括无照驾驶的事也招认了。关于无照驾驶一事虽然有被警告,不过并未被多做追究。同样的问题被问了好几次,我也同样回答好几次,然后就结束了。“犯人呢?”他们却不愿答复我的问题。 问话完毕来到走廊后,春香和亮太两人依偎在一起等着我。等在后头的那名看似和善的年长男性应该就是滨田先生吧,总觉得他很像威廉·荷顿。亮太紧紧揪着春香的上衣不放,【be reasonable/demand the impossible】的文字被拉扯得扭曲变形,亮太刚睡醒的眼睛红得跟小白兔一样,想必他一定哭得很惨吧。小巧的圆鼻子、平贴在头上的柔顺发丝,身穿绿色polo衫和黑色的五分裤,脚底则是才刚买没多久的拖鞋。(译注:威廉·荷顿为已逝的美国演员。) “谢谢。” 春香说道。我不晓得该跟他们两个说什么才好,我支支吾吾,垂下视线看着亮太的新拖鞋。短暂的沉默。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伯父呢?” 经我这么一问,亮太露出了像是悲喜交加的表情。他吸吸鼻子发出“嘶嘶”的声响,然后把脸埋进春香的上衣。春香摸了摸亮太的直发,站在身后感觉是滨田先生的和善老伯也别开眼睛。春香回答: “我爸他似乎因为杀害横尾惠子的嫌疑,遭到全国通缉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声音就如推理小说中陈述真相的侦探般冷酷。就是那种会让人怀疑是否侦探感到兴趣的只有诡计、可是却少了人性的嗓音。那些侦探,比起被害者和遗族,他们和犯人的心关系更亲密…… —————————— 那一天的傍晚以及隔天的电视新闻,都对这起事件做了热烈的报导。春香的说词有些出入,正确地说,警方目前是以杀害横尾惠子的重要关系人的身份追查春香之父·横尾雄高的下落,状况应该是这样才对。横尾雄高似乎自事件发生的三天前就无故缺勤没有去上班,春香一家人还以为他出差去了。 综合电视新闻和春香的说法导出的大意如下: 事件现场是被刻意乔装成强盗杀人的情况。现场确实留有被翻箱倒柜的痕迹,但那实在太过明显刻意了,杂乱无章的状况一看就是经过强盗的洗劫,问题是,窗户并没有被打破、而且也找不到用道具开锁的痕迹。横尾家的人有一回家就上锁的习惯,就连亮太也不例外,所以凶手犯案的时候大门也一定是有上锁的。横尾家是对门户安全极其敏感的一家。 那么,犯人是怎么进到302号室的呢?不是横尾惠子自己引狼入室、不然就是犯人手上握有钥匙。a heights-miyamura只有在正门玄关设置监视摄影机,可是安全梯并没有设置,这一点如今也稍微成了问题。其实安全梯也是设置有貌似监视摄影机的物体,乍见之下可能任谁都会把它当成监视摄影机,不过实际上那只是个幌子,影像并末被录像下来。所以也就是说,如果那台摄影机是真的,可能就有录下关键的画面了。 总之,从那边可以自由出入畅行无阻,犯人事先就摸清楚了这一点。由于在推测犯案时刻晚上的八点至九点前后、正门玄关的摄影机都末拍到可疑人物的影像,因此几乎可以断定犯人是利用安全梯进入。也因为是烟火大会当日的关系,可疑人物的目击情报在现阶段难以理清。 不过,犯人的目标直指横尾家,而且警方目前认定其目的并非强盗抢 劫,怨恨引发杀意的可能性高。 横尾惠子的全身被黏性胶带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住。据消息,两只胳臂被交叉放在胸前,以如同木乃伊永眠的姿势遭到了绑缚。如果目的只是强盗抢劫的话,光是这样限制行动就够了。犯人大可只需将她丢在一旁,抢了贵重物品逃走即可,但横尾惠子却遭到了杀害,而且是枪杀。没错,犯人一开始就携带了手枪,为了什么?为了杀人。 虽然电视新闻的说法是子弹破坏脑部导致被害者当场死亡,不过事实和报导有所出入。横尾惠子是在脸部被犯人用沙发的座垫盖住的状态之下,遭凶手扣下扳机枪杀的。以这个状况来说,若子弹有破坏掉脑部中心的脑干,那么被害者应该就会当场死亡,可是实际上,子弹却偏离了脑干,这可能是塞在嘴巴里做为封嘴用途的东西所造成的影响。子弹破坏咽喉、进而贯穿了脊椎,然后卡在沙发的弹簧上。有数十秒的时间、抑或长达一分钟左右,横尾惠子是还活着的。即使是《斗阵俱乐部》的爱德华·诺顿也没有一枪就一命呜呼。 遗体的发现者是租借横尾家隔壁住户的权藤夫妻,他们观赏完烟火回家时,被不自然地开着未关的大门给吓了一跳,往房里一瞧,结果发现了横尾惠子的尸体。 不对,阐述这些内容一点意义也没有。如果要公开所有情报进而逐一粉碎每一个可能性,那就必须把公寓其它住户的证词也交代出来才行,但我没这个打算。我这样只不过是在拖延一个决定性的事实。 春香的母亲、横尾惠子虽然全身被胶带绑缚住,可是不表示没办法让手指动作。不,也不是说所有手指都能动,恐怕只有右手的食指能够动作吧。横尾惠子好像就是用那根手指沾了自己的血,在缠绕住自己的胶带上写下了文字的样子。大概是打爆了横尾惠子的头颅以后,犯人以为她已经丧命因此随即离开了现场吧,所以犯人没有留意到文字。又或者,文字可能是犯人离去之后才被写下的,那应该就是指证犯人的线索吧。 但我并不晓得春香的母亲写下了什么…… 不知春香有看过母亲的遗体吗? 我在网络上逛了好几个那一类的网页。尸体网站多如繁星数也数不完。我还找到了被手枪轰爆脑袋的女人的照片。头盖骨变形得歪七扭八,右边的眼球掉出,皮肤宛如从内侧破裂开来似地软塌塌地剥落、脑浆还从那里流了出来,全身的肢体一副瘫软无力的模样。我恶心想吐,立刻切断了网络。 横尾家好像没有关系亲密的亲戚。因此春香和亮太听说会被送到收养机构收留。收养机构似乎位于山形。我的感想是——虽然都在日本,不过距离还真不是普通的远啊。 4 我窝在开空调的房间里埋头写英文作业。 文章题的“第三题”的(2):“请将划线部份的英文翻译成日文。” “i’m attracted to ton.how i get him to notice me?” 原形为“attract a to b”,意思是“吸引a喜欢上b”的词组,在这一题是变成被动态。“get a to do ~”则是“使a去做~”的词组。两个都是英文考试题型。 答案大致是“我对汤姆产生兴趣,该怎么做才能使他注意到我呢?”这样子。这句子看了真讨厌,假设要对这句话的女主角提出建议的话,我会这样告诉她吧:“答案就是让他知道‘我喜欢你’呀。”不过,这也正是最大的难题所在。 我放下了自动铅笔。明明房间很凉快,我的手掌却汗湿得很严重。我回过神,发现我这坐北朝南的房间有些昏暗。拿下眼镜,用手指揉了揉眼皮,照这样看来,近视度数似乎又要加深了啊。我重新戴好眼镜,望向窗外,黄昏布满晚霞的天空使得我想起亮太哭肿的眼睛,又红又黑,而且很湿润。 我关掉空调,一把将手机塞进口袋离开了房间。在玄关随性套上弓道社时代所穿着的雪驮。弓箭和弓道服我都收起来了,唯有这双鞋子还是时常在穿。突然背后传出了老妈的声音。 “你要去哪?” 老妈的声音既严肃又慎重。我告诉自己不要转身,只答了句“散步”。我吹着口哨哼起着名动画电影的主题曲,不过只哼了一句就没有再继续。 我漫无目的地任凭两条腿信步而行。偶尔从口袋翻出手机,确认有没有人打电话或发短信给我,然后,我对于时间距离我上一次确认只经过两分钟一事感到不耐烦。温热的汗水沿着我的背部如溜滑梯般迅速滚落。手机吊饰的琥珀摇晃着。 春香现在正忙着葬礼的准备、还有申办搬迁到收养机构的手续吗。 我无力为她付出任何事。 春香表现得很坚强,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在我面前流过。说到这个,春香有说她从来不知哭泣是什么滋味。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我跟春香曾经聊过这样的话题。“婴儿之所以会哭,是因为哭是一种让自己学会自主呼吸的必要动作,所以人出生的时候必然会哭。”我挑毛病地说道。春香则像个为赋新诗强说愁的诗人一样如此回答:“婴儿之所以会哭,是因为对自己诞生到这个世上感到绝望而哭。” 温柔地搂过亮太肩膀的春香确实没有哭泣。明明母亲遭到了杀害…… “我打个比方喔,假设有一部超~级、超~~~~级令人感动的小说好了?举凡电影、漫画、音乐还是其它什么也都可以啦,总之就是明彦产生了很大的感动。” “啊啊。” “而明彦会很想跟其它人分享那个感动。” “不要用肯定句一口咬定。” “可是呢,说不定明彦感动的那个部份,只有明彦才能产生共鸣。假设一百个读者里面有九十九个读者都是‘看了感觉很不舒服’、‘糟透了’这种感想,但是明彦还是觉得很感动。” “如果只有一百个读者,当中还有九十九个嫌烂嫌到炸掉,这种小说我看还是别出了比较好。” “你很烦耶。假设说,那部小说的主角是个非常残酷的连续杀人魔喔。” “啊啊。” “一般而言,那种人是无法原谅的吧?” “也是啦,毕竟是杀人魔嘛。” “不过,假定明彦读了小说后对那个杀人魔的故事感到感动。” “我见鬼了才会感动啦!” “为什么?搞不好那个杀人魔是一介高中生、跟明彦有着非常相似之处的人呀,而且或许你对那个杀人魔所感受到的寂寞、喜悦、苦恼、兴趣有所共鸣,内心深受冲击也说不定。” “……好啦,我想我也没办法把话说死吧。或许会。” “明彦觉得那种不敢实际举出、仿佛说出来会触犯禁忌的部份很有魅力而且深受感动了。嘿,你能把那个心情传达给其它人知道吗?” “……什么意思?” “换个说法的话,那就等同于公开表示自己和杀人魔有共鸣了啊,那种话是说不出口的对吧。是说,这表示我真正想说的部份不是那里了嘛,所以,要跟别人共有那个感动一定是很困难的吧。那好像叫阴郁性感动是吗?硬要分类的话,那一类的情感算是抗拒人际关系的一环不是吗?所以说不出口也不奇怪吧。因为是绝对无法跟人共有的种类呀。” “……喂,那跟最初的话题有关联吗?” “最初是在说什么?” 我的脚步打住了。 “唷,鸟饲明彦同学。” 太阳下山,夜色逐渐地深了,但我这才知道原来在夜色的黑暗里也是有浓度之分的。比夜色更黑的男子站在我的眼前,路灯的照明仿佛反而让黑暗的部份加深了似的,乌亮有光 泽的黑发不修边幅地披散,肤色也是略为黝黑。黑色上衣配上黑色牛仔裤,脚穿黑色帆布鞋,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偌大的骷髅头戒指。一个浑身是黑的男子。 这时。 “喂,小子。” 有另一个让人与玻璃钢笔产生联想的尖细嗓音响起了,一名少女站在男子的右侧。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少女也跟男子一样全身裹着纯黑色的衣装。深暗色的连身洋装,黑色的膝上袜,两脚穿的是带有光泽的黑色漆皮圆头鞋。但皮肤和那些装饰品成对照,白得仿佛要变成透明一般,就连头发也几乎是银色。整体上虽是短发,不过唯有左侧的一部份留长绑成麻花辫,并系上了黑色的缎带。少女继续说道: “你千万别跟‘横尾春香’扯上关系。” “之前在哪里见过他们?”我回想,喔对了,是在烟火大会的会场。 算了,那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为何突然提起春香?” 我一问,男子便不知从哪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我,像是猛弹了一下的手指拨弄名片的动作令我联想到魔术师。我惶恐地收下那张名片。 “……kyuu侦探事务所?” 白色名片的正中央如此写道。没有电话号码和住址。就只有这样。 “是ichjjiku,九(ichjjiku)侦探事务所。也是我的名字。” 少女双手插腰,以有些洋洋得意的态度说道。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的缎带晃动了一下。 “我的名字是一,汉字写作‘一’,念作ninomae喔。请多指教。” 男子竖起右手食指比了个“一”。骷髅头的戒指闪烁出了亮光。 “ichjjiku,ninomae” 原来如此,因为是单一文字而且是九,所以念作‘ichjjiku’;因为一在二的前面,所以是‘ninomae’吗。发音完全遵照字面。 “请问你们是侦探吗?” “没错。” 名叫九的女孩子冷淡地回答道。 “你们在调查春香的事情吗?” 话说出口我才想到,日本的侦探又不具有特别的资格,照理说没有立场可以涉入杀人事件才对。又不是在演漫画。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我们只是来给你忠告而已。” 名叫九的女孩子露出一脸好似强忍着蛀牙的疼痛不肯告诉父母的小学生般的难过表情说道。 “给我忠告……?” “别跟‘横尾春香’扯上关系。” 她又重复了一次跟刚才一样的台词。 “你到底在说——” 我才说到一半,名叫一的男子就打断了我的话。 “你有你的故事,她也有属于她的故事,这两个故事是完全不相同的,但有一点点的交集。即便如此,你的故事还是只属于你的、她的故事只属于她的,所以建议你不要有太多的干涉比较好。你所知道的是故事的片面,而且那也只不过是一小片段而已,你所握有的情报并不充足。当然了,以目前获得的情报为基础来重新组织拼凑原貌或许并不难,但那终究只能成为不完全的情节吧。就我的立场啦,你对横尾春香呜噗!” 名为九的少女的拳头深深地灌入了那个名叫一的男子的心窝。 “饲养动物的时候一定要严格管教。”名为九的少女说道。 他、他还好吧?那个叫一的男子腿软地跪倒了。不过那个名为九的少女一把将男子给抱了起来。 “我给你忠告了喔。” 名为九的少女说完便转身背对我。 但。 “你知道‘たそがれ之时’和‘かわたれ之时’的差别吗?” 那个名叫一的男子维持被少女抱起的姿势,仅抬起头说道。看来他并没有失去意识的样子,只不过在开口的那瞬间就被丢下来了。他一如格斗游戏里被ko的败者般在地面弹跳滚动。 “好痛耶!” “少啰唆,看我拔掉你的长舌!” 名为九的少女踏步向前。当黑色圆头鞋发出“喀”的声响的瞬间,名叫一的男子轻飘飘地跳了起来。那个动作不是人类做得出来的。他降落的地点就在我的身后,宛如在拿我当肉盾一样。 “‘たそがれ’这个字眼,原本对应汉字‘谁彼’;‘かわたれ’则是对应‘彼是谁’这个汉字。这两个字都是‘那是谁?’的意思,意指光线昏暗不明的时间带。‘たそがれ’用在黄昏的时候,而‘かわたれ’则是用在天将亮时。然而,现在已经没人在用‘かわたれ’这个字眼了。” “……你想表达什么?” 我提出疑问。那个名叫一的男子从我的背后答腔: “那个人是谁?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名为九的少女说完,跨步踏向这里。她以要将身为肉盾的我也一起揍飞的气势高举拳头——我立刻护住了自己的面孔。 ……但我没有感觉到痛楚。我缓缓抬起脸张望四周,可是周遭安静得仿佛一开始就没有其他人存在似的。远处有虫儿在呜叫。巨大的飞蛾受到路灯的吸引,发出“当、当”的声响不停用躯体冲撞。 3 要在超市买香烟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记得老妈以前也是个老烟枪呢,后来她嫌花费太凶而开始戒烟,历经了一番苦战煎熬才成功。老爸则本来就不会抽烟。有了这一层的关系,即使周遭的朋友为了耍帅抽烟,我过去也完全没有想跟着凑一脚的意思。我用百圆打火机点烟,深深地吸进肺部后,简直快被呛死了,但我还是继续硬抽。感觉还挺痛快的,要是等一下被抓住,大概会被骂死吧,一想到这我就觉得有些愉快。打开手机,时间显示“23:56”,老妈有打来一通电话,可是我不想理她。 刚才的二人组是什么来头?自称什么侦探肯定是在唬我。我脑海所浮现的,是杀手这个字眼。春香是邪恶秘密组织啦还是政府啦所制造出来的人造人。然而由于计划被冻结的缘故,春香也难逃处分的命运,遭到佣兵杀手的追杀。那个二人组就是前来索命的杀手……我越想越觉得鸟蛋。 我往目标a heights-miyamura出发。 “别跟横尾春香扯上关系。” 我试着出声跟自己说。感觉就好像学校的鬼故事或某种咒语,一旦说出这句话,就会遭到诅咒。不在几岁之前忘记就会翘辫子葛屁。 别跟横尾春香扯上关系,在我听来这反而像反面信息。 我的故事和春香的故事只是小有交集,春香的故事存在着我故事里所没有的部份。不过,那并非是无法想像的内容,反而十分清楚明了,清楚明了到我第一个就想到那个可能性。不仅如此,我还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否定它,不对,我甚至连那个都不愿去想,我只想别开眼睛装作没看到。 不过,就跟越强迫自己睡越睡不着一样,我也未能将那个可能性赶出脑海。 烟火大会那一天,我和春香走散了大约二十分钟之久,时间不足以从会场来回a heights-miyamura。考虑到还有交通管制的问题,利用车子移动的风险太高,就算搭电车也要耗上一小时。更何况春香的说词并没有骗人,章鱼烧店的老板记得她,好像是因为当时春香拿一万圆钞票付帐,所以老板对找零钱很麻烦这件事还留有印象的样子。 春香的母亲被杀害的地点是公寓的房里。春香不可能办得到。真的吗? 我从手机的电话簿拉出“や行”的名单,拨打名单里的唯一一个人物、横尾春香的电话号 第280话 serial killer -today is a good day to die- “生存的力量。” 我以前曾经写过以此为命题的作文。正确而言,是被命令写过。 那是我就读小学时所发生的事。记得是五年级前后,全国陆续发生恶意霸凌所导致的自杀事件。几乎每周都风波不断。 报纸的整个版面刊登满了遗书,死亡过世的少年少女的脸部照片在电视新闻上被放映出来。每个礼拜哭到泣不成声的遗族、被要求拿出对策的学校、不露出真面目接受采访的学生,评论家对屡屡频传的霸凌事件表示愤怒,向所有当今正为霸凌所苦而起了自杀念头的人呼吁说“千万不要冲动寻死”。 但为霸凌所苦的一连串自杀事件并末画下休止符。宛如当自己看到、听到、知道大家接连死去的消息因而被赋予了勇气一样,每个礼拜,各地总是有人自杀。无论是小学生、初中生,还是大学生,另外,甚至延烧到了年纪老大不小的大人。 我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公司也是有所谓的霸凌的。 自杀形成了一股风潮。 我就读的学校展开了校园霸凌的实际状况调查。那是一个空有形式的无聊活动。 采不记名的方式回答问卷。那一类的调查还是干嘛的以做为教育或指导的一环的名义,在上国文课的时候要我们写一篇以“生存的力量”为题的作文。 我忘记在那之前还是之后,也被要求写过题目为“霸凌”的作文。我认为霸凌是不对的行为,我们不可以伤害他人。除了直接的肢体暴力以外,也是有透过言语伤害他人的情况。我只记得我用这种随处可见的老掉牙句子填满了四百字的稿纸。 那只是一篇我顾及老师和大人、又或者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社会”和“常识”这种角度的眼光、写得煞有介事般的文章罢了。任谁都写得出来,不管谁写内容都是一个样。假设作文也是采不记名交卷吧,要是作文用纸先被老师洗牌了一遍才叫我们去拿回自己的作文的话,我大概会分不出来哪一张才是我写的吧。 就是那种程度的东西。虽然我交出了那种程度的东西,可是老师们光这样就满足了。 只不过,当“生存的力量”这道题目指派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打从心底感受到何谓“生存的力量”。 但我没有把我所感受到的东西给写下来。 结果,罗列在四百字作文用纸上的,只是平凡的词汇和后面是连接词以及助词所构成的索然无味的句子。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当时是小五或小四的我有了自己的想法。要把那个想法原汁原味地转化成言语重现不是件容易的差事,不过如果用现在的我的表达方式来重新诠释的话,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谓生存的力量,指的就是不惜杀害他人也要残存下来的坚强意志。只要想杀害的目标继续存在一天,那个人就具有生存的力量。如果有憎恨到想要杀害的对象存在,那么那个人就能活下去。所谓生存的力量,指的就是有想要杀害的人的意思。 但很遗憾地,现在的我必须跟小学时候的我所想到的“生存的力量”举出例外的情况。 简单而言,当杀意的目标是自己的时候,也就表示“生存的力量”不足。 1 四季皆开的玫瑰全年都会结出花苞。即便时节一迈入十月气温便开始一路下降,但今天玫瑰同样在花圃的一角,艳丽地盛开着多重花瓣的花朵。尽管玫瑰最为繁盛娇艳的季节是春天到夏天这一时段,但秋天的玫瑰也很美丽。 在天色微阴的天空下,来须舞衣如此心想。戴上粗棉的工作手套、折起百褶裙,舞衣蹲了下来。颜色为薰衣草蓝的那朵玫瑰,被冠上了一个“dioressence”的名字,是源自法国香水的芳香品种。所以,蹲下来的舞衣可以品味到玫瑰甜美润泽的芬芳。 爸妈都不了解这玫瑰的优点,他们对家里的大小事漠不关心,两个人都忙碌于自己的工作。所谓的家,对他们来说只是打盹的场所和放置物品的地方而已。搞不好他们甚至连院子有玫瑰开花的事情也不知道。 舞衣稍微思考了一下这件事,但随即将其赶出脑海。长长的麻花辫随着轻微的摇头微微晃动了起来。风一吹,一头长发就乱得跟团鸟窝一样令人郁闷,所以,舞衣把头发绑成了一条很长的麻花辫,一如格林童话里的长发姑娘一样。长发姑娘从囚禁自己的高塔的窗户垂下长长的头发,将愿意救出自己的男性招至塔中。 舞衣想着这个故事隐约露出苦笑。仿佛钻进孔洞较大的开襟毛衣的缝隙似地,一阵风吹拂而过。 冬天来临之后,就必须大幅修剪玫瑰才行。书本上写道,为了让花朵在春天盛开,冬天的修剪绝对不能偷工减料。对于开始培育玫瑰还未满一年经历的舞衣来说,园艺书籍的存在是必备的,除此之外还有网络的情报。问题是,不管看书也好还是网络的讨论板也好,内容都不太一样。舞衣不晓得该采信哪一个版本才对。 尤其刊登在书本上的照片更是把花朵叶片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枝干,有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吗?舞衣吓了一跳。需要的工具是园艺用剪刀,“得跑一趟家用品量贩店了。”舞衣心想。目前还是拿小学时代所使用的工艺用圆柄剪刀来将就着修剪,听说这样做不是很好。 “喂,来须舞衣。” 突然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舞衣朝右边看去。来须家进了大门后有一段阶梯,得爬上七阶才会到玄关。那段阶梯就位于腹地的正中央,左右则分为停车场和院子。 舞衣的同班同学佐伯康宏就站在大门前。他的后脚跟露出来踩在学生皮鞋上,制服裤子则长长地拖在地面上,裤管也因此变得破破烂烂的。上衣也没扎进裤子里,男生学生外套的扣子还解开了两颗,短发的左半边有脱色。“光只是在路上走动都像是在找人打架一样”是舞衣对他的印象。读初中的时候感觉还比较像个乖乖牌,但一上高中这个耍坏的形象就完全固定下来了。由于就读的是私立学校,所以一整个跟旁人格格不入。虽说是升学学校,不过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资优生和高中才进来的学生两者成绩的差异显而易见,而且班级也不同。舞衣和康宏是高中才入学的,所以跟“精英组”无缘。 “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佐伯同学?” 舞衣说道。那个声音就好似秋风一般,让人感觉有些生硬寒冷。 “我只是拿运动会的传单来送给同学而已啦。” 康宏用特有的油腔滑调回应。舞衣从以前就没办法喜欢上康宏的那个说话调调。 “话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我说敬语啦?而且叫我康宏就好了嘛,反正我也都叫舞衣呀!” 虽然他初中的时候就会装熟,不过一升上高中之后装熟的程度更是有增无减,称呼也从“来须同学”变成直呼名讳的“舞衣”。 康宏边说边把手放在门上,发出了硬质的推门声。 “没有许可就私自进入,那可是非法入侵喔?况且我跟任何人说话都是使用敬语。请你叫我来须同学,不要再叫我舞衣了。” “用跟平辈讲话的方式和我说话嘛。” “我会考虑考虑。” “当大人说考虑考虑的时候,百分之百就是‘休想’的意思了啦。” “我是十六岁的高一学生,所以还是小孩子。” 舞衣的话令康宏耸起了肩膀。他用左手抓住用发蜡造型过的发束,接着开口说: “呐,你也差不多该来上学了吧。” 舞衣没有回答。只是心想“怎么又来了”而已。升上高中后,舞衣只有在最初的一个月又几天有去上学,之后就放弃不去了,理由是“学校很无聊没有意义” 。高中并非义务教育,如果不想去,不去也没有关系。 虽然一般都将从学校毕业踏入职场的过程称作“出社会”,不过舞衣认为学校也一样是社会的缩影,一样都是无聊乏味的场所。有能攀上那股巨大洪流的大多数份子,也有从中脱落的少数份子。少数获得“提拔”的份子,会被大多数份子以形形色色的方式强迫“服务”。 简单的例子就是“霸凌”。分为霸凌方的多数和被霸凌方的少数。社会也因此得以顺利运作。该怎么制造出少数份子,是社会上最为重要的一门课题。反过来说的话,如果想存活下来,就必须让自己成为多数份子的一员。这个世界形同一个巨大的蚁狮地狱,即使踩在别人头上当作垫脚石,那个垫脚石本身也会逐渐下沉,然后,有可能换自己变成新的垫脚石也说不定。恐惧的同时,一边不断拼命挣扎,而且没有人可以爬出去。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被吞噬进蚁狮地狱的深渊而已。 无聊,这个世界一点意思也没有。有了这样的想法,舞衣就不去上学了,也没提出退学手续和休学申请书,舞衣的父母大概连她早已不去上学的事都不知道吧。不登校、茧居族、尼特族,你们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吧,那些名称没有实质的意义,那只是“社会”之类的想借由命名那一类的名字来获得安心而已。 虽然暑假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不过时间已经来到了十月,总不能永远维持在不上不下的状态。如果下定决心不去上学那就得办妥手续才行。那只是一个麻烦的作业罢了。 这时…… “玫瑰还挺漂亮的嘛。” 果然还是舞衣嗤之以鼻的那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康宏作势从门口抬头仰望紫色的玫瑰说道。自从舞衣开始培育玫瑰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奖。 舞衣维持蹲在地上的姿势,从庭院俯视康宏的脸。仔细一看,他右边的眼皮穿了一个环,明明开学时还没有那种东西。 “那个感觉好像很痛呢。” 等舞衣回神时,已经将这句话说出口了。甚至还指着眼皮上面的环示意。看到舞衣的反应,康宏便很开心地说: “看起来很像korn的强纳森·戴维,酷吧?” 一堆无法理解的词汇。 “你说。玉蜀黍怎么了?”(译注:korn音同玉蜀黍。) “……算了,当我没说。” 康宏不知为何闹起了别扭。 “舞衣你都听什么样的音乐?” “请叫我来须同学。我都听仓桥yoeko,只不过这个艺名已经被引退了。” “引退?”康宏歪起了脑袋。舞衣心想,以前有个广告的企鹅也是顶着一头类似这样的发型呢。 “我没听说过耶。” “是吗,那可惜了。” “算了。运动会是下礼拜,舞衣你要参加借物赛跑喔。你不来的话我们会输到脱裤子。” “请叫我来须同学。会输吗?那可真是遗憾。” “所以我叫你来参加嘛。现在还没输啦!” “对不起,照顾玫瑰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与其使用农药来驱除害虫,自己动手抓对土壤和玫瑰本身都有益处。所以我没办法去学校。” 听到舞衣的回答,康宏又开始抓自己的头发。或许那是他的习惯吧? “礼拜一有《jump》。” “啥?” “礼拜三有《magazine》。” “……” “杂志啦,周刊的漫画杂志,不是都有人会去买来放在教室吗。礼拜四有《young jump》,礼拜五有《ich》。你就来学校看杂志好了。” “漫画我只看过。田村マリオ老师的作品。”(编注:只有三本着作的异色漫画家。) “你口味也太重了吧!” 康宏大声地说,身子向后弓起。那副模样实在有些逗趣,舞衣忍不住捂起了嘴巴。 “反正我帮你把传单塞在信箱。哪天都无所谓,你要再来上学喔。拜啦。” 佐伯康宏挥挥手,转过了身子,将裤管拖在地上,又蹦又跳地走着。有一会儿时间,舞衣一直盯着那个背影逐渐变小离去。 —————————— 我认为,这个世上有两种人类。有能力存活下来的人类、和没有能力的人类。 前者为了存活下来不忌任何手段,后者则不具备那样的气力。 若采遗传学的假说,符合后者条件的人类最终将会遭到淘汰的命运。 不过两者之间也是有共同点的,那就是迟早有一天都会面临死亡。感觉就好比每天倒数计时,一分一秒地迈向死亡。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刑期约八十年,不得缓刑。但那其实根本就是死刑宣告。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会很快乐吗?我怎么想都不认为。人类是龌龊的生物,嫉妒、背叛、察言观色、面露谄媚微笑。有够无聊。如果不找个人偎在一起就会觉得不安,可是一旦有人挨上来又有所不满,所谓的人类就是这么难以伺候。让自己配合无聊的人们活下去实在是麻烦死了。不过他们才是正常的,所以异常的人是我。有一个名叫尤内斯库的人写过一部做《犀牛》的剧作。是一部描述有一天所有的人类全都变成了犀牛这种动物,只剩主角还保留人类模样的荒谬戏剧。既然所有人都变成犀牛,那么反倒是还长着人类外型的主角不再是“人类”了。他才是异类。我就是像这样。 要找回世界的和平,身为异类的我去死就可以了。比起杀掉我以外的人,这么做还比较省事省力,我自行了断即可。但想要“自行了断”,也需要一定程度的巨大“力量”,那正是我极度欠缺的东西。那个“力量”涌现不出来。我只觉得好无聊,一切的一切都好无聊。 我记得也是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女生流行一件非常无聊没有意义的事,那就是在上课时间传纸条。我从以前就不是很喜欢那一套,而且也跟大家表态过,所以不曾有人传给我。如果有奇妙地折得小小一块的纸条传到我这边,那也是“传给隔壁女生”的意思。我看也不看里面的内容就传给隔壁的女生。 想像画面里头的我都把那个纸条揉成稀巴烂丢到垃圾桶,但实际的我却是会乖乖把纸条传给隔壁女生表示“亲切”的人。 纸条上写的内容不外乎是班上的哪个女生喜欢哪个男生、不然就是谁讨厌谁,所以要把那个女生排挤出小圈圈这种事情。应该是这样没错,会这么没把握是因为我没看过纸条,只有不小心听到而已。 不仅如此,纸条是用班上的女生才看得懂的暗号所写成的。就算被老师抓住,也不伯被知道上头写的是什么意思。不管是关于“霸凌”的作文还是“生存的力量”的作文好像都没什么效果。看吧,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 然而真正最无聊没有意义的,就是只能用“无聊没有意义”来表达愤怒的我,不是吗? 2 早上醒来后,之所以心情会隐约觉得不快,是因为今天也得继续活下去的关系呢,或者是昨晚没躺在床上睡觉的缘故? 昨天晚上舞衣就坐在跟书桌安置在一起的椅子上睡着了。用一百圆的美工刀切割左手腕后就陷入昏睡。只不过是稍微割一下静脉而已,是死不了人的。三餐有正常进食、充足摄取营养的舞衣不可能因为这点程度的伤害而死亡。 所谓的割腕自杀,一般是被认知为伴随有某种甜美韵味的行为。年纪尚轻的小孩子们将莫大的自恋化为引爆能源割下手腕。在那同时,一面为“可怜的我”感到陶醉。如果真的想死,那就应该把整只手腕砍断。知道死不了还割腕,不过是想吸引人家的关心罢了。那只是一种“撒娇”的 行为。 “无聊透顶。”舞衣果然还是这么认为。 舞衣之所以割腕是因为觉得很舒服。刀刃陷进皮肤里的感觉,稍微撕开皮肉,黑浊的血液从血管流泄而出。割下左手腕,然后轻轻放在毛巾上,血液渐渐渗透进毛巾的纤维。力量一点一滴地流失,用不着思考任何事情,这比所有安眠药还要来得有效。“希望明天的早上不要再醒来。”一边如此呢喃一边合上眼睛。等到睡醒的时候血液也早已凝固,只是手腕的四周会有些干燥的硬块而已。 但清晨的气温开始越来越冷了,这样下去是会感冒的。稍稍吸了一下鼻子,舞衣站起身。伤口虽然愈合了,不过因为黏稠血液的关系,果然还是有干燥的硬块。 昨晚爸妈有回家吗?记得将近有一个礼拜没碰过面了。 冲完澡离开浴室后,洗脸台的镜子里映照着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的自己。只有小时候才被夸奖过可爱地形同栗子般的眼睛、单薄的嘴唇、不挺也不塌的鼻子,就是一副说不上好坏没啥印象的长相,就连舞衣自己也这么觉得。锁骨的凹陷处有水滴残留,捏了侧腹一把,有一点点赘肉。穿上内衣裤,扣好胸罩的扣子,将裙子套上。拨弄头发,绑成麻花辫。 从冰箱拿出土司、小蕃茄、德国香肠、青椒、洋葱,另外还有切片起司。随意切一下配料,放在涂了蕃茄酱的土司上。最后放上起司片,放进微波炉加温。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微波炉“嗡!”的声音和冰箱的低沉运作声。等到三下哔声响起打开微波炉的门,披萨土司就完成了。倒好一杯牛奶放在托盘上,移动到客厅。 打开电视机的主电源,屏幕上正播放着歪斗秀。内容开始从晨间新闻转变成带有综艺色彩的节目,显示在左上角的时刻早已过了上学时间,难怪外面也是静悄悄的,这时间主妇的工作也暂告一段落。(译注:歪斗秀为日本的一种情报报导节目。) 即便如此,现在还是一长串时事性的话题。大臣的失言问题、年金问题、艺人的结婚/离婚、偶像团体在武道馆举办演唱会的状况,或者是某处发生的事件的后续报导。车祸肇事逃逸、强盗杀人。一如既往,无聊世界的无聊报告…… 一边大口咬下披萨土司的同时,舞衣陷进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电视画面里的景色自己并不陌生,是既视感吗?不对,那里不是搭电车一站就到的地方吗?咖啡厅、洗衣店、眼镜行…… 【——是就读市内县立高中的雨宫修一同学,已知十六岁,警方已视为杀人事件展开调查,目前正征求目击情报。雨宫同学在腹部有十来处的刺伤,虽被救护车送往急救,仍不幸在医院过世身亡。】 身穿颜色鲜艳的毛线衣、外型艳丽的女性播报员口齿伶俐地朗读着原稿。全程有如行云流水,途中完全没有吃螺丝和口吃的现象发生,略显丰厚的粉红色嘴唇不停罗织言语。舞衣一边茫然地凝视着那副嘴唇,一边反刍着她刚刚所说出的字眼——那个人名。 雨宫修一雨宫修一雨宫修一…… 念起来感觉好像某种咒语一样,字面和意思合不起来。画面正映照着离他当时受到保护(据说被人发现时他还有呼吸)的场所有一段距离的巷弄。他似乎就是在这里遭到攻击的,那是一条夹处在楼房与楼房间的巷弄。看得到身穿制服的鉴识人员的背影和蓝色的垫子。 一张照片就像要遮盖住现场画面似地被刊了出来。 舞衣在心中发出感叹。 正是雨宫修一没错。雨宫修一的脸上了电视,照片上的他穿着深蓝色的学生西装外套,整烫过的头发有用发蜡造型,脸上挂着微笑,只有右半边的脸颊有酒窝。这大概是入学典礼拍的照片吧,笑容中带有一丝丝冷漠和生涩混合的感觉。 和舞衣所知的雨宫修一感觉有些不同。不过,那个人确实是雨宫修一没错。 话虽如此,若问舞衣对他这个人的了解,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关系仅止于小学初中同校而已。也曾经同班过,但并不表示交情有比较熟,虽然有交谈的经验,不过也没其它方面的接触了。在决定修学旅行和参观教学的组别的时候,虽然老师说可以自由决定分组,但并未因此编在同一小组过。 雨宫修一头脑很聪明,长得又帅,运动又一把手,对了,他踢足球好像特别厉害,在班上也是主流人物之一。不过,舞衣对他的印象也只到这里为止。 舞衣就连他后来考上哪间高中也不知道。 一直到前一刻为止,舞衣早已忘了雨宫修一这个人。毕竟都各奔东西这么久了,会遗忘也是人之常情。换作是他,应该也不会想起舞衣吧。尽管如此—— 雨宫修一死了?他被人杀死了?腹部中刀?多达十几处的刺伤…… 在舞衣的脑海里,雨宫修一的笑容慢慢变得扭曲。貌似黑衣人的黑色人影手持匕首,正疯狂戳刺雨宫修一的肚子。学生西装外套防止不了匕首的攻击。寒酸的匕首闪烁出刺眼的强光,那是类似掉在脚底的百圆硬币在反射光线般的落魄发光方式。雨宫修一应声跪倒在地,伤口源源不绝地流出黏稠的血液,挨匕首刺伤的腹部被刺出了破洞,湿黏的内脏从中滚落而出。雨宫修一以颤抖不止的手想要将掉出来的内脏塞回肚子里去。他的脸苍白到让人看不出来他原是个皮肤晒得黝黑的运动员,雨宫修一痛苦地呻吟,声音气若游丝。雨宫修一缓缓地从巷子爬出寻求援助,可是喉咙却喊不出声来。 黑色人影只是目送雨宫修一。不对,黑色人影回过了头来。那张脸长得就跟舞衣在镜子里所窥看到的一模一样。 舞衣不禁失手将披萨土司掉在地上,泼洒而出的蕃茄酱弄脏了舞衣的纯白上衣。“蕃茄酱的颜色好像有些太鲜红了。”舞衣心想。 —————————— 早上,舞衣骑着自行车到家用品量贩店买了园艺用剪刀。从家用品量贩店到案发现场距离约二十分钟,本来有考虑去瞧瞧情况,不过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回家。在前往停车场的途中,舞衣发现有一对身穿黑色衣裳的男子与少女在草木幼苗专区的草莓幼苗前意见不合地争论。少女嚷着“加糖炼乳”怎样怎样的,所以舞衣绕道以免遭到池鱼之殃。即便如此还是感觉到少女有一瞬间视线望向了舞衣。或许是多心了吧。 一回到家,舞衣便迫不及待地试用园艺用剪刀,下刀时的利落感觉果然不能相提并论,而且连切口也不一样。如果不是这样,玫瑰可能就会枯死了。 修剪玫瑰的诀窍在于看似越强壮的枝叶越是要大剪特剪,看似发育不良的则要让它晒到太阳。玫瑰喜欢阳光,只要让它晒太阳马上就能恢复精神,所以一口气就剪掉有小指那么粗的枝叶。好锐利。“这把剪刀搞不好就连真的小指都能轻松剪断呢。”舞衣心想。把剪刀举高到与眼睛齐高,刀刃的部份便黯淡地闪烁亮光。 “唷,健康不良少女。” 门外响起声音。舞衣发出叹息。 “健康不良少女是什么?我听不懂。” “明明身强体壮却又不来上学,这不是不良是什么?你这拒绝上学的女人。” “现在改叫不登校了,佐伯同学。” “本质上一样吧?就你的状况,又不是想上却不能上,完全是你拒绝去上而已嘛。话说,你现在在干嘛啊?” 佐伯探出身子试图一探院子的究竟。左半边的金发格外显眼。 “我在修剪。” “修剪得那么豪迈没问题吗?” “没问题。” “哦~” 喀嚓,舞衣用园艺剪刀剪掉了另一支枝叶。康宏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她的动作。一如在公园看着小孩子玩耍的母亲。“嘿,你知道雨宫的事件吗?”然后康宏说道。 他本来一直在抓提出这个话题的时机,不过那个说法却显得单刀直入,大概是后来觉得太麻烦了吧。 “早上我在电视新闻看到了。” 舞衣和康宏还有雨宫修一,都是同一个小学和初中毕业的。算是渊源颇深的熟人。 “在学校也引起相当大的话题喔。”康宏说。 “是吗?” “熟人被杀,都会有点惊讶对吧?” “就是说啊。” 口头上虽是这么回答,舞衣却有种感觉,纵使哪天有某个同学“抓狂”拿菜刀砍死了父母或朋友,自己也会觉得那没什么好意外的。而且也有可能是自己被杀、或者换作自己杀了谁也不无可能…… 舞衣瞅了康宏一眼。一头左半边脱色过的短发,眼皮上穿了个环,下巴又细又尖,穿着邋遢不整齐的制服。“其实他的想法也跟我一样吧。”舞衣试着心想,要不是如此的话,不然他应该是不会问“都会有点惊讶对吧”这种问题的。 康宏察觉到舞衣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搔弄着头发。可是他没有回避视线,继续跟舞衣对看。等到头发抓过了一遍之后他开口如此询问: “你觉得在母亲的葬礼那天一滴泪都没流的男生是异常吗?” 原本还以为他要提雨宫修一的事,所以舞衣觉得很意外。 “你说的是卡谬的小说吧。” 康宏读过卡谬小说的事同样也令舞衣惊讶不已。舞衣原先还以为他是那种听到“萨特”会联想到用数码相机“帮猴子照相”的男生,所以就老实这么告诉他了。(译注:萨特是存在主义哲学大师,日文的萨特跟帮猴子照相音同。) “你一定以为我是光看漫画不碰课外读物的时下高中生对吧?”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应该说,怎么想都觉得接触卡谬的书籍根本是不良少年不该有的行为。“他不会在圈子里被同伴吐槽说‘你是在装啥气质看啥屁小说啦’找碴吧?”不知为何一个留着飞机头的老气风不良少年揪住康宏胸口的画面在舞衣的脑海里浮现。那个画面还蛮有意思的。 康宏先是高高耸起肩膀接着继续说下去: “主角莫梭不是杀人了吗?” “是啊。” “对了,有一个一点都不重要的小发现喔,先在纸上用直写的方式写下‘莫梭’,然后把纸转到背面横放透光来看的话就会变成‘马兰’喔。虽然真的不是啥重点啦。”(译注:原文为ムルソー和マラソー。) 舞衣闷不吭声地听他说。因为那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康宏将头发拨得乱七八糟,然后干咳了一下清喉咙。 “主角被问到为何杀人时,他回答说都是太阳害的。莫梭总共开了五枪,其实第一枪对方就死了,他却多开了四枪。” “是吗?我没记得那么仔细。” “呐,舞衣。” “请叫我来须同学。有什么事?” 舞衣的纠正使得康宏的脸色显得有点凝重。他清了清喉咙说: “我想说的是啊,我觉得你应该可以理解莫梭这个人啦。” “就是因为没有人可以理解他,他才会变成‘异乡人’的哦?” “大家希望为匪夷所思的事物找一个理由好让自己安心。但莫梭所供称的杀人动机是‘因为阳光很刺眼’,这理由实在太过难以理解了,因此人们便开始翻出旧帐。这么说来,莫梭在母亲的葬礼也没有流泪,而且隔天还跑去玩耍,也难怪大家都叫这家伙是异常者。大家替他扣上‘异常者’的帽子希望让自己安心。既然是异常者,那做什么事都不奇怪不是吗?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那又怎样?” “一般人都害怕自己变成‘异乡人’,所以会去配合他人的步调。可是你简直是莫梭的翻版……所以我很担心你。” 康宏真的说得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不知他是不是有在修眉,那对又细又短的眉毛垂了下来。 “担心?我看起来有那么像危险人物吗?好比说我是杀了雨宫同学的犯人之类的?” 说出口后,舞衣才惊觉自己做了相当大胆的发言。 “在我看来,你的处境非常岌岌可危。” “岌岌可危?” 舞衣重复了康宏所说的话。 “不如这么说吧,我觉得你就像是自己一个人走在时速一百公里的车子来回穿梭的高速公路上。” “你的比喻很难理解。” “车子就算撞到你,顶多是保险杆凹进去、前车窗破掉而已。可是你会变成一副血和内脏喷了一地的臭皮囊。” “这样的话一定会造成大塞车呢。” 康宏听了舞衣的话深深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好好保护自己。” “我懂你的意思了。那我不在高速公路上走路了。” “不是啦!” “感谢你的关心,可是我就是喜欢独自一人。这样既不会给人带来麻烦,也不怕别人找我麻烦。当然,我知道不可能真正只靠自己一个人活下去,这点道理我还知道,所以自己的事尽量自己解决,我现在正努力朝这方向迈进。反正我好像不是正常人。” 舞衣这么一说,康宏又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结果还是无奈地叹息。然后他把双手深深地插入了裤子的口袋,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像在赌气闹别扭一样。 “好啦,反正我是还挺喜欢你那种倔强的地方的啦。” “……就算是开玩笑也好,真亏你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种话呢。” “谁在跟你开玩笑了。” 佐伯康宏随口说道。 “算了,这是新的传单,里面有写事件的经过。警告人家不要晚上一个人出来走动的那种传单。我帮你放在信箱,拜啦。” 一边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半颗金毛头,舞衣一边心想:“说不定,他是刻意避谈雨宫修一的事呢” —————————— 对了,关于雨宫修一同学我有一件事牢记得十分清楚。好吧其实我早就忘了,不过在事件发生后我又想起来了。 初中一年级冬天,我所就读的班级有十一个男生集体乔装成顾客当扒手行窃。他们依序进去只有架设防盗监视器但没有警铃的书店,把漫画或文库本偷偷塞进厚重的大衣或夹克的口袋里,然后再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陆续离开。计划的始作俑者就是佐伯同学。其它人觉得很好玩,就参与了计划。依照名字的顺序,一个接着一个轮番进去书店,书本偷到手就离开。简单归简单,却是一场紧张刺激的游戏。 只是,第八个进去的野泽同学被店员给逮个正着。好几个人逃离了现场,不过佐伯同学留了下来,在父母和学校老师一同被找来的场合说明了事情原委。其实也不到事情原委那么夸张,只有说明游戏规则而已。后来风波并未闹上警局,决定由小偷自己买下偷窃的物品并且道歉便平息下来了。 这起事件隔天传遍了学校,朝会的时候那群男生也被骂到狗血淋头。大多数的女生都受够了男生的愚蠢。 问题是我们班男生总共有十二个人。班上脑袋最聪明、长得最帅、又有运动神经、口才一流、也偷偷受女生欢迎的雨宫修一同学并末参加那个扮顾客当扒手的游戏。 雨宫同学的股价在女生圈里面更加水涨船高了。连我都感到有点好奇。 事情差不多发生在一个礼拜后吧。 我一年级时加入了一个名叫美化保健委员会的团体,是我签运太差不小心抽到的。这是一个烦死人的委员会,工作内容不外乎是在“寒喧问安周”的期间得站在校门口跟所有人大声说“早安”、大扫除的时候被使唤去擦 地板蜡、如果碰上流行性感冒高峰期还得被抓去制作“提醒勤漱口与洗手传单”等等,总而言之就是一个麻烦事多得要命的委员会。集会都是在放学后,雨宫同学本身并不是美化保健委员的一份子,可是原先的委员先回家的关系,所以由他代理参加。 “谢谢。” 我向雨宫道谢后,他便露出微笑回我“用不着客气啦”。我们俩带着发下来的传单走回了教室。 “那我得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当我知道他有社团活动得忙还愿意代为支持,又向他道了一次谢谢。 “小事一桩。”我目送了笑着如此说道的雨宫同学离开教室。接着我拿起书包,等我一抬头,发现雨宫同学还站在教室的出入口。 “怎么了吗?”我问。教室只剩我和雨宫同学两人。那个时候,浮现在我脑海里面的,是“告白”两字。并不是我怀有期待,也不是我个人对雨宫同学抱有好感,事实是我自然而然想到那个词汇。而且就某个意思而言,“告白”确实是正确答案。 “都没有人约我。” 一瞬间,我没听懂那是什么意思。雨宫同学脸上笑笑的。 “一个足球队不是有十一个人吗?” 因为雨宫同学是足球社的,所以我也想过他是不是在说这个。可能是在说板凳啦或者正规球员啦那一类的事吧,我是这么以为的。可是我对足球的了解并不深,我歪起了脑袋表示困惑。雨宫同学没再多说什么,这次真的离开教室了。 我后来才发现,他说的是扒手游戏。只有雨宫同学没被邀约加入。 ——都没有人约我。 雨宫同学说得一副仿佛十分羡慕当扒手被骂到臭头的其它男生一样。 3 剪下来的玫瑰不要立刻丢掉,先暂时放在花瓶里一段时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芳香。花瓶是舞衣母亲的客户所赠与的名牌物,又厚又重,舞衣心想,如果用它来打死某人,那么这个花瓶的品牌名称和“花瓶”这个名词都将被剥夺,然后会被人改用“钝器”来称呼吧。 舞衣把网络线插上电脑。不管怎么试就是搞不定无线网络。因为实在太过麻烦了,所以就放弃设定那些有的没的了。反正只要拉网络线联机就可以上网了,不是无线的也无所谓。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方便。 一如老习惯,从“收藏夹”连结进培育玫瑰的“行家”们所架设的网站或讨论板浏览。虽然一言以蔽之都是玫瑰,但种类繁多。有很多人以为玫瑰是多层花瓣的花朵,事实上也是有那种只有单层花瓣的玫瑰存在,甚至光看外型会让人看不出是玫瑰。举例而言,草莓就是属于玫瑰科的植物。 把新知的情报写进笔记后本来打算关机,但舞衣忽然有一股想要在搜索栏打下“雨宫修一”的冲动,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好奇心。用键盘打下“amamiya syuuichi”这还是舞衣的第一次。选择切换成汉字后,一次就成功变成了那个名字。点击搜索。 于是有八千个项目符合搜索条件。虽然当中或许夹杂了同名同姓的人物,不过排在前面的,每一项都是关于舞衣所认识的雨宫修一的事件。舞衣无意识地点开了其中一个。 她马上发现那是一个很八卦的讨论板。这个讨论板目的就是以讨论各地的事件为乐,雨宫修一的事件也早被拿出来讨论。虽说是发生在地方的事件,毕竟是腹部中了十几刀的杀人命案。越是阴险凶残,越是受到关注,况且那是发生在大街上的事件,亲眼目击到浑身是血的雨宫修一的人似乎不少。 舞衣不自觉开始浏览了起来。和上传到正式网站的新闻不一样,写在这种地方的情报速度快归快,谣言和误传也很多。 □无题 无名氏 10/7/22:11:20 no.1233524 我有亲眼看到。原来血海这个形容不是骗人的呢。 我发现有围观的人潮,所以忍不住好奇探头一探究竟,结果看到一个身穿制服的家伙缩在地上。 那个血多得吓人。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死掉耶。 □无题 无名氏 10/7/22:13:38 no.1233525 我第一次看到死人是爷爷葬礼的时候。总觉得爷爷会爬起来,我怕都怕得要死了。 □无题 无名氏 10/7/22:15:02 no.1233526 我看过淹死的尸体。整个身体肿了一圈。 □无题 无名氏 10/7/22:15:59 no.1233527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后来回家一看新闻,已经上电视了说。 就叫雨宫修一。一看到生前的长相,感觉有点震惊呢。 □无题 无名氏 10/7/22:17:31 no.1233528 啊啊,我明白那个心情。虽然不是人啦,不过小时候家里养的狗在我面前被车子撞死的时候我整个人超沮丧的。因为那只狗很爱黏人、我们都把它当家族的一份子看,所以当时心理打击超大的说。结果我现在还不是在这种地方混w □无题 无名氏 10/7/22:18:48 no.1233529 然后啊,我现在要讲的是正题喔,听说事件现场留有“s”的字迹。 □无题 无名氏 10/7/22:19:28 no.1233530 那是啥?死前信息? □无题 无名氏 10/7/22:20:51 no.1233531 那是恶作剧吧。话说,no.1233524,你看到的时候人应该还没死吧。 □无题 无名氏 10/7/22:21:42 no.1233532 那个是本来墙壁上就有写的而已,是小混混在墙上乱画的恶作剧吧。 你连现实和虚构都区别不出来吗?好一个推理小说宅男。 □无题 无名氏 10/7/22:23:01 no.1233533 原来如此,他是在医院死掉的啊。不过那个文字是血文字。 我是不知道那是不是雨宫修一的血。总之就写在墙壁上。 新闻完全都没有提到,这件事搞不好被禁止报导出来喔。 □无题 无名氏 10/7/22:24:55 no.1233534 真假?这样的话那就是真的死前信息了嘛。 腹部中刀还亏他挤得出力气写下来耶。 □无题 无名氏 10/7/22:26:11 no.1233535 有那种余力的话一般都会呼救。 所以说那不是死前信息。是恶作剧。qed证明结束。 □无题 无名氏 10/7/22:28:08 no.1233536 我看那是犯人留下的吧?或许是某种信息。 □无题 无名氏 10/7/22:30:10 no.1233537 可能是修一(syuuichi)的“s”。或许就类似阿嘉莎·克莉丝蒂的《abc谋杀案》。 问题是为何会从“s”开始? □无题 无名氏 10/7/22:31:00 no.1233538 就算连接起来会形成单字,也不代表实际上就是按照字母的顺序杀人的。 好比说“scream”→遭到杀害的顺序有可能其实是“csream”。 抓住先入为主的想法加以利用的不在场证明诡计。 □无题 无名氏 10/7/22:32:44 no.1233539 我 很好奇no.1233538挑“scream”当例子的理由是伟斯·克莱文的电影? □无题 无名氏 10/7/22:34:21 no.1233540 抱歉借问一下,阿嘉莎·克莉丝蒂的《abc谋杀案》故事内容是什么? □无题 无名氏 10/7/22:36:53 no.1233541 就是在讲名字缩写为a-a的人在头文字a的地点死亡、名字缩写b-b的人在头文字b的地点死亡的事件。但实际上那是幌子,凶手另有想杀的对象,为了转移焦点,才让人以为杀人是按照abc的顺序发生的。虽然雨宫修一基本上是有“s”没错,可是地点跟“s”无关。 □无题 无名氏 10/7/22:37:59 no.1233542 按照no.1233538的假设的话,表示其它地方有个对应“c”的人已经被杀了。 有没有人知道消息? 舞衣离开讨论板,切断了网络。人的死在这里被当成游戏看待。生命真廉价。心想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同时,舞衣针对“s”这个英文字母动起了脑筋。深深地背靠在椅子上,无声的房间响起了嘎吱声。用手指梳弄解开了麻花辫的头发。 在脑袋里摆上雨宫修一的脸和英文字母“s”。可是想破脑袋也只联想得出超人克拉克·肯特的衣服。 杀害了雨宫修一的犯人留下了“s”这个英文字母。这有什么意义存在吗?这件事完全没被报导出来。有可能是人家自己捏造的。还是说,“s”是雨宫修一本人留下的呢?用来当作死前信息?若是这样,这是在暗示犯人身份?又或者那也有可能是下一个被害者的预告。下一个?原来如此,犯人是一个连续杀人魔,至于那个或许就是将要杀害跟“s”有关系的某人的预告。 不然,会不会根本没有意义存在?就跟莫梭的杀人动机一样,任谁都无法理解“s”的意思也说不定。光是思考这些事情,舞衣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梦乡。没有割腕的必要……在舞衣快睡着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一句诗。那是以前不知在哪个地方听过的,不过舞衣想不起那是谁的诗了。 “我列算着,那天所发生的杀人事件。” —————————— 日出东方,又是一天的早晨到来。 尽管看似永恒,但这个地球其实也是有寿命的。太阳也是一样。不仅月历的日期感觉上是正确的,时钟的指针看起来也是精准无误的。 但一天其实并非真的是二十四个小时,一年也不是三百六十五日。误差会一点一滴地累积。虽然有设立闰年和闰秒来调节,但最后还是避免不了误差的发生。太阳会膨胀,迟早有一天会吞噬地球。大家都去死一死吧,反正这世界一点意义也没有。 舞衣只是一味在延长只有培育玫瑰的日子。那或许是放弃选择也说不定,但同时也是一种安祥的状态。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想的日子会使内心变得平静。 玫瑰对害虫没有抵抗力,马上就会生病,诸如叶螨、蚜虫、黑星病、白粉病。玫瑰很需要细心的照顾,也正因为如此,如果没有主人,马上就会不行。玫瑰需要舞衣,这带给了舞衣充实的感觉。 舞衣一天有大半的时间在院子里度过。戴上厚棉工作手套,夏天的时候会在绑了麻花辫的头发上多戴一顶帽子,最近由于天气开始转凉了所以会多披一件开襟式的毛衣,然后才着手处理玫瑰。也会前去家用品量贩店购买土壤和道具,然后再下工夫研究如何让玫瑰长得更好。 某bolg有写到:撒咖啡的残渣好像可以驱除蛞蝓。此外,咖啡液体本身似乎也能拿来当作除叶螨的喷剂使用。那些小招数舞衣全都一一做了尝试。生活果然充实。照顾玫瑰是这个郁闷、乏味的世界里唯一能带给舞衣平静的事物。 偏偏—— “唷,辛苦啦。” 佐伯康宏出现了。他很守规矩地没有从门口进到里面来。左半边的金发和眼皮环依然抢眼。 “每天每天都在盯玫瑰你都不会觉得烦吗?” 康宏一如老样子以油腔滑调的语气说道。 “每天每天都跑来我家你都不会觉得腻吗?” “我是来看舞衣的耶,怎么会腻呢。” 这个男的轻松就能将这种话说出口。“请叫我来须同学。”舞衣向他纠正。康宏在初中时代不但跟好几个女生交往过,而且上了高中之后差不多三天左右就搞定了一个女朋友。撇除偏见的话,其实他也没有长得多像痞子,他说的话或许也挺有意思的。只不过不是舞衣喜欢的类型就是了。 “你可以进来啊。” 舞衣突然没来由地如此说道。佐伯康宏顿时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舞衣看他那个模样心想:“原来他也有露出这种稚气表情的时候啊。” 康宏战战兢兢地把手放在门把上,仿佛在怀疑赤手触碰是否会触电似的。当他缓缓推开大门时,响起了“叽”的挤压声。进门后,康宏脚步轻快地爬上七阶的阶梯,又蹦又跳地走到了庭院。两脚开开地于屈身蹲在地上的舞衣身旁蹲坐了下来。 “哇,靠近的话那个味道好香喔。” 舞衣看了康宏的脸。心想他右眼的眼皮环光看都觉得痛。 “总觉得紫色的玫瑰很有舞衣的味道呢。” 舞衣已经懒得再跟他一一纠正“请叫来须同学”了。另一个因素是听康宏说薰衣草蓝的玫瑰很有自己的味道感觉还满害臊的。 “等到花朵盛开味道会更香。” “好期待喔。” 康宏说这话的表情就有如在游乐园兴奋得活蹦乱跳的小孩。 “其实我只是想栽种看看蓝色的玫瑰而已。” 舞衣从康宏的脸别开视线说道。 “啊啊,听说好像有某间公司完成了?” “对,蓝玫瑰才刚推出市场没多久,价格相当高昂,而且听说培育非常困难。” “是吗。” “你知道吗?不只是蓝玫瑰而已,其实黑玫瑰本来也是不存在的喔?” 舞衣一边隔着厚棉工作手套轻抚薰衣草色的玫瑰一边说道。 “为什么?现在市场不是都有在卖?” “那其实是过度红艳的玫瑰。就是因为太红了所以看起来像是黑的。” 舞衣想起割腕时从体内深处涌出的血液。 “太红了……” “对。把红蓝黄三个颜色全部加起来就会变成黑色的。” 语毕,舞衣又把视线挪回康宏脸上。长长的麻花辫在背后滚落。 “啊啊,原来如此。这是色料三原色的应用嘛。就跟画图的颜料一样。” 康宏点头如捣蒜。 “记得光的三原色好像是红蓝绿?三者混在一起就会变成白色对吧。如果物体反射红色的波长并且吸收其余光线的话,那么看起来便会是‘红色’的。要是将原色都掺在一起,那么所有光线都会被吸收进而变成黑色。既然玫瑰本身并未具有蓝色的色素,那也就表示黑玫瑰本质上是不存在的。” 这回换舞衣目瞪口呆了。 “佐伯同学你物理很强吗?” “我好歹跟你考上同一所私立高中耶?” “失礼了。我一直以为佐伯同学的脑袋不是很好。” “嘿,一般在本人面前都不会说得那么直接吧?你也委婉一点嘛。” “啊,抱歉,因为佐伯同学就是一脸没有在读书的样子。” “还不都一样!” 康宏以夸张的动作向后弓起身子。那个动作感觉还挺搞笑的。 接 着舞衣突如其来地问了一个问题: “佐伯同学。” “嗯?” “听到英文字母的‘s’你会联想到什么?” 说不定康宏会知道答案呢,舞衣心想。 “我想到了三个东西。” 康宏一如在比胜利手势般竖起三根指头。 “请口诉我。” “就是sm的‘s’、small size的‘s’、还有saeki(佐伯)的‘s’。” “你问这个干嘛?”康宏不解地将脑袋歪向一旁。 “不,没事。”舞衣答道。 —————————— 要整合团体的向心力,方法就是制造出共同的敌人。这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简单原理。当年的纳粹也是利用这个手段。政局不安定的国家总是时时树立外敌,让国民的焦点从国内转移到国外。面对“威胁”,所有人都会团结一致。 至于全班同学要团结,只要有一个人出来当“祭品”就行了。将那个人逐出“内部”,至少在大家联合一起攻击他的时候,团体就能团结住。 对这套做法唱反调的人也会被抓去当“祭品”,真的是非常单纯的原理。统括团体最为有效的手段除了利用“恐怖”以外没有别的了。 我并没有勇敢到拿得出勇气跟那套做法唱反调。我不敢在大家面前说出“无聊”两个字,光是作壁上观我都觉得痛苦,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一味地逃避。同时一边在心里想着“无聊、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不想跟任何人有所联络,连手机也解约了。自己一个人多快活啊,团体太可怕了。 4 网络讨论板如今已形同推理游戏的游乐场了。 □无题 无名氏 10/8/23:01:21 no.1233982 新发现!根据电视新闻报导,一名鸟取当地的公司员工的被杀现场有“zb”的文字! 很像是被写在纸条上塞进口袋里的样子。 □无题 无名氏 10/8/23:08:11 no.1233983 真的假的啊?推理小说剧情般的发展真的要开始了? □无题 无名氏 10/8/23:10:00 no.1233984 不对,不管怎么想,这犯案现场距离也未免太远了吧。再说那个“zb”的意思太匪夷所思了。 □无题 无名氏 10/8/23:11:22 no.1233985 公司员工名叫“坂东善一郎(bandou zenichirou)”耶!名字的缩写就是“z-b”。 □无题 无名氏 10/8/23:12:34 no.1233986 可是之前留的文字不是“s-a”啊。雨宫修一的话应该是“s-a”没错吧? □无题 无名氏 10/8/23:14:59 no.1233987 就可能性而言,有可能是时间来不及写下“a”,不然就是写了却被人涂掉? 不过,就算假设留在现场的文字真的是名字缩写,那又表示什么? □无题 无名氏 10/8/23:14:59 no.1233988 “s”→“这样也叫男人?弱者!”(译注:それでも的s。) “z”→“跟萨克可是不一样的啊、跟萨克!”(译注:ザク的z。) “b”→“我希望双亲能尽到‘父母’的责任啊!”(译注:ぼㄑ的b。) □无题 无名氏 10/8/23:17:21 no.1233989 最后那句真叫人想哭。是卡谬说的。不过为何只有最后一句是“z高达”的台词? □无题 无名氏 10/8/23:19:47 no.1233990 截至目前为止留下的文字全是子音,就算串连起来也不会变成有意义的文字啊。 □无题 无名氏 10/8/23:20:30 no.1233991 我一看到“szb”,就觉得接下来只有可能是“h”。 □无题 无名氏 10/8/23:21:44 no.1233992 为什么? □无题 无名氏 10/8/23:22:21 no.1233993 普通都知道吧。 □无题 无名氏 10/8/23:22:21 no.1233994 不要说我普通啦!(译注:和动画《绝望先生》连动的网络广播节目《さよなら绝望先生放送》的缩写就是szbh,“不要说我普通”则是该作女角日塔奈美的招牌台词。) 无聊,舞衣如此心想的同时切断了网络。另一个原因是“截至目前为止留下的文字全是子音,就算串连起来也不会变成有意义的文字啊。”这篇留言不知怎的令人心里发毛,这群人在无意识间期待下一个被害者的出现。讨论板的开头不知不觉间被冠上了“英文字母杀人事件”一名。 我为什么会在这种讨论板流连忘返呢? 不知道。尽管舞衣不知道理由,可是感觉不难体会。偶尔会被这种酷虐无道的事物深深吸引。这是为什么呢?或许是自己比任何人都还要凄惨的关系。 舞衣早就看过鸟取的公司社员坂东善一郎被电车辗毙的新闻。目前警方正从杀人事件、意外事故、自杀各方面展开搜查。舞衣认为,如果说真的有人把写了“zb”的纸塞到被害者口袋里面再把他推下去的话,那么车站无疑就是杀人现场。 室内的空气似乎显得有些不流通,缺乏新鲜氧气,就连花瓶里的玫瑰看起来也好似褪色了一样。舞衣抓起粉红色的钥匙离开了家里。 外头有蟋蟀在鸣叫,远方还有刺耳的摩托噪音。大概是今天空气比较清澈的关系吧,天空的星星十分漂亮,整片天空就好像撒满了一地的彩色豆豆软糖一样,秋天的晚风将舞衣的长长麻花辫吹得飘飘然。舞衣两手插进开襟式毛衣的口袋,两边肩膀缩得快要靠在一起。右手的掌心里握有粉红色的钥匙,“这是匕首。”舞衣试着心想。但事实并末因此就产生任何变化。 舞衣一路无精打采地走着,就在通过“小心色狼”的招牌时,突然感应到他人的气息。不对,她太晚感应到了,因为当舞衣发现时,他们已经伫立在她的正前方了。 “啊。” 舞衣微微地叫出了声音。 一个浑身是黑的男子就站在那儿,在路灯的照射之下依然显得漆黑。全身上下清一色都是用黑色来搭配协调,就连鞋子也是黑的。头顶上一头不修边幅地披散的黑发,是一个皮肤略显黝黑、身形瘦长的男子。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骷髅头的戒指。 至于他的身旁,则是同样站着一名浑身是黑的少女。身穿黑色连身洋装和膝上袜、还有一双又黑又圆的鞋子。但她的肌肤苍白到仿佛结冻了一样,在黑暗中也照样看得出她有一头银色的头发。虽然是短发,不过唯有左侧是留长的,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少女盘起双臂抬起下巴,瞪着舞衣。 舞衣和二人组相距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为什么在贴得这么近之前自己会浑然不觉令她感到不可思议。就在舞衣打算开口说对不起的时候—— “你是来须舞衣对吧?” 男子开口说话了。接着他从口袋取出名片盒,做了一个拨弄的动作再递出白色的名片。名片上头用明体写着“九侦探事务所”。即使反过来看,也没有其它情报。就只有事务所的名字而已。 “kyuu侦探事务所……” 舞衣发出声音念道。 “ 不对,是ichjjiku,ichjjiku侦探事务所。也是我的名字。” 浑身是黑的少女说道。 “我呢,则是叫一。汉字写作‘一’,念作ninomae。请多指教。” ichjjiku、ninomae…… “原因是汉字的‘一’排在‘二’的前面……另外这边这位则是因为单一文字而且是九,所以念作一字九,对吧?” “你的理解力不错。” 少女说道。“不过为何侦探会突然找上门?”就在舞衣如此心想的同时,雨宫修一的名字冒了出来,而且和这名字如影随形的英文字母“s”也一同浮现。 “请问你们在调查雨宫同学的案件吗?” 当舞衣回过神时,自己已说出了这句话。 “要那么说也是可以啦。” 自称一的男子表示。在舞衣听来,那个声音仿佛话中有话,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舞衣开始怀疑搞不好这两个就是犯人。他们是前来杀我的吗?舞衣牢牢握住口袋中的粉红色钥匙。汗流不止。 “远藤明、雨宫修一、坂东善一郎、佐佐木菜菜、大岛圣子、来须舞衣……” 名为九的少女仿佛在吟诵祝词似地说道。在一连串熟悉与陌生夹杂的名字当中,最后出现的是舞衣自己的名字。少女笔直地指了舞衣。 “马上就轮到你了。” 那是死亡预告吗?舞衣回望少女,但少女不知何故脸上挂着一副极其悲伤的表情。就是陪伴在形同家人的宠物身旁等候它断气那一刻到来般的那种表情。 “不,这不是你们的错。” 少女说道。有如感到悔恨似地,无力放下原本伸长的手指。 “是那些家伙……” 那些家伙?指的就是犯人?连续杀人魔吗? 少女左右摇了摇头。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迟了一拍后也跟着摇荡。少女掉头转身。 啪的一声,弹指的声音响起。舞衣转头看了名叫一的男子。在他的手上—— “……蓝玫瑰。” 舞衣低声呢喃道。 “蓝玫瑰的花语是‘不可能’。这是因为过去不管投入再多的研究,长年以来蓝玫瑰始终无法研发成功。蓝玫瑰这种花呀,其实是禁止存在的玫瑰喔,所以也被人称作为恶魔的玫瑰。对了,你知道吗?其实蓝色郁金香也是不存在这个世上的,只不过郁金香里成份有些微的蓝色色素已经被认识,目前正在研究如何使那个部份增加。” 名叫一的男子将蓝玫瑰递给了舞衣。在路灯不安稳的灯光照射之下,那朵玫瑰显得湛蓝深邃,是一朵拥有恶魔颜色的玫瑰。舞衣接下的瞬间,玫瑰便枯萎凋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当舞衣抬起头,浑身漆黑的二人组早已不见踪影,宛如融进了这片黑暗里似的。 一如他们的预告,有人死了。 —————————— □无题 无名氏 10/9/21:31:40 no.1234563 又有事件发生了。在短大生佐佐木菜菜遗体旁边的手机画面上,有留下“35”这个数字喔! □无题 无名氏 10/9/21:38:21 no.1234564 这次是数字啊。有关系存在吗?把“3”反过来看的话,看起来也像英文字母的“e”呢。不过“5”就没办法解释了。 □无题 无名氏 10/9/21:40:11 no.1234565 会吗?“5”反过来看也像小写的“g”。 手写的话也会展现出个性,我推崇“g”的说法。 只不过,假设真的是“ge”的话,那小写和大写混在一起的理由就不清楚了。 □无题 无名氏 10/9/21:42:22 no.1234566 把目前为止的文字符串连起来的话就是“szbge”。 虽然分不出“s”和“z”是大写还是小写,不过“b”是小写没错吧。 问题是,这次是号码留在手机上,所以“35”应该纯粹只是“35”的意思不是吗? 所以也就是“szb35”才对。好难理解喔,会是替换问题吗?不过话说回来,文字符串连的说法全是我们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测,况且也没有将个别事件串连起来的必然性存在。 我是不知道警方怎么看待这些文字的。冷静思考的话,根本串连不起来。 □无题 无名氏 10/9/21:45:45 no.1234567 “35”这两个数字既然是用手机输入,也就表示有可能是“さ、な”。 号码输入模式的话是“35”没错,不过假名输入模式的话对应的就是“さ、な”啊。(译注:日本手机的数字键除了数字和英文外还可输入日文假名,3和5分别是さ跟な。) 被害者的名字是“ささき·なな(佐佐木菜菜)”。“さ”跟“な”给人感觉不单纯喔。 至于在英文字母的选择上,“3”是“d-e-f”、“5”是“j-k-l”。 舞衣体验到一种奇妙的感觉。人的死不断被变换成英文字母或数字,很奇妙,浑身漆黑的二人组的预告实现也很奇妙,自己意外地执着在这块无聊没有意义的讨论板上更是奇妙。 舞衣在黑暗的房间里盯着电脑屏幕。今天佐伯康宏没有来。大概是在忙着做运动会的准备吧,舞衣心想。 □无题 无名氏 10/10/00:11:26 no.1234718 两个礼拜前啊,我在聚会回家的路上目击到了一场交通事故。 好像是一个烂醉如泥的学生冲到马路上被车子撞死。 我吓了一跳,有用手机拍下来。我承认这样的行为很轻率啦。 然后刚刚我把照片翻出来查看了一下后发现一件事喔。那个时候,那个烂醉如泥的大学生穿着一件奇怪的t恤,好像是自己用麦克笔之类的东西在白色的t恤上写了些什么,虽然因为沾到血的关系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看到上头写着“oe”。很明显就是手写的。绝对不是logo。 □无题 无名氏 10/10/00:14:43 no.1234719 你说的那个也太牵强附会了吧。是说,至今为止的事件也不见得就有关系啊。 开文的人所提供的情报也未必一定是真的,没有人真的当作连续杀人事件来看啦。玩玩而已、玩玩而已。 □无题 无名氏 10/10/00:15:55 no.1234720 这样啊,我想也是啦。只是觉得有些好奇。“oe”那里还标示有“'”呢,虽说看起来也有点像污点就是了,就类似浊点的符号。不过应该是没有什么关联吧。 —————————— 对了,前些天我曾经突然想到某一篇诗词的段落,后来我想起来那是出自于谁的作品了。那一段的内容是“我列算着,那天所发生的杀人事件”,这是寺山修司的《给青少年的自杀学入门》的“序诗”。 诗中列算了形形色色的事物,最后以“一想到,列算得出来的都是人生以上,列算不出来的都是人生以下,我就哽塞着鼻子在深夜的电影院里抱膝痛哭了。”一文来总结。 紧接在这篇诗后,是一篇题名叫做《关于死亡的笔记本》、形式类似备忘录的文章。 我没来由地将题名翻成英文“about a death note”。就文法的角度来说,或许是“notes about a death”才对,不过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正确的。只是,如 果在那上面写下名字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死掉。 我甚至有了大家都去死吧的念头。 无聊的家伙统统都给我去死。 5 舞衣被“叮咚、叮咚”的门铃声给吵醒。 “哈啾。” 她打了个喷嚏,把鼻涕擤出来。爬下楼梯,拿起室内电话的听筒。 “你好,这里是来须家。” 【哦,刚睡醒吗,不良少女。】 健康两个字被剃除了。 “请问有何贵干吗,佐伯同学?” 舞衣边说边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间已过中午十二点。完全睡死了。不对,比起睡到几点,康宏会在这个时间跑来更是不可思议。毕竟他这个人平时可是很意外地都有在乖乖上学的。 【当然是来看舞衣你呀,那还用问。】 因为他太简单就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以致于如今听来只觉得像搞笑艺人必露一手的段子了。 【昨天因为运动会要开会所以没办法来。结果今天反倒很早就结束了。】 “哈啾。” 舞衣捂住嘴巴打了个喷嚏。 【嗯?你不会感冒了吧?那个奇怪的喷嚏是怎样啊?】 “我没事,这是老毛病了。” 【你三餐有没正常在吃呀?】 “我待会就要去做点东西吃了。” 【喂喂,你还好吧,声音听起来怪怪的耶。】 或许真的怪怪的,舞衣心想。身体显得疲倦无力。各处关节异常疼痛。 “……好像有点发烧了。” 【喂喂喂,你完全就是感冒了嘛。由我来做点东西给你吃吧?】 康宏做料理,总觉得这个画面好笑得不得了。可是当舞衣忍不住想发笑时,反而又打了个喷嚏。 【喂——】 舞衣放下听筒,脚步缓慢地走向玄关。 “请进。”然后打开门锁说道。 康宏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先是老习惯发作摸弄左半边脱色过的头发,然后心惊胆战似地打开外门,慎重爬上七段阶梯,踏进了玄关。一整个就是害怕遭到敌袭的士兵一样。 “打、打扰了。” 口吃的模样还真可爱,舞衣心想。康宏还杵在玄关口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吗?” “啊,没事……” 舞衣这时才总算发现,原来自己上下半身都还穿着当家居服用的汗衫。虽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康宏为了这种事情感到动摇的样子还是一样很好笑。 —————————— 佐伯康宏这个人并不简单。感到些许头晕脑胀的舞衣涌现了这样的感想。 “好吃吗?” 康宏为舞衣做了汤粥。将干燥羊栖菜泡水恢复原状,胡萝卜切丁,再加上炸油豆腐一起炖煮。接着把炖煮好的配菜跟用剩饭作成的稀饭混在一起,端给舞衣享用的同时不忘叮咛说: “要好好补充营养喔。”十分了得的厨艺令舞衣大吃一惊。 舞衣慢条斯理地将冒着热气的稀饭送入口中。 “嗯,好吃。” 以舞衣的胃口来说,炖煮的东西感觉有些太甜了,不过和稀饭掺在一起后味道就刚好调和了。 “佐伯同学,你平时有在下厨吧?” “嗯?还好啦。我们家就我跟奶奶两个人住。很多事只能靠自己来啦。” 说到这个,舞衣就想起那个时候好像也是奶奶前来接康宏回家的样子。毕竟这是个人隐私,所以也不便追问太多,不过既然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于是舞衣便顺水推舟地提出了雨宫修一的名字看看。 “犯人好像还没逮捕到呢。现在我们学校不是都有人会为了运动会的练习或准备留到很晚吗?所以学校一直再三警告别一个人独自回家,唠叨得要命呢。” “是吗?” “凶器好像已经找到了说,听说是水果刀啦。犯人在巷子里刺杀了雨宫后,就把凶器丢在现场了。据说是埋在垃圾袋里,上头并没有留下指纹。” “好像是这样子没错呢。” 在电视新闻不断重复报导情报之下,这个事实舞衣也知道。 “不晓得他为啥会被杀呢?” 康宏一副仿佛没什么感慨的模样说道。就跟电视新闻的主播陈述事实时没有抑扬顿挫时的腔调很像。 “诶,佐伯同学。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上的男生不是有结伴去当扒手吗?” 舞衣谈起了那个时候的事。康宏用手指搔了搔戴有眼皮环的那只眼皮的眼尾。 “对啊,我们男生曾干过那种勾当说。” “为什么只有雨宫同学没被邀请参加呢?” 一被问到这个问题,康宏就支支吾吾了起来。 “因为……那家伙个性一板一眼的啊,想说他会不屑加入这种行动。” “真的吗?” 舞衣询问。康宏露出了有些沉思的表情。 “…………不,我忘记了。” “真的?” 舞衣又重复了一次。 “我忘记了。”康宏以严肃的表情说道。 “这样子啊。” “不晓得那家伙到底为啥会被杀呢?” 佐伯康宏小声地再说了一次。 舞衣先是定睛望了康宏的头一会儿,然后问道:“远藤明、雨宫修一、坂东善一郎、佐佐木菜菜、大岛圣子、来须舞衣……你晓得之间的共通点吗?” 一瞬间,康宏皱起眉头露出了可怕的表情。有让他耿耿于怀的部份吗? “……雨宫、坂东、佐佐木这几个人我知道。这些都是我在报纸上看过的名字……你的名字我也认识。只是我不太想放在一起讨论。” “雨宫同学的杀害现场留下了‘s’这个英文字母。” “啊啊,之前提过的那个吗……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虽然坂东善一郎被当作一起意外事故处理掉了,可是他的口袋里好像塞了一张写有‘zb’的纸条。至于佐佐木小姐,她是在浴缸里被丢进把开关打开的吹风机导致触电身亡。她的身旁留下一只手机,屏幕上输入有‘35’这一组数字。” “你在说什么啊?那是从哪听来的情报?” “上次我遇到侦探。对方指名道姓地说马上就要轮到我了。” “……喂,舞衣你到底在说啥啊。你……” “请叫我来须同学。没什么事啦,大概是感冒的影响吧,我要去小睡一会儿。谢谢你煮的稀饭,不好意思,今天你请回吧。” 康宏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和找不到面包屑的糖果屋主角汉森一样。不知葛蕾特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抬头仰望大哥的呢? —————————— □无题 无名氏 10/10/13:17:23 no.1234854 刚出炉的情报,“3”的被害者出现了。若照“35”当时的假设,这要当作“e”吗? 但这无疑是数字“3”啊。因为,手表的长针、短针、秒针全都停在“3”这个数字上头。 □无题 无名氏 10/10/14:01:18 no.1234855 那也真的太硬了吧。听起来就像捏造的。 □无题 无名氏 10/10/14:12:20 no.1234856 手表的事是真的,这是一起自杀案件啦。被害者是上吊自杀身亡的。这个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早上跑去学校在教室上吊自杀了。我看今天傍晚应该就会上新闻了吧?有可能是那家伙以自己的方式 幕间 -interval- “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吧。” 少女以如同高音单簧管的声音说道。她有一身明月般的白净肌肤和一头烧焦般的红发。身高只到远藤明的胸口,身穿短裤,邋遢地套了一件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部罩在帽子里面。帽子的两端看起来像尖角、又像动物的耳朵。 “愿望?” 远藤明捧着一颗醉醺醺、意识茫然不清的脑袋跟着说了一次。 “没错。因为我们是恶魔,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的!” 少女仍以仿佛缺少了低音般的嗓音说道。 远藤明想了一下,可是想不出任何称得上是愿望的愿望。自己的人生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连是在哪个环节失控了也想不起来。不对,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样的人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父母健在,就读的是一所还算知名的大学,参加网球社,也交到了女朋友。但是,远藤明不记得这些有哪一个是自己选择的,远藤明从来没有真正富足过,人生无限空虚。那并不算是成功的人生,只不过是没有失败的人生罢了。仅仅十九年的岁月。可是感觉也来到了极限,如果说现在的两倍、三倍的空虚会延续下去的话,那也算是一种拷问不是吗?缓慢迈向死亡的日子,既然这样那不如……远藤明偶尔会冒出这种思考自杀的念头,就连远藤明自己也不懂那个欲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已经被“死亡”这个念头给附身了。如果照这情况活下去,大概就是继续过着没有选择、只是遵照人家安排的按部就班的人生吧。一想到这个,远藤明就背脊发凉。他对假装自己过得很顺遂感到了疲倦,对假装是天性开朗的人的自己怀有厌恶的感觉。远藤明只是在空虚的内心里塞满无益的垃圾使其饱满而已。 “你真的……会帮我实现愿望?” “那当然。” 少女像是又唱又跳似地露出了微笑。 远藤明感觉到内心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心情上仿佛将垃圾一扫而空似的。在有些觉得落寞的同时,又能接受空空如也的自己,感觉非常地安心。 “onimaru” 少女一呼叫,高个的男子便从黑暗中现身,是一名黑衣男。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皮裤。腰带的扣环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两脚穿的是一双黑色靴子。头发既长又白,皮肤同样也是白色的。他的名字在远藤明的脑海里被转换成了“鬼丸”。 “您找我吗,一二三大人。” “waltz?”(译注:即华尔兹又名圆舞曲,是一种源自欧洲的四分之三拍的乐曲、舞蹈。) 远藤明跟着复述。 “那是我的名字。” 四分之三拍的节奏在远藤明的脑海中响起。就像“1、2、3。1、2、3。”这样。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就宛如耳里响起了那个节奏似地优雅地踩踏着舞步。有好一段时间,远藤明为她的舞步看得出神。有一种越是感到着迷,心灵变得越是空虚的感觉。最后甚至连那个感觉都渐渐变得无所谓了…… “好,我们来订下契约吧。” 少女开口说。长了一头浓密白发的浑身漆黑的男子左右手上分别握着一把外表形似钢笔、前端尖锐的锥子以及一张羊皮纸…… “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吧。” 少女以如同高音单簧管的声音说道。她有一身明月般的白净肌肤和一头烧焦般的红发。身高只到远藤明的胸口,身穿短裤,邋遢地套了一件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部罩在帽子里面。帽子的两端看起来像尖角、又像动物的耳朵。 “愿望?” 远藤明捧着一颗醉醺醺、意识茫然不清的脑袋跟着说了一次。 “没错。因为我们是恶魔,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的!” 少女仍以仿佛缺少了低音般的嗓音说道。 远藤明想了一下,可是想不出任何称得上是愿望的愿望。自己的人生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连是在哪个环节失控了也想不起来。不对,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样的人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父母健在,就读的是一所还算知名的大学,参加网球社,也交到了女朋友。但是,远藤明不记得这些有哪一个是自己选择的,远藤明从来没有真正富足过,人生无限空虚。那并不算是成功的人生,只不过是没有失败的人生罢了。仅仅十九年的岁月。可是感觉也来到了极限,如果说现在的两倍、三倍的空虚会延续下去的话,那也算是一种拷问不是吗?缓慢迈向死亡的日子,既然这样那不如……远藤明偶尔会冒出这种思考自杀的念头,就连远藤明自己也不懂那个欲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已经被“死亡”这个念头给附身了。如果照这情况活下去,大概就是继续过着没有选择、只是遵照人家安排的按部就班的人生吧。一想到这个,远藤明就背脊发凉。他对假装自己过得很顺遂感到了疲倦,对假装是天性开朗的人的自己怀有厌恶的感觉。远藤明只是在空虚的内心里塞满无益的垃圾使其饱满而已。 “你真的……会帮我实现愿望?” “那当然。” 少女像是又唱又跳似地露出了微笑。 远藤明感觉到内心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心情上仿佛将垃圾一扫而空似的。在有些觉得落寞的同时,又能接受空空如也的自己,感觉非常地安心。 “onimaru” 少女一呼叫,高个的男子便从黑暗中现身,是一名黑衣男。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皮裤。腰带的扣环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两脚穿的是一双黑色靴子。头发既长又白,皮肤同样也是白色的。他的名字在远藤明的脑海里被转换成了“鬼丸”。 “您找我吗,一二三大人。” “waltz?”(译注:即华尔兹又名圆舞曲,是一种源自欧洲的四分之三拍的乐曲、舞蹈。) 远藤明跟着复述。 “那是我的名字。” 四分之三拍的节奏在远藤明的脑海中响起。就像“1、2、3。1、2、3。”这样。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就宛如耳里响起了那个节奏似地优雅地踩踏着舞步。有好一段时间,远藤明为她的舞步看得出神。有一种越是感到着迷,心灵变得越是空虚的感觉。最后甚至连那个感觉都渐渐变得无所谓了…… “好,我们来订下契约吧。” 少女开口说。长了一头浓密白发的浑身漆黑的男子左右手上分别握着一把外表形似钢笔、前端尖锐的锥子以及一张羊皮纸…… “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吧。” 少女以如同高音单簧管的声音说道。她有一身明月般的白净肌肤和一头烧焦般的红发。身高只到远藤明的胸口,身穿短裤,邋遢地套了一件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部罩在帽子里面。帽子的两端看起来像尖角、又像动物的耳朵。 “愿望?” 远藤明捧着一颗醉醺醺、意识茫然不清的脑袋跟着说了一次。 “没错。因为我们是恶魔,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的!” 少女仍以仿佛缺少了低音般的嗓音说道。 远藤明想了一下,可是想不出任何称得上是愿望的愿望。自己的人生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连是在哪个环节失控了也想不起来。不对,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样的人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父母健在,就读的是一所还算知名的大学,参加网球社,也交到了女朋友。但是,远藤明不记得这些有哪一个是自己选择的,远藤明从来没有真正富足过,人生无限空虚。那并不算是成功的人生,只不过是没有失败的人生罢了。仅仅十九年的岁月。可是感觉也来到了极限,如果说现在的两倍、三倍的空虚会延续下去的话,那也算是一种拷问不是吗?缓慢迈向死亡的日子,既然这样那不如……远藤明偶尔会冒出这种思考自杀的念头,就连远藤明自己也不懂那个欲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已经被“死亡”这个念头给附身了。如果照这情况活下去,大概就是继续过着没有选择、只是遵照人家安排的按部就班的人生吧。一想到这个,远藤明就背脊发凉。他对假装自己过得很顺遂感到了疲倦,对假装是天性开朗的人的自己怀有厌恶的感觉。远藤明只是在空虚的内心里塞满无益的垃圾使其饱满而已。 “你真的……会帮我实现愿望?” “那当然。” 少女像是又唱又跳似地露出了微笑。 远藤明感觉到内心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心情上仿佛将垃圾一扫而空似的。在有些觉得落寞的同时,又能接受空空如也的自己,感觉非常地安心。 “onimaru” 少女一呼叫,高个的男子便从黑暗中现身,是一名黑衣男。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皮裤。腰带的扣环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两脚穿的是一双黑色靴子。头发既长又白,皮肤同样也是白色的。他的名字在远藤明的脑海里被转换成了“鬼丸”。 “您找我吗,一二三大人。” “waltz?”(译注:即华尔兹又名圆舞曲,是一种源自欧洲的四分之三拍的乐曲、舞蹈。) 远藤明跟着复述。 “那是我的名字。” 四分之三拍的节奏在远藤明的脑海中响起。就像“1、2、3。1、2、3。”这样。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就宛如耳里响起了那个节奏似地优雅地踩踏着舞步。有好一段时间,远藤明为她的舞步看得出神。有一种越是感到着迷,心灵变得越是空虚的感觉。最后甚至连那个感觉都渐渐变得无所谓了…… “好,我们来订下契约吧。” 少女开口说。长了一头浓密白发的浑身漆黑的男子左右手上分别握着一把外表形似钢笔、前端尖锐的锥子以及一张羊皮纸…… “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吧。” 少女以如同高音单簧管的声音说道。她有一身明月般的白净肌肤和一头烧焦般的红发。身高只到远藤明的胸口,身穿短裤,邋遢地套了一件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部罩在帽子里面。帽子的两端看起来像尖角、又像动物的耳朵。 “愿望?” 远藤明捧着一颗醉醺醺、意识茫然不清的脑袋跟着说了一次。 “没错。因为我们是恶魔,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的!” 少女仍以仿佛缺少了低音般的嗓音说道。 远藤明想了一下,可是想不出任何称得上是愿望的愿望。自己的人生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连是在哪个环节失控了也想不起来。不对,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样的人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父母健在,就读的是一所还算知名的大学,参加网球社,也交到了女朋友。但是,远藤明不记得这些有哪一个是自己选择的,远藤明从来没有真正富足过,人生无限空虚。那并不算是成功的人生,只不过是没有失败的人生罢了。仅仅十九年的岁月。可是感觉也来到了极限,如果说现在的两倍、三倍的空虚会延续下去的话,那也算是一种拷问不是吗?缓慢迈向死亡的日子,既然这样那不如……远藤明偶尔会冒出这种思考自杀的念头,就连远藤明自己也不懂那个欲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已经被“死亡”这个念头给附身了。如果照这情况活下去,大概就是继续过着没有选择、只是遵照人家安排的按部就班的人生吧。一想到这个,远藤明就背脊发凉。他对假装自己过得很顺遂感到了疲倦,对假装是天性开朗的人的自己怀有厌恶的感觉。远藤明只是在空虚的内心里塞满无益的垃圾使其饱满而已。 “你真的……会帮我实现愿望?” “那当然。” 少女像是又唱又跳似地露出了微笑。 远藤明感觉到内心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心情上仿佛将垃圾一扫而空似的。在有些觉得落寞的同时,又能接受空空如也的自己,感觉非常地安心。 “onimaru” 少女一呼叫,高个的男子便从黑暗中现身,是一名黑衣男。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皮裤。腰带的扣环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两脚穿的是一双黑色靴子。头发既长又白,皮肤同样也是白色的。他的名字在远藤明的脑海里被转换成了“鬼丸”。 “您找我吗,一二三大人。” “waltz?”(译注:即华尔兹又名圆舞曲,是一种源自欧洲的四分之三拍的乐曲、舞蹈。) 远藤明跟着复述。 “那是我的名字。” 四分之三拍的节奏在远藤明的脑海中响起。就像“1、2、3。1、2、3。”这样。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就宛如耳里响起了那个节奏似地优雅地踩踏着舞步。有好一段时间,远藤明为她的舞步看得出神。有一种越是感到着迷,心灵变得越是空虚的感觉。最后甚至连那个感觉都渐渐变得无所谓了…… “好,我们来订下契约吧。” 少女开口说。长了一头浓密白发的浑身漆黑的男子左右手上分别握着一把外表形似钢笔、前端尖锐的锥子以及一张羊皮纸…… “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吧。” 少女以如同高音单簧管的声音说道。她有一身明月般的白净肌肤和一头烧焦般的红发。身高只到远藤明的胸口,身穿短裤,邋遢地套了一件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部罩在帽子里面。帽子的两端看起来像尖角、又像动物的耳朵。 “愿望?” 远藤明捧着一颗醉醺醺、意识茫然不清的脑袋跟着说了一次。 “没错。因为我们是恶魔,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的!” 少女仍以仿佛缺少了低音般的嗓音说道。 远藤明想了一下,可是想不出任何称得上是愿望的愿望。自己的人生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连是在哪个环节失控了也想不起来。不对,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样的人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父母健在,就读的是一所还算知名的大学,参加网球社,也交到了女朋友。但是,远藤明不记得这些有哪一个是自己选择的,远藤明从来没有真正富足过,人生无限空虚。那并不算是成功的人生,只不过是没有失败的人生罢了。仅仅十九年的岁月。可是感觉也来到了极限,如果说现在的两倍、三倍的空虚会延续下去的话,那也算是一种拷问不是吗?缓慢迈向死亡的日子,既然这样那不如……远藤明偶尔会冒出这种思考自杀的念头,就连远藤明自己也不懂那个欲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已经被“死亡”这个念头给附身了。如果照这情况活下去,大概就是继续过着没有选择、只是遵照人家安排的按部就班的人生吧。一想到这个,远藤明就背脊发凉。他对假装自己过得很顺遂感到了疲倦,对假装是天性开朗的人的自己怀有厌恶的感觉。远藤明只是在空虚的内心里塞满无益的垃圾使其饱满而已。 “你真的……会帮我实现愿望?” “那当然。” 少女像是又唱又跳似地露出了微笑。 远藤明感觉到内心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心情上仿佛将垃圾一扫而空似的。在有些觉得落寞的同时,又能接受空空如也的自己,感觉非常地安心。 “onimaru” 少女一呼叫,高个的男子便从黑暗中现身,是一名黑衣男。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皮裤。腰带的扣环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两脚穿的是一双黑色靴子。头发既长又白,皮肤同样也是白色的。他的名字在远藤明的脑海里被转换成了“鬼丸”。 “您找我吗,一二三大人。” “waltz?”(译注:即华尔兹又名圆舞曲,是一种源自欧洲的四分之三拍的乐曲、舞蹈。) 远藤明跟着复述。 “那是我的名字。” 四分之三拍的节奏在远藤明的脑海中响起。就像“1、2、3。1、2、3。”这样。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就宛如耳里响起了那个节奏似地优雅地踩踏着舞步。有好一段时间,远藤明为她的舞步看得出神。有一种越是感到着迷,心灵变得越是空虚的感觉。最后甚至连那个感觉都渐渐变得无所谓了…… “好,我们来订下契约吧。” 少女开口说。长了一头浓密白发的浑身漆黑的男子左右手上分别握着一把外表形似钢笔、前端尖锐的锥子以及一张羊皮纸…… “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吧。” 少女以如同高音单簧管的声音说道。她有一身明月般的白净肌肤和一头烧焦般的红发。身高只到远藤明的胸口,身穿短裤,邋遢地套了一件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部罩在帽子里面。帽子的两端看起来像尖角、又像动物的耳朵。 “愿望?” 远藤明捧着一颗醉醺醺、意识茫然不清的脑袋跟着说了一次。 “没错。因为我们是恶魔,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的!” 少女仍以仿佛缺少了低音般的嗓音说道。 远藤明想了一下,可是想不出任何称得上是愿望的愿望。自己的人生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连是在哪个环节失控了也想不起来。不对,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样的人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父母健在,就读的是一所还算知名的大学,参加网球社,也交到了女朋友。但是,远藤明不记得这些有哪一个是自己选择的,远藤明从来没有真正富足过,人生无限空虚。那并不算是成功的人生,只不过是没有失败的人生罢了。仅仅十九年的岁月。可是感觉也来到了极限,如果说现在的两倍、三倍的空虚会延续下去的话,那也算是一种拷问不是吗?缓慢迈向死亡的日子,既然这样那不如……远藤明偶尔会冒出这种思考自杀的念头,就连远藤明自己也不懂那个欲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已经被“死亡”这个念头给附身了。如果照这情况活下去,大概就是继续过着没有选择、只是遵照人家安排的按部就班的人生吧。一想到这个,远藤明就背脊发凉。他对假装自己过得很顺遂感到了疲倦,对假装是天性开朗的人的自己怀有厌恶的感觉。远藤明只是在空虚的内心里塞满无益的垃圾使其饱满而已。 “你真的……会帮我实现愿望?” “那当然。” 少女像是又唱又跳似地露出了微笑。 远藤明感觉到内心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心情上仿佛将垃圾一扫而空似的。在有些觉得落寞的同时,又能接受空空如也的自己,感觉非常地安心。 “onimaru” 少女一呼叫,高个的男子便从黑暗中现身,是一名黑衣男。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皮裤。腰带的扣环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两脚穿的是一双黑色靴子。头发既长又白,皮肤同样也是白色的。他的名字在远藤明的脑海里被转换成了“鬼丸”。 “您找我吗,一二三大人。” “waltz?”(译注:即华尔兹又名圆舞曲,是一种源自欧洲的四分之三拍的乐曲、舞蹈。) 远藤明跟着复述。 “那是我的名字。” 四分之三拍的节奏在远藤明的脑海中响起。就像“1、2、3。1、2、3。”这样。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就宛如耳里响起了那个节奏似地优雅地踩踏着舞步。有好一段时间,远藤明为她的舞步看得出神。有一种越是感到着迷,心灵变得越是空虚的感觉。最后甚至连那个感觉都渐渐变得无所谓了…… “好,我们来订下契约吧。” 少女开口说。长了一头浓密白发的浑身漆黑的男子左右手上分别握着一把外表形似钢笔、前端尖锐的锥子以及一张羊皮纸…… “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吧。” 少女以如同高音单簧管的声音说道。她有一身明月般的白净肌肤和一头烧焦般的红发。身高只到远藤明的胸口,身穿短裤,邋遢地套了一件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部罩在帽子里面。帽子的两端看起来像尖角、又像动物的耳朵。 “愿望?” 远藤明捧着一颗醉醺醺、意识茫然不清的脑袋跟着说了一次。 “没错。因为我们是恶魔,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的!” 少女仍以仿佛缺少了低音般的嗓音说道。 远藤明想了一下,可是想不出任何称得上是愿望的愿望。自己的人生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连是在哪个环节失控了也想不起来。不对,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样的人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父母健在,就读的是一所还算知名的大学,参加网球社,也交到了女朋友。但是,远藤明不记得这些有哪一个是自己选择的,远藤明从来没有真正富足过,人生无限空虚。那并不算是成功的人生,只不过是没有失败的人生罢了。仅仅十九年的岁月。可是感觉也来到了极限,如果说现在的两倍、三倍的空虚会延续下去的话,那也算是一种拷问不是吗?缓慢迈向死亡的日子,既然这样那不如……远藤明偶尔会冒出这种思考自杀的念头,就连远藤明自己也不懂那个欲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已经被“死亡”这个念头给附身了。如果照这情况活下去,大概就是继续过着没有选择、只是遵照人家安排的按部就班的人生吧。一想到这个,远藤明就背脊发凉。他对假装自己过得很顺遂感到了疲倦,对假装是天性开朗的人的自己怀有厌恶的感觉。远藤明只是在空虚的内心里塞满无益的垃圾使其饱满而已。 “你真的……会帮我实现愿望?” “那当然。” 少女像是又唱又跳似地露出了微笑。 远藤明感觉到内心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心情上仿佛将垃圾一扫而空似的。在有些觉得落寞的同时,又能接受空空如也的自己,感觉非常地安心。 “onimaru” 少女一呼叫,高个的男子便从黑暗中现身,是一名黑衣男。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皮裤。腰带的扣环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两脚穿的是一双黑色靴子。头发既长又白,皮肤同样也是白色的。他的名字在远藤明的脑海里被转换成了“鬼丸”。 “您找我吗,一二三大人。” “waltz?”(译注:即华尔兹又名圆舞曲,是一种源自欧洲的四分之三拍的乐曲、舞蹈。) 远藤明跟着复述。 “那是我的名字。” 四分之三拍的节奏在远藤明的脑海中响起。就像“1、2、3。1、2、3。”这样。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就宛如耳里响起了那个节奏似地优雅地踩踏着舞步。有好一段时间,远藤明为她的舞步看得出神。有一种越是感到着迷,心灵变得越是空虚的感觉。最后甚至连那个感觉都渐渐变得无所谓了…… “好,我们来订下契约吧。” 少女开口说。长了一头浓密白发的浑身漆黑的男子左右手上分别握着一把外表形似钢笔、前端尖锐的锥子以及一张羊皮纸…… “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吧。” 少女以如同高音单簧管的声音说道。她有一身明月般的白净肌肤和一头烧焦般的红发。身高只到远藤明的胸口,身穿短裤,邋遢地套了一件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整颗头部罩在帽子里面。帽子的两端看起来像尖角、又像动物的耳朵。 “愿望?” 远藤明捧着一颗醉醺醺、意识茫然不清的脑袋跟着说了一次。 “没错。因为我们是恶魔,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的!” 少女仍以仿佛缺少了低音般的嗓音说道。 远藤明想了一下,可是想不出任何称得上是愿望的愿望。自己的人生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连是在哪个环节失控了也想不起来。不对,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样的人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父母健在,就读的是一所还算知名的大学,参加网球社,也交到了女朋友。但是,远藤明不记得这些有哪一个是自己选择的,远藤明从来没有真正富足过,人生无限空虚。那并不算是成功的人生,只不过是没有失败的人生罢了。仅仅十九年的岁月。可是感觉也来到了极限,如果说现在的两倍、三倍的空虚会延续下去的话,那也算是一种拷问不是吗?缓慢迈向死亡的日子,既然这样那不如……远藤明偶尔会冒出这种思考自杀的念头,就连远藤明自己也不懂那个欲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已经被“死亡”这个念头给附身了。如果照这情况活下去,大概就是继续过着没有选择、只是遵照人家安排的按部就班的人生吧。一想到这个,远藤明就背脊发凉。他对假装自己过得很顺遂感到了疲倦,对假装是天性开朗的人的自己怀有厌恶的感觉。远藤明只是在空虚的内心里塞满无益的垃圾使其饱满而已。 “你真的……会帮我实现愿望?” “那当然。” 少女像是又唱又跳似地露出了微笑。 远藤明感觉到内心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心情上仿佛将垃圾一扫而空似的。在有些觉得落寞的同时,又能接受空空如也的自己,感觉非常地安心。 “onima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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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藤明想了一下,可是想不出任何称得上是愿望的愿望。自己的人生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连是在哪个环节失控了也想不起来。不对,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或许这样的人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父母健在,就读的是一所还算知名的大学,参加网球社,也交到了女朋友。但是,远藤明不记得这些有哪一个是自己选择的,远藤明从来没有真正富足过,人生无限空虚。那并不算是成功的人生,只不过是没有失败的人生罢了。仅仅十九年的岁月。可是感觉也来到了极限,如果说现在的两倍、三倍的空虚会延续下去的话,那也算是一种拷问不是吗?缓慢迈向死亡的日子,既然这样那不如……远藤明偶尔会冒出这种思考自杀的念头,就连远藤明自己也不懂那个欲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他已经被“死亡”这个念头给附身了。如果照这情况活下去,大概就是继续过着没有选择、只是遵照人家安排的按部就班的人生吧。一想到这个,远藤明就背脊发凉。他对假装自己过得很顺遂感到了疲倦,对假装是天性开朗的人的自己怀有厌恶的感觉。远藤明只是在空虚的内心里塞满无益的垃圾使其饱满而已。 “你真的……会帮我实现愿望?” “那当然。” 少女像是又唱又跳似地露出了微笑。 远藤明感觉到内心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心情上仿佛将垃圾一扫而空似的。在有些觉得落寞的同时,又能接受空空如也的自己,感觉非常地安心。 “onimaru” 少女一呼叫,高个的男子便从黑暗中现身,是一名黑衣男。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皮裤。腰带的扣环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两脚穿的是一双黑色靴子。头发既长又白,皮肤同样也是白色的。他的名字在远藤明的脑海里被转换成了“鬼丸”。 “您找我吗,一二三大人。” “waltz?”(译注:即华尔兹又名圆舞曲,是一种源自欧洲的四分之三拍的乐曲、舞蹈。) 远藤明跟着复述。 “那是我的名字。” 四分之三拍的节奏在远藤明的脑海中响起。就像“1、2、3。1、2、3。”这样。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就宛如耳里响起了那个节奏似地优雅地踩踏着舞步。有好一段时间,远藤明为她的舞步看得出神。有一种越是感到着迷,心灵变得越是空虚的感觉。最后甚至连那个感觉都渐渐变得无所谓了…… “好,我们来订下契约吧。” 少女开口说。长了一头浓密白发的浑身漆黑的男子左右手上分别握着一把外表形似钢笔、前端尖锐的锥子以及一张羊皮纸…… 第291话 多了一个人 -tom boy- 小时候,我曾亲眼看过交通事故发生,那个状况只有惨烈二字可以形容。车子的前半部整个撞得扁扁的,马路上留有轮胎滑行的痕迹,虽然没有起火燃烧可是闻得到烧焦的臭味。 一个男子边哭边嘶声大叫。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是啊,这不是你的错喔。”虽然我很想这么安慰他,但最后我还是未能顺利转达给他知道。错的是我。 —————————— “下一个,小山美纪。” 轮到我了。事到如今才跟上帝祷告,一点屁用也没有,但我还是不得不亡羊补牢一下。上帝啊佛祖啊克莱普顿啊吉米·佩奇啊,喔喔,形形色色的神明大人们呀,请赐予我力量,我希望至少可以逃过不及格。(译注:克莱普顿和吉米·佩奇都是著名的吉他手。) “……是。” 我应声站了起来。拉开椅子的时候,发出了“叽”的声音。小奈从后面笑着对我打气:“米奇加油喔!”哼,自己考得还不差就讲得一派轻松!这个不配当朋友的家伙。我稍微瞪了小奈一眼。 都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你倒说说看我该怎么加油才能逃过不及格、避免补考啊?我所能做的只有祈祷再祈祷而已。 表面上虽说是祈祷,不过也不是“希望能考到一个好分数”这种积极的想法,只是事先预想最糟的状况以免考了一个烂透的分数后大受打击而已,说不定这也算不上啥祈祷不祈祷的就是了。 教室里面因为暖炉的关系几乎可以用闷热来形容,紧握的手掌心被汗水溽湿,我用毛衣擦掉了手汗。教室的窗户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雾,一月的天空也是灰茫茫的,就好像我的心灵风景一样。要是我这时“唉”的一声叹出一口气,铁定会变成一团白白的东西。 原本我应该很擅长的国文只有低空飞过,世界史还勉强在接受范围内;至于数学,我一想到要是没办法靠计算过程捞到同情分不知会有多惨、身体就开始冒出奇怪的汗水。现在想想,我答案只有答对两题……生物则是勉强考到及格。然后现在轮到英文了。 啊啊,上帝啊佛祖啊克莱普顿啊吉米·佩奇啊勇样啊李奥纳多大人啊不管谁都好平拜托救救我!让奇迹降临到我身上!make miracle! “嘿,米奇,快过来拿考卷呀。” 英文科的高桥老师也用昵称叫我。我就像炸弹处理小组一样,谨慎地接下了考卷。看也没看分数便先把考卷折起来。然后不忘顺便拿一张标准解答的讲义。 “下一个,岛田贵子。” 我把考卷和标准解答的讲义抱在胸前回到了座位上。 “米奇,考得如何?” 小奈一边露齿窃笑一边问我。我慢慢打开折起来的——不如说是已经差不多快被我捏到稀巴烂的考卷。“31”分。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一次,不会是什么“ie”之类的吧?记得全名是“ionization energy”,电离能。唉又不是物理。 “什么嘛,很普通啊。” 小奈从后面探头窥看说道。顺道一提,满分五十分当中小奈考了四十二分。我该不该跟她断交呢……总而言之。 “过关!” 一开始老师就有说平均分数是二十九分,这也就表示我的成绩基本上是超过平均分数的。唉,是没什么意义没错啦,不过至少没有不及格,这才是重点。 把考卷发还给所有人后,高桥老师开始说明。 “那么在解说之前,老师必须先做一个订正,应该说道歉吧。‘问题四’的文章题,这题的内文有争议,因此老师帮全班都加了八分。‘tom boy’是特殊用语,我想应该有同学不知道什么意思吧,抱歉、抱歉,本来是想加上批注的,结果好像遗漏了。所谓的‘tom boy’呢,是‘个性像男人婆的女生’的意思,然后,本题文章的内容其实就是一篇美国玩具‘slinky’在日本以‘tom boy’为商品名上市贩卖的新闻报导,原本是希望同学能从前后的文脉判断出来的,这回是老师的失误。” “老师。”这时有人出声发问了,“请问slinky是什么呢?” “不会吧,你们不知道吗?是一种弹簧的玩具啦。这样啊,在你们这一代或许那已经是落伍的玩具了啊。咦,搞什么,文章看清楚啦文章,上面不是有说明吗!” 老师在黑板上为大家画图介绍“slinky”是长什么样子的玩具。简单地说就是塑料之类做成的弹簧。如果从楼梯上放开的话,就会“蹬、蹬”地一段一段爬下来的样子。不过这玩具好像非常容易故障,弹簧扭转的部份很快就会翻倒过来。虽然听老师这么说,我还是很难想像。没有实际玩过的人或许会听不懂吧。 突然有人戳了我的背。我转头回望。 “老师说个性像男人婆的女生耶。”小奈说道。(译注:本篇主角在自称时都是使用较偏男性话的第一人称代名词【仆】,koku。) “那又怎样?” “没有啊。” 我瞪了小奈,然后瞥了她的考卷一眼。跟加八分怎样的无关,她这题完美答对了。 我这次成绩之所以考得这么糟糕,并不是因为我随便应付的关系。明年就要大学联考了,我已经选定好志愿学校开始在埋头苦读,所以考试范围的东西我事先就有大致准备了一下。从以大局为重的观点来看,这个作战应该不差才对。不过呢,这套说词全部都是骗人的,这次我之所以在考试前没有用功准备是有原因的。 没错,这些全都是那须广海害的。 —————————— 某一天,我察觉到了一个莫大阴谋的存在。喔不,我可不是啥泷本小说的主角之类的,但我直觉上就是可以理解,所以也没有办法。就算叫我说明,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那是不可能的,就像汤姆·克鲁斯,不对,汤姆是把不可能化为可能的男人吗?算了,这话题毫不相关。 我察觉到了。其它人都没有察觉到那个,令我讶异得不得了。还是说,有问题的是察觉到的我吗?又或者说,“只有我察觉”这当中另有意思存在?若是如此,会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但确实是有一件只有我知道、只有我察觉到的事实存在。 不论我数了多少次,这个班级硬生生就是多了一个学生。 二年二班照理说是二十个女生和十九个男生组成的三十九人编制的班级。所有班级的人数都大同小异,撇除书道班的八班是二十一个女生、二十个男生的四十一人大班不提,其它都是按照男女其中一边多一个人的形式、分配成三十九人编制的班级。二年级加起来总共有314人。 但,这个班级里有第315人。换句话说,非常不可思议的,相较于女生有二十个人,男生也有二十个人。从这个数字可以归纳出多出来的那一个人是男生的事实。 我会注意到这个事实,是因为进入考试周必须把座位改回按照名字顺序。考试是依名字顺序的,由于考试前才换座位会搞得学生兵荒马乱心浮气躁,所以我们学校有考试前一个礼拜就把座位改回按照名字顺序的习惯。 在暑假开学换座位的时候我没察觉到有啥异状,可是等班上把座位换回来时我就发现好像有地方不对劲。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冬天到了要装设暖炉,所以窗边前面的位置往后倒退一格的关系。 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每个座位旁边都有邻居。原本应该会有单人座位存在的才对……不过多出来的人到底是谁呢?那正是问题所在啊,华生。 我在这个考试周的期间,一直都在思考到底多了谁 的这个问题。不知为什么,点名簿也有所有人的名字。我数了好几百次男生和女生都有二十个。 我也有问过小奈。我在午休翻单字簿的时候找了机会问说:“我们班有二十个男生吗?” “应该是吧?”小奈不感兴趣似地回答道。这个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难道说这是我的妄想? 不,不可能是我在妄想。不是道理逻辑的问题,我靠直觉感觉得出来,这个班级有地方不对劲。明明多出了一个人,却没有半个人注意到那个事实。 于是我靠自己揪出了有嫌疑的人物。 那个人就是那须广海。他身高大概是一百六十公分左,但他有一张瓜子脸而且手脚细长,乍见之下会觉得比实际还高一点。皮肤很白,头发没有人工染色,还是一头秀丽的黑发,头发修剪得很整齐清洁,而且中分,发型保守。两边脸颊圆鼓鼓的下巴尖细,是一张拥有一双大眼睛的童颜。让他扮女装感觉会很适合,整张脸感觉是由女孩子气的五宫所组成的。 但遗憾的是,他的模样太像个土包子了,要是他更注重仪容打扮的话,凭他的长相绝对会被女生们捧成“美少年”的,可是却不曾听到有人讨论那须广海的事。唉,小奈她们只对大叔有兴趣,所以不管他做啥打扮她们大概都不会动摇吧,毕竟人家喜欢的类型是戴维·鲍伊(目前),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她们的喜好就姑且摆在一旁不谈。 没错,问题就在那。不对,在哪?真难理解。简单地说,就是“土包子”这回事。 土包子本身并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我从观察那须广海的行动当中发现了一件事,他仿佛就不存在于这个班级似的。我想表达的并不是只有我看得见他之类的,而是那须广海的存在感十分薄弱。 好比说早上的时候,我总是搞不清楚那须广海是在上学时间的什么时候走进教室的,等我发现时他老早就坐在位子上了。那也就认了,可是就算我打定主意要看清楚他何时回家而死盯着他看时,他每次都在忽然有人从我的视野穿过的瞬间消失不见。太不可思议了,那须广海是不可思议酱。喔,虽然意思不太一样就是了。(译注:原文为不思议ちゃん,一般指的是个性或行为模式脱节又有趣的人,尤其是用在可爱的年轻女性身上。) 那须广海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和委员会活动,也不曾出现在任何人的话题里。仔细回想,他有在上课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过吗?基本上,他的存在有被意识到,刚才也是慢了我七个人次被叫到名字去拿考试的考卷。 即便如此,那须广海还是很奇怪。 然后就在今天,我下定了决心要在考试结束的今天跟踪那须广海。我一定要揭开不知不觉间冒出来的同班同学·那须广海的秘密。 “因为这样,今天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我一整个不懂你的‘因为这样’到底是怎样就是了。” 小奈一边用眼睛跟不上的速度输入短信一边说道,简直就像时下女高中生一样。应该说,她本来就是个绝赞女高中生吗? “总之我必须揭发那须广海的秘密。” “啥?那须同学?” 小奈从手机抬起脸,瞄了那须广海一眼。 “米奇你在说什么啊?” “我没办法仔细说明,反正等我知道了以后再告诉你。” 听我这么回答,小奈一边摆荡手机一边“嗯~”了一声,露出牙齿贼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就好像从格纹的上衣拿掉直线条纹。说得简单易懂一点的话,就是不正经的笑容。 “哎唷,该不会米奇你对那须同学……嘿~嗯~原来是这样啊。” “随便你怎么说,我有我的使命。” 没错,这或许是使命。这个班上多了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而已,这里面一定有它的意义存在。换个说法,也就是说我是被选上的勇者。 “男人婆妹身怀使命这样吗。好吧,那你好好加油啰。” 小奈发出窃笑说道。完全把我当笨蛋了。 我不理会她的讥讽,监视起了那须广海。今天绝不能跟丢。我甚至舍不得眨眼晴,注意观察那须广海的一举一动。 班会结束的教室显得闹哄哄的,同学进进出出也很频繁。那须广海从桌子里头拿出笔记本塞进书包,穿上深蓝色的毛大衣、围好有着长时间熬煮的浓茶色的围巾后,一声不响地慢慢站了起来。 这时渡边同学突然从我的眼前经过。我绝不允许坐视他消失! 那须广海已经不在位子上了。我眼睛转去看教室的门,他已经在走廊踏出第一步了,我背起自己的背包追了上去。 一离开校舍出入口,果然天空布满乌云阴森森的,天空沉重得好像会随时突然掉下来一样。搞不好等一下会下雪。冷硬的空气仿佛要刺破皮肤一般,脸颊好刺痛。呼出的气息形成一道白烟。 那须广海一如在被归宅部社员塞爆的路上穿梭前进一样以一定的步调走远。虽说速度并不算是特别快,可是能在人潮中像那样毫不迟疑地前进还真有点诡异。也不叫诡异,应该说真有一套。一般来说,自己的步调很简单就会被人影响破坏了吧,实际上我现在就是处于一个一边说“啊,对不起借过一下”、一边使出全力穷追不舍以免跟丢那须广海的状态。 那须广海正往民营铁路车站所在的方向前进。现在想想,我根本不知道那须广海住在哪里。要是让他坐上了电车,我该怎么办?就在我思考这种问题时,他已经不是朝“民营铁路车站所在的方向”、而是完全就是朝民营铁路车站走去了。 确定那须广海用定期车票刷过验票口往上行月台走去后,我也穿过了验票口。近年来已迈入便利的时代,一张卡片就能搭电车。“十年前的跟踪一定累死人了吧。”我心想。还得一一买车票,不对,就连车票要买坐到哪里的才好都是一个问题吧。轻松跟踪的时代已经来临了啊。咦,这问题还颇严重的不是吗?说不定我自己也被人跟踪呢,哈哈……很难笑,虽然我还是笑了。 我没有搭电梯,而是靠双脚爬楼梯缓缓上到月台。我像是攀在墙壁一样躲了起来,确认那须广海人在何方。 有利的是,他似乎打算搭第一节的车厢。他正站在月台的前头看文库本,尖细的下巴埋在围巾里面。 我在不会被发现的程度下拉近距离,在离自己较近的长凳坐了下来。过了两分钟左右,大原沙耶香的站内广播响起了。 那须广海在第五站下车,以一定的速度迈步行走。在这个时候我已经可以凭直觉猜出他的目的地了,他要去医院,这里看得见一间很大的综合医院。在这片沉重的天空下,那栋建筑看起来就像一座要塞似的。 那须广海是生了什么病吗?这样的念头掠过了我的脑海。 他的脚步还是没有一丝迟疑。当他穿过会“wi——n”的一声发出听起来很像奥地利首都发音的自动门后,他走在回廊上,然后在标示有“西栋”的场所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这下糟了,我总不可能跟他一起搭电梯。雪上加霜的是,我就连那须广海要到哪一楼都不知道。 不过,这情况看来,患者并不是那须广海、而是另有他人。有人正在住院吗?所以那须广海才会前来看病也说不定。原来如此。 一思考到这个可能,我就有些疑虑。若说那须广海有定期来向某人探病的话,那么他不参加任何社团和委员会也是十分合情合理,之所以存在感会莫名淡薄,探病疲惫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入院的人不知是家属还是谁,若是关系亲密的人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吧…… 不对不对,且慢且慢。二年二班的教室多了一个人是千真 万确的事,这是绝对毋庸置疑的。而且多出来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那须广海才对。 我不得不歪起脑袋瓜低声沉吟。难道是我搞错前提条件了吗? 不管真相如何,照目前这个状况是不可能继续跟踪那须广海了。虽然还有挨家挨户地搜索每一层楼的病房这个方法,可是我会在发现他以前先被人抓住的可能性很高。要是被可疑人物报警的话那我就准备吃不完兜着走了。 重点是,我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反射荧光灯的合成木材地板、总觉得干净过头看起来很假的墙壁、好像被人逼着露出笑容的老年人们,以及恰恰相反脸上连一点笑容都没有的医生和护士…… 今天只能放弃了,就当我如此盘算而掉头转身的时候。 “啊。” 碰的一声,我一头撞上了一个黑影。我身体失去平衡,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 “喔喔,抱歉。”刚刚可能和我撞个正着的男子向我道歉并伸出手要拉我一把。他戴着骷髅头的戒指。 “我才需要跟你道歉。” 我不好意思地拉住他的手从地上爬起。 “你没事吧?要是受伤了,最好快点上医院喔。” 男子说道。虽然是很冷的笑话,不过我还是决定给他面子稍微笑一下。 “你用不着为了无聊的冷笑话笑出来喔。” 这时传出了一个尖细的声音,那个音调就有如冰块在玻璃杯里碎掉一般。我望向声音的主人,那里站着一个少女,该怎么说呢,对,就是形迹可疑的两人,他们俩都作黑色的打扮。在医院里面,这样的打扮照理说会非常引人注目才对,但不可思议地并没有那么夸张。两人身上笼罩着一股奇妙的氛围,就好像真的影子一样。 最初和我相撞的男子穿着黑上衣、黑色牛仔裤、黑色帆布鞋,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就连皮肤也是略显黝黑,一头黑发抓成率性自然的造型。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骷髅头的戒指,成了抢眼的特色。 至于站在他身旁的少女,也是由黑色的连身洋装包裹着身体。脚穿黑鞋搭配黑色膝上袜,是一双鞋尖圆圆的、外表亮晶晶的漆皮鞋。不过少女的皮肤和男子相反,白皙到令世间女孩们无一不为之感到钦羡。而且头发是银色的,不是灰白色那种人工加工的颜色,而是在她主张“这是天生的发色”之下、其它人也会不禁坦然认同的那种无可挑剔的银发。虽然整体是短发的发型,不过唯有左侧是留长的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缎带。 我无意间想到了怪医黑杰克和皮诺可。只不过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像医生,也不像病人。他们也是来探病的吗? “呃,那仆先走一步了。” 我深深一鞠躬,打算离开这里。反正都已经跟丢那须广海了,今天就干脆收兵吧。 “仆(boku)?” 男子说道。 “啊,很奇怪吗?这是我很久的习惯了。” 人家英文的第一人称代名词就只有“i”而已,轻松多了。 “喔不会啊,个性是很重要的。世界上甚至有以吾辈自称的猫呢。男性作者所写的小说中,大多数的说书人角色都是若无其事地使用‘仆’这个代名词,即使作者本人平时并没有使用的习惯也一样,大概是因为跟‘俺’比起来感觉比较谦逊有礼吧。另外也是有叙事文时用‘仆’、对话文时改用‘俺’自称的情况,至于‘私’则可能会给人一种比较冷漠不易亲近的感觉。我用的代名词也是‘仆’呢。” “呃。” “话说回来,你待会儿有事吗?” “咦?是没什么事……” 我一这么回答,男子就露出满面的灿烂笑容。 “这样子啊,我们现在正打算去茶饮室,方便的话你要不要一起来呢?我得为不小心撞倒你一事道歉才行。我请客。不如就这样吧,来份甜点如何?” 我对“请客”和“甜点”这两个词的音韵最没有抵抗力了。 为什么医院的茶饮室会有巧克力香蕉圣代,这个问题在此先不追究。少女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个圣代的餐券、男子买了年糕豆沙汤、而我则是很客气地买了热可可亚加生奶油的餐券。茶饮室客人还挺多的,我们在墙边正中央附近刚空下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才一坐下,少女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把巧克力香蕉圣代往嘴里送,还不忘一边说“嗯,还不错吃。”男子先是说“我要享用了”之后,发出嘶噜嘶噜的声音喝了一口似乎是年糕豆沙汤附赠的煎茶,接着端起年糕豆沙汤的茶碗凑在嘴边食用。 虽然我也有小声说“我要开动了”,可是我的声音被茶饮室的沸腾人声给彻底吞没。 椅子还残留有先前坐在这的那个大婶的体温。我用两手包住茶杯捧起可可亚,凑上嘴巴后,上头的生奶油晃动了起来,我喝下一口,把茶杯放回桌上。重新打量这两人,他们俩不可理解的印象在我的心中越来越发膨胀。 “请问两位的关系是兄妹还是什么呢?” 我本来是想提出来当话题的起头的,可是,我感觉得到空气在一刹那间结冻了。看来我是误踩地雷了,少女的脸可怕得有如鬼面具般若一样。 “啊,不是啦,我是好奇你们是不是来跟家人探病之类的啦。对不起。那个,请问你们旱在交往吗?” 我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说我跟这个白痴家伙交往,天要亡我。世界末日近了……” 汤匙发出“喀啷”一声掉了下来。 “喂,九,你的反应对我也未免太没礼貌了吧!” 原本一瞬间露出了仿佛放空表情的少女顿时绷紧眉毛,将男子一把从椅子上推倒,然后跨坐到他的身上。哇,太猛了。四周的客人也在偷偷看我们,感觉有点……不,是相当丢脸! “喂、喂,你想干嘛!喔噗、行径真是大胆啊。” 少女立刻站起身,朝我伸出拳头,仔细一瞧,她手上握着某个东西。我收下了它,原来是名片,我将上面所写的文字念出声。 “kyuu侦探事务所……” “不对,是ichjjiku,ichjjiku侦探事务所,也是我的名字。我就是这间事务所的所长,这个笨蛋是我的部下。” “ichjjiku……” 我的脑里只浮现出了无花果,就是会结出貌似枇杷的卵形果实的那个。(译注:日文同音。) “至于我的名字呢——” 男子一边起身拍灰尘一边说道。 “汉字写作‘一’,读作‘ninomae’。请多指教。” 他的名字就很好懂了。 “因为一在‘二’的前面。” “正确答案。” “啊,我名叫小山美纪。大家都叫我米奇。” 做完自我介绍后,两人又重新坐回位子上。只是旁人的视线让我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小九好像显得有些沮丧。移动汤匙的速度整个慢了下来。 大概是想帮她打气吧,一大哥说要讲个有趣的事情给大家听听。他右手的食指竖了起来,不晓得是不是他的习惯。可以清楚看到骷髅头的戒指。 “你知道百汇和圣代的差别吗?” 一大哥如此说道。这问题我从来没想过,不过两者仔细瞧还挺像的。应该说,除了名字以外还有哪里不同吗?我老实地摇头表示不解。 “百汇是源自法国的食物,它的语源是‘完美’之意;另一方面,圣代则是美国发明的。上帝在六天内创造世界,第七天休息,那一天就叫安息日,这天是感谢神的日子,吃冰淇淋等行为是被视为荒谬不可取的。可是某天,有间店 在礼拜日仍旧照卖冰淇淋不误不是吗!虔诚的基督教徒也不禁为之动了怒气,但老板反过来像是恼羞成怒地如此辩驳道:‘这不是冰祺淋,这是名叫圣代的食物!’圣代是用较浅的盘子盛装而非深底的杯子,并且淋上巧克力酱。只是圣代的拼音跟星期日‘sunday’不一样,圣代是‘sundae。” 一大哥用手指在桌子上拼出文字。 “是吗,我都不知道耶。一大哥真的好博学多闻喔。” 当我这么说时,一大哥似乎很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不要夸奖他,他会得意忘形。” 小九露出仿佛本来想吃布丁结果却吃到了茶碗蒸的表情说道。 “请问,既然你们是侦探,那么你们现在是在调查事件之类的啰?” 我话出口才想到,现实又不是漫画,日本的侦探怎么可能真的动身调查事件。侦探主要的工作就是寻人和调查外遇吧。 忽然我想到了那须广海,多出来的同班同学。但是这种可笑的事情我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 “我们是来探病的。”小九简短地回答道。 后来我们便在茶饮室前面分手了。我再一次表达请客的谢意后,转身背对了他们。茶饮室的墙壁上贴有征求工读生的海报。用黄色图画纸手写而成的那张海报现在不知怎的给我一种很不舒服、很不愉快的感觉。 我转头回看了一次,不可思议的是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我的“侦探”行动到头来没有获得任何成果。那须广海几乎每天都上医院报到,我掌握到的就只有这一点。女生二十个男生也二十个,两边有取得平衡,或者说,二年二班原本就是男女各二十人了?是我自己搞错了?不,不可能,虽然我也想过其它的可能人选,不过最可疑的果然还是那须广海。 “嗯~感觉有地方怪怪的。” 就在我如字面所示抱头烦恼的时候。 “米奇,你有烦恼吗。”小奈说。 跟小奈商量……别傻了。 “啊,你该不会是为了那须同学的事在烦恼吧?” 小奈捂着嘴窃笑着说道。就某个意思而言,她是答对了没错。 “哎唷,米奇,你就不要再烦下去了啦,不成功便成仁地去告白吧。要牺牲得壮烈一点唷!” “原来你的前提是我一定会成仁啊。” 先不管玩笑的部份,我觉得小奈的提议有戳中问题核心。 我用双手拍击两颊为自己打气,从位子起身,朝那须广海前进。 “呐,那须同学。” 听到我这么叫,那须广海扬起脖子看我。一个长得细皮嫩肉有一头秀丽的黑发、五宫神似女孩子、但模样很老土的少年。困惑的神色立即在他的脸上晕散开来。 “呃,有事吗?” 那须广海用关节不显眼的圆滚滚白皙手指摸脸,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加油添醋了一些虚构的情节,跟那须广海说我在医院看到他的事。所谓虚构的情节,指的就是我也有事跑医院,因为我得的是中耳炎所以跑去看了耳鼻喉科的这个部份,总不能跟他说“嘿,我跟踪了你”吧。 “啊啊,嗯。我是去探望。” 那须广海如此答道。 “你家有谁身体不好吗?” 我假装不知该不该问的模样向他打听。当然我是超级有兴趣知道的。 “……不,我有一个长期住院的朋友。” 那须广海一瞬间露出困惑的表情,接着才答腔。 “朋友?” “嗯……他叫yoshinori,是我从小认识的朋友。” 那须广海有些失落地说道。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是这样吗。” 那须广海不知怎的露出遥想往事的眼神,脸上挂起自嘲般的笑容。怎么了吗?虽然我有些担心,不过还是继续问下去。 “从小就认识听起来好好喔。你们住得很近吗?邻居?” “啊,是我们的父母从学生时代就是好朋友,所以我和yoshinori从婴儿的时期开始就像兄弟一样长大。我是五月出生,yoshinori是七月,所以我算年长一点点的哥哥吧。” 我一点一滴地挖出那须广海的情报,那须广海出乎我所料地跟我讲了好多东西。我想,说不定他早就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呢。 “啊,原来你们是同年的喔?” 我也在不打断那须广海说故事的前提下答腔。 “嗯,我们父母关系好到连婚礼都是一起举行。也因为这样,我和yoshinori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是吗。”我点点头。我真心地认为这很了不起。 那须广海抬头看了我的脸。虽然过去我们不曾聊过什么,不过我们聊得很轻松自然。什么嘛,聊过之后我发现,其实他这个人还挺普通的不是吗。 那须广海登时噤声了下来,然后有所保留地叫了我的名字。 “怎样?”我问。 那须广海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惘的表情。打个比方,就像是脚被鞋子磨伤以致于没办法好好走路时的表情。“他怎么了吗?”我又心想,但我不晓得该怎么导引他继续说下去才好。 顿了一会儿,那须广海唐突地说道: “小时候,不是都会对很多事物感到兴趣吗,但很不可思议地偏偏觉得自己的环境是……该怎么说呢,对了,会不会一心以为自己的环境是绝对的呢?” “啊啊,嗯,或许会喔。会有那种在自己家算是很普通、可是别人家都不会做的事情呢……虽然我现在不能马上想出例子。” 我说完,那须广海笑了一下。 “就跟你说的那个是一样意思,我和yoshinori总是如影随形也是很普通的事。不管做什么都是在一起,甚至还有颜色不同款式一致的衣服。” 我听不懂那须广海开始娓娓道来的故事究竟着眼点在哪,这回换我头大了。总之我先“哦~”了一下回应。 看来那须广海似乎真的早就想找人一吐为快了,途中他的说话方式变得流利了起来,不过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不对,说得再更精准点的话,那比较接近忏侮。 “然后,等我俩要升上小学的时候,我们两家决定去旅行庆祝入学。我爸妈和yoshinori的母亲坐在后座,yoshinori的爸爸则是负责开车,这是一种默契了,因为yoshinori的爸爸很喜欢开车。问题是我和yoshinori的座位。” 那须广海做了一个稍微摸一下耳垂的动作。 虽然教室内外依旧吵闹得像菜市场,但那须广海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即便他没有刻意提高他的音量。 不过那须广海的笑容仿佛就像在犹豫不知是否该继续说下去。我也不再硬要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消息了。我默默不语。 那须广海大概是希望有人可以听他抒解情绪。可是,他也同样犹豫不知是否该将其化作言语说出来。我没来由地可以了解。假使他其实并不想说,我也不打算不明究理地逼问,不过,那须广海最后还是挂着笑容说下去了,而且他的自白果然让我联想到了忏悔。 “小孩不是都会没有理由地就是想抢前面的座位吗?不管坐公交车啦还是坐电车。” “大概吧。可能是因为看得到风景吧?” 那须广海轻声一笑。不过那在我看来就像在逼自己笑一样。 “我跟yoshinori也不例外,所以每次都会为了谁要坐前座 吵架,后来因为吵得太频繁就变成了轮流制。那一天本来是轮到我坐前面的,可是yoshinori却跑去坐了我的位置,yoshinori在我抱怨前跟我提了一个交换条件,他说他要把今晚的可乐让给我。我家和yoshinori家都只有庆祝的时候才可以喝可乐,因为我们都信喝可乐骨头会融化那一套民间谣言。那天的晚餐会有可乐可以喝。” “啊,可乐的事我小时候也有被警告过。咦,话说,那是骗人的吗?” “骨头不会融化的啦。我也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都信以为真就是了。然后啊——” “然后?” 我一催促,那须广海别过眼睛作势不看我,静静地说道: “我们碰上了事故。” 刹那间,教室里头像是鸦雀无声一样变得静悄悄的。不,那是我的错觉,其它同学的喧闹声从来不曾停止。 “咦……?” 我回了个问句。 “我已经不太记得了,等我醒来时身体里面一阵疼痛,车子也翻车了。” 这种留下了一段空白的平淡叙事方式仿佛本身就已道出事故的悲惨般。那幅惨况好似在我的脑海里朦胧浮现,我没能想得出什么话语来安慰他。 “yoshinori的爸爸在那场事故中去世了。” 那须广海用仿佛尽了努力避免听起来太过沉重的声音说。 “我们一家三口、还有yoshinori的妈妈虽然幸运获救,可是都受了重伤。其实我的身上也有留下不仔细看可能会看不太出来的手术痕迹。” 这时我才惊觉,原来关联性就在这里吗…… “……yoshinori君从那个时候开始就?” 我唯唯诺诺地询问。 “对,他就一直住院至今。不仅如此……他车祸后就再也没醒来过了。” 说到这,那须广海的声音感觉好像有点带着哭音,不过他并没有真正哭出来。 “听说他身体并没有什么异状,反而可以算得上是健康,虽然这样讲有点怪就是了。可是他就是昏迷不醒,一直都是这样,就好像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似的……” 我俩陷入短暂的沉默。那须广海合上了嘴巴,我也双唇紧闭。学校的嘈杂声越是大,越显得有一种只有我们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的错觉。 然后那须广海像是在挣扎似地挤出了“其实”两个字。 “其实……躺在病床上的应该是我才对,结果却是我得救了。我……对于这件事一直都觉得很内疚。” 虽然我觉得无需为了这种事情像这样责怪自己,但我没有实际说出口。因为我认为我没有立场出一张嘴胡乱批判那须广海的某种信念。 “所以你才每天去跟yoshinori君探病啰?” 话说出口后,我觉得自己很丢脸,多了一个同班同学?多出来的人就是那须广海?这也未免太可笑了。我之所以怀疑他,也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存在感薄弱、看起来像是没有融入班上的学生的关系而已。我对用那种眼光看待那须广海的自己感觉莫名丢脸。回归问题的原点,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个学生可是却没人发现,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我过去为什么会抱着这个问题想不通呢,真的是笨蛋一个。 突然。 “那个果然是梦吗……” 那须广海说道。 “咦?” 我回问。那须广海摇了摇头。轻柔的头发跟着晃荡了起来。 “不,没事。” 他挤出一个笑容扬起头看我。 “在yoshinori醒来之前,我现在每天都会去探望他。不是有连续参拜同一间寺庙一百次向神祈愿的那种习俗吗?这就跟那个类似吧。虽然我并不真的认为这么做愿望就能实现,不过也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我没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不采取任何行动,虽然我的行为或许只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 那须广海说道。但我觉得他的做法并不单只是自我满足而已。 “诶,方便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探病吗?” 所以我自然而然就脱口说出这样的要求。 “咦?”那须广海不禁面有难色。他应该想都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吧。 “啊,前提是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话啦。是说,既然yoshinori君从庆祝小学入学以来就碰上车祸不曾醒来,那他应该没什么朋友不是吗?啊,对不起,我没有恶意。” 就连我自己都越说越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简单地说,这是为怀疑那须广海一事感到亏欠的我思考自己能不能为他尽点微薄之力所得到的结论。 “我也去探望yoshinori,跟他做朋友之类的啦。啊,不过,果然还是太勉强……”“不会、不会。”那须广海用力挥手表示。仿佛在尽己所能地要让我明白“一点都不会带来困扰”一样。 “你今天也会去医院吧?” “嗯。” “那我陪你去吧!” —————————— 我俩走出校舍出入口,穿过学校大门。天空跟平时一样灰蒙蒙的,气温非常寒冷。空气中有一股冬天的味道,皮肤干得像橘子皮一样。每踏出一步都会有踩碎东西的声音,就连那个声响都显得十分干硬。那须广海穿着深蓝色的毛大衣,披了一条熬煮多时的浓茶色的围巾。 放学后的这个时间,道路会被归宅部的学生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是一副宛如冷得身高缩了三公分左右般的模样。 “呃,往这里走。” 那须广海指了通往车站的道路。其实我知道,但我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 前进一小段距离后,我们停下了脚步,也由不得我们不要。 “唷,我们又见面啦。” 前些日子在医院见面的一大哥作势要挡住我们去路似地站在眼前。 此外,小九也双手插腰威风凛凛地站在他的身旁,这二人组还是不改作风一身漆黑的外出打扮。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没有人抱怨占据了道路正中央位置的他们妨碍通行,仿佛早就知道那里原本就有电线杆之类的障碍物一样,大家若无其事地避开他们两人走过去了。 我顿时茫然不知所措,因为我害怕透过和他们的对话被那须广海知道我曾经跟踪过他的事情。我侧眼瞅了那须广海一眼。 那须广海同样也是一脸惊讶。两边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这是什么情况……” 他如此喃喃说道。感觉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很像其实是想说给那二人组听、可是声音却梗在喉咙里发不太出来一样。 小九继续手插着腰态度傲慢地开口说了: “我给你们一个警告。自己的安全要自己保护。” “那是什么意思?” 我按捺不住问出口了。话讲得这么抽象,根本谈不上警告不警告的。 于是一大哥指着我表示。 “说得简单易懂点,就是‘小心右边’的意思。” 我真的越听越迷糊了。 “是吗,原来你没看过尚卢·高达演的那部电影吗。可惜了。” 一大哥说得一副不怎么觉得遗憾的样子。 “你们对yoshinori做了什么!” 那须广海冷不防大叫。我吓到了。我一直以为那须广海不是会粗声嚷嚷的那种类型,而且他刚刚叫的那一声实际上也魄力不足,看起来就好似不知该怎么表达愤怒的小孩生涩地在发脾气一样,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我看了那须广海感觉悲怆的脸,然后把目光 的焦点移回两人身上,移回浑身是黑、自称侦探的二人组身上。一大哥正用手指摸着嘴巴下面,骷髅头的戒指绽放着冷冽的光。至于小九她—— 小九则不知怎的一脸看似悲痛般的表情。 “我们只是来给你们警告而已。” 说完,小九转身背对了我们。一大哥也跟着照做。 “喂、等一下!” 那须广海冲上前去,但浑身是黑的二人组就像找不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的交界一样融进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我也追在那须广海的后头,一路上撞到了好多人,说了好几次的“对不起”。那须广海呆站在道路中央动也不动。我从后面把手搭在他的肩膀。 “呐,怎么了?你认识那两个人吗?跟yoshinori君有关系?” 虽然我一口气丢了好几个问题,但那须广海只是摇头以对。轻柔的头发蓬松地弹跳了起来。 “……我不知道。心里头有一股忐忑不安的感觉。” 那须广海如此说道后,又重新快步在人群中前进。 “等、等我。” 我也马上跟在他的后头。 “呐,到底是怎样?我也知道那两个人。那须同学你——” 我话说到一半,那须广海转过了身子。就跟刚刚一样蹙紧了眉头,他以不可置信般的表情说: “你知道那两个人……?” 就在这个时间,我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扫倒了。力量是来自右边。一如“小心右边”这句话所示。我没办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状况,耳里听到“叽咿咿咿咿咿”的一长串刺耳声响,四周弥漫着烧焦的臭味,感觉好像有男生在远方哭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似乎还有听到这样的声音—— —————————— 等我醒来,我已经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了,荧光灯的苍白光线、干净的白色墙壁、淡蓝色的窗帘。脑袋感觉晕头转向,当我想慢慢撑起身子时,发现身体使不上力。把下巴顶在胸口垂下眼帘一看,可以看见点滴的针刺在手臂上。并不觉得疼痛。我明白自己躺在病床上。 我慎重地重复呼吸的动作,然后往上一看,那里贴了一张牌子,上头写的是“小山美纪/主治医生 佐佐木”。我环视四周可是不见半个人影,看来我是住在单人病房。我先闭上一回眼睛,然后重新使力撑起上半身,耗费了我一番好大的力气,总算勉强成功撑起身子了。 在病床旁边有一张边桌,上面摆放着点卡付费式的小型电视机、面纸盒、插在花瓶里的鲜花。转头看对侧,有一个名叫“护士铃”的按钮,在紧急的时候按下这个的话,应该会有护士赶来探视吧。现在脑袋还是一样昏昏重重的,那个感觉就好像我昏睡了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我擦了擦脸。用手指捏了一下额头,我还以为自己会从头盖骨扒下一层皮呢。当我放下手,浑身是黑的二人组就站在我的眼前,是一大哥和小九。我没听到有房门打开的声音,他们是在什么时候…… 在我开口之前一大哥先声夺人地说了。 “你终于醒来了吗,小山美纪。” “咦?” “怎么了?这不是你的名字吗?” 一大哥所说的名字……小山美纪(koyama yoshinori)……对,我是小山美纪。对,没有错,可是,咦?这个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呢?是因为我还头昏脑胀的关系吗?我不知道。我是小山美纪……咦? “到底是……” 我一喃喃说道。 “你就是那须广海从小认识的朋友‘yoshinori’君啊。” 一大哥说道,一如在揭晓谜题的答案似的。 “我就是……?” 那怎么可能……不,没有错,我是小山美纪。并不是我忘了,忘记自己的名字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可是我经常被说光看名字的字面很像女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大家也都以为我的名字念作“koyama miki”,就连绰号都叫“米奇”……可是我的名字是小山美纪(koyama yoshinori)。老师在还我考卷的时候,应该有叫对我的名字不是吗……不,老师都怎么叫我来着?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连高桥老师平时都跟大家一样叫我“米奇”…… 我是美纪没错。咦?可是当那须广海说出“yoshinori”的时候,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明明名字跟我一样……明明就是我……?就是我吗? 瞧我陷入混乱,一大哥便开口说了。 “记忆分为三大种类,感觉记忆、短期记忆、与长期记忆。所谓的感觉记忆,是将当下所见闻的情报原封不动地维持一个极短的瞬间;对内容予以理解记忆长达数十秒之久称之为短期记忆;重复那个记忆直到最后内容保存了下来则叫做长期记忆。” 一大哥说的内容很艰涩,我有听没有懂。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你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少年痴呆症发病了的关系。问题是就算有人叫你‘yoshinori’,情报也不会连结到把它视为自己的名字来记忆的部份,现在你的记忆就是这么运作的。如果有人叫你‘米奇’,你就会知道那是在叫自己,如果有人叫你‘小山美纪(yoshinori)’,你当然也会有所反应,但那只是感觉记忆,再不然顶多也是短期记忆的程度,就跟将一串数字记住极短暂的一瞬间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要经过五秒记忆就会消失不见,你也不会放在心上。” “你在说什么?” “你生活在一个几乎没有体认到姓名这个最初步的自我同一性的情况下呢。不,这样讲好像不太对耶。你是身为被称作‘米奇’的‘某人’来确保自我同一性,而非‘小山美纪’。不,就连这个假设我也存疑,我看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吧?完全是一个错乱的存在啊。而且你只看对你有利的,对你不利的部份都别开眼睛当作看不见。” 他说的话意思莫名其妙。我摇了摇头。头痛欲裂。 “那副身体如何?很久没用了想必一定感觉绑手绑脚的吧。” 小九说道。然后像是在瞪眼似地看我。 “你有从学校回家的记忆吗?你在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的家人呢?你家在哪里?每天是怎么上下学的?你有那个记忆吗?” “……我——” 我很想举些例子反驳他,但不可思议地我什么事都回想不起来。 “对,你一无所有是吧。” 我一无所有。然而最令我不可思议的是,我至今竟然不曾对一无所有的状况起疑。 “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问,于是一大哥回答了我的问题。右手的食指一面指着我,骷髅头的戒指反射了荧光灯苍白的光。 “你和恶魔订立了契约。” “恶、魔……” 这话听来一点都不切实际。 “说来你一定难以置信,其实我们是恶魔啊。” 一大哥张开双臂以装腔作势的模样说道。 “你只是一头吵闹的乌鸦。” “你们到底在说什……” 小九恶狠狠地瞪了我,我闭上嘴巴安静了下来。我想不太起来怎么会变这样。我就读的班上多了一个同学,那个人就是那须广海,我在调查他的行动,那须广海有探望长期住院的哥儿俩yoshinori的习惯,然后我们…… “碰上了车祸。” 碰上了车祸……对,我碰上车祸了。画面在我脑海中重现,我头痛得要命。在很久以前,我也有发生过车祸,那时我……就坐在助手席上,位子是我用晚 餐的可乐跟广海交换来的,车子是由我爸爸驾驶,然后在驱车前往旅馆的途中,我们有先行到休息站稍作休息,后来我……买了可乐回到车上,广海看到我买可乐就大发雷霆,他怪我狡猾,我们俩吵了起来……爸爸他们跟我们劝架后就发动车子出发了。一点都不好玩,广海自己不也是听大人说想吃什么都可以买所以就买了冰淇淋吃,我也是买自己想喝的东西而已啊!哪里狡猾了……晚餐的可乐我是真的有要让给他。我的肚子莫名地烧起了一把无名火,所以我就从助手席…… “你拿喝完的罐子丢了那须广海。” 一大哥说道,戴着骷髅头戒指的右手指着我不放。我颔首承认,没错,我拿罐子丢了广海…… “我没有用力丢,而且罐子里面是空的。只是一时情不自禁。” 我感觉得出自己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 “可是罐子从后车座滚到驾驶席的下面卡在刹车板的部份。而且就在同时那须广海大声抗议。” 腋下积蓄了大片的汗水,喉咙感觉刺刺的,很难轻松把口水吞进喉咙。 “伯父和伯母警告了广海,我也被妈妈斥责。爸爸还从旁边敲我的头。虽然是很轻的一下,可是就在那个时候……” “你们的车子和一旁行驶的大货车发生了擦撞。大货车的司机当时边打瞌睡边开车,双方的车速都还挺快的,你的父亲打方向盘急踩刹车,可是刹车失灵了。因为中间卡了一个罐子。尽管如此你父亲当下立刻扳起手刹车的反应可以说是相当机灵,可惜车子擦撞到了行驶在前方的另一台车,最后翻倒滑行十几米才停了下来。” 我向前弯起了身子。明明身体汗如雨下,我的手掌心却冰冷异常。心脏发出“怦咚、怦咚”的声音,慢慢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车祸发生后,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我一醒来,全身就隐隐作痛。但我还是努力爬出车子……大家都在呻吟,看起来好像很痛苦。我、我就是伤势最轻的人,明明这个事故是我引起的。” 我抬起头,和小九四目相对,她的眼神十分冷漠。她的样子看起来既像在点头、又像在左右摇头。麻花辫和黑色缎带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所以我……感到了害怕,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地上流了好多的血,所有人都在痛苦呻吟,而且车子整个翻了过来,马路上有一条长长的像是烧焦般的黑色痕迹,然后——” “然后你开口说话了。一如在跟自己洗脑一样,直说‘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正因为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错在你身上,所以你害怕了。也因此你才会说出这种话。” 我慎重地点头认同一大哥所说的话。 “就是这样。”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我没有不对,当我做出如此主张时…… ——那么,你是说这里有你以外的某人、你们两家六人以外的第七个人存在吗? 我无意间听到了这样的声音,那个声音就像在讥笑一样。于是我…… ——没、没错!都是那家伙的责任,我是被害者! 那是一个小孩子才会挂在嘴边、蒙骗不了任何人的不成熟谎话。 我交互看了他们两人。 “那个时候在场的人也是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究竟是……” “是恶魔。” 小九说道。 这话不是一般人会相信的。尽管不是…… “我……在那个时候和恶魔订下了契约吗。当时在场的‘理当不存在的第七个人’、还有多出来的‘班上的第四十个学生’……原来就是我。” “正确而言,订下契约的不是你,是你的本体。你的本体就像个被害人一样失去意识,而你则是身为一个被嫁祸的第三者悠哉快活地活到现在。只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们是一个人。你将一切遗忘得一干二净,在学校过着愉快的日子,而你的本体一直在做着顺心如意的美梦,那个梦也就是你。你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吧?小山美纪一直都在做着快乐无比的梦,只不过,现在这个世界当然也不是什么梦境就是了。也正因为如此,你们的存在产生了错乱。你的存在就形同生灵啊。”(译注:生灵是由活人的执念幻化而成的可视灵魂。) 病房侧拉式的房门就在小九开口说话的同时一声不响地被打了开来。 走进房内的是一个护士。那也是因为她穿的是护士服我才认得出来,她留着一头金发、一副感觉懒懒散散的模样。胸口贴有一张名牌,上头写着“井上”。 “这挺适合你的嘛,艾玛利亚。” 一大哥话一脱口。 “当心我干掉你喔。”护士便比出了中指。 “艾玛利亚,那边状况如何?” 小九询问。 “还挺危险的。” 护士简短答道。 “那个不重要啦,你看我这身打扮如何?等一下还可以玩办医生的家家酒喔。” 小九只是回以一个好似看见初夏大量滋生的毛虫般不屑的视线。然后她重新面向我,她的眼神充满了非常不快的态度。 “人家说是这样。”她说道。 我一时没能理解什么事情“是这样”。不—— “广海……他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你碰上了车祸。刚才你跟谁在一起?对,就是跟那须广海。那么,那须广海现在人在哪里呢?” 一大哥的话令我血色尽失。 “广海呢!广海他怎么了!” “所以说,他现在还挺危险的。” 挂着井上名牌的护士将金色的头发拨向后面说道。 “他正在动手术。” 顿时我还以为自己心跳停止了。 “得快点救他!” “怎么救?” 小九哀怜似地说道。 她说得没错。我也不是什么医生,我无能为力。我能做的就只有祈祷而已吗?只有跟平时根本不相信的神明祈祷而已吗?我用双手遮住脸。抹掉黏答答的汗水。 ……不对。我抬起了头。 “你们不是恶魔吗?再帮我实现愿望!” 没错,我只要这次请他们帮我实现正当的愿望就没有问题了。 小九左右摇了摇头。麻花辫和黑色缎带跟着晃动了起来。 “你应该是不记得了,我就再跟你说明一次,和恶魔订契约需要以灵魂做为代价,而且那个愿望毕生只有一次。你已经用灵魂做为筹码订过一次契约了,你的灵魂逃不了死后将被囚禁在地狱的命运。” 小九毅然决然地断言。 “怎么会……这样……” 我愕然失色。眼前变得一片昏暗…… 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不会为人着想,我是丑陋的胆小鬼。我应当坦承我的罪行的,因为这起事故是因为我的过失所造成……不对,在责怪自己引发车祸前,我在那个当下应该努力设法拯救爸妈还有大家的。真要许愿的话,我该许愿救所有人的才对,可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却是保全我自己吗?我想起妈妈慈祥的脸、想起爸爸粗硬的双手,和广海一起游玩的记忆,总是面带笑容的伯父和伯母。是我害一切毁于一旦的,杀害爸爸的人、是我,我是杀人凶手。而且,不知何故这次我又得救了,广海却有生命危险。 眼泪不听使唤地滚滚落下。鼻子挂着两道鼻水,用手一擦就牵了一道长长的丝。没有止尽。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得救!” 我大声咆哮,想要站起来,可是手脚都使不上力气,我落魄地从床上跌落到了地板。点滴的针头剥落,伤口冒出一团血水。我索性放声痛哭。心中又是羞 愧又是后悔莫及,眼睛泪流不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如果你现在就去死的话,要我帮你救那须广海也是可以。” 小九开口说了。我听到这句话猛然抬起头,一大哥和井上大姐同样一脸诧异地注视着小九。 “你是怎么了,九。那么做会违反规则吧?” 一大哥说道。 “这样一点都不像我的小九喔。” 井上大姐也出言表示。 “有差别吗?反正只要灵魂拿得到手就好了吧?这又不是在订契约。你已经有契约在身了,只要你现在去死,我就能尽早回收灵魂。算我额外服务好了。” 小九如此说道后,在我面前折起裙摆蹲了下来。银色的麻花辫随之摇晃。 “大前提是,有不惜做这么大的牺牲也要救他人一命的价值吗?” “死……我去死……” “虽然不乏有对死亡怀抱幻想的人类,但事实上死亡可是肮脏的、是惨痛的喔。而且,依你的情况,灵魂无法获得救赎,将在地狱度过永恒的时间。” 我无言以对了。 “明哲保身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果套我家蠢乌鸦的说法,那可以说是很有人类作风的行为。反正人类这种生物就是独善其身啊,不是吗?你没有不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完,小九站了起来。 “你再入睡吧。这么一来,昨天未完的部份又会从明天开始,今天发生的事会成为遗忘的过去,你就继续做你的梦好了。那须广海只是不小心遭逢意外罢了。” “等一下!” 我叫住小九,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把身体垂靠在边桌上,一步、两步地慢步前进,走到窗边解除病房窗户的锁。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将窗户往一旁推开,一道冰冷的空气注入了病房内。这里的高度大概在五、六楼左右吧,于下方行走的路人看起来就像变小了一样。防坠楼用的低矮护栏就装设在窗外,不过要爬过护栏感觉并非一件难事。 “只要我去死,你就愿意救广海对吧?” 小九回过身。脸上面无表情。 “……我答应你。” 我早在那场车祸的时候就该提起勇气面对真相了,而我却只想着“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来蒙骗自己……我不该逃避的。因为我的关系,广海今天碰上了意外事故,又是我捅出来的漏子。 我回忆起广海说过的话。“其实躺在病床上的应该是我才对,结果却是我得救了。我……对于这件事一直都觉得很内疚。” “抱歉,广海。都是我的错。” 如果现在能重回和恶魔订契约的那一瞬间的话,我会许愿没有车祸发生、大家平平安安地抵达旅馆度过愉快的假期,我会许愿大家能得到幸福喔,我早该这么做的。我为自己感到羞耻,内心满是惭愧不安,不论什么时候,我永远都只会想到自己!所以这回该换我救人了,我有那个义务。 “你一定要救广海喔,我们说好了!” 我大叫。 “啊啊。” 小九露出了一个让人分不清她是在强忍泪水还是在憋笑的表情。 我将颤抖的双手分别攀在窗户的左右两边,右脚踩在窗框上。冰冷的寒风透浸我的体内。只要我咬牙往下跳,护栏便完全发挥不了效用。我害怕得脑袋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已经搞不懂牙齿频频打颤的原因是因为天气冷、还是对死亡的恐惧了。我觉得,我不想死。满面的眼泪与鼻水失控地流个不停。我还不想死,死亡好可怕,可是,想要救广海的心情略胜了死亡的恐惧一筹。所以我—— —————————— 等我醒来,我已经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了。荧光灯的苍白光线、干净的白色墙壁、淡蓝色的窗帘。脑袋感觉晕头转向。当我想慢慢撑起身子时,发现身体使不上力。把下巴顶在胸膛垂下眼帘一看,可以看见点滴的针刺在手臂上,并不觉得疼痛。我明白自己躺在病床上。 我慎重地重复呼吸的动作,然后往上一看。那里贴了一张牌子,上头写的是“小山美纪(koyama yoshinori)/主治医生 佐佐木”。 听到啪沙的声响,我转头往旁边看。 有一个身高大概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瓜子脸、皮肤白净的少年站在那里。轻柔的黑发留着中分的发型,少年脸颊圆润、下巴纤细,五官有点像是女孩子的味道。他颤抖着声音说: “……美纪?” 照理说我是第一次见过他,可是我却马上就认出他是谁了。不,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而是阔别多年的重逢。 “…………广海。” 脱口而出的声音沙哑到我怀疑不是自己的。我忍不住咳嗽。 “你还好吧?” 广海抚摸我的肩膀。或许他其实本来是想抚摸我的背部吧,不过看起来似乎是不太知道该怎么对待我的样子。 “你认得我吗?” “你是广海……对吧?” 广海不断频频点头,稍微哭了出来。眼泪沿着他圆润的脸颊滑落,然后两道泪水在纤细的下巴尖端汇集成一线,“啵答、啵答”地掉落在地板上。 “……对啊。对啊、我是。” “你为什么在哭?” “我不知道。” 因为广海整个人哭得唏哩哗啦,我反而觉得很好笑。 “我现在就去打电话给伯母。不对,得先找医生过来——” 广海伸手去按“护士铃”。可是按了也没有发出声音。 我的脑袋到现在还在头昏脑胀。感觉就像在浓雾弥漫的森林里迷路的小孩一样,无法看清楚远方。我记得的是……我记得的是? “我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我和广海读的都是同一所学校,一路小学初中毕业升上高中,我们两个关系也越来越疏远,然后,有一天我突然觉得班上好像多了一个人,于是我开始调查谁是多出来的那一个同学。结果,班上多出来的那一个人实际上是我,我其实并不存在于那个班级,我其实根本就没有去上学,我其实只有一直在医院住院而已,我…… 在做梦。是梦吗?算了—— “对不起,广海。真的非常抱歉,然后也谢谢你。” 声音果然还是一样嘶哑,说完我又咳嗽了。 “那是什么意思啊?” 广海边哭边抖着声音说道。 “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笑了。 —————————— “换句话说,是这么一回事吗?” 一头金发随风飘荡的女性说道。 “在小山家和那须家去旅行碰到的车祸事故中,伤势最重的人其实是小山美纪吗?” 综合医院的茶饮室刚好呈现饱和状态,所有座位上都是人。有入院中的患者、也不乏前来探望患者的家族和亲友。一行人就坐在位于窗边的一角、隐藏在仿造观叶植物的塑料装饰品后面的四人座上。 一头金发的女子身穿强调身体曲线的黑色骑士装,看得出她拥有一副胸形完美、葫芦状腰线的好身材。桌子上放有萩饼和烘培茶。 “没错,小山美纪哪里是什么轻伤,他甚至伤重到性命垂危。想想看吧,他可是坐在前座耶?不用说一定很危险。” 答腔的是一名浑身漆黑的男子。 “话说回来,你不角色扮演白衣天使了吗?艾玛利亚。” “当心我干掉你喔,一。” 女子握紧拳头,关节发出了“波哔波哔”的声响。 被唤作一的男子耸了耸肩膀。 他身穿黑色衬衫与黑色牛仔裤、脚踩黑色帆布鞋,全身上下清一色都是黑色的,就连皮肤也是略偏黝黑。不修边幅地披散着一头黑发,右手的食指戴着一枚骷髅头的戒指,浑身唯有那枚戒指在闪闪发光。他的面前摆放有年糕豆沙汤和煎茶。 “车祸发生时,早在小山美纪之前,我们已经和那须广海完成契约了。比小山美纪还快恢复意识的他,许下了‘请救小山美纪’的愿望。许完愿之后,那须广海又失去了意识。下一个醒来的是小山美纪,因为契约已经完成,所以他的伤势也复原了。恢复意识的小山美纪以为只有自己得救,完全就是九死一生的那种感觉。” “你以为自己形容得很妙吗?” 在描述来龙去脉的一的身旁,坐着一名浑身是黑的少女。黑色连身洋装、黑色膝上袜、漆皮的黑色鞋子,坐在椅子上的两只脚伸不到地面,尽管服装是黑色的,可是少女的肌肤苍白得有如失血严重的伤员一般。头发也是银色的,虽然整体是短发的造型,不过唯有左侧的一部份是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少女正忙着把巧克力香蕉圣代塞进嘴里。 “啊啊嗯,就跟食人鱼一样紧咬住猎物不放的小九……真的是太萌了。” “会吗?” 一用奇怪的眼神回看艾玛利亚。接着他重新转过头去看名为九的少女。 “拜托你吃得干净一点好不好。掉得到处都是,你看你,嘴巴旁边也沾到了。” 就在他伸出手来的那一瞬间。 咻! “咿!” “你胆敢碰小九可爱的柔嫩皮肤,我就杀了你喔,臭乌鸦。” 艾玛利亚低声恐吓。她伸出了萩饼所附的竹制小刀,一默默把手缩了回去。九对他们两人的动作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 “接下来呢?” 艾玛利亚挂起邪恶的笑容催促一继续交代下去。 一前后摇动头部颔首。 九还是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那须广海的契约至今依然有效。所以,当小山美纪从窗户跳下的时候,我们有责任必须救他。他跳楼后只是从梦中醒来而已……” “不会是永恒的生命那一套吧?” 艾玛利亚皱起眉头。 “当他身为人类的寿命定到尽头就会死亡了,只不过他不会因为飞来横祸而死。我们有责任必须救他,实际上,当那须广海和小山美纪两人被车子撞到的时候,小山美纪不也是得救了吗?” “嗯~”艾玛利亚点点头向九看去。 “小九,你是因为还记得这个契约的内容,之前才那么冷血地逼小山美纪去死吗?还是说你明知小山美纪、应该说‘米奇’只是真正的‘小山美纪’所做的梦,所以就算跳楼顶多也只会醒来而已,所以才做出那种无理要求吗?” 有那么一瞬间,九在半空中停下汤匙的动作,瞪了艾玛利亚一眼。不过那只有发生在短暂的一瞬间而已,仿佛那一瞬间根本就不曾存在似地,九狼吞虎咽地吃光了巧克力香蕉圣代。艾玛利亚精神涣散的双眼始终定在九的身上。 “唉,反正那也不是什么重点啦。” 艾玛利亚喃喃地说,啜饮了烘培茶。 “只不过,看不爽小九作风的家伙为数还不少呢。我劝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要是碰到了万一,你就让乌鸦当代罪羔羊来投靠我吧。你来的话,我就每天又是帮你换衣服、又是陪你睡觉、又是帮你换衣服、又是陪你睡觉——” “喂!你不要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出过份的话喔!”一说。 “反正你不过是个配角又没关系,就跟克林差不多啦。” “最好是克林啦,而且我·克林很重要耶,以普通人而言他可是超强的。不信你去翻全国初中小学生所使用的国语辞典找‘稀盐酸(kiensan)’的项目看看吧。每一本辞典的‘kiensan’的‘sa’都有被学生加上浊点才对,而且还会在说明的部份补上‘克林的绝招’。”(译注:即气圆斩,kienzan。) “你说的这个是哪里重要了?” “这是影响力的问题。”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 “既然你们不吃,那我就不客气了。”说道,九端起一的年糕豆沙汤一饮而尽,然后一口将艾玛利亚的萩饼吃进嘴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医院要保持轻声细语。” 九一边用餐巾擦拭嘴巴一边说道。 一和艾玛利亚神情沮丧地垂低了头。 “对了,一,你知道年糕豆沙汤和善哉、萩饼和牡丹饼的差别吗?” 一只是面露目瞪口呆的表情看了九而已。 “是吗原来你不知道啊,难得给你机会表现说,可惜了。那么我就代替你回答吧。年糕豆沙汤和善哉、萩饼和牡丹饼其实都没有明确的差异,虽然名称有可能会因地方和季节的不同而有所改变,不过基本上都是一样的东西。不过善哉倒是有这么一段插曲,一九三……哦,下小心说错了,一休和尚又名一休宗纯,有一次他接受人家用豆沙汤配年糕招待,在享用完毕后他说了一句‘善哉此汁’、‘好极了,这道汤’,简而言之,一休和尚回答的是美味的意思。也因此才会被命名为善哉。‘美味’的语源正是‘甘甜’,而且,美味的一瞬间是不容错过的,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译注:一九三跟一休和尚音同。) 语毕,九露出一抹贼笑。留下哑口无言的一和艾玛利亚,九从位子上起身,踩着圆头鞋发出细碎的脚步声走掉了。 有两名少年丝毫没察觉到九离去的身影热衷于对谈。其中一人貌似患者,身穿上下成套的排汗衣,另一人则穿着学生制服。两人一边加入手势比手画脚一边谈天说地的模样就好像在庆祝重逢的好兄弟一样,话匣子一开便有取之不尽的话题。他们应该会继续这么畅谈直到太阳下山为止吧,一如要弥补十年岁月的空缺似的。 第293话 curtain fall & curtain call -and thats all?- 有一个男子。他始终一直坐在故障的摇椅上。 在寒冷的天气下,男子身穿红黑两色的条纹毛衣。但左边的肩口绽开了一条大缝,是否有发挥御寒作用令人好奇,袖口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一个破洞,男子就像在戴手套一样把拇指套在那个洞上。下半身则是套着一件穿出了破洞的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和一双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 蓝色的眼眸,斑驳的金发,发长及肩,就连杂乱的胡子也是金色的。男子一如搂住了楚楚可怜的爱人般抱着一把民谣吉他。 男子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轻抚吉他。一声“啾隆”的弦鸣洒落。 无意间,男子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科特”,于是转头回望。 那里站着一名少女。黑衣的少女。她两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可是不仅肤色苍白,头发也是银色的。唯有左侧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那条麻花辫在冰冷寒风的吹拂下摇曳了起来。 “唷,九。” 被唤作为九的少女从河岸边的砂石上面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来。不久在科特的身边定下脚步。 “艾玛利亚在四处找你。” “所以我才在逃啊。” “你不是待在事务所里吗?” “一装了一个啥自动转送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电话会转接到这只手机来。我只是装出一副好像待在事务所接电话的样子回话而已。这次进行得很顺利。” “原来如此。” 寒喧过后,一道无声的沉默便横阻在两人之间。空气冷飕飕的,太阳欲振乏力。九与科特两人五五平分地共有一份沉默,并没有谁拥有的沉默比较多。 率先放弃共有沉默的人,是科特。 “发生了什么事吗?” 九挑起了眉毛。坐在摇椅上的科特跟站着的九视线的高度大概差不了多少吧。两人的视线交错。一如要讲述童话故事似地,九开口了: “以前我曾跟某个男的结下了契约。” 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磨合声响。科特的眼睛是闭着的,宛如聆听悦耳的音乐听到出神了一般。 “对方是一个非常平凡无奇的男子。就算请他当男主角拍电影,大概也会拍出一部乏味无趣的作品吧,他就是一个如此平凡的人。后来他结婚生子,过着寻常的人生。” 说到这九吸了一口冷空气,接着继续说下去: “但男子碰上了事故。他携家带眷和好友一家一同前往旅行,途中发生了车祸事故,一行人所搭乘的车辆翻倒了。男子濒临死亡,但男子拼了命也要保护家人。车上的六个人里面,最先苏醒的就是那个男子,他爬出车外,打算将其它人一个一个救出而探头窥看了车内。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绝望的画面。坐在前座的儿子头部血流如注,模样虚弱,坐在后车座的妻子、儿子的朋友,以及其双亲也都身受重伤,在意识朦胧不清的情况下呻吟着。问题是,该男子跟他们一样身上有严重的重伤,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更遑论想把其它人从车子里头救出。于是我和那个男子订下了契约。男子是这么说的,‘即使我死了,也希望大家绝对不要变得不幸,拜托了’,男子说完就死了。因为契约的内容涉及到男子的死后,所以我遵守了约定。” “也就是说,你出手救了他们一家。” 科特打了个岔。那个声音听起来好像带着笑意。 “我不是出手救人,我只是按照契约实现男子的愿望而已。今后我也有必须遵守的责任。只不过因为这个缘故,我有可能拿不到两个灵魂了,分别是男子的儿子、还有他朋友的灵魂啊。” 九说完带着自嘲的味道笑了。 “才不是什么有可能,是你原本就这么打算吧?” “你能看穿我的心吗?” “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喔。” 语毕,科特发出吱呀的声响摇起摇椅。 “我想也是。” “一知道这件事吗?他知道和男子订下契约的结果导致没办法收走他的孩子们的灵魂吗?” “这我就不晓得了。那家伙长舌归长舌,其实不过是脑袋空空的蠢乌鸦。” 九面露不快的表情嗤之以鼻地说。 “没办法,凡是乌鸦一定都是长舌派。你知道吗?乌鸦以前好像是白色的鸟,曾为阿波罗使者的乌鸦,把‘阿波罗的恋人科罗妮斯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跟其它男人偷情’的事跟阿波罗告状。为之气愤的阿波罗射杀了科罗妮斯,但亲手杀死了心上人的阿波罗马上就感到后悔,厚葬了科罗妮斯。然后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长舌的乌鸦。乌鸦的羽毛被染成黑色,遭到必须永远服丧的命运,从此之后乌鸦就变成了黑色的鸟。是祸从口出的最佳典范。” “看来我家的乌鸦完全没有从教训中学到任何东西。” 科特撩起从耳朵垂落的发丝,笑着说:“你说的或许没错。” 接着,就像附带一提似地,他说: “艾玛利亚有提起,最近你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科特如此说道。 “是吗。” 九一副感到很无趣似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 “如果我回答我快哭了,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安慰吗,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为你献上一首歌吧。” “这个建议不错嘛。那就麻烦你来首歌吧。” 九合上如同糖球般又圆又大的眼睛。 科特就像又再一次搂抱一样抱起了吉他。掉进音孔里面的弹片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干涩声响。 单调、杂乱、充满攻击性、但又带有一丝悲伤韵味的旋律奏起。 那是一首二分五十一秒的短歌。 科特的吉他声在半途停止了。 九睁开了合上的双眼,瞪视有如高耸的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有一个男子。他始终一直坐在故障的摇椅上。 在寒冷的天气下,男子身穿红黑两色的条纹毛衣。但左边的肩口绽开了一条大缝,是否有发挥御寒作用令人好奇,袖口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一个破洞,男子就像在戴手套一样把拇指套在那个洞上。下半身则是套着一件穿出了破洞的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和一双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 蓝色的眼眸,斑驳的金发,发长及肩,就连杂乱的胡子也是金色的。男子一如搂住了楚楚可怜的爱人般抱着一把民谣吉他。 男子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轻抚吉他。一声“啾隆”的弦鸣洒落。 无意间,男子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科特”,于是转头回望。 那里站着一名少女。黑衣的少女。她两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可是不仅肤色苍白,头发也是银色的。唯有左侧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那条麻花辫在冰冷寒风的吹拂下摇曳了起来。 “唷,九。” 被唤作为九的少女从河岸边的砂石上面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来。不久在科特的身边定下脚步。 “艾玛利亚在四处找你。” “所以我才在逃啊。” “你不是待在事务所里吗?” “一装了一个啥自动转送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电话会转接到这只手机来。我只是装出一副好像待在事务所接电话的样子回话而已。这次进行得很顺利。” “原来如此。” 寒喧过后,一道无声的沉默便横阻在两人之间。空气冷飕飕的,太阳欲振乏力。九与科特两人五五平分地共有一份沉默,并没有谁拥有的沉默比较多。 率先放弃共有沉默的人,是科特。 “发生了什么事吗?” 九挑起了眉毛。坐在摇椅上的科特跟站着的九视线的高度大概差不了多少吧。两人的视线交错。一如要讲述童话故事似地,九开口了: “以前我曾跟某个男的结下了契约。” 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磨合声响。科特的眼睛是闭着的,宛如聆听悦耳的音乐听到出神了一般。 “对方是一个非常平凡无奇的男子。就算请他当男主角拍电影,大概也会拍出一部乏味无趣的作品吧,他就是一个如此平凡的人。后来他结婚生子,过着寻常的人生。” 说到这九吸了一口冷空气,接着继续说下去: “但男子碰上了事故。他携家带眷和好友一家一同前往旅行,途中发生了车祸事故,一行人所搭乘的车辆翻倒了。男子濒临死亡,但男子拼了命也要保护家人。车上的六个人里面,最先苏醒的就是那个男子,他爬出车外,打算将其它人一个一个救出而探头窥看了车内。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绝望的画面。坐在前座的儿子头部血流如注,模样虚弱,坐在后车座的妻子、儿子的朋友,以及其双亲也都身受重伤,在意识朦胧不清的情况下呻吟着。问题是,该男子跟他们一样身上有严重的重伤,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更遑论想把其它人从车子里头救出。于是我和那个男子订下了契约。男子是这么说的,‘即使我死了,也希望大家绝对不要变得不幸,拜托了’,男子说完就死了。因为契约的内容涉及到男子的死后,所以我遵守了约定。” “也就是说,你出手救了他们一家。” 科特打了个岔。那个声音听起来好像带着笑意。 “我不是出手救人,我只是按照契约实现男子的愿望而已。今后我也有必须遵守的责任。只不过因为这个缘故,我有可能拿不到两个灵魂了,分别是男子的儿子、还有他朋友的灵魂啊。” 九说完带着自嘲的味道笑了。 “才不是什么有可能,是你原本就这么打算吧?” “你能看穿我的心吗?” “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喔。” 语毕,科特发出吱呀的声响摇起摇椅。 “我想也是。” “一知道这件事吗?他知道和男子订下契约的结果导致没办法收走他的孩子们的灵魂吗?” “这我就不晓得了。那家伙长舌归长舌,其实不过是脑袋空空的蠢乌鸦。” 九面露不快的表情嗤之以鼻地说。 “没办法,凡是乌鸦一定都是长舌派。你知道吗?乌鸦以前好像是白色的鸟,曾为阿波罗使者的乌鸦,把‘阿波罗的恋人科罗妮斯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跟其它男人偷情’的事跟阿波罗告状。为之气愤的阿波罗射杀了科罗妮斯,但亲手杀死了心上人的阿波罗马上就感到后悔,厚葬了科罗妮斯。然后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长舌的乌鸦。乌鸦的羽毛被染成黑色,遭到必须永远服丧的命运,从此之后乌鸦就变成了黑色的鸟。是祸从口出的最佳典范。” “看来我家的乌鸦完全没有从教训中学到任何东西。” 科特撩起从耳朵垂落的发丝,笑着说:“你说的或许没错。” 接着,就像附带一提似地,他说: “艾玛利亚有提起,最近你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科特如此说道。 “是吗。” 九一副感到很无趣似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 “如果我回答我快哭了,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安慰吗,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为你献上一首歌吧。” “这个建议不错嘛。那就麻烦你来首歌吧。” 九合上如同糖球般又圆又大的眼睛。 科特就像又再一次搂抱一样抱起了吉他。掉进音孔里面的弹片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干涩声响。 单调、杂乱、充满攻击性、但又带有一丝悲伤韵味的旋律奏起。 那是一首二分五十一秒的短歌。 科特的吉他声在半途停止了。 九睁开了合上的双眼,瞪视有如高耸的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有一个男子。他始终一直坐在故障的摇椅上。 在寒冷的天气下,男子身穿红黑两色的条纹毛衣。但左边的肩口绽开了一条大缝,是否有发挥御寒作用令人好奇,袖口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一个破洞,男子就像在戴手套一样把拇指套在那个洞上。下半身则是套着一件穿出了破洞的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和一双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 蓝色的眼眸,斑驳的金发,发长及肩,就连杂乱的胡子也是金色的。男子一如搂住了楚楚可怜的爱人般抱着一把民谣吉他。 男子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轻抚吉他。一声“啾隆”的弦鸣洒落。 无意间,男子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科特”,于是转头回望。 那里站着一名少女。黑衣的少女。她两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可是不仅肤色苍白,头发也是银色的。唯有左侧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那条麻花辫在冰冷寒风的吹拂下摇曳了起来。 “唷,九。” 被唤作为九的少女从河岸边的砂石上面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来。不久在科特的身边定下脚步。 “艾玛利亚在四处找你。” “所以我才在逃啊。” “你不是待在事务所里吗?” “一装了一个啥自动转送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电话会转接到这只手机来。我只是装出一副好像待在事务所接电话的样子回话而已。这次进行得很顺利。” “原来如此。” 寒喧过后,一道无声的沉默便横阻在两人之间。空气冷飕飕的,太阳欲振乏力。九与科特两人五五平分地共有一份沉默,并没有谁拥有的沉默比较多。 率先放弃共有沉默的人,是科特。 “发生了什么事吗?” 九挑起了眉毛。坐在摇椅上的科特跟站着的九视线的高度大概差不了多少吧。两人的视线交错。一如要讲述童话故事似地,九开口了: “以前我曾跟某个男的结下了契约。” 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磨合声响。科特的眼睛是闭着的,宛如聆听悦耳的音乐听到出神了一般。 “对方是一个非常平凡无奇的男子。就算请他当男主角拍电影,大概也会拍出一部乏味无趣的作品吧,他就是一个如此平凡的人。后来他结婚生子,过着寻常的人生。” 说到这九吸了一口冷空气,接着继续说下去: “但男子碰上了事故。他携家带眷和好友一家一同前往旅行,途中发生了车祸事故,一行人所搭乘的车辆翻倒了。男子濒临死亡,但男子拼了命也要保护家人。车上的六个人里面,最先苏醒的就是那个男子,他爬出车外,打算将其它人一个一个救出而探头窥看了车内。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绝望的画面。坐在前座的儿子头部血流如注,模样虚弱,坐在后车座的妻子、儿子的朋友,以及其双亲也都身受重伤,在意识朦胧不清的情况下呻吟着。问题是,该男子跟他们一样身上有严重的重伤,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更遑论想把其它人从车子里头救出。于是我和那个男子订下了契约。男子是这么说的,‘即使我死了,也希望大家绝对不要变得不幸,拜托了’,男子说完就死了。因为契约的内容涉及到男子的死后,所以我遵守了约定。” “也就是说,你出手救了他们一家。” 科特打了个岔。那个声音听起来好像带着笑意。 “我不是出手救人,我只是按照契约实现男子的愿望而已。今后我也有必须遵守的责任。只不过因为这个缘故,我有可能拿不到两个灵魂了,分别是男子的儿子、还有他朋友的灵魂啊。” 九说完带着自嘲的味道笑了。 “才不是什么有可能,是你原本就这么打算吧?” “你能看穿我的心吗?” “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喔。” 语毕,科特发出吱呀的声响摇起摇椅。 “我想也是。” “一知道这件事吗?他知道和男子订下契约的结果导致没办法收走他的孩子们的灵魂吗?” “这我就不晓得了。那家伙长舌归长舌,其实不过是脑袋空空的蠢乌鸦。” 九面露不快的表情嗤之以鼻地说。 “没办法,凡是乌鸦一定都是长舌派。你知道吗?乌鸦以前好像是白色的鸟,曾为阿波罗使者的乌鸦,把‘阿波罗的恋人科罗妮斯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跟其它男人偷情’的事跟阿波罗告状。为之气愤的阿波罗射杀了科罗妮斯,但亲手杀死了心上人的阿波罗马上就感到后悔,厚葬了科罗妮斯。然后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长舌的乌鸦。乌鸦的羽毛被染成黑色,遭到必须永远服丧的命运,从此之后乌鸦就变成了黑色的鸟。是祸从口出的最佳典范。” “看来我家的乌鸦完全没有从教训中学到任何东西。” 科特撩起从耳朵垂落的发丝,笑着说:“你说的或许没错。” 接着,就像附带一提似地,他说: “艾玛利亚有提起,最近你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科特如此说道。 “是吗。” 九一副感到很无趣似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 “如果我回答我快哭了,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安慰吗,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为你献上一首歌吧。” “这个建议不错嘛。那就麻烦你来首歌吧。” 九合上如同糖球般又圆又大的眼睛。 科特就像又再一次搂抱一样抱起了吉他。掉进音孔里面的弹片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干涩声响。 单调、杂乱、充满攻击性、但又带有一丝悲伤韵味的旋律奏起。 那是一首二分五十一秒的短歌。 科特的吉他声在半途停止了。 九睁开了合上的双眼,瞪视有如高耸的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有一个男子。他始终一直坐在故障的摇椅上。 在寒冷的天气下,男子身穿红黑两色的条纹毛衣。但左边的肩口绽开了一条大缝,是否有发挥御寒作用令人好奇,袖口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一个破洞,男子就像在戴手套一样把拇指套在那个洞上。下半身则是套着一件穿出了破洞的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和一双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 蓝色的眼眸,斑驳的金发,发长及肩,就连杂乱的胡子也是金色的。男子一如搂住了楚楚可怜的爱人般抱着一把民谣吉他。 男子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轻抚吉他。一声“啾隆”的弦鸣洒落。 无意间,男子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科特”,于是转头回望。 那里站着一名少女。黑衣的少女。她两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可是不仅肤色苍白,头发也是银色的。唯有左侧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那条麻花辫在冰冷寒风的吹拂下摇曳了起来。 “唷,九。” 被唤作为九的少女从河岸边的砂石上面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来。不久在科特的身边定下脚步。 “艾玛利亚在四处找你。” “所以我才在逃啊。” “你不是待在事务所里吗?” “一装了一个啥自动转送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电话会转接到这只手机来。我只是装出一副好像待在事务所接电话的样子回话而已。这次进行得很顺利。” “原来如此。” 寒喧过后,一道无声的沉默便横阻在两人之间。空气冷飕飕的,太阳欲振乏力。九与科特两人五五平分地共有一份沉默,并没有谁拥有的沉默比较多。 率先放弃共有沉默的人,是科特。 “发生了什么事吗?” 九挑起了眉毛。坐在摇椅上的科特跟站着的九视线的高度大概差不了多少吧。两人的视线交错。一如要讲述童话故事似地,九开口了: “以前我曾跟某个男的结下了契约。” 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磨合声响。科特的眼睛是闭着的,宛如聆听悦耳的音乐听到出神了一般。 “对方是一个非常平凡无奇的男子。就算请他当男主角拍电影,大概也会拍出一部乏味无趣的作品吧,他就是一个如此平凡的人。后来他结婚生子,过着寻常的人生。” 说到这九吸了一口冷空气,接着继续说下去: “但男子碰上了事故。他携家带眷和好友一家一同前往旅行,途中发生了车祸事故,一行人所搭乘的车辆翻倒了。男子濒临死亡,但男子拼了命也要保护家人。车上的六个人里面,最先苏醒的就是那个男子,他爬出车外,打算将其它人一个一个救出而探头窥看了车内。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绝望的画面。坐在前座的儿子头部血流如注,模样虚弱,坐在后车座的妻子、儿子的朋友,以及其双亲也都身受重伤,在意识朦胧不清的情况下呻吟着。问题是,该男子跟他们一样身上有严重的重伤,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更遑论想把其它人从车子里头救出。于是我和那个男子订下了契约。男子是这么说的,‘即使我死了,也希望大家绝对不要变得不幸,拜托了’,男子说完就死了。因为契约的内容涉及到男子的死后,所以我遵守了约定。” “也就是说,你出手救了他们一家。” 科特打了个岔。那个声音听起来好像带着笑意。 “我不是出手救人,我只是按照契约实现男子的愿望而已。今后我也有必须遵守的责任。只不过因为这个缘故,我有可能拿不到两个灵魂了,分别是男子的儿子、还有他朋友的灵魂啊。” 九说完带着自嘲的味道笑了。 “才不是什么有可能,是你原本就这么打算吧?” “你能看穿我的心吗?” “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喔。” 语毕,科特发出吱呀的声响摇起摇椅。 “我想也是。” “一知道这件事吗?他知道和男子订下契约的结果导致没办法收走他的孩子们的灵魂吗?” “这我就不晓得了。那家伙长舌归长舌,其实不过是脑袋空空的蠢乌鸦。” 九面露不快的表情嗤之以鼻地说。 “没办法,凡是乌鸦一定都是长舌派。你知道吗?乌鸦以前好像是白色的鸟,曾为阿波罗使者的乌鸦,把‘阿波罗的恋人科罗妮斯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跟其它男人偷情’的事跟阿波罗告状。为之气愤的阿波罗射杀了科罗妮斯,但亲手杀死了心上人的阿波罗马上就感到后悔,厚葬了科罗妮斯。然后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长舌的乌鸦。乌鸦的羽毛被染成黑色,遭到必须永远服丧的命运,从此之后乌鸦就变成了黑色的鸟。是祸从口出的最佳典范。” “看来我家的乌鸦完全没有从教训中学到任何东西。” 科特撩起从耳朵垂落的发丝,笑着说:“你说的或许没错。” 接着,就像附带一提似地,他说: “艾玛利亚有提起,最近你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科特如此说道。 “是吗。” 九一副感到很无趣似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 “如果我回答我快哭了,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安慰吗,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为你献上一首歌吧。” “这个建议不错嘛。那就麻烦你来首歌吧。” 九合上如同糖球般又圆又大的眼睛。 科特就像又再一次搂抱一样抱起了吉他。掉进音孔里面的弹片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干涩声响。 单调、杂乱、充满攻击性、但又带有一丝悲伤韵味的旋律奏起。 那是一首二分五十一秒的短歌。 科特的吉他声在半途停止了。 九睁开了合上的双眼,瞪视有如高耸的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有一个男子。他始终一直坐在故障的摇椅上。 在寒冷的天气下,男子身穿红黑两色的条纹毛衣。但左边的肩口绽开了一条大缝,是否有发挥御寒作用令人好奇,袖口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一个破洞,男子就像在戴手套一样把拇指套在那个洞上。下半身则是套着一件穿出了破洞的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和一双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 蓝色的眼眸,斑驳的金发,发长及肩,就连杂乱的胡子也是金色的。男子一如搂住了楚楚可怜的爱人般抱着一把民谣吉他。 男子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轻抚吉他。一声“啾隆”的弦鸣洒落。 无意间,男子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科特”,于是转头回望。 那里站着一名少女。黑衣的少女。她两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可是不仅肤色苍白,头发也是银色的。唯有左侧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那条麻花辫在冰冷寒风的吹拂下摇曳了起来。 “唷,九。” 被唤作为九的少女从河岸边的砂石上面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来。不久在科特的身边定下脚步。 “艾玛利亚在四处找你。” “所以我才在逃啊。” “你不是待在事务所里吗?” “一装了一个啥自动转送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电话会转接到这只手机来。我只是装出一副好像待在事务所接电话的样子回话而已。这次进行得很顺利。” “原来如此。” 寒喧过后,一道无声的沉默便横阻在两人之间。空气冷飕飕的,太阳欲振乏力。九与科特两人五五平分地共有一份沉默,并没有谁拥有的沉默比较多。 率先放弃共有沉默的人,是科特。 “发生了什么事吗?” 九挑起了眉毛。坐在摇椅上的科特跟站着的九视线的高度大概差不了多少吧。两人的视线交错。一如要讲述童话故事似地,九开口了: “以前我曾跟某个男的结下了契约。” 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磨合声响。科特的眼睛是闭着的,宛如聆听悦耳的音乐听到出神了一般。 “对方是一个非常平凡无奇的男子。就算请他当男主角拍电影,大概也会拍出一部乏味无趣的作品吧,他就是一个如此平凡的人。后来他结婚生子,过着寻常的人生。” 说到这九吸了一口冷空气,接着继续说下去: “但男子碰上了事故。他携家带眷和好友一家一同前往旅行,途中发生了车祸事故,一行人所搭乘的车辆翻倒了。男子濒临死亡,但男子拼了命也要保护家人。车上的六个人里面,最先苏醒的就是那个男子,他爬出车外,打算将其它人一个一个救出而探头窥看了车内。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绝望的画面。坐在前座的儿子头部血流如注,模样虚弱,坐在后车座的妻子、儿子的朋友,以及其双亲也都身受重伤,在意识朦胧不清的情况下呻吟着。问题是,该男子跟他们一样身上有严重的重伤,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更遑论想把其它人从车子里头救出。于是我和那个男子订下了契约。男子是这么说的,‘即使我死了,也希望大家绝对不要变得不幸,拜托了’,男子说完就死了。因为契约的内容涉及到男子的死后,所以我遵守了约定。” “也就是说,你出手救了他们一家。” 科特打了个岔。那个声音听起来好像带着笑意。 “我不是出手救人,我只是按照契约实现男子的愿望而已。今后我也有必须遵守的责任。只不过因为这个缘故,我有可能拿不到两个灵魂了,分别是男子的儿子、还有他朋友的灵魂啊。” 九说完带着自嘲的味道笑了。 “才不是什么有可能,是你原本就这么打算吧?” “你能看穿我的心吗?” “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喔。” 语毕,科特发出吱呀的声响摇起摇椅。 “我想也是。” “一知道这件事吗?他知道和男子订下契约的结果导致没办法收走他的孩子们的灵魂吗?” “这我就不晓得了。那家伙长舌归长舌,其实不过是脑袋空空的蠢乌鸦。” 九面露不快的表情嗤之以鼻地说。 “没办法,凡是乌鸦一定都是长舌派。你知道吗?乌鸦以前好像是白色的鸟,曾为阿波罗使者的乌鸦,把‘阿波罗的恋人科罗妮斯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跟其它男人偷情’的事跟阿波罗告状。为之气愤的阿波罗射杀了科罗妮斯,但亲手杀死了心上人的阿波罗马上就感到后悔,厚葬了科罗妮斯。然后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长舌的乌鸦。乌鸦的羽毛被染成黑色,遭到必须永远服丧的命运,从此之后乌鸦就变成了黑色的鸟。是祸从口出的最佳典范。” “看来我家的乌鸦完全没有从教训中学到任何东西。” 科特撩起从耳朵垂落的发丝,笑着说:“你说的或许没错。” 接着,就像附带一提似地,他说: “艾玛利亚有提起,最近你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科特如此说道。 “是吗。” 九一副感到很无趣似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 “如果我回答我快哭了,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安慰吗,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为你献上一首歌吧。” “这个建议不错嘛。那就麻烦你来首歌吧。” 九合上如同糖球般又圆又大的眼睛。 科特就像又再一次搂抱一样抱起了吉他。掉进音孔里面的弹片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干涩声响。 单调、杂乱、充满攻击性、但又带有一丝悲伤韵味的旋律奏起。 那是一首二分五十一秒的短歌。 科特的吉他声在半途停止了。 九睁开了合上的双眼,瞪视有如高耸的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有一个男子。他始终一直坐在故障的摇椅上。 在寒冷的天气下,男子身穿红黑两色的条纹毛衣。但左边的肩口绽开了一条大缝,是否有发挥御寒作用令人好奇,袖口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一个破洞,男子就像在戴手套一样把拇指套在那个洞上。下半身则是套着一件穿出了破洞的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和一双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 蓝色的眼眸,斑驳的金发,发长及肩,就连杂乱的胡子也是金色的。男子一如搂住了楚楚可怜的爱人般抱着一把民谣吉他。 男子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轻抚吉他。一声“啾隆”的弦鸣洒落。 无意间,男子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科特”,于是转头回望。 那里站着一名少女。黑衣的少女。她两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可是不仅肤色苍白,头发也是银色的。唯有左侧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那条麻花辫在冰冷寒风的吹拂下摇曳了起来。 “唷,九。” 被唤作为九的少女从河岸边的砂石上面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来。不久在科特的身边定下脚步。 “艾玛利亚在四处找你。” “所以我才在逃啊。” “你不是待在事务所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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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面露不快的表情嗤之以鼻地说。 “没办法,凡是乌鸦一定都是长舌派。你知道吗?乌鸦以前好像是白色的鸟,曾为阿波罗使者的乌鸦,把‘阿波罗的恋人科罗妮斯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跟其它男人偷情’的事跟阿波罗告状。为之气愤的阿波罗射杀了科罗妮斯,但亲手杀死了心上人的阿波罗马上就感到后悔,厚葬了科罗妮斯。然后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长舌的乌鸦。乌鸦的羽毛被染成黑色,遭到必须永远服丧的命运,从此之后乌鸦就变成了黑色的鸟。是祸从口出的最佳典范。” “看来我家的乌鸦完全没有从教训中学到任何东西。” 科特撩起从耳朵垂落的发丝,笑着说:“你说的或许没错。” 接着,就像附带一提似地,他说: “艾玛利亚有提起,最近你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科特如此说道。 “是吗。” 九一副感到很无趣似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 “如果我回答我快哭了,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安慰吗,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为你献上一首歌吧。” “这个建议不错嘛。那就麻烦你来首歌吧。” 九合上如同糖球般又圆又大的眼睛。 科特就像又再一次搂抱一样抱起了吉他。掉进音孔里面的弹片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干涩声响。 单调、杂乱、充满攻击性、但又带有一丝悲伤韵味的旋律奏起。 那是一首二分五十一秒的短歌。 科特的吉他声在半途停止了。 九睁开了合上的双眼,瞪视有如高耸的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有一个男子。他始终一直坐在故障的摇椅上。 在寒冷的天气下,男子身穿红黑两色的条纹毛衣。但左边的肩口绽开了一条大缝,是否有发挥御寒作用令人好奇,袖口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一个破洞,男子就像在戴手套一样把拇指套在那个洞上。下半身则是套着一件穿出了破洞的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和一双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 蓝色的眼眸,斑驳的金发,发长及肩,就连杂乱的胡子也是金色的。男子一如搂住了楚楚可怜的爱人般抱着一把民谣吉他。 男子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轻抚吉他。一声“啾隆”的弦鸣洒落。 无意间,男子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科特”,于是转头回望。 那里站着一名少女。黑衣的少女。她两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可是不仅肤色苍白,头发也是银色的。唯有左侧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那条麻花辫在冰冷寒风的吹拂下摇曳了起来。 “唷,九。” 被唤作为九的少女从河岸边的砂石上面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来。不久在科特的身边定下脚步。 “艾玛利亚在四处找你。” “所以我才在逃啊。” “你不是待在事务所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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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面露不快的表情嗤之以鼻地说。 “没办法,凡是乌鸦一定都是长舌派。你知道吗?乌鸦以前好像是白色的鸟,曾为阿波罗使者的乌鸦,把‘阿波罗的恋人科罗妮斯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跟其它男人偷情’的事跟阿波罗告状。为之气愤的阿波罗射杀了科罗妮斯,但亲手杀死了心上人的阿波罗马上就感到后悔,厚葬了科罗妮斯。然后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长舌的乌鸦。乌鸦的羽毛被染成黑色,遭到必须永远服丧的命运,从此之后乌鸦就变成了黑色的鸟。是祸从口出的最佳典范。” “看来我家的乌鸦完全没有从教训中学到任何东西。” 科特撩起从耳朵垂落的发丝,笑着说:“你说的或许没错。” 接着,就像附带一提似地,他说: “艾玛利亚有提起,最近你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科特如此说道。 “是吗。” 九一副感到很无趣似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 “如果我回答我快哭了,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安慰吗,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为你献上一首歌吧。” “这个建议不错嘛。那就麻烦你来首歌吧。” 九合上如同糖球般又圆又大的眼睛。 科特就像又再一次搂抱一样抱起了吉他。掉进音孔里面的弹片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干涩声响。 单调、杂乱、充满攻击性、但又带有一丝悲伤韵味的旋律奏起。 那是一首二分五十一秒的短歌。 科特的吉他声在半途停止了。 九睁开了合上的双眼,瞪视有如高耸的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有一个男子。他始终一直坐在故障的摇椅上。 在寒冷的天气下,男子身穿红黑两色的条纹毛衣。但左边的肩口绽开了一条大缝,是否有发挥御寒作用令人好奇,袖口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一个破洞,男子就像在戴手套一样把拇指套在那个洞上。下半身则是套着一件穿出了破洞的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和一双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 蓝色的眼眸,斑驳的金发,发长及肩,就连杂乱的胡子也是金色的。男子一如搂住了楚楚可怜的爱人般抱着一把民谣吉他。 男子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轻抚吉他。一声“啾隆”的弦鸣洒落。 无意间,男子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科特”,于是转头回望。 那里站着一名少女。黑衣的少女。她两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可是不仅肤色苍白,头发也是银色的。唯有左侧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那条麻花辫在冰冷寒风的吹拂下摇曳了起来。 “唷,九。” 被唤作为九的少女从河岸边的砂石上面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来。不久在科特的身边定下脚步。 “艾玛利亚在四处找你。” “所以我才在逃啊。” “你不是待在事务所里吗?” “一装了一个啥自动转送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电话会转接到这只手机来。我只是装出一副好像待在事务所接电话的样子回话而已。这次进行得很顺利。” “原来如此。” 寒喧过后,一道无声的沉默便横阻在两人之间。空气冷飕飕的,太阳欲振乏力。九与科特两人五五平分地共有一份沉默,并没有谁拥有的沉默比较多。 率先放弃共有沉默的人,是科特。 “发生了什么事吗?” 九挑起了眉毛。坐在摇椅上的科特跟站着的九视线的高度大概差不了多少吧。两人的视线交错。一如要讲述童话故事似地,九开口了: “以前我曾跟某个男的结下了契约。” 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磨合声响。科特的眼睛是闭着的,宛如聆听悦耳的音乐听到出神了一般。 “对方是一个非常平凡无奇的男子。就算请他当男主角拍电影,大概也会拍出一部乏味无趣的作品吧,他就是一个如此平凡的人。后来他结婚生子,过着寻常的人生。” 说到这九吸了一口冷空气,接着继续说下去: “但男子碰上了事故。他携家带眷和好友一家一同前往旅行,途中发生了车祸事故,一行人所搭乘的车辆翻倒了。男子濒临死亡,但男子拼了命也要保护家人。车上的六个人里面,最先苏醒的就是那个男子,他爬出车外,打算将其它人一个一个救出而探头窥看了车内。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绝望的画面。坐在前座的儿子头部血流如注,模样虚弱,坐在后车座的妻子、儿子的朋友,以及其双亲也都身受重伤,在意识朦胧不清的情况下呻吟着。问题是,该男子跟他们一样身上有严重的重伤,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更遑论想把其它人从车子里头救出。于是我和那个男子订下了契约。男子是这么说的,‘即使我死了,也希望大家绝对不要变得不幸,拜托了’,男子说完就死了。因为契约的内容涉及到男子的死后,所以我遵守了约定。” “也就是说,你出手救了他们一家。” 科特打了个岔。那个声音听起来好像带着笑意。 “我不是出手救人,我只是按照契约实现男子的愿望而已。今后我也有必须遵守的责任。只不过因为这个缘故,我有可能拿不到两个灵魂了,分别是男子的儿子、还有他朋友的灵魂啊。” 九说完带着自嘲的味道笑了。 “才不是什么有可能,是你原本就这么打算吧?” “你能看穿我的心吗?” “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喔。” 语毕,科特发出吱呀的声响摇起摇椅。 “我想也是。” “一知道这件事吗?他知道和男子订下契约的结果导致没办法收走他的孩子们的灵魂吗?” “这我就不晓得了。那家伙长舌归长舌,其实不过是脑袋空空的蠢乌鸦。” 九面露不快的表情嗤之以鼻地说。 “没办法,凡是乌鸦一定都是长舌派。你知道吗?乌鸦以前好像是白色的鸟,曾为阿波罗使者的乌鸦,把‘阿波罗的恋人科罗妮斯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跟其它男人偷情’的事跟阿波罗告状。为之气愤的阿波罗射杀了科罗妮斯,但亲手杀死了心上人的阿波罗马上就感到后悔,厚葬了科罗妮斯。然后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长舌的乌鸦。乌鸦的羽毛被染成黑色,遭到必须永远服丧的命运,从此之后乌鸦就变成了黑色的鸟。是祸从口出的最佳典范。” “看来我家的乌鸦完全没有从教训中学到任何东西。” 科特撩起从耳朵垂落的发丝,笑着说:“你说的或许没错。” 接着,就像附带一提似地,他说: “艾玛利亚有提起,最近你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科特如此说道。 “是吗。” 九一副感到很无趣似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 “如果我回答我快哭了,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安慰吗,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为你献上一首歌吧。” “这个建议不错嘛。那就麻烦你来首歌吧。” 九合上如同糖球般又圆又大的眼睛。 科特就像又再一次搂抱一样抱起了吉他。掉进音孔里面的弹片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干涩声响。 单调、杂乱、充满攻击性、但又带有一丝悲伤韵味的旋律奏起。 那是一首二分五十一秒的短歌。 科特的吉他声在半途停止了。 九睁开了合上的双眼,瞪视有如高耸的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有一个男子。他始终一直坐在故障的摇椅上。 在寒冷的天气下,男子身穿红黑两色的条纹毛衣。但左边的肩口绽开了一条大缝,是否有发挥御寒作用令人好奇,袖口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一个破洞,男子就像在戴手套一样把拇指套在那个洞上。下半身则是套着一件穿出了破洞的破烂不堪的牛仔裤和一双鞋底快磨平的帆布鞋。 蓝色的眼眸,斑驳的金发,发长及肩,就连杂乱的胡子也是金色的。男子一如搂住了楚楚可怜的爱人般抱着一把民谣吉他。 男子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轻抚吉他。一声“啾隆”的弦鸣洒落。 无意间,男子听到有人叫了自己“科特”,于是转头回望。 那里站着一名少女。黑衣的少女。她两脚穿着黑色的鞋子,可是不仅肤色苍白,头发也是银色的。唯有左侧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黑色的缎带。那条麻花辫在冰冷寒风的吹拂下摇曳了起来。 “唷,九。” 被唤作为九的少女从河岸边的砂石上面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来。不久在科特的身边定下脚步。 “艾玛利亚在四处找你。” “所以我才在逃啊。” “你不是待在事务所里吗?” “一装了一个啥自动转送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电话会转接到这只手机来。我只是装出一副好像待在事务所接电话的样子回话而已。这次进行得很顺利。” “原来如此。” 寒喧过后,一道无声的沉默便横阻在两人之间。空气冷飕飕的,太阳欲振乏力。九与科特两人五五平分地共有一份沉默,并没有谁拥有的沉默比较多。 率先放弃共有沉默的人,是科特。 “发生了什么事吗?” 九挑起了眉毛。坐在摇椅上的科特跟站着的九视线的高度大概差不了多少吧。两人的视线交错。一如要讲述童话故事似地,九开口了: “以前我曾跟某个男的结下了契约。” 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磨合声响。科特的眼睛是闭着的,宛如聆听悦耳的音乐听到出神了一般。 “对方是一个非常平凡无奇的男子。就算请他当男主角拍电影,大概也会拍出一部乏味无趣的作品吧,他就是一个如此平凡的人。后来他结婚生子,过着寻常的人生。” 说到这九吸了一口冷空气,接着继续说下去: “但男子碰上了事故。他携家带眷和好友一家一同前往旅行,途中发生了车祸事故,一行人所搭乘的车辆翻倒了。男子濒临死亡,但男子拼了命也要保护家人。车上的六个人里面,最先苏醒的就是那个男子,他爬出车外,打算将其它人一个一个救出而探头窥看了车内。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绝望的画面。坐在前座的儿子头部血流如注,模样虚弱,坐在后车座的妻子、儿子的朋友,以及其双亲也都身受重伤,在意识朦胧不清的情况下呻吟着。问题是,该男子跟他们一样身上有严重的重伤,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更遑论想把其它人从车子里头救出。于是我和那个男子订下了契约。男子是这么说的,‘即使我死了,也希望大家绝对不要变得不幸,拜托了’,男子说完就死了。因为契约的内容涉及到男子的死后,所以我遵守了约定。” “也就是说,你出手救了他们一家。” 科特打了个岔。那个声音听起来好像带着笑意。 “我不是出手救人,我只是按照契约实现男子的愿望而已。今后我也有必须遵守的责任。只不过因为这个缘故,我有可能拿不到两个灵魂了,分别是男子的儿子、还有他朋友的灵魂啊。” 九说完带着自嘲的味道笑了。 “才不是什么有可能,是你原本就这么打算吧?” “你能看穿我的心吗?” “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喔。” 语毕,科特发出吱呀的声响摇起摇椅。 “我想也是。” “一知道这件事吗?他知道和男子订下契约的结果导致没办法收走他的孩子们的灵魂吗?” “这我就不晓得了。那家伙长舌归长舌,其实不过是脑袋空空的蠢乌鸦。” 九面露不快的表情嗤之以鼻地说。 “没办法,凡是乌鸦一定都是长舌派。你知道吗?乌鸦以前好像是白色的鸟,曾为阿波罗使者的乌鸦,把‘阿波罗的恋人科罗妮斯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跟其它男人偷情’的事跟阿波罗告状。为之气愤的阿波罗射杀了科罗妮斯,但亲手杀死了心上人的阿波罗马上就感到后悔,厚葬了科罗妮斯。然后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长舌的乌鸦。乌鸦的羽毛被染成黑色,遭到必须永远服丧的命运,从此之后乌鸦就变成了黑色的鸟。是祸从口出的最佳典范。” “看来我家的乌鸦完全没有从教训中学到任何东西。” 科特撩起从耳朵垂落的发丝,笑着说:“你说的或许没错。” 接着,就像附带一提似地,他说: “艾玛利亚有提起,最近你的风评似乎不太好。” 科特如此说道。 “是吗。” 九一副感到很无趣似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 “如果我回答我快哭了,你会愿意安慰我吗?” “安慰吗,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为你献上一首歌吧。” “这个建议不错嘛。那就麻烦你来首歌吧。” 九合上如同糖球般又圆又大的眼睛。 科特就像又再一次搂抱一样抱起了吉他。掉进音孔里面的弹片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干涩声响。 单调、杂乱、充满攻击性、但又带有一丝悲伤韵味的旋律奏起。 那是一首二分五十一秒的短歌。 科特的吉他声在半途停止了。 九睁开了合上的双眼,瞪视有如高耸的巴比伦塔般的高楼大厦。 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后记 好久不见或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纮嗣。 每次我去百货公司或大型购物商场,一看到楼层地图时,怎么看都只觉得那像是豪宅的示意图。顺道一提,厕所的那个人型符号看起来像是在标示杀人现场,象征有两个人在密室遭到了杀害……咦,我脑袋怪怪的?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延续上一回,这回我也点到为止地挑战了带有推理味道的故事,虽然真的只是点到为止。本书跟第一集同样都是短篇故事集,因此,即使没有读过第一集也能毫无窒碍地阅读。若说您有看过第一集的话,以二阶堂的立场而言是再高兴也不过了。 这次我尝试描写、玩味了“苦闷”之情。我是不会割掉耳朵的。割掉耳朵是异常的行为喔,请各位读者真的不要做出傻事。 在执笔本作的时候,我回想起小学生时代痛苦得不得了的俳句创作经验。虽然内容跟俳句完全扯不上关系就是了。俳句的格式是“五·七·五”,这是一项从无秩序的词汇排列中挑出正确答案的作业,就跟挖掘化石有点类似。 虽然这种吹毛求疵的事并不重要,不过五十音图其实并非真的有五十音呢,光是重复的假名就有五个,甚至还有“お”跟“な”这种发音的重复。音的总数共有四十四音,就算加上拨音的“ん”也只有四十五音。“みゅ”啦“にょ”啦这种萌音(拗音)这时请先忽略不谈,然后呢,在创作俳句的时候,开头是从“あ”到“ん”的四十六个假名中扣除了“な”跟“ん”所剩下的四十四音里挑出一文字,接着再从四十六音挑出一文字继续排列下去,计算下来的话,排列组合共有44x46x46x46x46…… 说得极端一点,即使是小说,或许也是一项从感觉好像无限的有限的词汇罗列当中抽出具有意义的文章的作业呢,我在本回执笔时一下子这么认为、一下子又持反对意见。 喔不,就只是这样而已啦。真的,我活着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么在此致上谢辞。深深感谢责任编辑、编辑长、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所有关系到本书出版的人士、提供点子和建议给我的朋友们,以及拿起本书观赏的您。 此外在执笔本书的当时,我从《ナイン·ストーリーズ》j-d沙林杰著/野崎孝译(新潮文库)、《侏儒の言叶·西方の人》芥川龙之介(新潮文库)、《青少年のための自杀学入门》寺山修司(河出文库)、《自杀论》デュルケーム著/宫岛乔译(中公文库)等书中引用了文章。 还有在此提醒大家,本书内容纯属虚构。“未成年吸烟”、“无照驾驶”、当然也包括“杀人”在现实世界都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纮嗣 好久不见或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纮嗣。 每次我去百货公司或大型购物商场,一看到楼层地图时,怎么看都只觉得那像是豪宅的示意图。顺道一提,厕所的那个人型符号看起来像是在标示杀人现场,象征有两个人在密室遭到了杀害……咦,我脑袋怪怪的?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延续上一回,这回我也点到为止地挑战了带有推理味道的故事,虽然真的只是点到为止。本书跟第一集同样都是短篇故事集,因此,即使没有读过第一集也能毫无窒碍地阅读。若说您有看过第一集的话,以二阶堂的立场而言是再高兴也不过了。 这次我尝试描写、玩味了“苦闷”之情。我是不会割掉耳朵的。割掉耳朵是异常的行为喔,请各位读者真的不要做出傻事。 在执笔本作的时候,我回想起小学生时代痛苦得不得了的俳句创作经验。虽然内容跟俳句完全扯不上关系就是了。俳句的格式是“五·七·五”,这是一项从无秩序的词汇排列中挑出正确答案的作业,就跟挖掘化石有点类似。 虽然这种吹毛求疵的事并不重要,不过五十音图其实并非真的有五十音呢,光是重复的假名就有五个,甚至还有“お”跟“な”这种发音的重复。音的总数共有四十四音,就算加上拨音的“ん”也只有四十五音。“みゅ”啦“にょ”啦这种萌音(拗音)这时请先忽略不谈,然后呢,在创作俳句的时候,开头是从“あ”到“ん”的四十六个假名中扣除了“な”跟“ん”所剩下的四十四音里挑出一文字,接着再从四十六音挑出一文字继续排列下去,计算下来的话,排列组合共有44x46x46x46x46…… 说得极端一点,即使是小说,或许也是一项从感觉好像无限的有限的词汇罗列当中抽出具有意义的文章的作业呢,我在本回执笔时一下子这么认为、一下子又持反对意见。 喔不,就只是这样而已啦。真的,我活着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么在此致上谢辞。深深感谢责任编辑、编辑长、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所有关系到本书出版的人士、提供点子和建议给我的朋友们,以及拿起本书观赏的您。 此外在执笔本书的当时,我从《ナイン·ストーリーズ》j-d沙林杰著/野崎孝译(新潮文库)、《侏儒の言叶·西方の人》芥川龙之介(新潮文库)、《青少年のための自杀学入门》寺山修司(河出文库)、《自杀论》デュルケーム著/宫岛乔译(中公文库)等书中引用了文章。 还有在此提醒大家,本书内容纯属虚构。“未成年吸烟”、“无照驾驶”、当然也包括“杀人”在现实世界都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纮嗣 好久不见或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纮嗣。 每次我去百货公司或大型购物商场,一看到楼层地图时,怎么看都只觉得那像是豪宅的示意图。顺道一提,厕所的那个人型符号看起来像是在标示杀人现场,象征有两个人在密室遭到了杀害……咦,我脑袋怪怪的?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延续上一回,这回我也点到为止地挑战了带有推理味道的故事,虽然真的只是点到为止。本书跟第一集同样都是短篇故事集,因此,即使没有读过第一集也能毫无窒碍地阅读。若说您有看过第一集的话,以二阶堂的立场而言是再高兴也不过了。 这次我尝试描写、玩味了“苦闷”之情。我是不会割掉耳朵的。割掉耳朵是异常的行为喔,请各位读者真的不要做出傻事。 在执笔本作的时候,我回想起小学生时代痛苦得不得了的俳句创作经验。虽然内容跟俳句完全扯不上关系就是了。俳句的格式是“五·七·五”,这是一项从无秩序的词汇排列中挑出正确答案的作业,就跟挖掘化石有点类似。 虽然这种吹毛求疵的事并不重要,不过五十音图其实并非真的有五十音呢,光是重复的假名就有五个,甚至还有“お”跟“な”这种发音的重复。音的总数共有四十四音,就算加上拨音的“ん”也只有四十五音。“みゅ”啦“にょ”啦这种萌音(拗音)这时请先忽略不谈,然后呢,在创作俳句的时候,开头是从“あ”到“ん”的四十六个假名中扣除了“な”跟“ん”所剩下的四十四音里挑出一文字,接着再从四十六音挑出一文字继续排列下去,计算下来的话,排列组合共有44x46x46x46x46…… 说得极端一点,即使是小说,或许也是一项从感觉好像无限的有限的词汇罗列当中抽出具有意义的文章的作业呢,我在本回执笔时一下子这么认为、一下子又持反对意见。 喔不,就只是这样而已啦。真的,我活着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么在此致上谢辞。深深感谢责任编辑、编辑长、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所有关系到本书出版的人士、提供点子和建议给我的朋友们,以及拿起本书观赏的您。 此外在执笔本书的当时,我从《ナイン·ストーリーズ》j-d沙林杰著/野崎孝译(新潮文库)、《侏儒の言叶·西方の人》芥川龙之介(新潮文库)、《青少年のための自杀学入门》寺山修司(河出文库)、《自杀论》デュルケーム著/宫岛乔译(中公文库)等书中引用了文章。 还有在此提醒大家,本书内容纯属虚构。“未成年吸烟”、“无照驾驶”、当然也包括“杀人”在现实世界都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纮嗣 好久不见或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纮嗣。 每次我去百货公司或大型购物商场,一看到楼层地图时,怎么看都只觉得那像是豪宅的示意图。顺道一提,厕所的那个人型符号看起来像是在标示杀人现场,象征有两个人在密室遭到了杀害……咦,我脑袋怪怪的?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延续上一回,这回我也点到为止地挑战了带有推理味道的故事,虽然真的只是点到为止。本书跟第一集同样都是短篇故事集,因此,即使没有读过第一集也能毫无窒碍地阅读。若说您有看过第一集的话,以二阶堂的立场而言是再高兴也不过了。 这次我尝试描写、玩味了“苦闷”之情。我是不会割掉耳朵的。割掉耳朵是异常的行为喔,请各位读者真的不要做出傻事。 在执笔本作的时候,我回想起小学生时代痛苦得不得了的俳句创作经验。虽然内容跟俳句完全扯不上关系就是了。俳句的格式是“五·七·五”,这是一项从无秩序的词汇排列中挑出正确答案的作业,就跟挖掘化石有点类似。 虽然这种吹毛求疵的事并不重要,不过五十音图其实并非真的有五十音呢,光是重复的假名就有五个,甚至还有“お”跟“な”这种发音的重复。音的总数共有四十四音,就算加上拨音的“ん”也只有四十五音。“みゅ”啦“にょ”啦这种萌音(拗音)这时请先忽略不谈,然后呢,在创作俳句的时候,开头是从“あ”到“ん”的四十六个假名中扣除了“な”跟“ん”所剩下的四十四音里挑出一文字,接着再从四十六音挑出一文字继续排列下去,计算下来的话,排列组合共有44x46x46x46x46…… 说得极端一点,即使是小说,或许也是一项从感觉好像无限的有限的词汇罗列当中抽出具有意义的文章的作业呢,我在本回执笔时一下子这么认为、一下子又持反对意见。 喔不,就只是这样而已啦。真的,我活着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么在此致上谢辞。深深感谢责任编辑、编辑长、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所有关系到本书出版的人士、提供点子和建议给我的朋友们,以及拿起本书观赏的您。 此外在执笔本书的当时,我从《ナイン·ストーリーズ》j-d沙林杰著/野崎孝译(新潮文库)、《侏儒の言叶·西方の人》芥川龙之介(新潮文库)、《青少年のための自杀学入门》寺山修司(河出文库)、《自杀论》デュルケーム著/宫岛乔译(中公文库)等书中引用了文章。 还有在此提醒大家,本书内容纯属虚构。“未成年吸烟”、“无照驾驶”、当然也包括“杀人”在现实世界都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纮嗣 好久不见或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纮嗣。 每次我去百货公司或大型购物商场,一看到楼层地图时,怎么看都只觉得那像是豪宅的示意图。顺道一提,厕所的那个人型符号看起来像是在标示杀人现场,象征有两个人在密室遭到了杀害……咦,我脑袋怪怪的?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延续上一回,这回我也点到为止地挑战了带有推理味道的故事,虽然真的只是点到为止。本书跟第一集同样都是短篇故事集,因此,即使没有读过第一集也能毫无窒碍地阅读。若说您有看过第一集的话,以二阶堂的立场而言是再高兴也不过了。 这次我尝试描写、玩味了“苦闷”之情。我是不会割掉耳朵的。割掉耳朵是异常的行为喔,请各位读者真的不要做出傻事。 在执笔本作的时候,我回想起小学生时代痛苦得不得了的俳句创作经验。虽然内容跟俳句完全扯不上关系就是了。俳句的格式是“五·七·五”,这是一项从无秩序的词汇排列中挑出正确答案的作业,就跟挖掘化石有点类似。 虽然这种吹毛求疵的事并不重要,不过五十音图其实并非真的有五十音呢,光是重复的假名就有五个,甚至还有“お”跟“な”这种发音的重复。音的总数共有四十四音,就算加上拨音的“ん”也只有四十五音。“みゅ”啦“にょ”啦这种萌音(拗音)这时请先忽略不谈,然后呢,在创作俳句的时候,开头是从“あ”到“ん”的四十六个假名中扣除了“な”跟“ん”所剩下的四十四音里挑出一文字,接着再从四十六音挑出一文字继续排列下去,计算下来的话,排列组合共有44x46x46x46x46…… 说得极端一点,即使是小说,或许也是一项从感觉好像无限的有限的词汇罗列当中抽出具有意义的文章的作业呢,我在本回执笔时一下子这么认为、一下子又持反对意见。 喔不,就只是这样而已啦。真的,我活着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么在此致上谢辞。深深感谢责任编辑、编辑长、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所有关系到本书出版的人士、提供点子和建议给我的朋友们,以及拿起本书观赏的您。 此外在执笔本书的当时,我从《ナイン·ストーリーズ》j-d沙林杰著/野崎孝译(新潮文库)、《侏儒の言叶·西方の人》芥川龙之介(新潮文库)、《青少年のための自杀学入门》寺山修司(河出文库)、《自杀论》デュルケーム著/宫岛乔译(中公文库)等书中引用了文章。 还有在此提醒大家,本书内容纯属虚构。“未成年吸烟”、“无照驾驶”、当然也包括“杀人”在现实世界都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纮嗣 好久不见或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纮嗣。 每次我去百货公司或大型购物商场,一看到楼层地图时,怎么看都只觉得那像是豪宅的示意图。顺道一提,厕所的那个人型符号看起来像是在标示杀人现场,象征有两个人在密室遭到了杀害……咦,我脑袋怪怪的?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延续上一回,这回我也点到为止地挑战了带有推理味道的故事,虽然真的只是点到为止。本书跟第一集同样都是短篇故事集,因此,即使没有读过第一集也能毫无窒碍地阅读。若说您有看过第一集的话,以二阶堂的立场而言是再高兴也不过了。 这次我尝试描写、玩味了“苦闷”之情。我是不会割掉耳朵的。割掉耳朵是异常的行为喔,请各位读者真的不要做出傻事。 在执笔本作的时候,我回想起小学生时代痛苦得不得了的俳句创作经验。虽然内容跟俳句完全扯不上关系就是了。俳句的格式是“五·七·五”,这是一项从无秩序的词汇排列中挑出正确答案的作业,就跟挖掘化石有点类似。 虽然这种吹毛求疵的事并不重要,不过五十音图其实并非真的有五十音呢,光是重复的假名就有五个,甚至还有“お”跟“な”这种发音的重复。音的总数共有四十四音,就算加上拨音的“ん”也只有四十五音。“みゅ”啦“にょ”啦这种萌音(拗音)这时请先忽略不谈,然后呢,在创作俳句的时候,开头是从“あ”到“ん”的四十六个假名中扣除了“な”跟“ん”所剩下的四十四音里挑出一文字,接着再从四十六音挑出一文字继续排列下去,计算下来的话,排列组合共有44x46x46x46x46…… 说得极端一点,即使是小说,或许也是一项从感觉好像无限的有限的词汇罗列当中抽出具有意义的文章的作业呢,我在本回执笔时一下子这么认为、一下子又持反对意见。 喔不,就只是这样而已啦。真的,我活着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么在此致上谢辞。深深感谢责任编辑、编辑长、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所有关系到本书出版的人士、提供点子和建议给我的朋友们,以及拿起本书观赏的您。 此外在执笔本书的当时,我从《ナイン·ストーリーズ》j-d沙林杰著/野崎孝译(新潮文库)、《侏儒の言叶·西方の人》芥川龙之介(新潮文库)、《青少年のための自杀学入门》寺山修司(河出文库)、《自杀论》デュルケーム著/宫岛乔译(中公文库)等书中引用了文章。 还有在此提醒大家,本书内容纯属虚构。“未成年吸烟”、“无照驾驶”、当然也包括“杀人”在现实世界都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纮嗣 好久不见或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纮嗣。 每次我去百货公司或大型购物商场,一看到楼层地图时,怎么看都只觉得那像是豪宅的示意图。顺道一提,厕所的那个人型符号看起来像是在标示杀人现场,象征有两个人在密室遭到了杀害……咦,我脑袋怪怪的?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延续上一回,这回我也点到为止地挑战了带有推理味道的故事,虽然真的只是点到为止。本书跟第一集同样都是短篇故事集,因此,即使没有读过第一集也能毫无窒碍地阅读。若说您有看过第一集的话,以二阶堂的立场而言是再高兴也不过了。 这次我尝试描写、玩味了“苦闷”之情。我是不会割掉耳朵的。割掉耳朵是异常的行为喔,请各位读者真的不要做出傻事。 在执笔本作的时候,我回想起小学生时代痛苦得不得了的俳句创作经验。虽然内容跟俳句完全扯不上关系就是了。俳句的格式是“五·七·五”,这是一项从无秩序的词汇排列中挑出正确答案的作业,就跟挖掘化石有点类似。 虽然这种吹毛求疵的事并不重要,不过五十音图其实并非真的有五十音呢,光是重复的假名就有五个,甚至还有“お”跟“な”这种发音的重复。音的总数共有四十四音,就算加上拨音的“ん”也只有四十五音。“みゅ”啦“にょ”啦这种萌音(拗音)这时请先忽略不谈,然后呢,在创作俳句的时候,开头是从“あ”到“ん”的四十六个假名中扣除了“な”跟“ん”所剩下的四十四音里挑出一文字,接着再从四十六音挑出一文字继续排列下去,计算下来的话,排列组合共有44x46x46x46x46…… 说得极端一点,即使是小说,或许也是一项从感觉好像无限的有限的词汇罗列当中抽出具有意义的文章的作业呢,我在本回执笔时一下子这么认为、一下子又持反对意见。 喔不,就只是这样而已啦。真的,我活着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么在此致上谢辞。深深感谢责任编辑、编辑长、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所有关系到本书出版的人士、提供点子和建议给我的朋友们,以及拿起本书观赏的您。 此外在执笔本书的当时,我从《ナイン·ストーリーズ》j-d沙林杰著/野崎孝译(新潮文库)、《侏儒の言叶·西方の人》芥川龙之介(新潮文库)、《青少年のための自杀学入门》寺山修司(河出文库)、《自杀论》デュルケーム著/宫岛乔译(中公文库)等书中引用了文章。 还有在此提醒大家,本书内容纯属虚构。“未成年吸烟”、“无照驾驶”、当然也包括“杀人”在现实世界都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纮嗣 好久不见或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纮嗣。 每次我去百货公司或大型购物商场,一看到楼层地图时,怎么看都只觉得那像是豪宅的示意图。顺道一提,厕所的那个人型符号看起来像是在标示杀人现场,象征有两个人在密室遭到了杀害……咦,我脑袋怪怪的?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延续上一回,这回我也点到为止地挑战了带有推理味道的故事,虽然真的只是点到为止。本书跟第一集同样都是短篇故事集,因此,即使没有读过第一集也能毫无窒碍地阅读。若说您有看过第一集的话,以二阶堂的立场而言是再高兴也不过了。 这次我尝试描写、玩味了“苦闷”之情。我是不会割掉耳朵的。割掉耳朵是异常的行为喔,请各位读者真的不要做出傻事。 在执笔本作的时候,我回想起小学生时代痛苦得不得了的俳句创作经验。虽然内容跟俳句完全扯不上关系就是了。俳句的格式是“五·七·五”,这是一项从无秩序的词汇排列中挑出正确答案的作业,就跟挖掘化石有点类似。 虽然这种吹毛求疵的事并不重要,不过五十音图其实并非真的有五十音呢,光是重复的假名就有五个,甚至还有“お”跟“な”这种发音的重复。音的总数共有四十四音,就算加上拨音的“ん”也只有四十五音。“みゅ”啦“にょ”啦这种萌音(拗音)这时请先忽略不谈,然后呢,在创作俳句的时候,开头是从“あ”到“ん”的四十六个假名中扣除了“な”跟“ん”所剩下的四十四音里挑出一文字,接着再从四十六音挑出一文字继续排列下去,计算下来的话,排列组合共有44x46x46x46x46…… 说得极端一点,即使是小说,或许也是一项从感觉好像无限的有限的词汇罗列当中抽出具有意义的文章的作业呢,我在本回执笔时一下子这么认为、一下子又持反对意见。 喔不,就只是这样而已啦。真的,我活着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么在此致上谢辞。深深感谢责任编辑、编辑长、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所有关系到本书出版的人士、提供点子和建议给我的朋友们,以及拿起本书观赏的您。 此外在执笔本书的当时,我从《ナイン·ストーリーズ》j-d沙林杰著/野崎孝译(新潮文库)、《侏儒の言叶·西方の人》芥川龙之介(新潮文库)、《青少年のための自杀学入门》寺山修司(河出文库)、《自杀论》デュルケーム著/宫岛乔译(中公文库)等书中引用了文章。 还有在此提醒大家,本书内容纯属虚构。“未成年吸烟”、“无照驾驶”、当然也包括“杀人”在现实世界都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纮嗣 好久不见或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纮嗣。 每次我去百货公司或大型购物商场,一看到楼层地图时,怎么看都只觉得那像是豪宅的示意图。顺道一提,厕所的那个人型符号看起来像是在标示杀人现场,象征有两个人在密室遭到了杀害……咦,我脑袋怪怪的?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延续上一回,这回我也点到为止地挑战了带有推理味道的故事,虽然真的只是点到为止。本书跟第一集同样都是短篇故事集,因此,即使没有读过第一集也能毫无窒碍地阅读。若说您有看过第一集的话,以二阶堂的立场而言是再高兴也不过了。 这次我尝试描写、玩味了“苦闷”之情。我是不会割掉耳朵的。割掉耳朵是异常的行为喔,请各位读者真的不要做出傻事。 在执笔本作的时候,我回想起小学生时代痛苦得不得了的俳句创作经验。虽然内容跟俳句完全扯不上关系就是了。俳句的格式是“五·七·五”,这是一项从无秩序的词汇排列中挑出正确答案的作业,就跟挖掘化石有点类似。 虽然这种吹毛求疵的事并不重要,不过五十音图其实并非真的有五十音呢,光是重复的假名就有五个,甚至还有“お”跟“な”这种发音的重复。音的总数共有四十四音,就算加上拨音的“ん”也只有四十五音。“みゅ”啦“にょ”啦这种萌音(拗音)这时请先忽略不谈,然后呢,在创作俳句的时候,开头是从“あ”到“ん”的四十六个假名中扣除了“な”跟“ん”所剩下的四十四音里挑出一文字,接着再从四十六音挑出一文字继续排列下去,计算下来的话,排列组合共有44x46x46x46x46…… 说得极端一点,即使是小说,或许也是一项从感觉好像无限的有限的词汇罗列当中抽出具有意义的文章的作业呢,我在本回执笔时一下子这么认为、一下子又持反对意见。 喔不,就只是这样而已啦。真的,我活着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么在此致上谢辞。深深感谢责任编辑、编辑长、插画家山本ケイジ老师、所有关系到本书出版的人士、提供点子和建议给我的朋友们,以及拿起本书观赏的您。 此外在执笔本书的当时,我从《ナイン·ストーリーズ》j-d沙林杰著/野崎孝译(新潮文库)、《侏儒の言叶·西方の人》芥川龙之介(新潮文库)、《青少年のための自杀学入门》寺山修司(河出文库)、《自杀论》デュルケーム著/宫岛乔译(中公文库)等书中引用了文章。 还有在此提醒大家,本书内容纯属虚构。“未成年吸烟”、“无照驾驶”、当然也包括“杀人”在现实世界都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么再会了。 二阶堂纮嗣 独白-standalone- 悲惨的新闻今天依然在电视上演。 某人杀了某人,说穿了就是有人死去。 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谁。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在世界各处杀人或惨遭杀害。 怨恨所导致的杀害、因贫困所引发的杀害,或者理由根本无关紧要。 人类似乎有可能被各种东西给杀死,并不单局限于刀子手枪炸弹地雷这一类危险的致命物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各地都在发生。 于是,我撑过今天活下来了。 大人总是爱把「这个年代的小孩」当作开场白挂在嘴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交换啊?我总是这么心想。反正你们是优秀的精英,跟我们这群扶不起的阿斗不一样对吧? 不过我光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日常生活是搏命的战场,我不过是没有被分配到防弹背心和防护面具的其中一名步兵,但今天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不支倒地。 灵魂已开始坏死。 黄色的脓汤从化脓的伤口汨汨流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后面吆喝着逼我前进。 这教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弃械逃亡,我八成会被当成逃兵饱受谴责,进而在观众的面前被公开处刑吧。 这不是什么比喻。在社会的立场上我一定难逃被「处刑」。 所以我得保住一口气继续存活下去。 因为这儿是战场。 我拖着腐烂的瘸腿不停扣下机关枪的扳机。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也不知道存活到哪个阶段才能获得解放。 难道我一生到死都得这样子下去?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让心麻痹到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罪恶感,就能变成大人吗?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想变成那样吗?」即使这样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答案。 不过,我差不多麻痹一半了。 悲惨的新闻今天依然在电视上演。 某人杀了某人,说穿了就是有人死去。 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谁。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在世界各处杀人或惨遭杀害。 怨恨所导致的杀害、因贫困所引发的杀害,或者理由根本无关紧要。 人类似乎有可能被各种东西给杀死,并不单局限于刀子手枪炸弹地雷这一类危险的致命物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各地都在发生。 于是,我撑过今天活下来了。 大人总是爱把「这个年代的小孩」当作开场白挂在嘴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交换啊?我总是这么心想。反正你们是优秀的精英,跟我们这群扶不起的阿斗不一样对吧? 不过我光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日常生活是搏命的战场,我不过是没有被分配到防弹背心和防护面具的其中一名步兵,但今天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不支倒地。 灵魂已开始坏死。 黄色的脓汤从化脓的伤口汨汨流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后面吆喝着逼我前进。 这教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弃械逃亡,我八成会被当成逃兵饱受谴责,进而在观众的面前被公开处刑吧。 这不是什么比喻。在社会的立场上我一定难逃被「处刑」。 所以我得保住一口气继续存活下去。 因为这儿是战场。 我拖着腐烂的瘸腿不停扣下机关枪的扳机。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也不知道存活到哪个阶段才能获得解放。 难道我一生到死都得这样子下去?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让心麻痹到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罪恶感,就能变成大人吗?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想变成那样吗?」即使这样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答案。 不过,我差不多麻痹一半了。 悲惨的新闻今天依然在电视上演。 某人杀了某人,说穿了就是有人死去。 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谁。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在世界各处杀人或惨遭杀害。 怨恨所导致的杀害、因贫困所引发的杀害,或者理由根本无关紧要。 人类似乎有可能被各种东西给杀死,并不单局限于刀子手枪炸弹地雷这一类危险的致命物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各地都在发生。 于是,我撑过今天活下来了。 大人总是爱把「这个年代的小孩」当作开场白挂在嘴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交换啊?我总是这么心想。反正你们是优秀的精英,跟我们这群扶不起的阿斗不一样对吧? 不过我光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日常生活是搏命的战场,我不过是没有被分配到防弹背心和防护面具的其中一名步兵,但今天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不支倒地。 灵魂已开始坏死。 黄色的脓汤从化脓的伤口汨汨流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后面吆喝着逼我前进。 这教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弃械逃亡,我八成会被当成逃兵饱受谴责,进而在观众的面前被公开处刑吧。 这不是什么比喻。在社会的立场上我一定难逃被「处刑」。 所以我得保住一口气继续存活下去。 因为这儿是战场。 我拖着腐烂的瘸腿不停扣下机关枪的扳机。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也不知道存活到哪个阶段才能获得解放。 难道我一生到死都得这样子下去?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让心麻痹到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罪恶感,就能变成大人吗?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想变成那样吗?」即使这样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答案。 不过,我差不多麻痹一半了。 悲惨的新闻今天依然在电视上演。 某人杀了某人,说穿了就是有人死去。 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谁。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在世界各处杀人或惨遭杀害。 怨恨所导致的杀害、因贫困所引发的杀害,或者理由根本无关紧要。 人类似乎有可能被各种东西给杀死,并不单局限于刀子手枪炸弹地雷这一类危险的致命物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各地都在发生。 于是,我撑过今天活下来了。 大人总是爱把「这个年代的小孩」当作开场白挂在嘴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交换啊?我总是这么心想。反正你们是优秀的精英,跟我们这群扶不起的阿斗不一样对吧? 不过我光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日常生活是搏命的战场,我不过是没有被分配到防弹背心和防护面具的其中一名步兵,但今天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不支倒地。 灵魂已开始坏死。 黄色的脓汤从化脓的伤口汨汨流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后面吆喝着逼我前进。 这教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弃械逃亡,我八成会被当成逃兵饱受谴责,进而在观众的面前被公开处刑吧。 这不是什么比喻。在社会的立场上我一定难逃被「处刑」。 所以我得保住一口气继续存活下去。 因为这儿是战场。 我拖着腐烂的瘸腿不停扣下机关枪的扳机。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也不知道存活到哪个阶段才能获得解放。 难道我一生到死都得这样子下去?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让心麻痹到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罪恶感,就能变成大人吗?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想变成那样吗?」即使这样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答案。 不过,我差不多麻痹一半了。 悲惨的新闻今天依然在电视上演。 某人杀了某人,说穿了就是有人死去。 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谁。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在世界各处杀人或惨遭杀害。 怨恨所导致的杀害、因贫困所引发的杀害,或者理由根本无关紧要。 人类似乎有可能被各种东西给杀死,并不单局限于刀子手枪炸弹地雷这一类危险的致命物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各地都在发生。 于是,我撑过今天活下来了。 大人总是爱把「这个年代的小孩」当作开场白挂在嘴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交换啊?我总是这么心想。反正你们是优秀的精英,跟我们这群扶不起的阿斗不一样对吧? 不过我光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日常生活是搏命的战场,我不过是没有被分配到防弹背心和防护面具的其中一名步兵,但今天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不支倒地。 灵魂已开始坏死。 黄色的脓汤从化脓的伤口汨汨流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后面吆喝着逼我前进。 这教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弃械逃亡,我八成会被当成逃兵饱受谴责,进而在观众的面前被公开处刑吧。 这不是什么比喻。在社会的立场上我一定难逃被「处刑」。 所以我得保住一口气继续存活下去。 因为这儿是战场。 我拖着腐烂的瘸腿不停扣下机关枪的扳机。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也不知道存活到哪个阶段才能获得解放。 难道我一生到死都得这样子下去?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让心麻痹到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罪恶感,就能变成大人吗?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想变成那样吗?」即使这样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答案。 不过,我差不多麻痹一半了。 悲惨的新闻今天依然在电视上演。 某人杀了某人,说穿了就是有人死去。 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谁。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在世界各处杀人或惨遭杀害。 怨恨所导致的杀害、因贫困所引发的杀害,或者理由根本无关紧要。 人类似乎有可能被各种东西给杀死,并不单局限于刀子手枪炸弹地雷这一类危险的致命物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各地都在发生。 于是,我撑过今天活下来了。 大人总是爱把「这个年代的小孩」当作开场白挂在嘴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交换啊?我总是这么心想。反正你们是优秀的精英,跟我们这群扶不起的阿斗不一样对吧? 不过我光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日常生活是搏命的战场,我不过是没有被分配到防弹背心和防护面具的其中一名步兵,但今天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不支倒地。 灵魂已开始坏死。 黄色的脓汤从化脓的伤口汨汨流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后面吆喝着逼我前进。 这教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弃械逃亡,我八成会被当成逃兵饱受谴责,进而在观众的面前被公开处刑吧。 这不是什么比喻。在社会的立场上我一定难逃被「处刑」。 所以我得保住一口气继续存活下去。 因为这儿是战场。 我拖着腐烂的瘸腿不停扣下机关枪的扳机。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也不知道存活到哪个阶段才能获得解放。 难道我一生到死都得这样子下去?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让心麻痹到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罪恶感,就能变成大人吗?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想变成那样吗?」即使这样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答案。 不过,我差不多麻痹一半了。 悲惨的新闻今天依然在电视上演。 某人杀了某人,说穿了就是有人死去。 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谁。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在世界各处杀人或惨遭杀害。 怨恨所导致的杀害、因贫困所引发的杀害,或者理由根本无关紧要。 人类似乎有可能被各种东西给杀死,并不单局限于刀子手枪炸弹地雷这一类危险的致命物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各地都在发生。 于是,我撑过今天活下来了。 大人总是爱把「这个年代的小孩」当作开场白挂在嘴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交换啊?我总是这么心想。反正你们是优秀的精英,跟我们这群扶不起的阿斗不一样对吧? 不过我光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日常生活是搏命的战场,我不过是没有被分配到防弹背心和防护面具的其中一名步兵,但今天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不支倒地。 灵魂已开始坏死。 黄色的脓汤从化脓的伤口汨汨流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后面吆喝着逼我前进。 这教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弃械逃亡,我八成会被当成逃兵饱受谴责,进而在观众的面前被公开处刑吧。 这不是什么比喻。在社会的立场上我一定难逃被「处刑」。 所以我得保住一口气继续存活下去。 因为这儿是战场。 我拖着腐烂的瘸腿不停扣下机关枪的扳机。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也不知道存活到哪个阶段才能获得解放。 难道我一生到死都得这样子下去?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让心麻痹到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罪恶感,就能变成大人吗?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想变成那样吗?」即使这样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答案。 不过,我差不多麻痹一半了。 悲惨的新闻今天依然在电视上演。 某人杀了某人,说穿了就是有人死去。 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谁。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在世界各处杀人或惨遭杀害。 怨恨所导致的杀害、因贫困所引发的杀害,或者理由根本无关紧要。 人类似乎有可能被各种东西给杀死,并不单局限于刀子手枪炸弹地雷这一类危险的致命物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各地都在发生。 于是,我撑过今天活下来了。 大人总是爱把「这个年代的小孩」当作开场白挂在嘴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交换啊?我总是这么心想。反正你们是优秀的精英,跟我们这群扶不起的阿斗不一样对吧? 不过我光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日常生活是搏命的战场,我不过是没有被分配到防弹背心和防护面具的其中一名步兵,但今天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不支倒地。 灵魂已开始坏死。 黄色的脓汤从化脓的伤口汨汨流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后面吆喝着逼我前进。 这教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弃械逃亡,我八成会被当成逃兵饱受谴责,进而在观众的面前被公开处刑吧。 这不是什么比喻。在社会的立场上我一定难逃被「处刑」。 所以我得保住一口气继续存活下去。 因为这儿是战场。 我拖着腐烂的瘸腿不停扣下机关枪的扳机。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也不知道存活到哪个阶段才能获得解放。 难道我一生到死都得这样子下去?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让心麻痹到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罪恶感,就能变成大人吗?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想变成那样吗?」即使这样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答案。 不过,我差不多麻痹一半了。 悲惨的新闻今天依然在电视上演。 某人杀了某人,说穿了就是有人死去。 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谁。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在世界各处杀人或惨遭杀害。 怨恨所导致的杀害、因贫困所引发的杀害,或者理由根本无关紧要。 人类似乎有可能被各种东西给杀死,并不单局限于刀子手枪炸弹地雷这一类危险的致命物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各地都在发生。 于是,我撑过今天活下来了。 大人总是爱把「这个年代的小孩」当作开场白挂在嘴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交换啊?我总是这么心想。反正你们是优秀的精英,跟我们这群扶不起的阿斗不一样对吧? 不过我光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日常生活是搏命的战场,我不过是没有被分配到防弹背心和防护面具的其中一名步兵,但今天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不支倒地。 灵魂已开始坏死。 黄色的脓汤从化脓的伤口汨汨流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后面吆喝着逼我前进。 这教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弃械逃亡,我八成会被当成逃兵饱受谴责,进而在观众的面前被公开处刑吧。 这不是什么比喻。在社会的立场上我一定难逃被「处刑」。 所以我得保住一口气继续存活下去。 因为这儿是战场。 我拖着腐烂的瘸腿不停扣下机关枪的扳机。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也不知道存活到哪个阶段才能获得解放。 难道我一生到死都得这样子下去?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让心麻痹到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罪恶感,就能变成大人吗?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想变成那样吗?」即使这样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答案。 不过,我差不多麻痹一半了。 壹-欢迎来到熟悉的恶梦-black sabbath- ——于是少女在恶梦中苏醒。 少女搭乘在一艘船上。她是被逼上船的吗? 这是艘一开始就知道必沉无疑的船。 这船从最初就被设计成必然会沉没的结构,少女对此也心知肚明。 一如过去的铁达尼号。 构造上注定必沉的方舟里,水泄不通地挤满了人。这群人面无表情……是没有灵魂的牢壳。 黑色的浪涛,深不见底的大海。世界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中。随波漂浮在汪洋中的那艘船还有希望可言吗? 少女银色的头发随风摆荡,口腔里因为海风而有一股淡淡的咸味。 少女面色凝重。 令人与丧服产生联想的黑色连身洋装、黑色的膝上袜配上亮皮材质的黑色圆头鞋。虽然整体上是短发的造型,但唯有左边的一部分是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合色的缎带。 毫无预警地,好像本来就已经在那里似的,在少女的面前有另一名少女出现了。 是一名留着一头红发很适合恶魔微笑的少女。头上披盖着特征为看似尖角又似动物耳朵的突起物的头套。身上穿的是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和短裤。 红发的少女唐突地开口了: 「欸,妳觉得被迫搭上一开始就晓得必沉的船只的人类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银发少女只是默默瞪视红发少女没有作答。 红发少女笑得很审慎。大概是因为银发少女的沉默远胜千言万语的雄辩道出了答案来的关系吧。 不,答案应该准备了不只一个才对。 但是…… 红发少女说出谜题的正确答案: 「就是把其它的乘客推下海啊。就为了让自己能多活多久算多久喔。」 语毕,她捧腹大笑。一如好笑得不得了一样。 银发少女心想。 就这样,最后没有半个人得救。 因为船终究还是逃不了沉没的命运。 「妳很清楚嘛,九。」 红发少女称银发少女为九。 「妳想要我怎么做,一二三?」 九则是称红发少女为一二三,然后彷佛觉得无聊透顶似地望向辽阔的大海。黑色的大海和黑暗的天空混淆在一起,分不出两者的交界在哪。 这幅景象宛如默示录中的世界末日。 「妳过去一直都在帮助人类,也不想想自己是恶魔。」 一二三稍微压低尖锐的声音说道。那个声音就好比爆开前的玉米花一样。 九面露厌烦的表情长声叹息。 「妳管不着吧。」 「恶魔是不容许帮助人类的。」 一二三以开导小孩般的语气说道。 但这话题九全然提不起兴趣。 「看妳好像什么也不懂,我就好心告诉妳吧。」 「告诉我什么?」 「恶魔是被神胁迫扮演『恶』所诞生的存在。」 「所以说呢?」 「为了将神才是独一无二绝对的『善』的观念灌输给人,神不能没有『恶』。我们只不过是为了彰显『善』者为『善』才被孕育出来的存在啊。」 「那又怎样?」 九瞅了自己的脚底一眼。可以看见黑色亮皮的圆头鞋。 「我唯一的感想,就是妳也一样是个可悲的家伙。很抱歉,神和人类的规则我都不打算服从。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是这样罢了。」 九扬起头,冷冷地瞪了一二三。 「不过我得请妳配合我的规则了。」 一二三如此说道后笑得更开了。用喉咙的深处笑出了「咯、咯」的声响。 「妳的使魔和女人都在我手上。也就是所谓的人质。」 九听到这句话不禁眉头深锁。 但随即小声喃喃说:「又不关我的事。」 经过十五、六秒,约等同于国中男生一百公尺短跑的平均时间的空白后,九又再一次叹息。那是一声彷佛连同灵魂也要随之一起吐出般的长叹。 「……妳想要我怎么办?」 「能够长话短说真的太好了。也不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现在我的城堡里抓进了一群人类。」 「一群人类……?」 九原封不动地重复。 「对。我要妳去救那些人类,那就是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吧?」 「如果我拒绝呢?」 九双手抱胸问道。 「妳不会拒绝的。因为我都替妳安排到这种地步了。妳只要照妳平常的样子,情非所愿地拯救人类即可。」 一二三笑得合不拢嘴。 「我不记得我有拯救过人类。」 九不改凝重的表情气愤地宣称。 「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好可爱喔。这叫傲娇对吧?快点撒娇给我看一下嘛。」 九左右摇了摇头。左侧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随之缓缓摇晃。 「……做这种事又能怎样?无聊。」 「我不是有说过吗?被迫搭上明知会沉没的船的人类,为了让自己能活命还是会做无谓的挣扎。我这就让妳见识一下,然后妳好好认清吧。过去妳所拯救的人类有多么地丑恶。」 「用不着去管人类。反正他们自己会灭亡。」 「我是在配合妳耶?」 一二三舔了一下嘴唇。 「到头来,要不是妳妨碍我订下的契约,可能也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吧。从这点来看,有五个人类的性命因为妳的关系受到了威胁。妳不觉得必须责任吗?」 「哼。」 九轻声用鼻子发出闷哼。 「如果妳不能成功救出那五个人类,很遗憾我只好让两名人质从这世上消失了。总得有个动机让妳认真进行游戏才行嘛。」 面对笑得狰狞的一二三,九貌似不快地嗤之以鼻。 「妳还真无聊哪。」 「恶魔喜欢的不外乎是无谓、不合理的事物啊。」 「这句话妳去跟我家的乌鸦说啊。只不过他应该会告诉妳那根本是十足人类风格的行为吧。」 九的回答令一二三微露愠色。 同时,九松开了抱在一起的双手。然后—— 「好吧,我答应妳。」 九亮出匕首和羊皮纸。 匕首在这片黑暗中依然闪耀着清澈的冷光。 「……妳这是想干么?」 一二三蹙起眉头,像是真的搞不懂九的意图一样脑袋往右边倾。头套的突起轻柔地倒向右边,红色的头发也轻轻地摇动了起来。 「当然是契约呀。」 九翘起嘴角说道。 「这是恶魔的契约,好歹我是恶魔哪。」 她用小巧的掌心旋转匕首一圈把玩。 「妳的愿望是希望我参加一个啥鬼游戏的。好,那我实现妳的愿望吧。代价就是妳的灵魂。不难理解吧?」 「…………」 一二三牢牢地把嘴抿成了一直线。 「怎么?害怕了吗?还是说妳有笨到连我说的意思都听不懂吗?」 九扬起下巴带着挑衅意味瞥了一二三眼。麻花辫和黑色缎带晃动了起来。 「…………」 一二三沉默不语地把双手伸进连帽外套的口袋,就像要护住自己的腹部似的。 「怎么了?这是一场游戏,妳就下地狱受苦去吧。然后别再让我看到妳那张嘴脸。」 九以炯炯有神的眼睛向着一二三。 一二三定睛凝视着九。一时之间打不定主意,然后高高扬起了嘴角。 她睁大眼睛,咯咯地哑然失笑。那是一张嗜虐的笑脸,有如在看着一条鱼仰天翻肚慢慢溺死。 笑声变得愈来愈宏亮,几乎响彻黑暗的天空。 「…………好啊,有趣。九,妳这家伙真有意思。」 一二三从口袋抽出手,一鼓作气将脸凑向九。 两人的脸仅相隔了约一面匕首刀锋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一二三像是窃窃私语地开口说道: 「可是,我来让妳的提议变得更有趣点。」 一二三脸上挂起笑容。 「妳也一起签契约嘛。妳想的没错,输的人要下地狱去。如何?这样子更有趣了对吧?双方一定都要背负风险才行呀。」 「…………」 这回换九陷入沉默。 「哎呀?我看妳才怎么了吧?害怕了吗?这样对妳来说反而比较有利吧?因为这下妳就找到非赢不可的借口了。」 听到一二三的说词,九的鼻子「哼」了一声。 接着她一脸气定神闲地回答。 以让人联想到某种觉悟的坚定音量。 「就如妳所愿吧。」 一二三从九的面前倒退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稍微拉了开来。 一二三用一把不知从哪掏出的作工精致的锥子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食指。红色的血液从那圆形的小伤口黏滑地溢出。 一二三彷佛要遮天似地高高提起那根手指,面露恍惚的表情。 红色的鲜血沿着一二三的食指、流过掌心,在手腕处聚集成血珠「啵、啵」两声滴落了下来。 九先是轻蔑似地观看一二三的那个举动,然后拿自己的匕首刺进了左手拇指的指腹。同样有一团血液从其短小的手指冒出。 九眼神冷淡地注视着那片血红一会儿时间。 接着两人的视线相互交错。 「那么我们来结下契约吧。」 一二三说道。 「凭啥妳主持。」 九随即不肯示弱地表示。 「我是庄家,妳是参加者。了解了吗?」 「哼。」 两人在羊皮纸上印下指纹画押,然后同时做出了宣告。 「「输掉游戏的那一方,就准备下地狱去吧。」」 正恰似神圣的谕言般。 贰-觉醒-game star- 然后,金田宗助醒了过来。 「然后」这个词的接续性意味着是从哪延续而来的吗? 宗助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却想不起梦的内容。 起床时往往会有一股不快感伴随而来,又是忧郁一天的开始。 每当早晨来临,总是有种仿佛感到失望、被重要的事物背叛的心情。如果能一觉不醒那该有多好,这样就轻松多了。 起床,吃完早餐,准时前往学校上课,回家,睡觉。反复的训练,有如惯性法则般的惰性。 简单说就是无聊的日常生活。 但每一天的生活都严酷得像大逃杀般。不知道该怎么分辨接连出现的选择何者为正确、何者为不正确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地持续。 我能继续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吗? 不会有一天出局吧? 至今的人生,宗助一直都是斜着眼睛漠视无力存活而出局的人们。 只要一有人出局,宗助就为自己的幸存松一口气,同时,却又莫名地羡慕起了那些人来。 明年就要参加大学入学考试了。上大学后,接下来要读研究所深造、还是出社会找工作呢?假设要找工作好了,那自己想做什么样的工作?一点头绪也没有。 重点不在于想做什么。而是完成自己分内该做的事情罢了。 那样的说法或许也不见得是对的。因为宗助只是把人家交代做好的事情搞定而已。 蓦然回首,宗助一直都是以这样的心态活过来的。好一个消去法的人生。 然而缠着宗助不放的,只剩模糊不清的不安与后悔。 宗助明明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也对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毫无头绪,可是那个感觉却像要将宗助笼罩住一样逼迫着他。 有时候,宗助连自己能不能正常笑出来都不知道。还曾经在和朋友笑闹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一堆人里变成了异物。 只是脸颊痉孪性地抽动、湿气从口中宣泄而出而已。 然而那给他一种无可奈何、了无生气的感觉。 应该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偶尔宗助会觉得大家看过来的视线带有恶意,也曾有过自己是不是被大家讨厌了的感觉。 然后,宗助就会装作自己没发现这种事。 扮演一个小丑。咧嘴大笑。还是被笑? 那应该也只是自己多心吧。 宗助不但能正常露出笑容,也懂得「看人家的脸色」。 可是他说什么都觉得这些都是假的。 这样还不如一开始什么事都不要做——宗助一边以思绪迷糊的脑袋如此心想,一边伸手去拿枕边的闹钟。 可是宗助的手却扑了个空。 「嗯啊。」 嘴巴发出了如梦初醒的迷糊声音。睡眼惺忪的宗助扭动身子从床抬起头想要确认闹钟,顿了一拍后整个人一跃而起。 「……咦?」 沙哑的嗓音脱口而出。 大片的湿滑汗水一口气从腋下和额头涌现。 这里不是宗助的私人个房,而是一处完全不曾看过的陌生房间。 酒红色的地毯,暗色调的壁纸,由闪耀着黄褐色的木材统一制成的壁柱和桌子。橘色的灯光使这些装潢朦胧地浮现在黑暗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喃喃自语的宗助慌忙下床。 基本上,那张床和宗助自己房间里的床在结构上就不一样了。 弹簧「叽」地发出磨合声。 这是梦的延续吗? 太阳穴一带隐约有股刺痛感。 床底下摆放了一双平底鞋。虽然宗助不记得自己脱下鞋子后有放在那里,但那确实是宗助的平底鞋没错。总之宗助先穿上了它。 熟悉的鞋子触感在这种时刻被转化成了微弱的安定感。 在这地点不明的房内有两扇窗户,厚重的窗帘是拉起来的。 宗助踉踉舱舱地往窗户走去。 打开窗帘一瞧,只见窗户是上开式的双面滑动窗。宗助试着推开,但窗户只是「喀锵喀锵」地发出拒绝的声音打不开来。 将脸贴近,睁大眼睛想瞧外面的情况,却啥也看不见。窗户的表面因为鼻息而微微起了一层雾。玻璃窗的另一头是一片无止尽的黑暗。 现在是夜晚吗? 玻璃窗反射着照亮室内的橘色灯光而变得宛如一面镜子。上头映照的只有宗助困惑的脸孔。表情痴呆得好比喷嚏爆发前一秒般。身上的衣着则是法兰绒衬衫和牛仔裤所搭配而成的家居服。 回身一看,床头上方的壁面上高挂着一幅画,上头画的是一只猫。以纤细的笔触画成的那只猫,拥有一双貌似悲伤的眼睛,并且骨瘦如材得令人吃惊。不晓得这幅画是基于何种意图完成的,总之是一幅感觉极其不幸的猫咪图画。 看了图画的宗助心头为之一惊。感觉好像听到牠说「我知道你的真实面貌喔」一样…… 宗助摇了摇头。 这里像是旅馆。要比喻的话,就类似修学旅行所住宿的房间吧。 但宗助不记得自己有到旅馆。 丧失记忆?宗助立刻否定这个可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自己会身在这里。 这么看来,的确是丧失记忆了吗…… 「冷静,冷静,冷静……」 焦虑的情绪在宗助心中不断肥大,逼迫得他需要将「冷静」这种意义不大的字眼挂在嘴边。不舒服的汗水从背部、腋下、头皮直流。即使环视房内,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宗助想破头就是无法记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房间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思绪看似突破不了瓶颈而要继续原地打转时,宗助突然灵机一动,立刻做了一个像是在拍打牛仔裤口袋的动作。他在寻找手机。 但牛仔裤前后的口袋怎么摸都摸不到手机。 宗助回到床边,粗鲁地掀开床单。他怀疑手机有可能在自己睡着时从口袋掉了出来。 但床上同样遍寻不到手机的影子。趴在酒红色的地毯巡过了一遍床底,结果也是一样。 宗助挺起上半身东张西望。手机有没有掉在哪个地方…… 就在他如此心想时,位在床的对侧的方形桌子和两脚椅子映入了眼帘。两者都是浓郁的黄褐色。 那张桌子只有一只桌脚,活像童年时正电视上所看到的独眼单脚伞怪,桌上的花瓶插有一丛花朵做装饰,可是已开始有枯萎的迹象。宗助不知花叫什么名字。大朵的花卉所群聚而成的团块也貌似人的头颅。花瓶细得有如细长型的香槟酒杯,感觉不是很安定。 在橘色灯光的照射下,花瓶拉出了一道浓密的影子。 但宗助眼睛所看的,实际上并非这些东西。宗助的意识根本就不在花跟花瓶上。 宗助所看进眼里的,是一只手表和录音机、以及一瓶拇指大的小瓶子。 乍看之下宗助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东西是手表。表带是深蓝色的皮革。白色的文字盘上标示有「十二」、「三」、「六」、「九」的中文数字,样式虽然朴素但十分稀奇少有。 问题是无法利用那只手表知道时间。因为秒针并没有在动作。试着把耳朵凑上也听不到半点声响。时间停止在九点零一分。 接着宗助拿起了小瓶子,瓶子的体积恰如宗助大拇指的大小。无色的透明瓶子里装的同样是透明的液体。 瓶身尽管贴有卷标,可是只有标明数字和记号,无法得知里头装的是什么液体。瓶口封得很牢固,摇一摇还会「啵、啵」地发出水声。 最后宗助拿起了录音机。在电视新闻中,也曾经看过记者拿类似的录音机对准明星或政治家。 录音、播放、停止、快转、倒回、音量……甚至还有消去这颗按钮。要是一个不留意错按消去的话那问题就麻烦了。里面很有可能录了什么留言。 想到这,宗助的脑筋顿时停止了思考。 恰如按下了停止钮一样戛然而止。 「……留……言……?」 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却回忆不出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房间里面不只放了意义不明的「道具」,还有「某人」所留下的讯息…… 最近几年不是流行过这样的一部电影吗?剧情讲的好像是如果不能通过游戏的考验最后就会丧命…… 宗助忍不住差点失手摔下录音机。 掌心因为汗水显得又湿又滑。猛然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用嘴巴呼吸。感觉就像全力冲刺过后一样呼吸困难。全身汗流不止。右手臂传来阵阵的麻痹。 冷静、冷静,宗助再三如此提醒自己。 然后才以拇指的指甲按下了播放钮。手指的感觉有点麻痹,以致于无法顺心如意地控制力道。 等到「沙」的空白声播放了约五秒后…… 『欢迎大驾光临,金田宗助。我叫一二三。写法是一、二、三,读作waltz。别搞错念成hifumi喔?那是大叔的名字。』 一个尖锐的少女嗓音开始如此娓娓道来。 背景有一首打着四分之三拍节奏的轻快圆舞曲在播放着。 那首音乐和宗助当下的心情有着天壤之别。 『睡得还甜吗?还是没睡饱?你好贪睡喔。』 少女低声嗤笑。正是一字不差地符合「低声嗤笑」这样的形容的阴险笑法。 『你一定很不安为什么自己会碰上这种事吧?你的心情我再明白也不过了。不过你还是当自己倒霉,别再多想了吧。你被选为游戏的参加者。』 「游戏」两个字在宗助的脑海内盘旋打转。这个词汇对目前的宗助带来莫大的负担,甚至脑筋快要因此而短路。 『那麻烦你记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了。这非常重要,干万不可以忘记喔!「必要常数为五人」。听清楚了吗?有没有记下来?顺便告诉你,这通留言会自动销毁以保持机密。三、二……』 倒数计时唐突地开始了。 「啊?」 宗助一头雾水。但还是慌忙抛开了录音机。录音机在有着长长绒毛的酒红色地毯上弹跳了下。 『——一,砰磅!』 随著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的声音,录音机「砰」地发出一声轻响当真爆炸了。 宗助为之吓得心惊胆跳。 液晶从机子上剥落,看似麦克风的部分整个被炸开,貌似充电式的电池同样也炸飞了出去。如果当时继续拿在手上,大概至少会有一根手指跟着录音机一起消灭了吧? 一想到这,宗助便浑身起鸡皮疙瘩,冷汗沿着背部滚滚流下。 「什么啊,这是怎样啊……」 喃喃自语的声音只是空虚地回荡,完全无益于宗助现状的恢复。 这果然是恶梦的延续吗?宗助努力让自己去这么认为,牢牢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不用去想。停止思考,前往安祥无为的世界…… 但,录音机在地毯上燃起一道小小的火焰,以及这间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房间全都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宗助是在某人——那个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的恶意作祟之下,被带到这个地方来的。 即便再难以接受,如果这是事实,那又该如何是好? 宗助隔着上衣紧紧揪住心跳加速的心脏一带。 「冷静、冷静。」 尽管只能跟个笨蛋一样不断把同样的话挂在嘴边,宗助也只能如此提醒自己。 反正一定得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行。对了,刚才她在那个录音机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有说啥「必要常数为五人」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必要常数指的会是什么? 所谓的常数,是数值不会改变始终维持在一定的数目的意思。宗助脑袋里还记得的,是化学课所学到的法拉第常数。虽然有在讲解电解的课堂上学到法拉第法则,不过认识也仅止如此。 必要常数这个词汇虽然感觉相似,可是之前不曾听过。有可能是自创的。常数为五人。简而言之,只要想成是一定要五个人就可以了吗? 这代表的意思会不会是除了自己以外,还另有其它四人存在呢? 有了这层的理解后,宗助便把视线射向房门。 就在这扇门的另一头? 房门跟家具还有柱子一样是利用浓郁的黄褐色木头建造而成的。虽然看不出有任何精心设计的地方,不过是一扇相当厚重的门。门板用的应该不是多层的胶合板,而是单层木板吧。 门板上装设有黄铜门把,宗助战战兢兢地朝门把伸长了手。 光是把手放到门把上,就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喀锵」一声,门把转动了开来。缓缓拉开房门,合叶随之叽叽作响。 宗助又以战战兢兢的动作探头一瞧。 光线昏暗。左右各有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简直跟『生化危机』没两样啊,宗助心想。难道接下来自己必须跟像热水一样源源不绝地涌出的僵尸对打? 「……开什么玩笑。」 宗助低声嘀咕道。 宗助暂时关上房门退回了房内。他焦虑得抓耳搔腮,在房间内来来回回地踱步。现在要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总之,不离开这个房间是不会有任何进展的吧…… 宗助立定做起深呼吸。 然后拿起原本留在桌子上没有带走的故障手表和不明瓶子。 宗助不知道这些东西要用在什么方面,它们也不是属于自己的私物。 不过他认为,若这真是『生化危机』的话,这些应该是今后会派上用场的「道具」才对。也有可能是如果宗助不作如此荒唐的推测,便没有能在这种异常事态下保住理智的自信。 宗助又花上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才用颤抖的手把故障的手表戴到左手上。 皮革表带上有呈等距离分布的洞口。八个洞口彼此的间隔不到一公分。宗助的手腕很细,即使扣在最短距离的洞上依然绰绰有余。就跟小孩子穿戴上大人用的东西一样,松松垮垮的。 由于近来已没有戴手表的习惯看时间完全仰赖手机,所以感觉很不可思议。 只不过就算把它戴到了手上,还是不知道时间…… 接着,宗助把小瓶子塞进牛仔裤右前方的口袋。 至于录音机则已经回天乏术了。 宗助前往房门,又放慢动作慎重地探出脸来。 外头空无一人。也听不见半点声音。 宗助醒来的房间有可能就位在走廊中心的位置吧,左右各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这栋建筑不晓得有多辽阔呢。 地上铺了一整面图案不同但色调一样黯淡的地毯,上方则零零落落地打了一盏盏的灯光。不知何故,橘色的灯光令暗的部分格外显著。只有影子变得巨大起来。 看不见尽头。浓密的黑暗在昏暗的走廊深处严阵以待。那就好比透视图法中的消失点一样。如果向前走去,彷佛自己也会跟着一起消失似的。 现在该往哪边走?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答案? 这感觉简直就像迷路的小孩。不对…… 宗助突然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是一段和朋友玩捉迷藏的回忆 。猜拳输的人当鬼。然后鬼要揪出躲起来的同伴。一个很单纯的游戏。从第二场开始则是由先前第一个被找到的人负责当鬼,重复这样的过程一直继续下左。 可是就在这时,宗助的其中一个朋友做出了这样的提议。 ——吶,我们干脆直接落跑闪人吧? 宗助不是扮鬼的角色,可是最后被人给逮个正着。 详细的状况已经从宗助的记忆中被省略掉了。总之就是原本有六、七个人在玩的捉迷藏进行到途中,有人提议大家丢下还躲得好好的、没被找到的那个人回家。比起捉迷藏,「陷害」或「排挤」这样的游戏还要更富有魅力。 宗助等人就这样窃笑着离开了现场。自己一人继续躲藏的那个朋友从隔天开始真的就遭人「排挤」了。宗助为自己得以留在窃笑的那一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吓得汗毛直竖。因为自己也有机会变成被「排挤」的那个人。 现在宗助没来由地想起了这什往事。 那一天独自被大家丢在原地的人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就在这时…… 「喂,臭小子。」 冷不防有人从后头叫住了自己。 宗助顿时全身僵硬了起来。虽然嘴巴没有尖叫出声,不过还是吓得整个人要跳了起来。 虽说只是当下瞬间的反应,不过宗助的回头还是有失防备。 不过结局当然是没有遭人用匕首猛刺或从头上挥下电锯。 假如注定好的是这样的结果,基本上对方也不会好心叫住自己吧。 一名少女站在宗助的眼前。 是一名身高约及宗助胸口的少女。年约十四岁前后吧。一身漆黑色的连身洋装,黑色的膝上袜,黑色的圆头鞋,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少女。 感觉就像把身后的黑暗整个扛起一样,宗助心想。 只是,少女的肤色跟那些闇色的衣着回然不同,白净得有如白莲似的。发丝也像从刀鞘拔出的日本刀般闪耀着银白光辉。她的发型尽管整体上是短发,但唯有左侧的一部分是留长的,并绑成了麻花辫,在上头系有一条黑色的缎带。 看在宗助的眼里,少女既是个美丽清纯到令人害怕的人物,同时也是个彻底扭曲得极为不祥的存在。 令人与有毒的水银产生联想。可以认定为是位美少女。 可是她身上弥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氛。 在橘色灯光的照射下,少女的脚边落下了一道小小的影子。那道影子就好似不可窥看的深渊。少女看起来就像从那深渊浮现出来的一样。 不,实际上她应该是从长廊的黑影中出现的吧。只是因为黑色的衣装与黑暗融合为一,导致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喂。」 少女又再一次尖声呼唤,并且这次对宗助投以锐利的视线。 「你一个人吗?」 「咦……」 宗助瞬间为之语塞。先是回头往后观望。 只有另一片黑暗等在长长的走廊尽头。 「你眼睛在看哪?我在跟你说话。你一个人吗?」 少女口气强硬地说道。 「啊、啊啊、嗯。」 宗助的思绪纠结成一团,暧昧地点头回应。 「混帐,真是一个忸忸怩怩的家伙。这样的小子就是第一个人吗?」 少女毫无将自己的不快掩饰住的意思,嗤之以鼻地说道。 少女口中所说的「第一个人」这个措辞令宗助耿耿于怀。 同时也忆起「必要常数为五人」这一句话。 「妳也算是一个人吗?」 宗助询问少女。 「啊啊,似乎得找出五个人来的样子。」 少女气呼呼地摇头。麻花辫和黑色缎带随之晃动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妳、对了,那个,妳的、呃不……」 「有话讲清楚,不然我哪听得懂你想表达什么。」 少女莫名地以风格不像「少女」的老气横秋的男子口吻说话。 「对不起。」 宗助反射性地开口道歉,心里想着:竟然跟可能比自己年纪小的女生道歉,这教我不觉得丢脸也难。但也因此得以分散注意力,心情才得以稍微恢复了冷静。 「其实我还没想好该从哪里问起,那个妳——」 尽管宗助仍旧有点打不定主意第一个问题应该问什么,也觉得问了可能也是白问,不过最后还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妳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宗助无法压抑询问这个问题的冲动。 在陌生的场所醒来,并且丧失先前记忆是种恐怖的感觉。梦游患者他们体验的就是这么恐怖的事吗…… 不过,虽说无法压抑询问的冲动,也不代表宗助对答案有所期待。真的纯粹只是有一股冲动想问而已。 可是出乎宗助的预料,少女说出了答案: 「这里是一二三的城堡。」 一二三,在刚刚那部录音机录下声音的主人也是这么自称的。 「一二三?一二三是谁?妳认识吗?啊,妳也听过录音机了吗?妳的录音机怎么说?有没有其它的道具?」 宗助像是水库泄洪了般滔滔不绝地向少女提出问题,甚至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少女为他的举动深深皱起眉头,仿佛打从心底觉得麻烦似的,并且露骨地将那个心情写在脸上丝毫无意掩饰。 「放开我!不要一张嘴聒噪个没完没了,吵死了!」 「对、对不起……」 宗助马上松开自己的手,把谢罪的话语挂在嘴边。最近自己染上了动不动就道歉的习惯呢,宗助如此心想。明明也可以对少女尖嘴薄舌的口气大发雷霆,但宗助在意的却是自己的窝囊模样。 话说,最近指的是什么时候呢…… 一点都不记得了。就连是从哪里中断的也瞹昧不清。宗助想不出任何一个具体的「最近」,脸上浮现自虐的微笑。 「那个笑法自嘲的意味真浓啊。」 「……对不起。」 道歉已经形同条件反射了。 「别一直道歉,听了就烦。」 「对……」 话说到一半宗助闭紧了嘴巴。他突然想到,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头让·雷诺和娜塔莉·波曼也有一段类似的互动。「好啦好啦」是娜塔莉·波曼的口头禅,让·雷诺向她纠正说:「『好』只要说一回就够了。」于是娜塔莉·波曼又回他「好啦好啦」,让·雷诺便回答「很好」,就是一段这样的场面。 照理说应该是很逗趣搞笑的一幕,现在却挤不出笑的气力。 少女就像在瞪人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宗助。 宗助在橘色灯光所托显而出的黑暗中垂下了眼帘。 少女身体的小小影子延伸到了宗助的脚边。 「哼。」 少女一声闷哼。 「你叫什么名字?」 「咦?」 宗助抬起脸来。 「我在问你名字。我叫九,告诉我你叫什么。」 「ichjjiku……」 「写法是中文数字的九,发音是『ichjjiku』。」 沉思了一会儿后,宗助开口说: 「…………啊啊,就一个字九吗?」 虽然理解了发音的由来,不过还是不晓得那是少女的姓还是名。宗助也没有想多问的意思。 自称九的少女稍微松缓了紧皱的眉头。 「看来你不完全是个笨蛋嘛。」 不过说的话还是一样自 视甚高。 「我叫金田宗助。名字没妳那么特别。『金』和『农田』的『田』,『宗教』的『宗』和『帮助』的『助』,金田宗助。」 「我没问你那么多。」 少女面露冷漠的表情不客气地说道。 「对不起。」 「我不是教你别再道歉了?为什么第一个人会是你这种人,该死。」 听到这,宗助又重拾最初所怀抱的疑问。 「所谓的第一个人,意思果然是说在这座……城堡是吧?这里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它人在对不对?」 那大概就是「必要定数为五人」所指的意思吧。宗助跟九加起来就两个人了,所以说这座城里还有其它三个人是吗? 「我——」 宗助一时之间陷入了迷惑。将情报转告给少女知道真的恰当吗? 假如这真是一场游戏(不对,自称一二三的少女也明说这是游戏没错了),那么自己获得的情报就应该自己管理,告诉别人的话有可能反倒造成自己不利不是吗? 不但要跟对方隐瞒自己的情报,相对地还得想办法自然地诱导出对方的情报,这才是在这游戏存活的必要手段吧? 宗助转眼间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但宗助摇了摇头。因为这样有失公平,而且宗助也没有自信能跟人家进行那么高水平的勾心斗角。 「我一醒来人就在那间房间了,可是我记不得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说完,宗助指了指先前离开的房间。 房门还是开着的没有关上,从宗助的位置可以看见方形的桌子和椅子。也看得到摆在桌子上的那一丛有如人头般的枯萎中的花朵。 「然后,在那张桌子上我找到了这只手表——」 边说宗助边提起左手给少女看。由于故障的手表大小并不合宗助的手腕,因此不安定地晃动了起来。接着,宗助从牛仔裤右前方的口袋拿出先前塞入的小瓶子,大小约五公分左右。 「还有这个瓶子和录音机。」 少女先是交互打量手表和小瓶子, 「录音机是什么?」 然后歪起脑袋问道。银色的麻花辫轻轻地摇晃了一下,黑色的缎带也是。 「咦?妳没有吗?有没有什么留言?」 「我听说的只有规则是拯救被带来这个鬼地方的人类而已。还有,我的意思是在问你那个叫啥录音机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两个人的问答微妙地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呃,妳不知道录音机是什么?」 「不知道。」 「…………」 或许真的有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吧,宗助心想。 「妳直接从字面上判断就知道了。就是可以录下声音的机械。也可以播放。只不过我听完后机械就坏了。」 「是吗。」 少女貌似不满地点点头说。 「那么,那部机械录了什么东西?」 「一开始,妳说的那个名叫一二三的少女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接下来她又说『必要常数为五人』。妳知道什么是『必要常数』吗?」 「不知道。」 少女答得毫不迟疑。 「她有给妳什么东西吗?」 「没有。」 宗助开始感到不安,果然不该把自己的情报告诉对方的吗? 少女双手抱胸,一脸不快地低声沉吟。 「这种问题我家的乌鸦最在行了。」 她口中念念有词地嘀咕着莫名其妙的事。然后猛然扬起脖子说: 「算了。总之,这里应该还有其它人在,我们去找出他们。」 宗助也开始习惯那不由分说的口吻了。而且也慢慢有种那个说话方式很适合这位名叫九的少女的感觉。 少女踩着黑色的亮皮圆头鞋向前迈出一步。 不过踩出第一步后便停了下来。 「喂,金田宗助。你身上有没有携带甜食?」 这问题来得甚是突然。她嗜吃甜食吗? 「咦?对不起,我没有……」 「……好吧。」 少女貌似不甘地嘟嚷后,举步前进。 宗助也一如跟随在后似地踏出第一步。 *** 「挣——脱——不——开——!」 女子发出尖锐的嗓音大叫道。 原先一头金色浓密的发丝变得披头散发。原本懒洋洋的眼睛如今也高高吊起,把限制手臂行动的奇妙金属器具弄得喀锵喀锵作响。女子的全身被纯黑色的骑士装裹得紧紧的。 「别浪费力气了,艾玛利亚。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想办法变回原本的姿态,也是徒劳无功。」 男子说道。他是一名全身乌黑的男子。 黑色上衣,黑色牛仔裤,黑色帆布鞋,皮肤也是浅黑色,不修边幅地披散着一头黑发。右手的食指上则戴着一枚crazy·pig的大颗骷髅头戒指。 男子的手腕同样被拘束具固定在沙发的扶手上。拘束具外型跟「手掌」相似。不对,那应该叫做金属制的「手掌」。虽然形似铠甲的护手,不过看起来就像从沙发的扶手长出来的一样。那个玩意儿正牢牢地抓住了男子的手臂。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一!难道你不担心小九吗?」 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称浑身乌黑的男子为一,并且对他破口大骂。 「你明明是个使魔,却被人逮住是怎样!笨蛋!胡涂虫!要是我的小九出了什么意外我死都不会原谅你的!我会毫不留情毫不迟疑彻彻底底地让你死得体无完肤!」 「为什么我得被妳怪罪啊?拜托不要随便迁怒别人了。」 一耸肩说道。 「哎呀,与其担心九,我建议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 一和艾玛利亚各自被分配在相隔一公尺左右的两张沙发上坐着。 在他们俩的面前则站着一名少女。 穿在短裤上头的是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罩在头上的头套其两端的突起看似一双尖角又似耳朵。 红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肌肤从中露了出来。 少女正咔滋咔滋作响地享用马铃薯片,同时脸上挂着嘻皮笑脸的表情,抑或就像在强忍着笑声发出来一样。 少女滋滋喳喳地吸吮自己的食指与拇指。 「担心也没用,反正我们没有参加游戏的权利吧?一二三。」 一称呼红发的少女为一二三。 这里是天花板挑高的复古西式房间。令人感受得到复古风情的杏色壁纸,厚重的枯叶色地毯,庄严的水晶吊灯。这里过去可能曾是一处舞厅或饭厅也说不定。 虽然有三扇高达天花板的格子窗排列在一起,但玻璃的另一侧是一处永远黑暗的世界。这光景就好比一幅超现实的画作。 家具的物品扣除那两张沙发便一无所有,有一部与这里风格回然不合的银幕挂在其中一面墙上。红发少女——一二三就背对那银幕站着。 房间内播放了一首优雅的圆舞曲。「l、2、3。1、2、3。」红发少女以白皙的手指流畅地打着四分之三拍的节拍。那个轨迹描绘出角度圆滑的三角铁形状。 「当然没有。」 一二三回答了一的问题。 「九如果成功救出人类,你们也能获救。但她要是失败了,那只好请你们消失而已。现在你们充其量也只能相信九和人类了。」 「人类啊。」 一想要将手伸往下巴,但是那个动作被喀锵的声响阻碍了下来。手的自由还是被限制住了。他「唉」的一 声,叹了口气。 一二三把脸凑近一,做了一个由下往上窥看的动作。 「担心九吗?」 「我担心的是我自己哪,要我把一切托付给九和人类那可真数我伤脑筋呢。再说,九压根儿不适合玩这种游戏,我想代替她上场啊!不可以现在换代打吗?」 「不可以。」 「我想也是。」 一瞅了隔壁扭动四肢不停挣扎的艾玛利亚一眼。看来不管使出什么样的怪力,这副拘束具都是挣脱不开的吧。这个地方是基于一二三的规则而成立的,无论是何方神圣都无法违抗。 「那个画面是?」 一朝银幕挺出下巴问道。 「我把它设计成随时都能掌握九的动静。」 「原来如此。所以说,九得和那个金田宗助一起解救其它人类才行啰?然后这个银幕正在现场直播那个过程?」 「对。」 「可是我们完全帮不上忙,也没办法给予建议?」 「对。」 「一整个就是待宰羔羊的状态哪!」 「放心吧,最后我会大快朵颐地品尝那个美味的。」 一二三咧起嘴角一笑。 「烤乌鸦又不是什么美食。」 说罢,一把拘束具弄得喀锵喀锵作响。 叁-证明题-no future ok?- 一身漆黑的银发少女·九在宗助的左前方踩着碎步前进。 「嘿,这个地方妳熟吗?」 她的沉默令人无所适从。于是宗助试着开了个话题…… 「我只知道这里是一二三的城堡。」 ……但九只冷冷地回了一句话。 「妳要去哪里?」 「不知道。」 对话的传接球难以一来一往地顺利持续,宗助抿住了下嘴唇。 宗助自从离开睡醒的房间以来就一路沿着走廊前进,但不可思议的是,沿途不曾发现任何房间,甚至不见尽头的墙壁和转角。 就算想确认时间,偏偏手表坏掉了,也没有手机。 感觉上已经走了十分钟以上的路程。 尽管如此,走廊却一直线地往暗处无限延伸。 穿越了好几道拱墙,景色仍是一成不变。 宗助陷入好像在同一个地方不停打转般鬼打墙的感觉。同时也好像制作精致的游戏画面,仿佛左右两边的画面一直在卷动一般的奇妙感。心里很不是舒服。 虽然听说这里是城堡,不过到底有多大啊…… 宗助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定这里是一座无比巨大的监狱。不过,他又认为这样的形容与其用在这个地方,套用在平时身处的日常世界上还比较适合。 橘色的灯光还是一样只有特别强调出黑暗的部分,在自己影子的遮掩下,以致于根本看不见脚边。 尽管不安的心情始终未曾消失,至少也没碰上有「某个东西」冷不防冲出来吓人一跳的状况。当然,也没见到啥僵尸冒出来。虽然情况如此荒唐,可是宗助不知怎的竞然有着「失望」的心情。 或许这是因为走在斜前方的那个名叫九的少女不可思议地给人可靠感觉的关系。尽管一想到自己在精神上可能仰赖着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少女,就觉得很窝囊、没有出息。 对话半途中断,两人默默地在这座奇怪的迷宫前进。可靠的东西唯有少女黑色圆头鞋所踩出的脚步声。 就这样走着走着,宗助忽然想到希腊神话的其中一部插话。 「嘿,妳知道克里特岛的怪物弥诺陶洛斯吗?」 宗助抱着稍微抒解一下心情的念头说道。 「牠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建造来幽禁牠的回廊就叫迷宫byrinth)。那个迷宫是一个名叫戴达罗斯的发明家设计的,后来戴达罗斯自己和他的儿子伊卡洛斯也被关进了那个迷宫喔。啊,伊卡洛斯就是那个飞得离太阳太近导致翅膀上所使用的蜡融化,结果摔死的人——」 话说到一半,少女回过头来露出锐利的视线。所谓狰狞如鬼指的就是这张脸吗?唯独她左边留长绑成的麻花辨和黑色缎带形同鞭子般大幅度弯曲起来。 「你是一啊!」 少女嚷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一点都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 「对、对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 宗助只能选择沉默。开口说话也只是动不动轻言道歉而已。 耳里传来了「啧」的咂嘴声。 宗助垂下视线看脚边的影子。影子不知何故看起来就像一滩血水。大量流出的血液?自己曾看过这幅景象,那是…… 不过宗助随即被拉回现实。 「喂,金田宗助。」 名叫九的少女以恼怒的声音说道。那声音就跟发现原本设定好要预约录像的节目结果却没正常录下来的时候一样。就好像事情怪罪不了别人而对自己感到气急败坏,可是又忍不住想把愤怒的矛头指向周遭旁人的那种感觉。 宗助抬起脸一看,少女用比成了手枪状的小巧指头指着黑暗。 宗助睁大眼睛仔细端详少女所指的黑暗,然后感到了困惑。 不知不觉间眼前出现了一扇门。明明先前只见一整条无尽的走廊。 那扇门的构造就跟宗助醒来的房间一样。是由浓黄褐色的木材制作而成,虽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巧思设计,不过十分厚重。黄铜制的门把在橘色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黯淡的光芒。 宗助回头一望。先前所走过的道路已经完全沉入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这意思是叫我们进去这里……吧?」 「八成是吧。」 名叫九的少女说罢,行事果断地把手放在门把上。 「等一下。」 宗助连忙阻止。 「干么?」 「不会有问题吗?」 「什么东西不会有问题?」 「打开门也不会有问题吗?」 「不然你是要我们折回去吗?」 「话也不是这样讲啦……我只是担心没有防备就贸然开门真的不要紧吗?应该要更慎重点。」 宗助话才讲到一半,名叫九的少女便露出已经听够了的表情转开门把。看来门并没有上锁,合叶「叽」地发出简短的声音。 内部的装潢果然跟宗助睡醒的房间一模一样。 酒红色的地毯,暗色调的壁纸,统一使用闪烁着浓郁黄褐色木材的柱子和窗框。橘色的灯光使这些器具浮现在朦胧的黑暗中。 不过状况明显和当初宗助清醒时不同。 有两点迥异之处可以指出。 其一是除了进来的房门外,另有一扇门。 另外一点则是房间的中央摆放了一个诡异的「装置」。那是宗助曾在电影和漫画上看过的一令人毛骨悚然的拷问刑具之一。 以「铁处女」之名流传于中世纪欧洲的拷问刑具就被摆放在这间房间的中央。那是一尊外型形似女性的立体像,直立在地上高达两公尺的棺木。 棺木的盖子是左右双开式,两边的盖子现在都是打开的状态。可以看见粗硬的钢针。万一盖子关起来的话…… 不过,映照在宗助眼眸上的,并非这尊拷问刑具本身—— 「大……大谷同学?」 宗助认识的女孩以站立的姿势在拷问刑具中昏迷失去了意识。 有一道影子飞快地穿过宗助的眼前。 是那个名叫九的少女。黑色连身洋装的裙襬蓬乱地飞扬了起来。 「是你认识的人吗?」 少女以凶狠的声音边问边往棺材接近,然后作势把脸伸进去般窥查棺木的内部。 棺中的女孩依然穿着学校的制服。她身披深蓝色的西装外套,头发染成了不显眼的咖啡色,前面的浏海被发夹夹起分边。虽然呈现瘫痪的模样,不过似乎并未断气的样子。 此外,她的两条胳臂、脖子、腹部都被状似「手掌」的奇妙物体给束缚住了。看样子是形同铠甲护手的「手掌」从棺材内部伸出抓住她的身体,使其维持站立的姿势。 但宗助的脑袋无法完整地处理这个状况。 拷问刑具和自己认识的女孩…… 「我在问你认不认识她!」 名叫九的少女貌似不耐烦地重复问道。 「这、这是怎样啊……」 挤出这句话已是宗助最大的能耐。 于是少女掉头转身,一把揪住了宗助的胸口。 宗助被这么用力一拉,身体差点往前倒下。 「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喔?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搞清楚状况。」 宗助被少女揪住胸口的力量给吓到,同时也找回了一丝丝的冷静。 「对不起。」 少女「啧」地咂了声嘴,放开宗助的胸口。 宗助先是干咳清一下嗓子,接着开口说道: 「……这女生我认识。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也是美术社社员,名字是大谷纱奈。」 宗助把视线移回眼前这尊做为拷问刑具的棺材。 大谷纱奈是宗助的同班同学,参加美术社。 虽然同班,但也不表示关系有特别亲密。顶多是会互相打个招呼寒喧的程度。为什么这样的她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宗助毫无头绪。 不对,要论理由的话,宗助同样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站在这个地方。 「总之我们得救她!」 宗助一如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打算迈步向前。 但是…… 「慢着。」 名叫九的少女抓住了宗助的上衣,上衣因此勒住了他的脖子。 当宗助把视线射向名叫九的少女想问她这是在做什么以表达抗议时,发现少女正瞪视着方才才走进来的房门。 宗助也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于是那个东西映入了眼帘。 「那是什么……?」 在两人所进入的房门上,有一个电子时钟。上头显示了红色的数字。 「八点零九分?」 宗助说出口的瞬间,显示跳为「08:08」,过了一秒后变成「08:07」。 那个数字无视宗助的视线不断缩减下去。 「这应该是时间限制吧。」 少女索然无味似地说道。那个声音就好像买零食抽到三张一模一样的附赠卡片时所发出来的。 「还剩八分钟左右。」 数字又减少了一。 「这、这时间限制是干什么用的……」 宗助边说边回望拷问刑具。黏腻的汗水沿着额头滑落,心脏彷佛旋即就要爆裂似的。 「时间一到,那个盖子便会关上。」 少女一如预言家般指着拷问刑具说道。 她的预测想必一定正确无疑吧。 「恐怕当我们一打开这房门,时钟就开始倒数计时了吧。设定要嘛不是九分钟就是只有九分一零秒。」 「果然不该开门的,都怪妳贸然擅自打开。我就说要更慎重点的……」 但现在问题并非出在慎不慎重,宗助自己也心里有数。 所以宗助闭上了嘴巴。不管怎么样,当时宗助和少女若不打开这房间的门,也无法继续前进。 「对不起,我不该大吼大叫的……」 宗助从侧向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水。留在掌心的湿黏触感令他不是很舒服,于是在牛仔裤擦干净。 「那无关紧要,重点是思考救出那女孩的方法。这是一二三准备的游戏,不管再怎么不公平还是有攻略法,不然就不叫游戏了。」 「游戏……攻略法……?」 在这样的场面使用这措辞令宗助感觉有失妥当。明明事关人命却受游戏的左右。 可是现在搬出伦理道德也没有意义,至少宗助还明白这个道理。没有时间了,宗助为了让脑部充满氧气,做了回深呼吸。 「……我……我的房间里有找到一台录音机,里面有提示的讯息。」 宗助边说边在房内东张西望,可是在这房间找不到跟他醒来的房间一样的方形桌子。相对地多出了另外一扇门和拷问刑具…… 名叫九的少女拂开银色麻花辫,辫子连同黑色缎带大幅度地摆荡。 她来到拷问刑具的前方,用纤细的手指摸过粗硬的钢针。然后,少女手上握了一把不知从哪取出的匕首。 「那把刀子妳本来藏在哪里……?不,更重要的是妳想干什么?」 宗助鼓起勇气说道。 「不试过怎知道行不行。」 如此喃喃说道后,少女把匕首刺进铠甲护手。只见少女用力把手往前推。 金属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 但少女一下子就放弃了这个动作。 「没有效果哪……」 就在这时…… 「嗯……嗯。」 大谷发出了有些妩媚的呻吟声。 「大谷同学!」 宗助提高音量叫了她的名字。 可是就在这个瞬间…… 「笨蛋,别吵醒她啊!」 少女先是如此大叫,然后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过这样的行为并没有意义,少女的叫声成了决定的关键。 大谷纱奈睁开眼帘,缓缓地抬起了原本无力下垂的头部。 「嗯……怎、么?」 口中以睡醒时独特的嘶哑声音念念有词,飘渺无神的双眼仿佛尚未了解自己身处的现状。 「大谷同学……」 宗助这回以较为压抑的声调唤了她的名字。 「金、田……同学?」 大谷纱奈恍恍惚惚地呢喃。然后她试图挪动自己的身躯,使得无慈悲的喀锵声大作。 「咦……?」 胺普才确认自己的现状。她将双眼睁开到了极限,大到甚至可以看见她眼球布满血丝。 「等一下……这是怎样?金田同学?」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 大谷纱奈使出浑身的力量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拘束具。但这样的举动只不过是在制造歇斯底里的金属声罢了。 「等一下,讨厌,这是怎样?我不要!怎么了?哪里?这是哪里?怎么会这样?我不要!住手、不、不要!」 大谷纱奈短促地连发几乎不成意义的话语。因为一头头发被甩得乱糟糟的,所以原本用发夹夹住的浏海也跟着脱落得凌乱不堪。虽然制服的裙子显得衣衫不整,不过她应该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个问题吧。 宗助这才理解少女阻止吵醒大谷纱奈的原因,不应该让她清醒过来的。 至少在帮她脱离拷问刑具之前…… 「冷静点,大谷同学。我会跟妳说明清楚的,总之先请妳保持冷静。」 尽管宗助好言安抚,大谷纱奈照样嚷着「不要,什么?住手,这是怎样?」并且疯狂扭动肢体将金属器具弄得喀锵喀锵作响。她完全陷入了混乱。 宗助本身是在床上醒来的所以倒还好。当初要是跟她一样在拷问刑具里头、在身体的自由被夺走的状态下清醒的话,也难保不会像她这样疯疯癫癫的。 「我拜托妳,冷静下来啊大谷同学!」 无论怎么诚恳地努力尝试,宗助的话都无法传递到大谷纱奈的心坎里。 不仅如此,宗助自己也像受到了大谷纱奈的影响一样开始陷入混乱。 该怎么办才好?宗助想破头也想不到最完善的点子。该从哪里开始传达,又该怎么传达才好呢。而且该怎么传达,意思才能完整交代呢…… 这时…… 「喂,臭丫头。」 名叫九的少女声音一沉,开口说道: 「给我闭嘴,听了真是刺耳。」 她的手上仍然握着锐利的匕首,并且还用刀锋抵住大谷纱奈的脖子。只要再挪动个一厘米,刀锋便会划开她的皮肤吧。一旦割断颈动脉,就会像血腥电影的情节一样血流如注。因为被刀子抵住致命的地方,她的皮肤也为之紧绷了起来。 「噫!」 大谷纱奈发出一声微弱的惨叫,但马上将嘴巴闭得老紧。她似乎尚未摆脱恐惧,呼吸还是十分急促。 「深深吸气,再慢慢吐出来。听清楚了吗?」 不难看出少女放松了在匕首施压的力量。 大谷纱奈频频点头答应,按照名叫九的少女的指示做了深呼吸。但那个呼吸方式貌似寒冷受冻的人,感觉得出她的身体正在发抖打颤。 「很好,现在就把妳被安置的状况说明给妳听。可是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妳马上给我听懂。」 少女说完转头看了宗助。 宗助也一头雾水地回望少女。 少女继续盯着宗助瞧。 宗助向前挺出身子。 「……干么?」 「你来负责说明,金田宗助。」 「咦?我?」 「说明我最不在行了。你不是认识这个丫头吗?快点说明就对了!」 虽然少女的话蛮横不讲理,不过时间紧迫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宗助和大谷纱奈也的确如她所言是朋友。 宗助目不转睛地凝视大谷纱奈的眼眸。然后不急不徐地开口说话。虽然没有时间了,但也不能因此把她逼急。 「我希望妳仔细听我说,可以吗?」 经这么一问,大谷纱奈脸上继续挂着畏怯的表情再次频频上下点头。从发夹脱落下来的浏海一束又一束地变得乱而无章。 一据说这里是属于一个叫做一二三的人的城堡。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好像是那个叫一二三的家伙宣称要进行一场游戏便绑架了我们的样子。然后……」 宗助一边说明一边努力想要整理杂乱无章的思绪。 该告知她时间的事情吗?偷偷回头瞧了一眼,发现红色的显示数字已经变成了「65:11」。不,从大谷纱奈的位置没道理看不见那个数字。假设她还没发现,现在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她,恐怕又会导致她心神混乱…… 「妳仔细听,我们没有时间了。可是妳放心,有救妳的方法,在我醒来的房间里……」 一瞬间的犹豫后,宗助决定先把自己是很普通地在床上清醒的事情隐瞒下来。 「有找到录音机、故障的手表、和奇怪的药瓶。那些都是道具。虽然还不清楚它们的用途,不过录音机里面收录了讯息。照理说应该有收录获救所不可或缺的讯息才对。简单地说,这是一场游戏。」 宗助不晓得自己的意思有没有转达成功,总之大谷纱奈点头如捣蒜。或许那是出自于反射性的动作,而不是真的通盘理解也说不定。 宗助紧紧握拳。掌心严重地汗湿成一片。照理而言这房间也有某个线索才对。 作为拯救之用的线索…… 这时…… 「欸。」 大谷纱奈开口说话了。隐约可以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响。 「那、那个、右边的、我裙子右边的口袋塞了一个东西……的样子。」 她以缺乏自信的声音表示。 于是名叫九的少女把手伸进了大谷纱奈裙子的口袋。等她一抽出来,可以瞧见她手上抓了一台和宗助房里同型的录音机。 「就是这个吗?」 少女喃喃嘟嚷道,她先是上下左右地打量录音机,然后粗鲁地将它抛给了宗助。 宗助慌忙接稳录音机以免摔落在地。 「干、干么?」 「我拿机器也没辄。你来操作。」 少女貌似不悦地嫌弃道。 既然如此,那拜托妳一开始就直接交给我嘛!都说没有时间了说。宗助如此心想。 「你说什么?」 因为心思好像被看穿了,所以宗助顾左右而言他。为了含糊带过话题,他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钮。 空白的沙沙声果然还是持续了约五秒左右,紧接着讯息开始播放了: 『嗨,九。还有金田,你们两个有打起精神进行游戏吗?』 轻慢的声音在房内缭绕回响。 『那么大谷纱奈睡醒了吗?不知醒来了没呢?有没有醒来都没差就是了啦,大家一定要好好相处喔!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打开房门的同时限时装置就开始运作了。在房门上面可以看见显示吧?』 宗助看了电子显示的时钟一眼。时间变成「04:18」了。 还剩下四分钟…… 『一旦显示变成零就算时间到,那具「铁处女」会开始运作,到时会给人哇咧好惨的感觉所以请多多包涵。』 「少说无聊的废话,快点告诉我们要怎样才能解除!」 少女对着录音机咆哮。宗助畏首畏尾地瑟缩了起来,就好像被骂的人是自己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请证明五加六等于九。』 「啥?」 因为意思实在太过莫名其妙,宗助反射性地发出了错愕的声音。 『如果想出了答案,就去转动另一扇门的门把吧,在那边说出你们的答案。答案正确的话不仅门会打开,大谷纱奈的束缚也会解除。游戏就能继续进行下去。如果不正确,「铁处女」还是会运作。那你们加油啰!附带一提,这个讯息会自动销毁以保持机密——』 宗助就跟之前一样把录音机丢到了地毯上。 「三——二——一——砰磅!」 录音机「砰」地发出的声音爆炸了。 「……喂、喂、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大谷纱奈颤抖着声音说道。 「铁处女是什么东西?等一下,你们说清楚啊。」 大谷纱奈的声音又失控到濒临崩溃的边缘。 但宗助同样也快脑袋一片混乱了。不安是会传染蔓延的。 讯息交代的内容实在太过于难解。「五加六等于九」根本不可能成立。 五加六等于十一。这不是连小学生都算得出来的算术吗?别说证明了,答案压根儿就是错的…… 有如被大谷纱奈的尖叫一口吞噬般,宗助的不安与混乱也愈来愈强烈。心脏怦怦作响地跳,血液在身体各处匆匆流窜。尽管如此,四肢却异常冰冷又开始觉得麻痹。宗助用力地以右手摩擦左手。 等到时间截止或者搞错答案,眼前的人就会死。拷问刑具的盖子会合上,里头的钢针将贯穿人体。黏腻浓稠地流出血液。 一想象那个黏度,有那么一瞬间,一个眨眼即逝的瞬间,在那短暂到无法以时间表示的剎那,宗助突然有想要瞧瞧那个画面的念头。 宗助随即为自己的那个想象感到害怕。要是让少女看穿刚刚那一瞬间的念头的话……宗助担心起了这种事。大概会被她轻蔑吧?不,不可能会被看穿的。 集中注意力吧,现在不是为那种事分心的时候。必须救出大谷纱奈才行。 宗助几近彷徨无助地将视线射向少女。 名叫九的少女正双手抱胸。离开她的身旁一看,少女的银发染成了橘色。原来灯光的亮度不强,宗助心想着。 这时…… 「喂,金田宗助。」 少女懒洋洋地叫了宗助。 「咦?」 因为声音哑掉了,于是宗助先是干咳清清嗓子,接着才重新开口。 「什么事?」 「五加六答案会是多少?」 「……十一啊。」 这答案由自己说出口,宗助心情都沉闷了起来。他的声音显得焦虑,对不起三个字差点又脱口而出。可是就在宗助松口道歉以前,少女开口说话了: 「正确答案。五和六不管怎么相加都不可会是九。但一二三却要我们证明『五加六等于九』。九这个数字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 「……怎么说?」 询问的同时,宗助一边思考少女的名字是「九」这件事。写法是中文数字的「九」,读音则是「ichjjiku」。另外冲着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大概是机智问答吧?而且还是最无聊的那种。」 挑三拣四地痛批的少女瞥了炸坏的录音机一眼。 「机智问答……」 少女无视宗助的喃喃低语,走到了大谷纱奈 的身旁。 大谷纱奈正「救命、救命」地嚷个不停。 「喂,大谷纱奈。」 面对少女的呼唤,大谷纱奈也只是回以鬼哭神号。 少女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然后—— 「妳给我安静点。」 随着这一句话将拳头灌人大谷纱奈的腹部。大谷纱奈挨了这一击便猛然垂下头停止了吵闹。等同于又回到了一开始进入房间时的状况。 「这样就能专心思考了。」 少女说道。 虽然宗助觉得不管有什么苦衷,动粗都有点太过火了,不过还是决定不多表示意见。 「机、机智问答的意思也就是脑筋急转弯那一类的……?」 宗助尽力试着挤出这样的话。 「恐怕是这样没错,不要正经思考,要从不正经的方向去想。」 那是哪门子的谬论。这种状况下要怎么个不正经法…… 虽然宗助如此认为,不过脑子忽然浮现了一个想法。 「会不会是罗马数字?」 「罗马数字?」 「啊不,我只是随便举例。因为罗马数字的书写方式跟阿拉伯数字还有汉数字都不一样,是用线条来组合表示的,所以,该怎么说呢,我在想会不会只要改变排列组合一下,或许就能解出『十一』来了呢?」 尽管宗助在脑海中描想出「5」和「6」的样子,但不管怎么拼凑就是很难和「十一」或「11」或「9」连结在一起。 虽然也描想了中文数字的「五」和「六」,可是和「十一」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或者,也有可能是发音。「碁」、「语」、「误」。「录」、「肋」、「森」……(译注:前三个字与日文的五同音,后三个字与日文的六同音。) 「该死,使魔就是要用在这种时候的吧!」 *** 「铁处女啊。」 一看着映照在银幕上的九、金田宗助,以及被关在中世纪欧洲的拷问刑具里的大谷纱奈喃喃说道。 装设在挑高天花板上的庄严水晶吊灯照亮了杏色的壁纸和枯叶色的厚重地毯。 虽然有三扇大格子窗并列,但窗外只见一片黑暗。 房间的中央安放了两张沙发,一就坐在其中一张上。 不,正确而言是被迫坐在上头。金属制的「手掌」从沙发的扶手冒出,牢丰抓住一的胳臂,不允许他从沙发上站起来。 「感觉好像碰上空前大危机了对吧?不晓得你的主人能否解出答案来哩?」 一二三脸上挂起冷笑说道。 「我的小九一定马上解出来的啦!」 艾玛利亚在一的隔壁吼叫。艾玛利亚一直不放弃挣扎、试图破坏拘束具,即使把整张椅子抬起来她也在所不惜,但椅子就是文风不动。然而椅脚看起来只是单纯陷进地毯里面而已,并没有特别之处。 一二三脸上始终挂着冷冷的微笑,将三片马铃薯片迭起来一口吃进嘴里。 在厚度的影响下,咀嚼所发出的「咔滋、咔滋」声响跟着变大了起来。将头整个罩住的头套上,左右两端分辨不出是耳朵或尖角的突起也软绵绵地摇动。 「最为著名的铁处女莫过于在德国纽伦堡召开的秘密法庭所使用的那个。不过铁处女是否真的有实际派上用场过,这点倒是众说纷纭呢。目前现存的铁处女全部都是复制品。分析实际被使用过的铁处女都没有在世上保留下来。问题是,现存的铁处女无论是做为拷问刑具还是处刑道具,使用上都有缺陷。」 一侃侃而谈地说道。 「这就是你最爱卖弄的博学?」 一二三面带冷笑。 「人类透过屈指可数的文献和复制品做了残酷的想象。他们认定铁处女就该要用在那方面,人类的想象力本身就是一种残酷。」 「你脑筋很灵光嘛。人类可是愚蠢的生物喔!蠢到无可救药。不过你放心吧,那具铁处女是专门为大谷纱奈量身打造的,所以很合身的喔。」 「铁处女这东西还满酷的哪。把『嫌犯』关进铁处女里面关上盖子,脸孔部位的两根针会刺破眼球。针并不是只有这两根而已,盖子上头到处都有配置,绝妙的地方是,那些针全都配置在避开要害的地方。换句话说——」 「对,就是避免让人当场死亡。」 一二三抢过一后绩的台词说道。 「变态兴趣。」 艾玛利亚语带侮蔑地撂下一句话。 「断头台是名符其实的处刑道具,但是从不立刻致人于死这点来看,铁处女实际上算拷问刑具。『嫌犯』会长时间在被针贯穿的状态下血流不止。」 一像是要拨开浏海似地甩了一下头。 「设计上,那个拷问刑具的盖子只要时间一到或者九他们答错问题,结果都会关上对吧?就在当着九的面前。」 「对啊——你跟着九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还好啦。」 「既然这样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出来九会露出什么反应吧?眼睁睁地看着清白无罪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被自己犯下的失败折磨害死时所露·出·的·反·应。」 「这世上哪里有清白无罪的人。」 「你这样没回答到我的问题嘛!」 「我的小九怎么可能会答出不正确的答案!她一定会准时在时间内找出正确答案的啦!妳敢乱话讲当心我杀了妳喔!」 艾玛利亚咆哮道。 「你的预测呢?」 一二三用食指抬起了一的下巴。 「你觉得九答得出来吗?」 「这个嘛。」 一装腔作势地点点头说道: 「这就要看金田了吧。」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艾玛利亚用刺耳的尖锐嗓音说。 一用戴了骷髅头戒指的右手食指「咚、咚」地敲打沙发的扶手。 「在杜斯妥也夫斯基所著作的『地下室手记』篇中,纪录手记的主角说过2x2=4是『令人忍无可忍的东西』这种话。2x2=4是秩序的世界。任何人的意志都无法介入2x2=4的公式之间。它的存在不过就只是个自然而然被导出的解答。所以『地下室手记』的纪录者说了:『即便是二二得五,这个结果有时也是非常可爱的家伙不是吗?』这话上面是有意志存在的,尽管那是企图反抗自然法则的扭曲感情便是了。」 「你再继续要名其妙的嘴皮子当心我杀了你喔!」 艾玛利亚咆哮。 「答案是nine。」 「啥?没有答案吗?」 「不对,是nine。」(译注:「答案是nine」跟「没有答案」日文音同。) *** 「不,等一下。」 宗助回忆前一秒的「5」和「6」。 名叫九的少女说这是机智问答,宗助也是如此认为。 虽然在事关他人生死的前提下,机智问答这样的说法是非常轻率的,可是从这个荒谬的现状和那个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的口吻来看,这确实是机智问答没错。以性命为赌注的死亡游戏。 宗助搔了搔头。 「怎么了?」 少女正紧盯门上的时钟。 宗助也朝那里望去。上面显示「02:37」。没时间耗下去了。 「我刚刚灵机一动。把罗马数字的『5』和『6』组合在一起后……真的会变成『9』。」 「这话怎么说?」 「匕首借我,我跟妳说明。」 宗助向前伸出右手。 少女虽露出埋怨似的表情,但还是 让匕首在空中旋转半圈,一把抓住匕首的刀锋部分后再将刀柄朝着宗助的方向递出。 宗助接过匕首在地上蹲下,然后一口气把匕首刺进了地毯。 「看好啰?这是『5』。」 宗助边说边刻下『5』。接着又刻出了『6』。 「重点在这个『6』上。把这个数字像妳刚才旋转匕首一样上下颠倒过来。和『5』字的顶点相连起来后就变成了『9』。五加上六等于九。妳觉得呢?」 宗助充满了自信。其实也就是利用两个「5」组成「x」的原理。 罗马数字所采用的书写方式诸如「l」即「五十」、「c」即「一百」、「d」即「五百」等等并不方便日常生活使用。 可是像「1」和「5」以及「x」这些数字偶尔还是会被拿来用在钟表的文字盘、小说和游戏、还有漫画绩篇的标示上。 「原来如此……」 即便口头上是表示肯定的,不知何故少女脸上露出的却是有所保留的表情。 「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这就是正确答案了吧?」 「不,以机智问答而言这个解答相当有意思……但我认为并不是很适合拿来当作这题机智问答的答案。感觉上不符合一二三的风格……」 「为什么?」 「因为这里样子不协调。」 少女伸出短小的手指指出问题所在。 「『x』一拉长,显得『1』变得很短。」 的确,「1」原先就只是「6」的一部分,所以高度自然只有和大小相同的「5」组合起来的「x」的一半。结果看起来就像英文字母的大写和小写拼凑在一起一样,相当不协调。 不过如果只是这点程度的瑕疵,感觉上应该不需要太鸡蛋里挑骨头…… 「再来就是太简单了。」 也不管这个答案不是自己动脑想出来的,少女却还敢说简单。 「可是这答案也没有错……吧?逻辑上讲得通啊!」 宗助赌气说道。另一个缘故是有股焦躁感把他的心底弄得天翻地覆,感觉脑海都快因此沸腾起来了。 「快点啊!时间快到了!妳还在犹豫什么啊!」 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宗助割开地毯说明的「5」和「6」还有形状不平衡的「9」。以锐利得如同少女所持的匕首的刀锋般的视线。 「英文字母……five……si……」 然后。 「原来如此。」 少女如此呢喃道。貌似非常不悦的模样。 「匕首还我。」 少女从宗助手中抢回匕首。匕首一如渴望着活祭品的鲜血般,反射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少女就这么踩着小碎步朝另一扇门定去。 「喂,慢着,等等我啊!」 宗助连忙起身紧追在后。 少女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在门把上,二话不说直接转动。 汗水如泉涌般从宗助的身体喷了出来。 「等一下!妳想到答案了吗?也告诉我妳想到的答案啊!万一错误的话该怎么办?这关系到大谷同学的性命耶!」 宗助情不自禁地粗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少女猛然转过了身子。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跟着快速地跃动。少女以仿佛要将人刺穿的眼神看了宗助。 「害怕担心的人不是只有你。」 接着她将视线投向门的上方。彷佛那里设置了监视摄影机之类的东西似的。也有可能纯粹是宗助分辨不出来,其实那里真的设有摄影机。 「喂,一二三。妳一定正在看着这里的情况捧腹大笑吧?我这就告诉妳机智问答的答案。」 说完少女高高挥起了匕首。一如恐怖电影里登场的杀人魔般。 然后她将匕首刺进了门里。 现场响起了刀子刻动木头的声音。 宗助只是木然地在一旁看着。 「这就是『五加六等于九』的证明。」 门上刻印了英文字母的「nine」。 由十一条直线所构成。 「把六加上五可得十一。用十一条直线构成了英文字母的nine。nine就是九。怎样,我答对了吧?」 喀锵一声,房门打了开来。 身后也传出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大谷纱奈倒在地板上。 设置在入口门上的电子时钟时间则恰恰停止在「00:09」。 死-按钮-sudden death syndrome- 我并不是不晓得何谓乐趣。 我也不是感受不到快乐。 可是比起那些,我觉得悲伤后悔痛苦之事所占的比例总是要多出那么一点点。 有这种念头的人只有我而已吗?感觉到每天光只是活着就会一一被剥夺走许多东西的人只有我而已吗?想要把那些夺回来的人呢?会有这种念头,是因为我比其它人来得差劲吗? 我也想过自己可能是劣等的失败作。 感觉上,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个人都过得很顺心遂意,为什么就只有我是跌跌撞撞的呢?明明大家都办得到。 父母、政治家、老师、朋友、电视里的解说员、面容憔悴的上班族、建设工地的作业员、装疯卖傻的艺人、写真集偶像,以及高唱无秩序的庞克帮,都悄悄地向渺小又凄惨的我打耳语说:「要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说啥你一定做得到的,硬要我怀有勇气,尽讲些「试着更乐观地思考」这种敷衍不负责任的话,就好像把定型例句拿出来照本宣科一样。 到头来,在这无尽宽广又找没有出口的密室世界里,我剩下的只有一个接着一个陆续失去那些特质的感觉。 所以…… 「好,往下一关出发了。」 名叫九的少女说罢,便一肩扛起大谷纱奈。 宗助本也想帮忙,不过看样子她比自己要有孔武有力多了。 在为自己的无力怨叹之前,宗助先被少女的怪力吓得怀疑起了眼睛。 「怎么了?动作快。」 少女以轻描淡写的声音说。被扛在肩上的大谷纱奈还是一样昏迷得不省人事。 「啊、嗯,不、那个,呃。」 「你这家伙真的不是普通的忸忸怩怩哪,看了就烦!」 「我本来想帮妳扶的……」 「不用。」 「…………看、看样子是耶。吓死我了,妳的力量好大喔。」 少女用貌似性情暴躁的表情瞅了宗助一眼,随即气呼呼地别过脸孔通过敞开的门前进。 宗助也立刻跟上前。 在离开房门前那一剎那,宗助回望了拷问刑具。 面挂慈爱的微笑直立在地上的棺材女性看起来就好似圣母玛利亚。只要被搂进她的怀里,或许等在前方的其实是救赎也说不定呢——宗助试着如此心想。但他甩甩头排除了这样的想法。 宗助紧追少女而去。 门的后方被一片不见好转迹象的景色所占据。光线昏暗的走廊,等间隔设置的灯光照明。呈一直线永无止尽的黑暗。 「嘿,妳认识一二三个人吗?」 和快步前进的少女并肩而行的宗助开口询问。 「啊啊。」 少女冷冷地回答。虽然少女的肩上扛着大谷纱奈,可是大谷纱奈的体型比少女还要高大,所以她拖着一双脚在地上滑动。以女生的角度来说,大谷纱奈算体格高大的吗?她的身高有一百六十公分,跟宗助差距不大。要说宗助比较矮小也没什么不对。 宗助本想帮忙提个脚也好,不过那样子好像有些怪怪的。 「……那个人她为什么要、呃……进行这种游戏呢?」 若用宗助所看过的电影来举例,动机莫不过于「给予自甘堕落者的惩罚」、「有钱人的癖好」、不然就是「人类心理实验」。 特别是「有钱人的癖好」这个动机感觉好像将人类这种生物的本性一览无遗地给曝露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人类原来是可以变得如此残酷的生物…… 人类心理实验这个动机一样很恐怖。自己拚命隐藏不想让人知道的感情渐渐被摊开在阳光底下。就像一层一层地把薄皮扒开一样。那是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 至于给予自甘堕落者的惩罚……拿自己的状况来说的话又是如何呢? 宗助的生活并没有偏差到自甘堕落的地步。 偏差这个行为本身就让宗助感到害怕。宗助尽可能只想淹没在人群之中。自愿当一个团体里不起眼的小角色,没有想要爬到最顶端的愿望,可是也不想成为吊车尾的那一个。 宗劝向来过的都是这种生活方式。就是像这样子存活下来的。 这场游戏的主办人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动机来举行游戏的呢? 宗助想到了这个问题。虽然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帮助,不过单纯就是感到好奇。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露出和「苦不堪言」这种平凡无奇的形容再贴切也不过的表情道出了答案: 「她是在故意找我碴。」 「故意找妳碴……?」 这意思莫名其妙。对方光只是为了要找九的碴,不惜安排这么大费周章的机关吗?甚至还扯扯上了人命…… 「我不懂这什么意思。」 宗助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少女也驻足转头回望。 「跟妳找碴?那是怎样啊……话说回来,妳究竟是什么人?」 「我名片刚好发完了。」 少女的回答颇为奇特。 「我是九侦探事物事务所的所长。」 「侦探?」 宗助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这样的少女是侦探? 「在人类的世界是侦探。」 「啥?」 少女此时长长叹出一口气。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说到这,少女停顿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下去。 「其实我是恶魔。」 少女的自白令宗助感到泄气。说穿了,少女果然是平凡的少女。不,说平凡也不太对,是稍微偏电波系的。恶魔这个设定应该也是类似办家家酒之类的吧…… 「以前我看过一部叫做『魔鬼代言人』的电影,戏里登场的恶魔是在经营律师事务所的喔!其实恶魔的目的是透过让有罪的人类变成无罪的方式来使人类堕落。」 「或许真的有那种恶魔存在吧。」 少女打从心底觉得无聊似地说道。 「假如妳是侦探,这意思是说妳是来救我的啰?是我的父母还是谁提出了寻人申请之类的?」 宗助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自己正用瞧不起少女的语调在说话。 「你想怎么解释都没有关系。」 少女面露冷漠的表情说着。 「等一下,我跟妳道歉就是了。该怎么说呢,我有点太没大没小了。我是真的想知道答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妳又是谁?妳——」 宗助口中的话尚未说出…… 「嗯、嗯嗯……」 ……扛在少女肩上的大谷纱奈就苏醒了。 理所当然的,大谷纱奈一醒来差点又掀起一场骚动。 宗助使尽浑身解数在安抚她。 荒谬的是,少女低声嘟嚷了一句「麻烦死了」后,又抡起拳头打算让大谷纱奈再睡一觉,宗助好说歹说才劝阻了她的荒唐行径。 结果由宗助代为挨了拳头,这简直没有天理可言。 宗助一五一十地跟大谷纱奈详述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不过也觉得这个状况若从客观角度思考实在非常滑稽。虽然焦虑和不安支配了宗助的大部分心理,但同时也有种脑子中枢部位的某处已经产生了麻痹的感觉。是清醒了还是冷感了? 像大谷纱奈那样子的反应才是身为人类最正确的态度,宗助心想。 那么,自己这样又算什么呢……? 「所以说,这就类似『异次元杀阵』和『电锯惊魂』,是脑筋有问题的人所设下的游戏吗?我们现在全被关在某个不知名的场所?」 大谷纱奈脸色苍白如纸地说道。气 色差得即便在微弱的橘色灯光照明下也看得出来。原本杂乱邋遢的浏海如今已重新用发夹工整地夹好,唯有浏海的部分是整齐的,反而显得奇怪。 「好像是这样吧。」 一说完,宗助本想告诉她「以上可不是在跟妳开玩笑的」,不过大谷纱奈似乎没有想到那么多,所以宗助就没再多做表示了。 「就、就拿、我刚刚的、那个房间来说,一个没搞好我可能早就死了?」 宗助显得有些不知该做何回答是好,不过还是点头承认。 「当时要是我们搞错答案或超过时间限制的话,就……」 事后回想起来,宗助所提出来的解答其实是错的。差点就导致大谷纱奈于死地了…… 水分稀少的黏腻汗水又滑过了宗助的太阳穴。 「接下来还要继续那种游戏?有可能会死人?」 「……大概吧。」 宗助慎重地回答。 「不要。我不要!」 大谷纱奈像个在耍赖的小孩子似地主张道。她口中重复念着「我不要、我不要」并在原地蹲了下来。 不过,那也是最为合情合理的反应了。这也难怪。毕竟死的人有可能会是自己。若是你,你能承受得住那分恐惧吗?也有可能因此夺走了某人的性命。若是你,你承担得起那个责任吗?利用游戏的方式像这样子草营人命,真的可以吗? 照理说没人有那个资格。除了恶魔的杰作以外,没有更恰当的说法了。或者该说是神明大人的杰作? 但拒绝参加游戏也就表示无法离开这块鬼地方了吧。即使口口声声说不要、坐下来赖着不走,最后也只是饿死而已…… 这时…… 「妳叫大谷纱奈是吧?」 少女开口了。 大谷纱奈面带困惑的表情扬起脖子仰望浑身漆黑的少女。她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着。泪湿的眼睫毛结成尖尖的一束。 少女则是不改豪气的态度。黑色连身洋装,黑色膝上袜,反射耀眼光泽的亮皮材质黑色圆头鞋。银色的头发亮丽动人,肌肤白净得白皙透明。 「我叫九。」 说完,少女折起连身洋装的裙子屈膝蹲下。 「ichjjiku……」 大谷纱奈只是不断重复念着少女的名字。宗助本想告诉她「因为是只有一个字九,所以读作ichjjiku」,不过最后还是打消念头保持沉默。 「我提供妳两个选项做选择。」 两个选项……听起来简直就像游戏一样。 少女一如往昔庞克摇滚歌手所做的手势以手背示人的状态竖起了食指跟中指。然后落落大方地开口表示: 「看妳是要自愿跟我们一起走还是被我打晕带走?」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抛下大谷纱奈自行离去。宗助等人唯有继续前进一途,不前进便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哪个都好,妳挑个自己喜欢的吧。只不过,妳只能在这两个选项之中做选择。」 这已经不叫落落大方,而是威胁恐吓了。少女悠扬的口吻反而给人一种恐吓的成分被强调出来的感觉。 「这算、什么……」 大谷纱奈喘不过气似地说道。那个声音与情色的娇喘神似,又像人断气前的那一瞬间。就是听了以后会令人怀疑言语的形体是否马上就要崩解、丧失意义,然后变成其它东西的那种声音。 「若不能突破一二三的游戏,横竖都会在这里不被人发现地死去,妳我都一样。一直坐在这里不吃不喝的,妳也不可能安然无事吧?」 少女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和大谷纱奈的喘息声之间存在着一道巨大的鸿沟。在宗助的眼里看来,她们宛如在用不同的语言交谈一样。 少女把该说的话说完后,还没听大谷纱奈的回答便径自站了起来。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有如钟摆般摇摇晃晃。 大谷纱奈彷佛痉孪似地张动了嘴巴: 「欸,金田同学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种事情根本不合常理吧?明明我们也没怎样,却有可能会死,这也太……」 结果她只是一再重复类似的话。 「金田同学你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 宗助本身也不是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接受」两个字已形同没有意义的字眼了。 问题是大谷纱奈坚持要求人家拿出道理让她接受这个状况。 但那是不可能的。 对宗助而言,这个问题就类似被人要求说明自己为什么会诞生到这个世上来一样。那种问题有谁答得出来呢? 一定只是因为运气不好的关系。 不论是现在会身在这里、还是诞生到这个世上…… 没有已经接受这回事,也没办法用言语说明,甚至宗助自己还想跟别人讨教理由呢! 不但希望有人来告诉自己现在会身在这里的理由,也希望有人可以来告诉自己为什么非诞生到这个世上不可。明明活着就只有痛苦而已…… 「喂,金田宗助。」 名叫九的少女忽然用锐如刀子的声音唤了宗助。 宗助打断如陷五里雾中的思考,把原先放在大谷纱奈身上的视线移回少女。 少女瞇细蜂蜜糖果般的眼眸直瞪着宗助。 「什、什么事?」 宗助口齿不清地询问。 少女只管一味瞪着他不放。 大谷纱奈没有插嘴,一道沉重的沉默在宗助与少女之间降下。那是一种会让人头皮发麻的、不舒服的沉默。宗助忍不下去,松口说出了谢罪的话语。 「……我不是很清楚怎样,可是我跟妳道歉。」 「干么跟我道歉?」 「不……」 宗助又吞吞吐吐了起来。 「你那双卑躬屈膝的眼睛和动不动就道歉的习惯我看了就有气。」 看我眼睛不爽,我也不能拿它怎么办不是吗?那是与生俱来的啊! 「你错了。」 好像看穿了宗助的内心似地少女迅速断言道: 「给我听好。」 仿佛要用力将心脏刺穿般,宗助的左胸口被少女的食指推了一下。宗助顿时踩了一个踉呛。 「我看不惯的是你的态度。」 语毕,少女紧接着低头俯视了大谷纱奈。 「看来时间似乎是耗光了。现在已经没有闲工夫去确认妳的意愿。我们好像已经来到下一个关卡了。」 少女轻轻地比出一个形同管弦乐团的指挥者般的优雅动作指示了黑暗的前方。 神不知鬼不觉地有一扇门出现在那里。 又来了,宗助心想。 这扇门跟宗助醒来的房间和大谷纱奈所出现的房间果然是一样的结构。尽管没有别出心裁的设计,可是外观厚重的黄褐色大门一如要阻挡去路般矗立在眼前。 明明到前一刻为止,那里还只是空荡荡的黑暗。还是说,只是因为光线强度不够的关系以致于没有看见而已呢? 因为这里光线昏暗和装潢单调,所以宗助早已失去方向感分不清楚前后左右了。虽然感觉这一路走来都是一直线,但实际上也不是没有可能自己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慢慢转弯了,就算刚才曾走过上下坡也不足以为奇。宗助就连自己是不是有走过也搞不清楚了。 少女转过亮皮的圆头鞋掉头往门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 宗助旋即出声喝止。 少女回以一对看似不悦的眼神。 「妳、妳想想,刚才也是一打开门——」 宗助边说边 将视线投向大谷纱奈,然后又望了少女一眼继续说道: 「限时装置就启动了不是吗?」 「你要我跟你重复这种交互方式几次才满足?」 少女说的没错,到头来只有前进这个选择。话虽如此,宗助就是拿自己踌躇不前的心没辄,而且也觉得每一次都需要重新做好觉悟。 「……可是……」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干脆?不一一打开门闯关结果还不是困在这里!你是白痴吗?我只想尽速离开这座阴森森的城堡,用摆满了草莓当作装饰的奶油蛋糕塞饱我的肚子。而且是用充满乳脂肪的蓬松奶油制成,甜到令人啧啧称奇的那种,我要吃完一整块。」 忽然…… 「我、我有带牛奶糖……」 大谷纱奈说道。大概连她自己都觉得很突兀吧,脸上的笑容很僵硬。或许她是为了鼓舞自己才尝试笑笑看的也说不定。 宗助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的嘴巴垂下了一丝长长的口水,简直就像个异形似的…… 「那、那个……」 少女擦干嘴角…… 「唔。妳这家伙还挺上道的嘛。」 ……然后以堂而皇之的口吻如此说道。 总觉得她的蛮横夸张到不可理喻的程度…… 少女打开包装把牛奶糖丢进了口中,表情在那一瞬间和缓了下来。 「你们也吃吧,糖分对头脑有益。」 明明糖果是大谷纱奈的,少女却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一样毫不客气吃了三颗,剩下的人谷纱奈和宗助各吃了一颗,合计五颗。宗助茫然忆起「必要常数为五人」这句话,一边用臼齿咬动牛奶糖。当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的同时,少女一声不吭地打开了门。 「「啊!」」 宗助和大谷纱奈同时嘀咕了一声。 牛奶糖在嘴巴张开的时候滋滋喳喳地发出了声响。 原以为里头会是另一恐怖的刑具在等候一行人的大驾光临,但在房门敞开到底的另一头——亦即房间内部的景色实际上却和预料完全相反。 房间的中央摆了五张椅子。围成圆形的形状,正面朝内。 椅子的设计就跟餐厅使用的类似,靠背和座椅的部分都额外套上了花纹美观的布。只是房间里头光线黯淡,以致于那个图案的美丽之处无法被彰显出来。 宗助迅速穿过房门眺望上方。本以为那里应该会有和上一关同样的电子时钟,结果却空无一物,只见一整面壁纸而已。 宗助想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五张椅子? 这又使得宗助想起「必要常数为五人」这句话。 一二三曾指示要自己将这句话给记牢了,应该很重要才对。有什么事是非得五个人不可的? 而那指的就是这些椅子吗? 需要找五个人来坐满这些椅子是吗? 现在这里有三个人,名叫九的少女、大谷纱奈,以及宗助自己。 牛奶糖的甜味还残留在口中仍未消散,那个感觉令宗助有些不舒服。 「有四扇门。」 少女冷不防说道。 宗助重新环视四面八方。 确实,包括宗助等人进房的房门在内,这里总共有四扇门存在。这座城堡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呢?明明是一路直线前进,来到这里却有三条分歧…… 「该往哪里走呢?」 大谷纱奈貌似不安地说道。 如果说其中某一扇门是开不得的,打开的瞬间便会发生类似有东西掉下来砸到人这种老套的搞笑节目才会出现的情节也不无可能。况且在真的攸关人命的前提下,更是让人笑不出来。 「所有的门都没有像之前那样有东西显示时间。」 看来少女也挂念着时间的事。 宗助陷入了打着赤脚踩进泥沼里的感觉。一种泥巴滑溜溜地从脚趾的缝隙间滑过的鲜明感觉。 仿佛再也无法从这泥泞挣脱出来似的。 宗助瞅了五张椅子一眼。 他这才注意到一个东西。 「……这个按钮是干么用的?」 五张椅子的上头,全都放了一个大小可供握在手上的按钮。按钮上头接了一道电线,直通椅子的下方。 宗助战战兢兢地望了椅子的底部。不仅双膝跪地,两只手也撑在地上,探头窥察。 椅座的下面装设有黑色的箱子,电线就和箱子连接在一起。但状况并未如此单纯,箱子上…头还有另外两条电线和隔壁的椅子连在一块,看来可以判断为在场的五张椅子经由箱子全部串连在一起了。 「我看还是不要乱碰比较好吧……」 宗助抬起头一看,大谷纱奈的白色高筒袜及大腿便映入了眼帘。 虽然不是故意想看的,不过宗助还是觉得心虚,二话不说立刻挺起身子。 大谷纱余在胸前用力地握起了拳头。一束浏海从发夹松脱落下。 「快给我找录音机,应该藏在某个地方才对。」 浑身漆黑的少女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然后就几乎在她话说出口的同时,门「喀锵」的一声被打了开来。 门,没错,不是宗助等人进入时所通过的其它三扇门之一打开了。 「「「啊。」」」 无秩序的呢喃声顿时重迭在一起。 打开宗助右手边的门从中现身的,是一名女子。 浏海修齐在将眉毛遮住的长度,整体而言是发尾往内卷的短包伯头的造型。打扮上走的是配色以灰黑两个较为稳重低调的颜色为主的连身洋装风格,不过裙子和胸口的布料则是采用样子蓬松轻柔的女性化款式,两只脚套了颜色鲜艳的蓝色丝袜。 女子首先露出了迷惘的表情,大概是没料到会有其它人在吧。 但当她一看到宗助表情便隐约出现了变化,看起来似乎显得更加迷惘,另一方面又像放宽心的样子。 女子以独特的沙哑嗓音开口说道: 「宗助?」 宗助对这低沉沙哑的嗓音有印象。 「……峰仓、学姐?」 宗助以微弱的音量断断续绩地说道。 没错,她是峰仓舞华。是大宗助两届的学姐,同时也是宗助短期间——即举办运动会的那段期间(宗助原先纯粹只是一名运动会实行委员)曾经加入的学生会的副会长。她在去年就毕业了,现在不是大学生吗? 「你认识?」 名叫九的浑身漆黑的少女在宗助的身旁问道。 「啊,嗯。算是……」 宗助一年级的时候,有过一次和她在学生会社办两人独处的经验。 峰仓舞华最为有名的地方就是她的美貌。她有一张长得十分姣好的脸孔。虽然那么端正的五宫难免会给人凶巴巴的印象,可是她的眼神很温柔,也因此软化了那种感觉。 个性上她也有豪爽大方的一面,深受男女双方的喜爱。 在那次的独处前,宗助和峰仓舞华只有过事务性的对话。毕竟对方是学姐,而且也没有特别想聊的话题。觉得漂亮归觉得漂亮,宗助从未打过想追她的念头。 有同学很想积极跟峰仓舞华攀谈,宗助也曾因为可以跟她在同一个地方相处就被同学羡慕。既然那么哈,干脆你们来当运动会实行委员好了——宗助在心中发过这样的牢骚,不过从没见半个人身体力行地提出想当实行委员的申请过,只是一味羡慕宗助和峰仓舞华的微薄交集而已。 那一天,宗助和峰仓舞华偶然有机会独处了,大家纷纷完成分内的工作离开了学生会社办。宗助那时还在忙着整理 影印单吧。 就在那个时候…… 「我来帮你忙好了?」 峰仓舞华好心伸出了援手,她好像完成自己的工作了。 「啊,不,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弄好。」 宗助如此回答道。 「反正我得留到最后才能走人啦!看,我要负责关社办的门。」 说完便拎着附有标签的钥匙摇来摇去展示的峰仓舞华,也卷起袖子帮忙处理宗助的分内工作。 和不熟的人对话反倒教宗助觉得折磨。苦无话题真的很头痛。 峰仓舞华大概是理解体谅了宗助的这一类心理,所以主动提出了喜欢的音乐、小说和电影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我喜欢九寸钉(nineinails)。」宗助答道。 「是喔,你会听西洋音乐啊?」 峰仓舞华如此说道。 「妳也知道这个乐团吗?」 宗助认识的朋友里没有半个人在听九寸钉的歌。 「我喜欢『hurt』这首歌。」 「我也是。」 宗助跟着附和。「hurt」,意思不是「心」,而是「受伤」。 关于喜欢的小说,宗助的回答是「抱歉,我完全没在碰小说」;至于喜欢的电影,宗助则是先犹豫了一会儿,接着才回答说「我想是『standbyme』吧」。 「很不错的choice喔!goodchoice。」 最后那一句英文应该是在模仿『他不笨,他是我爸爸』这部电影的主角西恩·潘吧?虽然宗助有想到这个,但还是决定不去提它了,反正模仿得也不像。 接着,峰仓舞华在一个毫无脉络可寻的时机开口说了。她的视线还是停留在手上的影印单。 「我啊,一直在寻找只要有这一张,其它的专辑就可以统统全拿去丢掉的最棒专辑喔,当然也有在找看了这一本其它的就不用再看的小说,以及看了这一部其它全部错过也无所谓的电影。不过始终无缘遇见它们。是有碰过接近我的标准的啦。」 宗助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聆听着这一番话。 「如果每一项事物都能拥有最棒的那一个,那就好了呢!」 峰仓舞华如此说道。 宗助在那个当下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是平淡无奇地回答「对啊」两个字,又或者是—— 「那种可以完全阐述出自己心情的作品是绝对找不到的啦!」 还是据实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呢?宗助也不复记忆了。 大谷纱奈和峰仓舞华妳一言我一语地互相交谈着。看来大谷纱奈也认识峰仓舞华的样子。或许大谷纱奈是基于美术社这一层的关系跟学生会有来往吧。 只不过,她们两人的对话跟宗助等人至今交谈过的内容也是大同小异。 「我也不是很清楚状况,我醒来就在床上了。」 峰仓舞华清醒的状况跟宗助是一样的。远比在拷问刑具中醒来的大谷纱奈要幸运多了。 「可是我对地点毫无印象,心里非常不安,离开房间喊声问有没有人在,可是都没有回应。我就这么一路边喊声边走,结果就来到这里了……」 她的遭遇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学姐,请问妳有携带手机之类的吗?」 宗助向峰仓舞华提出疑问。 「你那客套的说话方式还是没变呢!」 峰仓舞华先是落寞地淡淡一笑,然后左右摇了摇头。 「我找过了,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就算想跟外界联系也没有手机,所以我也只能死了这条心。不过我在桌上找到了这个东西喔。」 说完,峰仓舞华拿出了录音机。 可是那跟出现在宗助与大谷纱奈房间的小型录音机不同,是款式略偏旧型的卡带录音机。需要另装录音带。 「快点让它播放。」 少女用命令的口吻告知。 「问题是里面现在没有放录音带。」 峰仓舞华摇头说道。 「录音带?」 「对。这台是少了录音带的卡带录音机。所以不能播放,也录不了东西」 解释完后,峰仓舞华定睛注视少女。 「好可爱的小女孩喔。这就叫哥德萝莉吧?」 虽然这样的话题在这个场合显得有欠紧张感,但峰仓舞华或许是明知如此仍刻意搬出这样的话题的。少女并没有特别去回答她的话。 「我是峰仓舞华,请多多指教啰!」 「我叫九。」 少女简短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无花果?水果的那个吗?好稀奇的名字喔。」 「是单一个字九。所以读作ichjjiku。」 少女一脸嫌麻烦地解释。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高高摆荡而起。 但这短暂的自我介绍场面旋即宣告结束。 因为门的合叶所发出的「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惨叫声有如人类临死的哀号般响起了。另外两扇门的其中一扇缓缓地被推动开来。 门在门缝打开了约四十公分的程度时静止了,接着有一张脸冷不防从中探出,是位男性。他警戒心甚高地观察着房间内部的状况,然后发现了宗助一行人。 「……你们是谁?」 男子开口说道。语毕,他将门敞开到底走进了房间里头,一头短发朝天抓得又直又挺。装扮乍见之下很正式,不过仔细一瞧的话,男子黑色的夹克上别了许多直径一公分左右的别章。 宗助瞧了椅子一眼心想。 啊啊,这么一来就凑足五人了。 必要常数为五人。 「我叫慈恩忠志。」男子如此自我介绍道。 慈恩忠志似乎也是在陌生房间的床上睡醒的。 这么说来,在拷问刑具里醒来的就只有大谷纱奈一人了。 大概是自己也发现到这个事实了吧,大谷纱奈又变得面色苍白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搂住自己的肩膀。 慈恩忠志醒来后第一件事也是寻找手机的样子,但同样遍寻不着。不过我另外找到了这个东西,他秀出自己的发现如是说。 他手上拎着的是一个发出细碎声音的袋子。 是一个苏格兰纹的小型手提袋。 「那是什么玩意儿?」 名叫九的少女以威压的态度询问。 「妳长得很可爱嘛!」 慈恩忠志嘴边挂着这一类挑逗的话,目不转睛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少女。 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现场的气氛突然冻结了。 「我在问你那是什么。」 少女边说边拿出匕首抵住慈恩忠志的喉咙。宗助心想:那个动作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所谓快到眼睛无法掌握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少女和慈恩忠助原本理应有三公尺左右的距离。但这个距离在眨眼间便被拉近。握在少女童稚的手上的匕首就像艾丽斯梦游仙境里的笑脸猫般吃吃讪笑着…… 没有人敢开口缓颊。 慈恩忠志顿时也倒抽一口气——在宗助眼里看来,慈恩忠志的喉结滑动得很僵硬不自然——然后开口说道: 「开、开玩笑的啦!这里面装的是名牌和录音带。」 慈恩忠志的回答方式慎重得有如挑战奖金的猜谜节目参赛者般。 「名牌和录音带?」 少女放下匕首,一把抢过慈恩忠志手忠的提袋,袋子发出了喀沙喀沙的声响。 少女把袋子里头的东西统统撒在地上。 喀沙喀沙的声响更加清晰庞大了。 如慈恩忠志所言, 那些东西是塑料制的名牌。 「金田宗助」、「大谷纱奈」、「峰仓舞华」、「慈恩忠志」、「九」,名牌是用全名刻印而成。 唯有「九」真的是只有一个文字。 大概就是艺名那一类的吧,宗助心想。 除了名牌外,另外还有一卷小录音带掉在地上。是这个年代少见的东西,不是电晶片,而是那种将带有磁气的黑色胶卷卷起制成的录音卡带。 名叫九的少首先就是先捡起的就是那卷录音带。 接着她以粗鲁的动作将录音带去给了峰仓舞华。 少女的一举一动都无章法可循,旁观的人无一不心惊胆跳。 峰仓舞华似乎也没料到录音带会朝自己丢来因而失手漏接,录音带发出微弱的声响掉到了地毯上。在地上弹跳一次后落到了大谷纱奈的脚边。 大谷纱奈目露畏怯的眼神注视着脚边的录音带。 看起来她好像压根儿都没想到要把它捡起来这回事。 宗助说了一句「抱歉」,捡起大谷纱奈脚边的录音带。 确认完哪边是a面、b面后,宗助立刻递给了峰仓舞华。 「这边是a面,请让胶卷朝上。」 「谢谢。」 峰仓舞华的脸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笑意,不过应该只是宗助多心了。她后来是否成功地与最棒的一张专辑、最棒的一本小说、或者最棒的一部电影邂逅了呢?宗助的脑海剎那间闪过了这种突兀的事情。 峰仓舞华收下录音带后便装进了录音机里,关上盖子的喀锵声随之响起。 「我要放了喔?」 「快点放。」 少女急性子地以充满攻击性的态度回答峰仓舞华的问题。 峰仓舞华微微耸起肩膀,接着按下了播放钮。 宗助绷起了身子。 在沙沙的空白声过去之后。 『嗨,我是一二三,现在就在你的后面。』 虽然这是拿都市传说改编而成的恶搞开场白,不过慈恩忠志还是一下子就上当回头张望了,挂在他胸口上的好几个别章发出了碰撞的声响。 『有听到这卷录音带就表示各位都没有乱来,有脚踏实地地在前进啰?应该没有那种撒娇耍赖说「够了!人家不想再前进了!」而出局的小朋友吧?』 在咯咯笑的一二三背后,有一首说是突兀也没错的轻快圆舞曲在播放着。 『我想应该不可能发生那种事吧?个然游戏便无法成立了,而且有趣的地方还在后头呢!若没有全员到齐,那就没有意思了。』 「废话少说,快点给我说明!」 少女又咆哮了。难不成她没有搞懂录仟机这种机器的构造吗? 一如听见少女又在咆哮般,录仟机里的声音接着说道: 『小九。妳还好吧?接下来妳的真正价值将会受到考验,所以妳必须好好发挥统帅力才行唷?』 「我要杀了妳!」 录音机里的声音用尖锐的嗓子大笑。 『那我马上为大家说明规则。仔细听好啰!首先先把名牌戴上,我想先把彼此的名字记起来会比较好吧。』 大家听从录音带的指示捡起名牌。 宗助也在法兰绒衬衫的左胸口袋上戴好名牌。 可是,唯有名叫九的少女维持双手抱胸的神气站姿动也不动。 宗助帮她把标示了「九」的名牌从地上捡起,递给了少女。 「我想这个时候……还是依她的指示行动比较好喔。」 少女「啧」地咂了声嘴,用安全别针戴上了名睥。 录音带在停顿了充分的时间之后继续播放出下文。 『大家名牌都戴上了吗?自我介绍也做完了吧?游戏是在你们都完成这些步骤的前提下进行的喔!我想你们现在应该也心里有数了,大家都有看到椅子对吧?现在请你们都去椅子上坐好。』 以宗助为首,在场的五人一同将视线放在五张椅子上。 『从现在起十秒内所有人都在椅子上坐好,不然大家一起成佛去。十、九——』 一二三开始随性地倒数起来。 「咦,什么?」 峰仓舞华一头雾水地不断眨眼。 慈恩忠志也是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 「快点坐下!」 宗助先是毫不客气地推了两人的背部一把,然后抓起椅面的按钮抢先第一个在椅子上坐好。一二三的倒数还在持续进行中。 「快点照她说的话做,不快点坐下会完蛋的!」 『——三、二、一……所有人好像都坐好了呢!好完美无缺的团队默契,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喔!』 宗助松了一口气。但下一个瞬间,他把好不容易呼出来的那一口气又给吸了回去,差一点停止呼吸。 『好,现在大家坐上的椅子全都安装了炸弹。』 ……口中有一道苦涩的味道蔓延,全身汗如雨下。 她刚才说什么? 『可是你们可以放心。因为只要别贸然起立,炸弹就不会爆炸。听好啰?接下来我要说明的游戏规则非常简单易懂,而你们要做的只有遵守规则而已,这样就可以得救。』 「喂,这是怎样啊!莫名其妙!不是只要坐上去就好了吗?」 慈恩忠志嚷嚷着。 宗助的意见跟他一样,一整个感到莫名其妙。 「闭嘴!吵吵闹闹会害我听不见!」 名叫九的少女也尖声大叫。那就好似动作电影场景的教堂其漂亮的花窗玻璃气势惊人地破碎成了一地的声音。 『我知道现在你们一定一个比一个动摇,但是大家要好好相处喔,因为这游戏就是要这样玩的。』 拿着录音机的人是峰仓舞华。所有人都目露凶光直盯着她,峰仓舞华本人则一副把录音机当炸弹还是啥危险物品的样子捧着。 『没错。这个游戏就是要大家一起和平相处的游戏喔,了解了吗?仔细听好啰!你们现在坐的椅子安装有炸弹。可是不起立,炸弹就不会引爆。条件是只要等我说开始后,九分钟内你们全都乖乖坐着就可以安然过关!可以吗?超级简单的游戏对不对?』 一整个莫名其妙。只要别站起来九分钟之后就可以得救。既然这样,那当然没有人会胡乱站起来。哪里还算得上游戏? 宗助将感觉这段期间好像一直哽着的气又呼了出来。 不过,这时他又注意到另一个可疑的地方。 「这个按钮呢……?」 其它人也将视线移向各自放在手上或膝盖的按钮。 就像抓准了宗助喃喃自语的瞬间似地,一二三的说明继续了下去: 『哎唷,里面好像有脑筋动得挺快的小朋友嘛。不可能都没人发现才对吧?按·钮。有看到对不对?至于那个按钮的功用呢,一旦按下去炸弹就会被解除。』 「……解除。」 大谷纱奈就像在拼出艰涩的单字一样脱口说出。 宗助的眼睛判断不出她有没有理解,不过看起来感觉她仿佛禁不住诱惑要按下去了。 『哎呀,说明要听到最后喔。就算决定要按下按钮呢——』 大谷纱奈被这一声惊得抖了一下身子。 『虽说按下按钮炸弹就会解除,可是可以成功解除的只有先按先赢的头两个人唷。』 宗助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手中的按钮。能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不是说只要一直乖乖坐着所有的人都可以活命吗? 『就算大家约好一起按下按钮也没有用喔。因为只有以小数点以下的秒数差选出来的前两名可以得救。 好,那我继续说明下去了喔。』 一二三听似愉快地说道。 『状况一,五人里有一人按下按钮。按下按钮的那个人所坐的椅子炸弹会被解除,所以就算站起来也noproblem。只不过,能活下来的就只有那一个人。因为呢,九分钟后没按按钮的其余四人椅子都会炸飞喔!』 宗助血色顿失。圆舞曲的乐声显得异常遥远…… 『状况二,五人里面有两个人以上按下按钮。这就如我先前所说明的,安排上只有先按先赢的前两个人可以得救,所以就算所有人都按能活下来的也只有两个人,剩下的三个就准备被炸翻啰。』 一二三像是在强忍笑意似地说道。 『所谓的炸翻,具体说明的话就像这种感觉。』 啪一声,录音机传出了弹手指的声响。 紧接着。 砰! 「呜喔!」「呀!」 此起彼落的悲鸣、惊愕、缩头缩脑,宗助拚命强忍从椅子滚落的冲动。手紧抓着椅子死都不放。 另一扇没人打开的门整个被炸飞了。单层门板破坏得四分五裂。碎片散乱一地。 安装在椅子上的炸弹要是爆炸,结果就会像这样…… 手脚四肢会像那样被炸得七零八落不成原形…… 「这到底是……」 峰仓舞华喃喃说道。 『可是不用担心。不需要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喔?因为只要不要按按钮,九分钟后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嘛。那就祝大家好好奋战了。』 就在录音机如此宣布完后的瞬间—— 喀锵。 房间的灯光关掉了。 伍-不可饶恕之人-out of control- 房间里播放着圆舞曲。 「情况看起来不太乐观哪。」 浑身漆黑的男子——一看着银幕发出叹息。 尽管亮度暗了下来,呈现在银幕上的影像并未因此变得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可能是以特殊的摄影机拍摄的吧。 虽然室内在光辉四射的水晶吊灯的照射下,各个角落都有均匀受光,可是不知为何就是显得光线黯淡。房间的中央有两张沙发椅。 一就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奇妙的是,沙发的扶手长出了金属制的「手掌」。那个东西抓着一的手臂不肯放开,导致一根本无法从沙发上站起来。沙发本身彷佛被固定在地毯上一样,不管怎么尝试去晃动它,它就是动也不动。 「你不觉得这个规则制定得棒透了吗?」 说完,一二三把马铃薯片放进了口中。发出「咔滋、咔滋」的干涩声响。 「棒个屁啊!」 艾玛利亚在一的隔壁歇斯底里地大叫。 「不是只要九分钟坐着什么都不要做就好了?一定轻松过关的嘛!」 「你要不要帮那位没大脑的小姐说明一下呀?」 一二三冷笑了几声,坐到了一的膝盖上头。背部往后一躺赖在一的怀里,递出一枚马铃薯片问:「要吃吗?」在套住了整颗头的头套上,分辨不出是尖角还是耳朵的两端突起软绵绵地摇晃了起来。 一暧昧地摇摇头。 「关于马铃薯片的起源,一般都认为是由一个名叫乔治·克罗姆的主厨在美国的餐厅所发明出来的。当时有客人抱怨炸马铃薯太厚了。说穿了,对方不过是个吹求疵的奥客,不过乔治还是送上了薄到脱离一般常识的马铃薯切片。不过他的目的本来是为了挖苦客人喔。还说:『满意吗?我按照你的要求切薄了。』可是这份薄切炸马铃薯片却非常地美味,本想指桑骂槐没想到却获得好评,所以干脆就加进菜单里了。」 「是喔!」一二三把递出来的那枚马铃薯片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艾玛利亚一直「呜嗄啊啊啊啊」地发出怒吼。因为她的两只手都被固定住,所以只能用双脚胡乱对着空气又踢又踹,对于现状没有任何的帮助。 「艾玛利亚,那个游戏真的很残酷。」 一用平常少见的严肃口吻说道。 「哪里残酷了?」 艾玛利亚龇牙咧嘴地发出野兽般的低吟声。 「在这样的条件下,有任何人按下按钮都不奇怪。」 一的口气好似带着同情的意味。他颓然地背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头部也向后仰起。一头黑发变成杂乱的稻草。 「为什么啊?九分钟内什么都不要做,这样全部的人都能保住一命不是吗?」 艾玛利亚面露诧异的表情向前探出身子。拘束具发出「喀锵」的声响。 假如她坐的沙发也安装有炸弹,恐怕早就已经爆炸了吧。 「遗憾的地方就在于明明什么事也不用做就能得救。」 一死心地喃喃说道。 「问题是,人类的着眼的之处不会是只要乖乖的所有人都能平安获救的条件,而是如果有谁按下按钮自己就难逃一死的疑虑。他们会的思考模式是『五个人里面只有两个人能活下来』。这么一来,自己有五分之三的机率会丧命。」 「所以说,只要不瞎搞就能活了啊!」 艾玛利亚又重申自己的论调。 「前提是有相信其它人都不会背叛的那个信心啰。问题是有那么简单吗?」 坐在一的膝盖上的一二三望向艾玛利亚打了个岔。一副打从心底幸灾乐祸的模样。 「人类可是既愚蠢又无可救药的生物喔!他们第一个考虑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做,自己才能得救。」 「与其说是游戏,这感觉比较像是某一种『实验』吧?画面另一头接下来要上演的戏码可以说是一种互相残杀了,而且九无能为力……」 「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二三对这番说词予以肯定。头套的突起又摇了起来。 「那是啥意思啊!」 「举例而言,就算九再怎么拚命强调『大家合力信任彼此吧』的主张,好啦,我知道很难想象她说这种话的样子,就假设她有好了;总之无论她再怎么费尽唇舌,只要开始疑神疑鬼,终究有人会按下按钮。」 「就为了让自己一个人活命喔。」 一二三在一的膝盖上把身体缩成一团哈哈大笑。造成的振动也导致固定一的手臂的「手掌」发出了喀锵喀锵的声响。 「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按下按钮,就算九输了。」 「喂,你快想想办法啊!」 艾玛利亚叫破了嗓子。 「别强人所难了。我还能怎么样呢?就跟妳一样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 「就算这样还是要想办法脱困,这才是使魔的责任吧!」 一深深地点了点头,用戴了骷髅头戒指的食指「叩叩」地敲打扶手。沉默了一会儿,一皱起起了眉头。 「这些人有一个共通点。」 一二三注视着一的眼眸。 艾玛利亚迫不急待地催促他往下说。 「什么地方?」 「虽然我想不透理由,不过所有人的名字都可以代换成扑克牌花色。」 「啥?」 「在房间暗下来前,我留意了所有人的名牌。那时我就发现到一个事实。大谷纱奈的『大谷』可以念成『daiya』(日文音同钻石,即扑克牌的红砖)。峰仓舞华姓氏最后一个字的『仓』和名字第一个字的『舞』合起来可以读作『kurabu』(音同club,即梅花)。慈恩忠志这名字可不得了了。慈恩是慈爱、恩惠的意思吗?如果他把头发染成红色,感觉很多方面都会变成三倍呢!那个玩笑就先不提,总之他名字所有的汉字都有『心』。所以是『heart』。」(译注:此为机动战士高达的梗,源自有红色彗星之称的夏亚,驾驶红色涂装扎古的他能发挥目测比一般扎古快上三倍的速度,也因此造就了红色=三倍的印象。) 「金田宗助呢?」 「他的名字就需要花点脑筋才想得出来了。就拿『鸦』这个汉字来举例吧。因为乌鸦是叫声为『ga』的鸟类,所以『鸦』这个字就是把『ga』代换成汉字的『牙』,再和『鸟』组合而成的(日文的牙除了kiba以外也可以读成ga)。『蚊』是会发出『buun』的声音的虫子,所以就是『蚊』(蚊的日文音读为bun)。至于『取』这个汉字呢,是从过去杀了的人后会取其『左耳』的典故而来的,『又』有象征手的意思。」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组合啊。金田的『金』和宗助的『助』合起来可以得到『锄』这个汉字。翻成英文就是『spade』,和扑克牌的『黑桃』是同音异义字。」 「然后呢?」 「不,我发现的就只有这些。所以我不懂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我不认为这是偶然就是了。这之间有什么意义存在吗?反正不管怎样,『9』这张牌不论是什么花色都不算强。」 *** 「喂,搞什么啊!」「不要!」「大家都不可以站起来!」「等一下,这是干么!」 失去视力的瞬间,所有人几乎同时一起放声大叫。涵盖了不安与恐怖的叫声使房间里头充斥了绝望。没有人知道谁在说什么。 宗助一叫完「大家都不可以站起来」便用力闭上眼睛,按钮抓在右手上捂住了耳朵。虽然这么做也不可能让其它人的叫声停下来。 在无法推测意义的尖叫声中,一道更为锐利的嗓音划破了室内。 即便是宗助以外的其它人应该也能听得出来这或许是名叫九的少女的声音吧。 不可思议的,就凭这一喊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宗助心惊胆跳地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打开眼帘,前方仍是不见五指的黑暗。 戴名牌一点意义也没有嘛,宗助一边忍受着脖子根部隐隐作痛的僵硬痛楚一边如此心想。 『喀叽、喀叽、喀叽……』 可能是从录音机传出来的吧,刻下时光流逝痕迹的声响规律地累积中。 「这个声音是……秒针?」 独特的沙哑嗓音,这是峰仓舞华。 「峰仓学姐。」 宗助叫了峰仓舞华。 「妳有拿着录音机吗?」 「我、我把它掉到地上去了。应该、不要紧吧?」 听得出来峰仓舞华的声音在颤抖。 「这个声音……我觉得是录音机传出来的,照理说没有摔坏才对。而且我记得这个房间里面……应该没有钟表……这种东西。」 宗助轻轻甩了甩左手上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宽松手表。 在这个黑暗里钟表有跟没有意思是一样的。能表示时间的唯有那个从录音机传出来的秒针声响而已吗…… 「这到底是啥鬼状况?别再闹了!喂,这啥状况啊,快点给我开灯!」 这声音应该是慈恩忠志吧。一个由畏惧、愤怒、焦虑三者所错综交织而成的失控嗓音。 宗助只是尽其所能地让意识专注在「喀叽、喀叽」这道类似秒针移动的声响上。这就好比以前电影的限时炸弹一样。只会让自己愈来愈紧张,实际上并不会因此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过宗助从那个瞬间起就开始计算起时间来了。 这时…… 「喂,你们几个。」 名叫九的少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那是从宗助的左手侧隔壁传来的。 「没有人按下按钮吧?」 在场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就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沉重的气氛跟学期一开始班上准备选出委员的时候有点类似。 就是大家头垂得低低,心想「都没有人要站出来参选吗?」的那种感觉。自己不想背负责任。因为太麻烦了。同时也都对名为来自他人「推荐」的「游戏」感到害怕…… 喀叽、喀叽、喀叽,将时间往前推移的指针不停前进。 「我没有按喔。」 峰仓舞华率先开口表示。 「我、我、我也没按。」 宗助紧跟着以搭顺风车的形式回答。 「我也没按啦。」 慈恩忠志也说道。 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喀叽、喀叽」引人不安的声音。时间的流动感觉起来带有异常的黏性。感觉不像淙淙流出的涓涓细流,彷佛是浓稠黏腻的浊水。 「大谷纱奈。」 少女叫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回答我的问题。妳……没有按吧?」 大谷纱奈被少女强硬的质疑逼问得结结巴巴。 「我、我、我……」 「没有按吧!」 「没有按!我没按……拜托不要那么凶。」 少女的喝责使得大谷纱奈回答得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 「绝对不可以按按钮喔!」 少女强调。 「妳自己也一样不准偷按啦。」 慈恩忠志说道。慈恩忠志似乎是坐在宗助的正对面。 在灯熄灭前,谁坐在哪个位置根本没来得及确认清楚,所以现在只能仰赖声音判断,看不见其它人在做什么。看不见…… 换句话说,就算有哪个人偷偷按下按钮也看不见。 「只要九分钟内不要有任何轻举妄动,这个游戏就可以过关。」 少女说完,正在计算秒数的宗助将目前所占算的时间以保守的数字告知了大家。 「现在至少已经经过一分钟了……灯熄灭后有一段短暂的骚动没算到时间……所以实际上应该是两分钟左右……依据我的估计。」 「这有七分钟,很快就到了嘛。」 沙哑的嗓音响起。峰仓舞华就在宗助的右手侧隔壁。 她说得没错,七分钟眨眼间就过去了。 可是,等峰仓舞华一说完现场安静下来只剩模糊不清的秒针声音之后,不安的感觉突然在宗助的心底急遽上升。 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 感觉有如限时炸弹的倒数计时。 九分钟内不要轻举妄动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所有人平安无事、所有人平安无事……宗助如此提醒自己。可是假如有人按下了按钮的话呢?这样的话,这个秒针不就真的形同限时炸弹的倒数计时了吗? 自己将在最后那声「喀叽」响起的瞬间死去?炸药的分量呢?大概有被调制成一张椅子刚好可以炸死一个人的适度分量吧。所以才会让一个人坐一张椅子。 我会死?身体被炸得稀巴烂。就跟刚才房门爆炸一样。 先前那具拷问刑具也是玩真的。那个布满钢针的盖子如果关上,大谷纱奈早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椅子上真的有安装炸弹吧? 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当下正在进行思考的这个意识从此消灭……很难具体想象出一个所以然。 但心脏怦怦作响地输送血液的速度变快了。身体里面火烫得很,差点一个忍不住站了起来。不可以,站起来炸弹也会爆炸。死亡好可怕。我不想死。 只要按下按钮,自己就绝对能保住一命吗?现在房里暗成这样,就算按下按钮也不会被别人瞧见。既然其它人都将死在这里,那就不用怕自己的卑鄙行径会被外人知道。不会有人对宗助兴师问罪吧?更何况在这个状况之下,牺牲他人也是无可厚非的,任谁都会因为一心想自保而…… 不,这样的想法正中那个名叫一二三的犯人的下怀。不可以,反正只要乖乖坐着别动就可以得救。大家都不会按下按钮,我必须这么相信:大家都不会按下按钮,九分钟后就安全了。 宗助强力说服了自己。 可是万一有谁早就按下按钮的话……只要有一个人按下去,其它人就没救了。自己也不快点抢进前两名的话,那……思考在此又开始陷入循环。他感觉胃都绞成一团了,有一股恶心想吐的冲动。就在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宗助又漏算了几秒的时间。 「欸,现在差不多过了四分钟半?还剩一半?」 峰仓舞华怯生生地说道。虽然脸看不见,可是从她的声音感受得到不安。 「差、差不多那么久。」 宗助努力想看清现实。绝对不可以按下按钮,剩下的五分钟左右乖乖坐好就对了。但是无论睁眼或闭眼,宗助的眼前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一滩黑色的血水在宗助的脑海中浮现。那滩血水是…… 汗水有如湍急的瀑布直冒,喉咙干渴得要命,宗助卷起法兰绒衬衫的袖子。 就在这时,房里响起了啪的一声。 「喂,是谁啊?刚刚有人按按钮了对吧!喂!」 慈恩忠志大叫。 「不、不是的。」 宗助连忙辩解。 「是我……觉得太热了所以才卷起衬衫的袖子,然、然后那个时候钮扣就、我说的不是那个按钮……总之,那个应该是衬衫袖子的钮扣卡住的声音。」(译注:日文钮扣与按钮为同一字。) 宗助感觉到脑袋积存了一股滚烫的热度,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把状况解释清楚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说真的。你能 证明吗?说啊?」 慈恩忠志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证明……我现在……没办法。」 房里暗成这样,不管是证明还干么的根本都不可能。 「乌漆抹黑的啥都看不见,凭啥要相信你说的?你是不是按了?只要有一个人按下去的话,就没办法全员获救了吧?喂!我还不想死耶!」 宗助后侮自己没事干么卷起袖子,就为了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开始勾心斗角。 「你不会是自己偷按然后再借题发挥吧?」 宗助的右手边突然有说话的声音响起。 「你身上戴的别章还不是一样喀锵喀锵地吵死人了!我本来觉得那是别章的声音,但搞不好是你偷按了。」 说话的人是峰仓舞华,她似乎是在为宗助护航。 现在应该还没有人按按钮才对。要按下按钮果然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只不过,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可能迟早有人会按的。 「妳不要乱嘴炮,我怎么可能会按!」 慈恩忠志才一吼完,又听到「啪」一声。 宗助也吓了一跳。是谁? 慈恩忠志的反应还是一样过度激动。 「喂,是谁?喂,谁按了!按了吗?」 「不、不、不是的。是我不小心把按钮掉到地上……」 这个声音是大谷纱奈,她的声音在发抖。 「掉到地上?要是掉下去的瞬间按钮撞到地板按下去,妳怎么负责啊!」 「可是、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大谷纱奈的声音感觉就快哭出来了。不,也有可能她老早就控制不住泪水了,有听到吸鼻涕的声音。 争执与哭泣声…… 在宗助心中重现的尽是一些讨厌的记忆。所有人都半斤八两,总是像这样坚持自己的意见到底,对一切的事情妄下定论,如果意见不被肯定,就会发牢骚抱怨。 宗助向来都是对别人的意见予以肯定,当中并未有宗助的意志存在。 只是因为人家对自己有这样的期待,所以就照人家期待的实行罢了。 对谁都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实际上并没有自我。但要不是这么做的话自己也活不到今天。这是处世之道,没有办法…… 「都给我闭嘴!」 名叫九的少女此时插嘴说道。 宗助听了少女豪气万千的声音,忽然联想到「一声鹤鸣」一词。(译注:即握有左右局势发展力量的权威者的一句话。) 实际上,现场也因为少女的一句话真的安静了下来。 黑暗中只剩录音带所播放的秒针声冷冷地回荡。 「把耳朵挖干净听仔细了,你们这群愚民。」 少女撂下这句话后便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尖锐的嗓音令人与细腻的玻璃工艺品产生联想。 「我的名字叫九,职业是侦探,是九侦探事务所的所长。」 「侦探?」 慈恩忠志在这里打了个岔。 「就凭妳?我还以为妳是小学生呢!」 「住口,小心我宰了你。」 「啊啊?妳说话的口气给我小心一点啦!如果我按下按钮妳就死定了,知不知道!」 「你才给我注意你的语气,蠢货!你们在这黑暗中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我可是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少女的话令人摸不着头绪。 在这种没有半点光源的地方是能看见什么? 「我看妳才是白痴吧?」 即使是慈恩忠志以外的人也会这么认为,至少宗助就是。 于是少女慢条斯理地开始了现场转播。 「慈恩忠志。你是用左手拿着按钮。哦,现在你竖起了拇指对吧?两只脚开开的身体往前倾,被我这么一说你现在就把背给挺直了。」 慈恩忠志闷不吭声。少女说中了吗?从宗助的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金田宗助。」 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宗助便情不自禁地应了声「是」。 「你是用右手拿着按钮。卷起来的袖子只有左手那边。你肩膀太过僵硬了,让肩膀放轻松。」 的确,宗助是用右手拿着按钮,袖子也只有卷起左手那一边的而已。 肩膀用力的事也被少女说中,宗助实际放松肩膀的力量后,脖子的后面一下子就变得沓松许多了。 「峰仓舞华,妳也是用右手拿按钮,还一直用左手玩头发。那应该是妳的习惯吧?现在被我点出来以后妳就停止了,哼,这是在测试我吗?妳现在换用左手拿按钮了。」 峰仓舞华也是闷不吭声。从宗助的角度还是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大谷纱奈,妳是真的把按钮掉到地上去了,妳不要冒险去捡起来喔!妳也一样身体绷得太僵硬了。现在妳的两只手都紧紧抓着裙子,裙子都翻起来啰!等灯光一亮妳就准备丢人现眼了,劝妳快点把裙子整理好,提醒妳小心不要站起来喔!」 少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一说中了每个人的状况。宗助不晓得其它人怎样,至少自己的部分都被她答对了。从没人反呛的结果来看,应该可以解释为所有人都被说中了吧。 「为什么妳会知道?妳怎么看得到呢?」 虽然宗助提出了疑问,但少女并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之前和少女的对话在宗助的脑海里被重新播放。少女宣称自己是恶魔,可是这怎么可能…… 「就算我在这里跟你们说明也只会招致无谓的混乱而已,你们准备给我绞尽脑汁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刚才跟我们说明的游戏规则,恐怕是骗人的。」 少女斩钉截铁地表示。她的说法感觉充满笃信。就跟「一定量的气体的体积和压力成反比并和绝对温度成正比」的联合气体定律一样。 「咦?骗人的?这话该怎么说?我不懂妳的意思。」 峰仓舞华立刻有了反应。 「我知道一二三这个家伙。」 「所谓的知道指的是?」 「那无关紧要。」 「谁说无关紧要的。这意思是妳曾经调查过一二三这个人吗?为了某起事件、还是寻人之类的?妳不是侦探吗?就是那一类的……调查?」 「……可以这么说吧。」 少女敷衍地打发掉峰仓舞华的问题,接着继续往下说明: 「一二三这个人,说穿了就是一种类似愉快犯的家伙。」 「愉快犯?」 这一声是慈恩忠志。 「愉快犯就是制造骚动拿其它人的反应当作乐子的那种人对吧?」 宗助提问确认。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她脑筋是不是有毛病啊。」 峰仓舞华不屑地说。 「那家伙现在应该正看着被她逼到这个困境的我们的反应幸灾乐祸。刚才房门不是爆炸了吗?她铁定也是看着你们那个时候的惊讶表情捧腹大笑,而且她预测绝对会有人按下按钮。在现在这个状况下,即使有人按了也没啥好奇怪的。我想我们之中应该早有人快要屈服于按下按钮的诱惑了吧?」 少女嘲讽似地说道,但旋即补上了一剂强心针。 「不过,目前还没有人按下按钮。」 「为……为什么妳能一口咬定?」 大谷纱奈断断绩续地问道。有听到她吸鼻涕的嘶嘶声。 「因为一二三提示的游戏规则根本是个幌子。」 少女如此说道。 「幌子?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妳在说什么?」 宗助也忍不住插嘴。 「我不是有说过她是 愉快犯吗?那家伙习惯用居高临下的角度欣赏人类做出愚蠢行动的模样。金田宗助、大谷纱奈,你们两个应该很清楚吧?」 那尊拷问刑具又再一次浮现在宗助的脑海里。当时只要有一个小差错,大谷纱奈早就死了。虽然现在看不见大谷纱奈的表情,但她应该早就害怕得整张脸绷得很僵硬吧? 「怎么了?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峰仓舞华用比平常更为沙哑的声音询问。 「大谷纱奈是在拷问刑具里面醒来的。上头设有机关,如果不是我和金田宗助解出了当时考验我们的机智问答,她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一股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降临。 少女继续往下说。 「一二三一直都在观赏我们的反应幸灾乐祸。包括这个瞬间也是,对你们来说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但这里发生的一切她可是全都看在眼里。」 「妳所谓我们的反应指的是?」 宗助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就是你们那个蠢到不行的互相叫骂、以及背叛行为。在这个状况下,你们之中终将有人会按下按钮的。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你们之中必然有人会以自己的性命为优先而按下按钮。无视九分钟内用不着做任何事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前提,原因就在于那个人没办法相信其它人。」 少女就像用锐利的刀器将伤口挖得更开一样一针见血地说道。 「而且那个人八成会这么想吧——一旦被逼到这种困境任谁都会这么做。只要自己能幸运地比其它人还要更早按下按钮,其它人统统都会被炸死。知道自己所做所为的人横竖都——不……对,应该说他们还来不及知道就会死了。」 自己想过的念头全都被说中,宗助打了个寒颤。 「亲眼目睹门被炸破的你们应该也都心里有数才对,一二三确实有在椅子上安装炸弹,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且终将会有自我中心之人按下按钮,这也是千真万确的事。一二三想玩的游戏不过就是如此,一定会有人按下按钮,只不过——」 少女说到这停了半晌。然后做出声言。 「同时,目前也尚未有人按下按钮。」 「所以我刚问妳为什么能这么一口咬定?」 峰仓舞华询问。这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 五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已经按下按钮,自己也一定得按,否则就是死路一条。要当第一个按下去的人需要勇气。能全员获救自然是最好的结局。但如果已经有人无视全员获救的规则,那么自己也非按不可。再怎么样都得当上第二快的…… 问题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其它人有没有按。 脑袋的思绪混乱成了一团。宗助也跟峰仓舞华一样,对少女为什么能像那样铁口直断心怀疑宝。她的冷静沉着也是宗助模仿不来的。 于是少女回答了问题: 「因为按下按钮的人才会死。」 「喂、喂,等、等一下!妳、妳没有没搞错?是按下按钮就可以活命才对吧?」 慈恩忠志的口气显得惊慌失措。他该不会已经按了吧…… 宗助稍微用力握住自己的按钮。 「死亡是要留给背叛者的。」 少女用冰冷得救人惊愕的声音答复慈恩忠志的疑问。 「你们不要把这个状况当作游戏,而是试想成一种诱人疑神疑鬼的实验吧。我们所坐的椅子据说都被安装了炸弹,在坐下去的瞬间,引爆装置便随之启动。只不过,有一个先决条件是站起来才会引爆,除此之外,炸弹在九分钟后便会自动解除。既然如此,那乖乖等九分钟就可以相安无事地过关。问题是,我们现在手上都握有唯独前两名才能获得特权的按钮,这下人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少女的问法就像在煽风点火一样。 「……会……按下按钮。」 宗助喃喃地嘟嚷道。一如第一滴雨水从阴沉的天空落下般,在柏油路上形成一块黑色的污渍。虽然少女只是把听过的旧话又重提了一次,可是按下按钮所代表的意义这下整个逆转过来…… 「没错,有人按下按钮是很正常的事,你们都想活下来吧?照理说没人会想死。再说,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有想要自杀的人嘛,只是呢。」 少女停顿了片刻。 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她接下来准备说出的话。少女所留下的数秒空白感觉有数分钟之久,一道汗水沿着宗助的额头迅速滑下。 「按下按钮就能保命,这是真的吗?」 「什么、意思……?」 大谷纱奈开口说道。她的声音颤抖得像是受了冻寒之苦似的。 「如果说实际上炸弹在现时点仍尚未启动呢?」 「啥?」 慈恩忠志的语尾上扬到一个颇为奇妙的音阶。大概是无意间发出声音的吧,慈恩忠志自己也用干咳清起了喉咙。 少女往下说: 「我说过了,把这当作一种实验来理解。观察陷入疑神疑鬼状态的人类反应的实验。椅子被安装了炸弹。如果能彼此信赖,所有人都能活命,可是当中只要有任何一个人背叛,条件顿时出现变化,能得救的人只剩两个。不过你们此时不妨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看看吧,炸弹现在真的有启动吗?」 慈恩忠志没有答腔。 「炸弹有没有启动根本无从确认不是吗?唯独站起来这个方法可以确认,你要不要站起来试试看?」 慈恩忠志还是没有答腔。当然,气氛上也不像他有要站起来的样子。现场没听到半点声音响起。不知少女是否看得见慈恩忠志的表情呢? 「聪明。简单地说就是那么一回事。现时点,炸弹并没有在运作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可是,如果按下了按钮呢?」 所有人都众精会神地聆听少女的说词。 「依我们听到的说明,这个按钮是解除炸弹用的,但那个说法是真的吗?我看,会不会其实是反过来的呢?」 反过来,宗助在心中喃喃默念。 他早已把计算秒数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我就再解说得浅显易懂一点吧。如果在所有人都能得救的规则下为了救自己一人的性命而按下按钮,那么便将招致炸弹的引爆装置启动的结果啊,更不用妄想可以活下来了。按下按钮会是怎样的下场?当然是砰的一声被炸死,就像刚才那扇门一样被炸得碎尸万段。 「为、为什么妳能知道那么多啊?」 慈恩忠志一如在做最后确认似地说道。 面对这个质问,少女则以让人感受得到坚强意志的口吻答道: 「因为我是九侦探事务所的所长,同时也是名侦探。」 不知何故,这番听似狗屁不通的回答此时却感觉有如足以取信于人的至理名言。 少女演说结束和灯光重新亮起几乎是发生在同时。 刺眼的亮光引来头晕目眩。眼球的内侧传来阵阵受到压迫般的疼痛。 喀叽。 录音机里持续向前推移的时间此时也停了下来。 峰仓舞华所言不假,录音机确实掉在地毯上。 一个说话的声音从中传出。 『——timeup。结果如何呢?有人死翘翘了吗?大家都还活着?唉,有听到这个就表示你们都还活着吧?好可惜喔——』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爆出刺耳的大笑。 『九当然也活着对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到名叫九的少女身上。 仿佛在为某人的死亡祭悼的黑衣,与黑衣呈对比的白皙肌肤,银色的头发。从她的身上嗅不到任何一丝 的动摇。 少女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翘着脚。摇摇晃晃地摆动着黑色圆头鞋的鞋尖。 「哼。」 她发出了一声闷哼后,放下翘起的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炸弹——没有爆炸。 『知道接下来要往哪边前进吗?就是刚才被炸飞的那扇门啦!那祝你们挑战成功啰。附带一提——』 录音机的内容还没播放完,少女就伸出黑色圆头鞋狠狠将它踩了个稀巴烂。录音机「啪」的一声被踩碎了。 「喂、喂,没有听到最后不会有问题吗!」 慈恩忠志忐忑不安地说道。他的额头上浮现了一片汗水,大概是曾经又搔又抓吧,他的头发跟刚见面时不一样,变得一团乱糟糟的。 「无所谓。」 少女一副忿恨难消的模样语带不屑地说。 「往那里走。」 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出方位。 那个方向的门早已被炸坏,据称是宗助等人接下来必须前进之路。破损裂开的木片以及房门对侧的黑暗,这幅光景就好比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开似的。 「纱奈,妳还好吧?」 峰仓舞华的询问使宗助好奇地望向大谷纱奈。 大谷纱奈外表看来十分憔悴。已经派不上用场的按钮则掉在她的脚边。记得大谷纱奈是不小心把按钮掉到了地上没错。 「我、我很好。」 她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可是,当听到人家问自己「还好吧」的时候,「一点都不好」这种话真的有人讲得出来吗?宗助思考起了这样的问题。 宗助从来没真正觉得还好过。不是只有自己这样而已,所有人都一样才对吧,除了回答「还好」不然还能怎么办? 因为除此之外的答案大家都不允许不是吗…… 由于思考切换到了奇怪的方向,宗助轻轻地摇了摇头。 「喂,慈恩忠志。」 少女指名道姓地点名了慈恩忠志。 「啊?」 慈恩忠志扬起脖子,他也是难掩疲态。 「你负责背大谷纱奈。」 少女说道。 「啊?为什么是我?」 「要怪就怪你本来想按下按钮吧!」 慈恩忠志露出了凶恶的表情。 他本来真的想按下去? 是真是假已经无从查证了。 不过换作是宗助,或许也早就按下去了。如果不是少女的那一番说明,有很高的可能性会按下去。 宗助没有可以忍着不按的自信。如果少女没有说明、自己又按下按钮的话,别说只求救自己一命,说不定早就被炸死了? 「砰」的轰然一声,就跟木片散落一地一样。光是想象画面就让宗助打了个寒颤 「……我照做就是了。」 微微地连点数次头后,慈恩忠志走到了大谷纱奈的身旁。 「喂,妳真的没事吗?」口中一边如此说道。 虽然不到非常严重的程度,不过大谷纱奈果然还是以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回答:「还好。」接着她让慈恩忠志背了起来。挂在慈恩忠志夹克上的别章发出喀锵喀锵的声响。 「你敢乱摸奇怪的地方试试看,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峰仓舞华没好气地说。 「这种状况谁会动那种鬼脑筋啊。」 慈恩忠志如此回答道。样子真是可疑。 宗助远望了他们三人的互动一会儿,接着走到了名叫九的少女的身旁。 不知为什么,差点松口说出「对不起」当开场白,宗助自己也吓了一跳。 「谢谢妳。」 好不容易成功挤出这句话,宗助这才安心下来。 「单纯只是因为如果过不了关,我自己也离不开这个鬼地方罢了。」 少女用心情恶劣的声音如此答道。表情也是很冷漠。 「不过,按下按钮炸弹就会爆炸的设局真亏妳有办法看穿耶。换作是我在那个状况下的话……那个——」 宗助为了该不该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显得有些迟疑。最后心一横还是开口了: 「说来丢脸,若不是妳,刚才我或许也按下去了吧,已经快要忍不住按下去的冲动了。所以……所以、呃、所以,妳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因为宗助始终想不到恰当的措辞,最后只得挤出「救命恩人」这种过度夸大的字眼。虽然跟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有些出入,不过感谢少女的心情应该有传达成功吧,这样就可以了,宗助心想。 「嗯?啊啊……」 少女用有些昏昏欲睡的音调出入意表地说道: 「那是鬼扯的。」 「咦?啊,嗯。所以我的意思是说,妳看穿了游戏规则是骗人的对吧?」 「错。如果真按下按钮的话,大概最快按下的那两个人会活下来吧,椅子上的炸弹当然也有正常运作。你没看门都被炸飞了,椅子上的引爆装置应该也是在我们坐下的同时便开始运作,贸然站起来的话便会当场引爆吧,一二三的游戏规则并没有骗人。」 「……咦?」 现在耳里听到的内容和少女先前的解释并不相符,宗助陷入混乱。 「我只是在故弄玄虚。实际操作起来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简单地说只要能想办法撑过九分钟,怎么掰都可以,结果算是好狗运吧。」 说完少女用小小的拳头轻轻地敲了一下宗助的胸口,然后神气活现地举步前进。 宗助哑口无言。 鬼扯?故弄玄虚?好狗运? 一恍神,宗助险些单独楞在原地目送少女离去。 「怎么?要往下一关前进了。」 少女以老样子的冷漠脸孔转头说道。 rock-存活的必要条件-pretty bullet- 「哎呀呀,我本来还以为会在这关出局的耶。」 一二三赖在一的膝盖上说道。看不出来有觉得十分不甘心的样子。 在银幕上可以看见包括九在内的五人从房门离开的模样。 一二三就像在看电影一样,拿零食往嘴里送。 「时间再长个一分钟就有可能是妳赢了。」 一如此回答道。 「就是说呀。早知道我应该再延长跟你名字一样久的时间的。」 一二三发出铃铛般的娇笑。天真无邪的笑脸反而令人感受到一股恶意。 「后面还剩下几场游戏呢?」 「你是敌人耶,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 坐在一隔壁沙发上的艾玛利亚一边发出「哼嗄啊啊啊啊」的鬼叫一边试图挣脱拘束具。一侧眼瞄了艾玛利亚的模样,思索该如何是好。 *** 光线昏暗的走廊看不见尽头。 感觉上离开房间后也前进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却迟迟抵达不了下一个房间。一行人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不仅是因为慈恩忠志得多背一个大谷纱奈,宗助自己在精神上也感到了疲乏。 只是,两人结伴总比独自落单的好,三个人更强过两个人,现在则是五人同行。峰仓舞华的存在尤其让宗助感到庆幸。 因为个性豪爽作风大胆的峰仓舞华过去是一个值得信赖而且会激励他人的存在。 「我们离开房间也走了满久的了,这里的路到底是怎样?」 「我哪知道。」 对于峰仓舞华的问题,名叫九的少女回答得十分冷漠。 「欸,宗助你也是在房间醒来的吧?」 「嗯嗯,没错。」 「我的房间里有找到一台不知该叫做录音机还是播放机的机器,那宗助你在你的房间有找到什么吗?」 经这么一提,宗助才想起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小瓶子和手表。 「啊,我有找到这个。」 宗助秀出了戴在左手上的故障手表。深蓝色的表带搭配白色的文字盘,文字盘上标示着中文数字的「十二」、「三」、「六」、「九」。 「手表?」 峰仓舞华边说边歪起脑袋。 「对……可是它坏掉了。」 「你有拿它使用在什么地方上了吗?」 「不,还没……」 这只手表真的有它的用途吗? 「另外,这罐小瓶子也是在同一个地方找到的。」 说完,宗助掏出了塞在牛仔裤右前方口袋里的小瓶子。瓶子吸收了自己的体温摸起来有点温温的。封口还没打开过,透明的液体在里头溅起波浪摇晃。 「妳知道这是什么吗?」 宗助将小瓶子拿高展示。 峰仓舞华左右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该不会是毒药吧?」 慈恩忠志突然插嘴说道。 「我以前在电影上看过,间谍一旦被人俘虏往往不是都会被抓去拷问吗?这么一来很有可能会因为受不了痛苦的折磨而泄漏了机密,所以为了可以方便地免受痛苦而死,都会随身携带毒药啊。」 「不要说那种触霉头的话!」 峰仓舞华没好气地凶了慈恩忠志一顿。 「我又没有……开个玩笑而已啊。」 慈恩忠志貌似不耐烦地回答道。挂在夹克胸前的别章喀锵喀锵地作响。 「毒药……」 宗助喃喃自语。其实这个真的有可能是毒药吧?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毒药,总之喝下它就能死去,就是那样子的毒药。假设真是如此,那么这个毒药该在什么场合使用呢…… 宗助瞄了大谷纱奈一眼。 大谷纱奈现在形同病人,面色如土,没有力气多说话,筋疲力尽地趴在慈恩忠志的背上。 不然就是由她喝下这瓶毒药获得解脱…… 「手表和毒药吗?而且都还没使用过,不知道是要使用在什么场合呢?」 峰仓舞华在宗助的身旁嘀咕。 「啊,不对,我还有找到另一个东西,就是录音机。」 如此说罢的瞬间,宗助回忆起「必要常数为五人」这一句话。 接着他转头扫视了成员一圈。 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凑齐了五人不是吗? 「金田宗助」、「九」、「大谷纱奈」、「峰仓舞华」、「慈恩忠志」,前一个房间的椅子也是五张,这么一来常数的条件也满足了。 对,如果没有凑齐五个人,上一场游戏也无法成立。 ……不对,事情真的是这样吗?会不会其实根本用不着五个,只要有任何一人坐上椅子的瞬间游戏便宣告开始了? 假设在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抵达前宗助便坐上了椅子然后又起立的话? 不必五个人到齐,只要有人一屁股坐下去便启动引爆装置吗? 事到如今这些疑问已经无从理清,不过当初如果没有峰仓舞华的卡带录音机和慈恩忠志的录音带凑成一组,就没办法知道游戏的规则。 在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坐上椅子然后起立,炸弹就爆炸了? 光是想象就很恐怖。假设光只是坐下这个动作便会促使炸弹开始运作,那么当初不就有可能因为不知道规则这种东西而莫名其妙让炸弹爆炸?从这意思看来,果然还是需要五个人。 峰仓舞华的卡带录音机和慈恩忠志的录音带,没有这两个东西当时就不能知道游戏规则恐惧重新袭上宗助的心头。 「宗助?」 当宗助一沉浸在思考的世界后,峰仓舞华开口向他攀谈了。 「怎么了?你说有录音机,然后呢?」 「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一个名叫一二三的人报上她的名字,就是刚刚那个声音的女生,然后她跟我讲起游戏的事,还说什么『必要常数为五人』之类的。」 宗助据实完整交代。 「现在不就凑到五个人了吗?」 慈恩忠志说。 「可是五个人又怎样啊?」 「我也不晓得。」 「你真没屁用耶!」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不知道?」 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开始互呛了起来。 宗助突然瞄了九。 「欸,妳有看出个端倪吗?」 他如此询问。 「对呀,妳不是名侦探吗?」 慈恩忠志用非常瞧不起人的语调说道。不过,刚才要不是少女的话,所有人能否平安无事地逃离那个房间还是个未知数,说少女厥功甚伟也没有什么不妥。 少女露出凶恶的眼神扬起了脖子,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摇曳了起来。 「我知道的是,下一扇门到了。」 仔细一瞧,又有一扇门从黑暗中浮现了。 「怎么又来了。」 慈恩忠志大吐苦水。 光因为这一句话,苦闷的沉默又再次支配了现场。宗助也有种快要无法呼吸的感觉。彷佛有一双巨大的手从后面紧紧勒住了自己一样。 宗助忍不住回望身后。 没看到巨大的手,只见一整片强大的黑暗。就算折返回去,刚才的房间真的还在原位吗?宗助思考了这种非现实的事情。 搞不好,不管回头走多远,最后都只会通往眼前这个房间而已吧。就像莫比乌斯之环绕成一圈没有表里之分一样。 「欸,不是说需要五个人吗?」 峰仓舞华开口了。 「现在五个人凑满了,刚才的游戏也过关了,这 应该是终点吧?」 可是,峰仓舞华本人看起来也不像有相信自己说的话。 「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 少女说道。 虽然她说得没错,可是却没有人站出来握住门把。仿佛早知道门把上头其实有高压电,一摸就会死,所以避之唯恐不及似的。 因为没有人愿意行动,所以少女理所当然地挺身一试。 所有人只是屏气凝神专注看着少女的行动,毫无阻止她的意思。 少女小巧的手抓住了门把。喀喳的一声,门的合叶接着发出「叽咿咿咿」的转动声响。 跟先前没有任何不同。 而且另有一个游戏准备开始进行。接下来还得通过几场游戏我们才能见到曙光呢?只要通过所有的游戏便能得到一条生路,可是具体而言「所有」指的是几场? 下一回又是什么样的鬼游戏? 心情上只有绝望两个字。 但在少女所推开的那扇门后,景色和宗助等人所预想的完全不同。 那里并非类似宗助等人醒来的房间,而是一个玄关大厅。 虽然色调还是黯淡依旧,不过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具豪华的吊灯,看起来就好似有几个小孩子上吊了一样。 灰暗的米色壁纸上,多如繁星的六角形图案串连在一起。 柱子、拱墙和房门是使用跟先前一样浓黄褐色的木头制造而成,在吊灯的照射下散发出了光泽。 打开这扇门后,宗助等人才得以知晓,原来自己的位置位在建筑物的二楼。 长长的走廊,宽广的阶梯向下延伸。从走廊到阶梯以至玄关大厅的一楼全部都铺上了洋红色的地毯。阶梯则装上了状似嵌爬山虎纠缠在一起的别致造型扶手。(译注:爬山虎为一种攀缘植物。) 一行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一楼落下。 既然楼下是玄关大厅又是入口,换句话说也等同于出口。 「是出口!」 慈恩忠志大叫。接着他以用力的动作重新将背后的大谷纱奈向上背好。 「妳看,出口到了。我们有救了!」 大谷纱奈流下串串泪珠的同时一边抿紧嘴唇,不停地点头。 宗助也大大地松了一口音量足以清楚听见的气。 「太好了!」 峰仓舞华紧紧搂住宗助。虽然她顿时显得难为情而身体僵硬了起来,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宗助接着望向少女。 名叫九的少女不知何故丝毫没有卸下严肃表情的意思。 「怎么了吗……?」 宗助询问。 「……不,没事,我们走。」 少女阴森可怕的脸色或许是天生的也说不定吧。 背着大谷纱奈的慈恩忠志带头走第一,后面接着是少女、宗助、峰仓舞华。 一行人在宽广的阶梯上几乎排成一列并行,目标出口前进。 慈恩忠志以很难想象背上还背了一个人的轻快步伐朝双开式的大门小跑步奔去。所有人目标一致地爬下楼梯直冲大门。 但就在这个时候—— 大厅响起了拍手的声响。 「各位在前一个房间的表现实在太精彩了。」 宗助的背后传来了声音,一个响彻大厅的男声。 所有人反射性地转头回望背后。 一名浑身漆黑的高个子男子就站在阶梯的暗处。他本身形同一道黑影,即便现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仍少了一股现实感,是名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男子。 前一个房间——指的应该就是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抵达后五个人集合在一起的那个房间吧。有五张椅子、炸弹、和按钮…… 「只不过在下原本以为游戏在那里便会宣告落幕,从没想到有机会出现在各位的面前就是了。」 男子面无表情地说。 「还没向各位表达问候之意呢,在下名叫鬼丸,今后请多多关照。」 男子深深地弯下了腰来低头行礼。 他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亮泽有光的皮裤与黑色的系绳靴子,一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唯有系住皮裤的腰带的扣环是银色骷髅头,除此之外,穿戴在身上的东西也全是黑色的。 但男子的皮肤苍白得有如冻死的人,头发也是纯白色,一头白发留得十分地长。 「你就是一二三的使魔吗?」 名叫九的少女唐突地开口说道。 「在下全程观看了各位奋斗的经过。在场的各位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最后又将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在下的工作便是把这些内容传达给一二三大人与您的使魔以及朋友知道。」 宗助无法理解这名男子所谈述的事情。 只不过,他跟名叫九的少女的对话似乎是成立的。 「你隐藏气息的技巧很高超嘛!我完全没有发现。」 「很荣幸得到您的夸奖。」 「那么,为什么一路以来始终隐藏气息的你会突然在这个地方现身?」 「在下只是想告知各位游戏尚未结束。」 语毕,名叫鬼丸的男子从阴影处向前迈出一步,一如黑暗的夜色无声无息地窜入般,靴子的底部发出「叩」的一声。 就在这时,宗助留意到了一件事。 男子的手上卧着一把仿古样式的斧头。虽然形状上貌似西部影集里的美国原住民所拿的轻巧战斧,可是那模样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装饰品。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实用性卓越,真的不是欣赏用的而已吗? 但如果有人告知说这斧头过去专门用来取下贵族首级,感觉上似乎也可以接受。粗厚的刀锋给人的印象比较偏向使用时是用「砸」的而不是「砍」的。 「喂、喂喂喂,他想干么啊?」 慈恩忠志的口气感觉有些滑稽可笑。好像黑色喜剧的电影一样。闪过这个念头的宗助的脑袋也麻痹了。 慈恩忠志向后倒退了一步。他背上的大谷纱奈「噫」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峰仓舞华也呆若木鸡。 瞬间…… 「你们快往大门跑!」 少女发出尖锐的声音大叫。随着少女那一声形同惊声尖叫的喊叫,男子高高举起了斧头。 宗助等人回过神,锁定了出口。跟先前的门不一样,那是一扇双开式构造、上头有精致雕饰的豪华大门。 宗助和峰仓舞华两人合力推动大门。另一侧宛如被强风给压住了一样。门推起来显得十分沉重,无论宗助俩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推开,心急之下手也滑了,在地上叉开的双脚一点也使不上力。 叽、叽、叽、叽。 宗助使出吃奶的力气推门的同时,一边稍稍回望后头的情况。 男子举起斧头由上往下斜劈的样子映入了他的眼帘。男子与少女身高的差距显而易见。少女千钧一发地闪过斧头。 但宗助看到男子挥下的斧头砍断了少女左侧留长的麻花辫。被砍断的银色头发和黑色的缎带一同在半空中飞舞。 少女使出有如后空翻般的特技动作踢了男子的下颚一脚,然后朝宗助等人的方向射以锐利的视线。 「你们还在拖拖拉拉什么!」 少女放声大喝,朝宗助等人直奔而来。 宗助以为的冲刺变成了助跑,少女姿态轻盈地纵身跃起。 矫健的身手令宗助看得瞠目结舌。 大门被少女的飞踢一脚踹开。 慈恩忠志大声嚷嚷,宗助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家快!」 会是因为现在时间是晚上的关系吗?即使穿过大门四周仍是 笼罩在暗色之下。 这里是哪儿? 视野一片模糊,宗助转头回望大门。回望前一刻才刚离开的玄关大厅。 然后他看到鬼丸就站在那儿,因为背光的缘故导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却偏偏唯独他皮带上的骷髅头扣环清晰地令人不寒而栗。那个骷髅头就看似在阴险冷笑一样。「叽咿咿咿咿」一阵沉重的低音响起了。大门要关了,那名男子独力慢慢将门关上。 「游戏继续进行,各位还记得吗?『必要常数为五人』,请务必牢记在心。那么祝各位有一趟美好的旅程。」 喀锵。 「喂,搞什么啊!」 慈恩忠志气急败坏地嚷道。 就在大门关起钥匙上锁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宗助等人所身处的空间「啪」的一声被荧光磴的白光给照亮了。 宗助的身子忍不住瑟缩了起来。 这里不是出口,而是一间无机质的房间、一个令人联想到停尸间的地方。四方八力是谈绿色的墙壁,地板则是白色的磁砖。 宗助手握门把转动,但再怎么转也只有喀喳喀喳的声音空响。 宗助等人又被关在房间里了,宗助喃喃低语: 「打不开……」 不单只是这样。难以置信的是,房间的中央有一张椅子,有一个男子坐着上头。他的手臂被奇妙的「手掌」限制住了行动,嘴巴则贴了一层胶带,一认出宗助等人,男子便「嗯——思——」地发出低吟。 男子的胸前被挂上了名牌。上面著名「马场一茶」。 宗助见过那名男子。马场一茶,是英文老师。 「…………多一个人了。」 宗助不自觉地松口说出这句话。 必要常数为五人——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和鬼丸这名男子的声音在宗助的脑海中回响。 虽然峰仓舞华和宗助尝试想解放马场一茶,但想不出办法卸下安装在椅子上的奇妙拘束具。 「这是什么东西啊,拿不下来……」 峰仓舞华用嘴巴含住手指头,她的指甲似乎被金属折断了。 慈恩忠志将大谷纱奈从背上放下,让她靠着墙壁。 「可恶,到底是怎样……妳不要紧吧?」 而且也展现了他个人风格的体贴。 大谷纱奈似乎因为喉咙嘶哑的关系未能好好回应,不过还是频频点头示意。宗助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本用来夹住她浏海的发夹不知不觉间弄丢不见了。 峰仓舞华开口说: 「马场老师,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这问题问了等于白问。老师是被绑架来的,宗助一面如此心想…… 「老师你没事吧?」 ……他一面帮马场老师把塞住嘴巴的胶带撕下并问候状况。 「金、金田?还有峰仓……大谷?这是什么情况,这里是?抓老师想干什么?放了老师。好吗?放过老师吧,这种事情是不对的,有话我们好好说。」 可能是误会了什么,马场一茶以怯生生的声音说个不停。他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岁前后,颇受学生欢迎,给人自由奔放印象的老师。拿自己的名字「一茶」为梗的玩笑「acupoftea」是他的招牌搞笑。虽然一点都不有趣,不过他在每年的第一堂课似乎一定都会来上一段。尽管会开无聊的玩笑,仍不失为一个有趣的老师。 但就目前这副模样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一般人。 峰仓舞华为他说明了状况。 宗助无心地聆听着他们俩的交谈。对话的内容极其滑稽。 但那也是不容否定的现实。 宗助举步走向九这位浑身漆黑的少女。 「妳还好吗?」 犹豫了一下之后,宗助说出这句话跟她攀谈。 少女没有回答,一个人兀自在房间的墙壁摸东摸西和确认房门,然后以冷漠的表情回望宗助,低声喃喃地说: 「看来是无处可逃了。」 她如此说道。 「我们被关起来了呢……」 有如哀叹般的话语从宗助的口中泄出。内心满是绝望、失望以及疲劳,感觉已濒临死亡边缘。这都是因为原先以为是出口的地方结果并不是出口。 宗助向少女提出了疑问。 「那个叫做鬼丸的人是为了把我们关进这里才出现的吗……是那个人安排设计这场游戏的?」 「那家伙是一二三的使魔。」 少女所说的话依然令人听不懂意思。接着她微微倾斜了脑袋,前一刻还好端端的银色麻花辫和黑色缎带如今已从那个位置上消失。 「……说得也是,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与其说是询问宗助的意见,少女比较像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说,他应该是为了把我们关进这里才出现的吧?」 「他用不着现身,我们也会把这个房间误认为出口自己走进来吧?」 经少女这么一说,感觉也没有错。 少女环视房间里所有的人。包括宗助在内,逐一看过每一张脸。 「五人……」 她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男子的声音顿时在脑海鲜明地重新浮现。 ——『必要常数为五人』,请各位务必铭记在心。 这一瞬间,宗助的心脏仿佛快要炸裂了,皮肤也浮起了鸡皮疙瘩。 多了一个人…… 此时,慈恩忠志用莫名平坦的声音说道: 「嘿……『必要常数』是什么意思?必要常数规定为五人,又是怎样啊?」 他的脸显得异常扭曲,大概是荧光灯明暗的差别所造成的吧。 「嘿,现在这个房间里有六个人不是吗?可是刚才那个男的有提醒我们,记得录音机也曾经提过吧?『必要定数为五人』。所以那是——」 慈恩忠志慢慢说道。 「你想说啥啊?」 宗助发现慈恩忠助的手里握着一个别章。 可以看见别章上头的安全别针。他打算拿那不起眼的凶器做什么吗…… 就跟安全剃刀一点都不安全一样,安全别针也是一点都不安全,这样的想法从宗助脑中一闪而过。 *** 「不如这么办吧。」 一唐突地提了个主意。 坐在一膝盖上吃着马铃薯片的一二三咬碎了一片,然后抬起头仰望一。从头套露出来的红色头发散乱地垂落。 「怎么办?」 「我跳槽投靠妳。」 一二三闭着嘴巴细细咀嚼,艾玛利亚则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巴好几秒时间。接着她旋即板起一张恐怖的面孔。 「你想背叛小九吗!」 艾玛利亚一边扭动身子将拘束具弄得喀锵喀锵作响一边咆哮。 一瞇起了左眼。 「我就坦白跟妳说吧,这下没有希望了,接下来的戏码已和大逃杀无异。妳看看慈恩忠志吧,他简直是杀气腾腾嘛,扑克牌成员要开始自相残杀了,待会儿上演的就是一场这样的游戏。」 「……你一看九形势不妙就要窝里反喔?」 一二三面露狰狞的表情问道。 「正是如此。早在一开始我不就说过了吗?我担心的是我自己。不过我好歹跟九搭档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这样做难免会觉得有愧于她,可是我也觉得顾好自己的死活比较重要哪!」 「我宰了你我宰了你我宰了你!」 艾玛利亚在旁叫嚣。 「另外就是我常常觉得九对我的态度有些太过分了,有违劳动基准法。」 听了一的说词,一二三「哦~」了一声。 「原来你对九心怀不满啊。」 「对,所以我要投靠妳,让我当妳的使魔吧?」 一二三咧开嘴露出冷冷的微笑,递出一片吃了一半的马铃薯片。 一用嘴巴衔住一二三分食的马铃署片。 一如享用象征耶稣血肉的红酒与面包的圣餐礼。 *** 「你用那个想干么……?」 峰仓舞华一样紧盯着慈恩忠志手上的别章不放,语气显得十分严肃。 慈恩忠志在回答问题之前沉默了一段许久的时间。他先是用嘴巴呼吸数回之后才这么答道: 「…………我想拿来打开门的锁。」 他是否真的一开始就是做这样的打算,宗助并无法判断。 「没用的。不管怎么动手脚,门已经封死打不开了,现在只能想法子过关。」 名叫九的少女表示。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 「不用试我也知道。」 冷冷地断言后,少女这回将视线投向马场一茶老师。 「喂,人家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马场一茶一脸困惑地回看少女。 「我不晓得……妳到底是什么人?……kyuu?」 他是看了名牌念出名字的吧…… 「是念作ichjjiku,没用的东西。」 少女的话使得马场一茶的脸色为之一沉。 「什……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金田,你们在做什么?现在立刻替我松绑。」 宗助果然还是不知道该跟眼前的老师转达什么事情才好。 一股忍不住想痛哭失声的心情在宗助心中油然而生。只想尽情地又哭又叫,大声喊出「管他去死」这几个字,好想退出这游戏,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如果说横竖死路一条的话,那干脆死一死也无所谓。 只求别再折磨下去、只求不会疼痛,如果能解脱的话,那又有何妨。 就算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出去以后照样是每天过着痛苦的日子。 外头的世界不也形同一场游戏。而且还不能从头来过,这比游戏还要差劲糟糕。 一死掉就结束了,形同死亡结局。不仅如此,还没办法重新再来一次。 宗助没有回答马场一茶老师的问题,掏出了一直塞在口袋里面的小瓶子。这东西真的是毒药吗?只要喝下它就能解脱吗? 「老师,请你先稍安勿躁。」 峰仓舞华的手在马场一茶的身上游移摸索,大概是在寻找录音机之类的道具吧? 宗助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有太多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宗助的感觉已变得迟钝。也有可能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都很迟钝也说不定…… 「妳在干什么?」「麻烦安静,老师。」他们两人的对话在宗助的耳里听起来感觉距离变得好遥远。 在峰仓舞华拚命的搜索之下,终于在马场一茶老师上衣的口袋找到录音机,峰仓舞华迫不急待地按下播放钮,然后将它安置在地上。 『那么,有听到这卷录音带也就表示,所有人都活下来啰。恭喜。』 录音带以一段全然听不出恭贺之意的声音做为开场。 『九。』 那个声音叫了个名字。 宗助望向那个浑身漆黑的少女。长得白白净净,拥有一头美丽银发的少女。左侧留长绑成的麻花辫如今已不复存在。少女在胸前盘起双臂仔细聆听着录音机所播放的声音。 『用来播放这个声音的按钮刚刚已经按下去了对吧?这次的机关呢,是按钮按下去的同时,这个房间的空气会慢慢抽光喔。』 一听到这里,慈恩忠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闭嘴。」 少女厉声警告。 『限制时间特别大放送,有二十分钟喔。二十分钟后空气会继续流失,最后所有人都死翘翘,你们就妥善利用这段时间做出决定吧。』 一二三低声窃笑。 「那是怎样……?」 峰仓舞华嘟嚷道。 某个地方传来「飕」的声响。 「空气正在流失……?」 宗劝喃喃自语,开始东张西望。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也依样画葫芦。 在这四面被淡绿色墙壁围绕、地板铺满白色磁砖,如同停尸间的无机质房间里,找不到任何缝隙般的存在。光是这样,现在就已经有呼吸困难的感觉了。 『应该用不着我说明也知道吧,时间花费得愈多,房间里氧气的含量也会愈稀薄。不但会让呼吸变得困难,意识还会陷入朦胧。』 一二三接着宣告。 『所以要趁早做出决定喔!在二十分钟内选出能活下来的五人吧,因为能得救的只有五人而已。』 录音机传出阴险的轻笑。 『我这样的说法是不是不够婉转呀?用乐观的方式思考也不错嘛,有五个人可以活下来耶!』 一道冷汗从宗助的背脊流过。 『这是最后一场游戏了喔,选出五人游戏就算过关,我会帮各位开门。但是,一旦超过二十分钟还没有结论,那只好请你们携手共赴黄泉了。那么,打起精神开始游戏吧!』 一二三话一说完,「哔、哔、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虽然和卡带录音机的「喀叽喀叽」秒针声响不一样,不过那好像是表示时间经过的声音没错。二十分钟…… 「现、现在、要怎么办?」 大谷纱奈虚弱地说道。 她的牙齿频频发出打颤的声音,又在吸鼻涕了。 「不要,我不想死!不要、我、我不要死死死死死死死!」 「妳不要吵,开什么玩笑,空气真的在流失?啊?」 慈恩忠志也大吼大叫,歇斯底里地把短发抓成乱七八糟的模样。 「去他的!」 他一边痛骂一边脚踹大门,大门文风不动。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快点帮我把手臂上的这玩意儿拿开!」 马场一茶到现在还在说那种搞不清状况的话。 少女露出了不像「少女」的严肃表情,她的眼眸正凝视着虚空。 峰仓舞华在帮大谷纱奈轻抚背部,同时她突然冒出一句话: 「欸,所谓只有五个人能活命——」 停了半晌才又接着说: 「那就是『必要定数』代表的意思吗?」 「有六个人,可是只有五个人能活下来……」 宗助低声沉吟。他的话或许没有任何人听进耳里,这已形同决定性的事实。 慈恩忠志用彷佛压抑着兴奋之情的声音说了: 「人家不是说了吗?只有五个人能活命,或者以对方的角度而言就是她只救五个人。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下去,空气也只会不断流失最后六个人统统死光……所以人家也说了,要我们考虑清楚不是吗?选出五个人来。那换句话说……换句话说,我们只要选出一个人就可以了。」 慈恩忠志的眼睛爬满了血丝。 「选出一个人……然后呢?」 峰仓舞华僵着一张脸。 「刚才我就说过了吧,我的做法才是正确答案。『必要常数为五人』,只要在二十分钟内剔除掉挑选出来的那一人,就能重回五人的数字。这么一来不就过关了吗?然后剩下的人也得救了,这游戏是这样玩的。」 慈恩忠志讲得一副好像是在说明给自己听似的。 「剔、剔除一个人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我不要!」 大谷纱奈大叫道。平时用发夹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浏海如今乱纷纷的。 「剔除一人……你、你在说什么荒唐话!」 马场一茶老师也激动得像是在喊叫似的。 「剔除一人……」 宗助又喃喃说道。他一边低语,一边端详手中的小瓶子。 二十分钟以内选出一人将那个人消除掉,这说法真是暧昧,还不如单刀直入地坦白必须杀掉一人才行。宗助突然想到因为缺氧而死和服毒而死哪个比较不会痛苦的问题,现在怎样都无所谓了,不对,是无计可施。 只能怪一开始就选错选项了。 ***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敢给我背叛看看,一!我打死都不会饶了你的!」 艾玛利亚怒吼。 一转头面向艾玛利亚。 「继续这样下去,那边情况可就糟糕了。」 负责束缚手臂的「手掌」仍紧紧抓住一的手不放。所以一只用戴着骷髅头戒指的右手食指指着银幕示意「那边」。 「他们能度过前一关的考验单纯只是幸运,我看即便是九也制止不了那群扑克牌成员吧。这意思就是说我们俩的生命会有危险。妳不会忘记了吧?我们的处境可是一如坐以待毙这四个字所示的人质耶?」 「那又怎样?」 艾玛利亚直勾勾地瞪着一。 一迎下她的视线,耸起了肩膀,拘束具发出了声响。 「不好意思,我不想白白送命。妳如果坚持跟九是命运共同体,那是妳的选择,我可没意思跟进。做人总是要懂得随机应变嘛!」 「所以说你是为了自保才想当我的使魔啰?」 一二三跳下一的膝盖,站到了他的正面。苏格兰纹的头套两端有貌似耳朵又似尖角的突起。红色的头发从头套里面洒落出来。 「对。」 一的黑发随着点头动作摆动。 「可是,这么轻易就背叛主人的乌鸦值得信任吗?」 一二三将双手背在身后,由下往上凝望一的脸孔。 「不然我们就来订下契约吧。」 一二三朝如此说道的一投以估价般的视线。 「什么样的契约?」 一露出微笑。 「我想当妳的使魔,不是臣服于九……而是一二三大人您。」 一二三的手上出现了一把有装饰的奇妙锥子和一张羊皮纸。 *** 「刚才那个男的也说了啊!最多只有五个人能活下来!」 慈恩忠志还在喊个不停。他的嗓子嘶哑得十分严重,感觉就像额外加装上了刻意要让吉他的声音失真的破音效果器一样。 慈恩忠志满布血丝的眼眸朝着宗助。 宗助反射性地轻轻点头。 「你们还想不通吗?数数看这里有几个人吧。六个人!多了一个人!」 挂在慈恩忠志夹克上的别章发出吵杂的碰撞声。 令人感觉十分刺耳难耐。 「这不是连小学生都会的算术吗?六减一就是五啊!」 「就算这样……也…………不可能真的下手剔除一个人呀!」 峰仓舞华也不甘示弱地大声嚷嚷。她和慈恩忠志一样嗓子都哑了。远比原先低沉嘶哑的声音更加沙哑。 「你在胡说什么!」 马场一茶老师此时插嘴说道。 「游戏?在开什么玩笑。快把抓住我手臂的……这玩意儿解开。」 他是现在这个场合里感觉最格格不入的人,宗助如此心想。 即使理智上明白,马场一茶是因为不知道宗助等人所经验过的考验,所以现在说的话还是很天真,但宗助无论如何就是觉得马场一茶这个人愚不可及。 大谷纱奈缩起双脚膝盖并在一起,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虽然裙子里面的东西部让人看光光了,但那也已经不重要了。 「喂,大叔。」 慈恩忠志的声音响起。 「看样子你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喔。是真的有可能会死耶!用想的也知道怎么可能会有人恶作剧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白痴啊?我们可是赌上性命才走到这一关的,本来还以为终于来到出口了……」 慈恩忠志劈头一阵咆哮,但语尾渐渐微弱淡出。他用左手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形同太平间的房间随后被一股寂静笼罩。 唯有「哔、哔、哔」的电子声不曾停歇下来。 不对—— 如果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得到空气被抽走的飕飕声。不知空气是从哪被抽走的呢? 虽然目前还感受不到类似强烈呼吸困难的痛楚,不过隐约开始头痛了起来。感觉就像眼球的内侧遭到压迫。太阳穴一带每抽动一次就隐隐作痛。 宗助用力按紧了太阳穴。 「这、还剩多少时间呢?」 听宗助这么一问,少女捡起了录音机。 「上面有显示限制时间,真方便哪。还剩十五分钟左右。」 少女的脸皱到两束眉毛的眉根都快贴在一起。 就在这瞬间…… 「再不快剔除掉一人大家就死定了!」 慈恩忠志说道。 「你说那什么话啊!从刚才开口闭口都是剔除掉一人那句话,应该还有其它的方法……」 峰仓舞华话还没说完,慈恩忠志旋即呛了回去。 「有那种方法喔?妳是要所有人都快葛屁了才想到喔?『必要常数为五人』不是吗?既然如此,从六人之中剔除掉一人不就好了。问题就在于该剔除谁不是吗?」 峰仓舞华捂住嘴巴垂下了眼帘。 「不要,我不要!我不想死!」 大谷纱奈曲起膝盖瑟缩成一团大叫,叫完以后整个人气喘如牛。 「妳以为我就想死吗?」 慈恩忠志接着说道。 「我、我也……」 峰仓舞华也手抓裙襬同时垂下视线注视着磁砖地板说道。 「你、你们在说什么?剔除一个人?必要常数?我完全听不懂……」 马场一茶老师说道。 「哈哈。」慈恩忠志一听马上哑然失笑,他走到马场一茶老师被绑住的椅子附近蹲下身子,向上撩起头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马场一茶的眼睛一边回答。他呼吸急促,是因为心情兴奋吗?还是呼吸困难呢…… 「我就浅显易懂地告诉你吧。这个房间里有六个人,但最多只有五个人能得救啦,那就是『必要常数』的意思,是一个脑筋有毛病的人设定的,这游戏就是规定这样,所以一定要剔除掉一个人才行,然后呢,剔除掉一个人具体而言的做法就是得杀了这里的其中一个人。只要确认少了一个人,门就会自动打开的样子。」 马场一茶老师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你、你在说什么!快帮我把这东西解开!」 慈恩忠志看到那个模样嗤之以鼻地笑了出来,而后站起了身子。 「没有人想死啦!可是不剔除掉一人就只有全灭一途。问题在于该剔除掉谁、要用什么方式决定,举手这方式不好吧?用推荐?」 说完慈恩忠志看了宗助。 宗助只能将嘴巴闭得牢牢地回看慈恩忠志。 耳边有「哔、哔、哔」时间一分一秒减少的声音。 也有空气慢慢流失的「飕飕」声。 就在这时—— *** 「这气中有五分之一、约百分之二十的含量是氧气。」 一向艾玛利亚说道。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艾玛利亚如此答腔。 一耸耸肩膀。 「一般人类是以一分钟十五回的频率来呼吸,不过瞧他们紧张成那样,想必次数一定高于那个数字吧?而且又在那边大吼大叫,氧气的消耗也跟着更快。」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我是不会一下子就让你毙命的,要用那种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慢慢宰了你。而且休想我会答应饶你一命!」 艾玛利亚一如在说明给小孩子听似地一字一句详细说道。 「听起来真恐怖。」 一只用简单一句话带过艾玛利亚的恐吓,然后接着往下说: 「当血中浓度低于百分之十八就会发生缺氧。或许是因为人类认识『痛苦』这种感觉的关系,所以往往误以为缺氧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妳不觉得很有趣吗?长跑喘不过气确实很痛苦没错,可是如果一开始就吸入含氧量低的空气,甚至有可能会当场死亡,根本感觉不到痛苦。」 「叛徒!」 艾玛利亚不屑地如此咒骂。 「我就好比为了银币三十枚银币出卖了耶稣的犹大呢!耶稣的价值只有区区三十枚银币。」 一语带自嘲地说道。 「你说的那家伙在耶稣被杀了以后也自杀了喔!」 艾玛利亚的声音仿佛在暗示一「你也去自杀」似的。 「犹大是出卖了耶稣没错,但是他没料到耶稣会被杀掉。」 「但是——」 一二三在此时打岔。她右手拿着锥子,左手拿着羊皮纸。 「你是在一开始就认同所有结果的前提下投靠我的吧?」 说完,她向前递出形同碎冰锥的锥子。 「你选哪一根手指?」 一微微举起右手响应那个问题。拘束具发出喀锵的声响,右手的食指直挺挺地竖立了起来,骷髅头戒指十分得耀眼。 「抱歉啦,艾玛利亚。」 一又转头看向艾玛利亚。 「看来乌鸦不但长舌,而且是对谁都会逢迎谄媚的王八蛋骗子呢!」 艾玛利亚想要将一头金发往上撩起,可是受阻于拘束具无法称心如意。 「妳说的是蝙蝠吧?」 一立刻回嘴道。 「在鸟的选美比赛中,乌鸦不是因为盗用其它鸟类的羽毛装扮自己结果输掉了吗?」 「我没有那么胡涂,而且算得可精的呢。」 语毕,一独自一人笑了出来。 但就在这时艾玛利亚的脸颊上滑下了眼泪。第一道泪水停在下巴,可是陆续夺眶而出的眼泪不断累积,最后从她尖细的下巴垂滴下。 一看到艾玛利亚的那副模样,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不好意思,眼泪攻势对我也不管用。即便妳的眼泪是百年难得一见哪。」 「宰了你!我一定会宰了你!我死都不会原谅!绝不饶了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把脖子洗干净等着!你那腐败的灵魂给我牢牢记清楚了!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背叛小九跟我的,我要一根一根轮流砍断你的手指,割下你的耳朵,切断你的鼻子,挖出你的眼珠,扭断你的脚,在你断气之前刦开肚子拉出你的内脏!」 艾玛利亚涕泪俱下地说道。听似残酷的威胁恐吓每一句尽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洞之词。 在被牢牢束缚的情况下,艾玛利亚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使她的手染成了血红。 「吶,艾玛利亚。」 一开口了。 「我想妳一定不会相信吧。」 先是以此做为前言后,他接着说道: 「其实啊,我没有那么讨厌妳这个人喔!」 *** 『我可以深刻感受到一触即发的气氛喔。』 录音机毫无预警地突然开放播放起声音来。一二三这个少女的声音盖过了时间倒敦数的哔哔声。 半途又开始播放声音这还是第一次,宗助茫然地如此心想。 『你们现在一定为了要剔除谁的问题争执不休吧?当然也包括该怎么杀啰。因为你们里面应该没人有那个经验才是,毕竟第一次还是需要勇气的嘛!唉,总是会习惯的啦,对不对?金田宗助?』 所有人的目光因为这一句话全都集中在宗助的身上!一双双泛着疲惫之色的眼睛、眼睛、眼睛。 「啊。」 宗助被那视线给吓着了。 脑子里被一片血海给淹没。那不是宗助自己的血。 堆积如山的猫尸体。宗助过去所杀害的无数猫的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少了头颅的猫的躯体虽然毛发是干燥的,可是浓腻的血液从原先头颅存在的位置汩汩流出。 宗助杀过猫,没有特别的动机和原因存在。虽然也可以挤出「因为我心浮气躁」这样的理由,但那并不是事实。 宗助有一天偶然发现了一具猫的尸体。那具尸体的头部被砍断,明显不是被车子辗死的。上头有显而易见的恶意。宗助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样的行径好卑劣。在看了剖面之后,他开始觉得恶心起来,可是也油然升起一股同情。 那一天宗助就这样直接回家去了。 但被砍头的猫的影像始终清晰地残留在宗助的内心里。 那个影像的重现往往会有厌恶感伴随,同时也存在着一股难以抵抗的魅力。 真的是很不可思议。 宗助无法将那个心情整理出一个头绪。在整理不出所以然的情况下,每当一回想起猫的尸体,宗助就会沉浸在奇妙的优越感里。 优越感…… 慢慢地,有一个诱惑在宗助的内心里萌发了。一开始单纯只是想再看一次那个画面,宗助把当初发现猫尸体的地点一带设定为回家的路线,但后来再也没看过猫的尸体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吹得鼓鼓的气球般,想再看一次的欲望渐渐肥大了起来。 之后,那个欲望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想亲手杀害看看。 宗助抓了一只猫,然后…… 「够了!」 宗助放声大叫。 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股作呕欲吐的感觉在胃里翻腾,视野出现了不稳的晃动。 「宗助?你没事吧?」 峰仓舞华叫了宗助的名字。 定心一瞧,峰仓舞华也是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空气较先前变得稀薄了。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不。呼吸困难是毋庸置疑的现象。 『不过大家不用担心。』 答腔的不是宗助,而是录音机里面的声音。 『在此我教各位一个推荐给新手的简单杀人方法。乓啪喀乓。其实,你们里面有人手上握有「药物」。那个「药物」呢,只要一口气将整瓶喝完就立刻会到那个世界报到,问题是,是谁拥有它呢?』 因为这句话,宗助又被行以注目礼。 宗助缓缓将手上的小瓶子拿高。体积跟拇指一样大、可以握在掌心里的小瓶子。这个小瓶子从宗助醒来后就形影不离地与他在一起,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地方…… 无从知道这瓶子里头装的是什么。可是它的用处如今已经揭晓了。只要找个人喝下它就行了。喝下的那个人大概会死吧?少了一个人以后,等到那个名叫一二三的犯人经由安装在某处的摄影机或之类的东西确认无误,就会解放剩余的五个人。这游戏应该就如慈恩忠志所说的那样吧。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是一边不平顺地呼吸,一边默默看着宗助。大谷纱奈发出「嘶嘶」的声音吸了鼻子。 录音机的声音还没结束。 『可是呢,问题在是谁要喝呢 ?要用猜拳决定吗?还是另有其它好方法呢?虽然不想死,可是要杀人也于心不忍对不对?就算得救了也没有人会希望觉得自己杀了人嘛。大家都想要免罪符不是吗?一张可以灌输自己「那时是情非得已」念头的免罪符。其实,免罪符是真的存在的喔。』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的声音显得无比欢愉。 『我给你们提示:扑克牌,大家仔细确认一下你们的名牌吧,然后再好好商量要剔除哪个人就行了。放心,你们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喔,就当作自己只是服从我所安排的游戏规则而已。』 在哈哈大笑的声音响起之后,录音机又回到了原本的「哔哔」计时声。 「……什、什么意思?名牌……?」 峰仓舞华发出沙哑的声音说,同时一边看着自己的名牌。 宗助也低头看自己的名牌。都到了这个时候,名牌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慈恩忠志开口说了: 「老头……你的名字是马场一茶对吧?」 虽然马场一茶老师对于自己被称作老头一事显露出了不快的模样,但还是点头答说:「没错。」 慈恩忠志盯着马场一茶不放,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虽然他的声音确实是在笑,可是脸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看似感觉痛苦的笑法。 「……你知道了什么?」 峰仓舞华不安地询问。说完后,她咳了起来。 大谷纱奈也是一脸憔悴地注视着慈恩忠志。她开始上下抖着肩膀喘气。 宗助先是转头看名叫九的少女。 少女也张大眼睛瞪着慈恩忠志。 确认了以后,宗助才望向慈恩忠志。 「就是名字啊!」 说完,慈恩忠志指了自己的名牌。和别章一起被戴上的名牌上头写着「慈恩忠志」。 「我本来、还搞不、懂为啥要做、名牌、这种东西,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们、的名牌、是有意思、存在的。」 慈恩忠志所说的话断断续续。他都在奇怪的段落停顿换气,看起来好像很难受。宗助一样觉得很难过,以昏昏沉沉的脑袋心想慈恩这个姓氏还真是少见,但也只有这样了。 慈恩忠志指了大谷纱奈。 「妳是、钻石。大谷也可以念作daiya!」 确实也可以这么念没错。宗助捧着一颗朦胧的脑袋点了点头。 「峰仓舞华,妳的『仓』、和『舞』、如果、训读、音读、混着念,也可以、念作kurabu(梅花)啊。」 「啊。」 峰仓舞华虚弱地咕嚷着。 「没错,就是、扑克牌的、花纹。」 断断绩绩地说道后,慈恩忠志又指了自己的名牌。 「「「红心。」」」 峰仓舞华、大谷纱奈、宗助三人的声音迭合为一。 「咦,可是……那、金田同学呢……?」 大谷纱奈虚弱地表示。虽然音量很细微,但是呼吸很喘。 「剩下的……只有spade(黑桃)了……」 峰仓舞华蹙起了眉头。 这时…… 「他……就是spade啊。」 马场一场说道。他的声音非常吃力,果然也是呼吸困难了吧。 「spade、是扑克脾的、一种花色。没错,但同音异义字的、『spade』、则有、『锄』的意思。如果、把金田的『金』、移作金字旁,然后、跟宗助的『助』、组合起来的话,就可以得到、『锄』这个汉字。和扑克牌的、spade,是同音异义字……」 钻石、梅花、红心、黑桃都凑出来了。 「真不愧是、英文老师。然后、妳是九、对吧?也就是扑克牌的『9』。『9』这张牌不管哪种花色都有。」 慈恩忠志向少女说着,接着…… 「所以、这里、有一个、消失、也无所谓、的人。」 脸上浮现感觉看似愉快的微笑的慈恩忠志说出了那个名字。 「就是你啊、马场先生。你是鬼牌。换句话说、这游戏玩的、就是抽鬼啊。(注:扑克牌游戏『抽鬼』的日文是ババ拔き,马场的发音正好就是ババ。)」 慈恩忠志的口吻充满了不可动摇的确信。 「慢着。」 马场一茶露出狼狈的模样恳求,「手掌」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 「那太、荒谬了。什么抽鬼,也太、也太……」 说完,马场一茶便狂咳不止,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从他的额头上冒出。 「管他、有多荒谬、也没关系。」 慈恩忠志如此答复他。 「仔细一想,你是唯一一个、毫无抵抗能力、可以轻易杀害的人、不是吗?两手、失去了自由。你没办法抵抗吧?那个叫一二三的家伙一开始就是算准了这点才把你束缚起来的,好方便让我们杀了你。」 一鼓作气说完最后的部分,慈恩忠志便气喘如牛地呼吸换气。 「我可、不想死。如果、必须杀了你、才能活命,那我只好杀了你。都到了、这个关头,我不想再装、什么乖宝宝。人类一旦、扒下一层皮,还不都是、这样。就算、外表一副、圣人样,心也是、黑的吧?我不相信任何人。」 慈恩忠志或许经历过什么创伤,他的声音悲痛得令人产生这种联想。 当然宗助无法窥知他的过去。 若是由慈恩忠志下手,应该可以轻易杀死马场一茶老师吧。 马场一茶将在无力抵抗的情形下遭到杀害。因为他现在失去行动的自由,不管再怎么用力挣扎,都无法从那个奇妙的金属「手掌」挣脱开来。无论是由宗助来下手,或者其它任何人。 生物的性命是出乎意外地如此脆弱,令人觉得可悲。 「先稍微、冷静一下吧。你的话、也太不合理了。」 峰仓舞华说。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哪里不合理了,妳也希望、自己是得救的那一个吧?」 峰仓舞华没有回应慈恩忠志的话。无言以对,那是一种无言的肯定。 慈恩忠志接下来看了宗助。 「这有你。」 然后把视线射向大谷纱奈。 「这有妳。」 接着转头朝少女看去。 「妳也一样。」 慈恩忠志满足地点点头,双手一摊。 「就说嘛。反正、大家都一样、自己能得救、最重要吧?说穿了,重点就是、最后能坦露自己的真心、到什么样的程度、不是吗?这游戏考验的是,敢不敢剔除掉一个人,不敢就是全灭。既然这样、也只能动手了。」 「那个……必须剔除、的人就是……马场老师?」 峰仓舞华喃喃说道。 空气被抽走的声音和计时的哔哔声响始终不曾间断。 不晓得氧气还能支持多久呢? 宗助望向马场一茶,光是这样的小动作就令他双脚发软。 快撑不住了。 就在宗助如此心想的同时,大谷纱奈颓然往前倒下。 「纱奈!」 峰仓舞华向她跑去。不对,她的脚步也是踉踉舱舱不听使唤。 大谷纱奈气喘吁吁地做着短促的呼吸。 「看吧,情势真的不妙……再不快点、杀了他,大家、都会死。」 慈恩忠志说道。 「拜托别这么做!饶、饶了我一命!我、我不想死!」 「你不死,那就变成、大家一起死。你就当自 己是、光荣地战死吧。」 「不!我不要死!」 被束缚在椅子上的男子果然是一个无法让人感受到教师威严的平凡渺小的男子,他正处于恐慌的状态。一旦恐怖当前,大人跟小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马场一茶是单身人士吗?是否有其它家人呢?宗助对马场一茶的隐私一无所知。不单只他,在场的其它人的隐私也是一样,这里的人谁也不了解谁。 那我呢?万一我死了,会有人为我流下眼泪吗? 或许爸妈会为我哭泣。也或许会有几个朋友为我的死亡感到哀伤。 可是他们一定会马上就忘记。我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不过如此而已。 「喂,金田!把那瓶子、交给我!」 慈恩忠志朝宗助走近一步。 宗助跟着向后倒退了一步。 「你、干么逃走,混帐!」 慈恩忠志一副随时准备扑过来的样子。他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如果有任何差错甚至有可能直接把宗助给杀了。慈恩忠志伸出了右手。 「臭小子、快点给我。全部由我、一手包办吧。你只是、被我抢走、毒药而已。不需要、感到什么罪恶感。」 宗助看向手中的小瓶子。 慈恩忠志又往前靠近了一步,宛如僵尸般。 宗助同样向后倒退一步,他的身体在这个瞬间失去了平衡,脑袋一片朦胧,就好像发烧了一样。彷佛脑髓正在被滚烫的热水煮沸,感觉煎熬难耐。 这毋庸置疑是毒药,一口气将它喝下便能毫无痛苦地死去,既然如此—— 「我…………来喝。」 当宗助回过神来,自己已在无意识间说出了这样的话。 「啊?」 慈恩忠志一头雾水地皱紧了眉头,伸出的右手就僵持在那里。 「如果说能活下来的、只有五人,问题只在于、必须在二十分钟内、剔除一人的话,那么谁消失、意思都一样吧?所以、由我来喝、也可以、不是吗?」 光是短短的一段话就让宗助喘不过气来。 「你在、说啥傻话啊、宗助。」 峰仓舞华说道。 宗助看也不看峰仓舞华,只是直勾勾地凝视着手上的小瓶子回答: 「这不是、牺牲自我、那种高尚的、情操。单纯……是我觉得、累了。我并不像、慈恩先生、所说的那样,拥有强烈、想活下来的、意志。」 此话一实际说出口,宗助还真的有种自己确实没有那么渴望存活下来的感觉,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先前脑海里一直有不想死的念头,没想到要转念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其它人都跟、慈恩先生一样、执着于活下来、的话,那么、我消失、不是皆大欢喜吗?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瓶子、是在我醒来的房间、找到的。所以我认为、这毒药有可能、本来就是要、给我喝的。」 光是讲一句话就得花费好一番工夫。 宗助半途发现自己是用毫无抑扬顿挫的方式讲完这一串话的。 有一个正在说话的自己,和一个从客观角度旁观的自己存在。 不过这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宗助一向都是用这样的方式存活下来的。 让自己的心麻痹。不管发生任何事,往往都是用这个方法来度过。 至于这次,只是恰巧透过让心麻痹的方式来达成死亡而已。 死搞不好反而是一种解脱,可以不用再感到痛苦了,可以不用再杀猫来发泄了。其实我根本不想杀什么猫,好几次都想戒掉这种行为。 可是不知道何故就是办不到、没办法戒掉。 不过,喝下这个药就能轻松了。 我死掉以后的世界一定很平和安祥吧。 其它的人能得救,那样就行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宗助。 宗助和峰仓舞华对上了视线。她状似非常痛苦的模样,又喊了一声宗助的名字。 在峰仓舞华陪伴照料下的大谷纱奈明显就是一副濒临极限的模样,她只是不断重复着又短又急促的呼吸。 慈恩忠志不晓得怎么了,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那脸看起来就跟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臭骂的小学生一样。 马场一茶仍然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那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只是因为「马场」这个姓氏而被列入游戏的一环,然后扮演一个行动受到限制的待宰羔羊而已。 宗助把手放到了小瓶子的盖子上。 *** 「那么,我们就来订下契约吧。完成契约后的事情你应该都心里有数吧?还是希望我仔细跟你说明一次?」 一二三以充满嗜虐心理的声音说道。 一毫不迟疑地答腔: 「和恶魔签订的契约必须以灵魂为筹码,契约者死后必须将灵魂献给恶魔,灵魂将被幽禁在地狱度过永恒的岁月,我有说错吗?」 「很好,既然你不惜下地狱也要当我的部下,我也没有理由拒绝,况且你还挺伶牙俐齿的。」 「您还是第一个称赞我的人,所有人都不肯认同我很优秀的事实,我想他们一定是在嫉妒吧。」 一二三露出了微笑。她穿着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头套罩住了整颗头,头套的两端有貌似耳朵又似尖角的突起。她小巧的右手握着一把锐利的锥子,左手则拿着羊皮纸。 「你现在就给我下地狱去!」 艾玛利亚声嘶力竭地大叫。 一没有搭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二三的眼睛。 「做好觉悟了吗?」 一二三优雅地说道。 「那当然了,一二三大人。」 一同样以气定神闲的口吻回答。 仿佛这样的回答才是正确答案,艾玛利亚悲痛的嚎泣声才是违背这个场合的氛围似的。 「我要让你们两个尝到比下地狱还痛苦的滋味,洗好脖子等着吧,我死都不会饶了你们!」 「等你成了我的使魔,第一个工作就吩咐你去让那个吵死人的东西闭嘴好了。」 「深表赞成。」 一用右手的食指「咚咚」地敲了敲沙发的扶手,骷髅头戒指闪耀出黯淡的光芒。然后,在被金属制的拘束具「手掌」抓住的情况下,一直挺挺地伸出了右手的食指。 一二三先是转动锥子把玩一阵接着牢牢抓稳,比向一所伸出的手指。锥子的尖端闪闪发光。 「可能会有点刺痛。」 「有点痛正合我意,毕竟我背叛了老朋友。」 一主动用食指的指腹按压尖锐的锥子。一股刺痛的感觉传来,隐约还带有点热烫感、一的红色鲜血从伤口溢出,滴落到地板上。 一二三递出丰皮纸。 「来,订下契约吧。」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说。 「啊啊。」 一让拘束具响起「喀锵」的声音,同时朝羊皮纸伸长手指,然后—— 「麻烦解除我和艾玛利亚的手铐,尽可能明快、迅速、快如疾风。」 一按下指印。 契约瞬间敲定。 「「!」」 整个过程就在一二三和艾玛利亚来不及发出声的时候完成了。 之前一直紧抓着一和艾玛利亚双手的「手掌」发出喀锵一声解开了。 一二三反应飞快。 但艾玛利亚的行动硬是比她快上了一步。哒的一声,艾玛利亚跨出第一步,空气因此而凝结紧张了起来,巨大的格子窗发出「哔哩哔哩」的声响与之共鸣,即便是厚重的玻璃也仿佛快要破碎的样子。在灯光的照耀下,艾玛 利亚那一头浮上了一圈有如天使光环的反光般金色的长发甩动得形同一条长鞭,裹住她那丰满身材的漆黑骑士装发出了绷紧的声音。 咻的一声,那是艾玛利亚右拳挥空的声音。 「呜!」 一二三松口发出了呻吟。她千钧一发地闪开了艾玛利亚的挥击,但罩住头部的头套应声破裂。不对,与其说是破裂,消失的说法比较正确。消失的只有头套部分。 攻击并未就此结束。艾玛利亚挥出了第二击的左拳,威力强大的第二击彷佛在宣示第一击纯粹只是做为助跑之用似的。 咻—— 一二三又以一片玻璃厚度之差的距离闪开了那记左拳。 艾玛利亚挥空的拳头发出轰然巨响粉碎了墙壁,有如震天雷声般的巨响响彻了室内。碎片一如散弹枪的子弹般疯狂四射,「啪叽啪叽啪叽」地命中其余墙壁与柱子的声音不绝于耳。艾玛利亚虽然也身陷在碎片的狂风暴雨中,但她眼睛眨也不眨,锲而不舍地锁定一二三的行踪。 「想干什么啊,妳这怪力女!」 一二三矫健地从原地往后退开,哒的一声。 一抓住了一二三纤细的脚踝。那个动作看似无须费上多大力气,并且显得慢条斯理,但他确实抓住了一二三的左脚脚踝。 「什……」 一二三表露出些微的讶异。她在空中失去平衡,落入一的控制之中。 一轻声低哺道: 「抱歉啰。」 然后对一二三的腹部击入了一拳,一二三就此沉默下来,不堪一击的她颓然垮下身子,一的姿势变得像是在搀扶住她纤细的身体一样。 「好,我们离开这个房间吧,赶紧去救九她——」 一的话才说到一半…… 「我说过会宰了你对吧?」 艾玛利亚说。 磅。 猛烈的一击在一的颜面炸裂了,一的意识顿时飘渺不定地渐渐远去。 「没、没有、这样的吧……」 *** 「住手。」 名叫九的少女以冷澈的声音说道。然后她踩着黑色圆头鞋发出「叩叩」的声响来到宗助的面前站定。少女个头娇小,只有到宗助的胸膛那么高。 「你别想跟人撒娇了,臭小子。」 也不想想自己是个少女还敢这么说人家。 宗助没有想要撒娇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消失可以换来圆满结局的话,那付出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和平地解决,任谁都没有损失。 「……没有、办法啊。因为、不在这里面、选出一个人、剔除,所有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宗助不禁说出自虐的话语。在说出这种话的同时,呼吸困难的痛苦也愈来愈强烈了。 氧气确确实实地在减少,可以明显感觉得出来,脑子里面仿佛被疯狂殴打般的痛楚频频传来。 「我最火大的就是像你这种人。」 这是第几次了呢?好像又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了。 可是他也想不到可以特别反驳的话,这是因为空气稀薄所造成的意识朦胧的关系吗吁 「……对不起。」 宗助口齿含糊不清地挤出三个字。 少女已经懒得再回「不要再道歉了!」这一句话了。 她一双圆滚滚的眼珠狠狠瞪着宗助。 「像慈恩忠志这种人,就是个性自我中心会拿人当垫脚石的类型。」 少女对慈恩忠志做出此般的评价,并且指了他。 慈恩忠志露出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笑了,「呼、呼」地喘不过气来。 「完全不管他人死活,根本就是最差劲的人类,但像他这样的人还是比你正常多了。」 少女的声音激动了起来。 「碰到不合理的事情就要懂得发脾气。如果觉得奇怪,那就明白将奇怪的地方说出来。要是心怀不满,那就努力设法表达。遇上开心的事,自然是要开怀大笑。当吃到美味的食物时,脸颊自然会绽放出微笑来不是吗?伤心难过的时候就该放声大哭!若觉得痛苦,那就大声将自己的痛苦主张给别人知道!」 「妳在、说啥啊?妳说的那些、又怎样?就、就算照妳说的那样做、也、也一点帮助也没有啊!」 宗助也大声咆哮了回去。像这样不客气地回呛,对宗助而言是很难得少见的事,就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他的话一说完就开始呛得咳嗽起来。 「没错!表达出来不见得有任何帮助!但还是要勇于开口!像你这样子的家伙是最差劲的!」 宗助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以咳嗽清嗓子,试图取回平常心。 「如果我的忍耐能换来圆满的结局……那就够了。」 「不要说蠢话了!」 「我没有。」 少女一把揪住了宗助的胸口,用力将他拉倒在地。宗助的头和地板撞了个正着。少女揪着宗助的胸口跨坐到他的身上。 「给我仔细听好了,你这无可救药的笨蛋,我必须解救在场的所有人类,当然也包括你。这就是设计给我玩的游戏!你自己擅自赴死只是在替我找麻烦!」 「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妳自己!」 「没错!你就算要在路边暴毙我也懒得管你。前提是等离开这里你再去死!离开之后你想上吊还是跳楼我都不会阻止,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像你这种没有求生欲望的人死了也无关紧要。」 「谁说我想死了!」 「以为只有自己是悲剧的主角吗?你也不过是众多只会想到自己的笨蛋的其中一大罢了,给我搞清楚这点。有没有搞清楚可是很重要的!」 一整个莫名其妙。 宗助扭曲起了脸孔。 「妳、妳、说够了吧?放过我吧!」 他如此说道。 但少女一口回绝。 「不,我不会放过你,我要你活下来。」 「是怎样啊、我根本、搞不懂妳的意思。现在是要怎么办……不把一人剔除掉,是要怎么凑成五个人啊!」 宗助一说,少女便稍微放松了手臂的力气。然后唐突地嘟嚷了一声: 「原来如此。」 少女环视四周。宗助还是维持被强拉倒在地的姿势,少女跨坐在他的身上。 其它人都在静观他们俩的动静,无法插上嘴,也无力阻止。 慈恩忠志、峰仓舞华、大谷纱奈、被绑在椅子上的马场一茶。其中大谷纱奈的虚弱最为严重。大谷纱奈以外的其余成员全都以空虚的眼神望向这里,气息奄奄。 「打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有五个人。」 少女如此说道。宗助这时发现,很不可思议地,只有少女的声音还维持得很清晰稳定。 「……妳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峰仓舞华露出一副深思措辞用字的模样打了个岔。她的脸色之所以会显得惨白,应该不单只是荧光灯的关系吧,就连蓝色的丝袜也绽线了。 「在场的人类只有五个,本来就不用把我列入统计。」 「……这是、怎么回事?」 峰仓舞华接着又问道。话一说出口她便捂住了嘴巴,有可能是忍不住快吐了。 「现在没有时间说明那些!混帐,白白浪费太久了!」 少女瞪了录音机。 「剩下不到五分钟。」 少女又咒骂了一声混帐后,从宗助手中抢过小瓶子站了起来。 「啊!」 「就是这瓶药。」 少女张大眼睛直视着小瓶子。 这段期间嗡嗡的声响仍不绝于耳,感觉得 八-堕落者-gate of inferno- 有少女在行走着。 她是一个将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穿成一副邋遢样、皮肤白皙的少女。 头发呈火红色。连帽外头的头套将那颗红头发整个罩住,头套两侧的轮廓既像野兽的耳朵,也像出现在故事里的恶魔的双角。 少女手插连帽外套的口袋徒步而行。 这里是白色的世界,空荡荡地一无所有,上下左右皆然。 但少女仍埋头走着。 在少女的前方可以看见一扇巨大的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少女目标那里前进。又或者,与其说是少女朝大门前进,感觉比较像是大门在往少女靠近。 黑色的大门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醒目。 可是,假如没有那扇大门存在的话,世界就只剩一片纯白,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白色」的认知会产生错乱也说不定。在只有白色的世界里,白色就和「黑色」相当。 少女可能思考过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在思考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桩事,她只是默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时间有无限那么长。 最后,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少女终于抵达大门前。 体积虽巨大,但是是一扇结构单纯的黑门。与其说是大门,比较像是一扇巨大无比的房门貌似无所事事地矗立在那儿,感觉宛如粗鄙的坚固铁栅栏。 「一二三大人。」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被唤作一二三的少女低头看了自己的脚边,那里有一条白蛇。 在这白色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牠的身影。有此一说,白色的蛇会带来幸运。 「鬼丸,你在这里做什么?」 蛇即刻变身成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与皮裤,踏着系绳的靴子。如果不是将这些黑色衣物穿在身上,男子的身影或许会和这片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以致于无法被看见。他不仅皮肤是白的,头发也不例外。位居黑衣中心点的腰带扣环是骷髅头的形状。 「在下恭候一二三大人已久。」 「为什么?」 一二三佯装不感兴趣地问道。 「因为在下是您的使魔。」 「你还是去寻找新的主人吧。」 「在下的主人只有您一人。无论是天崖海角,在下部愿随侍在您的左右。」 「哦~我是都可以啦。」 一二三扬起脖子仰望巨大的门。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一二三咒骂。 「恶魔不作恶不然是要干么!」 她用力歪起嘴角继续埋怨。 「总之糟糕透顶。那个恶魔小妹妹是不是白痴呀?真的糟透了。」 「既然是最邪恶的,那不是很符合恶魔的风格吗?」(译注:这里的事态糟糕和邪恶为同一字,是谐音玩笑。) 鬼丸突然说道。 一二三止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鬼丸面无表情地耸起了肩膀。 「看样子在下缺乏开玩笑的幽默感。」 「你只要静静地跟在我身旁就可以了。啊啊,心情简直糟透了!」 「在这扇门的另一侧想必有很多人类吧。」 鬼丸说道。 「如果碰上认识的也很倒霉。好比说以前我帮忙实现过愿望的家伙。不久前我还帮一个叫做罗伯特·强森的家伙实现愿望呢!瞧他拿着吉他走在十字路口上,我就赋予他音乐的才能了。」(译注:robert·johnson,传说中将灵魂卖给恶魔换取吉他技术的蓝调音乐吉他大师。) 「说不定他在另一头的世界过得可逍遥的呢。」 「啊,那一头的世界有零嘴可吃吗?」 「…………应该不可能会有吧。」 「那可……真的是地狱。」 于是少女打开了大门。 有少女在行走着。 她是一个将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穿成一副邋遢样、皮肤白皙的少女。 头发呈火红色。连帽外头的头套将那颗红头发整个罩住,头套两侧的轮廓既像野兽的耳朵,也像出现在故事里的恶魔的双角。 少女手插连帽外套的口袋徒步而行。 这里是白色的世界,空荡荡地一无所有,上下左右皆然。 但少女仍埋头走着。 在少女的前方可以看见一扇巨大的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少女目标那里前进。又或者,与其说是少女朝大门前进,感觉比较像是大门在往少女靠近。 黑色的大门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醒目。 可是,假如没有那扇大门存在的话,世界就只剩一片纯白,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白色」的认知会产生错乱也说不定。在只有白色的世界里,白色就和「黑色」相当。 少女可能思考过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在思考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桩事,她只是默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时间有无限那么长。 最后,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少女终于抵达大门前。 体积虽巨大,但是是一扇结构单纯的黑门。与其说是大门,比较像是一扇巨大无比的房门貌似无所事事地矗立在那儿,感觉宛如粗鄙的坚固铁栅栏。 「一二三大人。」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被唤作一二三的少女低头看了自己的脚边,那里有一条白蛇。 在这白色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牠的身影。有此一说,白色的蛇会带来幸运。 「鬼丸,你在这里做什么?」 蛇即刻变身成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与皮裤,踏着系绳的靴子。如果不是将这些黑色衣物穿在身上,男子的身影或许会和这片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以致于无法被看见。他不仅皮肤是白的,头发也不例外。位居黑衣中心点的腰带扣环是骷髅头的形状。 「在下恭候一二三大人已久。」 「为什么?」 一二三佯装不感兴趣地问道。 「因为在下是您的使魔。」 「你还是去寻找新的主人吧。」 「在下的主人只有您一人。无论是天崖海角,在下部愿随侍在您的左右。」 「哦~我是都可以啦。」 一二三扬起脖子仰望巨大的门。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一二三咒骂。 「恶魔不作恶不然是要干么!」 她用力歪起嘴角继续埋怨。 「总之糟糕透顶。那个恶魔小妹妹是不是白痴呀?真的糟透了。」 「既然是最邪恶的,那不是很符合恶魔的风格吗?」(译注:这里的事态糟糕和邪恶为同一字,是谐音玩笑。) 鬼丸突然说道。 一二三止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鬼丸面无表情地耸起了肩膀。 「看样子在下缺乏开玩笑的幽默感。」 「你只要静静地跟在我身旁就可以了。啊啊,心情简直糟透了!」 「在这扇门的另一侧想必有很多人类吧。」 鬼丸说道。 「如果碰上认识的也很倒霉。好比说以前我帮忙实现过愿望的家伙。不久前我还帮一个叫做罗伯特·强森的家伙实现愿望呢!瞧他拿着吉他走在十字路口上,我就赋予他音乐的才能了。」(译注:robert·johnson,传说中将灵魂卖给恶魔换取吉他技术的蓝调音乐吉他大师。) 「说不定他在另一头的世界过得可逍遥的呢。」 「啊,那一头的世界有零嘴可吃吗?」 「…………应该不可能会有吧。」 「那可……真的是地狱。」 于是少女打开了大门。 有少女在行走着。 她是一个将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穿成一副邋遢样、皮肤白皙的少女。 头发呈火红色。连帽外头的头套将那颗红头发整个罩住,头套两侧的轮廓既像野兽的耳朵,也像出现在故事里的恶魔的双角。 少女手插连帽外套的口袋徒步而行。 这里是白色的世界,空荡荡地一无所有,上下左右皆然。 但少女仍埋头走着。 在少女的前方可以看见一扇巨大的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少女目标那里前进。又或者,与其说是少女朝大门前进,感觉比较像是大门在往少女靠近。 黑色的大门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醒目。 可是,假如没有那扇大门存在的话,世界就只剩一片纯白,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白色」的认知会产生错乱也说不定。在只有白色的世界里,白色就和「黑色」相当。 少女可能思考过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在思考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桩事,她只是默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时间有无限那么长。 最后,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少女终于抵达大门前。 体积虽巨大,但是是一扇结构单纯的黑门。与其说是大门,比较像是一扇巨大无比的房门貌似无所事事地矗立在那儿,感觉宛如粗鄙的坚固铁栅栏。 「一二三大人。」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被唤作一二三的少女低头看了自己的脚边,那里有一条白蛇。 在这白色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牠的身影。有此一说,白色的蛇会带来幸运。 「鬼丸,你在这里做什么?」 蛇即刻变身成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与皮裤,踏着系绳的靴子。如果不是将这些黑色衣物穿在身上,男子的身影或许会和这片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以致于无法被看见。他不仅皮肤是白的,头发也不例外。位居黑衣中心点的腰带扣环是骷髅头的形状。 「在下恭候一二三大人已久。」 「为什么?」 一二三佯装不感兴趣地问道。 「因为在下是您的使魔。」 「你还是去寻找新的主人吧。」 「在下的主人只有您一人。无论是天崖海角,在下部愿随侍在您的左右。」 「哦~我是都可以啦。」 一二三扬起脖子仰望巨大的门。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一二三咒骂。 「恶魔不作恶不然是要干么!」 她用力歪起嘴角继续埋怨。 「总之糟糕透顶。那个恶魔小妹妹是不是白痴呀?真的糟透了。」 「既然是最邪恶的,那不是很符合恶魔的风格吗?」(译注:这里的事态糟糕和邪恶为同一字,是谐音玩笑。) 鬼丸突然说道。 一二三止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鬼丸面无表情地耸起了肩膀。 「看样子在下缺乏开玩笑的幽默感。」 「你只要静静地跟在我身旁就可以了。啊啊,心情简直糟透了!」 「在这扇门的另一侧想必有很多人类吧。」 鬼丸说道。 「如果碰上认识的也很倒霉。好比说以前我帮忙实现过愿望的家伙。不久前我还帮一个叫做罗伯特·强森的家伙实现愿望呢!瞧他拿着吉他走在十字路口上,我就赋予他音乐的才能了。」(译注:robert·johnson,传说中将灵魂卖给恶魔换取吉他技术的蓝调音乐吉他大师。) 「说不定他在另一头的世界过得可逍遥的呢。」 「啊,那一头的世界有零嘴可吃吗?」 「…………应该不可能会有吧。」 「那可……真的是地狱。」 于是少女打开了大门。 有少女在行走着。 她是一个将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穿成一副邋遢样、皮肤白皙的少女。 头发呈火红色。连帽外头的头套将那颗红头发整个罩住,头套两侧的轮廓既像野兽的耳朵,也像出现在故事里的恶魔的双角。 少女手插连帽外套的口袋徒步而行。 这里是白色的世界,空荡荡地一无所有,上下左右皆然。 但少女仍埋头走着。 在少女的前方可以看见一扇巨大的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少女目标那里前进。又或者,与其说是少女朝大门前进,感觉比较像是大门在往少女靠近。 黑色的大门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醒目。 可是,假如没有那扇大门存在的话,世界就只剩一片纯白,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白色」的认知会产生错乱也说不定。在只有白色的世界里,白色就和「黑色」相当。 少女可能思考过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在思考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桩事,她只是默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时间有无限那么长。 最后,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少女终于抵达大门前。 体积虽巨大,但是是一扇结构单纯的黑门。与其说是大门,比较像是一扇巨大无比的房门貌似无所事事地矗立在那儿,感觉宛如粗鄙的坚固铁栅栏。 「一二三大人。」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被唤作一二三的少女低头看了自己的脚边,那里有一条白蛇。 在这白色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牠的身影。有此一说,白色的蛇会带来幸运。 「鬼丸,你在这里做什么?」 蛇即刻变身成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与皮裤,踏着系绳的靴子。如果不是将这些黑色衣物穿在身上,男子的身影或许会和这片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以致于无法被看见。他不仅皮肤是白的,头发也不例外。位居黑衣中心点的腰带扣环是骷髅头的形状。 「在下恭候一二三大人已久。」 「为什么?」 一二三佯装不感兴趣地问道。 「因为在下是您的使魔。」 「你还是去寻找新的主人吧。」 「在下的主人只有您一人。无论是天崖海角,在下部愿随侍在您的左右。」 「哦~我是都可以啦。」 一二三扬起脖子仰望巨大的门。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一二三咒骂。 「恶魔不作恶不然是要干么!」 她用力歪起嘴角继续埋怨。 「总之糟糕透顶。那个恶魔小妹妹是不是白痴呀?真的糟透了。」 「既然是最邪恶的,那不是很符合恶魔的风格吗?」(译注:这里的事态糟糕和邪恶为同一字,是谐音玩笑。) 鬼丸突然说道。 一二三止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鬼丸面无表情地耸起了肩膀。 「看样子在下缺乏开玩笑的幽默感。」 「你只要静静地跟在我身旁就可以了。啊啊,心情简直糟透了!」 「在这扇门的另一侧想必有很多人类吧。」 鬼丸说道。 「如果碰上认识的也很倒霉。好比说以前我帮忙实现过愿望的家伙。不久前我还帮一个叫做罗伯特·强森的家伙实现愿望呢!瞧他拿着吉他走在十字路口上,我就赋予他音乐的才能了。」(译注:robert·johnson,传说中将灵魂卖给恶魔换取吉他技术的蓝调音乐吉他大师。) 「说不定他在另一头的世界过得可逍遥的呢。」 「啊,那一头的世界有零嘴可吃吗?」 「…………应该不可能会有吧。」 「那可……真的是地狱。」 于是少女打开了大门。 有少女在行走着。 她是一个将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穿成一副邋遢样、皮肤白皙的少女。 头发呈火红色。连帽外头的头套将那颗红头发整个罩住,头套两侧的轮廓既像野兽的耳朵,也像出现在故事里的恶魔的双角。 少女手插连帽外套的口袋徒步而行。 这里是白色的世界,空荡荡地一无所有,上下左右皆然。 但少女仍埋头走着。 在少女的前方可以看见一扇巨大的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少女目标那里前进。又或者,与其说是少女朝大门前进,感觉比较像是大门在往少女靠近。 黑色的大门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醒目。 可是,假如没有那扇大门存在的话,世界就只剩一片纯白,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白色」的认知会产生错乱也说不定。在只有白色的世界里,白色就和「黑色」相当。 少女可能思考过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在思考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桩事,她只是默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时间有无限那么长。 最后,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少女终于抵达大门前。 体积虽巨大,但是是一扇结构单纯的黑门。与其说是大门,比较像是一扇巨大无比的房门貌似无所事事地矗立在那儿,感觉宛如粗鄙的坚固铁栅栏。 「一二三大人。」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被唤作一二三的少女低头看了自己的脚边,那里有一条白蛇。 在这白色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牠的身影。有此一说,白色的蛇会带来幸运。 「鬼丸,你在这里做什么?」 蛇即刻变身成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与皮裤,踏着系绳的靴子。如果不是将这些黑色衣物穿在身上,男子的身影或许会和这片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以致于无法被看见。他不仅皮肤是白的,头发也不例外。位居黑衣中心点的腰带扣环是骷髅头的形状。 「在下恭候一二三大人已久。」 「为什么?」 一二三佯装不感兴趣地问道。 「因为在下是您的使魔。」 「你还是去寻找新的主人吧。」 「在下的主人只有您一人。无论是天崖海角,在下部愿随侍在您的左右。」 「哦~我是都可以啦。」 一二三扬起脖子仰望巨大的门。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一二三咒骂。 「恶魔不作恶不然是要干么!」 她用力歪起嘴角继续埋怨。 「总之糟糕透顶。那个恶魔小妹妹是不是白痴呀?真的糟透了。」 「既然是最邪恶的,那不是很符合恶魔的风格吗?」(译注:这里的事态糟糕和邪恶为同一字,是谐音玩笑。) 鬼丸突然说道。 一二三止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鬼丸面无表情地耸起了肩膀。 「看样子在下缺乏开玩笑的幽默感。」 「你只要静静地跟在我身旁就可以了。啊啊,心情简直糟透了!」 「在这扇门的另一侧想必有很多人类吧。」 鬼丸说道。 「如果碰上认识的也很倒霉。好比说以前我帮忙实现过愿望的家伙。不久前我还帮一个叫做罗伯特·强森的家伙实现愿望呢!瞧他拿着吉他走在十字路口上,我就赋予他音乐的才能了。」(译注:robert·johnson,传说中将灵魂卖给恶魔换取吉他技术的蓝调音乐吉他大师。) 「说不定他在另一头的世界过得可逍遥的呢。」 「啊,那一头的世界有零嘴可吃吗?」 「…………应该不可能会有吧。」 「那可……真的是地狱。」 于是少女打开了大门。 有少女在行走着。 她是一个将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穿成一副邋遢样、皮肤白皙的少女。 头发呈火红色。连帽外头的头套将那颗红头发整个罩住,头套两侧的轮廓既像野兽的耳朵,也像出现在故事里的恶魔的双角。 少女手插连帽外套的口袋徒步而行。 这里是白色的世界,空荡荡地一无所有,上下左右皆然。 但少女仍埋头走着。 在少女的前方可以看见一扇巨大的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少女目标那里前进。又或者,与其说是少女朝大门前进,感觉比较像是大门在往少女靠近。 黑色的大门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醒目。 可是,假如没有那扇大门存在的话,世界就只剩一片纯白,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白色」的认知会产生错乱也说不定。在只有白色的世界里,白色就和「黑色」相当。 少女可能思考过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在思考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桩事,她只是默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时间有无限那么长。 最后,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少女终于抵达大门前。 体积虽巨大,但是是一扇结构单纯的黑门。与其说是大门,比较像是一扇巨大无比的房门貌似无所事事地矗立在那儿,感觉宛如粗鄙的坚固铁栅栏。 「一二三大人。」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被唤作一二三的少女低头看了自己的脚边,那里有一条白蛇。 在这白色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牠的身影。有此一说,白色的蛇会带来幸运。 「鬼丸,你在这里做什么?」 蛇即刻变身成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与皮裤,踏着系绳的靴子。如果不是将这些黑色衣物穿在身上,男子的身影或许会和这片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以致于无法被看见。他不仅皮肤是白的,头发也不例外。位居黑衣中心点的腰带扣环是骷髅头的形状。 「在下恭候一二三大人已久。」 「为什么?」 一二三佯装不感兴趣地问道。 「因为在下是您的使魔。」 「你还是去寻找新的主人吧。」 「在下的主人只有您一人。无论是天崖海角,在下部愿随侍在您的左右。」 「哦~我是都可以啦。」 一二三扬起脖子仰望巨大的门。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一二三咒骂。 「恶魔不作恶不然是要干么!」 她用力歪起嘴角继续埋怨。 「总之糟糕透顶。那个恶魔小妹妹是不是白痴呀?真的糟透了。」 「既然是最邪恶的,那不是很符合恶魔的风格吗?」(译注:这里的事态糟糕和邪恶为同一字,是谐音玩笑。) 鬼丸突然说道。 一二三止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鬼丸面无表情地耸起了肩膀。 「看样子在下缺乏开玩笑的幽默感。」 「你只要静静地跟在我身旁就可以了。啊啊,心情简直糟透了!」 「在这扇门的另一侧想必有很多人类吧。」 鬼丸说道。 「如果碰上认识的也很倒霉。好比说以前我帮忙实现过愿望的家伙。不久前我还帮一个叫做罗伯特·强森的家伙实现愿望呢!瞧他拿着吉他走在十字路口上,我就赋予他音乐的才能了。」(译注:robert·johnson,传说中将灵魂卖给恶魔换取吉他技术的蓝调音乐吉他大师。) 「说不定他在另一头的世界过得可逍遥的呢。」 「啊,那一头的世界有零嘴可吃吗?」 「…………应该不可能会有吧。」 「那可……真的是地狱。」 于是少女打开了大门。 有少女在行走着。 她是一个将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穿成一副邋遢样、皮肤白皙的少女。 头发呈火红色。连帽外头的头套将那颗红头发整个罩住,头套两侧的轮廓既像野兽的耳朵,也像出现在故事里的恶魔的双角。 少女手插连帽外套的口袋徒步而行。 这里是白色的世界,空荡荡地一无所有,上下左右皆然。 但少女仍埋头走着。 在少女的前方可以看见一扇巨大的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少女目标那里前进。又或者,与其说是少女朝大门前进,感觉比较像是大门在往少女靠近。 黑色的大门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醒目。 可是,假如没有那扇大门存在的话,世界就只剩一片纯白,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白色」的认知会产生错乱也说不定。在只有白色的世界里,白色就和「黑色」相当。 少女可能思考过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在思考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桩事,她只是默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时间有无限那么长。 最后,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少女终于抵达大门前。 体积虽巨大,但是是一扇结构单纯的黑门。与其说是大门,比较像是一扇巨大无比的房门貌似无所事事地矗立在那儿,感觉宛如粗鄙的坚固铁栅栏。 「一二三大人。」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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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大门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醒目。 可是,假如没有那扇大门存在的话,世界就只剩一片纯白,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白色」的认知会产生错乱也说不定。在只有白色的世界里,白色就和「黑色」相当。 少女可能思考过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在思考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桩事,她只是默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时间有无限那么长。 最后,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少女终于抵达大门前。 体积虽巨大,但是是一扇结构单纯的黑门。与其说是大门,比较像是一扇巨大无比的房门貌似无所事事地矗立在那儿,感觉宛如粗鄙的坚固铁栅栏。 「一二三大人。」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被唤作一二三的少女低头看了自己的脚边,那里有一条白蛇。 在这白色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牠的身影。有此一说,白色的蛇会带来幸运。 「鬼丸,你在这里做什么?」 蛇即刻变身成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与皮裤,踏着系绳的靴子。如果不是将这些黑色衣物穿在身上,男子的身影或许会和这片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以致于无法被看见。他不仅皮肤是白的,头发也不例外。位居黑衣中心点的腰带扣环是骷髅头的形状。 「在下恭候一二三大人已久。」 「为什么?」 一二三佯装不感兴趣地问道。 「因为在下是您的使魔。」 「你还是去寻找新的主人吧。」 「在下的主人只有您一人。无论是天崖海角,在下部愿随侍在您的左右。」 「哦~我是都可以啦。」 一二三扬起脖子仰望巨大的门。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一二三咒骂。 「恶魔不作恶不然是要干么!」 她用力歪起嘴角继续埋怨。 「总之糟糕透顶。那个恶魔小妹妹是不是白痴呀?真的糟透了。」 「既然是最邪恶的,那不是很符合恶魔的风格吗?」(译注:这里的事态糟糕和邪恶为同一字,是谐音玩笑。) 鬼丸突然说道。 一二三止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鬼丸面无表情地耸起了肩膀。 「看样子在下缺乏开玩笑的幽默感。」 「你只要静静地跟在我身旁就可以了。啊啊,心情简直糟透了!」 「在这扇门的另一侧想必有很多人类吧。」 鬼丸说道。 「如果碰上认识的也很倒霉。好比说以前我帮忙实现过愿望的家伙。不久前我还帮一个叫做罗伯特·强森的家伙实现愿望呢!瞧他拿着吉他走在十字路口上,我就赋予他音乐的才能了。」(译注:robert·johnson,传说中将灵魂卖给恶魔换取吉他技术的蓝调音乐吉他大师。) 「说不定他在另一头的世界过得可逍遥的呢。」 「啊,那一头的世界有零嘴可吃吗?」 「…………应该不可能会有吧。」 「那可……真的是地狱。」 于是少女打开了大门。 有少女在行走着。 她是一个将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穿成一副邋遢样、皮肤白皙的少女。 头发呈火红色。连帽外头的头套将那颗红头发整个罩住,头套两侧的轮廓既像野兽的耳朵,也像出现在故事里的恶魔的双角。 少女手插连帽外套的口袋徒步而行。 这里是白色的世界,空荡荡地一无所有,上下左右皆然。 但少女仍埋头走着。 在少女的前方可以看见一扇巨大的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少女目标那里前进。又或者,与其说是少女朝大门前进,感觉比较像是大门在往少女靠近。 黑色的大门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醒目。 可是,假如没有那扇大门存在的话,世界就只剩一片纯白,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白色」的认知会产生错乱也说不定。在只有白色的世界里,白色就和「黑色」相当。 少女可能思考过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在思考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桩事,她只是默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时间有无限那么长。 最后,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少女终于抵达大门前。 体积虽巨大,但是是一扇结构单纯的黑门。与其说是大门,比较像是一扇巨大无比的房门貌似无所事事地矗立在那儿,感觉宛如粗鄙的坚固铁栅栏。 「一二三大人。」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被唤作一二三的少女低头看了自己的脚边,那里有一条白蛇。 在这白色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牠的身影。有此一说,白色的蛇会带来幸运。 「鬼丸,你在这里做什么?」 蛇即刻变身成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与皮裤,踏着系绳的靴子。如果不是将这些黑色衣物穿在身上,男子的身影或许会和这片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以致于无法被看见。他不仅皮肤是白的,头发也不例外。位居黑衣中心点的腰带扣环是骷髅头的形状。 「在下恭候一二三大人已久。」 「为什么?」 一二三佯装不感兴趣地问道。 「因为在下是您的使魔。」 「你还是去寻找新的主人吧。」 「在下的主人只有您一人。无论是天崖海角,在下部愿随侍在您的左右。」 「哦~我是都可以啦。」 一二三扬起脖子仰望巨大的门。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一二三咒骂。 「恶魔不作恶不然是要干么!」 她用力歪起嘴角继续埋怨。 「总之糟糕透顶。那个恶魔小妹妹是不是白痴呀?真的糟透了。」 「既然是最邪恶的,那不是很符合恶魔的风格吗?」(译注:这里的事态糟糕和邪恶为同一字,是谐音玩笑。) 鬼丸突然说道。 一二三止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鬼丸面无表情地耸起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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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隔着一张桌子,黑色的少女在男子的对面懒洋洋地躺着。 少女懒洋洋地躺着的同时,一边用叉子刺下整块挤满了鲜奶油的草莓蛋糕送进口中大嚼特嚼。少女纤细的双脚被黑色的膝上袜裹得紧紧的,脚踩一双黑色的亮皮圆头鞋。 她也一样浑身漆黑,身穿一袭黑色连身洋装。因为少女率性地将双脚伸长一放,所以裙子有些翻卷,不过她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不过少女的肌肤和那一身黑衣相反,白得教人惊讶,头发则是散发了亮眼光泽的银色。尽管整体修剪为短发,但唯有左侧的一部分是留长的,由一条黑色缎带系住。 浑身漆黑的男子挂起淡淡的一笑接着往下说: 「那个少女说:『你一个人吗?』乌鸦回答:『啊啊,我一个人。』于是少女这么说了:『那正好,你来当我的使魔吧。』可是乌鸦慎重地回绝了,因为那只乌鸦就是喜欢独处。」 浑身漆黑的男子笔直地竖起右手的食指,有可能是表示一个人的意思。巨大的骷髅头戒指发出黯淡的光。 「看来我跟那乌鸦似乎臭气相投啰?恰巧我也喜欢一个人独处。」 少女以甚至感觉得到敌意的冷漠声音说道。她只顾一个劲地把貌似蛋糕残骸的东西送进嘴里。少女大口一张将满满的鲜奶油和草莓以及海绵蛋糕统统塞进口中。嚼嚼,嚼嚼。 「我。」 浑身漆黑的男子说。 「那时少女这么说了。『ta——』」 浑身漆黑的男子才一开口。 「咕嗄。」 喉咙便被少女用力掐紧,话卡在口中说不出来。 「我的手不知怎样涌现了非常强大的力量耶,你说为什么呢,一?我现在握力多到不知该怎么发泄呢。莫名其妙的,我就是忍不住就是想用力哪。」 少女小巧的手卯足了全力掐紧。 被唤为一的浑身漆黑的男子原本黝黑的脸如今变成了红通通的,紧接着开始带有紫色。 「啊……嗄……」 「怎么了,一?大嘴巴的你怎么变得这么沉默寡言?思?」 「咕……呜、噎……耶……会……会死。」 「刚刚你说的东西,会不会是我耳背听错啦?」 一拚命点头附和。 少女松开了手。 一呛咳个不停,努力想把欠缺的氧气补充回来。 「妳想杀了我啊,九!」 「你去死一死吧!」 被唤作九的浑身漆黑的少女破口大骂。 但一也不甘示弱。 「这几天妳都把我当作隐形人对吧!是什么意思啊妳!我先提醒妳一点,是我把你们从那房间救出来的耶!」 「是艾玛利亚不是你,话说回来,就算你们两个没来我也早赢了那场游戏。所以你们两个连一滴滴的活跃也没有!」 少女用食指和拇指向前比了一个一公厘左右的缝隙示意「一滴滴」有多少。 「这有,听说你好像放弃当我的使魔,打算屈就在一二三的手下当她的下臣嘛?那就快点给我消失!滚离这个房间吧你!」 「不对,那是作战!就连解放艾玛利亚也是我的功劳,我付出了我的灵魂耶!」 「恶魔的使魔还敢做啥上天堂的春秋大梦!当然是大家一起下地狱,那还用说!」 「我的表现即使获得赞扬也不奇怪,偏偏妳没夸过我半句,没夸也就算了还一直把我当空气,一直到自己丢脸的过去要被我揭穿了才出现反应!是怎样?因为我准备背叛妳吗?那是演技还用说吗?妳在不高兴什么啊。」 「不高兴……你别开玩笑了喔?」 「啊哈!」 一朝九挺出下巴。 「啊~哈!」 「什么啦?」 「妳听到我想要背叛妳,受到打击了是不是?」 「……啥……你这乌鸦真教人火大。」 「我这个人也是很尽责的,在关键的时刻我都有漂亮的表现不是吗!」 「不要自己夸自己!」 「偶尔夸奖我个几句是会要妳的命吗!」 「啊~了不起了不起。这样你满足了没?」 「妳认真夸一下嘛!这样我反而受伤耶!」 「啰唆!闭嘴,当心我拔掉你的舌头!」 「这算哪门子的职场环境。不怕引起罢工吗?叫负责人出来!」 「我就是这问九侦探事务所的所长,也是负责人。」 九双手插腰挺起小小的胸膛。那副模样不管怎么打量顶多也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实在不像侦探事务所的所长。 「哼,还有脸自称侦探事务所的所长咧,那个时候妳根本没发现组员等于扑克牌花纹这件事吧?我可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耶?」 「那种事情在那个场合无关紧要。」 九露出恼怒的表情如此回嘴。 「可是妳就是没有发现对吧?」 一得意扬扬地说道,那个说法就像一个爱欺负人的调皮鬼。 「名侦探根本是个虚名,反倒是我还比较有侦探的样子呢,对了,妳的名字也可以解释成一个相当有趣的诡计喔。妳跟人类真的很合不来,在妳的名字加上『人字旁』就得『仇』字。我看妳根本是遭到人类的敌视吧?」 「我是恶魔,本来就跟人类水火不容。」 「嘴巴这么说,还不是救了人类。」 一伸出戴着骷髅头戒指的右手食指指着九。 「那是游戏规定。反倒是你才该感谢我!我可是好心收留了你这企图背 叛主人的乌鸦。」 「就说那是作战了!而且妳明明一直气得不把我放在眼底,有什么好感谢啊!」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很少有机会派上用场的电话铃声大作,两人因此停止互骂。 两人不约而同地直盯黑色电话。 「电话在响喔!」 一说道。 「我现在不在家。」 九答以恼怒的口气。 「简略『我现在不在家』的发音就是兴irusu。居留守……居留守,willsmith,yes、asumisu!」(译注:irusu是居留守的发音,居留守为佯装不在家之意。willsmith即名演员威尔史密斯,asumisu是声优阿澄佳奈的昵称,yes、asumisu是在某网络广播节目中,另一声优松来未佑以『su』这个音多一点感觉比较有趣为由所想出来的一句口号,这两个梗跟irusu的关系仅止于结尾的音都是su。) 「……」 九翻出白眼轻蔑地看了一眼。 「呃,我只是觉得还满有意思的啦。还是说『yes!precure5』比较好笑?不过那个已经下档了啦。而且比较没有押韵的效果。」(译注:es!precure5为一部魔法少女动画,台湾译为『光之美少女5』。) 「……」 九没有吭声。 「妳真的很挑耶。还是妳比较喜欢yeswe?」 「我警告过你不准说。yes吧!」(译注:日文的yes与耶稣同音,为恶魔的禁忌。) 叮铃铃铃铃铃,电话仍响个不停。 「搞不好真的有案件喔!」 一说道。 「关我屁事。你不是名侦探吗?那你去解决案件啊,蠢乌鸦。」 九不屑地呛声: 「如果妳肯把这间事务所改名为『一侦探事务所』,要我出马也可以,到时我也得想个帅气的台词才行呢,人类的外表,乌鸦的头脑,这起事件就由我秀一手来解决吧!以爷爷之名发誓!好比像这样的。」 九一脸不耐烦地发出叹息。 「谁知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啊。」 「我自己也不知道。」一低声嘟嚷。 接着他露出不正经的贼笑跟九说道: 「说不定是相当紧急的电话喔?毕竞会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本身就已经算非常罕见的事了,也有可能是问艾玛利亚知道的吧?」 「万一是那家伙打来的那该怎么办,我死也不接电话!」 「如果是艾玛利亚,她会直接找上门啦!」 一指着自己的脚边示意「找上这里」。戴在右侧的骷髅头戒指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也就是说,这电话不是艾玛利亚打来的,科特也不可能会打电话。那么,会是谁打来的呢?妳有想到人选吗?」 「我哪知道!」 「如果是没有退路最后才找到这里来的人所打的呢?」 一的语气像是在试探九似的。 「那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一个假设罢了。有可能是在求救喔?」 「跟恶魔求救吗?」 「怀着攀草求援的希望,打电话给恶魔。」 九发出了一声闷哼。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电话仍持续响着。 一摊开双手的掌心示意「请接」。 「为什么要我接啊!」 九气呼呼地说道。 「因为妳是这里的负责人呀。」 经一这么一说,九大声地咂了声嘴。 于是,她露出了一副情非所愿的模样拿起听筒。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 后记 各位好久不见,或者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弦嗣。 我的出道作『九之契约书』系列在本书画下句点。非常感谢一路支持至今的各位读者。 至于劈头就从第三集开始读起的读者、而且是一口气就翻到后记的读者,请放心。尽管本书是系列作,不过只读第三集也一样读得通……大概是吧。同时也有读过第一、二集的读者会「啊」的一声叫出来的场面。 九之契约书第三集不同于前两册的短篇形式,改成了整本书只讲一个故事并且带点惊悚剧成分的内容,亦即死亡游戏。这不是无聊的俏皮话。 不过,我写着写着心里萌生的感想是「惊悚剧这种东西感觉好像在训练脑筋思考反应耶」。所以本书也可以当作脑筋思考训练用来阅读,开玩笑的。 本书着实历经了一番颇为艰苦的难产。在刚开始提笔构思的时候,我全然没有料想到会尝到写极限状态惊悚剧的滋味。我整个人被迫固定在计算机前,在名为截稿期的大限一天又一天逼近的情况下,精神和肉体上都饱受煎熬,还以为难逃一死了,最后勉强捡回一条命。 虽然毫无预警地就写明这是最后一集,不过相信喜欢甜食的恶魔九还是会老样子贯彻自己的原则,身为使魔的乌鸦一则会继续喋喋不休地卖弄他渊博的学识吧。至于艾玛利亚呢,她应该会到处紧追着九不放,科特则是待在河岸边继续弹吉他。 人难免会有苦恼的时候,偶尔会输给诱惑,从路上走偏,然后又重新振作,朝着前方迈步前进,即便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还是错的,人生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如此心想的二阶堂弦嗣已经满二十五岁了,还是个年轻人。 责任编辑,非常感谢您的糖果鞭子鞭子鞭子鞭子鞭子鞭子糖果鞭子鞭子鞭子鞭子。 插画家山山本ケイジ老师。我每回都很期待您所描绘的美丽插画,非常感谢您的合作。 在此也向编辑长、参与本书出版相关的工作同仁、提供建议与点子的朋友们致上谢意。有如救世主降临的某食品公司的y川先生,谢谢你! 最不能忘记的是,向捧起本书阅读的读者献上最大级的感谢。 此外,本书引用了『地下室の手记』杜斯妥也夫斯基着/江川卓译(新潮文库),并且参考了『园说拷问全书』秋山裕美(原书房)里面关于「铁处女」的记述内容。真是,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书呢…… 那么,期待能有机会与各位读者在其它地方见面! 二阶堂纮嗣 各位好久不见,或者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弦嗣。 我的出道作『九之契约书』系列在本书画下句点。非常感谢一路支持至今的各位读者。 至于劈头就从第三集开始读起的读者、而且是一口气就翻到后记的读者,请放心。尽管本书是系列作,不过只读第三集也一样读得通……大概是吧。同时也有读过第一、二集的读者会「啊」的一声叫出来的场面。 九之契约书第三集不同于前两册的短篇形式,改成了整本书只讲一个故事并且带点惊悚剧成分的内容,亦即死亡游戏。这不是无聊的俏皮话。 不过,我写着写着心里萌生的感想是「惊悚剧这种东西感觉好像在训练脑筋思考反应耶」。所以本书也可以当作脑筋思考训练用来阅读,开玩笑的。 本书着实历经了一番颇为艰苦的难产。在刚开始提笔构思的时候,我全然没有料想到会尝到写极限状态惊悚剧的滋味。我整个人被迫固定在计算机前,在名为截稿期的大限一天又一天逼近的情况下,精神和肉体上都饱受煎熬,还以为难逃一死了,最后勉强捡回一条命。 虽然毫无预警地就写明这是最后一集,不过相信喜欢甜食的恶魔九还是会老样子贯彻自己的原则,身为使魔的乌鸦一则会继续喋喋不休地卖弄他渊博的学识吧。至于艾玛利亚呢,她应该会到处紧追着九不放,科特则是待在河岸边继续弹吉他。 人难免会有苦恼的时候,偶尔会输给诱惑,从路上走偏,然后又重新振作,朝着前方迈步前进,即便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还是错的,人生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如此心想的二阶堂弦嗣已经满二十五岁了,还是个年轻人。 责任编辑,非常感谢您的糖果鞭子鞭子鞭子鞭子鞭子鞭子糖果鞭子鞭子鞭子鞭子。 插画家山山本ケイジ老师。我每回都很期待您所描绘的美丽插画,非常感谢您的合作。 在此也向编辑长、参与本书出版相关的工作同仁、提供建议与点子的朋友们致上谢意。有如救世主降临的某食品公司的y川先生,谢谢你! 最不能忘记的是,向捧起本书阅读的读者献上最大级的感谢。 此外,本书引用了『地下室の手记』杜斯妥也夫斯基着/江川卓译(新潮文库),并且参考了『园说拷问全书』秋山裕美(原书房)里面关于「铁处女」的记述内容。真是,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书呢…… 那么,期待能有机会与各位读者在其它地方见面! 二阶堂纮嗣 各位好久不见,或者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弦嗣。 我的出道作『九之契约书』系列在本书画下句点。非常感谢一路支持至今的各位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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