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是奶糖味儿的》 1.一颗糖 新学期开始于一个下着倾盆暴雨的早晨。 田夏穿好校服坐在餐桌边吃早餐,方若梅把热牛奶放在她的手边,温柔慈爱地摸摸田夏的头顶,“夏,今天下大雨,要不要爸爸开车送你去学校?” 田夏看了眼主卧紧闭着的房门,想起昨天田一彬在医院忙到凌晨才回家睡觉,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就好了。” 方若梅欣慰一笑,她这个女儿啊,从小就聪明懂事,乖巧的不得了,学习上也自觉,别家孩子在外面疯玩的时候,田夏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家里看书,别提多给她省心了。 “妈妈,我吃完了。我去上学了。” 方若梅回过神来,拿着书包送她出门,“路上小心,放学早点回来。” “知道了,妈妈再见。” 门外是倾盆大雨,田夏撑着粉色印花的雨伞在雨幕中行走,小小的一只,黑色的书包看起来很重,好像随时会将她纤弱的肩膀给拖垮。 方若梅突然忆起田夏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她和田一彬都在医院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天昏地暗的,根本无暇顾及小田夏,她时常都是自己去上学。 记得有很多次她都是这样将女儿送出门去,看着她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然后匆忙洗漱奔向医院。 那时候田夏好像才上小学二年级。 时间一晃,她现在已经上高二了。 许是雨天容易惹人伤感,方若梅眼角有些湿润。 时间实在走的太快,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女儿就这样悄悄地,自己长大了。 * 雨天路滑,田夏没穿雨鞋,新球鞋的鞋底踩在路面上有些打滑,害怕摔跤,她每一步都走的极是小心缓慢,远远看去,她小心保持平衡的背影像只小企鹅,可爱里又有点可笑。 走到小区门口,田夏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不过这里只有一趟车是往学校去的。她一般六点五十出门,从家到小区门口只要五分钟,六点五十五正好有一趟车,这个时候人还不多,车上时常有空位可以坐。 有一次田夏起晚了一点,到车站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后面来的车人已经多的她快要挤不上去了。有了那一次的经历,田夏就再也不敢起晚了。 但今天,腕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七点过五分了,就是说平时只用五分钟的路程,她今天走了十五分钟。 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自己的龟速,田夏努力将雨伞向后仰,够着脖子去看车。 大雨如注,马路上万里无车,连行人都很少。 飘进伞里的雨水染湿了她的发梢,留海贴在额头上痒痒的,很不舒服。 w市的秋天来的早,八月底的晚风已经是凉飕飕的了,下雨的早晨温度更低。一路走来,被雨水打湿的校服裤子贴在她的腿上,冰冰凉凉的。 田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默默祈祷,可千万别让她感冒了才好。 田夏是早产儿,在保温箱里待了四个月才勉强出院,此后的成长路上虽说没得过什么大病,但伤风感冒可是她最拿手的。 吹点风就病,一病就是半个月,有时候连田夏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子实在是太矫情了。 又是一个喷嚏。 看来一顿感冒是跑不了了。 等田夏打上车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了,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发卷子。 田夏站在教室门口,怯怯地举起手:“报、报告。” 她声音细,这会又正害羞,教室里窸窸窣窣发卷子的声音和窗外哗啦啦的下雨声竟然都盖过了她的。 不得已,她眼睛一闭牙一咬,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报告。 还是无人应答。 田夏心想,干脆悄咪咪地溜进去算了,可她不敢。 最先发现她的还是第一排的贝雷。 他刚才就听见了门口有动静,不过声音太小,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往后传卷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田夏就站在教室门口。 黑发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脑门上,乌黑的眼仁湿漉漉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 贝雷心念一动,“老师,田夏在门口呢!” 他嗓门大,一喊全班都听见了。 感觉到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田夏下意识地低下头,脸红的能滴出血。 班主任仍是原来高一的班主任,对于田夏,她可是从来都只有赞美的。本来嘛,田夏学习成绩好,又从来不闹事,对这样的好学生,老师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田夏,快进来吧。”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温柔的。 “谢谢老师。”田夏有礼貌地道谢,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班上有人不满这样的差别待遇,大声嚷:“高老师,你怎么这么偏心啊!我刚才就迟到了一秒钟,你又让我罚抄又让我学青蛙跳的,怎么田夏就不用啊!” 他话音一落就有其他人接话:“人家田夏考年纪第一,你第几啊?” “第七百零八!” “你直接说倒数第二嘛!哈哈哈!” “哈哈哈!” 全班开始哄堂大笑。 田夏更加羞涩,恨不能把自己埋进课桌里。 讲台上的班主任见此,把讲义往台上一拍,“啪”的一声,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还笑呢?还好意思笑呢?你们都高二了,一点都不紧张是不是?许天奇,你有这咋呼劲也好好搞一搞学习行不行?你什么时候能考个七百零八分给我看看啊!” 许天奇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见班主任发飙了,他一缩脖子,吐了吐舌说:“我这辈子所有考试的分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七百零八。” 他的前桌回头补充道:“加上下辈子都不一定有。” 许天奇:“滚!” “好了好了,不耽误时间了。正好下节就是我的课,咱们抓紧时间,中间就不休息了,争取用一个早自习把卷子讲完。” “啊?!”全班哀嚎。 班主任眉毛一竖,“啊什么啊,这个学期任务有多重你们不知道啊?还有时间‘啊’,赶紧给我把卷子拿出来!” 田夏将书包里的书和本子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课桌上。 任纯拿出纸巾递给田夏,小声和她说:“你头发都打湿了,赶快擦一擦吧。” 任纯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长相秀气,声音也是,有时两个人上课讲话,音量大小只够两个人能听见,连前后桌都听不到动静。 她们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同桌,没想到新学期开始两个人还能坐在一起,任纯别提有多高兴了。 能和学霸坐同桌,换谁都高兴。 田夏也高兴。她从小就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际,高一上学期的同桌是个话特别多的男孩子,说起话来很快,内容又是田夏陌生的电脑游戏之类的,所以那个学期,田夏都很少开口说话。 直到任纯坐过来,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过她的纸巾,田夏轻轻笑:“谢谢。” 田夏的长相是属于清纯乖巧的那种类型,大大的眼睛,秀挺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略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更给她加分。 现在一笑,惹得任纯心痒痒的想去捏她的脸,“田夏,你又变得更可爱了。” 田夏才退烧的脸颊又烧起来了,垂眸推了推任纯眼前的卷子,“快听讲啦!” 任纯茫然地望着卷子,“讲到哪里了?” 田夏:“阅读题第三题。” 任纯不得不佩服,学霸就是学霸,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开小差,迷茫的就只有她一个而已。 今天下雨,大课间的时候不用升旗,休息时间一下多了起来,教室和走廊里都乱糟糟的,头顶的风扇开的很小,吱呀呀地转悠,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任纯不知道跑哪去了,田夏一个人在座位上刷题。 怕自己淋雨会感冒,田夏只好拼命的喝热水,做完一套完型填空,保温杯又见底了。跑了一趟开水房回来,第三节课的铃声正好打响。 一落座,任纯就拉着她的手臂,兴奋的满脸通红:“夏,我刚才看见那个转学生了!好帅的!” 田夏有点迷茫,“转学生?” “是啊!他就在老师办公室里,不知道会转到哪个班上。”任纯松开她,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神啊,如果让他转到我们班来,我愿意折寿十年。” 田夏觉得好笑,拧开杯盖吹了吹,英语老师已经进班了,“你还是别想了,要上课了。” 但英语老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班主任,班主任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任纯一看见那个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叫,她使劲抓着田夏的手,激动地语无伦次:“是他、就是他!” “谁啊……”田夏手被捏的生疼,在抬眼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之后,她眼前迅速涌上一片黑暗,手里的保温杯一歪,开水撒了一桌。 伴随着班上女生惊叫的声音,她听见讲台上的那个人说:“我是叶阳希。” 叶阳希,她的噩梦。 2.两颗糖 田夏这十几年的人生都是在大人们的赞美声中度过的,可谓是一帆风顺,又平淡如水。 唯一一次惊心动魄的意外发生在六岁那年的夏天。 方若梅和田一彬忙于工作,两边老人又年事已高,刚刚进入小学的小田夏无人照看,只能被锁在家里看书写作业,独自一人度过她的第一个暑假。 有天下午,小田夏正在写作业,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了轻微的敲击声。 像是小石子打在玻璃上,一下一下,声音虽然不大,但一直在响,扰的她都没办法安心写作业了。 推开窗户,是对面叶叔叔家的儿子正弯着腰在她家的院子里捡石子。 扔石子的人看来就是他了。 小田夏奶声奶气地学着妈妈的语气对他说:“你这样会把我的窗户砸坏的。” 听见她的声音,小男孩直起腰来,小田夏差点笑出声来。 西瓜头的留海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他的脑门上;他穿着短裤和背心,细细的胳膊和腿上都是灰印子;抓着满满一把石子的手也脏兮兮的,一抹脸,白皙的脸蛋上就留下了一道灰灰的痕迹。 叶阳希望着田夏贼兮兮地笑,“小夏子,跟本大爷一起出去玩呀!” 看着叶阳希和其他巷子里的小男孩趴在地上打弹珠,田夏秀气的眉眼都皱到一起去了。 她不想玩这个,地上好脏,她身上还穿着妈妈给她新买的小裙子,不可以弄脏的。 小阳希玩的不亦乐乎,但小田夏却总是忍不住想,如果翻窗户这样危险的举动被爸爸妈妈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很担心的,说不定妈妈还会哭。 怎么办呀,她不想惹妈妈哭的,她都后悔和叶阳希一起出来了。 看着天边渐渐西沉的太阳,小田夏有点待不住了。 她想上前跟叶阳希说她要回家了,却不小心踢到了另一个男孩子的弹珠。 浅绿色的弹珠骨碌碌地,竟然顺着雨水篦子滚进了下水道里。 “我的弹珠!”男生爬起来去追,眼瞅着弹珠不见了,他回头大吼一声,“你赔我的珠子!” 小田夏吓得一缩,瞬间眼眶通红:“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阳希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地挡在田夏身前,“不就是一颗珠子吗,你从我这再拿一颗就是了。” 那个男生比他们大几岁,身高比两人高出半个头,小眼睛一眯,看起来很凶的样子:“我的珠子是限量版的!是夜光的!你那些破珠子根本比不上!我要她赔,就要她赔!” 说话间,男生竟然伸手越过叶阳希推了田夏一把,田夏猝不及防,就这么被推倒了。 跌坐在地上倒也不觉得有多疼,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田夏又怕又委屈,捂着脸细声啜泣,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对不起……” 周围安静了几秒。 “啊!”刚才那个很凶的男生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紧接着,场面迅速变得混乱起来,衣衫的碎裂声,鞋底在地面的摩擦声,还有叶阳希摔倒的声音,种种声音传入田夏耳朵里,她更害怕了。 叶阳希此时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但刚才一起玩的几个男生都是那个大孩子带来的,年龄和个子都要比他大一些,他本就是以一敌众,再加上体格差距,对付起来实在有些吃力。 在他第二次摔倒在田夏身边的时候,田夏哭的越发凶了,“呜呜呜,阳希!” 听见她担心的哭喊,叶阳希一刻都没停顿,迅速爬起,像只发怒的小狮子,张牙舞爪地朝那几个男孩子冲过去,嘴里还嘶吼着:“敢动本大爷的小夏子!受死吧!啊!” 漫天扬尘间,田夏看见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噼啪落地的时候,有几颗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还来不及看清哪些是叶阳希的,紧跟着,他又摔过来了。 “啊!”叶阳希又站起来了。 那个时候小小的田夏还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打不过他们,他还要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冲上去。 他不会觉得疼吗? 孩子们的打斗声很快惊动了周围的大人,当大人们把叶阳希跟他们分开的时候,田夏这才看清已经鼻青脸肿的叶阳希。 小孩子之间的打架,通常都是没有分寸、不留情面的,个子虽小力气倒是大,几个孩子身上无一例外都挂了彩,只是叶阳希最严重。 他嘴角挂着血痕,左眼青了一大片,走到田夏面前伸出手给她,“小夏子,我们走。” 小田夏被他这样子吓蒙了,咬着唇含着泪,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挥开叶阳希的手爬起来就往家跑。 夕阳的余晖下,小阳希挂彩的脸蛋上带着错愕,两人的剪影被拉的很长。 那天回到家,田夏就生了病,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梦里全是叶阳希的嘶吼和他与人缠斗在一起的背影,他嘴角挂着血痕的样子亦成了她的梦魇。 甚至连叶阳希这三个字似乎都成了田夏的噩梦。 房间里的那扇窗户她不敢再开,之后放假的每一天她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甚至每次在巷子里碰到他,她都要低着头绕开走。 直到老房子拆迁,叶家搬走,没有了叶阳希,她以为她的噩梦可以结束了。 但现在,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嘴角挂着痞痞的笑,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可她却仍然觉得如芒在背。 “我是叶阳希。”他这么说。 整节英语课田夏都是浑浑噩噩的。 叶阳希被安排在了她斜后方的位置,和许天奇同桌。两个人像是遇见了知己,叽叽咕咕地讲了一节课,一刻都没停过,声音大的连一向温柔的英语老师都频频皱眉提醒。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田夏一刻不停地跑出教室,奔向厕所。 “田夏怎么怪怪的。”任纯很困惑,但令她更困惑的还在后面。 新来的转学生单手撑着她的桌角,那低沉的声音配上带着点邪气的笑容,极具杀伤力,“同学,你同桌叫什么呀?” 如此近距离的和他对上视线,任纯心脏乱跳,羞涩地满面通红,讲话都不太利索了,“叫、叫田、田夏。” 叶阳希眸子里划过一丝暗沉,他再度勾了勾唇角,“谢了。” 说完,他走向教室后门,许天奇正在那等着他。两人一齐出了教室,那勾肩搭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多熟呢。 第四节本来应该是体育课,但是下雨,体育老师就让他们在教室里自习,话音一落,班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安静,安静!你们太闹的话,我就把你们班主任叫来给你们上课。”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刻噤声。 贝雷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他周围发出几声闷笑,体育老师瞪了他一眼,走出了教室。 接着,教室里开始骚动了。 换座位的换座位,打游戏的打游戏,最后面那一窝以许天奇为首,竟然还开始打牌了。 田夏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拿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和任纯交好的几个女生这会也换了座位,坐到了她们前后,任纯被围在中间,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叶阳希。 田夏本来不想听的,但叶阳希这三个字像是长了脚,自己就能往她耳朵里跑。 “纯纯,刚才叶阳希找你说什么了?” “是啊是啊,你可是咱们班上第一个和他说话的女生呢!他会不会对你有意思啊?” “不可能!他刚刚在讲台上还看我了呢,我看他是对我有意思,哈哈哈!” “哈哈哈!不要脸!” 任纯看了眼貌似在专心写作业的田夏,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我太激动了,没听清。” “啊?” “纯纯!” 她们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失望,但各个脸上都还带着点庆幸。 “叶阳希,为什么他连名字都那么帅?” “是啊,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不然我一定会伤心死!” “他就是我幻想中那种神秘又帅气的转学生啊!我一定要跟我妹妹炫耀一下,她肯定会羡慕死我!” 就连任纯也撑着脑袋望着后方,语气痴迷,“是啊,他太帅了。” 田夏实在听不下去她们这样帅来帅去了,戴上耳机准备练习听力,斜后方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 “我靠,阳希!你给我留点面子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许天奇,“你怎么把把牌都那么好,是不是出老千?” 叶阳希把牌一扔,吊儿郎当地踹了踹桌脚,“这么输不起,那不玩儿了。” 他们打的是斗地主,有癞子的那种,自诩斗地主天下无敌的许天奇这会输的直挠头。这才几把,炸来炸去,他身上两百块现金都给炸没了。 他本来就不服气,被叶阳希一激更是斗志昂扬,“怎么可能不玩!再来再来!” …… 田夏被闹哄哄的噪音吵得都听不见耳机里的声音了。忍不住回头,却一眼就看到了叶阳希。 明明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坐在许天奇他们中间,他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变了很多。 单薄的双眼皮下,一双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直挺的鼻梁又高又窄;薄薄的两片唇瓣挂着痞痞的笑;皮肤白的不像话。 田夏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嘴角会微微往上翘,眼睛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肆意与邪气。 他身上那种痞帅的气质,大约是每个高中女生所向往的。只是这样的叶阳希,和她记忆中的西瓜太郎相差甚远。 明明小时候是那个样子,怎么长大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他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呢?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叶阳希微微偏头,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在空中交汇。 田夏惊慌地转回头,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了。 对面的许天奇见叶阳希有些出神,不满地推了他一把,“专心点专心点!尊重对手知不知道!” 凭什么他全神贯注还输的这么惨,这人心不在焉地就能赢钱? 叶阳希漫不经心地出牌,眸子里却全是田夏紧绷的背影。 唇角一勾,叶大爷笑的很是愉悦。 3.三颗糖 反常的大雨只下了一天,接着秋老虎下山,燥热的高温天气又持续了一个星期。 即便班级里空调、电扇一刻都没停过,但教室里的闷热却没有多大改善,空气又浊又重,闷得人难受极了。 田夏淋了雨之后果然感冒了,不断地咳嗽流涕,一节课能用半包纸,她的位置就在风扇下面,空调在斜对面的角落里,凉风一阵接一阵地吹过来,怕再受凉,她只好裹件外套。 瘦瘦小小的身子裹在冬装校服外套里,任纯看着她都觉得热。 站在太阳下面做操的时候,田夏一阵阵地犯晕,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的,难受极了,几个摆臂转身的动作做到一半,她都要停下来喘口气。 任纯看着她的背影摇摇晃晃的,和前排的女生换了个位置,站到田夏身后担心地问:“田夏,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我陪你去。” 田夏虚弱地摇摇头,侧脸苍白一片,“没事,马上就结束了。” 任纯上前两步跟她靠近一些,“那好吧,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往后靠,我在你后面呢。” 田夏感激地对她笑了笑,“谢谢你,任纯。” 今天是周五,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班主任本来是想找体育老师换课的,但她临时有事要去教育局开会,体育课的所有权暂时回归了。 做完操,三班就地解散了。 田夏想去找体育老师请假回教室休息,她和任纯就随着人潮往教学楼去。 刚刚走上跑道,田夏忽觉右肩一痛,身体失衡,毫无防备地往下栽去。 掌心和膝盖触地,火辣辣的疼。 任纯急急上前来扶她,“田夏,你还好吧?” 田夏想说她不好,但膝盖和手掌上的疼痛分走了她的呼吸,本来就恍恍惚惚的脑袋这下更晕了,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开口。 这时,两人的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呀,阳希,你不知道人家妹子弱不禁风的嘛,走路也不看着点!” 是许天奇的声音。 叶阳希一转学就被发配到了和许天奇同桌,可想而知他的学习成绩肯定不会太好。为什么学习成绩不好,自然不会是因为他不够聪明,相反,他不仅聪明,脑子还很好用,不过是把聪明都用在了别处。 而恰好这个别处又是许天奇的爱好部分,于是许天奇像是遇见了知音,和叶阳希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就差搭个神台拜把子。 这一个星期以来,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形影不离的,有许天奇的地方不一定有叶阳希,但有叶阳希的地方一定有许天奇。 许天奇刚才说是叶阳希撞她的…… 田夏身体一僵,连任纯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啦?” 叶阳希看着地上缩着的小小一团,心头一动,蹲下问她:“同学,还好吗?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一落,许天奇便发出一声怪笑,像是在嘲讽。 田夏抬眸,眼眶红红的,视线从叶阳希身上滑过,她对任纯说:“可以帮我一下吗?” 任纯反应过来连忙扶她站起来。 叶阳希跟着起身,好像很关心她似的,微微弯腰注视着她的眼睛,“真的没事吗?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我没事。”田夏偏开目光,拉着任纯脚步匆忙,逃也似的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见叶阳希望着人家妹子离去的背影发呆,许天奇上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喂,你刚才很故意哦,你有欺负女生的怪癖啊?我跟你说我们年级第一可是很乖的,你不要太过分哦。” 虽然开学第一天许天奇咋咋呼呼地说老师偏心,但实际上他自己对田夏的印象也并不差。 田夏不仅长相乖巧可爱,还特别好说话,没交作业的时候说两句软话,她就会划掉他的名字,然后告诉他早点写完交上去。 那细声细气又带着点羞涩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叫人心软。 叶阳希收回视线,侧眸冷冷问:“你跟她很熟吗?” 许天奇毫不脸红地点点头,“那可不!她是我众多女友候选人的其中一位。” 叶阳希冷然一笑,“你最好把她的名字从候选人中划掉。” 许天奇茫然:“为什么?” 叶阳希的目光在人头攒动的学生潮中,准确无误地锁定了那个正在排队上楼的瘦小身影,眼中的邪气又回来了,“因为她是我的。” 许天奇:“?????” 体育课不仅田夏请了假没去上,连带着任纯也没去,教室里的空调和风扇只有在人少的情况下才能体现出作用。 篮球场上艳阳高照,男生们挥汗如雨;教室内清凉无比,两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作业本上的几何题看得任纯头晕眼花,思索半天没有结果,她干脆把笔一扔,趴在桌上满脸好奇地望着田夏,“田夏,小时候的叶阳希长什么样子啊?” 田夏笔尖一顿,“记不太清了,反正跟现在不一样。” 小时候的叶阳希虽然调皮贪玩,但对她总是笑眯眯的,她喜欢吃大白兔奶糖,每次在巷子里碰见,他都会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糖来送给她。 不像现在,故意装作不认识她,还恶趣味地害她摔跤。 刚才上楼的时候任纯已经告诉她,他上学第一天就已经问过她的名字了,明明那时候就认出她来了,刚才却还要假装不认识地喊她同学。 这几天他们一直没有说过话,井水不犯河水的,田夏还以为他已经忘记自己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任纯还问她,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不然叶阳希也不会一上来谁都不问,偏偏就问了她的名字。 田夏怕引起误会,只好模糊地回答他们小时候是邻居,很早就不联系了,他可能是认出了她,但是又不确定。 任纯又问:“那为什么你能一眼就认出他呢?” 田夏一怔,还不等她回答,任纯已经自问自答上了,“不过也是,他长的那么好看,我要是曾经有过这么一个邻居,我肯定也认得出。” 田夏笑笑没有说话。 任纯趴在桌上换了个方向望着窗外,篮球场上有不少身影在跑动,隔得太远,压根分不清谁是谁,只是偶尔有几声不太真切的欢呼声传来,似乎是叶阳希的名字。 任纯羡慕道:“我也好像看看他小时候的样子哦。” 她话音一落,教室前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条缝,几个一年级的女生站在门缝处向里张望。 她们穿着校服,头发颜色各不相同,反正都不是规矩的黑色,最前面的那个女生耳朵上还带着一派闪亮的耳钉,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看着那个女生手上拿着的粉色信封,田夏顿时就明白过来她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带着耳钉的女生先小心翼翼地在教室内打量了一圈,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在,在看到田夏和任纯的时候,她不耐地皱了皱眉,和身边的人小声说:“他们班不是上体育课去了吗,怎么还有人在啊?” 对于她的不礼貌,田夏和任纯都没有什么反应。 任纯直起身,很是熟稔地指着斜后方的那个座位说:“叶阳希的座位在那。” 叶阳希那张脸实在太招摇了,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像这样过来给他送情书的学姐、学妹两个手已经数不清了,虽然他一个都没有答应,但这些女生们却越挫越勇,一个个前赴后继的。 闻言,那个女生化着浓妆的脸蛋上果然绽出了一个笑,兴冲冲地跑进来说了声:“谢谢学姐。” 放下情书,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举起手机在叶阳希的座位上一顿猛拍,拍完还不算,她又凑到田夏跟前,讨好一般地问:“学姐、学姐,你们知道阳希他有没有女朋友吗?” 田夏正在擦鼻涕,闻言摇摇头,瓮声瓮气地答:“不知道。” 似乎以为她是在骗她,那个女生有些不悦地噘起嘴,“你们可是同班,怎么会不知道呢?” 任纯哭笑不得,“可我们真的不知道。” “那……”女生皱了皱眉还要问什么,门口等着的那两个女生却开始催促了:“菲菲、菲菲你快点!” 女生回头不耐道:“知道了,不要催!”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听声音似乎是班上的男生回来了。 许天奇和贝雷的嗓门尤其好辨认。 “阳希,你刚才那个盖帽真是帅呆了!不光那些女生,我都想尖叫!”是贝雷在说话。 “滚,别和我抢!我才是阳希的正宫!”是许天奇。 贝雷是个篮球迷,叶阳希恰好会一点篮球,虽然只会一点,那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把贝雷收服了,刚才在场上贝雷就想叫他一声大哥,下了场更是自动自发地加入了他们。 他们两个说完话,叶阳希倒是迟迟没有出声。 他停在楼梯口,凝眉看着教室门口的那几个女生,透过窗户,能看见教室里还有一个,正坐在田夏对面。 他登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许天奇见状,立刻两步上前,一手一个小学妹,揽着她们到走廊边上,“哟,学妹呀!是来找学长玩儿的吗?” 两个女生痴痴地望着叶阳希,连个正眼都没给许天奇,“叶学、学长……” 叶阳希视若无睹,腿长步大的,不过两三步就跨进了教室,教室门被他猛力一推,“嘭”的一声撞到墙上又弹了回来。 “你们在干什么?” 教室里三个女生被这么大的一声动静吓了一跳,田夏手里擦鼻子擦了一半的纸巾都吓掉了,鼻头和鼻唇中间红红一片。 这样子明明是有些滑稽的,但配上她此时呆呆的有些错愕的表情,又显得有点儿可怜可爱。 叶阳希一手撑着门板,一手扶着门框,语气不善:“趁我没发脾气之前,出去。” 4.四颗糖 “趁我没发脾气之前,出去。” 叶阳希这个话是对那个叫菲菲的女生说的。 刚刚运动完,他身上还带着一股热气;因为太热,校服短袖被他卷起,露出来的手臂十分白皙,但肌肉线条分明,精壮有力;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滴落,平日里总是带着点儿笑意的眼睛沉了下来,样子有点儿可怕。 教室的门在他身后敞开,室外的气温混合着他身上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他此时似乎浑身都在散发着诱人的荷尔蒙,田夏清楚地听见了两声咽唾沫的声音。 “阳希、不不,叶学长……我,我叫倪菲。”倪菲被叶阳希现在的样子迷得晕头转向,站起身对着他语无伦次的,“学长,我、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 “你叫什么?”叶阳希突然打断了她,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抬脚慢慢向她们走过来。 他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热力,经过倪菲,叶阳希侧身坐在了田夏身边挨着过道的位置,“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叶阳希,倪菲变得更加紧张,田夏都能看见她的耳根正在慢慢变红,“倪、倪菲,我叫倪菲。”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要坐到她身边,还拿起了她的水杯。 眉头皱起一点点,她小声提醒:“叶阳希,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叶阳希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地拧开杯盖,自保温杯里腾出来的热气熏得他眉头一皱。 怎么忘了,这个小傻子还生着病,水都喝热的。 看他端着杯子不动,田夏怕他真的会用她的杯子喝水,着急地用笔戳了戳他的腿。 叶阳希置若罔闻,抬眼望向倪菲的时候,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刀:“你确定卸了妆我还能认得出来你?” 倪菲的脸色唰一下变白,“什么意思?” 叶阳希无谓地撇撇嘴,淡淡说:“意思是,妆前妆后差别太大的女人,我不喜欢。” “可你还没看过我卸妆的样子。”倪菲着急说。 这话一出,田夏好像明白过来叶阳希的意图,她刚一侧眸,果然听见叶阳希说:“那你现在卸给我看。” 倪菲错愕地望着他:“现在?” 叶阳希勾唇一笑,眼中的那股子邪气一下就被勾出来了,“对,现在。” 倪菲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收紧,涂着鲜艳口红的双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任纯在一边看着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悄悄在桌下碰了碰田夏的腿。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 “叶阳希。” 是田夏的声音。 叶阳希偏头,田夏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正直直地望着他,眼中纯净无波,语气也无甚起伏。 “同学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先让倪菲学妹走吧,可以吗?” 可以吗? 轻飘飘三个字。 叶阳希觉得自己心房里好像是包了一汪水,晃晃荡荡的,一下一下的,又柔又重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田夏知道,叶阳希是想羞辱一下倪菲。 高中阶段对他们来说,还处于一个认知偏差的时候,青春期的躁动、内心的叛逆、对外界的好奇和模仿心态都处于一个极值。 其实学校里像倪菲这样年纪小小却浓妆艳抹的人不在少数,她们大多只是以刻意地装扮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以此将自己和其他人明显地区分开来,在“哇,这个女生跟我们都不一样”的视线里,她们内心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像这样以标新立异来彰显自己的独一无二,借此吸引他人目光的举动,说白了,只是渴望关注与肯定罢了。 以倪菲夸张的造型装扮和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女生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或许已经成为了她们当中“最不一样”的那个人。 但叶阳希让她当场卸妆,还是在她的朋友们面前。 她拼命显示自己与她们的不一样,收获了她们的崇拜与追随,但当她卸下装扮,就要露出与其他人其实无甚差别的青春和稚嫩。 如果她们发现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高中女生,她们还凭什么崇拜她,追随她?那些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将会全部移开。 只怕这会打击到倪菲的自尊。 田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了。 三班的位置正好在三楼中间的楼梯口,透过教室的大门,能看见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许天奇将他们拦在了门外,可好奇的、看热闹的视线却是他拦不住的。 有人认出了倪菲,“咦,那不是一年级的妹子吗?” “好像叫什么菲?她在我们班干什么?” “还用问,肯定是来送情书的呗。” 嬉笑的声音传进教室里,田夏都替倪菲着急了,见叶阳希迟迟没有反应,她又用笔头戳了戳他的膝盖,“叶阳希,快让她走吧。” 田夏感冒了,说话声音本来就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会语气又有些着急,听起来好像在哭。 叶阳希喉头一动,忽然探身挨近了她,声音又轻又柔:“她都把你惹哭了,你还要放她走?” 田夏懵了,她什么时候哭了? 她侧眸跟他解释:“你搞错了,我没有哭,倪菲学妹也没有惹我。” 叶阳希深深地望着她,像是在看她有没有说谎。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于是,他淡淡起身,歪歪头,动动肩,舒缓了筋骨,他转身回到座位上,“走吧。” 见倪菲愣着不动,任纯小声提醒她:“你快走吧。” “等等。” 倪菲循声抬头。 熟悉的粉色信封,承载着她的少女心,在叶阳希的手上,被一点一点地撕碎。 纸屑飘飘荡荡地进了垃圾桶。 叶阳希拍拍手,右侧的嘴角微微上翘,“别再来了。” 任纯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咂舌:“好狠!” 田夏担忧地望着倪菲,后者只愣了半秒,然后便哭着冲出了教室。 教室外等候的那些人见倪菲哭着跑出来,口哨声、调侃声,高低响起。 跟着倪菲一起来的两个女生追在她的身后跑下楼去,“菲菲!” 许天奇最先冲进教室。 在窗外看完了全过程的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跑到后面对着叶阳希的肩膀就是一拳,“阳希,你太他妈帅了!老子崇拜你!” 叶阳希眼睛一斜:“你今天才知道我帅?” 许天奇:“……靠!” 田夏扭头望着叶阳希,他也正望着她。 她面无表情,他轻轻一笑。 别开目光的时候,他看见她眼中淡淡的厌恶。 * 隔天就是周末,田夏听从方若梅的指示,整天都躺在床上养病。 这两天天气反常,明明昨天白天还热的人汗流浃背,到了晚上就开始降温飘雨,突然降临的冷空气将城市里的燥热席卷而空。 一夜入冬。 一觉醒来,窗外黯淡的天色伴随着被大风吹落的金黄色桂花,让田夏错觉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她很喜欢桂花香甜的味道。 搬到这个小区里来的时候,田一彬特地在前后院子里种了几颗桂花树,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整个家里都像是浸泡在桂花蜜里,香甜的不得了。 今年桂花开的早,偏又遇上这样的天气,田夏还没来得及赏花品香,实在觉得有些遗憾。 大风里夹裹着落花的残香,窗棂都被它们敲响。 田夏忍不住将房间里的窗户开了道小缝,透过缝隙吹进来的香风凉飕飕的。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起身去关窗。 香风虽好,但她更怕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感冒卷土重来。 田一彬这两天去邻市开学术会去了,方若梅晚上又要加班,家里没人,田夏只好点了外卖。 等外卖送到的时候,她是裹着大毛衣外套去开门的。 门口的送餐员看见她这身冬装愣了半秒,“祝、祝您用餐愉快。” 田夏接过外卖,柔柔道谢:“谢谢。” 关门的时候,余光看见了家对面那套空置许久的别墅亮起了灯光。 搬家公司的大卡车停在门口,大风中,几个工人正合力将一个大沙发从车上搬下来。 田夏忍不住好奇,为什么新邻居会在晚上搬家呢? * 周一依旧是个大风天。 校服外套下,田夏穿上了薄款的羊毛衫,粉嫩的颜色很衬她的肤色,毛茸茸的高领在她下巴处围了一圈,很可爱。 方若梅给她的校服外套拉上拉链,爱怜道:“在学校热了就把拉链敞开,尽量别脱衣服知道吗?” 尽管田夏已经上高中了,方若梅却还是不自觉地把她当成那个还在上小学的小姑娘。 “对了。”方若梅打开钱包递给田夏一百块钱,“妈妈今天晚上要值班,你自己在外面吃,要注意卫生。” “知道了。”田夏乖巧地点头,小心地把钱放在书包里层的口袋里,“妈妈,那我去上学了。” 出了家门,田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别墅。 仍是大门紧闭。 搬来两天了,她都还没看见新邻居长什么样子。 拢了拢外套,田夏低下头快步向小区外面走。 大风在她身后,将那人的视线吹远。 5.五颗糖 周一的上午,教室里不如往日活跃,大家似乎都没有从周末愉快放松的气氛里回过神。 升完旗回来,任纯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好困哦,我昨天看小说看到两点。” “两点啊?”正在写题的田夏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放下笔摸了摸任纯的头顶,轻声说,“那你休息会儿吧,一会上课了我再叫你。” “睡不着。”任纯可怜兮兮地瘪瘪嘴,她回头望了一眼斜后方空着的座位,“咦,叶阳希怎么没来啊?” 田夏收回手,“我也不知道。” “不过他今天不来也是对的。”一说到叶阳希,任纯好像就来了精神,也不管田夏愿不愿意听,直起身子贴在田夏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高三的人好像要找他麻烦。” 如果说浓妆艳抹、奇装异服是女生吸引别人最常见的方式,那男生则要加上一条逞凶斗狠。 四中虽然是市重点,但几乎每个年级都会有些向社会青年看齐的男、女同学,他们通常三五成群,喜欢以武力来决出地位高下,动不动要打这个,或是教训那个。 田夏高一的时候曾听说过如今高三,当时高二的某个学长把另一所中学的人打进了医院,据说是动了刀,见了血,差点闹出人命来。 学校当时本来是要对他做退学处理的,但那个学长家里许是有什么关系,只是让他背了个处分,这件事情就轻飘飘揭过了。 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田夏有段时间只要远远地看见那个学长在上楼的背影,都会绕到教学楼的另一边上楼。 田夏想不明白,叶阳希刚转来才一个星期,为什么高三的人会找他的麻烦。 “好像是因为倪菲。”任纯说。 倪菲虽然刚进入四中,但她有个哥哥就在高三,恰好混的还不错。因为叶阳希在学校里的热度,周五那天的事情,都不用倪菲自己和他说,一个中午就已经几乎传遍了全校。 自己妹妹被欺负了,还是被个新来的欺负了,当哥哥的这时候不出面还等到什么时候?于是他找了高二的人给叶阳希带话,约他今天中午在操场旁边的小门见面。 只是他没料到,叶阳希今天压根没来学校。 任纯再叹:“我有点担心,叶阳希要是真跟高三的人对上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田夏的睫毛颤了颤。 中午十二点放学,十二点半就开始午自习。 田夏不想出去吹风,让任纯帮她带了面包。 经过周末两天的休息,田夏的感冒已经好了大半,只还有一点鼻塞罢了。 教室里门窗紧闭,空气虽然不流通,但好歹室外的妖风吹不进来,屋内暖暖的。 田夏吸了吸鼻子,趴在课桌上打盹。 迷迷糊糊的,她又看到了小阳希鼻青脸肿的样子。 叶阳希是下午才来的。 在所有人都穿着外套的今天,他竟然只穿了一件短袖。 身后的书包歪歪斜斜地勉强挂在他肩上,站在教室门口声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报告。”全班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迟到了一上午外加半节课的人,老花镜都被气歪了,咬牙切齿地让他进了教室。 叶阳希一来,班上好像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你怎么才来?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许天奇精神抖擞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上一秒还在打瞌睡。 “睡过了。”叶阳希假模假样地拿出课本,“怎么,高考重点划出来了?” “嗯!”许天奇在练习本上写了两个字,指着上面说,“重点在这儿!” 叶阳希看了一眼“田夏”两个字,面无表情地从他本子上将那一页撕了下来,“滚。” 许天奇哈哈大笑,没遮拦的笑声惹得物理老师把讲台拍的震天响,“许天奇!” 教室里安静了。 物理老师秒变慈祥老头:“好,我们接着讲。这个小球沿着这条线……” 田夏忍不住回头张望,叶阳希正低头写写画画,许天奇在他旁边好像在小声讲着什么。 自从中午做了那个梦之后,她心里总有点儿不安,也不知道许天奇有没有告诉他,高三的人要找他麻烦的这件事情。 高二上学期还没有晚自习,不过今天这个天气,六点半放学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全黑了。 任纯和田夏回家不是一个方向,两人在校门口就分开了。 晚上的气温更低,校门口两旁的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田夏觉得今天这一件薄羊毛衫好像少了点,抱着双臂,想着明天要不要加一件羽绒背心会好一点。 经过“嘟嘟”奶茶店的时候,她停下来想买杯热奶茶,不出意外这就是她的晚餐了。 奶茶店开在学校旁边居民楼的一楼,店面不大,里面只有一个吧台外加两张桌子,最多只能容纳八个人坐在里面,不过大多数同学都是买了奶茶带走,椅子倒也不嫌少。 现在正值放学,店里人很多。 田夏看了眼门口排队的人数,在排和不排之间犹豫。 前面买好奶茶的同学推门出来,她侧身让路,玻璃门合上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店里传来倪菲的声音。 她好像在和谁打电话:“人都到了吗?那我们现在过来了。” 田夏心头一跳,将将转身将自己藏好,倪菲已经推门出来了。 倪菲脸上仍旧化着浓妆,假睫毛层层叠叠的,快要看不清她的眼睛了。她没穿校服,黑色蕾丝钩花的紧身上衣凸显出她刚刚发育的胸部曲线,袖口处露出的小臂虽纤细,肤色却不算白。 她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手机,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四五个女生,其中两个是上次陪她一起来过教室的。 她们也化着妆,不过还规矩穿着校服,其中一个女生手上还拿着一件,看样子是倪菲的。 倪菲没看见田夏,她们经过田夏身边,走进了居民楼侧边的小巷里。 田夏认得,那条路是往学校侧门去的。 那些女生脸上的兴奋和小小的紧张勾起了田夏心中的不安,她瞬间就想到了叶阳希的名字。 他中午没有赴约,所以他们就晚上去堵他了吗? 怎么办呢,要去帮他吗?可是要怎么帮,报警吗?要不还是现在回学校去报告老师? 小巷里昏黄的路灯下或许写了答案。 田夏抓紧书包带子,鼓起勇气跟在了倪菲她们几人身后不远的距离。 倪菲她们走了一段便停了下来,田夏也跟着脚步急停,匆匆将自己藏在了大树后面。因为紧张,她这会也不觉得冷了,手心里汗津津的。 她踮起脚努力地张望,学校侧门墙根下站着的那两道身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除了叶阳希,竟然连许天奇也在。 田夏一再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可紧张和恐惧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平日里应对考试题的沉着和冷静通通消失不见了。 圆润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里,该怎么办才好? 倪菲走上前去和杨杰打了个招呼:“杰哥。” 杨杰蹲在一边的花坛上抽烟,闻声侧头对倪菲扬了扬下巴,“来了。” “嗯。”倪菲看了眼杨杰这边的人,不到十个,不过各个看上去都是一脸凶相,她满意地缓和了脸色。 叶阳希从墙根下的阴影里走出来,田夏这才看清他手里也拿着烟,忍不住皱了眉头,听见他说:“人都到齐了,说吧,你们想干嘛?” 许天奇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冲着倪菲吹了个口哨,“妹子有事快说哈,哥哥们一会儿还有事的。” 倪菲神色一变,刚想上前,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杨杰从她身后走出来,烟头看似随意地一扔,却不偏不倚地扔到了叶阳希的书包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前两天你把我妹妹惹哭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想让你给我妹道个歉。” 打量了一下杨杰,叶阳希右边的嘴角微微上翘,好像觉得很好笑似的问倪菲:“他是你亲哥?” 倪菲故作不经意地点头,眼中的得意却快要溢出来了。 许天奇闷笑:“那怪不得你要化妆。” 倪菲神情一变,“你再说一遍!” “行了。”叶阳希笑着开口,将已经燃了半截的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片刻后,白色的烟雾自他唇间溢出,屈指一弹,烟屁股正好砸在杨杰的胸口,“道歉多麻烦,打一架完事。” 此话一出,小巷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你一个新生,这么狂?”杨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眼睛一眯,他竟然先说要动手? 杨杰身后的人蓄势待发,似乎只要他勾勾手指头,立刻就会有人冲上来把叶阳希摁在地上。 叶阳希双手一摊,表情极是淡然,“不狂你妹妹怎么会喜欢我啊。” “你!”倪菲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他面前感到被羞辱了,“哥,别跟他废话了!” 杨杰的表情也变得危险了,拳头还没抬起,小巷里突然有道怯怯的声音喊了一声:“叶阳希。” 田夏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停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两步远的地方。 她眼眶微红,捏着衣角的双手在轻轻发抖,那明明害怕的要死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可笑极了。 “叶阳希,叶叔叔在巷口,他让我来叫你。” 连扯谎都这么假。 叶阳希表情微僵,许天奇在他耳边说:“不太妙哦。” 田夏一脸的哭相,校服拉链拉的一丝不苟,肩上书包重的好像随时能将她压垮一样,梳的整整齐齐的马尾辫在她脑后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这模样一看就是个规规矩矩的乖乖牌。 杨杰望着她愣了半秒,接着捧腹大笑,“新来的,这个书呆子说你爸来接你回家哦!” 他一笑,所有人都笑了,倪菲更是笑的差点厥到地上去。 杨杰笑的不行:“你那么狂,还要你爹来接你回家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田夏见叶阳希站在那一动不动地像块木头似的,她急的快要跺脚了,声音里的哭腔越来越明显,“叶阳希,你快过来呀!” 他仍是不动。 杨杰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两步上前拨开倪菲等人,站定在田夏面前道:“哦哟哟,悄悄这小可怜的。来来,你喊我一声哥哥,我就让叶阳希跟你一起回家好不好呀?” 田夏被他身上的烟味熏的往后退了两步,眼泪支撑不住滑落的瞬间,她看见杨杰的那张脸突然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叶阳希踩在他的脑袋上,眼中的邪气染上了冰冷,墨色的瞳孔映出杨杰被他踩在泥土里痛苦的侧脸,“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讲话?” 6.六颗糖 田夏后来是怎么走出那个巷子的她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她不知道,甚至连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叶阳希像是发了疯,许天奇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他一个人就把巷子里的那些比他们高一级的男生全都打趴了。 杨杰被他按着脑袋跪在她面前“对不起、对不起”的说着,嘴唇开合间,田夏都能看见他嘴里白花花的断牙。 倪菲虽然没有挨打,但她哭花了妆的样子比杨杰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个劲地在田夏耳边哭:“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了、再也不惹了!” 田夏跟着她一起哭,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哭的叶阳希心肝脾肺都跟着在颤。 他把书包扔给许天奇,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捧住田夏的脸想给她擦泪,但她的眼睛像是坏了龙头的水管,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怎么也擦不干净。 “田夏,田夏别哭了。听见了没,我送你回家,你别哭了。”叶阳希也有些恼了,干脆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圈在胸前,推着她走。 田夏还在哭。 叶阳希身上很热,田夏恍惚以为自己背后靠的是一块热铁,就连眼前的黑暗也带着热烈的温度。他指尖有淡淡的烟草味,不像杨杰身上的那么恶心,却也让她心里如同梗了一根刺。 不知道走了多久,田夏听见了耳边有汽车的声音,她突然抬脚猛地一下踩在叶阳希的脚尖。 “嘶!田夏!”叶阳希吃痛的同时放开了手,田夏重见光亮,头也不回地就往过街天桥上跑,一点儿也不顾他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回到家里,田夏锁上门,扑到床上又是一顿哭。 她从没看过那样可怕的场面,那些人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倪菲的哥哥连牙齿都被打掉了,他流着血痛苦扭曲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 叶阳希、叶阳希…… 如果她没有想去帮他,如果她没有走进那条小巷,是不是就不会……至少她不会看见。 第二天到学校里,任纯看见田夏憔悴的样子忍不住惊讶问:“田夏,你怎么啦?” “没事。”田夏摇摇头,但她眼下的青影和苍白的脸色却毫无说服力。 昨天晚上她几乎一夜都没有睡,一闭上眼睛,口吐鲜血的杨杰就捧着一颗断牙出现在她面前。 她余光瞟了眼斜后方的座位,许天奇和叶阳希都还没有来。 刚坐下,任纯又开始跟她说小道消息了:“我跟你说哦,昨天我们班有男生看见叶阳希被倪菲她哥堵在侧门那边了。” 田夏心头一跳,捏在课本边缘的指尖泛白,“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啦。”任纯不满地捶桌子,“他个胆小鬼,看见对方都是高年级的,人又多,连热闹都不敢看就跑了。” 田夏莫名松了口气,“哦。” 任纯撑着下巴忧心忡忡地望着后方,“好担心哦,你说叶阳希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不要啊,他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田夏不说话。 早自习结束后,叶阳希他们还没来。 田夏正在收拾下一堂课要用的课本和草稿本,班主任突然喊了她一声:“田夏,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平日里不管是课上还是课下,不管哪科老师喊她,她从来都是十分平静的,但亲身经历了昨天那件事情之后,班主任的声音好像变成了一道催命符,催的她脸上发烧,心惊肉跳。 万一高老师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要问她什么怎么办?说话实说吗?学校会不会把叶阳希开除掉? 田夏忧心忡忡地在教师办公室门口徘徊,迟迟不敢进去。 直到从其他班下了早自习的英语老师看见她,才把她带进去。 在见到班主任给她的成绩表的时候,她心里的大石头才终于放下了。 班主任说:“田夏,这是我们班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单。我呢,是想着已经高二了,咱们要尽可能地保持班级里的成绩平均,成绩好的能把成绩差的带一下就带一下。你把成绩单带回去看看,然后把咱们班的座位重新调整一下。辛苦一点,尽量在中午放学以前把座位图给我。” “好的。”田夏接过成绩单,若有所思。 班主任见她有些恍恍惚惚的样子还以为是学习压力太重导致的,语重心长地劝慰她道:“田夏,成绩固然重要,但劳逸结合也不能少,老师知道你一直很乖,不过偶尔还是要让自己休息放松一下,知道么?” 田夏乖巧点头:“知道了,谢谢高老师。” 回到班上,任纯听说要换座位,抱着田夏的胳膊不愿意撒手,直呼:“田夏,我不要离开你!” 田夏也不想换,不过这是班主任交代给她的任务,她不想换也得换。 其实换座位这个事情并不难,依照班主任的意思,再加上同桌两人的高分项和低分项能够互补就最好了。 粗粗看了一眼成绩单,田夏对各个同学的分数都有了大概了解,座位图也渐渐在她笔下成型。 不过写到最后两排的时候,她有点儿犯难了,许天奇和叶阳希到底谁是最后一名,谁去和他们两个一起坐比较好呢? 刚才她去办公室去的功夫,他们已经来了,这会儿两人正姿势统一地趴在桌子上补觉。 任纯看着叶阳希好端端的样子很是意外,似乎不敢相信他今天竟然能毫发无伤地来上课。 不知不觉地,叶阳希的名字就排到了许天奇后面去了。 田夏定了定心神,最后就最后。 谁让他那么凶,又那么坏。 第二节课下了之后,田夏就把座位图送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的视线停留在座位图最后的位置,她用红笔圈了叶阳希旁边的位置,说:“贝雷不能坐这,他自己中不溜秋的,很容易被影响。这样吧,你先去,我考虑一下,下午班会的时候咱们再确定。” 听班主任的语气,田夏知道自己没猜错,叶阳希的成绩果然比许天奇还差,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跟他坐在一起。 当时田夏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倒霉蛋会是她自己。 班会是临时被调到周二最后一节课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换了课,周五下午的班会就上数学。 班主任用了半节课的时间讲新课文,剩下的二十分钟才开始说换座位的事情。 “先不要清东西,先把座位换了。从第一组开始,按黑板上的座位图来换。都小声点,不要打扰到别人上课。” 田夏看了一眼班长在黑板上画的座位图,大致都是按照她交上去的来的,只是她迟迟没看到自己的名字。 任纯被换到了第三组第五排靠第四组走道的位置,她的同桌彭洋洋是个带着很厚眼镜片的男生。 彭洋洋理科很好,文科较差,任纯正好相反,恰是互补。 纵然有万般不情愿,任纯也不得不哭丧着脸离开了田夏。 田夏在黑板上找着自己的名字,左下角的位置却一直被她忽略,不出意外那是叶阳希的位置,她肯定不可能坐在那里的。 贝雷被分配到了与黎雅同桌。 黎雅长相清秀,平时也很低调,成绩虽然一般,不过她家境很好。听说高中毕业之后她就会被送到国外留学,所以她现在成绩好不好都无所谓。 田夏猜班主任的意思应该是,就算贝雷不能提高黎雅的成绩,但至少不会被黎雅影响。 她原本是把黎雅和任纯排在一起的,贝雷顶替了任纯,任纯又坐去了彭洋洋旁边,那叶阳希的同桌到底是谁呢。 叶阳希懒洋洋地起身,望着黑板上的那两个被摆在一起的名字,脸上阴晴不定的。 许天奇临走前有些幸灾乐祸的,“什么叫缘分!这就是缘分!” 昨天在见识到了叶阳希的身手,又被他无情抛弃后,许天奇本是要去网吧泄愤的,结果没想到走到半路上碰见了折回来的叶阳希,他的表情那叫一个难看,一看就是跟田夏小朋友吵了架。 他就不明白了,田夏那瘦瘦小小的样子,到底是哪里来的魔力能把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叶阳希,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只斗败的狮子。 目的地从网吧变成了酒吧,许天奇抱着这个疑问和叶阳希一起,一直玩到凌晨四点才回家。 今天看到这个座位图,他忽然茅塞顿开,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叶阳希趴在课桌上,后脑勺对着她。 田夏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缩在窗台下的阴影里,尽量拉开她和叶阳希的距离,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 刚才她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座位,站在教室后方徘徊的时候,班主任亲自走下讲台对她说:“田夏,想来想去,老师只放心把你放在这里,只好先委屈你一下。” 田夏从来没拒绝过谁,即使心里有天大的委屈和几亿个不愿意,她也无法把“不要”这两个字说出口。无奈之下她只好红着眼睛,咬着唇坐过来了。 可真正坐到叶阳希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就后悔了。 咬着下唇,点点浸润眼眶的泪水在她的下睑上形成一片细细的水痕,又大又黑的眼仁水盈盈的。 叶阳希回过头就看见她这副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他在心里骂了一声操,开口却是带着点儿小心的语气:“你不愿意坐这就换,想跟谁换你说。” 田夏正兀自委屈呢,他猛一说话吓了她一跳,泪水终是汇成了大颗,啪嗒一下滴在桌面上,垂眸时那无辜的眼神像极了控诉。 叶阳希算是被她哭怕了,想到昨天她那抽抽搭搭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尖儿发紧,隐隐约约的还带着点儿疼。 今天,不,从今往后都可千万别再哭成那样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在课桌上滑过,被她泪水染湿的地方一颗大白兔奶糖正躺在那儿。 田夏猛然一怔,视线定住在糖纸上画的那只兔子身上,忽然就忘了要落泪。 “你这爱哭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叶阳希不知从哪又摸出一颗来,两颗奶糖在田夏眼前并排摆着,连他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温柔了,“吃了糖就不哭了。” 田夏恍然忆起六岁之前的某一天。 叶阳希站在巷子口远远地对着她招手,“小夏子快过来!今天又有糖吃啦!” 田夏高兴地朝他跑过去,她知道他鼓鼓囊囊的口袋里一定都是她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 从巷子口走到田夏的家,一路上最多只能吃两颗糖。 在她进门之前,叶阳希把剩下的糖全都塞进她的小书包里,然后板着脸吓唬她:“藏好啊,再被你妈妈发现可就真的没得吃啦!” “嗯,我会小心的!” 虽是这样说着,但田夏知道,就算真的被妈妈发现了,她也总能吃到糖,因为有叶阳希在。 那时候他脸上的笑容那么柔软,眼睛里像是住进了阳光。 可现在…… 7.七颗糖 通过昨天的大白兔,田夏心中的那根刺总算是软化了一点。 她想,只要他不再在她面前那么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还是能过的。 叶阳希今天难得没有迟到,不过他晚上好像都没有睡好,一坐下就开始闷头睡觉。 下了早自习之后,田夏下位去收作业,收到最后发现少了一本,连许天奇都交了作业,叶阳希却没交。 田夏抱着一沓作业本,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叶阳希。 她站在过道上,几个疯闹的男生从她身后跑过去,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田夏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倾倒,手里的作业本哗啦啦地全掉在叶阳希的脑袋上了。 叶阳希被吵醒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田夏急急忙忙地想把本子从他身上捡起来,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扣住。 放在她袖口上的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干净圆润。 田夏愣愣地望着叶阳希从从本子堆里直起身,眼神锐利地扫向她身后的那几个男生,“谁撞的?” 彭洋洋举起手,鼻梁上的眼镜歪到了耳朵边上,他眯着眼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是我刚才不小心。” 叶阳希脸色缓了缓,还没等笑意透出来呢,彭洋洋身边的人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拽什么拽,撞一下而已又少不了一块肉。” 田夏眼见着叶阳希的表情又沉下来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叶阳希,该交作业了,你先把作业交给我吧。” 柔软的掌心带着淡淡的温度,田夏软软的眼神是在祈求他,对上这样的眼神,叶阳希一腔无处发泄的起床气忽然就消匿无踪了。 彭洋洋将眼镜扶正,又说了声不好意思,几个人推推搡搡地回了座位。 田夏松了口气,收拾好作业本匆忙出了教室。 课间这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第一节是数学课,刚开始上课十分钟,田夏就后悔了。 这最后一组最后一排的位置是田夏亲自给叶阳希排的,她当时没想到自己会坐到这里来,更没想到这个位置视野极差,前排的大个子男生只要直起身子来,田夏就完全看不见黑板了。 数学老师今天讲了新的公式,虽然她已经在课外班里学过了,但她想巩固一下这个知识点,奈何前排的男生也是个爱学习的,腰背一挺,十分钟过去了,黑板上的字田夏一个也没看见。 小心翼翼地用笔袋推了推前排男生的后背,人家回过头来问,“干嘛?” 忽然与人面对面,田夏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小声道:“可以请你把头稍微低一点吗?我看不见黑板了。” 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男生回过头去,身体往墙上贴了贴,田夏终于看见黑板了。 田夏抄板书的动作很快,画图也是。只是等她抄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前排的男生不知不觉地又坐直了身体,黑板再一次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好意思再跟人说第二次,田夏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下课借任纯的笔记来抄一抄吧。 一节课上完,叶阳希还没睡醒。 田夏下座位去找任纯抄笔记,刚到任纯身边,她突然听见教室后门有人在说:“把你们班叶阳希叫出来。” 那人声音不大,只是恰恰能够后面几排的人听见。 “叶阳希、叶阳希,有人找你。” 任纯望着教室门外的那两个高个子男子,低声对田夏说:“又是高三的人。” 叶阳希被人推醒,打着哈欠起身走出教室,田夏望着他的背影,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任纯回头在她耳边说:“上次倪菲找的那帮人好像反被叶阳希给打了,没想到他那么厉害,害我还担心了一场。” 田夏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去抄笔记。 叶阳希被那两个男生叫出去之后,一直到第二节课下课都没回来。 出去做早操的时候,田夏不经意间撞到了许天奇的桌角。 许天奇被吵醒,揉着眼睛不满地嚷嚷:“谁啊?走路不长眼。” 田夏小声道:“对不起,是我没注意,要下去做操了。” 许天奇一看肇事者是田夏,什么怨言都没有了,他回头一望,“诶,叶阳希呢?” 田夏心口一紧,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他下第一节课的时候就被高三的学长叫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许天奇表情微沉,“知道了。你帮我跟老高请个假,就说我肚子疼去厕所了。” 田夏莫名有点儿紧张,点了点头:“嗯。” 不过看见班上队伍最后缺人,班主任除了不太高兴,倒也没多问什么,反正许天奇那只皮猴也不是第一天不来做操了,至于叶阳希,好像班主任一开始就是呈放弃状态的。 第三节课的时候,不仅叶阳希没来,就连许天奇也不见了。 一直到中午放学,这两人都没有现身。 田夏本来是不准备出去吃饭的,但不知怎么的,任纯照例来问她的时候,她竟点头答应了。 正是放学的时间,校门外的几个店铺和摊位都挤满了人,热闹的像是在菜市场。 任纯今天是家里人来给她送饭,她没想到田夏会和她一起出来,本来想在外面吃完了再给她带东西回去的,于是只剩田夏一个人觅食了。 没有任纯陪,田夏便想着去买杯奶茶,自己先回教室,奶茶店里面的人却又让田夏忍不住想直接回教室了。 这几天气温格外低,有很多同学都是到奶茶里面来避风,顺便吃点东西,没有椅子就在吧台边站着,三五成群的聊天说话,热闹得很。 田夏犹豫再三,心想,算了,还是回去吧。 谁知她刚一转身就碰上了端着外卖碗的许天奇。 见着田夏,许天奇发出一声怪叫:“哎呦!小夏夏,你出来吃饭啊?来来来,跟我们一起吃啊!” 田夏头摇的像拨浪鼓,来不及细想“我们”的含义,下意识地就拒绝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要回教室去了。” 许天奇连忙张开双臂拦着她,他两手都拿着外卖,刚想腾手把她给拉进去,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别的,对她眨了眨眼睛道:“你等等啊!” 他让她等着,田夏就傻乎乎地站在风口上等着了。 没过片刻,身后的店门被推开了,一道颀长的身影笼罩在田夏头顶。 叶阳希站在台阶上,唇边的笑意很明显:“田夏,你找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被人叫走以后田夏心里就惴惴不安的,心头像是被棉线缠住,勒的她胸口发紧,呼吸不畅。 现在看见他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心口的棉线便如抽丝剥茧一般被抽去,田夏终于能大口地喘气了。 叶阳希从台阶上走下来,伸手去拉她:“呆着干嘛,走啊,进去吃饭。”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奶茶香和一股子浓重的烟味,田夏猛地醒了过来,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叶阳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什么也没说,田夏转头向着校门的方向跑去。 午自习上完,叶阳希和许天奇踩着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进了教室。 一坐下,叶阳希就看出了田夏有点儿不对劲。 其实从奶茶店外面他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许天奇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网吧上网,听他说是田夏告诉他高三的人找他的事情,叶阳希一喜,这个小笨蛋还挺担心他。 中午在奶茶店门口,他还想着她是不是故意出来找他的,谁知她避他如瘟神。 叶阳希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他都没发火,她现在还闹起别扭了。 田夏正在收拾课本,手突然被人握住,她一怔,课本哗啦呼啦掉了一地。 她急急忙忙弯腰去捡,却已经有只大手帮她把书本都捡起来了,只是握着她的那只手却没有放开。 田夏低着头红了眼眶,使劲挣扎了两下,“你干什么呀,快松开我!” 柔弱无骨的小手触感极好,叶阳希自然是不会放的,她软软的挣扎只当是在给他挠痒,“中午为什么要跑?” 感觉到他的大拇指在她的虎口处摩挲,田夏又羞又恼,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你放开我!” 叶阳希见她眼眶红红,鼻子一皱一皱的像是又要哭了,话到嘴边的火气出口全变成了无奈,“怎么又要哭了?”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点儿催泪的温柔,田夏吸了吸鼻子,一抹眼睛道:“你先放开我。” 叶阳希一松手,火气又来了:“你什么脾气,我不就碰了碰你的手吗,至于哭么。” 讲真,如果对方不是田夏,旁人的眼泪叶阳希是一滴也不会在意的,偏偏就是田夏,那双眼睛里哪怕起了点水雾他都觉得受不了。 田夏眨巴眨巴眼睛把泪眼憋回去,就是不抬眼去看他。 她觉得自己好像生气了。 田夏这个人就像只纯白的小兔子,一般人很难惹她生气,天大的事情她最多也就是红着眼睛掉两颗泪,眼泪擦干了也就好了,从来不会迁怒或是埋怨,可今天不一样。 中午鬼使神差地出去吃饭,她私心里是有点儿想看看能不能碰见叶阳希的。 她担心他会出事,可真的看到他没事,她又有点不高兴了。 嗯,他就是太没事儿了。 田夏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莫名交杂的陌生情绪像是一张网,网住了她的思维,网住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翻书包。 不多久,叶阳希忽然摊开手放在她眼前,干燥温柔的掌心里躺着一颗大白兔,“喏,一糖泯恩仇。” 手伸了半天,田夏迟迟不接。 叶阳希不耐地用膝盖顶了顶桌子腿,“要不要,不要我自己吃了啊。” 此时讲台上班主任正在报诗词听写,教室里鸦雀无声的,叶阳希猛然顶桌子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 班主任极是不满地大喝一声:“叶阳希你给我站起来!” 田夏吓了一跳,叶阳希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起了身。 班主任吼:“课不好好上你在干什么?听写写了几排?” 叶阳希压根没听讲,纸笔都还没拿出来,他怎么知道现在应该写几排,“我……” 他刚刚开口,课桌上忽然平移过来一张草稿纸,田夏素白的小手压在上面,轻轻在纸面上点了点。 叶阳希垂眸一看,嘴角不自觉地上翘,“我写到:‘自牧归荑,洵美且异’这一句。” 班主任脸色僵了僵,又问:“下一句是什么?” 草稿纸移了回去,很快又移了回来。 这下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下一句是:‘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背就好好背,笑嘻嘻的像什么样子。”班主任终于罢休,“坐下,别再搞出什么动静了。” 田夏呼出一口气,草稿纸被她揉成一团,去往垃圾桶的路上忽然被人截住了。 叶阳希小心地将纸张展开,望着纸上那两行娟秀的字体,笑意满满:“美人之贻,万不能弃。” 田夏脸上一热,捏紧手里的奶糖,低头写字再不理他了。 8.八颗糖 一周很快就过完了,又到周五放学的时候。 田夏今天值日,放学后要留在教室里打扫卫生。 叶阳希撑着下巴望着她:“要不要我等你呀?” 田夏摇摇头,埋头去清书包。 看着眼前连耳根都红透了的小姑娘,叶阳希莫名心情大好。他拦住起身要去做卫生的田夏,对她眨了眨眼睛,“我要去打球,那你等我呀?” “不要不要。”田夏一把拍开他的手跑的比兔子还快。 气喘吁吁跑到走廊上,田夏忽然想到,他们回家又不顺路,等来等去的干什么?可恶,他又逗她。 这两天叶阳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每天按时上学放学,也不逃课,还老喜欢在上课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捏捏她的手,或是对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就像刚才那样。 每次都逗得她快哭了,他再拿出一颗糖来哄,搞得她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许天奇见叶阳希撑着头望着门口傻笑,走过去调侃他道:“瞅瞅这块望妻石哦,此情珍贵,可撼天地啊!” 叶阳希眼睛一斜:“滚。” 贝雷大笑:“许天奇,你这么会说话怎么语文考的这么差啊?” 许天奇眼睛一瞪,作势要拿手里的篮球去砸他:“你懂个屁,我会的卷子都不考那有什么办法!走走走,打球去了!” 三个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了教室。 刚清好书包的任纯凌乱了,许天奇说的那个“妻”,不会是——田夏吧? 一二年级都放学了,高三还在上晚自习,学校里空荡荡的很安静,唯独篮球场这块热闹非凡。 少年们在场上奔跑、跳跃,肆意挥洒青春的汗水,场外兴奋欢呼的少女将他们团团围住,纵使天色渐沉,也无法消减她们的热情。 一个三分球进,叶阳希瞥了一眼教室的方向,已经关灯了。 田夏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她仔仔细细地关好门窗,确认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她才转头下楼。 刚下到一楼拐角,田夏忽然停住了脚步。 叶阳希正靠在楼梯口,仰头喝水的动作和那些运动饮料广告里的男明星一模一样。 余光瞧见田夏,叶阳希吞下一大口冰水,被冰凉激的眉头都皱起来了,“走,我送你回家。” 田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反正等她想要拒绝的时候,叶阳希已经买了两支冰淇淋回来了。 一支白色一支粉色。 将粉色的那支递给她之前,叶阳希自己率先吃了一口白色的,“你只能吃一半哦。” 田夏愣愣的,吃一半,那剩下的一半怎么办? 没等她将问题问出口,叶阳希直接将冰淇淋塞进她手里。 粉色的是草莓味儿的,草莓的香甜味道在口腔内被放大了数倍,冰冰凉凉的。田夏不敢大口吃,只敢小口小口地尝,而且每一口都要在嘴里抿好久才敢咽下去。 叶阳希的吃完了,她的才只吃掉了一个尖。 “太慢了,算了我帮你吃。”叶阳希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把冰淇淋拿走,一如他刚才把冰淇淋塞给她一样强势。 田夏耳根一热,那支她已经吃过了呀,他难道要吃她吃过的么,这样未免也太亲密了。 叶阳希适时说:“女孩子不可以吃那么多冰的,不过还剩这么多,我们不能浪费粮食知道吧。” 田夏小声嘟囔道:“那你还买。” 她声音很小,但叶阳希还是听见了。 笑意在唇角堆积。 他咬了一口冰凉,嗯,草莓味儿的,味道还不赖。 两人在街边的霓虹下散步,身边车水马龙,街上行人各色,唯独他们还穿着校服。 田夏的校服规规矩矩的,叶阳希的却松松垮垮,外套被他搭在肩上,随性潇洒。 刚才叶阳希说要买冰淇淋,他们便走过了车站,现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还是田夏先捱不住开口问:“车站已经走过了。” 叶阳希漫不经心的,“哦,是吗?那再走走。” 田夏:“……” 走啊走啊走,道路两边的景物越来越陌生,田夏的脚都走疼了。 “叶……” “田夏。” 田夏刚要开口叫他停下,他却先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停下脚步,田夏望着叶阳希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叶阳希忽然转过身,墨色的瞳孔里映着路灯的光亮,笑的有点痞,语气也不算认真,“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轰隆—— 一道惊雷劈在田夏脑海里,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什、什么 9.九颗糖 周六是任纯的生日,恰好田一彬和方若梅双双休假在家,田夏本来想在家陪着爸爸妈妈不准备出门的,任纯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甚至都打到她家里来了。 在方若梅的劝说下,田夏只好换衣服出门了。 田夏今天穿了一间粉白色的连衣裙,外罩一件短款的牛仔外套,下身一条加厚的浅灰色裤袜,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白色的小包斜跨在手边,出门的时候她问方若梅,要不要再加两件衣服。 方若梅哭笑不得:“我的傻瓜心肝,今天温度不低,穿这么些够了。” 田夏这才安心地出了门。 田夏的个子本来就瘦瘦小小的,身高也不高,今天这打扮从背影上看,分明就像是小学生要出去郊游的样子。 当然,从前面看更像。 柔软的头发被分成两束扎在耳边,薄薄的刘海被微风撩起,皮肤又白又细,软乎乎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嗯,有人真的这样做了。 如果知道叶阳希也会来参加生日宴,田夏是打死也不会来的,昨天他说的那句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她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更何况他现在还在众人面前捏着她的脸。 叶阳希一见到田夏,瞬间连心都化了,一个没忍住他的手就往她脸上去了,“田夏,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打扮啊,哦不,你怎么还跟小时候长一个样啊。” “唔唔,放开。”田夏被他捏的脸蛋生疼,众人的目光更如针刺,她羞恼的不得了,偏偏他就是不肯放手,着急之下,她眼眶又红了。 任纯见状连忙给许天奇打眼色,许天奇准确无误地接收到求救信号,打着哈哈拉开叶阳希的手,“阳希你看你,我们小夏夏不经逗,别真把人家惹哭了。把她惹急了人再一跑,你又得拉我出去喝闷酒。” 最后一句话,他是贴着叶阳希的耳朵说的。 叶阳希终于撒了手,他像是憋着一股劲,使劲捏着许天奇的大腿,转头一句:“真他妈可爱!” 许天奇痛的龇牙咧嘴,假意附和:“可爱可爱!您老松松手,这是肉,不是铁。” 他是一点儿都不明白叶阳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品位。 田夏吧,说好看也好看,但太过稚嫩,又完全是儿童身材,哪比得上酒吧里面那些胸大腰细腿又长的姐姐妹妹们啊。 她这杯白开水,也就只有叶阳希能喝得下去了。 任纯心疼地给田夏揉脸,见白嫩的脸蛋上红了一大片,她一边哄劝一边解释:“对不起啊,我只是试着给他发了条微信,我不知道他真的会来,也不知道他会,会这样对你。” 昨天晚上确定请客人数的时候,看见叶阳希的名字,任纯也不知怎么搞的,鬼使神差地就发了条微信过去。 “叶阳希同学,我是任纯。明天我过生日,一起来吃个饭吧。” 她本来是不抱希望的,结果叶阳希半夜回过来一条“有谁去”,三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早上起床看到这条短信她还有点受宠若惊,快速编辑了几个名字发过去,田夏两个字排在最前。 然后,叶阳希就坐在这里了。 田夏吸了吸鼻子,刚要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坐在她对面的黎雅突然问:“田夏,你和叶阳希以前就认识吗?” 许是怕两人尴尬,这答案还是许天奇来说的:“他们俩的缘分是开始的比咱们早一点,不过咱们也不差呀。” 他一开口就是调笑,末了还跟黎雅抛了个媚眼去。 黎雅作呕吐状,“你少恶心我了。” 幸亏任纯今天请的人不多,包厢里只有十几个人,话题被许天奇岔开了,也没人再细细追问,大家嬉嬉笑笑地就开始吃饭了。 坐在叶阳希旁边,田夏是怎么也没有胃口吃饭,她在桌下悄悄拉了拉任纯的裙摆,从包包掏出一个用浅紫色包装纸包着的小盒子,小声对她说:“任纯,祝你生日快乐。我有点不舒服,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任纯哪肯让她走呢,“别啊,你留下来嘛。我们待会还要去唱歌呢,你好歹把饭吃完再走嘛。” 拒绝的话就梗在喉头却说不出口,田夏耐不住她的央求,只强调:“那好吧,可吃完饭我就要走了,一定要走的。” 任纯这下开心了:“好好好,先吃饭先吃饭。” 整顿饭下来,不管叶阳希怎么跟田夏搭话她都不开口,只默默地低头吃着自己面前的菜,他给夹的菜全被她堆在碟子里,丝毫未动。 叶阳希倒也不生气,谈笑风生间,殷勤也从不间断。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饭店门口,田夏正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先开口说离开,身边的叶阳希突然道:“我晚上还有事儿,就先走。一会儿晚上唱歌我请客,钱我转到许天奇那,你们玩的尽兴。” 田夏也跟着说:“我也要回家了,你们好好玩儿,任纯祝你生日快乐。” 许天奇此时站出来助攻道:“那行。阳希,我们小夏夏就交给你了,你负责把她给护送到家,缺根头发都唯你是问哦。” “不不不,不用……”田夏全身都写着拒绝,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走了。”叶阳希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 10.十颗糖 从任纯的生日宴出来,田夏只想回家,偏偏叶阳希就是不放,她要去拦车,他提着她的后领就把她给拎回来了,说要带她出去玩。 可天都黑了,能去哪里玩呢? 任纯生日宴的餐馆是在学校附近,田夏很快发现叶阳希带她走的这条路好像是往学校去的,但是从四中门口经过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停下来。 “叶阳希、叶阳希,你要带我去哪里?”手腕上的那只手像是铁铸的,不论田夏使多大力气都推不开也甩不掉。 叶阳希头也不回,路灯下他侧脸上的微笑带着点点金芒,“跟我走就是了。” 田夏只望了一眼便噤了声。 目的地是学校后街的一家台球俱乐部,穿过半条商业街,窄窄的楼道入口挂着闪着彩灯的招牌,昏暗的光线和狭窄的楼道让田夏莫名的紧张。 感觉到小指被紧紧攥住,叶阳希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笑意,他略沉的嗓音在这样的黑暗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与沉稳,“怕就千万别松手。” 陡长的楼梯上到三楼,叶阳希伸手撩开面前的塑料门帘,闷热的气息夹杂着浓重的烟味瞬间冲了出来。 田夏的课余时间,从来没去过除了图书馆和小区花园以外的地方,就连今天任纯过生日情况,也是她第一次接受同学的邀请。 刚才仅仅只是吃饭已经让她坐立不安、不知所措了,此时站在烟雾缭绕如同迷离仙境一般的台球室里,她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台球室不算大,一眼能望到底的屋子里除了门口的吧台只摆了三张台球桌,另外还有两间包房。 在这里玩的人大多是四中的学生和游荡在这附近的社会青年,脱下了规矩的校服,他们在这里是可以吞云吐雾的大人了。 田夏看见有两个女生有点眼熟,大约是在学校里见过她们,只是她们现在也都是人手一支烟,谈笑风生间任由身边的男人贴近她们的身体,把手放在她们尚未完全发育的胸口。 接下来的动作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看,脸上烧的厉害。 叶阳希好像经常来这里,吧台的收银员一看到他就笑了,“阳希,还是老位置?” “嗯。”叶阳希抬手扔给他一支烟,然后便拉着田夏推门进了离吧台最近的那间包房。 包房里的空气比外面更闷,但至少没有那么重的烟味,除了台球桌还有两张长沙发,高脚凳和同等高度的小圆桌分别在房间两端。 田夏个子小,自然不能坐高脚凳,她甚至不愿意坐在沙发上,在这里她浑身都不自在,“叶阳希,我们还是回家去吧。” 叶阳希进门首先开了排风扇,接着顺手拿起手边的球杆,两步走到球桌前,俯身,瞄准,“啪”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台球在绿色的桌面上四处散开,红色和绿色的球分别进了两侧底洞。 他侧身对田夏招了招手,像是在招宠物,“田夏,过来,我教你打球。” “我?我不要。”田夏连连摆手,迟迟不肯上前去,“我不想学。叶阳希,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叶阳希充耳不闻要回去这几个字,长腿一跨就到她面前了,板着脸吓她说:“不学的话,我可能会发脾气哦,你见没见过我发脾气?” “我、我……”田夏委屈极了,她想回家,他不让,现在她不想学台球,他竟然要对她发脾气,怎么能这样对她? “哭的话我也会发脾气的哦。” 连哭也不行吗?她本来不想哭的,可现在又想哭了。 田夏眼眶通红,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这副害怕的不敢掉眼泪的委屈模样直接击中了叶阳希的心脏。 长臂一伸,再一带,田夏软软的、小小的、带着记忆中熟悉的香甜味道的身体就被他圈在了怀里。 叶阳希恶趣味地低头在她耳边威胁说:“想要早点回家的话,就乖乖听话,知道吗?” 他土匪一般的举动,恶霸一般的言语,吓得田夏再也忍不住泪,“哇”的一声在他怀里哭了出来,“呜呜呜,叶阳希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害怕,你放我回家行不行,我害怕!” 故意吓她,是为了惩罚她。 昨天,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后,田夏竟然头也不回地跑了,那速度当真比兔子跑的还快,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蹦跶了几下就没了身影,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小笨蛋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地,想不到受了惊吓反倒激发出她的潜能了。 可是现在真把她吓哭了,叶阳希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那两声害怕更是让他再也没办法继续对她使坏了,这心疼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将哭的惊天动地人儿抱得更紧,叶阳希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我不吓你了,不哭了好不好?我送你回家,送你回家行了吧,别哭了。” 田夏一时难以刹住车,一抽一抽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泪痕满面的样子更加惹得叶阳希心头疼痒难耐,“真的吗?真、真的送我回家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从来不都是说能让你吃到糖就能让你吃到么。”叶阳希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无奈的语气听起来是又像是宠溺。 “那你先放开我。”被这样抱着,田夏又羞又怕,她从来没和谁这样亲近过。 从他怀里挣开,田夏背过身去擦眼泪,身后却突然递过来一颗大白兔,叶阳希的声音随后而来,“吃糖么现在?” 不论如何,看到那颗大白兔,田夏就再也生不起来气了。 田夏偶尔会想,如果她不喜欢吃大白兔,她喜欢的是别的……但这样的想法仅仅只是瞬间,因为她知道,不管她喜欢的是什么他总能知道。 因为他是叶阳希,是小时候最最了解她的叶阳希。 大白兔就在眼前,田夏抬起手刚要去接。 “嘭!” 身后包间的大门被人猛力推开了。 田夏吓得一缩,惊恐地望着包间门口。 叶阳希转身将田夏挡在身后,望着门口的那些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为首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印花的长袖紧身衬衫,脖子上带着一尊鹌鹑蛋大小的金色观音像,吊儿郎当地叼着烟,面容隐藏在烟雾之后。 “你就是叶阳希?”那人深吸了一口烟,随后扔在脚下踩灭,上前来搭上叶阳希的肩膀,歪着脑袋望着他,“认识我吗?” 待人走近了,田夏这才看清他的脸,还有他脖子上的那个观音像,她瞬间认出来了,这人是高三那个把人打进了医院的学长,章余庆,大家都叫他章鱼。 章鱼进了包间,他身后的人也都跟进了包间,十数个人都挤在这个包间里,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起来。 “章鱼,我认得。”叶阳希右侧嘴角微微上翘,痞坏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和章余庆他们一样,又不一样。 他比他们长得好看。 章鱼点点头,手一伸,身后的人就递给他了一支球杆,派头十足地像是香港电影里的帮派老大,“打两盘?” 叶阳希没动,“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一个长相尖嘴猴腮的男生跳出来说:“你他妈还怕晚?怕晚别出来玩啊!看你个逼样,以为自己长了张小白脸就了不起了?” 田夏的目光转过去,却见那个男生身边站着的竟然是杨杰。 他站在角落里,脸上还没完全消退的淤青藏在阴影下,神情阴暗的像是一只游魂。 她顿时明白了,今天晚上他们是来给杨杰报仇来的。 叶阳希也看见了,望着杨杰,他淡淡一笑,像是在嘲讽。 章鱼绕到了台球桌的另一侧才看见藏在叶阳希身后的田夏,与他对上视线,田夏瑟缩地和叶阳希贴的更近。 章鱼说:“来这泡妹子啊,你眼光很一般啊。” 叶阳希退后一步将田夏挡的更加严实,他眼中的温度开始下降,“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不打球了?”章鱼闻言,故意将白球打进了洞,撑着球杆歪歪扭扭地站直身子,“行,我就直说了。有没有一个叫严雨菲的女的给你写过情书,拿出来给我。” 严雨菲是谁,田夏不知道,但在听见这个名字以后,叶阳希却忽然笑了。 “你的女神?”叶阳希十分了然地对他眨眨眼睛,“放心,她要来给我送情书我肯定不收,不光不收,我还要言辞拒绝,告诉她我只是一个一心向善的书呆子,让她死了这条心。” 章鱼一笑,好像十分大方的样子,“行,这事儿算结了。还有另一件。” 章鱼把杆子一扔,招了招手,杨杰就自动地走上前来了。 那天小巷内发生的事情田夏一直耿耿于怀,可学校里一直没有动静,她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杨杰却找到了章鱼。 又要打架吗?可他们这么多人,叶阳希会不会有事? 可田夏没想到,杨杰竟然扑通一下在叶阳希面前跪下了。 叶阳希一挑眉,“哟,这是干什么?还没过年呢,我可没红包给啊。” 章鱼坐在了球台上,黄色的灯光从他头顶上撒下了一片阴影,“我呢,快毕业了。四中这地方我不喜欢,但也看不得别人糟蹋。等我离开这儿,得有个人接我的位置,扛起四中这面旗帜。杨杰把你们的事跟我说了,我觉得你挺适合接我的班。我让人去请了你几次你都没来,想着你可能还记着杨杰那事,所以我就把他带来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叶阳希故意拖长的音调有点欠揍,他侧眸望着刚才说他小白脸的那个,“那刚才,他是什么意思呢?” 章鱼此行的目的好像只有杨杰一个人知道,因为其他人的神色或多或少地都带着惊讶和错愕,尤其是那个尖嘴猴腮的男生。 “猴子。”章鱼的话好像特有威慑力,他这么轻轻一叫,叫猴子的男生就不情不愿地上前来跪到了杨杰旁边。 章鱼又说:“你俩,来,给你们叶哥认错道个歉。” “对不起。” 田夏不明白,认错道歉一定要跪着吗?这样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真的可以吗,上次她没有看清跪在她面前的人是怎样的表情,可现在杨杰的脸上明明写满了屈辱。 她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可叶阳希却先她一步。 他吊儿郎当地笑:“你章鱼都发话了,我肯定不能拒绝啊,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头就别磕了,我真没准备红包。” 章鱼也笑,“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我也不费这事儿了。行,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了,你们刚才不是要走的吗,去吧,我们哥几个在这玩玩儿。” 叶阳希背手拉着田夏,干燥温柔的手掌平复了田夏混乱的情绪,“好,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玩,记我账上。” “好。” 两人出门前,章鱼已经开始打球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猴子立刻跳起来问:“章鱼哥,你真打算把扛把子的位置让给他啊?他凭什么啊!” 章鱼一球未进,直起身来抽了根烟,慢慢说:“急什么,真想接这位置也得他有这本事才行。下个星期十七中的人不就要来了么,让他去对付呗。” “十七中?”猴子一愣,接着笑的一脸鸡贼,“对上十七中,连哥都不一定有胜算,那个小白脸去等于送人头。哥,你这招借刀杀人可真厉害!” 章鱼眉毛都没动,叼着烟重新附身打球。 杨杰这时缓缓起身,阴沉的表情极是可怖,叶阳希,你等着死吧。 11.十一颗糖 台球室里的那一幕幕让田夏似乎有了心理阴影,她总觉得心里隐隐预约有些不安的预感,但她又抓不住。 周一上学的时候,许天奇破天荒地来的比田夏还早,一见着她就蹦跶到她的座位前,笑嘻嘻地问:“小夏夏,周末过得还愉快不?” 田夏不明白他一大早的兴奋来自于哪里,点了头说:“还好。” 许天奇不满这个回答:“怎么能是还好呢,你跟阳希就没点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吗?我可听说他带你去台球室好好威风了一把。” 田夏心头一紧,“你,你怎么知道?” 许天奇撩了撩头发,嘚瑟说:“整个四中,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事。” 田夏眼睛睁大了些,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许天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中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严肃,“四中的扛把子换人了,这事儿不管我们学校的人知道,外校的那些人估计也很快会知道。” 田夏也跟着他紧张了起来,“被他们知道会怎么样?” “会……诶小夏夏,我看你对阳希很不一样嘛,咱们同学两年,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许天奇这人正经话说不了两句就开始耍痞,惹得田夏满脸通红。 “我、我,不是……”田夏脸上发烧,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忽听许天奇“哎哟”一声,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了。 叶阳希把书包从许天奇头上拿下来,语气充满威胁地说:“你说什么,你要她关心谁?” “关心你、关心你还不行吗!”许天奇捂着后脑勺,好像十分委屈似的,“一大清早的被迫吃了把狗粮,我招谁惹谁了!哼!” 许天奇气愤地回了座位,嘴里直念叨“有异性没人性、重色轻友”,望着叶阳希的眼神幽怨的像个失了宠的女人。 田夏有些担心许天奇真的生气了,小声问:“他没事吧?” 叶阳希把书包往后一甩,“没事,有事也活该。”谁让他口无遮拦来着。 田夏原本还有点儿不相信,不过下了早自习,许天奇真的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过来喊叶阳希去小卖部,叶阳希给了她一个“你看吧”的眼神,任由许天奇勾着他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教室。 叶阳希不在位置上,正好给了任纯找田夏聊天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叶阳希成了扛把子的消息之后,任纯就对叶阳希有点怕怕的。 她坐在田夏前桌的位置上,一脸神秘兮兮地和田夏说:“田夏,我跟你说哦,叶阳希好像是个富二代来着。” 田夏一愣,富二代?她记得叶家父母好像都是公务员,就算单位福利再好,叶阳希也称不上富二代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任纯略兴奋地说:“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们不是去唱歌儿吗,我寻思着随便找一家附近的ktv就行了,没成想许天奇却带我们去了le公馆。le公馆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在那里包一个迷你包都要七八百,而且我看了一下酒水单,那上面一个果盘的价格都吓死人了,许天奇还叫了两瓶洋酒,啤酒什么的更像是不要钱的,我大概算了算,那一晚上至少花了一两万呢。你说普通人请同学过生日,能出手这么大方吗?” 能到四中上学的孩子,家庭环境都不差,许天奇不用说,真正的富二代,家里的房子多的他一辈子都住不完。 田夏嘛,家里环境不说好的夸张,但也不差。田一彬不到四十就已经是中心医院骨外科的科室主任了,方若梅是又icu的护士长,两人的年收入加起来百八十万都算少。听任纯这样说,田夏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过年红包和平时的零花钱,笑盈盈说:“我也可以的。” 任纯简直败给了她的天真,“你有钱我知道,但你能天天去那玩吗?” 田夏这就听不懂了,“天天去?” “我看许天奇那轻车熟路的架势,肯定不是第一次去,他又成天和叶阳希泡在一起,那叶阳希肯定也没少去。而且去ktv肯定不可能是两个人去吧,那人一多,花销肯定不少,再加上次数一多,一次两万,五次不就是……”任纯一边推理一边自算,算着算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天!他肯定是个富二代!” 田夏望着她用力张开到发抖的十指,觉得她有点儿夸张了,“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 上课铃响了,任纯不得不回到她的座位上去了。 许天奇和叶阳希在班主任之后进教室,连个报告都没打,田夏看着班主任不善的脸色还以为他们会被罚站,没想到班主任竟然什么也没说。 课上到一半,叶阳希呼呼睡的不知多香,也许真像任纯说的,他就是天天都出去玩,所以白天才这么困吧。 田夏甩了甩头准备专心抄板书,余光忽然瞟间过道对面,任纯手里攥着一个小纸团,正在对她的方向挤眉弄眼。 田夏一见,立刻摆了摆手,这可是班主任的课,要是被她捉到她们上课传纸条,那可不得了了。 大约是刚才课间话还没说够,任纯心里憋得慌,她觉得她必须跟田夏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正好班主任此时在写板书,任纯也不管田夏愿不愿意,抬手一扔,小纸团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叶阳希的脸。 纸团在叶阳希的侧脸上弹了一下,落到了他臂弯里面。 任纯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趁着叶阳希还没醒过来连忙回过头去,生怕被他发现了。 田夏心里也怦怦直跳,见叶阳希半天没有动静,她轻轻伸手绕过他的头顶,想悄悄地把纸团拿回来。 紧张的小手刚刚经过叶阳希的耳畔,突然被人大力捉住了。 田夏被吓得一缩。 叶阳希一手抓着她,一手捏着小纸团,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这是你的?想不到你看起来这么乖,也会上课传纸条?” 12.十二颗糖 听着他调侃的声音,田夏这才知道其实他早就已经醒了。 “还给我。”田夏咬着下唇,手被他捏的紧紧的,万一待会班主任转过身来,看见他们这样肯定会误会的。 叶阳希见她这样紧张的模样,笑的痞里痞气的,“怎么,这里面难道写了我的名字?” 田夏不知道任纯写了什么,大概是和刚才说的那件事有关,不过不管纸条里面写了什么,都属于隐私,叶阳希都不可以看的,“我不知道,你还给我。” “不知道?那我来帮你看。”叶阳希作势要打开手里的纸团。 讲台上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叶阳希!” 班主任刚写完板书,回头就看见叶阳希和田夏拉拉扯扯的,虽然田夏被她的前桌挡住了,但班主任是无条件相信田夏的,于是想也不想,往外一指:“给我滚出去罚站!” 叶阳希也不辩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田夏眼睁睁看他走,纸团可还在他那里呢。 叶阳希的离开引起了教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 班主任拍了拍讲台,严厉道:“都给我安静!还有谁不想上课的,现在和他一起出去。” 话音一落,许天奇笑嘻嘻地站起来了:“高老师,我去上个厕所哈。” 说罢也不管班主任答不答应,插着口袋就走了。 “许天奇!” 拜这两人所赐,一整节语文课都是在压抑的气氛下度过的。 下了课任纯马上跑到田夏身边来,“田夏,我不是故意的!叶阳希知不知道纸团是我扔的,他不会找我麻烦吧?” 田夏摇摇头,“应该不至于吧。” 任纯哭丧着脸,“田夏,如果他真要找我麻烦你一定要帮我劝住他啊!” 田夏虽然不认为叶阳希会小气到因为一个纸团而找任纯的麻烦,但未免任纯担心,她还是点头道:“嗯,我会尽量的。” 两个小姑娘紧张兮兮的,叶阳希倒是一直没有露面,就连中午放学他和许天奇都没有回教室,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叶阳希才晃悠回来拿书包,也顺便把上午的纸团还给了田夏。 田夏都快忘记这个事情了,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团好像没有被人打开过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将纸团夹进了数学书里。 叶阳希这时突然问:“对了,你们家老房子拆迁的时候分了多少钱?” 田夏一愣,老房子拆迁?他真把她问住了,“我,我不太清楚。” 叶阳希又问:“那你知道我们家拆迁的时候分了多少钱吗?” 田夏更懵了,“不、不知道。” 当年两家住的位置是现在的市中心,这样好的地段拆迁补偿的价格自然不低,再加上以前的旧房子虽然面积不太大,但是允许搭建,光田夏家里都在她爷爷的指导下往上修了三层楼。拆迁的时候这些加盖的面积虽然算作违建,但也还是会照价赔偿,田夏家里现在住的小别墅就是拆迁款换来的。 叶阳希家就在田夏家对面,因为他爷爷奶奶老房子就在旁边,田夏隐约记得叶叔叔当年费了一番力气将两栋房子打通,然后又往上加盖了好几层,具体的楼层数田夏记不得了,但肯定比她们家要大,那拆迁款也肯定要更多一些吧。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还不等她问一问,叶阳希便将书包甩到肩上,自以为潇洒地一撩头发:“不管本大爷是不是富二代,养十个你也不成问题。” 田夏满眼迷茫地望着叶阳希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出了教室,突然反应过来,他肯定是看了纸团里面的内容。 可任纯到底写了什么? 她急急忙忙把纸团从数学书里捞出来,小心地展开摊平,任纯清秀的字体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叶阳希一定是个富二代!对不对对不对!” 这一行字中间被人用红笔圈出了“富”这个字,然后又在下面另写了一个“拆”字,“富二代”变成了“拆二代”。 田夏抿着唇将纸条重新揉皱:“幼稚鬼。” 转眼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学校决定在月底中秋放假之前举行月考。 田夏学习成绩好,考场在一班,而叶阳希却在最后一间实验室。 去实验室的路要经过一班的教室,叶阳希和许天奇的身影经过一班门口的时候,田夏清楚地听见考场里的女生兴奋地讨论声。 “叶阳希好帅啊!” “那可不!为了看他一眼,我每次上厕所都要多绕一圈!可惜很少看到他在教室。” “上次我在操场上看见他打篮球,差点连上课铃都没听到!” “哈哈哈,花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不知道,好像挺多女生给他送情书的,他一个都没接。不过我最近看严雨菲和他走的挺近的,好几次两人都是一块儿出校门的。” “你说的是那个校花吧,我也看见过他们一块走。你说两人都长那么好看,都不给我们这些人留活路。” “哈哈哈,别说了别说了,老师来了。” 第一门考语文,监考的是英语老师,她抱着卷子站上讲台,简单讲了几点注意事项后便开始发卷子了。 田夏坐在第一排第一个,英语老师见她盯着卷子发愣,不由问:“田夏、田夏,是不是没有睡好?已经开始考试了,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哦。” 田夏涨红了脸,垂下眼睑轻声应:“嗯,我知道了。” 等英语老师离开她的位置,田夏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考号,笔尖却停留在第一题的位置久久没有落笔。 她很想集中精神,可脑子里却是叶阳希和一个长发女生走在一起的背影。 原来那天她在校门口看见的那个靠在叶阳希臂弯里的女生叫严雨菲吗,可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第二天考完全部科目需要回到教室里开班会,田夏一进教室就被任纯拉着哭诉:“田夏,这次的数学和物理都好难啊!我感觉我会挂科怎么办!” 田夏安慰她说:“是有点儿难度,不过我觉得以你的程度肯定不会挂科的,放心吧。” 两人对了一会答案,其他考场的同学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田夏正准备回座位,忽然听见教室门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不是陌生的脸,可田夏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任纯倒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是一班的明昊,每次考试都是你和他换着坐年级第一宝座的。” 田夏终于回忆起了,刚才坐在她后面一排的就是他。 明昊又在叫她:“田夏、田夏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走廊上没什么人,各班的学生差不多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明昊拿着一张写满了演算过程的草稿纸,一脸费解的模样,“刚才交卷子的时候我看见你最后一题写的过程好像很简单,可我却算了一整张纸,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以请你帮我看一下吗?” 田夏呐呐地点头,目光快速地在草稿纸上游走,随后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纸张中间的部分,“我算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了,题目问的是相同情况下两个力的大小比较,你是把不同情况数值的变化都算出来了。” 明昊回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好像真是这样。不好意思,是我没有认真审题。” 田夏摇摇头说:“不不,是我偷懒罢了,你这样肯定是没错的。” 明昊抿唇笑:“你太谦虚了。” 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田夏对他微微颔首就准备回教室了,“那我先进去了。” “等一下。” 田夏疑惑回头:“怎么了?” 明昊白净的脸庞微微有些泛红,他低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将草稿纸和一只签字笔递到田夏面前:“那个,可以把你的手机号或微信留给我吗?哦,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我们可以及时沟通交流。” “哦,好。”田夏没有多想,很快写下了一串号码,“我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 明昊满心欢喜地看着那一排娟秀的字体,还没来得及高兴,身边忽然横出了一只大手,草稿纸和签字笔都被夺走了。 田夏望着身边的人,呆住了:“叶阳希?” 明昊皱着眉头:“同学,你在干什么?” 叶阳希脸上挂着招牌的坏笑,不由分说地就用签字笔把田夏的字迹给遮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又重新写了一行数字,“田夏的微信昨天晚上被盗了,这是新微信,你加这个吧。” 明昊接过草稿纸,看着叶阳希新写的手机号,狐疑问:“你怎么知道田夏的微信被盗号了?” 叶阳希轻笑一声,揽过田夏瘦弱的肩头,视觉上像是把她半抱在怀里似的,“因为我们昨天晚上在一起呀。” “???” “???” 田夏和明昊露出了统一的震惊脸。 田夏羞恼地想将叶阳希推开,“我们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在一起了?你放开我,别这样拉拉扯扯。” “不想闹到老高办公室就乖一点。”叶阳希冷声在田夏耳边说了这么一句,望向明昊的时候仍是一脸痞痞的笑,“这位同学,开班会了,我们先回班了哦。” 许是还顾着田夏的脸皮薄,叶阳希并没有走正门接受班上同学的注目礼,反而推着田夏走了后门。 两人回到座位,叶阳希便冷冰冰地来了句:“别说话,不然我现在就出去捏死那个四眼弱鸡。” 13.十三颗糖 田夏被他冷冰冰的态度给吓懵了,委屈的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快要将她淹没了。 班主任姗姗来迟,在讲台上讲了一下中秋放假的时间还有相关的注意事项,很快就宣布了放学。 教室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了,欢呼声、桌椅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掩盖了田夏低低的啜泣声。 她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可能是因为他的态度,因为他胡说八道,还因为这两天考试的时候她总是分神,而分神的原因却是她梦见了他把大白兔给了严雨菲。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那几个女生讨论的话语总是会突然蹦出来在她的脑海里。 周二那天,她正在埋头写题,叶阳希在一旁摆弄着手机给她拍照,后门突然有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叶阳希。” 严雨菲校花的名头并非浪得虚名,校服外套被她退到肩膀处,一字肩的黑色紧身t恤将她的身形勾勒的极是诱惑,她没有穿校裤,秋凉的天气里,她只穿着一条短到大腿根的牛仔热裤,黑色的丝袜更显得她双腿纤细修长。 不像其他那些来班上送情书的小女生那般羞涩,严雨菲甚至都没有准备情书。 她站在叶阳希身侧,身上散发着成熟的香氛味道,珊瑚红色的唇瓣衬的她肤色白皙娇嫩,双唇一启一合间是大胆直接的表白,“我听说你还没有女朋友,正好我也没有男朋友,咱俩就凑一对吧。” 而叶阳希并未像拒绝其他女生一样拒绝严雨菲,只是挑了眉淡淡一笑,“我考虑考虑。” 那时田夏还未觉出什么不同,只是接连几天都能在奶茶店门口看见叶阳希和严雨菲的相伴而立的身影,他们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好看,好看的田夏都觉得有点儿胸闷了。 田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无论如何,叶阳希也不能这样随意对她发脾气。 叶阳希闷头生气,教室里闹哄哄的,更扰的他心情烦躁。 刚才那个四眼仔一看就没安好心,还要手机号方便讨论学习,讨论个屁!想撩妹直说不就行了,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揍他一顿,也省得现在在这生闷气。 撩妹,敢撩他的妹,真是想想就生气! 叶阳希拎起书包起身欲走,余光里却看见旁边小小的人儿正缩着身子,消瘦的肩膀一起一伏,像是哭了。 心头倏地收紧,叶阳希又坐了下来。 田夏吸着鼻子清书包,眼泪一颗颗地没入了书包里的黑暗,忽然有人勾起了她脸颊边的碎发,指尖带着暖融融的温柔,触及她脸侧的皮肤,留下了柔软的触感。 “生气了?”叶阳希的语气有着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拨开她的发丝,看见她通红的眼眶,他登时便忘了自己还在生气,“我错了好不好,我不该对你大声的,别哭了。” 他若是不劝还好,他这样温柔地哄劝反而是在催泪,田夏咬着下唇,眼泪掉的越发勤快了。 叶阳希正要拿出杀手锏,许天奇却已经急不可耐地在叫他了:“阳希,快点走了!” 叶阳希顿了一秒,不顾田夏还在哭,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跟我走!” 田夏噙着泪:“啊……叶阳希!” 四中是省重点,与之相隔两条马路的十七中却可以称得上是流氓学校。十七中的学生各个乖张,早恋逃学是常态,抽烟喝酒最拿手,打架斗殴更是厉害,反正除了学习,他们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会做,明明是学校里的学生,举止行为却和社会上的青年没什么两样。 因为十七中各个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这一片区里的所有学校,没几个敢和十七中的人作对的。 之前章鱼在电玩城里和十七中的学生起了冲突,因为章鱼这边人多,十七中的人倒是吃了点小亏,今天就是来找回场子的。 十七中的恶名几乎人人皆知,刚知道十七中要来冲学校的时候,许天奇还破口大骂:“我靠那只死章鱼!什么狗屁退位让贤,根本就是让你帮他擦屁股!对上十七中,哪有人能讨得好的!” 叶阳希当时什么也没说,只问了句:“十七中来的人是谁?” 许天奇面色凝重,摸着下巴想了想,“不是元康就是夏冀青。” 然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十七中的两个大佬竟然都来了。 还是那条小巷,两边学校的人几乎将小小的窄巷全都占满了。 田夏缩在叶阳希背后,如上次进来这条小巷一般,心口砰砰跳,手心紧张地直冒汗。 许天奇站在叶阳希的右手边,今天站在四中这边的人,全部都是他叫来的。 虽然叶阳希告诉他不用,但许天奇却不敢怠慢,就算叶阳希打架再厉害,十七中那些人不要命起来也是极难对付的,万一叶阳希因为轻敌出了个好歹怎么办。 但和十七中真正有过节的人,却是两袖清风。章鱼只带了两三个跟班,冷着脸站在一边。 而叶阳希左手边的位置,站着的却是严雨菲。 元康和夏冀青带着将近十数个人从巷口浩浩荡荡地进来,许天奇看着对方的人数,稍稍安了心,至少人数上他们更胜一筹。 章鱼之前与元康对上过,纵是章鱼自认凶狠,却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元康这个人,他还略逊一筹。至于夏冀青,更是个比元康还狠的人物,人面兽心用来形容他是最恰当不过了。 杨杰上前在章鱼耳边说了句:“他们两个都来了,这下叶阳希死定了。” 章鱼冷笑一声,“等着看吧。” 元康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左侧的臂膀上纹着繁复的图案,光头的造型怎么看怎么惹眼;而他身边的夏冀青却是规规矩矩的打扮,清俊的面容还噙着淡淡的笑,身高和模样都不输给叶阳希。 一眼看见叶阳希,元康和夏冀青脸上都有明显的怔愣,紧接着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加快了步伐。 许天奇见状还以为他们是要直接开干,捏紧了拳头就准备上前干架了,叶阳希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他面色淡然,右侧的嘴角微微上翘,眼中的邪气在小巷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光头,阿冀,好久不见。” 在元康和夏冀青对上叶阳希的那一瞬间,就连田夏都感觉到了紧张和肃杀,可谁也没想到,三个大佬的下一步动作,竟然就……就抱上了?! 元康使劲拍打着叶阳希的后背,爽朗的笑声在小巷上空回荡,“哈哈哈,阳希你个臭小子!老子还以为你早就把老子忘记了!” 夏冀青声音倒是温和不少,“阳希,好久不见。”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 杨杰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三人,“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早就认得?” 章鱼脸色更加难看了,“老子怎么知道!” 叶阳希和两人打过招呼之后,突然把田夏抓到了自己身前,“叫人。” 田夏愣愣的不知所措,叫人,叫什么人?他们叫什么她都不知道。 “这是?”元康盯着面前瘦瘦小小的女孩儿,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像只小动物,他好奇地打量她,丝毫不顾田夏的脸越来越红,“难道是那只小白兔?” 比起元康,夏冀青倒是温和有礼的多了,他伸出手对田夏道:“你好,我是夏冀青。” “你、你好,我……”田夏怯生生地正欲抬手与他相握,叶阳希却将她的手捉了回来,又将她推到了身后,“好了好了,都认得了。” 夏冀青伸出去手变成了拳头,一拳砸在叶阳希的肩头,“你个混蛋,小气劲到现在都不改。” 叶阳希贼兮兮地笑,“就不改,哈哈哈!” 一脸震惊的许天奇这时才插进话来问:“阳希,你们认识?” 叶阳希揽过他的肩头,介绍道:“许天奇,这是元康,夏冀青,是我的初中同学,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对许天奇,元康和夏冀青就不像对叶阳希那么热络了,淡淡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阳希,走吧,三年没见,怎么样也要陪我们喝两杯吧。” “等等。”叶阳希拦住了转身要走的元康,指着章鱼说:“先把这事儿解决了。” 夏冀青先开口,“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元康也点头,“行了,那个怂逼都把你搬出来了,死罪免了,活罪看在小白兔的面子也免了。别废话了,喝酒去。” 怂逼章鱼面色铁青。 三个大佬简简单单几句话,这场有可能发生的群斗就这么轻飘飘的散场了。 “走,跟我一块去。”叶阳希拉着田夏就要走。 严雨菲却这时却拉住了他的手臂,“我跟你去。” 顿了一会,叶阳希当真放开了田夏,轻佻地挑起严雨菲的下巴,“行,你跟我去。” 田夏可以对天发誓,她是真的不想和叶阳希一起去,但当他真的放开她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章鱼在角落里望着严雨菲和叶阳希站在一起的背影,目光阴狠地像淬了毒。 14.十四颗糖 中秋三天假,得幸于还是高二,假期不用补课,三天的休息扎扎实实的一天没少。 田夏在房间里埋头做作业,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 “实锤![图片]” 是任纯发来的。 田夏不用看也知道图片上一定叶阳希和严雨菲。 考完试后的那个晚上,叶阳希不战成名。 当天在小巷里的人数众多,不出一个晚上几乎整个四中都知道了叶阳希和十七中的两个大佬是兄弟,这下谁也不敢质疑叶阳希这个扛把子是个空架子了。 至于他是空架子这个消息是怎么出来的,就只有章鱼一个人知道了。 除此之外,那天叶阳希和严雨菲举止亲密,最后他甚至还带着严雨菲跟那两个大佬喝酒去了,所有人都说他们两个人肯定是在一起了。 而这个所有人里面,唯有任纯好像最激动。 手机的屏幕刚刚暗下去一小会,视频聊天的邀请界面便蹦出来了。 田夏无可奈何放下笔,拿起了手机。 “任纯,怎么了?” “田夏田夏,我发给你的图片你看到了吗?是严雨菲和叶阳希啊,他们两个看起来好亲密的样子,看来这次的传言是真的。” 田夏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还有什么事么,没事的话我先挂了,我还有好多题没有写。” 任纯叹了口气,皱着脸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唉,我本来还以为叶阳希喜欢的是……” 话到这里,田夏的手机忽然卡顿了一下,任纯的脸在屏幕上消失了半秒,来电显示的界面弹了出来,上面是陌生的号码,备注是推销。 田夏没有接,挂断电话之后发现任纯的视频也断了。 她没有再拨回去,只发了简短的一排字:“刚才有来电,做完题我们再聊。” 任纯回复了一个瘪嘴表情的表情。 田夏不准备再回复了。 正要退出聊天界面的时候,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任纯发来的那张图片。 似乎是谁在暗处偷拍的,图片中灯光昏暗,隐约可以看见男生倚墙而立,女生紧紧贴在他身上,纤细的手臂在他脖颈上缠绕,两人的面部之间有一片淡淡的阴影,正好模糊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暧昧横生。 手指不收控制地点开了大图,眼前不断放大的图片越来越不清晰,但田夏却能看见男生左侧眉尾上端有一小处断开的空白。 那是从前叶阳希和那些男孩子打架,被其中一个男孩子拿石头砸的。 愈合后的伤疤虽然只是针尾大小,但田夏却一直记得。 其实图片上的两个人一看便知是谁,可如今亲自确认过,田夏才觉得心里生出了一股潮气,闷闷地在她心头环绕。 今天是中秋,田一彬平时都是排休,今天正好轮他休息,又不用出去学习,方若梅也特意换了早班,早早地回来做了一桌好菜。 田夏被叫出来吃饭,见桌上多出了两副碗筷,她不由问:“爸爸,今天有客人要来吗?” “是啊,爸爸的老朋友,你也认识的。”田一彬正在客厅里找他珍藏多年的美酒,“许多年没见,今天爸爸一定要和他好好喝个痛快。老婆、老婆!搬家的时候你把我的酒放哪了,就是老叶送我的那一瓶啊?” 田夏想不出她也认识的,会是谁呢? “在这呢。”方若梅取下围裙从厨房里拿了酒杯出来,另外一只手上便是田一彬找了半天的酒,“我来给你们倒酒,你去厨房帮我把蒸好的螃蟹拿出来,他们估计快到了。” “好嘞!” 田一彬前脚进厨房,后脚门铃便响了。 方若梅正在开酒,便指挥田夏去开门,“夏,快去开门。” “好的。”田夏脚上还穿着小兔子拖鞋,“哒哒哒”地跑去开门,门一开她便愣住了,“你们好……叶阳希,你、叶、叶叔叔……?” 叶阳希嘴角噙着笑,微仰下巴与她打招呼:“嗨,小夏子!” 叶明满眼的慈爱,“小田夏都长这么大了啊!还认得叶叔叔吗?” 望着门外的那两个人,田夏惊讶地眼睛都瞪圆了。 待两人进门落座,田夏才知道,原来那天搬到他们家对面别墅里的竟然是叶家。 自拆迁之后,叶明就从体制内辞职去做生意,得益于那一大笔拆迁款,他现在也是个亿万富翁了。 长方形的餐桌,田一彬坐在主位,右手边是叶明,左手边依次是田夏、叶阳希,方若梅在最后。 田一彬见着老友高兴地差点找不着北了,挨着叶明又是勾肩,又是搭背,“老叶啊,咱们缘分深啊!你看看,十年前咱们两家就是对门儿了,没想到十年后还是住对门儿!来来来,为了这样的缘分,咱们必须干一杯!” 叶明端起酒杯:“那必须干!” 田夏没想到两个中年男人沾了酒,就开始变得和小孩子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方若梅倒是习以为常了。 给叶阳希倒了一杯果汁,又给他夹了一只蟹,方若梅忍不住感叹:“阳希啊,方阿姨没记错的话,搬家那会你好像只到阿姨腰这儿,没想到一晃眼比你爸都高了。看着你们这两个孩子阿姨才真切地感受到时间是真的过去了,你们两个都已经这么大了。” 叶阳希在方若梅面前敛起了身上的痞气,连坐姿都变得端正了,“时间是过得挺快的。不过方阿姨,我怎么觉得您还跟那时候一样年轻漂亮,一点儿也没变老。我记得那时候您有一条白裙子,每回您一穿那裙子我都觉得像看见了仙女,回去嚷着要我爸赶紧给我换个妈,气的我妈拿扫帚打我好几回,我还跑您这儿避难了。” 叶阳希三言两语把方若梅逗得开心的不得了,脸上都笑开了花,“就你这孩子会说话,不过那会阿姨好像是记得你说过要和我们夏换个妈妈。诶,夏,阳希现在也在四中,你们在学校里应该碰见过吧?” 田夏本来在埋头吃菜,突然被点名她有点没反应过来,抬头的时候青菜的汁水沾了一滴在下巴上。 “啊?” “啊什么,妈妈是问你有没有在学校见过阳希?”方若梅觉得田夏今天怪怪的,好像比平常还要呆闷。 “哦,我们……”田夏正要说话,叶阳希却抢先了一步。 “见过的。田夏成绩好,我总在学校的布告板上看见她的照片。”叶阳希眼中透出笑意,抽了一张面纸递给田夏,然后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田夏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爱。” 田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但见他的举动,会过意来红着脸拿纸胡乱擦了擦嘴。 叶阳希见她脸红低头,眼中笑意更浓。 酒过三巡,两个中年男人的聊天话题不免转到了自家孩子身上。 叶明喝的连眼睛都红了,他望着叶阳希摇头叹气,“我这个儿子,明明有个聪明脑袋,偏偏就是不用到学习上。看着他的成绩单我就头疼,每次去开家长会我都是被单独留下来的那一个,丢脸哟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方若梅见他已经开始口无遮拦,知道他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老叶,你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我看阳希挺好的,子不教,父之过,肯定是你平时疏于教导,明明是你的问题怎么能怪孩子。” 叶明头摇的像拨浪鼓,“弟妹啊,你不知道!我倒是想管,也得他肯让啊!这小子自从上了初中,那个头蹭蹭蹭地长,他初二那会我就已经打不过他了。都打不过了,我还怎么管?” 田一彬哈哈大笑,“老叶啊,你不行啊!你看看我闺女,多乖啊,回回考试拿第一,压根不用我操心。我最喜欢去跟她开家长会,那长脸啊,可长脸了!” 叶明气地快哭了:“这就是我理想的女儿啊,你把你女儿给我吧好吗,我多想听听老师的表扬,多想让我儿子给我长回脸啊!” 田夏被叶明给逗乐了,抿着唇也不敢笑出声,低着头,肩膀轻轻地上下起伏,叶阳希看在眼里,决定不跟叶明计较他拆他的台了。 方若梅见这两人的父亲形象岌岌可危,眼见着就要在两个孩子面前出丑了,便让田夏带着叶阳希去书房玩电脑。 “夏,你带阳希上楼去玩一会儿,等会妈妈给你们送水果上来。” “噢,好。”田夏乖乖地应了。 叶阳希跟在她身后起身,特别真诚地道谢,“谢谢方阿姨。”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时间。 楼梯上,田夏还能听见叶明吐槽自己亲儿子的声音,她忍不住笑:“以前都没发现,叶叔叔好可爱啊。” 叶阳希冷哼一声,两步并作一步,超过田夏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轻说:“哪儿有你可爱。” 被他气息喷撒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廓的皮肤一直传到她的心房,田夏不自觉握紧了扶手。 短短几级台阶叶阳希不过两步便上去了,回头见田夏没动,他笑:“发什么楞,快上来啊。” 田夏这才回过神,“哦,来了。” 15.十五颗糖 田家的别墅有三层,第三层是一个小阁楼,用来堆放一些杂物。 田夏本来是要带着叶阳希去书房的,叶阳希偏要往她的卧室去,可女孩子的卧室可不是能轻易示人的。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她不想要做什么他偏要做。 然后田夏便引着他上了三楼。 阁楼的小门一开,久积的灰尘便顺着门缝腾了出来。 “阿嚏。”田夏站在门后揉了揉鼻子,垂着脑袋说,“你不是要看我的房间吗,你去吧。” 叶阳希见着她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也不点破她,唇角一勾就开始打坏主意,“我一个人进房间多没意思啊,你陪我。” “我不……呀!” 田夏的不要还没说完,只觉手腕被人拉住,眼前一黑,阁楼的小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上的光线。 后背重重地抵到了门板上,硌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就是这一下,空气里的尘埃直往她肺里钻,喷嚏一个接一个憋在鼻子里,半天都出不来,眼眶都红了。 叶阳希撑着门板,将田夏困在他双臂之间,娇小的身体在他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甜,他忍不住低头与她凑的更近,看见她皱着鼻子想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加邪肆,“你是灰姑娘吗,住这种灰蒙蒙的房间?” 田夏被圈在他的胸前,昏暗的空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他的体温烧红了她的脸,近得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捂着口鼻唔唔地说:“我、我们快出去吧。” “出去干什么,这不是你的房间吗?”叶阳希存心逗她,移开一只手臂准确无误地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揽在了手里。 “你、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田夏被他突然抱住,又惊又怕,软绵绵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不。”叶阳希手臂收紧了一些,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了他。 她真的太瘦了,腰肢这样的细软,他半只手臂环住都还有余。 “我才知道,纯白如你,也学会使坏了。” 他再低头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说话时,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感受到怀里的人传来细细的颤栗,他便愉悦地恨不能在这里就把她吃掉。 田夏又羞又恼地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身体和心里产生的那些异样更让她害怕,委屈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柔软的像一团棉花,“你放开我,叶阳希你放开我,阳希。” 阳希。 叶阳希猛地一怔,手臂的力道有些失控了,“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田夏的腰肢被他锢的生疼,剔透的泪水堆积成一颗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地悬在眼睫上,“叶阳希……” “不是这个。” “阳、阳希……” 叶阳希记忆中珍贵的那些年,是夏日黄昏的色调,是放学回家后桌上的热饭热菜,是小田夏在身边软软地一声声叫他“阳希、阳希”。 “阳希,这个糖好吃吗?” “阳希,你怎么又挨骂了?” “阳希,你会把我家窗户砸坏的。” “阳希,我想回家了。” …… 叶阳希半晌没有出声,田夏难受极了,鼻子里痒痒的,好像又要打喷嚏了。 她刚刚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手背上忽然有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是炙热的温柔。 田夏懵了。 她睁大了眼睛想去看叶阳希的表情,可他却轻轻地放开了她。 干燥的大手牵起她的手,身后的房门被打开,门外的光亮透了进来。 田夏抬头望着叶阳希的侧脸,眼角的泪还未干涸。 暖色的灯光在的他的五官上勾勒出了金色的边,他回过头来轻柔地笑,“我们走。” 这一瞬间,田夏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田一彬和叶明全都喝趴了,方若梅本想让叶家父子二人留宿,叶阳希却提醒了她,他们现在就住对门,两步路的距离,留宿就太夸张了。 方若梅恍然,一拍脑门说了句:“你瞧阿姨这脑袋,那田夏你帮着阳希把你叶叔叔送回去吧,我去照顾你爸。” “噢。” 可田夏这瘦瘦小小的能帮上什么忙呢,叶阳希最多也就是指挥她去开门罢了。 叶阳希把叶明送到房间,田夏本想放下钥匙就走,无意间却看见了客厅里有一架锃亮的黑色钢琴。 田夏想起叶阳希的妈妈以前好像还是钢琴老师,每天下班了之后都要去琴行给人上两个小时钢琴课呢。 田夏还跟着她蹭了两节课,认五线谱就是那会儿学的。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摸了摸钢琴盖,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怎么都没有看见叶阿姨呢? “还记得五线谱怎么画吗?” 田夏兀自想着,叶阳希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小手一缩后退了半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叶阳希换了身居家服,白色的连帽卫衣又宽又大,从田夏面前经过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凉的味道飘过来。 他在钢琴前坐下,黑色的钢琴盖被他轻轻抬起,干净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随意地搭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十分养眼好看,“想听什么曲子?” “嗯、嗯……我不知道。”田夏咬着唇,她不懂钢琴,更不懂音乐,乍一问她想听什么曲子,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小笨蛋。”叶阳希轻笑,十指落下的瞬间,有如月光般温柔的琴音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是那片在月光下泛出粼粼波光的湖水,是飘飘摇摇的小船沐浴着柔软的月华起起伏伏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是叶阳希的妈妈最喜欢的曲子。 他半阖着眼睛,神情专注,侧脸温柔如月神。 田夏微微呆住,她怎么忘了,叶阳希是会弹琴的,好像还拿过很厉害的奖。 一曲终了,温柔不再。 叶阳希阖上琴盖,抬眼笑的痞里痞气的,“你希哥迷人不?要不今晚别回去了。” 虽并不将他的玩笑当真,但脸红似乎成了田夏面对叶阳希的条件反射。 她静静望着他,轻声开口:“叶阳希,你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叶阳希笑意微沉,“为什么?” 田夏咬咬唇,“因为你的手,是弹钢琴的手,不是打架的手。” 叶阳希一怔,缓缓起身,“是吗?” 田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她后退两步,转身就跑,“那个,我先回去了。钥匙我放在玄关的柜台上了,你记得拿。” 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田夏一路小跑回家,方若梅正在收拾饭桌上的残局。 平复了一下呼吸,田夏走向方若梅,“妈妈,我来帮你。” “你叶叔叔还好吧?”方若梅捡了些比较干净的杯子碗给田夏拿着,“不早了,你帮妈妈把这些放到池子里就上去睡觉吧,你爸早就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了。” “嗯,好的。”田夏小心翼翼地捧着碗,顿了一会问,“妈妈,叶阿姨怎么没来?” “啪嗒”——方若梅手上的筷子掉了一只,她捡起来叹了口长气,缓缓说:“你叶阿姨她三年前就没了。” 田夏心尖一缩。 “其实咱们还住老房子那里的时候你叶阿姨就被查出了乳腺癌,是早期,在咱们医院做了手术之后以为没有大碍了,结果三年前又复发了,去医院的时候癌症已经全身扩散了。我和你爸也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情,听你叶叔叔说,为了这件事,阳希消沉了好一阵子,他找了不少关系才把他重新送回学校,不然阳希应该比你要高一年级。” 原来叶阿姨已经…… 田夏忽然想到刚才他弹琴时,那样温柔的叶阳希,是不是在想念他的妈妈呢。 回到房间里,圆满的月亮就挂在窗外。 田夏赏了一会月亮,关上窗户拉下纱帘,拿起手机,犹豫良久,终是点开了那个人的头像。 “刚才忘了说,中秋快乐。叶阳希,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吧。” 田夏没有看见,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对面别墅与田夏房间相对的那间房就亮起了灯。 叶阳希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一起学习就算了,一起谈恋爱可以。” 田夏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烧的通红,飞快地退出了聊天界面,锁了手机扔到床上。 过了一会,手机又亮了,她忍不住拿起来看。 “不答应的话我就发脾气了哦,我发脾气的时候就会去打架哦,万一我打架一个不小心打坏了手,以后不能弹琴了哦。” 讨厌,他真的太讨厌了。 田夏对着手机气的牙痒痒,可她不会骂人,红着脸憋了半天也只是咬着牙对头像上的那个人说了句:“大坏蛋。” 叶阳希撑着露台的栏杆,看着对面小别墅的某一个房间关了灯,片刻后又亮起,暖色的灯光透过窗边的白色轻纱透了出来,柔软的像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他不禁勾起了唇角,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他的小姑娘发来的信息,“叶阳希,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小笨蛋。 手机上的荧光暗了下去。 他抬头望着月亮,默默道了一声,中秋快乐。 妈。 16.十六颗糖 假期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到该上学的那天,田夏早早地起床坐在餐厅里吃早饭,方若梅从门外拎着早餐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叶阳希。 “夏,妈出门的时候碰见阳希了,正好待会儿你们俩人一块儿吃完早餐就去上学吧。” 早起的田夏望着叶阳希,脑袋有点懵懵的。 趁着方若梅去厨房倒牛奶的时候,叶阳希在她身边坐下,扯了扯她的马尾辫说:“瞅你这呆样。” 田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你……”这么一大早的看见他,她还有点不适应。 叶阳希捏起桌子上的面包沾了点果酱,开玩笑说:“要不以后咱俩一块上学得了,不过你得来我家叫我。” “叫你?”田夏望着叶阳希嘴角边沾着的暗红色果酱发呆。 “是啊。”叶阳希舔了舔唇角,眼中的笑意坏透了,“谈恋爱就得有个谈恋爱的样子嘛。” 田夏猛然回神,脸上蹭的一下胀红:“我没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牛奶来了。”方若梅端着热牛奶给两个孩子,留意到餐桌上的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她问田夏,“夏,脸怎么红了?是不是不舒服?” 田夏摇摇头,垂下眼帘不敢抬头,“没、没。” 叶阳希喝了口牛奶,又吃了两只包子,那神清气爽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晚睡早起的人,“方阿姨,我吃好了。田夏,你吃完没,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和叶阳希一起从家里出来,田夏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起上学,手牵手,你一颗糖,我一颗糖,一起穿过晨起的小巷,走过还未完全清醒的街道,到了热闹的学校门口,叶阳希会先松开手,笑着对她说:“今天我要去我妈那上课,你自己回家要小心哦。” 笑容温柔。 只是现在。 田夏觉得和叶阳希走在一起压力真的好大,他总是用一种,嗯,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好像随时会吃了她似的。她不得已走在边边,只期望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叶阳希长臂一伸,提着田夏的书包带子就把她拎到身边来了,“再往边上去点儿你就要上树了。” 旁边是绿化带,种着一排矮树,这小笨蛋再往里走,不撞上去才怪。 田夏低着头沉默不语。 到了车站,田夏站在站头,叶阳希在站尾,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好是公交车的车头和车尾。 叶阳希有点儿不爽,这个小东西不知道又在别扭什么,上车的时候他故意和田夏挨得很近。 今天是长假后第一天上学、上班,平时还有座位的公交上今天已经站满了人。 田夏凭借身材娇小的优势,一路蹿到了车尾,而叶阳希却被堵在了车头。 他长得高,一眼就瞅见了后门边上那个做鸵鸟状低着头的小姑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笨蛋,等到了学校,看她还往哪里躲。 下车的时候,田夏就站在门边,车门一开她便跳下了车,跑的比兔子还快,可怜叶阳希身高腿上,在满是人的公交车却没多大用处,还是得费力地从前门挤到后门。等他挤下车,田夏早就跑没了踪影。 因着那天在小巷子里的事情,学校里一大早的到处都是叶阳希的名字,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几乎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 任纯一向来得早,见着田夏满脸通红地进了教室,立马扑上去抱住她:“田夏!你都没回我信息,我好伤心啊。”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是说做完作业要给任纯回电来着,结果她给忘了,“对不起啊任纯,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算啦算啦!”任纯没多纠结,兴奋地悄悄指了指教室后方的位置,她现在亢奋的源头,压低声音在田夏耳边说,“你看,叶阳希的女朋友来了。” 女朋友,指的是严雨菲。 九月底的早晨似乎已经能感觉到冬凉了,田夏反正是穿了打底衫和小毛衣的,就连任纯也穿了较厚的卫衣,但坐在叶阳希位置上的严雨菲却只穿了一件喇叭袖的米白色一字肩短衫,下身是一条嫩黄色的紧身包臀裙,裙摆高度只及大腿根下不到十厘米,黑色的丝袜配上朋克风格的短靴,校服被她随意地系在腰间。 严雨菲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那一条锁骨尤其漂亮,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穿一字肩的衣服,她很懂得把自己的优势放大,即便是这样一身风格迥异,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的搭配,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种别样青春的美丽。 那种肆意的美丽与张扬与叶阳希如出一辙。 班上的同学不论男女有一半都在看她,另外一半在偷偷看她。 任纯说严雨菲一早就来了,看样子是在等叶阳希。 正说着,田夏看见严雨菲的化着飞扬眼线的漂亮眸子转向了她,眼中的笑甜的快要化不开了。 叶阳希从背后蒙住了田夏的眼睛,恶霸一样地吓唬她:“说,我是谁。说不出连刚才的账一块儿算,下次再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折。” 良久没有听到声音。 叶阳希敏感地察觉到掌心里溢出了潮湿的温热,他有点儿懵了,拿开手将田夏的身体板正,果然看见了她脸上的泪,“你怎么哭了?” 田夏捂着脸,一言不发地跑出了教室。 任纯在旁边敢怒不敢言地嘟囔了一句,“你吓她干嘛。”也跟着追了出去。 叶阳希本来也要追,严雨菲却在身后把他拉住,“阳希,我有事跟你说。” 早自习的铃已经打过了,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叶阳希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有什么事快说。” 严雨菲拿出手机给他,问:“我给夏冀青发了三天的信息,他一条都没回我,什么情况啊这是?” 叶阳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知道不知道,走了走了。” 自从那天跟叶阳希出去喝了顿酒,严雨菲的一颗心可算是搭在夏冀青身上了,什么叫斯文败类,什么叫衣冠禽兽,夏冀青比叶阳希更加符合严雨菲心目中完美男神的条件。 那天趁着叶阳希喝多了,她借口送他回家,路上趁其不备把他手机上夏冀青的手机号、微信号、qq号、微博号,几乎所有社交账号都给弄过来了。 叶阳希倒也没阻止她的举动,只是醉醺醺地来了句:“别白费力气了,守身如玉这个词就是为阿冀定做的。” 当时严雨菲听不懂叶阳希话里的意思,这年头还有男人会守身如玉的吗?可拉倒吧。 假期三天,严雨菲什么事也没干,一天恨不能发出几百条信息轰炸夏冀青,结果人家一条也没回,电话打过去,还没响一声就被挂断。 严雨菲抓心挠肝地想,还没谁这样拒绝过她,这个人真是不识抬举。 可就是这个不识抬举的人,惹得她几天没有睡好觉。 小树林里微风飒飒,严雨菲放软了语调,贴着闪钻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叶阳希的胸膛,一声阳希叫的千娇百媚,“阳希,要不,你今天把夏冀青约出来呗。” 叶阳希不轻不重地挥开她的手,“我凭什么帮你。” 严雨菲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因为你喜欢我呀。” 闻言,叶阳希的表情一僵,眉头微微皱了皱,接着竟捂着嘴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你他妈自我感觉也太好了一点吧!哈哈哈哈哈!” 他此刻竟然在想,要是田夏有严雨菲一半自以为是他现在估计早就把人追到手了。 严雨菲一脸地不高兴,“你笑什么?叶阳希,你不要太过分了。” 叶阳希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说:“我过分?哈哈哈,我现在叫过分吗,你不觉得我把你带着打牌让你输钱更过分吗?我还以为你是玩的开,没想到,哈哈哈哈哈!” 严雨菲冷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咳咳咳,哎。”叶阳希收敛了笑声,站直身体插着裤兜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之前带着你玩儿是因为许天奇说你牌运奇差,除了输钱就是输钱,他被我赢的兜比脸还干净,所以才求我把你拉去垫背。” “本来我是觉得他有点儿过分了,结果没想到你也不聪明。从我让你买单自己的奶茶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付钱。还我喜欢你,你把你的画皮卸了,鬼他妈认得你是谁。” “长点心吧妹子!”说罢,叶阳希又是两声大笑,拍拍肩头的落叶潇洒地转身就走。 “叶阳希,你个混蛋!”严雨菲脸色铁青,望着叶阳希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她一向骄傲,觉得自己能看上谁,和谁走得近,是那个人的福分,可叶阳希不但不领情,竟然还这样羞辱她,一想到自己以为叶阳希喜欢她,像个白痴一样地和他们打牌,满不在乎地输钱,许天奇为什么偷笑成那样她终于明白了! 他们是在笑她蠢,笑她白痴! 好一个许天奇,好一个叶阳希! 17.十七颗糖 早自习上到一半,叶阳希总算是回来了。 今天是英语老师的早自习,她正在报听写,见着迟到的叶阳希连声招呼也没打就从教室后门溜进来了,皱了皱眉没有当场发作。 忽略了频频对他使眼色的许天奇,叶阳希回到座位就撑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田夏。 阳光的角度正好,少女的脸庞沐浴在暖阳下,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柔软的脸颊弧度惹得叶阳希很想要上手捏一捏。 “真被吓到啦?”田夏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叶阳希有点儿内疚,换了个姿势趴在田夏的手边,隔着校服,她身上独有的甜美香气隐隐约约的传来,直教叶阳希的心软成了一滩水,语气音调,都是柔的不能再柔了,“我不过是吓唬你的嘛,我哪真的舍得把你腿打折呢。别生气了好不好?” 田夏笔尖一顿,“jealousy”写了一半,想到刚才任纯和她说的那些话,她有些慌乱。 将本子朝墙的一侧挪了挪,田夏转了转身体,半背对着叶阳希。 叶阳希见她似乎是真的生了气,他不得不拿出杀手锏。 “喏。就这一颗啊,早上方阿姨还说你牙齿不好,都是我小时候偷偷给你吃糖吃的。”叶阳希亲手剥开了糖纸,奶糖的香甜味道隐隐约约的窜到了田夏的鼻尖下,他好笑地看着她脸上神情的变化,还以为她是拉不下面子,故意捂住了眼睛说,“哎呀,谁想吃这颗又香又甜的大白兔啊?我现在看不见,不知道是谁拿的。” 换做平时,他这明显哄小孩子的举动,田夏看在眼里肯定早就心软了,只是现在她面临的并不是一颗糖就能让她心软解决的问题。 白乎乎的牛奶糖躺在叶阳希的掌心里半晌没人来拿,时间久了,那层半透明的糖衣有些化了。 “田夏,你不要太过分哦。”叶阳希的脾气来了,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了,“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田夏侧脸透露着倔强,紧咬着下唇仍不说话。 早自习的下课铃响了。 “这糖你不要,以后就永远都别想要。”叶阳希也不顾英语老师还在讲台上,猛地起身将手里的奶糖扔进了垃圾桶,甩着手往外走,手心里那黏糊糊的感觉却怎么也甩不掉。 “叶阳希!”英语老师本来想着下课要找他好好谈一谈的,可他一副目无尊长的样子,又是迟到,现在还敢在她没宣布下课的情况下早退,饶是英语老师再好的脾气也被气红了脸。 许天奇屁颠屁颠地追在叶阳希身后,“阳希、阳希,等等我!” “太过分了,这个学生真是太过分了!我非得跟你们高老师好好说一说!”英语老师气的连讲义都忘了拿,直奔班主任办公室告状去了。 任纯一下课就悄摸地溜到田夏身边,见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又要哭了,猜到刚才她和叶阳希是吵架了,心疼地揽住她的肩头,劝慰她:“田夏,别伤心了。叶阳希长的是帅,可架不住他渣呀,咱们以后还是一门心思搞学习,不要喜欢他了。” 田夏吸了吸鼻子想要忍住眼泪的,可晃眼看见糖纸还在课桌上,蓝白相间的糖纸上似乎还留着他的体温,她的眼泪终是忍不住开始往下坠。 刚才在开水房,任纯问她:“田夏,你是不是喜欢叶阳希呀?” “我没有。” “那你现在为什么哭呢?肯定是看见严雨菲来找他,你觉得不舒服,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是不是?” 田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看见严雨菲坐在那里笑,叶阳希却还要吓唬她、威胁她,她心里觉得委屈。 “如果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 是啊,为什么会委屈呢?这种委屈对田夏来说真的好陌生,它带着点酸涩,带着点失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她害怕,害怕这样陌生的感觉。 如果她现在心里这种酸涩的委屈叫喜欢,那她不想要。 从小到大,叶阳希带给她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好玩儿的,陌生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害怕这种陌生,害怕一切她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的事物。 她的人生应该如平静的水面,平淡,毫无波折,清澈见底。可叶阳希的出现却让原本安静的湖水起了波澜,浪花翻涌,变得浑浊。 他总会让她觉得心惊、觉得紧张、觉得恐惧,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不能喜欢他,因为他会打乱她的生活,而她不想被打乱。 班主任接到告状本来是气势汹汹地要来教训叶阳希的,可他却一整天都没有回班。 田夏听见班主任在办公室里叹气,“本来我们班一个许天奇就够让我头疼了,偏偏校长又给我塞进来一个爹,那个叶阳希,整天不是睡觉就是逃课,哪儿像个学生啊。你看看这次月考,我们班的平均分不知道被他拉低了多少。” 数学老师劝她:“算了算了,想想他不给你惹事就不错了。再说了,你们班不还有个田夏吗,那孩子可乖的很,这次又是第一。” 班主任又说:“也是,我看我们班啊,也就田夏不会被叶阳希给影响了,不然我也不敢让他们俩同桌。” “有得必有失,算了,想开点儿吧,他们自己爹妈都无所谓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我们做老师的又能怎么样呢。” 数学老师的话听在田夏耳朵里有些刺耳。 方若梅说过,叶阳希能进四中,是叶明找了不少关系的。许天奇的父母她不知道,但明明叶叔叔是有所谓的。 待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田夏才抱着作业本敲了门进去。见着她,办公室里的老师各个都一脸笑,数学老师还开玩笑说要跟校长提议,把田夏转到自己班上。 班主任闻言立刻紧张地拉着田夏的手,得意地说:“那可不行,田夏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我把她当女儿的,你想把我女儿抢走,门儿都没有!” 数学老师开玩笑道:“田夏,你看你们高老师对你多好,都把你当女儿了。干脆,你就认了你们高老师当干妈好了!” 办公室里一片欢声笑语,田夏却第一次觉得老师们的夸奖时间这么难熬。 回到家里的已经八点了,望着对面那座黑漆漆的房子,田夏忍不住想,叶阳希还没有回家,他会去哪里呢?她今天那样不理他,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过分了呢? 第二天叶阳希和许天奇依旧没有来学校。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许天奇来了,可叶阳希仍然没有来。 第五天放学之后,教室里都走光了,值日生也去倒垃圾了,田夏和任纯还在座位上商量下一期黑板报的主题,一只黑色的书包突然被人扔到了她的课桌上。 田夏错愕地抬头,黑色的连帽卫衣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叶阳希的半张脸,他故作冷脸地望着田夏,可许天奇却在他身后和贝雷偷笑说:“骚包,大下午的还带帽子。” “叶阳希……这是?”任纯自觉自发地让出了位置,田夏眼睁睁地望着叶阳希向自己走来,单手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一股淡淡的奶糖香气飘了出来。 “消气了吧?” 田夏愣愣地看着书包里堆成小山的大白兔奶糖,眼眶热热的说不出话。 “这些都给你,但是你妈说你牙齿不好,所以以后一天只能吃一颗。”叶阳希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剥开糖纸递给她,“吃了我们就和好了。” 田夏哽咽地艰难开口,“可你说,你说以后都没有了。” “谁让你气我。”叶阳希掐了一把田夏的脸蛋,她泪汪汪的,他舍不得下狠手,就是象征性地捏了捏,“张嘴,啊,再不吃就化了。” 奶糖的香甜嘴里化开,甜甜的奶味儿弥漫了整个口腔。 田夏抿了抿嘴,用手背遮住眼睛,怕他看见她的泪。 “小笨蛋。” 任纯在一边看着叶阳希露出这样虐杀级别的宠溺微笑,心脏狂跳着快要冲出胸腔了,她要收回之前那句话,长这么帅,他想怎么渣都可以啊!! 教室后门的贝雷也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勒紧了许天奇的脖子兴奋道:“我靠!原来阳希喜欢田夏啊?!我靠!!” 许天奇差点被勒断了气,“放手、咔咔、放手!咳咳咳!你个傻逼,差点把老子勒死!” 他们两人在门口的动静提醒了叶阳希,他起身弯腰揉了揉田夏的头发,“我要去跟他们打球,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值日生回来的时候,田夏和任纯都还坐在位置上发呆,“诶,你们怎么还没走啊?这不是叶阳希的书包吗,他啥时候来的,还回不回来取啊,我不会要等着他回来才能锁门吧?” 任纯嘀嘀咕咕地念:“我的感觉没错,我的感觉果然没错,他喜欢田夏,他一直都喜欢田夏,我真是神婆,神婆……” 值日生:“???你在说啥?” 田夏扬起脸,唇角两边有淡淡的弧度:“你直接锁门好了,书包我帮他拿回去。” 18.十八颗糖 十月中旬,学校照例要举办秋季运动会。 三班是高二的重点班,班上的同学多半成绩不错,但在体育方面却不怎么擅长。除了偶尔打打篮球的那几个男生,其他人是连体育课的热身跑都不愿意动的。大家对于运动会的兴致很高,但对于参加比赛就兴致缺缺了。毕竟跑步比赛什么的都太累,平时上课累心智,运动会又要累身体,还是看个热闹就好。 这样的心态直接导致了体育委员贝雷同学站在讲台上拿着运动会的报名急的表抓耳挠腮,“都安静一会儿啊,我们这项目还缺很多人,待会老高来了我不好交代啊!” 班上对体育拿手的除了贝雷,也就叶阳希和许天奇挺身而出,他们三个人几乎把能报名的项目都报了个遍,但其他空缺的项目还剩很多,尤其是女子组的比赛。 “你们女生也太不积极了吧!”贝雷看着手机几乎空白的报名表,牢骚一大堆,“你们女生这么懒,运动会光靠我们仨老爷们儿怎么行,到时候比赛我们班一个女生都没有那得多丢人啊!黎雅,你,就你!你非得跟我报个项目不可!” “凭什么呀!”黎雅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我们女生也不闲着呀,拉拉队什么的还不得我们来。再说了,外头风沙那么大,在这样的环境下跑步,会把我的皮肤吹坏的,我才不去。” 贝雷用报名表捂着脸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你那脸就是不吹风也没见着有多嫩。” “你懂个屁!滚!”黎雅扔了本书上去。 许天奇看不下去了,也蹦上了讲台,“别闹啊,这事关我们的班级荣誉,必须都动起来,老子可不愿意被隔壁二班的那帮四眼鸡仔笑话。这每个项目不说报满,总得有人上。不光女生要动,爷们儿们也不能掉链子。那个李沛,我不是记得你丢过铅球吗,你就报铅球了。” 李沛趴在桌上画圈圈,不耐烦地说:“行吧行吧,我就报这一个项目啊。” “行行行,那还有谁有拿手的项目赶紧说,别临时强加在你们头上,闹不愉快了都不好看。”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就比较顺利了。 “那我报短跑吧……” “我跳远。” “100米。” …… 大半节班会课过去了,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总算报了个七七八八,拉拉队也在黎雅的组织挑选下逐渐成型。 贝雷兴奋地和许天奇在讲台上商量着要不要弄个独一无二的标志贴在每个比赛的人身上,让人一看就知道出场的是高二三班。而许天奇的目光却在青春洋溢的拉拉队上,他在想这拉拉队的队服是要超短裙还是超超短裙。 班上热闹的不行。 田夏在座位上埋头写英语作业,叶阳希戳了戳她的手肘问:“诶,我觉得你可以报个60米或100米的短跑,就你昨天那速度,说你是女版飞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说到昨天,田夏忍不住脸红。 昨天放学的时候她本来要回家,偏偏叶阳希拉着她说要带她出去玩,她以为他说的玩是去台球室,可没成想他竟然拉着她去了一家酒吧。 那会才不到八点,对于夜场酒吧来说还太早,虽然没什么人,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刺眼迷离的灯光都让第一次进入酒吧内场的田夏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那些堪比子弹爆炸一样音量大小的音乐声,震的她五脏六腑都在晃。 她实在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抓紧了书包转身就跑。 叶阳希正在和夏冀青打电话,就慢了那么一步,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田夏的身影。 现在想想,她竟然在酒吧里体会到了晕车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田夏本来端正的坐姿忽然伏低了不少,她的脸缩在肩膀后面,闷声说:“任纯让我参加拉拉队。” 因为参加了拉拉队就不能再报项目了,所以很多女生都想报名拉拉队,本来以田夏的身材是不够格加入的,但任纯帮她走了个后门,黎雅破格答应在拉拉队后面加上她的名字。 田夏从小到大就没参加过运动会上的项目,她身子弱,容易病,运动出了汗再吹风,很容易就感冒,所以她一般只能在班级里打打杂,收拾收拾板凳垃圾,或者给广播站投投稿什么的。 这次任纯给她争取到了一个拉拉队这样特殊的位置,她是很珍惜的。 “拉拉队?”叶阳希想到刚才许天奇刚才说超短裙的事情,他揉了揉田夏的头发,起身向讲台去。 田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正他就算想也什么都干不了,毕竟拉拉队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之前那一书包的奶糖缓解了田夏心里的焦虑,只是面对叶阳希,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开始紧张和心跳。 好在叶阳希最近再没有对她说过那些奇奇怪怪、会让她情绪失控的话了。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学习成了她唯一的减压手段。 叶阳希最近三番两次约她出去玩都被拒绝,他说她这样闷着脑袋学很容易学成个书呆子,在他连着一个星期到她家里蹭饭,又对方若梅进行了一顿洗脑式的歪理演讲之后,方若梅竟然答应他,以后一周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让他带田夏出去放放风。 殊不知因为这一天,田夏又要做多少套题才能重新平复自己的心情。 转眼便是运动会。 许天奇的超短裙计划胎死腹中,因为班主任昨天直接宣布白衬衫牛仔裤就是拉拉队的队服,无奈许天奇在网上订的那些超短裙只能原路退回。 贝雷原本设想的独特标志也从设计队徽无果降低标准到统一服装品牌,最后学校又通知运动会统一穿校服,他只好临时在小卖部里花两块钱买了个小红花印章,每个运动员手上盖一个。 女生倒是对手背上的小红花没什么异议,不过班上几个自诩男子汉气概爆棚的男生倒是怨声载道的。 入场式之后,田夏本来要跟着黎雅她们回教室换衣服的,贝雷却拿着报名表拦住了她。 “田夏,你去哪啊,你的项目已经在检录了,快点跟我过去。” 田夏懵了:“我的项目?” “是啊,叶阳希给你报的。走走,快跟我过去,马上开始了。”贝雷怕她临阵脱逃,拽着她的手不肯放。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叶阳希说让她去参加短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跑去给她报了项目。 她本来以为自己加入了拉拉队就没事了,对了,还有拉拉队呢。 田夏挣扎道:“可我,我还要参加拉拉队。” 黎雅这时过来说:“不好意思啊田夏,我们没准备你的队服。” 那天叶阳希跟她说,田夏个子矮,身材又干瘪,站在拉拉队里肯定坏队形,而且她也不会跳那些拉拉队的舞蹈动作,最多也就是跟着混一混,还不如让她去参加跑步。 黎雅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田夏的名字从拉拉队里划掉了。 贝雷见状,加码道:“田夏,这是我们班第一个项目,你可千万别弃权啊!” 田夏想哭,她早该知道叶阳希说让她去跑步,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加入拉拉队。 可、可她也没跑过步呀。 思来想去,田夏攥紧拳头,咬着牙应:“好吧,我跟你过去。” 女子60米的检录工作刚刚结束,同班的女生代替田夏做了检录,许天奇望见田夏立刻跳到她身边,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哎呀我们的女飞人来了,女飞人加油加油啊!” 叶阳希见她紧张的脸色苍白,猜到她一定是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上前笑着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不怕,跑完了给你吃糖。” 田夏深吸一口气,“嗯。” 可答应他不怕是一回事,真正站上了跑道又是另一回事了。 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田夏分明连枪都没拿到就被推上了战场,这仗要怎么打? 尤其为了这次运动会,同学们之前都是做了准备的。田夏几乎每天放学后都能看到有同学在操场上练习跑步、练跳远。 她一个空手而来的,怎么跟有准备的人打仗? 跑道被划分为六条赛道,田夏在第一道,身边的女同学都蓄势待发,唯有她一个人正怯怯地望着体育老师的发令枪发呆。 贝雷在赛道旁看着田夏,手心急的直冒汗,“你说她不会刚起步就摔倒吧?” 许天奇打了他一下,朝旁边努努嘴,“去去去,少乌鸦嘴!有这位大哥在呢,你摔了我们小田夏都不会摔。” “阳希,你说呢?”贝雷半信半疑地看向叶阳希的位置,发现没人了,“诶,阳希呢?” 叶阳希半蹲在田夏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一会儿别听发令枪的,听我的。” 田夏拼命想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这会儿甚至不敢分心抬头起来看他,“可我听不见怎么办?” 叶阳希笑:“傻瓜,你这不是听得见。” 终点处,裁判已经吹响了预备哨:“各就各位!” 田夏更紧张了,撑在身侧的双手都在发抖。 叶阳希却在这时突然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田夏好像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一脸快哭的表情,眼眶红红的,连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什、什么?” “我一直很想亲你,你那么喜欢吃糖,不知道你的嘴巴是不是也和糖一样甜。” 田夏的脸蹭的一下胀红:“你、你在说什么呀?” “这样吧,如果待会被我抓住,你就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叶、叶阳希……” 叶阳希看见裁判举起了发令枪,“预备!”而田夏却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勾唇一笑:“准备,我要来咯。” “别、你别……” “跑!” 田夏的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却已经飞快地动起来了。 耳旁是呼啸的风,田夏的脸被风吹的有些变形,叶阳希的声音还在耳边,“我要抓到你咯。” 不可以、不可以。 田夏不管不顾地埋下头,顶着风一路奔跑,刘海被风吹乱了她不管,沙子吹进了眼睛她也不管,她只知道加速再加速。 如往常被他逗的慌不择路逃跑时一样,她现在也只想赶快逃离他身边。 很快,她忽然听见身边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加油、加油,田夏加油!啊啊啊啊,田夏第一、田夏第一!田夏天下第一!!” 比赛,这是比赛、她在比赛啊! 一阵风似地冲过了终点线,田夏如梦初醒一般想要刹车,可来不及了——她撞进了一个带着薄荷香气的怀抱。 失重的感觉令她目眩,在她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就快要摔倒的时候,一双手臂温柔地环住了她。 叶阳希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抓到你了。” 19.十九颗糖 田夏是在医务室醒过来的。 任纯守在床边,见她睁开了眼睛,立刻扑上去抱了抱她,“哇田夏,你终于醒啦!” “任纯?”田夏坐起身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晕眩,她懵懵地问:“我怎么在这?” “你晕倒了呀!医务室的老师说你是缺乏锻炼,还有点贫血,所以才会跑完步就晕倒。”任纯揪着自己的衣襟,白衬衫皱成了一团,说话时那羡慕的眼神都快把田夏给淹没了,“不过幸好叶阳希接住了你,然后他一路公主抱把你送到了医务室。哇,操场上的那些女生都羡慕死了!我也是!” 是他送她来的啊。 田夏脸上微红,任纯说的画面她不敢细想,“那,那他现在呢?” “他去比赛了呀!”任纯满脸的兴奋,“你好些了吗?好些了我们就出去看他们比赛吧!” 田夏是有点儿贫血,但她会晕倒更多的是因为精神紧张的缘故,这会放松了下来,又喝了点糖水,体力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和任纯一起回到操场的时候,班主任正带着拉拉队要去检录处给班上的人加油,见着田夏来了,关切了两句便让她好好在座位上待着,养足了精神,下午还有60米的决赛等着她。 叶阳希此时正在参加男子组100米的比赛,田夏本来是想和任纯一起去给他加油的,刚才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可班主任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忤逆,于是便回到班级的方阵里,帮学习委员写加油稿。 学习委员叫方芳,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她把田夏拉着在身边坐下,做着夸张的欢呼动作,“田夏,你不愧是田夏啊!平时看你安安静静、秀秀气气的,没想到你跑起来那么快!第一名诶,能文能武哦!” 田夏脸红的不行,她不知道怎么应对同学的夸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谢、谢谢,其实我不太擅长运动,刚才只是碰巧。而且、而且我很担心下午的比赛。” 方芳觉得田夏这害羞的样子简直可爱死了,抱住她晃来晃去,“嗷呜,田夏你太可爱啦!没关系的,大家都已经看见你的努力了,你最棒!” 旁边人见状提醒方芳,“方芳,铅球开始检录了……刚才田夏还晕倒了,你别又把人家晃晕了。” “哦哦哦,我忘了忘了!”方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递给田夏一支笔,“田夏,待会我也有比赛,不过就一场,稿子就辛苦你啦!” 田夏接过笔,眉眼弯弯,笑的很甜,“你加油!” “高二年级男子组100米初赛,第一组:陈木、冯嘉欣、于全峰、张鑫、方博、许天奇,赶快上跑道准备,第二组的六位同学在原地待命不要乱跑。” 检录完毕,许天奇皱眉问叶阳希:“诶,你说我要是也晕倒了,你会不会过去接着我?” 贝雷:“你又不叫田夏!傻逼!” 叶阳希补刀:“你要是晕倒,我就地挖坑把你埋了。忒丢人。” “操!你们都没良心!”许天奇深吸一口气,开始活动筋骨,“呼,老子不跑个第一就不姓许!” 这番豪言壮语引来了周围其他运动员的鄙视,而许天奇通通视而不见,大剌剌的在三班美女拉拉队的簇拥下走上跑道,末了还不忘扭着屁股回头丢个飞吻,“love you guys!” 那风骚的走位和动作,恶心的拉拉队都快吐了,叶阳希也是一颗石头砸过去,骂道:“你看着点儿路吧,骚包!” 英语老师和班主任站在一边,手里拿着运动员的校服外套,班主任脸上难得的笑意满满,“许天奇,你考试的时候英语要是有这么好,杜老师还能年轻好几岁!” 许天奇闻声又朝她们的方向丢了个飞吻,“miss du,我给你拿个第一回来,以弥补我英语考试不及格的遗憾!” 英语老师又好气又好笑,“这混小子!好好比你的赛吧!” 叶阳希此时走到任纯旁边,压低声音问:“她还好吧?” 任纯上一秒还在为许天奇欢呼加油的声嘶力竭,下一秒就变成了轻声细语的小绵羊,“还、还好,高老师让她在班上写加油稿。” 叶阳希嗯了一声,提醒她看赛场:“开始了。” 裁判举起发令枪:“各就各位,预备!” “嘭!”——随着发令枪响,跑道上的六名少年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们正直青春,体育竞技对青春期的男生来说是燃烧体内热血的最佳方式,奔跑的速度越快,耳边的风声越大,他们越兴奋。 任纯很快与拉拉队一起欢呼起来:“加油、加油!许天奇加油!” “加——油——!!!!”贝雷也不甘示弱,他一个人的嗓门就差不多抵得上一整个拉拉队了。 叶阳希本来也想喊两嗓子,只是忽然感觉后腰处被人戳了戳,有个陌生的男声在身后说:“章鱼在后边小树林等你。” 按往常的惯例,高三是不允许参加运动会的,但今年校方考虑到开运动会的时候学校里吵吵闹闹的,高三在楼上听着也没心思学习,与其把他们关在教室里,不如让他们趁这最后一次运动会的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于是两天半的运动会,破例可以让他们参加两个下午。 现在还是上午,显然不是高三的活动时间,但是对于章鱼他们来说,活动时间全由他们说了算。 叶阳希皱了皱眉,章鱼,很久没有在学校看见他了,他又想干什么。 小树林里的一角,白色的烟雾在风里摇摇晃晃的,还没升到半空就被吹散了。 一小撮人在这里叽叽喳喳的,有男有女,都是高三的。 章鱼将烟屁股扔到地上踩灭,不耐烦地问:“他妈的怎么还没来?” 他对面是一个个子矮小的男生,正哆哆嗦嗦的:“我跟他说了,我真的跟他说了。可能是要参加比赛,所以才没来吧……” “参加比赛?操!什么狗几把运动会!”章鱼猛地踹了一脚身边的乒乓球台,球台侧翻倒地,站在球台周围的人纷纷避开。 他发了火,所有人都噤了声。 “章鱼!你要死啊!”严雨菲这时一声娇喝,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刚才她正靠在球台上涂口红,章鱼这一踹,差点害她摔倒不说,口红都化歪了。越想越气,严雨菲将手里的小镜子往地上一摔,不顾镜面上如蛛网般的裂痕,怒气冲冲地对着章鱼喊:“你是不是有病!有气不会朝别人发,朝这些死东西发有什么卵用?让开让开!” 严雨菲带着自己的小姐妹,不顾章鱼的脸色比锅底还黑,甩甩头发走的极是潇洒。 章鱼面色阴沉地望着严雨菲的背影,猴子在他耳边轻声说:“章鱼哥,消消气,菲姐也是被叶阳希那小子气着了。” 听见叶阳希的名字,章鱼一股无名火直窜心窝,爆喝一声:“滚!” 田夏和比赛回来的方芳结伴上厕所,经过小树林的时候,两人都被章鱼的吼声吓了一跳。 恰巧这时严雨菲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看见田夏,她冷哼一声,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重重地撞了田夏一下。 这一撞是用了八分力气的,田夏猝不及防,幸亏有方芳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倒。 方芳是个直脾气,张嘴就嚷:“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啊?眼睛长头顶了是吧!” 严雨菲充耳不闻方芳的叫喊,片刻不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嘿,你这人!”方芳还想追上去理论两句,田夏去拉住了她,“芳芳、算了算了。” “高三的怎么那么坏啊!”方芳关切地望着田夏,她瘦瘦小小的,刚才那一撞那么用力,她都怕把田夏给撞散架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啊?” 田夏抿着唇摇了摇头,后背沁出了一层汗,肩膀痛是痛,但是可以忍,“还好,我们上完厕所快回班上吧。” 方芳见状扶着她说:“那你靠着我,不舒服我马上就陪你去医务室。” “嗯,谢谢芳芳。” 小树林里。 章鱼望着田夏的背影出神,好像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的样子。 猴子也在看她,这乖乖牌的打扮……忽然,他一拍脑门说:“这不是上次跟叶阳希一起在台球室的那个妹子吗?” “跟叶阳希一起?”章鱼终于想起来,那天躲在叶阳希背后,像个兔子一样瑟瑟发抖的女生,原来是她。 他心生一计,对刚才帮他传话的那个男生招了招手,“你,过来。”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结束比赛的运动员们纷纷回到班上。 叶阳希和许天奇两个人报的项目差不多都集中在了一起,贝雷的在下午。是以,早上得闲的他正狗腿地给两位运动健儿扇风,拉拉队的美少女更是排着队给他们送水。 许天奇跑完100米后紧接着跑了个800,然后还有跳远和跳高,这一上午跑来跑去的,把他累得瘫在椅子上直喘气,“啊,累死老子了!”幸好他的决赛都不在下午,要不非得把他累趴了不可。 叶阳希跟他的比赛项目差不多,还多一个标枪。 学校里会标枪的人不多,报名的也不多,早上预赛完了紧跟着就是决赛,叶阳希不出意外地拿了个第一,这也是运动会期间产生的第一个第一名。这下不仅叶阳希大出风头,就连班主任都笑开了花。 赛后体育老师还专门找到他,说他有运动员的潜质,问他愿不愿意往这方面训练,被叶阳希婉拒了。 周围观赛的女生看见叶阳希在田径场上挥洒汗水,别提有多兴奋了,那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反而三班的拉拉队被比下去了。 他这会虽然也是大汗淋漓的,却比许天奇要从容许多。 黎雅红着脸上前递给叶阳希一瓶水,“给你。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 叶阳希没有接,目光在班上的方阵里晃了一圈,皱了眉问:“田夏呢?” 20.二十颗糖 嘟嘟奶茶店是民房改造的店面,除了临街的门面,后面还有个小房间,旁边挨着厕所。老板平时不住在这里,小房间是专供相熟的学生休闲娱乐的地方,里面摆了两台电脑,一张掉漆的木桌和若干小板凳。 章鱼和猴子正在里面打游戏,其他人在旁边围观,他们玩着玩着,激动的喊打喊杀的声音特别大,恨不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田夏坐在木桌旁边的小板凳上,脚边放着一杯奶茶,因为害怕,她埋下头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 待电脑屏幕变成灰色,章鱼猛地将鼠标一摔,“操!” 猴子谄媚道:“别气啊哥,要不我们再来一盘?” “还来个屁,滚!”章鱼火气上来,一脚踹翻了猴子身下的板凳,他摔在地上哼都不敢哼。 余光瞥见了墙边的田夏,章鱼更气,“那个傻逼怎么还没来?” 猴子会意过来他说的“傻逼”是指叶阳希,马上爬起来给杨杰打了个电话,“喂,杨杰,不是让你盯着叶阳希吗……马上到?哦哦哦,知道了。” “来了?”章鱼冷哼一声,掏出烟来,猴子立刻上前给他点燃,“就到了就到了。” 田夏听见他们的对话,动作轻微地在臂弯里侧过脸,透过手臂与刘海的缝隙,能看见小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 叶阳希。 刚才和方芳从厕所出来,方芳突然一脸扭曲地跟她说:“我感觉大事不好,你在这等我一下!” 田夏悟过来,大约是方芳的尴尬期到了。 她乖巧地坐在小树林入口外的石凳上,正欲低头揉揉肩膀,眼前忽然变成了阴天。 章鱼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冷冷说:“学妹,帮个忙。” 原来他们把她带到这里来,是因为叶阳希。 你千万不要来。 “铃铃铃——”突然,房间外传来了风铃声。 前两天田夏发现奶茶店门口多了一串风铃,开门关门的时候,风铃会随之摆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很好听。 可现在她不想听见风铃声。 叶阳希阴沉着脸走进来,许天奇和贝雷都跟在他身后。 进了小房间,他连章鱼的一眼都没有看,径直走到田夏面前,蹲下问她:“有没有被欺负?” 听见他温柔的声音,田夏强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决堤,她咬着下唇,抬起头泪盈盈地将他望着。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她此时委屈流泪的模样已经让叶阳希心里有了答案。 他抄起田夏脚边的奶茶杯,回身准确无误地砸到章鱼的脸上,动作之快,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谁准你动她,你他妈找死。”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章鱼被砸的一愣,奶茶杯在他头上爆开,浅褐色的液体在他脸上肆意流淌,他抹了一把脸,瞬间暴起:“我□□妈!” “叶阳希你个逼才是找死!”猴子一声爆喝,房间里的其他人立刻作出要进攻的动作。 “少他妈废话,要打就打!”许天奇和贝雷虽然只有两个人,却也不甘示弱,捏紧拳头准备干架。 叶阳希却在这时伸手拦住了他们,他鄙夷地扫了一圈章鱼那边的人,冷笑说:“就你们几个垃圾想跟我打架?杨杰没告诉你们我是怎么把他牙打掉的?” 章鱼脸色铁青,就是因为杨杰说了叶阳希打架厉害,他回回都是找够了人才去堵他,这次也不例外。 他举起手笑,“行,你叶阳希牛逼。我今天把你找来,是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叶阳希笑喷了,他把田夏从板凳上扶起来,感觉到她在发抖的肩膀,他脸上笑意一僵,咬牙吐出几个字:“谈你妈比。” 猴子大吼:“叶阳希你别给脸不要脸!” 叶阳希顾忌着田夏,并不打算在这里就动手,他冷漠地转身,声音比他的脸色还要冷酷,“下午江边,把你们能叫的人都叫上。” “你他妈还装什么逼……”猴子本想上前拦着他不让他走,但章鱼却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拉了回来。 叶阳希抱着田夏率先离开,许天奇和贝雷跟在身后,以防有人要出阴招。 待他们离开,猴子不解地问:“哥,你干嘛放他们走?万一他回去把十七中那两个人叫来了,我们怎么办?” 章鱼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他兴奋地搓着手,“他们来不了的。” 出了奶茶店,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田夏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眼角的泪不断溢出,她擦也擦不干净,叶阳希将她半抱着护在怀里,不敢用力,怕弄痛了她。 四个人在学校后门的商业街找个了小餐馆坐下来。 叶阳希还抱着她没有撒手,心疼地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你个笨蛋,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待会还怎么回学校。” 贝雷倒了一杯热水,安慰她说:“田夏,先喝口水暖一暖。” 许天奇在柜台旁边点了菜才过来坐下,他问:“他们真的没欺负你吧?要欺负你了,你跟我们说,我们都会给你报仇的。” 章鱼也没对她怎么样,不过就是推推搡搡地把她带出学校,接着就把她扔在奶茶店的角落里,猴子还给她点了杯奶茶。 她哭,只是因为害怕,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类似绑架一样的事情。 田夏靠在叶阳希怀里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说了句:“我没事。” 说是没事,可她哭的满脸通红的模样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许天奇当下便怒了,一拍桌子大吼一声,“靠,章鱼那个狗东西真他妈垃圾!连这么可爱的妹子也忍心欺负!不把他很打一顿我都不能消气!” 贝雷皱眉问叶阳希,“你准备怎么办?” 叶阳希刚要说话,田夏却抓住了他的衣襟说:“你不要去。” “为什么?”叶阳希从口袋里摸出面纸,抽出一张给她擦了擦泪。 田夏把章鱼曾经将一个外校的学生打进医院的事情跟叶阳希说了,说完还强调:“许天奇他们都知道,他真的很危险。” “再……啊唔唔!”许天奇张张嘴刚要说再危险叶阳希也不怕,结果人家直接抬手一包面巾纸塞进了他嘴里。 叶阳希右侧的嘴角轻轻上翘,定定望着田夏:“担心我?那让你做我女朋友你又不愿意。” 田夏一愣,吸着鼻子又要哭,“你怎么这样……”明明在说正事的。 叶阳希向后躬身,让田夏能够与自己平视,他极是认真地说:“做我女朋友,你就可以管我。不然,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你……” “贝雷,章鱼真有那么狠?”叶阳希见着田夏犹豫,也不催促她回答,反而问贝雷,“他那么厉害还用得着怕我?” 贝雷不明所以,老实回答:“反正你没来之前他确实是在学校里横着走的。” 许天奇不甘示弱加入抢答:“我跟你说,他主要是玩刀弄棒的,不然赤手空拳肯定打不过你。” 叶阳希哦了一声,尾音被拖长,示意他在思考,“也就是说,今天下午,我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会受伤咯。田夏,你怕不怕?” 田夏拼命点头,她当然怕,所以她希望叶阳希能认识到危险。 叶阳希手肘搁在桌子边上,撑着脑袋极是淡然地说:“那怎么办,你又不是我女朋友。你说的话,我不一定听哦。” “叶阳希,你、你……”田夏你了半天,连哭都忘了,咬着下唇,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她一方面不愿意答应叶阳希趁人之危的要求,一方面又真的很担心叶阳希对上章鱼那些人会受伤,据说那个被抬进医院的人全身都是血。 万一,叶阳希也…… 叶阳希见她神色有所松动,再度加码,装模作样地举着双手叹息,“唉,要是我以后不能再摸琴了,也不知道我妈会不会怪我哦。” 田夏闻言更是急的不行,憋了半天,她低下头,眼一闭牙一咬:“我答应你!” 叶阳希的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进一步诱哄:“答应我什么?” “答应……答应、做你女……”女朋友三个字,田夏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哦。”叶阳希一把将田夏捞进怀里,坑蒙拐骗,他总算把这只小白兔哄到了手。 “你放开我。”田夏难为情地挣扎了两下,抬起头望着他,“那你也要答应我,下午不要去。” 叶阳希哼笑一声,“呵,那我更要去了。” “为什么?你说话不算……唔。” 田夏的唇瓣比棉花糖还要柔软,此时带着沾着点眼泪的苦涩,可尝在嘴里却比任何糖果都要美味,叶阳希舍不得放开了。 许天奇和贝雷被迫承受了这一幕甜蜜暴击,都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受不了地摆手:“哎呀你们真的是!收敛点收敛点啊!” 叶阳希放开田夏,贴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我说过,抓到你就要给我亲。这只是利息。” 田夏心跳的频率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眩晕的感觉很快将她包裹,她软绵绵地靠在叶阳希臂弯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敢相信,她就这样被他夺走了初吻。 21.二十一颗糖 出了餐馆,许天奇和贝雷两个人走在前面,时不时回过头来偷笑两声,田夏和叶阳希落在后面。 “叶阳希,你下午不要去。” “以后叫我的名字。”叶阳希想牵着田夏,可她的小手攥的紧紧的,怕硬掰她会疼,干脆就把她的拳头包在手心里。 田夏挣扎了两下无果,有些气愤地鼓起腮帮子道:“可是你明明说,我答应你,你就听我的。” 叶阳希笑,“笨蛋,就是因为你答应了我,我才更要去。” “为什么?” “因为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欺负我的女朋友,没有人可以让你哭。” 下午的运动会,除了许天奇和贝雷两个人时不时对叶阳希发射暧昧视线和怪笑,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田夏却一直走神。 下午的运动会是允许高三参加的,她频频分心去看高三的方阵,却没看到章鱼的人影,倒是严雨菲,时不时地出现在田夏眼前,仰着下巴,似是很骄傲的模样,就连看叶阳希的眼神也都带着淡淡的不屑。 田夏还不知道严雨菲和章鱼之间的联系,对于她这样的态度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是叶阳希知道。 在严雨菲第n次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叶阳希冷冷地勾了勾唇,低头跟田夏讲话的时候却温柔如水,“一会我要去跑接力赛,决赛你自己加油。跑完了赶快过来给我加油,要是我跑完了没看见你,那我又要亲你了。” 田夏的脸瞬间变红,低着头和他拉开距离:“你能不能别这样。” 叶阳希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女朋友。” 瞅见他们俩人又在一起,许天奇怪叫着冲过来揽住叶阳希,“妈呀,又撒狗粮呢?!差不多行了哈,小田夏,60米那开始检录了,还不快去呀。” “哦,那我过去了。”田夏红着脸,转身一路小跑。 叶阳希心满意足地看着田夏的背影,只觉得无比舒心。 许天奇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满道:“回神了嘿!真的是,你在这谈恋爱,跑腿的事都让我来干,我不惨吗?” 叶阳希侧目瞥了一眼许天奇,“怎么样?” 许天奇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我办事,你放心。” 两人会心一笑,勾肩搭背地往赛场去了。 决赛的时候因为没有叶阳希在旁边,田夏又心事重重的,随便一跑只跑了个第三名的成绩,在一旁给她加油的方芳又是欢呼又是打气的,带动着其他加油的同学都以为是田夏得了第一。 田夏无心去看自己的成绩,她着急往男子接力赛那边去,她已经看到他们好像都跑完了。 接力赛是下午最后一项比赛,今天第一天运动会,结束后可以直接回家,不用再回班上集合,于是运动员进行曲一响,操场上几乎都散光了。 方芳拉着田夏又是夸又是抱,等她放过田夏,叶阳希和许天奇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田夏找了一圈没见着他们两个,只看见急吼吼收凳子的贝雷,她跑过去扶着膝盖喘着气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贝雷懵了,糟糕,叶阳希没说让她去还是不让她去,那他到底带不带她去? 四中地处市区中心,从学校后门走,穿过三条街就可以到江滩公园。 江滩公园里一般是周边的居民锻炼的场所,晚上偶尔可以看见几个穿着四中校服的同学沿着江堤散步。 江风一吹,配上江面上来往船只的鸣笛声,再有对岸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做背景,这真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地方。 如今是退潮期,江堤下露出了一小段沙地,上面怪石嶙峋,江水一浪一浪地打上来,潮湿的味道飘在空气里。 叶阳希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江风吹散了烟雾,似乎有些迷眼,他眯起眼睛,望着江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天奇站在旁边打电话,“她要来你不会拦着啊?要么干脆你也别来了,你把她带来了,到时候再给吓出个好歹来,你负责啊?” 电话里贝雷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为难,“那你问问阳希,到底让不让她来,我这正带她买水呢,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这个贝雷,田夏说要跟着过来他就让,简直没用,许天奇把手机递给叶阳希,“你自己跟他说。” 叶阳希接起电话就三个字:“让她接。”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田夏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听起来更加软糯,“叶阳希。” “我要你叫我什么?” “……阳希。” “嗯。” 叶阳希唇边的笑意连许天奇看了都觉得刺眼,他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捂住眼睛直叹气,“要死了要死了。” 田夏的声音停顿了两秒,她软软的声音透着倔强,“我要过来。” 叶阳希嗯了一声,“我没说不让你来,我只是要跟你说,来的时候给我带包口香糖,要大白兔味儿的。” “……口香糖哪有大白兔味道的?” “我不管,你想办法。拜拜。” 许天奇一脸震惊地望着他:“这、这就拜拜了?你真让她来啊?” 叶阳希把手机还给他,吸了一口烟,沉声说:“小时候田夏看我打架,哭的叫一个惨烈,我挨揍了她哭,我揍别人她也哭。从前我一直想不通她那个时候到底在哭什么,是在哭别人还是哭我,后来我想明白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太弱。” 许天奇懵了,“你这是什么逻辑?” 叶阳希吸尽最后一口烟,起身活动筋骨,“咔、咔”的骨擦音听起来有些骇人。他转头望向正从江堤处下来的那些人,周身的气场一下就沉了下来。 许天奇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章鱼这次是存着不把叶阳希打死也要打残的心理,这次他带来的人足足有三十多个,反观叶阳希这边,贝雷还没来,他们只有两个人。 严雨菲跟在章鱼身边,见叶阳希竟然一个人也没叫到,不屑地笑:“嗤,我还以为你有多牛逼。” 叶阳希从石头上跳下来,打量了一下章鱼身后的那些人,“这就是你能叫来的全部?” 章鱼也打量了一下叶阳希,见他就两个人,还一副无比嚣张的模样,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他妈什么意思?就你们两个,是看不起我们?” 叶阳希点点头,“是有点儿。” 猴子见章鱼脸色一下就沉了,他立刻挥舞了一下手上的棒球棍,大喝一声:“给我上!” “等一下。” 就在众人准备动作的时候,一道男声从江堤上方传来,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了过去。 严雨菲最先认出来江堤上站着的人:“夏冀青?” 元康手拿黑色的铁棒,蹲在堤边,对叶阳希招手,“嗨,想老子不?” 夏冀青站在一边,清淡地笑,“东西不好弄,来晚了。” 不同于那天在小巷里的人数众多,此时他们身边只各站了一个男生,正统一地对叶阳希打招呼:“希哥。” 见着这两个人,猴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贴在章鱼耳边轻声问:“哥,你不是说十七中的来不了吗?” “老子哪里知道!”章鱼脸上也不好看。 他本来早就打听好了,十七中高三的组织出去露营,组织者就是夏冀青。露营地点在邻市的一个农村里,每天只有一趟车往返,而且都是在早上。他算准了他们回不来,却没算到他们两个,尤其是那个组织者竟然压根就没去。 觉得自己被耍了,一股怒火熊熊燃起,章鱼抄起猴子手里的棒球棍,嘶吼着向叶阳希冲过去:“啊!” 这一声嘶吼像按下了某个开关,他身后的人一拥而上,这一小片沙地立刻变得混乱起来。 “啊!” 夏冀青和元康见状,直接就从五米高的江堤边跳了下来,元康兴奋地说:“阳希,好久没跟你一起打架了,老子来了!!” 夏冀青落地扔给叶阳希一个不足二十厘米的黑色物体,“接着,你顺手的。” 章鱼身高恐怕还不足一米七,打架全凭着一股狠劲儿,但面对比他更狠的叶阳希,他的身材短板实在太明显了。 他挥出去的一棒被叶阳希轻而易举地躲开,接着心口一痛,便叶阳希踹倒在地。 叶阳希看也没看他,接过夏冀青扔过来的东西,用力一甩,手里立刻多出了一根黑色的短棍,他挥舞了两下,破空声听起来格外舒服。 他对夏冀青笑:“谢啦。” 许天奇正挥开一个朝他冲过来的人,见着甩棍立刻兴奋了起来,大叫着:“我呢我呢!” 元康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两个人,捡起他们手上的棒球棍扔过去,“你的!” “我靠!凭什么他是甩棍,我只能用棒球棍?”许天奇有些不满,但有总比没有好,他看见正要偷袭的猴子,冲上去对准他的后背就是一棒,“老子打死你!” 叶阳希这边总共只有六个人,但是除了许天奇,各个都是狠角色,打架斗殴毫不留情,以少敌多更是他们最拿手的。 叶阳希和夏冀青的甩棍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痛苦嚎叫。 章鱼这边人虽众多,但比起经验和狠厉,都不及夏冀青他们带来的人,甚至有的还比不上许天奇。 叶阳希再一次把章鱼打倒,抬眼一扫就看见了在人群里滥竽充数的杨杰,他对元康使了个眼色,“光头,那个绿衣服的怂逼!” 元康会意,二话不说冲上去,手里的铁棒猛地打在杨杰的腿弯处,“是他不?” 杨杰痛苦的跪在地上哀嚎:“别、别打我!” 叶阳希分心去看那边的情况,没注意章鱼从袖口里掏出一把□□,爬起来朝他直直刺去。 许天奇见状大叫:“阳希小心!” 叶阳希躲闪不及,眼看刀尖刺上来了,夏冀青却在这时横空甩出一棍。 甩棍较细的那一头打在章鱼手腕处,如断骨一般的剧痛传来,他立刻就松了手,□□落在了沙地上。他弯腰想去捡,却被叶阳希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 另一种手想去扒叶阳希的脚踝,却也被人踩住了,夏冀青用脚跟狠狠地在他手背上碾了一下。 “啊!你们他妈有种放开我啊!” 叶阳希笑了,“老子是傻逼吗,放开你让你来捅我?” 擒贼先擒王,眼瞅着章鱼被叶阳希踩在了脚下,他带来的那些人都不敢再动了。 不过短短十分钟的样子,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人,如今各个都变得鼻青脸肿。 叶阳希高声道:“除了猴子、杨杰,其他的人都滚。” 得了赦令,没有人愿意多留,甚至都没去看章鱼一眼,各个互相搀扶着退场。 严雨菲眼见着对章鱼一败涂地,也不跑,反而整了整衣服,踏着妖娆的猫步往夏冀青身边凑,“阿冀,我给你发了好多短信,你看见了吗?” 夏冀青皱了眉,甩棍轻轻一动,严雨菲就跌坐在地上了,“我不打女人,你等着一会有人过来收拾你。” 叶阳希抓着章鱼的头发把他拎到了江堤下,许天奇留在江边,指挥杨杰和猴子两个人挖沙。 元康和夏冀青一左一右地站在叶阳希身边,元康用铁棒戳了戳章鱼的肚子,“我说你,你三番两次找阳希的麻烦是在找死吗?” 叶阳希的手肘搭在元康的肩头,居高临下地问:“说吧,让你不惜拿田夏威胁,也要跟我谈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我现在有心情跟你谈了。” 元康一听,“我靠?他把小白兔绑了?我擦,来来来,老子今天不把你屎打出来老子不姓元!” 他说话的功夫,夏冀青一脚踩上了章鱼的脸,踩变形了也不肯抬脚,还是严雨菲见章鱼吐了口血,扑上去扒开了夏冀青。 “别踩了、别踩了!” 夏冀青收回脚,极是厌恶地说了句:“垃圾。” 章鱼这会已经差不多是条死鱼了,他瘫靠在江堤上,眼神却阴狠至极,“我让我爸弄死你们。” “□□妈,还兴叫爹的?老子们把你爸弄死还差不多。”元康简直不愿意跟这个败类说话,回头问许天奇:“好了没啊?” 许天奇高声大:“差不多、差不多,把他弄过来试试。” 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有些刺眼,被江水浸湿的沙地看上去很软,实际很结实。 猴子和杨杰两个人挖了半天,总算挖出一个大坑。 元康提溜着章鱼,将他摁在沙坑里,“给我埋!” 猴子和杨杰面面相觑:“埋、埋?” 等田夏和贝雷赶到的时候,早就已经散场了。 叶阳希在江堤上等着她,夏冀青在他旁边,两人均是好整以暇,有说有笑的看起来特别开心,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贝雷见状遗憾大叫:“啊,都结束了?!啊啊啊,我还什么都没看见!” 叶阳希朝堤下努了努嘴,“还有给你留的,天奇在下边等你。” 贝雷又兴奋了起来,“太好了!” 贝雷下去,元康上来了,痞里痞气地对田夏挥手:“嗨,小白兔!” 几个人碰了头,便约着去喝酒。 叶阳希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带着田夏,“跟我们一起去。” 田夏有些担心许天奇他们:“可他们……” “没事,有我们的人在下边,不会出事。”夏冀青笑意温和,一点也不像刚才下手又狠又毒的样子。 “但是……” “走啦走啦!”叶阳希推着田夏走,完全不给她再次提问的机会。 晚上吃着饭的时候,许天奇给叶阳希发了条微信,“[图片]距离涨潮还有半个小时。” 配图是夜色下的江滩,闪光灯下,沙地上不见章鱼的身体,他只有半个脖子和脑袋露在外边,诡异地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似的。他半闭着眼睛,江水拍在他脸上,水里又是泥又是沙,黏在他脸上,脏兮兮的。 杨杰和猴子跪在他脑袋旁边,像两条丧家犬一般垂头丧气,其他人在他们旁边比着胜利的手势。 一会就要涨潮,这条章鱼恐怕要被淹死,不过不让他受点苦头就长不了记性。 “多淹一会儿。” 回复完,叶阳希收起手机给田夏夹菜。 22.二十二颗糖 和他们吃了一顿饭, 田夏才第一次见到什么叫发酒疯。 元康抱着啤酒瓶踩着凳子上桌,却没有留意桌上的盘盘碗碗, 一脚踩进汤碗里,“咔嚓”一声,厚实的白瓷碗立刻出现了几条裂缝,黑白色的篮球鞋上,蛋花和紫菜无处安放。 田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缩, 叶阳希立刻反应过来,拖着她身下的椅子将她往身边带, 长臂绕过她的肩头, 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 醉眼迷离地说:“小心着点,别把我小夏子伤到了。” “各位朋友们, 接下来, 我为大家献上一首,《死了都要爱》。”元康说罢, 咕咚咕咚将手里的啤酒瓶喝空,打了一个酒气冲天的嗝, 然后便开始拼命嘶嚎。 这会已经快十点了, 他们这顿饭从七点开始吃,小餐馆里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到现在, 店里已经只剩他们一桌了。 元康发出的魔音刺耳, 倒也没惊扰了其他人, 大约是因为他唱的太难听了,老板娘从后厨出来举了个拖把出来,挥舞了两三下,差点把元康从桌上挥下来。 “给老娘老实点儿!” 元康被打疼了,揉着膀子喊,“这位观众,你怎么打人呢?到底是你表演还是我表演,怎么你声音比我还大?来来来,话筒给你,你来唱!” “什么德行!”老板娘嗤了一声,又给了他一下,然后便转身回到后厨去了。 田夏瞧着老板娘的态度似乎是跟他们很熟的样子,不由回头多看了两眼。 叶阳希捏着她的脸蛋把她的脸摆正,与她头靠着头,轻声说:“老板娘,是元康的姑姑。” 田夏有些意外他这时还能看出她的疑问,“你没醉?” “我当然没醉。”叶阳希眸光清亮,的确不像醉了的模样。 但很快田夏就发现,他的眼睛越亮,恰恰说明醉的越厉害。 到了十一点半,元康终于没劲胡闹了,单方面宣布了他的个人演唱会结束后,便同夏冀青一齐醉倒在桌子上了,叶阳希则抱着田夏,一个劲地说胡话。 田夏欲哭无泪,这三个人都醉了,她一个人要怎么把他们三个都送回家? “田夏、唔唔,我的小夏子,你别跑……” “叶阳希、叶阳希,你醒一醒呀。”叶阳希像只树袋熊一样趴在田夏身上语无伦次,无论她怎么推都推不开。 听见田夏无助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哭腔,叶阳希好像一下就醒了。 他直起身子捧着田夏的脸,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哭了?别哭别哭,小夏子不怕。” “叶阳希……” “小夏子我跟你说,我现在超厉害。”叶阳希说着说着,刚刚还挺直的背又塌了下去,他无力地垂下脑袋,和田夏额头对额头,语气温柔,只是呼出的气息是酒精混杂着烟草的味道,熏人极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哭了,不,还是哭,只能为我哭,别的不可以,听见了吗?” 闻声,田夏想要去推他的手一顿,心不自觉地就软了,声音也愈发轻柔,“叶阳希,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不好。”叶阳希像个孩子一样撒娇,捧着田夏的脸往自己面前凑,“要亲。” “叶、叶阳希……”田夏无处躲藏,羞得满脸通红,在桌上随手抓起一只碗,扣住了叶阳希噘起的嘴。 叶阳希:“嗯嗯?唔唔唔?” 田夏无奈至极:“你别说话了。” 老板娘这时从后厨出来,见着三个大男生东倒西歪的样子,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又望了一眼几乎要被叶阳希压垮的田夏,叹了口气上前来帮了她一把。 田夏松了口气,听见老板娘问她:“四中的?” “嗯、嗯,是的。” 田夏长相乖巧秀气,是任哪个家长看了都会喜欢的类型。老板娘也不例外,往常来这儿的女生不是浓妆艳抹就是奇装异服,唯独田夏,不说这一身校服穿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就见她眼睛里的纯真无邪,便晓得她肯定跟元康他们不是一路人, “以后少跟他们一起玩,小心把你带坏了。” 叮嘱了一句,老板娘便帮着她一起将叶阳希抬进出租车里,田夏还有些担心夏冀青和元康,写了张字条压在夏冀青的胳膊下,对老板娘道了句:“麻烦您了。” 老板娘感动坏了,对比一下元康他们,田夏简直就是个天使,于是关上车门前她又说了一遍:“赶紧跟他们绝交,好好学习,千万别被他们带坏了。” 田夏愣愣地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司机已经把车子开起来了。 到了小区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幸好方若梅和田一彬都不在家,否则田夏这么晚回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件事。 司机师傅帮忙把已经睡熟了的叶阳希抬下了车,田夏从他身上摸出钥匙跑去开门,两人合力将人高马大的叶阳希运到沙发上,再也上不动楼了。 叶明也不在家。 田夏放下书包跑进厕所打了水,给叶阳希擦了脸又擦了手,本来还想给他换件衣服,但叶阳希怎么也叫不醒,她一个人又搬不动他,无可奈何下只好上楼从他的房间里抱了床被子出来盖在他身上。 叶阳希的房间很干净,干净地有点不像他。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有棱有角的,像是军训的时候教官要求叠的那种豆腐块。 田夏忽然想起方才在小餐馆里,元康醉醺醺说的那句话。 “阳希,你进去那两年,我特别愧疚,真的,要不是因为我,要不是我……” 他话只说到一半,那时他们还没有醉的那么厉害,似乎是不想让田夏听见后面的话,夏冀青和叶阳希同时打断了他。 现在想起来,田夏忍不住去猜测元康那句话的意思。 等把叶阳希安顿好,田夏背后也出了一层薄汗,上午被严雨菲撞到的地方又开始痛了。 第二天的运动会,叶阳希不出意外地迟到了。 上午的运动会进行到一半,他才姗姗来迟。 叶阳希显然宿醉还没醒,一来便瘫在了椅子上,哈欠连天,手臂随意地搭在田夏的椅背上,像是抱着她一样,“你怎么不来叫我?” 田夏正在写加油稿,笔尖顿了顿,小声解释:“我叫了,可是叫不醒。” 叶阳希没听见,又打了个哈欠,贝雷便把他叫过去比赛了。 任纯这时摸过来问田夏:“我感觉你们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不一样。” 什么叫做贼心虚,大概就是因为任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田夏瞬间脸红到脖子根,她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有、有吗?我、我没感觉。” 任纯看了她一眼:“我开玩笑的,你那么紧张干嘛?” 田夏强撑起一个笑:“我没,没紧张。” 虽然觉得今天的田夏有点奇怪,但任纯此时对另外一件事情更感兴趣,她压低声音和田夏说:“我跟你说哦,章鱼他们今天都没有来学校诶,连严雨菲都没来。” 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田夏心下一颤,故作平静地说:“他们没来不是很正常么?” 任纯说:“不是啊,听他们年纪的人说,好像是因为章鱼被人打了,猴子和杨杰也都没来,估计都负伤了。” 田夏追问:“那他们伤的严重吗?” 任纯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这时就连方芳也插话进来说:“这事我也听说了,不知道章鱼惹了谁,如果是外校的人,不知道叶阳希会不会出面维护他。” 听见叶阳希的名字,田夏的神经更加紧绷,“叶阳希为什么要出面?” 任纯道:“笨蛋,他是我们学校的扛把子啊,有人找茬找到我们学校来了,他不出面谁出面。” 田夏昨天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结束了,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把那些人怎么样了,但是想到上次在小巷里叶阳希的狠厉,她便变得忧心忡忡。 如果被学校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会不会直接就被开除? 但她的忧心在叶阳希面前好像根本不值一提,他看起来还是那样肆意,连跑步时带起的风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许天奇和贝雷也是同样。 比起他们三个人,田夏像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运动会剩下的时间她都是皱着眉头渡过的。 每每听见班主任的声音在叫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揪起,深怕是因为章鱼的事情,学校要处置他们。 最后一天的运动会,贝雷组织班上所有参赛的同学合影,拉拉队也挤了过来,大家纷纷亮出了被盖了小红花印章的右手。 一个章代表一个项目,叶阳希和许天奇两个人的手背被印满了小红花。 任纯和田夏手对手,正在研究这个印章上面的是什么花,叶阳希站在田夏背后,瞅着她白嫩的手背上孤零零的一朵小花,低头在她耳边问:“夏,要不要把我的印章分给你一半?” “不要。”感觉到他的靠近,田夏如受惊的小兔子般跳开,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看了一眼即将走过来的班主任,她又小声说:“别和我说话了。” 叶阳希撇撇嘴,直起身没再出声。 等体育老师举着手机喊:“1、2、3茄子!”的时候,叶阳希飞快地将自己的手背贴在田夏脸上,见印出了一片浅色的小红花,他大笑,“哈哈哈,田夏是只小花猫!” 田夏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快门按下的瞬间,叶阳希脸上肆意的笑容和她略显呆滞的表情都被准确无误地记录下来了。 一直到许多年以后看见这张照片,田夏还是觉得,年少的时候真的有许多许多的开心,就连那些忧愁与眼泪,回味时都带着甘甜。 如果那时的他们能拥有更多一些的理智与成熟,后面的日子或许还会更开心一些。 只是没有那样的如果。 运动会之后很快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月考,听说这次考完试之后就要分班了。 分班之前班主任曾经找田夏谈过话,班主任的意思是建议田夏读文科,但田夏却坚持去理科。 任纯为此还伤心了好一阵,她选择了文科,如果田夏也选文,也许她们还能在一个班,可田夏坚持选理,她们就一定要分开了。 田夏想的却是叶阳希。 叶阳希的文科成绩一塌糊涂,理科的分数还能勉强一看,班主任找他去办公室的时候,田夏还特意叮嘱他,如果是问分班的事情,让他告诉班主任他要选理。 虽然并没有希望他们能继续同班,但至少她能给他一些帮助,在学习上。 今天下雨,大课间不用去做操,田夏在位置上做题。 任纯和方芳结伴跑过来,大约是八卦的力量把她们俩聚在了一起,自从运动会后,这俩人的友谊突飞猛进,很快就成了那种上厕所一定要对方陪着去的关系。 任纯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严雨菲转学了。” “转学?”田夏皱眉,严雨菲已经高三了,这时候转学肯定是不利于高考的,“为什么呢?” 方芳说:“不止她,还有杨杰和猴子,他们两个也走了。” 听见这两个名字,田夏头皮一麻,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也是转学吗?” 任纯说:“应该,但是章鱼是直接休学的。” 对于还是高中生的田夏来说,休学基本上就意味着学生生涯的结束,事情如果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在田夏看来已经是严重到了无可救药。 如果章鱼都休学了,那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叶阳希他们,会不会也? 她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等过了大课间的二十分钟,又等了半节课,叶阳希始终没有回来,倒是班主任在课物理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一脸凝重地把许天奇和贝雷都叫走了。 班上的人立刻开始小声议论,大家都在猜测能让班主任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把人叫走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田夏看着许天奇和贝雷走出教室的背影,心已经凉了半截,她甚至在想象,待会叶阳希如果回来收拾书包说要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直到中午放学,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原本热闹温暖的教室一下冷清了下来。 田夏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拿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给叶阳希打电话。 学校不允许带手机,更不允许在课堂上开机,如果打过去的时候正好校长在训话怎么办,岂不是要罪加一等? 窗外的天空是b市秋天特有的颜色,灰蒙蒙的,似乎又要下雨,云层压得很低,这样的天气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教室里的白炽灯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诡异, 田夏望着面前的作业题发了一会呆,接着便起身出了教室。 校长室的窗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田夏的眼眶瞬间便湿润了。 她一路从班主任的办公室找过来,许天奇和贝雷都不在,唯有叶阳希一个人站在校长桌前,微仰着下巴,目光淡淡地盯着空中的某一个点,略显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 班主任也在里面,她正在和校长抱怨平时叶阳希有多么多么不听话,作业不交,迟到早退,逃课抽烟,种种劣迹真是数不胜数,这次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实在是难以管教。 校长听罢,摆了摆手,示意班主任先不要说话。他转向叶阳希,问:“章余庆同学的事情与你有关吗?” 叶阳希淡淡答:“有关没关你都把我弄这来了,我无话可说。”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校长,你看……” 校长打断了班主任:“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叶阳希默不作声。 校长又说:“在收你入校之前,我已经听说过你的事情,你以前是个好孩子,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成为现在这样,我无意追究的更深。但我之所以答应你父亲让你在这里就读,是因为我相信你前两年的经历已经足够让你成为一个全新的人,我现在也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如果你不能据实相告,我恐怕只能对你做开除处理。” 叶阳希仍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随便。” 校长沉吟了一会,沉声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出了校长办公室,叶阳希看了眼时间,拨通了田夏的手机。 “吃了饭没,我来找你。” “好。” 听见他下楼的声音,田夏从隔壁的办公室里出来。 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望着田夏,班主任和校长都表现出了意外,尤其是班主任。 田夏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勇敢,她假装自己并不知道章鱼已经休学的消息,如实地诉说了一遍自己是如何被他胁迫的过程。 从头到尾,叶阳希等人的名字,她只提了一次。 “既然是运动会期间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你现在才说出来?”校长的目光仿佛是在审视。 田夏紧张地攥起拳头,眼眶都红了,“虽然有了叶阳希同学的帮助,我得以脱离困境,但我不能确定这件事情如果告诉老师以后章余庆同学还会不会再来胁迫我,所以我犹豫了。只是这几天,我又想到万一今后会出现更多和我一样受到章余庆同学欺凌的人,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希望学校能给予我们一定的保护。” 班主任看出了她的紧张和无措,直以为她是被吓的,心疼的不得了,“田夏,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田夏咬咬唇,忍着快要溢出来的眼泪说:“对不起高老师,我怕。” 班主任几乎是立刻选择了相信,就算田夏平时再怎么乖巧懂事,智商再高,学习再好,但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子,陡然遇见这种事情,会害怕,会胆怯,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校长似乎也打消了疑问,毕竟他想不出任何田夏会说谎的理由,“嗯,我了解了。你可以放心,章余庆同学已经休学了,相信他不能再做出任何威胁或伤害你的事情了。关于叶阳希的处理结果,我们会重新斟酌。” “谢谢校长。” 班主任将田夏送出校长办公室,在门口又安慰了她几句。 田夏擦了擦泪问:“高老师,叶阳希也犯错误了吗,为什么校长说要处理他?” 班主任一怔,侧目望向办公室里的校长,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她道:“没事,你先去吃饭吧,老师这和校长还有事要说。” “嗯,那我先走了,高老师再见。” “再见。” 田夏一边下楼,眼泪一边飞速地下坠,手机荧幕上,叶阳希的来电在不断闪烁。 面对所有的长辈和老师,田夏乖乖牌的形象是她的招牌,无辜的眼神与真诚的言语是她的武器,她总是知道如何让自己在他们心里留下最懂事乖巧的印象。 就如刚才,她一句话也没有帮叶阳希开脱,甚至假装不知道叶阳希要被退学的事情,只有这样,班主任和校长才会真正相信她没有骗人,叶阳希并不是故意寻衅挑事,他只是为了帮助同班同学罢了。 有了她的证词,他的所作所为才是能够被原谅的。 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宣布了关于叶阳希的处理结果。 “高二(3)班的叶阳希同学,因在校外打架斗殴,造成了较严重的后果,学校经过商议,决定给予叶阳希同学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一个月的处分。另外,给予许天奇、贝雷两位同学通报批评的处分。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严以律己,也希望这三位同学今后能积极反省、改正自身的问题,好好学习。” 对于这个结果,操场上一片哗然,尤其是高二、高三的。不为别的,只为今天这个场面实在是太熟悉了。 当年章鱼把外校的人打成重伤进了医院,好像也是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今天换成叶阳希,竟然还是这样。大家都很好奇,他到底有什么背景,能把章鱼搞得休学,自己还什么事都没有? 许天奇也是这样的疑问,他回过头来问:“你告诉你爹了?” 叶阳希摇摇头。 许天奇挠头:“那是贝雷告诉他爹了?” “不知道。” “奇怪,我也没告诉我爹啊,那是谁给我们摆平这个事情了?现在学校有这么人性化吗?” 听着许天奇的疑问,叶阳希皱了眉头,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女生队伍里,大风中,田夏的身影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 他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似乎和她有关。 上个星期他曾问她,如果他要转学了,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转,那时她说:“我不转学,你也不会。” 当时他还不明白她那样笃定的语气是从哪里来的自信,现在他知道了。 但田夏没有给他问出任何问题的机会,因为这个星期过完,他们就要分班了。 田夏被分到了二班,是理科的重点班,明昊是她的同桌。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叶阳希的注意力霎时间全部转移到了这个上面。 有天上课的时候,叶阳希一连发了二十条微信过来,内容是和田夏强调,明昊不是个好人,对他说的话千万要提防,要有警惕心,绝对不能轻易上当。 结果就是田夏的手机放在荷包里一直震、一直震,忍不住连明昊都侧目看她,“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田夏脸红地低下头:“不是。”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见走廊上有人在敲他们班的窗户,于是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去。 叶阳希站在走廊外,阴沉着脸,目光直直地盯着田夏,口型在说:“别和他说话。” 田夏看懂了,但是其他人不懂,就连明昊都问:“他在跟谁说话?” “不知道。”田夏支支吾吾地摇摇头,红着脸竖起书本遮住了脸。 一直到上课的老师出去撵人,叶阳希才慢吞吞地离开。 离开前,他还不忘狠狠地做了个“i’m watching you”的动作,以此警告明昊不要乱来。 明昊这次看懂了,于是他一头雾水地回头问田夏:“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是在看我?” 田夏缩了缩脖子,坚持道:“我也不知道。” 因为叶阳希要留校察看,田夏这段时间每天都是一个人回家。虽然他说了好多次要她在班上一边做作业一边等他,但田夏却觉得两个人一起独处会有些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是从他在运动会结束之后,找她讨要亲吻开始的。 运动会结束那天回家的路上,他突然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田夏懵了:“忘了什么?” 叶阳希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蛋,又点了点她的唇瓣,故作思考状说:“我好像是说过,接力赛跑完没看见你,我就要干什么来着?” 大约反应了半秒,田夏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了,于是她跑出了比运动会上还要快的速度。 马上叶阳希的留校察看期就要结束了,到时候他肯定会要跟她一起回家,希望那时他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 已经是冬天了,b市的天气越来越冷,六点半放学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田夏裹紧围巾和外套,顶着风往车站走。 一路上四中的学生很多,在一群穿着厚重校服的学生里,穿着一身鲜红色短款皮衣的周佳丽格外显眼。 她踩着一双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黑色的包臀短裙下是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她连丝袜都没有穿,以至于她停在田夏面前的时候,田夏望着她的长腿失了神。 “同学,你认识叶阳希吗?” 如果说严雨菲是以外表取胜的校花,那周佳丽一定是以气质取胜的那一种。 比起严雨菲,周佳丽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她们这个年龄阶段的成熟,这种成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经历过故事的沉淀。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的一张脸显得有些苍白,双眼皮很浅,眼尾微微向上,看向你时有一种慵懒感,配上她清冷的外形,杀伤力很大。 周佳丽见田夏愣愣地不说话,又问了一遍:“同学,你认识叶阳希吗?” 叶阳希。 田夏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回答认识还是不认识,她朝身后的学校一指,含糊答:“你到学校里问问吧。” “谢啦!”周佳丽给了她一个飞吻,扭动着腰肢抬脚向学校的方向去。 叶阳希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正在给田夏发短信,他肚子饿了,想去她家蹭饭,信息刚刚发出去一秒,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阳希!” 接着,周佳丽一个助跑起跳,整个人就挂在了叶阳希身上,“啵”的一下亲在叶阳希微凉的脸颊,她兴奋地说:“我终于找到你啦!” 田夏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叶阳希发来的信息。 “别忙了,我在外面吃。” 抬眼,却是一对相携而去的背影。 冷风不断地迎面刮来,吹的田夏的眼睛又干又涩,她收起手机,转身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待叶阳希的观察期满,他果然每天都来等田夏下课。 田夏次次想逃,却总是比他要慢一步。 看出了她的逃避,叶阳希紧张问:“田夏,你有点奇怪,是不是那个四眼仔跟你说了什么迷惑人心的话,你应该不会被他洗脑吧?” 田夏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呢?有没有人迷惑你的心?” 叶阳希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没有!就算有我也是不会上当的,我们叶家男人没有别的好,但是专情是我们家祖传的优点!” 田夏见他这样笃定,心念微动,“那天……” 然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听见远处有一道女声在喊:“叶阳希!” 周佳丽换了一身衣服,却仍是鲜艳的颜色,裸着一双白嫩的腿,她远远的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叶阳希勾起了唇角,挥手对她打招呼:“这儿呢!” 待周佳丽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两人面前,“阳希,我给你煲了汤,你……咦,这位是?” 叶阳希将田夏揽在怀里,笑眯眯地说:“周佳丽,看看,这是我家田夏,是不是超可爱?” 周佳丽的表情有明显的僵硬,但很快她便笑意清浅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周佳丽。” 田夏伸手与她轻轻握了握,“你好,我是田夏。” 他们三个人一齐走在街上,实在是太扎眼了,叶阳希外形出众,周佳丽也是如此。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个穿着艳色的皮衣、皮裙,这搭配实在有够惹人瞎想。 而田夏,默默低头走在一边。尽管叶阳希全程都拉着她的手,还时不时地与她讲话,但田夏却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他们讲的那些话题,全部是她无法理解和融入的。 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状态不对,叶阳希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周佳丽,“我们先回家了,你自己回家路上小心。” 当下,周佳丽貌似大方地挥手说了再见。 半路上,她却给叶阳希打了电话,说自己没带钥匙,不能进门,让他过来陪她一起去网吧过夜。 田夏隐隐约约听见了电话的内容,她隐隐期待叶阳希到底会给她什么样的回答。 “周佳丽,你觉得跟我来这一套管用么?” 叶阳希只说了这么一句,对方就挂了电话。 田夏不知道这样的回答是不是她期望听到的,看见叶阳希收起了手机,她忍不住问:“你们,很早就认识吗?” 叶阳希笑说:“没有和你认识的早。” “……” 他总是这样,明明是在讲正经的事情,他却总能把话题变得不那么正经。 叶阳希笑着揽过她的肩头,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低头贴在她耳边问:“是不是有人吃醋了呀?” 田夏有些羞恼地想推开他的手,却听见他说:“放心,我只对你忠贞不二,其他人我都不放在眼里。” 她停住动作,又问:“如果周佳丽说的是真的,你也不准备去陪她吗?” 叶阳希弹了弹田夏的额头,“笨蛋,我为什么要去陪她?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可我看见她亲你了。”田夏没忍住,声音超级超级小的嘟囔了这么一句,没想到他竟然听见了。 “你跟踪我?” “我没有!”田夏被抓住了小辫子,着急地想自证清白,却发现自己什么解释都说不出,可她为什么要解释呢,该解释的人不应该是他吗,“我,我只是碰巧看见。” “哪有这么巧?!承认吧田夏,你这是在吃醋!”叶阳希怕她一会害羞的不行又要落跑,先行一步将她箍在怀里不许她动,“既然你都吃醋了,那好吧,那给你亲回来,来吧。” 田夏望着他凑过来的脸想跑又跑不了,又羞又恼地大喊了一声:“叶阳希!” 她声音细,就是这会有些生气了,喊出来的声音也带着一股子软软糯糯的甜,一点儿也没有威慑力。 “你放开我,放开!唔!” 趁她说话间,叶阳希低头准确无误地擭住她的双唇,一路畅通无阻地深入到她的口腔。 唇齿纠缠间,他们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叶阳希更是贪婪地仿佛要将所有属于她的香甜气息全都夺走。 她实在太过甜美。 田夏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吻,头晕目眩,手脚发麻,呼吸不畅,不过片刻,便已经软在他的怀里无法动弹了。 于是,叶阳希才终于重新将氧气还给她。 夜色下,他墨色的瞳仁中似乎有星光在闪烁,低沉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他仍不愿完全离开,轻轻咬着田夏的上唇,唇瓣不断地与她摩擦着,他含混说:“田夏,你记住,我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是你,从来只有你。” 那天的夜色很浓,下弦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月色透过云层洒下来,很淡很淡。 但田夏永远记得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很亮,神情很真。这让她在往后的无数个夜晚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心里总会觉得温暖。 因为从她还是懵懂少女的时候开始,就有一个人,这样诚恳又深切地爱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阳希和周佳丽说过什么,在那之后,田夏再也没看见周佳丽到学校来找过他。 每天上学、放学,叶阳希一定要牵着她的手,把她的手全部包在掌心,然后放进口袋,不让冷风吹凉她一丝一毫。 日子一天天地走,学习任务越来越重,在繁重的课业压力下,转眼便到了圣诞节。 圣诞节不是周末,学校也不会放假,尽管第二天还要上学,但在放学之后,学校却几乎倾巢而出,大家一窝蜂地全都涌到了街上。 田夏不愿意去街上挨挤,放了学就想早早地回家,就连任纯过来约她出去玩,她都没有答应。 叶阳希今天似乎格外兴奋,他一直用一种期待地眼神望着她。 从教学楼走出校门的这一小段路,他已经问了三遍:“你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田夏毫无头绪,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好吧。”两个字,隐含失望。 等到出了校门,田夏看见元康、夏冀青、周佳丽三个人站在学校外,而周佳丽手里却拎着一个蛋糕盒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原来今天是叶阳希的生日。 23.二十三颗糖 五个人在街上晃荡了快一个小时都没有找到一家有空位的餐馆, 元康不愿意走了,恼怒地将一整包口香糖都塞进嘴里拼命嚼:“妈的, 怎么这么多人?算了算了,还是到我姑姑那去!” 说罢,他一挥手转身就走。 夏冀青望了一眼排队排到街角的火锅店,也拿出一片口香糖,跟在元康后面, “光头,先给你姑姑打个电话。” 田夏和叶阳希落在最后, 周佳丽一个人拎着蛋糕走在两队人中间, 她本来想抽根烟, 手刚一摸进包包里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她微微一怔,苦笑着收回手, 大步向前走没有回头。 叶阳希从口袋里掏出大白兔, 给田夏剥了一颗,自己吃了一颗,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都能闻见彼此身上香甜的奶味儿。 自从上次被叶阳希身上的烟酒味熏过一次之后,田夏就像有了后遗症, 对这些味道特别敏感。一旦嗅到他身上有烟味, 她就会和他离得远远的,就连在公交车上也不和他站在一起。 叶阳希一气之下故意在网吧攒了一晚上的烟味,早上堵在田夏的家门口, 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亲了下去。 然后, 田夏就吐了。 吐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或许是被她吓到了, 反正从那之后,田夏再也没在叶阳希身上闻见过烟味儿,也不知是他戒了,还是他用了别的方法消除烟味。毕竟就算他自己不抽,许天奇他们却是戒不了的。 她其实一直对此感到好奇,今天看见夏冀青和元康,她忽然明白了过来。 见她笑了,叶阳希问:“你笑什么?” 田夏摇头,主动捏了捏他的手问:“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可以买给你。” 叶阳希偏过头去,抓起她的手咬了一口,“好了,你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 田夏的脸瞬间红透了,低下头小声嘟囔:“什么嘛。” 元康姑姑的小餐馆今天也是生意爆棚,本来是没有位置给他们的,但田夏乖巧地上前打了声招呼,“姑姑好。” 于是他们就有了一个特别的位置——小餐馆有一个后门,连着厨房,通往后街的小巷,平时没什么人经过,一般都是老板娘洗碗择菜的地方,为了他们,不,是为了田夏,老板娘在这临时加了张桌子。 虽然是露天的,风吹的有点儿冷,但好歹清净。 等菜上齐了,元康举起杯子道:“来来来,我们来举杯,祝叶阳希这个帅逼,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话一说完,几个人都笑喷了。 周佳丽笑的趴在了桌上,“傻逼,这是给你奶奶的祝寿词吧!” 元康瞪了她一眼,“你个娘儿们懂什么?!祝寿通用懂吗,难道要我说万岁万万岁?” 叶阳希搂着田夏快要笑趴了,“好好好,万岁万万岁!哈哈哈,康公公,朕许你平身了!” “你他妈!”夏冀青给了他一拳头,“我敢肯定光头的智商跟他的头发一起,都被理发店里夺走了。” “□□妹!”元康见这一个二个都笑歪了,干脆自己先干了一杯,“老子不说了!” 田夏抿着唇笑,见状轻轻端起透明的塑料杯,温声说:“那祝你年年有今日,祝大家岁岁有今朝。” “还是学习好的会说话,”元康大吼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多的话不说了,干杯!” 四个人同时起身,举杯相碰:“干杯!” 不喝酒的时候,元康实在会耍宝,边吃边闹,连田夏都被逗的笑出了眼泪。 看着她笑,叶阳希也笑。整个人晚上,她想吃的菜只需要一个眼神,他马上就会夹到她碗里;看着她冻红的鼻头,他随手就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的需求无论是什么,他总能在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叶阳希望着她的侧脸,眸中有浓浓的柔情,即便是划拳玩闹,他的左手也从来没有放开她。 周佳丽将一切看在眼里,鼻腔里泛起酸涩,她举手叫:“我要喝酒!” 元康正在做鬼脸,闻言挥了挥手:“你别闹,阳希说了今天不喝酒。” 周佳丽不依,踹倒了地上的饮料瓶,抬手将盘在脑后的长发散下,昏暗的灯光下,她慵懒的眸中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美。 “我就要喝,哪有过生日吃饭不喝酒的。” “佳丽,你先坐下。”夏冀青本来想拉她坐下,没成想她却一个转身躲开了他的手。 “我告诉你们,不能因为他是叶阳希,所以你们就都让着他。”周佳丽绕到叶阳希背后,软了骨头一般地朝他身上贴,“就是因为是叶阳希,他过生日才更应该喝!” 叶阳希反应极快地侧了身,冷声道:“周佳丽,没喝酒你就醉,喝了还得了?” 周佳丽扑了个空,差点摔到地上,田夏下意识地起身要去扶她,她却自己直起了身,声音比叶阳希还冷:“对啊,我就是醉,我醉了五年。你又不是不知道。” “诶诶诶,干嘛……”元康看出气氛不对想打圆场,周佳丽却不让。 “你就说今天这顿酒你陪不陪我喝吧。” 叶阳希不想和她胡闹,拉着田夏起身,“我们先走了。” “阳希!” “阳希。” 夏冀青和田夏同时开口,叶阳希侧眸望着田夏。 田夏柔柔地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回了凳子上,“大家是为了庆祝你的生日才聚在一起,我们不要扫兴,我去和姑姑拿酒。” 话说完,她看了一眼周佳丽,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意,“佳丽别生气。”便转身钻进了厨房里。 “我去帮她。” “还是我去。” 夏冀青拦住了叶阳希,他看了一眼周佳丽,拍了拍叶阳希的肩头,快步跟上田夏。 两人去拿酒的空档,小巷里静默的空气显得很冷,就连刚才还闹腾的元康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还是叶阳希沉声道:“周佳丽,你要发疯回去发,别在这里。” 周佳丽冷笑一声,拨开被风吹乱的发,坐到田夏的位置上,毫不掩饰她眼中炽烈的爱意,“我再问你一遍,凭什么,不是我?” 叶阳希平静地回望着她,墨色的眸子一片波澜不惊,面无表情的有些残忍,“凭什么是你?” 周佳丽直直望着他不作声。 叶阳希也不动。 两人僵住了。 元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燥的不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发现杯里装的并不是酒,烦躁地挠头:“我曹!” 好在田夏他们很快回来了。 田夏见周佳丽坐着自己的位置,她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将酒瓶放在桌面上,坐到夏冀青身边,解释道:“我不会喝酒,所以不能和大家干杯了。” 元康打着哈哈去拿酒:“没事、没事,那我们自己……” “装什么逼。” 周佳丽淡淡的一句话,几个人瞬间变了表情。 注意到田夏的眼眶红了,夏冀青给她倒了杯饮料,她伸手接过,细声细气地道了声谢谢便埋头喝水,不再抬头。 夏冀青冷了声调:“佳丽,过了。” 周佳丽哼笑,“呵,怎么,你也要维护她?叶阳希,你这个小白兔手段够可以的啊。” “够了。”叶阳希声音不大,但是很冷,“周佳丽,你不就是要跟我喝酒吗,行。” 说罢,他拿起一瓶啤酒,咬开瓶盖,仰天一饮而尽。 空酒瓶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他一字一句道:“从这瓶酒开始,我叶阳希跟你,再不是朋友。” 说罢,他起身绕过周佳丽,走到田夏身后将她拉起,“我们走。” 摸到她手背上的泪,叶阳希心痛地将她从后面抱住,背影是沉默的保护。 “叶阳希!” 周佳丽起身要追,夏冀青却拦在了她面前,“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你给我滚开!” 挥开夏冀青,周佳丽再追出去的时候,街上人头攒动,哪里还有叶阳希的身影。 街上的人望着这个满面泪痕的女生,目光里带着打量、同情,甚至还有讥讽。 商铺里放着圣诞快乐的歌,周佳丽却一点也不快乐,她哭着蹲在墙角,耳边还回响着刚才叶阳希的那句话。 这五年情深,为什么换来的却是他说“再不是朋友”? 叶阳希,生日快乐,圣诞快乐,祝你快乐,我不快乐。 出租车上,田夏和叶阳希一直没有说话。 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 “师傅,去江边。” 回家的路程走了一半,叶阳希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田夏能看出来,和周佳丽说了类似绝交的话,他心里是不好受的。 她也是。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今天明明是给他庆祝生日,是应该开心的日子,可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今天江边似乎会举行烟花活动,人比往常多了很多,稍不留神,两人很容易就被冲散。 叶阳希带着田夏在人群里穿梭,手一直紧紧牵着她的。 田夏是不愿意这样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可是叶阳希一直牵着她,时不时回过头来叮嘱她不要放手,以免跟丢。 不论是小时候也好,还是现在,在叶阳希回过头来的那一瞬间,田夏第一次有了所谓的安全感。 他一定不知道,他那样看着她的眼神,竟然让她觉得安宁。 24.二十四颗糖 一路从江滩公园的大门挤进来, 叶阳希带她走了小路,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江堤上, 听着江水一浪一浪地拍打,闪烁着五颜六色彩灯的游船在江面上来回穿梭,圣诞快乐歌从对岸远远地飘过来。 叶阳希双手撑着防护栏,将田夏圈在胸前,下颌搁在她的头顶上, 懒洋洋地问:“不冷吧?” 田夏轻轻嗯了一声。 “对不起啊,今天让你不开心了。” 田夏一怔, “为什么要道歉呢?” 叶阳希没回答, 默了片刻, 他忽然指着江面上的一艘游船说:“看见那艘船了吗?” 田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艘高大的游轮是“凤凰号”。 远远看去, 它和江面上的其他游船都不一样。 叶阳希说:“我以前特别想上去装一次逼, 结果老叶带我去了一次,别提有多失望了。你别看那艘船长的好看, 其实餐厅里面的菜特别难吃,各处设施也很老旧, 除了能在夹板上吹风, 一点也不好玩儿。” “凤凰号”的船体一共有四层,兼顾休闲娱乐和餐饮,外观豪华至极, 里层更甚, 当然船票价格也不便宜。田夏一家曾经在这艘船上吃过饭, 里面的餐厅是自助形式,船舱里的位置要588,夹板上的位置要788,整个游船过程大概两个半小时。 除了价格令她记忆犹新,别的她倒没有什么印象。 田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上去过吗?” “我上去过,就今年。” 初中的时候,叶阳希、夏冀青、元康,他们三个人同校同班,是学校里有名的三剑客,而周佳丽,是后来才加入他们的。 周佳丽是初三的时候转学过来,一双勾人的凤眼所到之处,皆是她的裙下之臣。 对叶阳希,她是一见钟情。 在班上所有人都对她好奇,对她警惕的时候,只有叶阳希望着她邪邪地笑,“姐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啊?” 后来她才知道,叶阳希会主动和她说话,是因为元康说:“这妹子长得真带劲儿!” 他的初衷纯粹是为兄弟创造福利。 接着,周佳丽知道了叶阳希心里一直住着一只小白兔,他说她很甜很甜,他说以后他肯定会娶她,他说她叫田夏。 初听他这样说,周佳丽只觉得可笑,小朋友哪懂什么爱情,可一直到后来她发现自己爱上叶阳希,她忽然就明白了,所有刻骨铭心的心动,都不关乎年龄,也不关乎外貌,只是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人刚好是你,然后,就是一辈子。 整个初三那一年,他们都过得很快乐,整个学校没有比他们还要快乐的人。 他们四个一起逃课去网吧;一起调戏初一的小妹妹;不想上体育课的时候周佳丽假装肚子疼,三个大男生站出来争先恐后地要送她去医务室;挥洒过汗水的篮球场似乎还回荡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周佳丽声嘶力竭的欢呼加油声犹在耳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青春的证明。 直到初三最后一个学期末,即将面临中考的叶阳希在课堂上突然接到了母亲病危的消息。 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医院,看到的却是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 叶明从邻市赶回来的时候,叶阳希已经一个人在医院里守了一夜,周佳丽陪着他,一直在叶明到医院的前一分钟才离开。 父子相见,两人谁也都没有先开口。 叶明扑到妻子的病床前,哭的直不起身。 他的哭声扰的叶阳希心烦意乱。 “你现在哭什么?我妈病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她住院的时候你怎么不回来看看?现在她死了,你哭有什么用。别跟我说你要赚钱,钱是我爹么,钱是我妈的丈夫吗?除了钱,你这几年到底在家里留下过些什么?” 叶明自从下海以后,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三个月能在家里吃上一顿饭都不容易,叶阳希最关键的成长期只有叶母一个人在家操持。 男主外,女主内,叶明让她辞去了自己的工作,钢琴也不教了,除了家务杂事,她生活的重心都在儿子身上,家里的钢琴盖再也没有揭开过。 从一日三餐,到穿衣搭配,都是她细心查过食谱,就连什么颜色的鞋子配什么颜色的袜子都是她一一准备好了才会让儿子穿上。 叶阳希有时会不耐烦地说:“妈,我是个男人,你这样是想把我养成一个废物吗?” 她从来不反驳,只是温柔地笑。 但那天她从医院拿回体检报告之后,她对叶阳希说:“阳希,妈妈想了一下,你说得对,你已经是个可以独立的大孩子了。” 叶阳希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突然地放手是为什么。 直到那天他看见她躲在厨房里拼命地往嘴里倒□□,他才发现,原来癌症已经把面前这个曾经温柔慈爱的美人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给叶明打电话,开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爸……” 正在开会的叶明认出家里的号码,甚至都没有听出那是儿子的声音,压低声音吼道:“跟你说了多少遍别给我打电话,我这儿正忙!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 于是,叶阳希终于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在深夜一个人对着电话叹气,为什么总在叶明快要回家的时候反复催他打电话再三确认,又为什么总是和叶明在话题聊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 后来叶阳希才明白,那种欲言又止,是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丈夫之间关系的维系只剩下唯一一条切不断的纽带,名字叫叶阳希。 从发病,到离世,短短六个月,叶明对一切一无所知。 看着他哭,叶阳希第一次尝到了怨恨的滋味。 恨叶明,也恨他自己。 如果在母亲在世的时候,他能表现的更好一些,让她更骄傲一些,他此时的愧疚是不是就会更少一些。 父子两的关系更是一度跌到冰点。 叶明让他做的事情,他通通不做,叶明不让他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做。 叶明说:“不要想太多,好好准备中考。” 于是,叶阳希中考当天迟到,语文一科的分数直接记零。 费了一番力气把他送进十七中,叶明又说:“从前的我既往不咎,从今天开始改掉恶习,好好学习。” 于是,叶阳希抽烟喝酒,逃课打架,和元康他们一起,无恶不作。 感觉到叶明几乎快要放弃他了,叶阳希真的很开心。 那时周佳丽没有考上高中,进入了一家职校。职校里风气极差,很快周佳丽就从一个很像太妹的女学生变成了真正的太妹。 她也学会了抽烟泡吧,和各种社会青年玩在一起。她个性高傲,似乎不屑与任何人成为同伴,但她又四处留情,酒吧里的灯光迷离下,她眨眨眼睛,就有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生上来问她:“美女,一个人吗?” 那天,在被叶阳希第n次严词拒绝后,周佳丽心情郁闷,在酒吧里喝到烂醉才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不过才走了几步,她就一个趔趄倒在了路边。 美丽的独身女孩在街头醉倒,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幸好对方也是个醉鬼,周佳丽拼命反抗,一直到碰见在附近网吧里包夜,肚子饿了出来觅食的元康,她只是被扯破了衣服。 元康认出周佳丽,一声“我操!”跑过去就是一顿打,直把那个醉鬼打的求爹喊娘他才停手。 “你没事吧?” 周佳丽靠在墙角,扯着衣服哆哆嗦嗦地问:“有烟吗?” 元康把她带到网吧里过了一夜,清醒后的周佳丽冷冷地对元康说:“你一定要原原本本,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叶阳希。” 但令周佳丽意外的是,知道此事后叶阳希只是和夏冀青一齐喊了句:“我操!”脸上连半点愧疚都不曾有。 “我为什么要愧疚?又不是我让人去强你的。” 周佳丽心冷如寒冬腊月,当一个男人对你没有半分情谊的时候,他真的可以对你的死活视而不见。 在连续一个星期的买醉后,周佳丽又碰见了那个上次想要强她的人。 不巧的是,这次那人是醒着的。 “你个臭婊*子,敢叫人来打我,老子今天不把你办了老子不姓袁!” 姓袁的人也是附近职校的学生,有点社会背景,跟酒吧老板称兄道弟,他叫了一些人,准备把周佳丽绑了。 谁知一出酒吧门口,他迎面就碰见了叶阳希他们三个。 午夜的街头,堪比古惑仔电影的追逐打斗场面就此上演。 叶阳希他们虽然没带东西,但对方的人有,打倒一个抢过来,武器很快就变成了他们的。 在十七中的日子,三剑客什么也没干,每天都忙着打架斗殴,随时随地准备决一胜负。 毕竟他们曾经是自己初中的杠把子,而十七中里,还有其他学校的扛把子。初赛、复赛、决赛,像参加运动会一样,为了保持自己第一的位置,他们每天都在不停的打架比赛。 而这样比赛了一年的结果就是,虽然对方人数众多,但叶阳希他们却丝毫没有落到下风。 周佳丽醉醺醺地倒在一旁哈哈笑,不时欢呼加油,就像在学校里看他们打篮球一样。 直到那个姓袁的人举着小刀跳上元康的背,周佳丽才终于有些清醒。 “光头,小心!” 元康躲过了捅向颈动脉的一刀,却没有躲过扎进他腰腹的一刀。 眼看着元康血流如注,三个人都慌了。 “光头!” 夏冀青无法脱身,离元康最近的叶阳希扑上去将姓袁的按到在地,一番激烈的争斗后终于将他手里的刀夺了过来。 他抬手正要扔走,忽听周佳丽的哭声传来,她在喊:“元康、元康你醒醒,你不要闭着眼睛元康!” 那一瞬间,叶阳希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可能,但最令他害怕的是元康有可能会死。 “啊!”扬起的手重重落下,那把沾着元康鲜血的刀,被叶阳希嘶吼着扎进了姓袁的手腕里。 那天晚上以后,叶明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元康被扎破了脾,姓袁的人被叶阳希废了手。 因为故意伤害罪,叶阳希被抓进了少管所,判了五年,不知道叶明找了什么关系,减刑三年,最终,他在里面待了两年。 这两年里,看着急速苍老的叶明,叶阳希忽然想,妈妈那么喜欢钢琴,可她为了叶明和他放弃了,这说明他们才是她心里最爱的两个人,可是呢,他都做了什么? 叶明有错,难道他就没有吗?他这样做,到底是在惩罚叶明,还是自己? 那两年在少管所的生活叶阳希一字未提,可田夏却似乎明白了什么。 叶阳希收紧手臂,将田夏紧紧抱在怀里,鼻间是她发间淡淡的香味,带着能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望着江面上正在鸣笛的“凤凰号”,“今年我被放出来的时候,老叶带我去那上面吃了饭。所有一切跟我想的都不太一样。那艘船是,老叶也是。我突然就觉得过去的那几年,我太像个傻逼了。” 田夏没有说话。 他接着说:“田夏,我就像那艘船一样,外表看上去很豪华,但里面什么都是坏的。老实说,跟小时候相比,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很坏?” 田夏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叶阳希不满地用下巴撞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末了又问她,“疼不疼?” 田夏摇头。 “唉!”他叹了口气,吻了吻她的发顶,“怕我吗?” 田夏没说话。 夜风冰冷,但身后人的怀抱却暖和。 她揉了揉眼睛,在他怀里转了个圈,和他面对面,仰起头说:“如果你说你愿意好好学习,我现在可以送给你一个礼物。” 叶阳希一愣,接着勾起唇角,邪邪笑:“什么礼物?” “你要先说愿意,我才能告诉你。” “那我要说不愿意呢?” 田夏想了想,摇摇头说:“你不能说不愿意。” “这么霸道?”叶阳希假装皱眉,但很快就笑开了,“那好吧,你都说不能了,我能说什么呢。” 然后—— 田夏捧住叶阳希的脸,踮起脚,轻轻亲在他的下唇。 “阳希,生日快乐。” “嘭——” 烟火晚会开始了。 漫天的烟火在黑夜中炸开,绚烂华丽。 隔着宽大的校服,叶阳希却清楚地感觉到田夏掌心的柔软,被她的唇瓣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过了电,心底里的悸动让他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看烟花吧……唔。” 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转过去,叶阳希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纵然背景是那样灿烂的烟火,而他的眼中却始终只有她一个。 25.二十五颗糖 元旦过后, 周佳丽来过学校一次,她在学校门口随意拦住了一个女生, “同学,认识高二三班的田夏吗?” 这个女生好巧不巧就是任纯,她打量着周佳丽,思量着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嗯, 你……” “周佳丽?” 田夏的声音从任纯背后传来。 “你来找叶阳希吗?他在操场上打球,你可以……” “我是来找你的。” 周佳丽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 扬了扬下巴, 转身就走, 田夏望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抬脚跟了上去。 任纯望着她们两个, 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之余, 也忍不住担心,那个太妹看起来不像好人, 田夏那么软,会不会被人欺负? 周佳丽带着田夏一直走, 沿路走过一些商铺, 她偶尔会停下来看一看,然后接着走。 b市晚上风很大,田夏顶着风走有些吃力, 像颗刚栽的小树, 弱小的轻易就会被吹倒。周佳丽回头看了她一眼, 见状翻了个白眼,裹紧身上的大衣走过去将她挽住。 她的举动令田夏有些意外,毕竟两个人虽不至于成为敌人,可也没有要好到能挽手的地步。 大风吹乱了周佳丽的长发,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烟味,并不会让田夏觉得难受,她抬眼望着周佳丽的侧脸,见她右边的耳朵上戴着两颗耳钉,是英文字母“z”和“y”。 田夏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没有说话。 周佳丽带着她弯弯绕绕一路走到中心公园。 中心公园是个小公园,离四中有些距离,但也不算太偏,晚上有一些住在附近的老头、老太太出来跳广场舞,从大门进来,一路上还算热闹。 进了公园,周佳丽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走到人工湖边。她弯腰翻过护栏,回头对田夏伸出手,“快点儿。” 田夏愣愣地把手给她,跟着她翻过护栏,然后依照周佳丽的吩咐用手机的闪光灯照明。 看着她走到岸边,把最旁边一艘小天鹅造型游船的绳子给解开了,田夏有点慌了,“周佳丽,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周佳丽没说话,一把拽过田夏的手腕,力气之大完全不允许她反抗,“上去。” 将田夏塞进了船上,她也跳了上来,小天鹅随着她的动作狠狠地摇晃了一下。 田夏瞬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心!” 周佳丽坐下后哼了一声,拨动摇杆,指挥着田夏踩踏板,“踩。” 小天鹅在两人的踩动下很快离开了岸边,一直到湖中心的假山后面,周佳丽才喊停。 船停下来后周佳丽便开始玩手机,也不管田夏已经被这黑漆漆的环境吓得脸色煞白。 约莫过了一刻钟,湖面上的风实在把田夏吹得冻的不行,她抱着双臂直打摆子,“周佳丽,我们回去吧。” 周佳丽头也不抬:“等会。” 田夏见她似乎十分惬意的样子,有些想不明白,难道她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划船吹风吗? 又过了五分钟,田夏的手机响了,是叶阳希打来的。 她刚一拿出手机,周佳丽看见来电显示,不由分说地就抢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叶阳希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作业写完了没?我马上回来了,你要不要到小区门口来接我啊?” 周围的环境太过安静,即使没用外放,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格外清晰,连同他语气里的温柔与甜蜜一齐,周佳丽和田夏听得一字不差。 周佳丽冷笑了一下,“叶阳希。” 听出了她的声音,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再出声时,叶阳希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们两个在一起,你把她怎么样了?” 周佳丽望了一眼忧心忡忡盯着电话的田夏,淡淡说:“我把她吃了,你现在给她收尸已经来不及了。” “周佳丽。”叶阳希的声音听起来已经生气,“你最好不要拿田夏开玩笑。” “我开了又怎么样。”话虽如此,但周佳丽似乎也没心情逗他了,冷了声调:“中心公园,来了再给我打电话。” 田夏眼睁睁看她挂断电话,然后将手机放进怀里,“先放我这。”她真的不明白周佳丽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把我带到这来是为什么呢?” 周佳丽没回答,侧身撩了撩水面,湖水冰凉刺骨,她哆嗦了一下,说:“要是我和你同时掉下去,叶阳希会救谁?” 田夏睁大了眼睛,以为她要跳船,慌张地拉住她的手臂说:“不可以不可以,你不要这样!” “嗤。”周佳丽甩开了她的手,睨着她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假?” “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长的矮,身材又瘪,讲话的声音还没有蚊子大,除了学习好点儿你还有什么优点?” 田夏默默低下头不作声,这些事实她也没法反驳。 沉默了一会,周佳丽喃喃说:“可如果我变成你这样,他是不是就会喜欢上我?” 田夏一怔。 想要安慰她,可田夏不知该说什么。她不知道周佳丽这样的状态算不算是失恋,虽然没看过几本言情小说,但她总觉得失恋这种事情应该是建立在双方互相喜欢过的基础上才对。 况且以她现在和叶阳希的关系,那些安慰她的话大约都会变成撒在她伤口上的盐。 “说真的,我很羡慕你。” 说完这句话,周佳丽突然开始笑。 “你知道吗,他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一直都陪在他身边。那些爱情小说里不是写了吗,陪男主角一起共渡难关的,一般都是女主角,所以那时候我自然而然地以为我就是他的女主角,我甚至幻想过和他结婚的场面,以后要为他生几个孩子,分别叫什么名字。呵呵,可我没想到,在他心里,女主角早就有了人选,我不过就是个打酱油的。” 周佳丽的声线很特别,有一点沙哑,却不显得暗沉,平时听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在如今这样清冷寂静的环境里,就显得有些隐约的悲伤。 “不,其实我早该想到。从他嘚瑟地给阿冀他们看你们小时候的合照,我就该想到。” “合照?”可能是过了太长时间,田夏并不记得小时候有和叶阳希一起照过相。 “当时他指着照片里的你说,‘这就是我媳妇,老子从小就决定,以后一定要把她娶回家。’真是可笑,你们那时候才几岁?他竟然从小就开始惦记你。” 田夏脸上热热的,羞涩地垂下眼帘,不敢直视周佳丽的眼睛。 “我原以为只要他一直找不到你,守在他身边的我总有机会,可老天真不长眼,偏偏又让你们重逢。我有多不甘心你知道吗?你到底凭什么?” 周佳丽说着说着有些激动,她抓着田夏的手臂,眸子里的神情变得有些疯狂,“你到底哪点好,就因为你看起来无辜吗?装清纯我也会,可为什么他从来不看看我?” 即便隔着层层衣物,田夏却也感觉到了疼痛,她皱起眉头挣扎,“佳丽、周佳丽,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周佳丽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样的动作引起了小天鹅的晃动。 “小心!周佳丽你快坐下来呀!”田夏怕翻船,着急地想把她拽下来,可力气却又不如她大,两人越是用力,小天鹅就晃得越厉害。 周佳丽半跪在座位上,一个用力将田夏按在船边,俯身贴近她耳边说:“假如没有你,现在在他身边的人,就会是我。” 田夏瞬间如坠冰窖,周佳丽的神情并不像开玩笑,她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已经被湖水沾湿了。 看见她的惊恐,周佳丽笑了。 她直起身,从怀里拿出震动了很久的手机,按下了接通建:“喂。” “你们在哪里?”是叶阳希。 得了自由的田夏大口喘气,紧张地望着她神经质的举动,一动都不敢动。 周佳丽使劲摇了两下船身,满意地听见田夏惊叫的声音,她笑:“我们在划船。” 电话那头顿了片刻,叶阳希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我马上过来。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动田夏。” 挂了电话,周佳丽笑的更厉害,“哈哈哈,两个傻逼,你们以为我会蠢到伤害你让他恨我吗?” “这一点也不好笑!”饶是田夏脾气再好,这会都有些生气了,“周佳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周佳丽并不回答,直到笑出了泪,她终于肯坐下。 袖口轻轻拂过双眼,她在眨眼间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回去吧,男主角来接你了。” 26.二十六颗糖 叶阳希神色阴沉的站在岸边, 看着那艘小天鹅造型的船慢慢悠悠从假山后面飘出来, 又慢慢悠悠地飘到岸边。 隔着幽静的湖水,在这样光线不足的情况,他却清晰地看见了田夏的泪。 拳头握紧,他率先将田夏从船里扶了出来,紧张地打量她, “还好吗?” “嗯。”田夏吸了吸鼻子,回头去看周佳丽, 她正要上岸,但船身摇晃, 没人帮她, 她显得有些狼狈。 叶阳希没空去管周佳丽,田夏的双手冷的像铁, 正不停发抖,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想要给她温暖,可扣住她的后脑时, 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周佳丽,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他一声怒吼, 将两个女生都吓了一跳。 周佳丽刚刚在岸边站稳,忽听叶阳希在叫她的名字, 她偏头抬眼去看, 却看见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怒气犹如一团冰蓝色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动, 她呐呐问:“我怎么了?” 田夏也被吓到了,她从来没听过叶阳希这样的语气,很凶,和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叶阳希,你别这样。” 她软软的声音此时并不能平息叶阳希的怒火,反而在周佳丽心里添了一把柴,“你给我闭嘴!” 周佳丽怒了,高跟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她径直走到他们面前,一把将扯过田夏的衣服,想将她从叶阳希怀里揪出来,“叶阳希你至于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吗?别说我没把她怎么样,就算我把她怎么样了,你难道还要杀了我?” “放开你的手。”叶阳希毫不留情地抬手将周佳丽挥开,力气之大,周佳丽踉跄了两步才扶着护栏站稳。 “你竟然对我动手?”周佳丽的声音似乎在哭,可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那双漂亮的凤眼里却是满腔的怨愤,“叶阳希,你竟然对我动手?” 田夏见她的模样似乎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悄悄拽了拽叶阳希的袖口,示意他不要再说过分的话了,叶阳希却置若罔闻。 “不用怀疑。”他冷冷盯着周佳丽,“如果你今天真的动了她,我会杀了你。” 田夏不知道,中心公园虽然离四中有点远,但离叶阳希之前的初中很近。 从前他们四个人经常逃课到公园里抽烟打牌,碰到天气好又没有什么人的下午,周佳丽就会拉着他们偷偷地翻进来划船,有时四个人坐一条船,有时只有她和叶阳希。 记得第一次和叶阳希表白,就是在这里。 那天天气不算太好,很闷,似乎要下雨。 从学校翻墙出来上了一会网,周佳丽觉得闷得慌,死活非要拉着他们来划船。 正好岸边停了两艘小天鹅,四个人分成两队上了船,元康和夏冀青踩了一会儿就踩不动了,绕到没人看管的假山后面,两人四仰八叉地躺在船上睡觉。 另一条船上,周佳丽侧身望着叶阳希半阖着眼睛小憩的侧脸,心念一动,忽然说:“你知不知道学校都在传我是你女朋友啊?” 叶阳希正要睡着,闻言眼皮都没动,哼笑一声说:“呵呵,还有说你和阿冀、光头搞三角恋的你怎么不说?放心,那些屁话谁会信啊,不耽误你找男朋友。” “是吗?” 周佳丽轻笑,起身跨过两人中间的隔档,毫不羞涩地跨坐在了叶阳希的腿上。 初夏天气热,大家都穿的很少,周佳丽更是只穿了一条短到不能再短的小裙子,随着她的动作,裙下春光尽显。 因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叶阳希总算睁开了眼睛,他直直望着周佳丽,“你这是干什么?” 周佳丽的表情极具诱惑力,她伸出小舌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双手环住叶阳希的脖子,勾人的凤眼里有十万伏的电力,“我要你当我男朋友,你干不干?” 叶阳希有明显的怔愣,尤其是在感受到她轻轻扭动着腰肢,与他靠的越来越近的时候,少女柔软细腻的肌肤在他腿上轻轻摩擦,引得他喉结上下滑动。 周佳丽心中窃喜,天下男人一般色,叶阳希也不能例外。 她正要加码,叶阳希却忽然问:“周佳丽,你热吗?” 热,她怎么不热。 可没等她回答,船身忽然一阵摇晃,周佳丽眼前一花,微凉的湖水就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住了,她喝了两口水才抓住船沿浮了起来。 “叶阳希!” 叶阳希躬身站在船舱内,右边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睛里满是少年的肆意,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凉快吧?头脑清醒点了吧,要不再泡会儿?” “你!” 元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阳希,什么情况?我怎么听见有人跳水了?” 叶阳希背对着他们挥挥手,“没事,周佳丽嫌热,下去游泳了。” 把她拉上来的时候,叶阳希说:“周佳丽,我不管你刚才是不是开玩笑,反正我是不会喜欢你的,别再对我动脑筋了,像刚才那样的举动也别再有了。女孩子,应该矜持点儿。” 周佳丽不服气也不甘心,他们都还年轻,以后的路还有那么长,凭什么现在就下了定论,而且矜持是什么,她从来不知道。 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她的。 她一直是这样相信着的。 尽管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但那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心,即便是在和叶阳希失去联系的这两年里,她也不曾害怕,直到现在。 他那么决绝地对她说,如果她动了他的心上人,他会杀了她。 “你难道,一丝一毫都没有对我动过心吗?” “从来没有。” 即便早就知晓了答案,但他亲口说出来,却依然残忍地令她心痛如绞。 叶阳希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田夏身上,“我们走。” 这样温柔呵护的语气,是周佳丽一直渴望得到的,只可惜,她从来没有得到。 回头看着周佳丽眼中的光亮如被风吹灭的蜡烛一般消失,田夏心头隐隐觉得不忍,可让她断了念想,总好过任由她继续抱着幻想自我欺骗。 希望她能懂得叶阳希的心意。 这天晚上过后,周佳丽再也没有出现过。 倒是夏冀青和元康组队来了。 几个人又到元康姑姑的餐馆吃了饭,席间元康说要喝酒,叶阳希摆摆手,“不喝,我从良了。” 元康苦着脸,“你不是吧,这还没结婚你就这么乖,结了婚那你岂不是连饭都不能出来吃了?” 叶阳希毫不犹豫答:“废话,有老婆了我干嘛还要和你们两个单身狗一起吃饭?” 元康不满地拍桌子:“我靠!你太没人性了吧,老婆重要还是兄弟重要啊?” “当然是老婆。” “……”他这样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元康像吃了苍蝇一样,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才竖起大拇指说了三个字,“你牛逼!” 夏冀青憋着笑,拍着元康的肩膀说:“算了光头,他现在热恋,随便一句话就是成吨的狗粮往咱俩脑门儿上砸,说不说的赢我们都亏。” 叶阳希嘚瑟地抖腿,“阿冀,算你识相。” 老板娘过来上菜,见今天只有三个人,问叶阳希:“诶,你那小女朋友呢?不跟你们玩儿了吧?” “不是,她……” “不跟你们玩也好,省得被你们带坏了。”老板娘抢过话头,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又露出惋惜的表情,“唉,估计以后再见不着她那样乖的小姑娘了。” 见着老板娘摇头叹气地回到后厨,叶阳希得意的简直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看看看看,你们看看,我们家田夏就是这样,人见人爱!” 元康黑脸:“阿冀,你再不拦着我,老子真的会发飙的我跟你说!” 玩笑过后,夏冀青忽然端起面前的饮料,说:“阳希,帮我和田夏说一声,对不住了。” 他指的是什么事情,叶阳希心里有数,也有气,所以他并不举杯,只别开眼睛淡淡说:“阿冀,你向来是我们几个里面最靠谱的,怎么现在也干这么不靠谱的事儿?” 夏冀青没说话,元康抢着解释:“这事儿真不怪阿冀,周佳丽是个什么人你也知道。阿冀一个字也没说,她就已经猜到了。” 那天在江边,夏冀青说一会儿会有人来收拾严雨菲,来的人就是周佳丽。 夏冀青和元康两个单身狗从来不跟女生有什么牵扯,也从来不替女生出头,而且那天在场的分明就是一个学校的,如果是自己学校内讧,就更不管他们的事了。 能让他们出面的人,周佳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于是她甚至没有问过夏冀青他们,直接自己就找到四中去了。 本来如果她不闹出什么动静,老友重聚是个好事,叶阳希也没计较到底是谁透了他的消息,不曾想周佳丽这两年脾气一点儿也没改,还变本加厉的把歪主意打到田夏头上了。 那天夏冀青他们一听周佳丽说了田夏的事,都被吓出了一身汗,以叶阳希的脾气,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事情可能真的会发展到不可预估的地步。 夏冀青语气听起来有些沉重:“这事是我没想周到,要是田夏真有什么事,我也难辞其咎。” 元康跟着说:“我也是,唉!别说你了,就是我姑知道这事儿,估计也能把我劈了。” 叶阳希扫了他们两个一眼,阴阳怪气道:“行了行了,你们摆出这样的表情,我会以为你们图谋不轨的,你们也知道,我家田夏,人见人爱的。” 夏冀青:“……” “啥意思?”元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上的五官都皱到一起了,“哎哟我曹!叶阳希,你好贱哦!” 此话一出,三人都笑了。 后厨里,老板娘听着他们的谈话,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真好。 27.二十七颗糖 临近期末, 大大小小的考试全都堆到了一起。 叶阳希对这些倒是无所谓,和许天奇他们照样该打球打球,该上网上网,时不时逗逗田夏,周末的时候和夏冀青他们出去放放风, 日子过得可舒心了。 田夏眼瞅着他和许天奇两个人承包了成绩单上最后倒数的位置,觉得是时候要让他兑现一下自己的承诺了。 于是这天放学之后,田夏主动说:“我们去外面坐一坐吧。” 叶阳希本来还暗自窃喜, 这个小家伙终于开窍了, 知道主动提出约会了,可当他抬头看见“xx书店”四个大字的时候,他瞬间黑了脸。 “阳希。”田夏拉住他的手,眨了眨眼睛说, “外面好冷哦,我们进去坐一下好不好?” 刚才她说去外面坐一坐, 他还以为是附近的咖啡馆或者奶茶店,全然没想到她会带他走了三站路来书店。这一路上北风呼啸, 如刀一般刮在脸上, 吹的人生疼,田夏的鼻头都被冻红了。 她湿漉漉的眼睛满是期盼地望着他,看起来可怜又可爱,他怎么能拒绝? 书店里暖气开的很足, 因为正好是饭点, 水吧前的沙发很空。 “你先去点一点东西吃吧, 我去那边看一下。” 给叶阳希布置完了任务,田夏一个人跑到书柜深处去找教辅书,看着她貌似很欢快的背影,叶阳希很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她到书店来,很冷的话直接回家不就好了吗! 但悔之晚矣。 田夏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柔柔软软的很好说话,但其实她是很固执的,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叶阳希一个人肯定抵不上九头牛啦,所以尽管他使尽浑身解数,却也只能将田老师讲堂的开讲时间拖延到吃完东西后。 小茶几上的餐具刚一被收走,两本“五三”就出现在了桌面上。 田夏侧头望着叶阳希,眨眨眼睛问:“你过生日那天答应过我什么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叶阳希嘿嘿笑,“我过生日是在年底,这才年初,还早着呢。” “……我说的是半个月前,你去年的生日。” 叶阳希撑着下颚望天装失忆,“哦,我说过什么吗?我不记得了诶,我只记得有个人偷亲我,这个人是谁来着?” 田夏脸红地打断他,“你明明答应我会好好学习的!” “是吗?”叶阳希挠挠头,“我有点不记得了。” “……你是打算反悔吗?” 田夏软软的声音里带着点儿委屈,叫人一听就心软,叶阳希更是连心都化了。 “怎么是反悔呢?”他侧身环住田夏的腰肢,侧脸贴在她软软凉凉的头发上蹭,“我的乖宝宝,你仔细想想看,我真的有说过‘答应’两个字吗?” 田夏一怔。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句话乍一听好像就是答应了,但他好像也确实没有正面说出‘答应’两个字。 叶阳希还在轻声诱哄,“你看,我既然没说答应,那现在又怎么能是反悔呢对不对?” 田夏终于明白过来,她上当了。 怀里的人半天没有动静,叶阳希以为她已经被他的智慧所折服,正沾沾自喜地打算带她回家,却听见她喃喃的声音。 “你骗我……” “什么?”叶阳希没有听清,等他听清这三个字的时候却被惊出了一身的汗。 田夏红着眼眶抬起头,鼻子酸酸的难受极了,“你是骗了我吗?” 叶阳希看见她眼里噙着泪,心疼的不行,“我没有,我真没有。田夏乖,田夏不哭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学我学。你说让我学哪里,你说,我学。” 田夏别开眼睛低声说:“你不用勉强的,我们还是回家吧。” “不回!”叶阳希长臂一伸,把“五三”拿到田夏面前,“今天不把这一本做完,我就不回家!” “这一本今天做不完的。”田夏吸着鼻子伸手翻了几页,“今天做到这里就可以了。” “行,你说做到哪就做到哪!”叶阳希毫不犹豫地答应。 田夏被他夸海口的样子给逗笑了,眉眼弯弯的,带着少女的纯真和恋爱的甜蜜。 然而一个小时后—— 叶阳希如释重负一般仰躺在沙发上,甩了甩手说:“好久没写这么多字了,累死我了。” 田夏看着手里错漏百出的练习题,眉头深锁,无情道:“重写一次吧。” 叶阳希瞪眼:“为什么?!” 田夏:“因为你没有一题写的是对的。” 叶阳希愤怒:“我能把题写满已经不错了,还管它对错干嘛?!” 田夏放软了语调:“阳希,再写一次吧。” “……” 田夏用这样柔软的、祈求的声音跟他说话,别说是写题,就是要命他也肯给,更何况,她湿漉漉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好想亲她哦。 于是—— “这一题的公式是这样的,你看……” “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看这个公式,只要把数值带进去……” “今天晚上我到你家去好不好?你家没有大人,我可以保护你,当作报酬,你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叶阳希,我生气了。” “咳咳,你刚才讲哪里了,哦,这个公式是吧?” “……这个是个英语句式。” 经过一晚上的摧残,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叶阳希的状态连许天奇见着都大吃一惊。 “早啊……我靠!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这大黑眼圈黑的,你不是别人打了吧?” 叶阳希趴在桌上,头都不愿意抬,“嗯,被人打了,打了一晚上。” 许天奇当了真,一下就来了精神,“谁谁谁,快说是谁?!我帮你去教训他!” 这段时间天下太平,叶阳希又从良不去酒吧玩儿了,他真是闲出屁了,可算送上来一个不怕死的了。 叶阳希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田夏。” “田、田夏?”许天奇回过味来,这两人该不是变相撒狗粮呢吧?“你够了啊,就田夏那样,她能打得过你?又不是……我靠你们不会上床了吧?!” 许天奇声音爆炸,一下喊得全班都听见了。 “啧,你嚷嚷什么啊?”叶阳希横了他一眼,眼睛在教室里一扫,那些看热闹的目光都消失了。 许天奇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使劲摇晃他的桌子,“是不是、是不是啊?!” 叶阳希不耐地皱眉,“是什么是,收起你那些龌龊思想。再说了,要真办成了事,我还能成这样吗?” “那可说不好。”许天奇撇撇嘴,目光怪异地上下打量他,“你也知道,有的人,外强中干嘛。” “滚你妈的!”叶阳希顿时爆炸了,隔着桌子踹了他一脚,差点把他给踹倒,“你才中干,老子外强里也强的好吗!” “瞅瞅,恼羞成怒了不是!”许天奇笑的不行,“那你说,到底为什么事把你折磨成这样啊?以前熬一通宵也没见你这么颓啊。” 说到这,叶阳希又萎靡了,趴在桌子上挥挥手,“该干嘛干嘛去,我要补觉了。” 许天奇叫他闭着眼睛完全不愿意开口的模样,摇着头回了座位,这恋爱中的男人,可真奇怪。 感觉到许天奇离开了,叶阳希睁开了眼。 他要怎么跟他说,昨天晚上田夏在梦里折磨了他一整宿。 一身职业装的田夏,明明前不凸后不翘,可就是该死的有吸引力。想要抱她,她却用教鞭抵着他的胸膛说,“先做题。” 真要命。 28.二十八颗糖 总有蜜糖  “阳希、不不, 叶学长……我, 我叫倪菲。”倪菲被叶阳希现在的样子迷得晕头转向, 站起身对着他语无伦次的, “学长,我、我喜欢你, 你可不可以……” “你叫什么?”叶阳希突然打断了她, 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抬脚慢慢向她们走过来。 他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热力,经过倪菲,叶阳希侧身坐在了田夏身边挨着过道的位置,“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叶阳希,倪菲变得更加紧张,田夏都能看见她的耳根正在慢慢变红, “倪、倪菲, 我叫倪菲。”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要坐到她身边, 还拿起了她的水杯。 眉头皱起一点点,她小声提醒:“叶阳希,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 叶阳希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地拧开杯盖,自保温杯里腾出来的热气熏得他眉头一皱。 怎么忘了,这个小傻子还生着病, 水都喝热的。 看他端着杯子不动, 田夏怕他真的会用她的杯子喝水, 着急地用笔戳了戳他的腿。 叶阳希置若罔闻,抬眼望向倪菲的时候,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刀:“你确定卸了妆我还能认得出来你?” 倪菲的脸色唰一下变白,“什么意思?” 叶阳希无谓地撇撇嘴,淡淡说:“意思是,妆前妆后差别太大的女人,我不喜欢。” “可你还没看过我卸妆的样子。”倪菲着急说。 这话一出,田夏好像明白过来叶阳希的意图,她刚一侧眸,果然听见叶阳希说:“那你现在卸给我看。” 倪菲错愕地望着他:“现在?” 叶阳希勾唇一笑,眼中的那股子邪气一下就被勾出来了,“对,现在。” 倪菲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收紧,涂着鲜艳口红的双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任纯在一边看着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悄悄在桌下碰了碰田夏的腿。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 “叶阳希。” 是田夏的声音。 叶阳希偏头,田夏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正直直地望着他,眼中纯净无波,语气也无甚起伏。 “同学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先让倪菲学妹走吧,可以吗?” 可以吗? 轻飘飘三个字。 叶阳希觉得自己心房里好像是包了一汪水,晃晃荡荡的,一下一下的,又柔又重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田夏知道,叶阳希是想羞辱一下倪菲。 高中阶段对他们来说,还处于一个认知偏差的时候,青春期的躁动、内心的叛逆、对外界的好奇和模仿心态都处于一个极值。 其实学校里像倪菲这样年纪小小却浓妆艳抹的人不在少数,她们大多只是以刻意地装扮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以此将自己和其他人明显地区分开来,在“哇,这个女生跟我们都不一样”的视线里,她们内心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像这样以标新立异来彰显自己的独一无二,借此吸引他人目光的举动,说白了,只是渴望关注与肯定罢了。 以倪菲夸张的造型装扮和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女生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或许已经成为了她们当中“最不一样”的那个人。 但叶阳希让她当场卸妆,还是在她的朋友们面前。 她拼命显示自己与她们的不一样,收获了她们的崇拜与追随,但当她卸下装扮,就要露出与其他人其实无甚差别的青春和稚嫩。 如果她们发现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高中女生,她们还凭什么崇拜她,追随她?那些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将会全部移开。 只怕这会打击到倪菲的自尊。 田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了。 三班的位置正好在三楼中间的楼梯口,透过教室的大门,能看见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许天奇将他们拦在了门外,可好奇的、看热闹的视线却是他拦不住的。 有人认出了倪菲,“咦,那不是一年级的妹子吗?” “好像叫什么菲?她在我们班干什么?” “还用问,肯定是来送情书的呗。” 嬉笑的声音传进教室里,田夏都替倪菲着急了,见叶阳希迟迟没有反应,她又用笔头戳了戳他的膝盖,“叶阳希,快让她走吧。” 田夏感冒了,说话声音本来就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会语气又有些着急,听起来好像在哭。 叶阳希喉头一动,忽然探身挨近了她,声音又轻又柔:“她都把你惹哭了,你还要放她走?” 田夏懵了,她什么时候哭了? 她侧眸跟他解释:“你搞错了,我没有哭,倪菲学妹也没有惹我。” 叶阳希深深地望着她,像是在看她有没有说谎。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于是,他淡淡起身,歪歪头,动动肩,舒缓了筋骨,他转身回到座位上,“走吧。” 见倪菲愣着不动,任纯小声提醒她:“你快走吧。” “等等。” 倪菲循声抬头。 熟悉的粉色信封,承载着她的少女心,在叶阳希的手上,被一点一点地撕碎。 纸屑飘飘荡荡地进了垃圾桶。 叶阳希拍拍手,右侧的嘴角微微上翘,“别再来了。” 任纯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咂舌:“好狠!” 田夏担忧地望着倪菲,后者只愣了半秒,然后便哭着冲出了教室。 教室外等候的那些人见倪菲哭着跑出来,口哨声、调侃声,高低响起。 跟着倪菲一起来的两个女生追在她的身后跑下楼去,“菲菲!” 许天奇最先冲进教室。 在窗外看完了全过程的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跑到后面对着叶阳希的肩膀就是一拳,“阳希,你太他妈帅了!老子崇拜你!” 叶阳希眼睛一斜:“你今天才知道我帅?” 许天奇:“……靠!” 田夏扭头望着叶阳希,他也正望着她。 她面无表情,他轻轻一笑。 别开目光的时候,他看见她眼中淡淡的厌恶。 * 隔天就是周末,田夏听从方若梅的指示,整天都躺在床上养病。 这两天天气反常,明明昨天白天还热的人汗流浃背,到了晚上就开始降温飘雨,突然降临的冷空气将城市里的燥热席卷而空。 一夜入冬。 一觉醒来,窗外黯淡的天色伴随着被大风吹落的金黄色桂花,让田夏错觉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她很喜欢桂花香甜的味道。 搬到这个小区里来的时候,田一彬特地在前后院子里种了几颗桂花树,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整个家里都像是浸泡在桂花蜜里,香甜的不得了。 今年桂花开的早,偏又遇上这样的天气,田夏还没来得及赏花品香,实在觉得有些遗憾。 大风里夹裹着落花的残香,窗棂都被它们敲响。 田夏忍不住将房间里的窗户开了道小缝,透过缝隙吹进来的香风凉飕飕的。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起身去关窗。 香风虽好,但她更怕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感冒卷土重来。 田一彬这两天去邻市开学术会去了,方若梅晚上又要加班,家里没人,田夏只好点了外卖。 等外卖送到的时候,她是裹着大毛衣外套去开门的。 门口的送餐员看见她这身冬装愣了半秒,“祝、祝您用餐愉快。” 田夏接过外卖,柔柔道谢:“谢谢。” 关门的时候,余光看见了家对面那套空置许久的别墅亮起了灯光。 搬家公司的大卡车停在门口,大风中,几个工人正合力将一个大沙发从车上搬下来。 田夏忍不住好奇,为什么新邻居会在晚上搬家呢? * 周一依旧是个大风天。 校服外套下,田夏穿上了薄款的羊毛衫,粉嫩的颜色很衬她的肤色,毛茸茸的高领在她下巴处围了一圈,很可爱。 方若梅给她的校服外套拉上拉链,爱怜道:“在学校热了就把拉链敞开,尽量别脱衣服知道吗?” 尽管田夏已经上高中了,方若梅却还是不自觉地把她当成那个还在上小学的小姑娘。 “对了。”方若梅打开钱包递给田夏一百块钱,“妈妈今天晚上要值班,你自己在外面吃,要注意卫生。” “知道了。”田夏乖巧地点头,小心地把钱放在书包里层的口袋里,“妈妈,那我去上学了。” 出了家门,田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别墅。 仍是大门紧闭。 搬来两天了,她都还没看见新邻居长什么样子。 拢了拢外套,田夏低下头快步向小区外面走。 大风在她身后,将那人的视线吹远。 在方若梅的劝说下,田夏只好换衣服出门了。 田夏今天穿了一间粉白色的连衣裙,外罩一件短款的牛仔外套,下身一条加厚的浅灰色裤袜,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白色的小包斜跨在手边,出门的时候她问方若梅,要不要再加两件衣服。 方若梅哭笑不得:“我的傻瓜心肝,今天温度不低,穿这么些够了。” 田夏这才安心地出了门。 田夏的个子本来就瘦瘦小小的,身高也不高,今天这打扮从背影上看,分明就像是小学生要出去郊游的样子。 当然,从前面看更像。 柔软的头发被分成两束扎在耳边,薄薄的刘海被微风撩起,皮肤又白又细,软乎乎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嗯,有人真的这样做了。 如果知道叶阳希也会来参加生日宴,田夏是打死也不会来的,昨天他说的那句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她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更何况他现在还在众人面前捏着她的脸。 叶阳希一见到田夏,瞬间连心都化了,一个没忍住他的手就往她脸上去了,“田夏,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打扮啊,哦不,你怎么还跟小时候长一个样啊。” “唔唔,放开。”田夏被他捏的脸蛋生疼,众人的目光更如针刺,她羞恼的不得了,偏偏他就是不肯放手,着急之下,她眼眶又红了。 任纯见状连忙给许天奇打眼色,许天奇准确无误地接收到求救信号,打着哈哈拉开叶阳希的手,“阳希你看你,我们小夏夏不经逗,别真把人家惹哭了。把她惹急了人再一跑,你又得拉我出去喝闷酒。” 最后一句话,他是贴着叶阳希的耳朵说的。 叶阳希终于撒了手,他像是憋着一股劲,使劲捏着许天奇的大腿,转头一句:“真他妈可爱!” 许天奇痛的龇牙咧嘴,假意附和:“可爱可爱!您老松松手,这是肉,不是铁。” 他是一点儿都不明白叶阳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品位。 田夏吧,说好看也好看,但太过稚嫩,又完全是儿童身材,哪比得上酒吧里面那些胸大腰细腿又长的姐姐妹妹们啊。 29.二十九颗糖 总有蜜糖 忽略了频频对他使眼色的许天奇, 叶阳希回到座位就撑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田夏。 阳光的角度正好,少女的脸庞沐浴在暖阳下, 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柔软的脸颊弧度惹得叶阳希很想要上手捏一捏。 “真被吓到啦?”田夏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叶阳希有点儿内疚, 换了个姿势趴在田夏的手边,隔着校服, 她身上独有的甜美香气隐隐约约的传来, 直教叶阳希的心软成了一滩水,语气音调,都是柔的不能再柔了, “我不过是吓唬你的嘛,我哪真的舍得把你腿打折呢。别生气了好不好?” 田夏笔尖一顿,“jealousy”写了一半,想到刚才任纯和她说的那些话,她有些慌乱。 将本子朝墙的一侧挪了挪,田夏转了转身体, 半背对着叶阳希。 叶阳希见她似乎是真的生了气,他不得不拿出杀手锏。 “喏。就这一颗啊, 早上方阿姨还说你牙齿不好, 都是我小时候偷偷给你吃糖吃的。”叶阳希亲手剥开了糖纸,奶糖的香甜味道隐隐约约的窜到了田夏的鼻尖下, 他好笑地看着她脸上神情的变化, 还以为她是拉不下面子, 故意捂住了眼睛说,“哎呀,谁想吃这颗又香又甜的大白兔啊?我现在看不见,不知道是谁拿的。” 换做平时,他这明显哄小孩子的举动,田夏看在眼里肯定早就心软了,只是现在她面临的并不是一颗糖就能让她心软解决的问题。 白乎乎的牛奶糖躺在叶阳希的掌心里半晌没人来拿,时间久了,那层半透明的糖衣有些化了。 “田夏,你不要太过分哦。”叶阳希的脾气来了,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了,“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田夏侧脸透露着倔强,紧咬着下唇仍不说话。 早自习的下课铃响了。 “这糖你不要,以后就永远都别想要。”叶阳希也不顾英语老师还在讲台上,猛地起身将手里的奶糖扔进了垃圾桶,甩着手往外走,手心里那黏糊糊的感觉却怎么也甩不掉。 “叶阳希!”英语老师本来想着下课要找他好好谈一谈的,可他一副目无尊长的样子,又是迟到,现在还敢在她没宣布下课的情况下早退,饶是英语老师再好的脾气也被气红了脸。 许天奇屁颠屁颠地追在叶阳希身后,“阳希、阳希,等等我!” “太过分了,这个学生真是太过分了!我非得跟你们高老师好好说一说!”英语老师气的连讲义都忘了拿,直奔班主任办公室告状去了。 任纯一下课就悄摸地溜到田夏身边,见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又要哭了,猜到刚才她和叶阳希是吵架了,心疼地揽住她的肩头,劝慰她:“田夏,别伤心了。叶阳希长的是帅,可架不住他渣呀,咱们以后还是一门心思搞学习,不要喜欢他了。” 田夏吸了吸鼻子想要忍住眼泪的,可晃眼看见糖纸还在课桌上,蓝白相间的糖纸上似乎还留着他的体温,她的眼泪终是忍不住开始往下坠。 刚才在开水房,任纯问她:“田夏,你是不是喜欢叶阳希呀?” “我没有。” “那你现在为什么哭呢?肯定是看见严雨菲来找他,你觉得不舒服,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是不是?” 田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看见严雨菲坐在那里笑,叶阳希却还要吓唬她、威胁她,她心里觉得委屈。 “如果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 是啊,为什么会委屈呢?这种委屈对田夏来说真的好陌生,它带着点酸涩,带着点失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她害怕,害怕这样陌生的感觉。 如果她现在心里这种酸涩的委屈叫喜欢,那她不想要。 从小到大,叶阳希带给她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好玩儿的,陌生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害怕这种陌生,害怕一切她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的事物。 她的人生应该如平静的水面,平淡,毫无波折,清澈见底。可叶阳希的出现却让原本安静的湖水起了波澜,浪花翻涌,变得浑浊。 他总会让她觉得心惊、觉得紧张、觉得恐惧,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不能喜欢他,因为他会打乱她的生活,而她不想被打乱。 班主任接到告状本来是气势汹汹地要来教训叶阳希的,可他却一整天都没有回班。 田夏听见班主任在办公室里叹气,“本来我们班一个许天奇就够让我头疼了,偏偏校长又给我塞进来一个爹,那个叶阳希,整天不是睡觉就是逃课,哪儿像个学生啊。你看看这次月考,我们班的平均分不知道被他拉低了多少。” 数学老师劝她:“算了算了,想想他不给你惹事就不错了。再说了,你们班不还有个田夏吗,那孩子可乖的很,这次又是第一。” 班主任又说:“也是,我看我们班啊,也就田夏不会被叶阳希给影响了,不然我也不敢让他们俩同桌。” “有得必有失,算了,想开点儿吧,他们自己爹妈都无所谓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我们做老师的又能怎么样呢。” 数学老师的话听在田夏耳朵里有些刺耳。 方若梅说过,叶阳希能进四中,是叶明找了不少关系的。许天奇的父母她不知道,但明明叶叔叔是有所谓的。 待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田夏才抱着作业本敲了门进去。见着她,办公室里的老师各个都一脸笑,数学老师还开玩笑说要跟校长提议,把田夏转到自己班上。 班主任闻言立刻紧张地拉着田夏的手,得意地说:“那可不行,田夏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我把她当女儿的,你想把我女儿抢走,门儿都没有!” 数学老师开玩笑道:“田夏,你看你们高老师对你多好,都把你当女儿了。干脆,你就认了你们高老师当干妈好了!” 办公室里一片欢声笑语,田夏却第一次觉得老师们的夸奖时间这么难熬。 回到家里的已经八点了,望着对面那座黑漆漆的房子,田夏忍不住想,叶阳希还没有回家,他会去哪里呢?她今天那样不理他,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过分了呢? 第二天叶阳希和许天奇依旧没有来学校。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许天奇来了,可叶阳希仍然没有来。 第五天放学之后,教室里都走光了,值日生也去倒垃圾了,田夏和任纯还在座位上商量下一期黑板报的主题,一只黑色的书包突然被人扔到了她的课桌上。 田夏错愕地抬头,黑色的连帽卫衣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叶阳希的半张脸,他故作冷脸地望着田夏,可许天奇却在他身后和贝雷偷笑说:“骚包,大下午的还带帽子。” “叶阳希……这是?”任纯自觉自发地让出了位置,田夏眼睁睁地望着叶阳希向自己走来,单手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一股淡淡的奶糖香气飘了出来。 “消气了吧?” 田夏愣愣地看着书包里堆成小山的大白兔奶糖,眼眶热热的说不出话。 “这些都给你,但是你妈说你牙齿不好,所以以后一天只能吃一颗。”叶阳希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剥开糖纸递给她,“吃了我们就和好了。” 田夏哽咽地艰难开口,“可你说,你说以后都没有了。” “谁让你气我。”叶阳希掐了一把田夏的脸蛋,她泪汪汪的,他舍不得下狠手,就是象征性地捏了捏,“张嘴,啊,再不吃就化了。” 奶糖的香甜嘴里化开,甜甜的奶味儿弥漫了整个口腔。 田夏抿了抿嘴,用手背遮住眼睛,怕他看见她的泪。 “小笨蛋。” 任纯在一边看着叶阳希露出这样虐杀级别的宠溺微笑,心脏狂跳着快要冲出胸腔了,她要收回之前那句话,长这么帅,他想怎么渣都可以啊!! 教室后门的贝雷也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勒紧了许天奇的脖子兴奋道:“我靠!原来阳希喜欢田夏啊?!我靠!!” 许天奇差点被勒断了气,“放手、咔咔、放手!咳咳咳!你个傻逼,差点把老子勒死!” 他们两人在门口的动静提醒了叶阳希,他起身弯腰揉了揉田夏的头发,“我要去跟他们打球,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值日生回来的时候,田夏和任纯都还坐在位置上发呆,“诶,你们怎么还没走啊?这不是叶阳希的书包吗,他啥时候来的,还回不回来取啊,我不会要等着他回来才能锁门吧?” 30.三十颗糖 总有蜜糖  早起的田夏望着叶阳希, 脑袋有点懵懵的。 趁着方若梅去厨房倒牛奶的时候,叶阳希在她身边坐下, 扯了扯她的马尾辫说:“瞅你这呆样。” 田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么一大早的看见他, 她还有点不适应。 叶阳希捏起桌子上的面包沾了点果酱, 开玩笑说:“要不以后咱俩一块上学得了,不过你得来我家叫我。” “叫你?”田夏望着叶阳希嘴角边沾着的暗红色果酱发呆。 “是啊。”叶阳希舔了舔唇角,眼中的笑意坏透了,“谈恋爱就得有个谈恋爱的样子嘛。” 田夏猛然回神, 脸上蹭的一下胀红:“我没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牛奶来了。”方若梅端着热牛奶给两个孩子, 留意到餐桌上的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 她问田夏, “夏, 脸怎么红了?是不是不舒服?” 田夏摇摇头, 垂下眼帘不敢抬头, “没、没。” 叶阳希喝了口牛奶, 又吃了两只包子,那神清气爽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晚睡早起的人,“方阿姨,我吃好了。田夏,你吃完没, 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和叶阳希一起从家里出来, 田夏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起上学, 手牵手,你一颗糖,我一颗糖,一起穿过晨起的小巷,走过还未完全清醒的街道,到了热闹的学校门口,叶阳希会先松开手,笑着对她说:“今天我要去我妈那上课,你自己回家要小心哦。” 笑容温柔。 只是现在。 田夏觉得和叶阳希走在一起压力真的好大,他总是用一种,嗯,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好像随时会吃了她似的。她不得已走在边边,只期望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叶阳希长臂一伸,提着田夏的书包带子就把她拎到身边来了,“再往边上去点儿你就要上树了。” 旁边是绿化带,种着一排矮树,这小笨蛋再往里走,不撞上去才怪。 田夏低着头沉默不语。 到了车站,田夏站在站头,叶阳希在站尾,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好是公交车的车头和车尾。 叶阳希有点儿不爽,这个小东西不知道又在别扭什么,上车的时候他故意和田夏挨得很近。 今天是长假后第一天上学、上班,平时还有座位的公交上今天已经站满了人。 田夏凭借身材娇小的优势,一路蹿到了车尾,而叶阳希却被堵在了车头。 他长得高,一眼就瞅见了后门边上那个做鸵鸟状低着头的小姑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笨蛋,等到了学校,看她还往哪里躲。 下车的时候,田夏就站在门边,车门一开她便跳下了车,跑的比兔子还快,可怜叶阳希身高腿上,在满是人的公交车却没多大用处,还是得费力地从前门挤到后门。等他挤下车,田夏早就跑没了踪影。 因着那天在小巷子里的事情,学校里一大早的到处都是叶阳希的名字,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几乎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 任纯一向来得早,见着田夏满脸通红地进了教室,立马扑上去抱住她:“田夏!你都没回我信息,我好伤心啊。”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是说做完作业要给任纯回电来着,结果她给忘了,“对不起啊任纯,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算啦算啦!”任纯没多纠结,兴奋地悄悄指了指教室后方的位置,她现在亢奋的源头,压低声音在田夏耳边说,“你看,叶阳希的女朋友来了。” 女朋友,指的是严雨菲。 九月底的早晨似乎已经能感觉到冬凉了,田夏反正是穿了打底衫和小毛衣的,就连任纯也穿了较厚的卫衣,但坐在叶阳希位置上的严雨菲却只穿了一件喇叭袖的米白色一字肩短衫,下身是一条嫩黄色的紧身包臀裙,裙摆高度只及大腿根下不到十厘米,黑色的丝袜配上朋克风格的短靴,校服被她随意地系在腰间。 严雨菲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那一条锁骨尤其漂亮,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穿一字肩的衣服,她很懂得把自己的优势放大,即便是这样一身风格迥异,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的搭配,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种别样青春的美丽。 那种肆意的美丽与张扬与叶阳希如出一辙。 班上的同学不论男女有一半都在看她,另外一半在偷偷看她。 任纯说严雨菲一早就来了,看样子是在等叶阳希。 正说着,田夏看见严雨菲的化着飞扬眼线的漂亮眸子转向了她,眼中的笑甜的快要化不开了。 叶阳希从背后蒙住了田夏的眼睛,恶霸一样地吓唬她:“说,我是谁。说不出连刚才的账一块儿算,下次再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折。” 良久没有听到声音。 叶阳希敏感地察觉到掌心里溢出了潮湿的温热,他有点儿懵了,拿开手将田夏的身体板正,果然看见了她脸上的泪,“你怎么哭了?” 田夏捂着脸,一言不发地跑出了教室。 任纯在旁边敢怒不敢言地嘟囔了一句,“你吓她干嘛。”也跟着追了出去。 叶阳希本来也要追,严雨菲却在身后把他拉住,“阳希,我有事跟你说。” 早自习的铃已经打过了,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叶阳希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有什么事快说。” 严雨菲拿出手机给他,问:“我给夏冀青发了三天的信息,他一条都没回我,什么情况啊这是?” 叶阳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知道不知道,走了走了。” 自从那天跟叶阳希出去喝了顿酒,严雨菲的一颗心可算是搭在夏冀青身上了,什么叫斯文败类,什么叫衣冠禽兽,夏冀青比叶阳希更加符合严雨菲心目中完美男神的条件。 那天趁着叶阳希喝多了,她借口送他回家,路上趁其不备把他手机上夏冀青的手机号、微信号、qq号、微博号,几乎所有社交账号都给弄过来了。 叶阳希倒也没阻止她的举动,只是醉醺醺地来了句:“别白费力气了,守身如玉这个词就是为阿冀定做的。” 31.三十一颗糖 总有蜜糖 “夏, 妈出门的时候碰见阳希了,正好待会儿你们俩人一块儿吃完早餐就去上学吧。” 早起的田夏望着叶阳希, 脑袋有点懵懵的。 趁着方若梅去厨房倒牛奶的时候, 叶阳希在她身边坐下, 扯了扯她的马尾辫说:“瞅你这呆样。” 田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么一大早的看见他,她还有点不适应。 叶阳希捏起桌子上的面包沾了点果酱,开玩笑说:“要不以后咱俩一块上学得了,不过你得来我家叫我。” “叫你?”田夏望着叶阳希嘴角边沾着的暗红色果酱发呆。 “是啊。”叶阳希舔了舔唇角, 眼中的笑意坏透了,“谈恋爱就得有个谈恋爱的样子嘛。” 田夏猛然回神, 脸上蹭的一下胀红:“我没有,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牛奶来了。”方若梅端着热牛奶给两个孩子, 留意到餐桌上的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 她问田夏, “夏, 脸怎么红了?是不是不舒服?” 田夏摇摇头, 垂下眼帘不敢抬头,“没、没。” 叶阳希喝了口牛奶,又吃了两只包子,那神清气爽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晚睡早起的人,“方阿姨, 我吃好了。田夏, 你吃完没, 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和叶阳希一起从家里出来,田夏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起上学,手牵手,你一颗糖,我一颗糖,一起穿过晨起的小巷,走过还未完全清醒的街道,到了热闹的学校门口,叶阳希会先松开手,笑着对她说:“今天我要去我妈那上课,你自己回家要小心哦。” 笑容温柔。 只是现在。 田夏觉得和叶阳希走在一起压力真的好大,他总是用一种,嗯,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好像随时会吃了她似的。她不得已走在边边,只期望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叶阳希长臂一伸,提着田夏的书包带子就把她拎到身边来了,“再往边上去点儿你就要上树了。” 旁边是绿化带,种着一排矮树,这小笨蛋再往里走,不撞上去才怪。 田夏低着头沉默不语。 到了车站,田夏站在站头,叶阳希在站尾,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好是公交车的车头和车尾。 叶阳希有点儿不爽,这个小东西不知道又在别扭什么,上车的时候他故意和田夏挨得很近。 今天是长假后第一天上学、上班,平时还有座位的公交上今天已经站满了人。 田夏凭借身材娇小的优势,一路蹿到了车尾,而叶阳希却被堵在了车头。 他长得高,一眼就瞅见了后门边上那个做鸵鸟状低着头的小姑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笨蛋,等到了学校,看她还往哪里躲。 下车的时候,田夏就站在门边,车门一开她便跳下了车,跑的比兔子还快,可怜叶阳希身高腿上,在满是人的公交车却没多大用处,还是得费力地从前门挤到后门。等他挤下车,田夏早就跑没了踪影。 因着那天在小巷子里的事情,学校里一大早的到处都是叶阳希的名字,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几乎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 任纯一向来得早,见着田夏满脸通红地进了教室,立马扑上去抱住她:“田夏!你都没回我信息,我好伤心啊。”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是说做完作业要给任纯回电来着,结果她给忘了,“对不起啊任纯,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算啦算啦!”任纯没多纠结,兴奋地悄悄指了指教室后方的位置,她现在亢奋的源头,压低声音在田夏耳边说,“你看,叶阳希的女朋友来了。” 女朋友,指的是严雨菲。 九月底的早晨似乎已经能感觉到冬凉了,田夏反正是穿了打底衫和小毛衣的,就连任纯也穿了较厚的卫衣,但坐在叶阳希位置上的严雨菲却只穿了一件喇叭袖的米白色一字肩短衫,下身是一条嫩黄色的紧身包臀裙,裙摆高度只及大腿根下不到十厘米,黑色的丝袜配上朋克风格的短靴,校服被她随意地系在腰间。 严雨菲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那一条锁骨尤其漂亮,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穿一字肩的衣服,她很懂得把自己的优势放大,即便是这样一身风格迥异,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的搭配,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种别样青春的美丽。 那种肆意的美丽与张扬与叶阳希如出一辙。 班上的同学不论男女有一半都在看她,另外一半在偷偷看她。 任纯说严雨菲一早就来了,看样子是在等叶阳希。 正说着,田夏看见严雨菲的化着飞扬眼线的漂亮眸子转向了她,眼中的笑甜的快要化不开了。 叶阳希从背后蒙住了田夏的眼睛,恶霸一样地吓唬她:“说,我是谁。说不出连刚才的账一块儿算,下次再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折。” 良久没有听到声音。 叶阳希敏感地察觉到掌心里溢出了潮湿的温热,他有点儿懵了,拿开手将田夏的身体板正,果然看见了她脸上的泪,“你怎么哭了?” 田夏捂着脸,一言不发地跑出了教室。 任纯在旁边敢怒不敢言地嘟囔了一句,“你吓她干嘛。”也跟着追了出去。 叶阳希本来也要追,严雨菲却在身后把他拉住,“阳希,我有事跟你说。” 早自习的铃已经打过了,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叶阳希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有什么事快说。” 严雨菲拿出手机给他,问:“我给夏冀青发了三天的信息,他一条都没回我,什么情况啊这是?” 叶阳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知道不知道,走了走了。” 自从那天跟叶阳希出去喝了顿酒,严雨菲的一颗心可算是搭在夏冀青身上了,什么叫斯文败类,什么叫衣冠禽兽,夏冀青比叶阳希更加符合严雨菲心目中完美男神的条件。 那天趁着叶阳希喝多了,她借口送他回家,路上趁其不备把他手机上夏冀青的手机号、微信号、qq号、微博号,几乎所有社交账号都给弄过来了。 叶阳希倒也没阻止她的举动,只是醉醺醺地来了句:“别白费力气了,守身如玉这个词就是为阿冀定做的。” 当时严雨菲听不懂叶阳希话里的意思,这年头还有男人会守身如玉的吗?可拉倒吧。 假期三天,严雨菲什么事也没干,一天恨不能发出几百条信息轰炸夏冀青,结果人家一条也没回,电话打过去,还没响一声就被挂断。 严雨菲抓心挠肝地想,还没谁这样拒绝过她,这个人真是不识抬举。 可就是这个不识抬举的人,惹得她几天没有睡好觉。 小树林里微风飒飒,严雨菲放软了语调,贴着闪钻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叶阳希的胸膛,一声阳希叫的千娇百媚,“阳希,要不,你今天把夏冀青约出来呗。” 叶阳希不轻不重地挥开她的手,“我凭什么帮你。” 严雨菲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因为你喜欢我呀。” 闻言,叶阳希的表情一僵,眉头微微皱了皱,接着竟捂着嘴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你他妈自我感觉也太好了一点吧!哈哈哈哈哈!” 他此刻竟然在想,要是田夏有严雨菲一半自以为是他现在估计早就把人追到手了。 严雨菲一脸地不高兴,“你笑什么?叶阳希,你不要太过分了。” 叶阳希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说:“我过分?哈哈哈,我现在叫过分吗,你不觉得我把你带着打牌让你输钱更过分吗?我还以为你是玩的开,没想到,哈哈哈哈哈!” 32.三十二颗糖 总有蜜糖 瘦瘦小小的身子裹在冬装校服外套里, 任纯看着她都觉得热。 站在太阳下面做操的时候, 田夏一阵阵地犯晕,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的,难受极了,几个摆臂转身的动作做到一半, 她都要停下来喘口气。 任纯看着她的背影摇摇晃晃的, 和前排的女生换了个位置,站到田夏身后担心地问:“田夏,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我陪你去。” 田夏虚弱地摇摇头, 侧脸苍白一片, “没事,马上就结束了。” 任纯上前两步跟她靠近一些, “那好吧, 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往后靠, 我在你后面呢。” 田夏感激地对她笑了笑, “谢谢你,任纯。” 今天是周五, 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 班主任本来是想找体育老师换课的, 但她临时有事要去教育局开会, 体育课的所有权暂时回归了。 做完操, 三班就地解散了。 田夏想去找体育老师请假回教室休息, 她和任纯就随着人潮往教学楼去。 刚刚走上跑道, 田夏忽觉右肩一痛,身体失衡,毫无防备地往下栽去。 掌心和膝盖触地,火辣辣的疼。 任纯急急上前来扶她,“田夏,你还好吧?” 田夏想说她不好,但膝盖和手掌上的疼痛分走了她的呼吸,本来就恍恍惚惚的脑袋这下更晕了,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开口。 这时,两人的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呀,阳希,你不知道人家妹子弱不禁风的嘛,走路也不看着点!” 是许天奇的声音。 叶阳希一转学就被发配到了和许天奇同桌,可想而知他的学习成绩肯定不会太好。为什么学习成绩不好,自然不会是因为他不够聪明,相反,他不仅聪明,脑子还很好用,不过是把聪明都用在了别处。 而恰好这个别处又是许天奇的爱好部分,于是许天奇像是遇见了知音,和叶阳希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就差搭个神台拜把子。 这一个星期以来,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形影不离的,有许天奇的地方不一定有叶阳希,但有叶阳希的地方一定有许天奇。 许天奇刚才说是叶阳希撞她的…… 田夏身体一僵,连任纯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啦?” 叶阳希看着地上缩着的小小一团,心头一动,蹲下问她:“同学,还好吗?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一落,许天奇便发出一声怪笑,像是在嘲讽。 田夏抬眸,眼眶红红的,视线从叶阳希身上滑过,她对任纯说:“可以帮我一下吗?” 任纯反应过来连忙扶她站起来。 叶阳希跟着起身,好像很关心她似的,微微弯腰注视着她的眼睛,“真的没事吗?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我没事。”田夏偏开目光,拉着任纯脚步匆忙,逃也似的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见叶阳希望着人家妹子离去的背影发呆,许天奇上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喂,你刚才很故意哦,你有欺负女生的怪癖啊?我跟你说我们年级第一可是很乖的,你不要太过分哦。” 虽然开学第一天许天奇咋咋呼呼地说老师偏心,但实际上他自己对田夏的印象也并不差。 田夏不仅长相乖巧可爱,还特别好说话,没交作业的时候说两句软话,她就会划掉他的名字,然后告诉他早点写完交上去。 那细声细气又带着点羞涩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叫人心软。 叶阳希收回视线,侧眸冷冷问:“你跟她很熟吗?” 许天奇毫不脸红地点点头,“那可不!她是我众多女友候选人的其中一位。” 叶阳希冷然一笑,“你最好把她的名字从候选人中划掉。” 许天奇茫然:“为什么?” 叶阳希的目光在人头攒动的学生潮中,准确无误地锁定了那个正在排队上楼的瘦小身影,眼中的邪气又回来了,“因为她是我的。” 许天奇:“?????” 体育课不仅田夏请了假没去上,连带着任纯也没去,教室里的空调和风扇只有在人少的情况下才能体现出作用。 篮球场上艳阳高照,男生们挥汗如雨;教室内清凉无比,两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作业本上的几何题看得任纯头晕眼花,思索半天没有结果,她干脆把笔一扔,趴在桌上满脸好奇地望着田夏,“田夏,小时候的叶阳希长什么样子啊?” 田夏笔尖一顿,“记不太清了,反正跟现在不一样。” 小时候的叶阳希虽然调皮贪玩,但对她总是笑眯眯的,她喜欢吃大白兔奶糖,每次在巷子里碰见,他都会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糖来送给她。 不像现在,故意装作不认识她,还恶趣味地害她摔跤。 刚才上楼的时候任纯已经告诉她,他上学第一天就已经问过她的名字了,明明那时候就认出她来了,刚才却还要假装不认识地喊她同学。 这几天他们一直没有说过话,井水不犯河水的,田夏还以为他已经忘记自己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任纯还问她,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不然叶阳希也不会一上来谁都不问,偏偏就问了她的名字。 田夏怕引起误会,只好模糊地回答他们小时候是邻居,很早就不联系了,他可能是认出了她,但是又不确定。 任纯又问:“那为什么你能一眼就认出他呢?” 田夏一怔,还不等她回答,任纯已经自问自答上了,“不过也是,他长的那么好看,我要是曾经有过这么一个邻居,我肯定也认得出。” 田夏笑笑没有说话。 任纯趴在桌上换了个方向望着窗外,篮球场上有不少身影在跑动,隔得太远,压根分不清谁是谁,只是偶尔有几声不太真切的欢呼声传来,似乎是叶阳希的名字。 任纯羡慕道:“我也好像看看他小时候的样子哦。” 她话音一落,教室前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条缝,几个一年级的女生站在门缝处向里张望。 她们穿着校服,头发颜色各不相同,反正都不是规矩的黑色,最前面的那个女生耳朵上还带着一派闪亮的耳钉,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看着那个女生手上拿着的粉色信封,田夏顿时就明白过来她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带着耳钉的女生先小心翼翼地在教室内打量了一圈,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在,在看到田夏和任纯的时候,她不耐地皱了皱眉,和身边的人小声说:“他们班不是上体育课去了吗,怎么还有人在啊?” 对于她的不礼貌,田夏和任纯都没有什么反应。 任纯直起身,很是熟稔地指着斜后方的那个座位说:“叶阳希的座位在那。” 叶阳希那张脸实在太招摇了,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像这样过来给他送情书的学姐、学妹两个手已经数不清了,虽然他一个都没有答应,但这些女生们却越挫越勇,一个个前赴后继的。 闻言,那个女生化着浓妆的脸蛋上果然绽出了一个笑,兴冲冲地跑进来说了声:“谢谢学姐。” 放下情书,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举起手机在叶阳希的座位上一顿猛拍,拍完还不算,她又凑到田夏跟前,讨好一般地问:“学姐、学姐,你们知道阳希他有没有女朋友吗?” 田夏正在擦鼻涕,闻言摇摇头,瓮声瓮气地答:“不知道。” 似乎以为她是在骗她,那个女生有些不悦地噘起嘴,“你们可是同班,怎么会不知道呢?” 任纯哭笑不得,“可我们真的不知道。” “那……”女生皱了皱眉还要问什么,门口等着的那两个女生却开始催促了:“菲菲、菲菲你快点!” 女生回头不耐道:“知道了,不要催!”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听声音似乎是班上的男生回来了。 许天奇和贝雷的嗓门尤其好辨认。 “阳希,你刚才那个盖帽真是帅呆了!不光那些女生,我都想尖叫!”是贝雷在说话。 “滚,别和我抢!我才是阳希的正宫!”是许天奇。 贝雷是个篮球迷,叶阳希恰好会一点篮球,虽然只会一点,那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把贝雷收服了,刚才在场上贝雷就想叫他一声大哥,下了场更是自动自发地加入了他们。 他们两个说完话,叶阳希倒是迟迟没有出声。 他停在楼梯口,凝眉看着教室门口的那几个女生,透过窗户,能看见教室里还有一个,正坐在田夏对面。 他登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许天奇见状,立刻两步上前,一手一个小学妹,揽着她们到走廊边上,“哟,学妹呀!是来找学长玩儿的吗?” 33.三十三颗糖 总有蜜糖 许天奇撩了撩头发, 嘚瑟说:“整个四中, 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事。” 田夏眼睛睁大了些,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许天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中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严肃,“四中的扛把子换人了, 这事儿不管我们学校的人知道, 外校的那些人估计也很快会知道。” 田夏也跟着他紧张了起来,“被他们知道会怎么样?” “会……诶小夏夏,我看你对阳希很不一样嘛, 咱们同学两年,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许天奇这人正经话说不了两句就开始耍痞, 惹得田夏满脸通红。 “我、我,不是……”田夏脸上发烧, 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忽听许天奇“哎哟”一声, 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了。 叶阳希把书包从许天奇头上拿下来, 语气充满威胁地说:“你说什么,你要她关心谁?” “关心你、关心你还不行吗!”许天奇捂着后脑勺,好像十分委屈似的, “一大清早的被迫吃了把狗粮,我招谁惹谁了!哼!” 许天奇气愤地回了座位, 嘴里直念叨“有异性没人性、重色轻友”, 望着叶阳希的眼神幽怨的像个失了宠的女人。 田夏有些担心许天奇真的生气了, 小声问:“他没事吧?” 叶阳希把书包往后一甩,“没事,有事也活该。”谁让他口无遮拦来着。 田夏原本还有点儿不相信,不过下了早自习,许天奇真的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过来喊叶阳希去小卖部,叶阳希给了她一个“你看吧”的眼神,任由许天奇勾着他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教室。 叶阳希不在位置上,正好给了任纯找田夏聊天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叶阳希成了扛把子的消息之后,任纯就对叶阳希有点怕怕的。 她坐在田夏前桌的位置上,一脸神秘兮兮地和田夏说:“田夏,我跟你说哦,叶阳希好像是个富二代来着。” 田夏一愣,富二代?她记得叶家父母好像都是公务员,就算单位福利再好,叶阳希也称不上富二代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任纯略兴奋地说:“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们不是去唱歌儿吗,我寻思着随便找一家附近的ktv就行了,没成想许天奇却带我们去了le公馆。le公馆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在那里包一个迷你包都要七八百,而且我看了一下酒水单,那上面一个果盘的价格都吓死人了,许天奇还叫了两瓶洋酒,啤酒什么的更像是不要钱的,我大概算了算,那一晚上至少花了一两万呢。你说普通人请同学过生日,能出手这么大方吗?” 能到四中上学的孩子,家庭环境都不差,许天奇不用说,真正的富二代,家里的房子多的他一辈子都住不完。 田夏嘛,家里环境不说好的夸张,但也不差。田一彬不到四十就已经是中心医院骨外科的科室主任了,方若梅是又icu的护士长,两人的年收入加起来百八十万都算少。听任纯这样说,田夏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过年红包和平时的零花钱,笑盈盈说:“我也可以的。” 任纯简直败给了她的天真,“你有钱我知道,但你能天天去那玩吗?” 田夏这就听不懂了,“天天去?” “我看许天奇那轻车熟路的架势,肯定不是第一次去,他又成天和叶阳希泡在一起,那叶阳希肯定也没少去。而且去ktv肯定不可能是两个人去吧,那人一多,花销肯定不少,再加上次数一多,一次两万,五次不就是……”任纯一边推理一边自算,算着算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天!他肯定是个富二代!” 田夏望着她用力张开到发抖的十指,觉得她有点儿夸张了,“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 上课铃响了,任纯不得不回到她的座位上去了。 许天奇和叶阳希在班主任之后进教室,连个报告都没打,田夏看着班主任不善的脸色还以为他们会被罚站,没想到班主任竟然什么也没说。 课上到一半,叶阳希呼呼睡的不知多香,也许真像任纯说的,他就是天天都出去玩,所以白天才这么困吧。 田夏甩了甩头准备专心抄板书,余光忽然瞟间过道对面,任纯手里攥着一个小纸团,正在对她的方向挤眉弄眼。 田夏一见,立刻摆了摆手,这可是班主任的课,要是被她捉到她们上课传纸条,那可不得了了。 大约是刚才课间话还没说够,任纯心里憋得慌,她觉得她必须跟田夏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正好班主任此时在写板书,任纯也不管田夏愿不愿意,抬手一扔,小纸团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叶阳希的脸。 纸团在叶阳希的侧脸上弹了一下,落到了他臂弯里面。 任纯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趁着叶阳希还没醒过来连忙回过头去,生怕被他发现了。 田夏心里也怦怦直跳,见叶阳希半天没有动静,她轻轻伸手绕过他的头顶,想悄悄地把纸团拿回来。 紧张的小手刚刚经过叶阳希的耳畔,突然被人大力捉住了。 田夏被吓得一缩。 叶阳希一手抓着她,一手捏着小纸团,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这是你的?想不到你看起来这么乖,也会上课传纸条?” 看着眼前连耳根都红透了的小姑娘,叶阳希莫名心情大好。他拦住起身要去做卫生的田夏,对她眨了眨眼睛,“我要去打球,那你等我呀?” “不要不要。”田夏一把拍开他的手跑的比兔子还快。 气喘吁吁跑到走廊上,田夏忽然想到,他们回家又不顺路,等来等去的干什么?可恶,他又逗她。 这两天叶阳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每天按时上学放学,也不逃课,还老喜欢在上课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捏捏她的手,或是对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就像刚才那样。 每次都逗得她快哭了,他再拿出一颗糖来哄,搞得她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许天奇见叶阳希撑着头望着门口傻笑,走过去调侃他道:“瞅瞅这块望妻石哦,此情珍贵,可撼天地啊!” 叶阳希眼睛一斜:“滚。” 贝雷大笑:“许天奇,你这么会说话怎么语文考的这么差啊?” 许天奇眼睛一瞪,作势要拿手里的篮球去砸他:“你懂个屁,我会的卷子都不考那有什么办法!走走走,打球去了!” 三个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了教室。 刚清好书包的任纯凌乱了,许天奇说的那个“妻”,不会是——田夏吧? 一二年级都放学了,高三还在上晚自习,学校里空荡荡的很安静,唯独篮球场这块热闹非凡。 少年们在场上奔跑、跳跃,肆意挥洒青春的汗水,场外兴奋欢呼的少女将他们团团围住,纵使天色渐沉,也无法消减她们的热情。 一个三分球进,叶阳希瞥了一眼教室的方向,已经关灯了。 田夏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她仔仔细细地关好门窗,确认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她才转头下楼。 刚下到一楼拐角,田夏忽然停住了脚步。 叶阳希正靠在楼梯口,仰头喝水的动作和那些运动饮料广告里的男明星一模一样。 余光瞧见田夏,叶阳希吞下一大口冰水,被冰凉激的眉头都皱起来了,“走,我送你回家。” 田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反正等她想要拒绝的时候,叶阳希已经买了两支冰淇淋回来了。 一支白色一支粉色。 将粉色的那支递给她之前,叶阳希自己率先吃了一口白色的,“你只能吃一半哦。” 田夏愣愣的,吃一半,那剩下的一半怎么办? 没等她将问题问出口,叶阳希直接将冰淇淋塞进她手里。 粉色的是草莓味儿的,草莓的香甜味道在口腔内被放大了数倍,冰冰凉凉的。田夏不敢大口吃,只敢小口小口地尝,而且每一口都要在嘴里抿好久才敢咽下去。 叶阳希的吃完了,她的才只吃掉了一个尖。 “太慢了,算了我帮你吃。”叶阳希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把冰淇淋拿走,一如他刚才把冰淇淋塞给她一样强势。 田夏耳根一热,那支她已经吃过了呀,他难道要吃她吃过的么,这样未免也太亲密了。 叶阳希适时说:“女孩子不可以吃那么多冰的,不过还剩这么多,我们不能浪费粮食知道吧。” 田夏小声嘟囔道:“那你还买。” 她声音很小,但叶阳希还是听见了。 笑意在唇角堆积。 他咬了一口冰凉,嗯,草莓味儿的,味道还不赖。 两人在街边的霓虹下散步,身边车水马龙,街上行人各色,唯独他们还穿着校服。 田夏的校服规规矩矩的,叶阳希的却松松垮垮,外套被他搭在肩上,随性潇洒。 34.三十四颗糖 总有蜜糖  新学期开始于一个下着倾盆暴雨的早晨。 田夏穿好校服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方若梅把热牛奶放在她的手边, 温柔慈爱地摸摸田夏的头顶, “夏, 今天下大雨,要不要爸爸开车送你去学校?” 田夏看了眼主卧紧闭着的房门, 想起昨天田一彬在医院忙到凌晨才回家睡觉,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就好了。” 方若梅欣慰一笑,她这个女儿啊,从小就聪明懂事,乖巧的不得了,学习上也自觉, 别家孩子在外面疯玩的时候, 田夏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家里看书,别提多给她省心了。 “妈妈, 我吃完了。我去上学了。” 方若梅回过神来, 拿着书包送她出门,“路上小心, 放学早点回来。” “知道了,妈妈再见。” 门外是倾盆大雨, 田夏撑着粉色印花的雨伞在雨幕中行走,小小的一只, 黑色的书包看起来很重, 好像随时会将她纤弱的肩膀给拖垮。 方若梅突然忆起田夏上小学的时候, 那时她和田一彬都在医院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天昏地暗的,根本无暇顾及小田夏,她时常都是自己去上学。 记得有很多次她都是这样将女儿送出门去,看着她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然后匆忙洗漱奔向医院。 那时候田夏好像才上小学二年级。 时间一晃,她现在已经上高二了。 许是雨天容易惹人伤感,方若梅眼角有些湿润。 时间实在走的太快,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女儿就这样悄悄地,自己长大了。 * 雨天路滑,田夏没穿雨鞋,新球鞋的鞋底踩在路面上有些打滑,害怕摔跤,她每一步都走的极是小心缓慢,远远看去,她小心保持平衡的背影像只小企鹅,可爱里又有点可笑。 走到小区门口,田夏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不过这里只有一趟车是往学校去的。她一般六点五十出门,从家到小区门口只要五分钟,六点五十五正好有一趟车,这个时候人还不多,车上时常有空位可以坐。 有一次田夏起晚了一点,到车站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后面来的车人已经多的她快要挤不上去了。有了那一次的经历,田夏就再也不敢起晚了。 但今天,腕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七点过五分了,就是说平时只用五分钟的路程,她今天走了十五分钟。 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自己的龟速,田夏努力将雨伞向后仰,够着脖子去看车。 大雨如注,马路上万里无车,连行人都很少。 飘进伞里的雨水染湿了她的发梢,留海贴在额头上痒痒的,很不舒服。 w市的秋天来的早,八月底的晚风已经是凉飕飕的了,下雨的早晨温度更低。一路走来,被雨水打湿的校服裤子贴在她的腿上,冰冰凉凉的。 田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默默祈祷,可千万别让她感冒了才好。 田夏是早产儿,在保温箱里待了四个月才勉强出院,此后的成长路上虽说没得过什么大病,但伤风感冒可是她最拿手的。 吹点风就病,一病就是半个月,有时候连田夏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子实在是太矫情了。 又是一个喷嚏。 看来一顿感冒是跑不了了。 等田夏打上车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了,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发卷子。 田夏站在教室门口,怯怯地举起手:“报、报告。” 她声音细,这会又正害羞,教室里窸窸窣窣发卷子的声音和窗外哗啦啦的下雨声竟然都盖过了她的。 不得已,她眼睛一闭牙一咬,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报告。 还是无人应答。 田夏心想,干脆悄咪咪地溜进去算了,可她不敢。 最先发现她的还是第一排的贝雷。 他刚才就听见了门口有动静,不过声音太小,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往后传卷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田夏就站在教室门口。 黑发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脑门上,乌黑的眼仁湿漉漉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 贝雷心念一动,“老师,田夏在门口呢!” 他嗓门大,一喊全班都听见了。 感觉到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田夏下意识地低下头,脸红的能滴出血。 班主任仍是原来高一的班主任,对于田夏,她可是从来都只有赞美的。本来嘛,田夏学习成绩好,又从来不闹事,对这样的好学生,老师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田夏,快进来吧。”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温柔的。 “谢谢老师。”田夏有礼貌地道谢,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班上有人不满这样的差别待遇,大声嚷:“高老师,你怎么这么偏心啊!我刚才就迟到了一秒钟,你又让我罚抄又让我学青蛙跳的,怎么田夏就不用啊!” 他话音一落就有其他人接话:“人家田夏考年纪第一,你第几啊?” “第七百零八!” “你直接说倒数第二嘛!哈哈哈!” “哈哈哈!” 全班开始哄堂大笑。 田夏更加羞涩,恨不能把自己埋进课桌里。 讲台上的班主任见此,把讲义往台上一拍,“啪”的一声,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还笑呢?还好意思笑呢?你们都高二了,一点都不紧张是不是?许天奇,你有这咋呼劲也好好搞一搞学习行不行?你什么时候能考个七百零八分给我看看啊!” 许天奇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见班主任发飙了,他一缩脖子,吐了吐舌说:“我这辈子所有考试的分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七百零八。” 他的前桌回头补充道:“加上下辈子都不一定有。” 许天奇:“滚!” “好了好了,不耽误时间了。正好下节就是我的课,咱们抓紧时间,中间就不休息了,争取用一个早自习把卷子讲完。” “啊?!”全班哀嚎。 班主任眉毛一竖,“啊什么啊,这个学期任务有多重你们不知道啊?还有时间‘啊’,赶紧给我把卷子拿出来!” 田夏将书包里的书和本子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课桌上。 任纯拿出纸巾递给田夏,小声和她说:“你头发都打湿了,赶快擦一擦吧。” 任纯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长相秀气,声音也是,有时两个人上课讲话,音量大小只够两个人能听见,连前后桌都听不到动静。 她们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同桌,没想到新学期开始两个人还能坐在一起,任纯别提有多高兴了。 能和学霸坐同桌,换谁都高兴。 田夏也高兴。她从小就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际,高一上学期的同桌是个话特别多的男孩子,说起话来很快,内容又是田夏陌生的电脑游戏之类的,所以那个学期,田夏都很少开口说话。 直到任纯坐过来,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过她的纸巾,田夏轻轻笑:“谢谢。” 田夏的长相是属于清纯乖巧的那种类型,大大的眼睛,秀挺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略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更给她加分。 现在一笑,惹得任纯心痒痒的想去捏她的脸,“田夏,你又变得更可爱了。” 田夏才退烧的脸颊又烧起来了,垂眸推了推任纯眼前的卷子,“快听讲啦!” 任纯茫然地望着卷子,“讲到哪里了?” 田夏:“阅读题第三题。” 任纯不得不佩服,学霸就是学霸,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开小差,迷茫的就只有她一个而已。 今天下雨,大课间的时候不用升旗,休息时间一下多了起来,教室和走廊里都乱糟糟的,头顶的风扇开的很小,吱呀呀地转悠,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任纯不知道跑哪去了,田夏一个人在座位上刷题。 怕自己淋雨会感冒,田夏只好拼命的喝热水,做完一套完型填空,保温杯又见底了。跑了一趟开水房回来,第三节课的铃声正好打响。 一落座,任纯就拉着她的手臂,兴奋的满脸通红:“夏,我刚才看见那个转学生了!好帅的!” 田夏有点迷茫,“转学生?” “是啊!他就在老师办公室里,不知道会转到哪个班上。”任纯松开她,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神啊,如果让他转到我们班来,我愿意折寿十年。” 田夏觉得好笑,拧开杯盖吹了吹,英语老师已经进班了,“你还是别想了,要上课了。” 但英语老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班主任,班主任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任纯一看见那个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叫,她使劲抓着田夏的手,激动地语无伦次:“是他、就是他!” “谁啊……”田夏手被捏的生疼,在抬眼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之后,她眼前迅速涌上一片黑暗,手里的保温杯一歪,开水撒了一桌。 伴随着班上女生惊叫的声音,她听见讲台上的那个人说:“我是叶阳希。” 叶阳希,她的噩梦。 教室的门在他身后敞开,室外的气温混合着他身上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他此时似乎浑身都在散发着诱人的荷尔蒙,田夏清楚地听见了两声咽唾沫的声音。 “阳希、不不,叶学长……我,我叫倪菲。”倪菲被叶阳希现在的样子迷得晕头转向,站起身对着他语无伦次的,“学长,我、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 “你叫什么?”叶阳希突然打断了她,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抬脚慢慢向她们走过来。 他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热力,经过倪菲,叶阳希侧身坐在了田夏身边挨着过道的位置,“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叶阳希,倪菲变得更加紧张,田夏都能看见她的耳根正在慢慢变红,“倪、倪菲,我叫倪菲。”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要坐到她身边,还拿起了她的水杯。 眉头皱起一点点,她小声提醒:“叶阳希,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叶阳希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地拧开杯盖,自保温杯里腾出来的热气熏得他眉头一皱。 怎么忘了,这个小傻子还生着病,水都喝热的。 看他端着杯子不动,田夏怕他真的会用她的杯子喝水,着急地用笔戳了戳他的腿。 叶阳希置若罔闻,抬眼望向倪菲的时候,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刀:“你确定卸了妆我还能认得出来你?” 倪菲的脸色唰一下变白,“什么意思?” 叶阳希无谓地撇撇嘴,淡淡说:“意思是,妆前妆后差别太大的女人,我不喜欢。” “可你还没看过我卸妆的样子。”倪菲着急说。 这话一出,田夏好像明白过来叶阳希的意图,她刚一侧眸,果然听见叶阳希说:“那你现在卸给我看。” 倪菲错愕地望着他:“现在?” 叶阳希勾唇一笑,眼中的那股子邪气一下就被勾出来了,“对,现在。” 倪菲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收紧,涂着鲜艳口红的双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任纯在一边看着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悄悄在桌下碰了碰田夏的腿。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 “叶阳希。” 是田夏的声音。 叶阳希偏头,田夏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正直直地望着他,眼中纯净无波,语气也无甚起伏。 “同学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先让倪菲学妹走吧,可以吗?” 可以吗? 轻飘飘三个字。 叶阳希觉得自己心房里好像是包了一汪水,晃晃荡荡的,一下一下的,又柔又重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田夏知道,叶阳希是想羞辱一下倪菲。 高中阶段对他们来说,还处于一个认知偏差的时候,青春期的躁动、内心的叛逆、对外界的好奇和模仿心态都处于一个极值。 其实学校里像倪菲这样年纪小小却浓妆艳抹的人不在少数,她们大多只是以刻意地装扮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以此将自己和其他人明显地区分开来,在“哇,这个女生跟我们都不一样”的视线里,她们内心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像这样以标新立异来彰显自己的独一无二,借此吸引他人目光的举动,说白了,只是渴望关注与肯定罢了。 以倪菲夸张的造型装扮和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女生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或许已经成为了她们当中“最不一样”的那个人。 但叶阳希让她当场卸妆,还是在她的朋友们面前。 她拼命显示自己与她们的不一样,收获了她们的崇拜与追随,但当她卸下装扮,就要露出与其他人其实无甚差别的青春和稚嫩。 如果她们发现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高中女生,她们还凭什么崇拜她,追随她?那些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将会全部移开。 只怕这会打击到倪菲的自尊。 田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了。 三班的位置正好在三楼中间的楼梯口,透过教室的大门,能看见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许天奇将他们拦在了门外,可好奇的、看热闹的视线却是他拦不住的。 有人认出了倪菲,“咦,那不是一年级的妹子吗?” “好像叫什么菲?她在我们班干什么?” “还用问,肯定是来送情书的呗。” 嬉笑的声音传进教室里,田夏都替倪菲着急了,见叶阳希迟迟没有反应,她又用笔头戳了戳他的膝盖,“叶阳希,快让她走吧。” 田夏感冒了,说话声音本来就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会语气又有些着急,听起来好像在哭。 叶阳希喉头一动,忽然探身挨近了她,声音又轻又柔:“她都把你惹哭了,你还要放她走?” 田夏懵了,她什么时候哭了? 她侧眸跟他解释:“你搞错了,我没有哭,倪菲学妹也没有惹我。” 叶阳希深深地望着她,像是在看她有没有说谎。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于是,他淡淡起身,歪歪头,动动肩,舒缓了筋骨,他转身回到座位上,“走吧。” 见倪菲愣着不动,任纯小声提醒她:“你快走吧。” “等等。” 倪菲循声抬头。 熟悉的粉色信封,承载着她的少女心,在叶阳希的手上,被一点一点地撕碎。 纸屑飘飘荡荡地进了垃圾桶。 叶阳希拍拍手,右侧的嘴角微微上翘,“别再来了。” 任纯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咂舌:“好狠!” 田夏担忧地望着倪菲,后者只愣了半秒,然后便哭着冲出了教室。 教室外等候的那些人见倪菲哭着跑出来,口哨声、调侃声,高低响起。 跟着倪菲一起来的两个女生追在她的身后跑下楼去,“菲菲!” 许天奇最先冲进教室。 在窗外看完了全过程的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跑到后面对着叶阳希的肩膀就是一拳,“阳希,你太他妈帅了!老子崇拜你!” 叶阳希眼睛一斜:“你今天才知道我帅?” 许天奇:“……靠!” 田夏扭头望着叶阳希,他也正望着她。 她面无表情,他轻轻一笑。 别开目光的时候,他看见她眼中淡淡的厌恶。 * 隔天就是周末,田夏听从方若梅的指示,整天都躺在床上养病。 这两天天气反常,明明昨天白天还热的人汗流浃背,到了晚上就开始降温飘雨,突然降临的冷空气将城市里的燥热席卷而空。 一夜入冬。 一觉醒来,窗外黯淡的天色伴随着被大风吹落的金黄色桂花,让田夏错觉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她很喜欢桂花香甜的味道。 搬到这个小区里来的时候,田一彬特地在前后院子里种了几颗桂花树,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整个家里都像是浸泡在桂花蜜里,香甜的不得了。 今年桂花开的早,偏又遇上这样的天气,田夏还没来得及赏花品香,实在觉得有些遗憾。 大风里夹裹着落花的残香,窗棂都被它们敲响。 田夏忍不住将房间里的窗户开了道小缝,透过缝隙吹进来的香风凉飕飕的。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起身去关窗。 香风虽好,但她更怕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感冒卷土重来。 35.三十五颗糖 总有蜜糖 田夏抱着一沓作业本, 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叶阳希。 她站在过道上,几个疯闹的男生从她身后跑过去,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田夏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倾倒, 手里的作业本哗啦啦地全掉在叶阳希的脑袋上了。 叶阳希被吵醒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田夏急急忙忙地想把本子从他身上捡起来,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扣住。 放在她袖口上的那只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干净圆润。 田夏愣愣地望着叶阳希从从本子堆里直起身, 眼神锐利地扫向她身后的那几个男生, “谁撞的?” 彭洋洋举起手,鼻梁上的眼镜歪到了耳朵边上, 他眯着眼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是我刚才不小心。” 叶阳希脸色缓了缓, 还没等笑意透出来呢,彭洋洋身边的人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拽什么拽, 撞一下而已又少不了一块肉。” 田夏眼见着叶阳希的表情又沉下来了,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 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叶阳希, 该交作业了, 你先把作业交给我吧。” 柔软的掌心带着淡淡的温度, 田夏软软的眼神是在祈求他, 对上这样的眼神, 叶阳希一腔无处发泄的起床气忽然就消匿无踪了。 彭洋洋将眼镜扶正,又说了声不好意思,几个人推推搡搡地回了座位。 田夏松了口气,收拾好作业本匆忙出了教室。 课间这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第一节是数学课,刚开始上课十分钟,田夏就后悔了。 这最后一组最后一排的位置是田夏亲自给叶阳希排的,她当时没想到自己会坐到这里来,更没想到这个位置视野极差,前排的大个子男生只要直起身子来,田夏就完全看不见黑板了。 数学老师今天讲了新的公式,虽然她已经在课外班里学过了,但她想巩固一下这个知识点,奈何前排的男生也是个爱学习的,腰背一挺,十分钟过去了,黑板上的字田夏一个也没看见。 小心翼翼地用笔袋推了推前排男生的后背,人家回过头来问,“干嘛?” 忽然与人面对面,田夏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小声道:“可以请你把头稍微低一点吗?我看不见黑板了。” 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男生回过头去,身体往墙上贴了贴,田夏终于看见黑板了。 田夏抄板书的动作很快,画图也是。只是等她抄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前排的男生不知不觉地又坐直了身体,黑板再一次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好意思再跟人说第二次,田夏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下课借任纯的笔记来抄一抄吧。 一节课上完,叶阳希还没睡醒。 田夏下座位去找任纯抄笔记,刚到任纯身边,她突然听见教室后门有人在说:“把你们班叶阳希叫出来。” 那人声音不大,只是恰恰能够后面几排的人听见。 “叶阳希、叶阳希,有人找你。” 任纯望着教室门外的那两个高个子男子,低声对田夏说:“又是高三的人。” 叶阳希被人推醒,打着哈欠起身走出教室,田夏望着他的背影,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任纯回头在她耳边说:“上次倪菲找的那帮人好像反被叶阳希给打了,没想到他那么厉害,害我还担心了一场。” 田夏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去抄笔记。 叶阳希被那两个男生叫出去之后,一直到第二节课下课都没回来。 出去做早操的时候,田夏不经意间撞到了许天奇的桌角。 许天奇被吵醒,揉着眼睛不满地嚷嚷:“谁啊?走路不长眼。” 田夏小声道:“对不起,是我没注意,要下去做操了。” 许天奇一看肇事者是田夏,什么怨言都没有了,他回头一望,“诶,叶阳希呢?” 田夏心口一紧,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他下第一节课的时候就被高三的学长叫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许天奇表情微沉,“知道了。你帮我跟老高请个假,就说我肚子疼去厕所了。” 田夏莫名有点儿紧张,点了点头:“嗯。” 不过看见班上队伍最后缺人,班主任除了不太高兴,倒也没多问什么,反正许天奇那只皮猴也不是第一天不来做操了,至于叶阳希,好像班主任一开始就是呈放弃状态的。 第三节课的时候,不仅叶阳希没来,就连许天奇也不见了。 一直到中午放学,这两人都没有现身。 田夏本来是不准备出去吃饭的,但不知怎么的,任纯照例来问她的时候,她竟点头答应了。 正是放学的时间,校门外的几个店铺和摊位都挤满了人,热闹的像是在菜市场。 任纯今天是家里人来给她送饭,她没想到田夏会和她一起出来,本来想在外面吃完了再给她带东西回去的,于是只剩田夏一个人觅食了。 没有任纯陪,田夏便想着去买杯奶茶,自己先回教室,奶茶店里面的人却又让田夏忍不住想直接回教室了。 这几天气温格外低,有很多同学都是到奶茶里面来避风,顺便吃点东西,没有椅子就在吧台边站着,三五成群的聊天说话,热闹得很。 田夏犹豫再三,心想,算了,还是回去吧。 谁知她刚一转身就碰上了端着外卖碗的许天奇。 见着田夏,许天奇发出一声怪叫:“哎呦!小夏夏,你出来吃饭啊?来来来,跟我们一起吃啊!” 田夏头摇的像拨浪鼓,来不及细想“我们”的含义,下意识地就拒绝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要回教室去了。” 许天奇连忙张开双臂拦着她,他两手都拿着外卖,刚想腾手把她给拉进去,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别的,对她眨了眨眼睛道:“你等等啊!” 36.三十六颗糖 总有蜜糖  叶阳希这个话是对那个叫菲菲的女生说的。 刚刚运动完,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热气;因为太热,校服短袖被他卷起, 露出来的手臂十分白皙,但肌肉线条分明, 精壮有力;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滴落,平日里总是带着点儿笑意的眼睛沉了下来, 样子有点儿可怕。 教室的门在他身后敞开,室外的气温混合着他身上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他此时似乎浑身都在散发着诱人的荷尔蒙,田夏清楚地听见了两声咽唾沫的声音。 “阳希、不不,叶学长……我, 我叫倪菲。”倪菲被叶阳希现在的样子迷得晕头转向, 站起身对着他语无伦次的, “学长,我、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 “你叫什么?”叶阳希突然打断了她,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抬脚慢慢向她们走过来。 他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热力, 经过倪菲, 叶阳希侧身坐在了田夏身边挨着过道的位置,“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叶阳希,倪菲变得更加紧张,田夏都能看见她的耳根正在慢慢变红, “倪、倪菲, 我叫倪菲。”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要坐到她身边, 还拿起了她的水杯。 眉头皱起一点点,她小声提醒:“叶阳希,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叶阳希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地拧开杯盖,自保温杯里腾出来的热气熏得他眉头一皱。 怎么忘了,这个小傻子还生着病,水都喝热的。 看他端着杯子不动,田夏怕他真的会用她的杯子喝水,着急地用笔戳了戳他的腿。 叶阳希置若罔闻,抬眼望向倪菲的时候,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刀:“你确定卸了妆我还能认得出来你?” 倪菲的脸色唰一下变白,“什么意思?” 叶阳希无谓地撇撇嘴,淡淡说:“意思是,妆前妆后差别太大的女人,我不喜欢。” “可你还没看过我卸妆的样子。”倪菲着急说。 这话一出,田夏好像明白过来叶阳希的意图,她刚一侧眸,果然听见叶阳希说:“那你现在卸给我看。” 倪菲错愕地望着他:“现在?” 叶阳希勾唇一笑,眼中的那股子邪气一下就被勾出来了,“对,现在。” 倪菲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收紧,涂着鲜艳口红的双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任纯在一边看着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悄悄在桌下碰了碰田夏的腿。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 “叶阳希。” 是田夏的声音。 叶阳希偏头,田夏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正直直地望着他,眼中纯净无波,语气也无甚起伏。 “同学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先让倪菲学妹走吧,可以吗?” 可以吗? 轻飘飘三个字。 叶阳希觉得自己心房里好像是包了一汪水,晃晃荡荡的,一下一下的,又柔又重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田夏知道,叶阳希是想羞辱一下倪菲。 高中阶段对他们来说,还处于一个认知偏差的时候,青春期的躁动、内心的叛逆、对外界的好奇和模仿心态都处于一个极值。 其实学校里像倪菲这样年纪小小却浓妆艳抹的人不在少数,她们大多只是以刻意地装扮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以此将自己和其他人明显地区分开来,在“哇,这个女生跟我们都不一样”的视线里,她们内心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像这样以标新立异来彰显自己的独一无二,借此吸引他人目光的举动,说白了,只是渴望关注与肯定罢了。 以倪菲夸张的造型装扮和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女生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或许已经成为了她们当中“最不一样”的那个人。 但叶阳希让她当场卸妆,还是在她的朋友们面前。 她拼命显示自己与她们的不一样,收获了她们的崇拜与追随,但当她卸下装扮,就要露出与其他人其实无甚差别的青春和稚嫩。 如果她们发现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高中女生,她们还凭什么崇拜她,追随她?那些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将会全部移开。 只怕这会打击到倪菲的自尊。 田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了。 三班的位置正好在三楼中间的楼梯口,透过教室的大门,能看见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许天奇将他们拦在了门外,可好奇的、看热闹的视线却是他拦不住的。 有人认出了倪菲,“咦,那不是一年级的妹子吗?” “好像叫什么菲?她在我们班干什么?” “还用问,肯定是来送情书的呗。” 嬉笑的声音传进教室里,田夏都替倪菲着急了,见叶阳希迟迟没有反应,她又用笔头戳了戳他的膝盖,“叶阳希,快让她走吧。” 田夏感冒了,说话声音本来就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会语气又有些着急,听起来好像在哭。 叶阳希喉头一动,忽然探身挨近了她,声音又轻又柔:“她都把你惹哭了,你还要放她走?” 田夏懵了,她什么时候哭了? 她侧眸跟他解释:“你搞错了,我没有哭,倪菲学妹也没有惹我。” 叶阳希深深地望着她,像是在看她有没有说谎。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于是,他淡淡起身,歪歪头,动动肩,舒缓了筋骨,他转身回到座位上,“走吧。” 见倪菲愣着不动,任纯小声提醒她:“你快走吧。” “等等。” 倪菲循声抬头。 熟悉的粉色信封,承载着她的少女心,在叶阳希的手上,被一点一点地撕碎。 纸屑飘飘荡荡地进了垃圾桶。 叶阳希拍拍手,右侧的嘴角微微上翘,“别再来了。” 任纯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咂舌:“好狠!” 田夏担忧地望着倪菲,后者只愣了半秒,然后便哭着冲出了教室。 教室外等候的那些人见倪菲哭着跑出来,口哨声、调侃声,高低响起。 跟着倪菲一起来的两个女生追在她的身后跑下楼去,“菲菲!” 许天奇最先冲进教室。 在窗外看完了全过程的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跑到后面对着叶阳希的肩膀就是一拳,“阳希,你太他妈帅了!老子崇拜你!” 叶阳希眼睛一斜:“你今天才知道我帅?” 许天奇:“……靠!” 田夏扭头望着叶阳希,他也正望着她。 她面无表情,他轻轻一笑。 别开目光的时候,他看见她眼中淡淡的厌恶。 * 隔天就是周末,田夏听从方若梅的指示,整天都躺在床上养病。 这两天天气反常,明明昨天白天还热的人汗流浃背,到了晚上就开始降温飘雨,突然降临的冷空气将城市里的燥热席卷而空。 一夜入冬。 一觉醒来,窗外黯淡的天色伴随着被大风吹落的金黄色桂花,让田夏错觉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她很喜欢桂花香甜的味道。 搬到这个小区里来的时候,田一彬特地在前后院子里种了几颗桂花树,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整个家里都像是浸泡在桂花蜜里,香甜的不得了。 今年桂花开的早,偏又遇上这样的天气,田夏还没来得及赏花品香,实在觉得有些遗憾。 大风里夹裹着落花的残香,窗棂都被它们敲响。 田夏忍不住将房间里的窗户开了道小缝,透过缝隙吹进来的香风凉飕飕的。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起身去关窗。 香风虽好,但她更怕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感冒卷土重来。 田一彬这两天去邻市开学术会去了,方若梅晚上又要加班,家里没人,田夏只好点了外卖。 等外卖送到的时候,她是裹着大毛衣外套去开门的。 门口的送餐员看见她这身冬装愣了半秒,“祝、祝您用餐愉快。” 田夏接过外卖,柔柔道谢:“谢谢。” 关门的时候,余光看见了家对面那套空置许久的别墅亮起了灯光。 搬家公司的大卡车停在门口,大风中,几个工人正合力将一个大沙发从车上搬下来。 田夏忍不住好奇,为什么新邻居会在晚上搬家呢? * 周一依旧是个大风天。 校服外套下,田夏穿上了薄款的羊毛衫,粉嫩的颜色很衬她的肤色,毛茸茸的高领在她下巴处围了一圈,很可爱。 37.三十七颗糖 总有蜜糖 阁楼的小门一开, 久积的灰尘便顺着门缝腾了出来。 “阿嚏。”田夏站在门后揉了揉鼻子,垂着脑袋说, “你不是要看我的房间吗,你去吧。” 叶阳希见着她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也不点破她,唇角一勾就开始打坏主意,“我一个人进房间多没意思啊, 你陪我。” “我不……呀!” 田夏的不要还没说完, 只觉手腕被人拉住, 眼前一黑,阁楼的小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上的光线。 后背重重地抵到了门板上,硌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就是这一下,空气里的尘埃直往她肺里钻,喷嚏一个接一个憋在鼻子里,半天都出不来, 眼眶都红了。 叶阳希撑着门板, 将田夏困在他双臂之间,娇小的身体在他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他忍不住低头与她凑的更近, 看见她皱着鼻子想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模样, 眼中的笑意更加邪肆, “你是灰姑娘吗, 住这种灰蒙蒙的房间?” 田夏被圈在他的胸前,昏暗的空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他的体温烧红了她的脸,近得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捂着口鼻唔唔地说:“我、我们快出去吧。” “出去干什么,这不是你的房间吗?”叶阳希存心逗她,移开一只手臂准确无误地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揽在了手里。 “你、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田夏被他突然抱住,又惊又怕,软绵绵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不。”叶阳希手臂收紧了一些,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了他。 她真的太瘦了,腰肢这样的细软,他半只手臂环住都还有余。 “我才知道,纯白如你,也学会使坏了。” 他再低头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说话时,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感受到怀里的人传来细细的颤栗,他便愉悦地恨不能在这里就把她吃掉。 田夏又羞又恼地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身体和心里产生的那些异样更让她害怕,委屈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柔软的像一团棉花,“你放开我,叶阳希你放开我,阳希。” 阳希。 叶阳希猛地一怔,手臂的力道有些失控了,“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田夏的腰肢被他锢的生疼,剔透的泪水堆积成一颗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地悬在眼睫上,“叶阳希……” “不是这个。” “阳、阳希……” 叶阳希记忆中珍贵的那些年,是夏日黄昏的色调,是放学回家后桌上的热饭热菜,是小田夏在身边软软地一声声叫他“阳希、阳希”。 “阳希,这个糖好吃吗?” “阳希,你怎么又挨骂了?” “阳希,你会把我家窗户砸坏的。” “阳希,我想回家了。” …… 叶阳希半晌没有出声,田夏难受极了,鼻子里痒痒的,好像又要打喷嚏了。 她刚刚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手背上忽然有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是炙热的温柔。 田夏懵了。 她睁大了眼睛想去看叶阳希的表情,可他却轻轻地放开了她。 干燥的大手牵起她的手,身后的房门被打开,门外的光亮透了进来。 田夏抬头望着叶阳希的侧脸,眼角的泪还未干涸。 暖色的灯光在的他的五官上勾勒出了金色的边,他回过头来轻柔地笑,“我们走。” 这一瞬间,田夏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田一彬和叶明全都喝趴了,方若梅本想让叶家父子二人留宿,叶阳希却提醒了她,他们现在就住对门,两步路的距离,留宿就太夸张了。 方若梅恍然,一拍脑门说了句:“你瞧阿姨这脑袋,那田夏你帮着阳希把你叶叔叔送回去吧,我去照顾你爸。” “噢。” 可田夏这瘦瘦小小的能帮上什么忙呢,叶阳希最多也就是指挥她去开门罢了。 叶阳希把叶明送到房间,田夏本想放下钥匙就走,无意间却看见了客厅里有一架锃亮的黑色钢琴。 田夏想起叶阳希的妈妈以前好像还是钢琴老师,每天下班了之后都要去琴行给人上两个小时钢琴课呢。 田夏还跟着她蹭了两节课,认五线谱就是那会儿学的。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摸了摸钢琴盖,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怎么都没有看见叶阿姨呢? “还记得五线谱怎么画吗?” 田夏兀自想着,叶阳希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小手一缩后退了半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叶阳希换了身居家服,白色的连帽卫衣又宽又大,从田夏面前经过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凉的味道飘过来。 他在钢琴前坐下,黑色的钢琴盖被他轻轻抬起,干净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随意地搭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十分养眼好看,“想听什么曲子?” “嗯、嗯……我不知道。”田夏咬着唇,她不懂钢琴,更不懂音乐,乍一问她想听什么曲子,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小笨蛋。”叶阳希轻笑,十指落下的瞬间,有如月光般温柔的琴音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是那片在月光下泛出粼粼波光的湖水,是飘飘摇摇的小船沐浴着柔软的月华起起伏伏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是叶阳希的妈妈最喜欢的曲子。 他半阖着眼睛,神情专注,侧脸温柔如月神。 田夏微微呆住,她怎么忘了,叶阳希是会弹琴的,好像还拿过很厉害的奖。 一曲终了,温柔不再。 叶阳希阖上琴盖,抬眼笑的痞里痞气的,“你希哥迷人不?要不今晚别回去了。” 虽并不将他的玩笑当真,但脸红似乎成了田夏面对叶阳希的条件反射。 她静静望着他,轻声开口:“叶阳希,你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叶阳希笑意微沉,“为什么?” 田夏咬咬唇,“因为你的手,是弹钢琴的手,不是打架的手。” 叶阳希一怔,缓缓起身,“是吗?” 田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她后退两步,转身就跑,“那个,我先回去了。钥匙我放在玄关的柜台上了,你记得拿。” 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田夏一路小跑回家,方若梅正在收拾饭桌上的残局。 平复了一下呼吸,田夏走向方若梅,“妈妈,我来帮你。” “你叶叔叔还好吧?”方若梅捡了些比较干净的杯子碗给田夏拿着,“不早了,你帮妈妈把这些放到池子里就上去睡觉吧,你爸早就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了。” “嗯,好的。”田夏小心翼翼地捧着碗,顿了一会问,“妈妈,叶阿姨怎么没来?” “啪嗒”——方若梅手上的筷子掉了一只,她捡起来叹了口长气,缓缓说:“你叶阿姨她三年前就没了。” 田夏心尖一缩。 “其实咱们还住老房子那里的时候你叶阿姨就被查出了乳腺癌,是早期,在咱们医院做了手术之后以为没有大碍了,结果三年前又复发了,去医院的时候癌症已经全身扩散了。我和你爸也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情,听你叶叔叔说,为了这件事,阳希消沉了好一阵子,他找了不少关系才把他重新送回学校,不然阳希应该比你要高一年级。” 原来叶阿姨已经…… 田夏忽然想到刚才他弹琴时,那样温柔的叶阳希,是不是在想念他的妈妈呢。 回到房间里,圆满的月亮就挂在窗外。 田夏赏了一会月亮,关上窗户拉下纱帘,拿起手机,犹豫良久,终是点开了那个人的头像。 “刚才忘了说,中秋快乐。叶阳希,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吧。” 田夏没有看见,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对面别墅与田夏房间相对的那间房就亮起了灯。 叶阳希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一起学习就算了,一起谈恋爱可以。” 田夏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烧的通红,飞快地退出了聊天界面,锁了手机扔到床上。 过了一会,手机又亮了,她忍不住拿起来看。 38.三十八颗糖 总有蜜糖  田夏不明白他一大早的兴奋来自于哪里, 点了头说:“还好。” 许天奇不满这个回答:“怎么能是还好呢, 你跟阳希就没点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吗?我可听说他带你去台球室好好威风了一把。” 田夏心头一紧,“你, 你怎么知道?” 许天奇撩了撩头发, 嘚瑟说:“整个四中, 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事。” 田夏眼睛睁大了些,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许天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中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严肃,“四中的扛把子换人了,这事儿不管我们学校的人知道, 外校的那些人估计也很快会知道。” 田夏也跟着他紧张了起来, “被他们知道会怎么样?” “会……诶小夏夏, 我看你对阳希很不一样嘛,咱们同学两年, 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许天奇这人正经话说不了两句就开始耍痞, 惹得田夏满脸通红。 “我、我,不是……”田夏脸上发烧, 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忽听许天奇“哎哟”一声,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了。 叶阳希把书包从许天奇头上拿下来, 语气充满威胁地说:“你说什么, 你要她关心谁?” “关心你、关心你还不行吗!”许天奇捂着后脑勺, 好像十分委屈似的, “一大清早的被迫吃了把狗粮,我招谁惹谁了!哼!” 许天奇气愤地回了座位,嘴里直念叨“有异性没人性、重色轻友”,望着叶阳希的眼神幽怨的像个失了宠的女人。 田夏有些担心许天奇真的生气了,小声问:“他没事吧?” 叶阳希把书包往后一甩,“没事,有事也活该。”谁让他口无遮拦来着。 田夏原本还有点儿不相信,不过下了早自习,许天奇真的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过来喊叶阳希去小卖部,叶阳希给了她一个“你看吧”的眼神,任由许天奇勾着他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教室。 叶阳希不在位置上,正好给了任纯找田夏聊天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叶阳希成了扛把子的消息之后,任纯就对叶阳希有点怕怕的。 她坐在田夏前桌的位置上,一脸神秘兮兮地和田夏说:“田夏,我跟你说哦,叶阳希好像是个富二代来着。” 田夏一愣,富二代?她记得叶家父母好像都是公务员,就算单位福利再好,叶阳希也称不上富二代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任纯略兴奋地说:“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们不是去唱歌儿吗,我寻思着随便找一家附近的ktv就行了,没成想许天奇却带我们去了le公馆。le公馆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在那里包一个迷你包都要七八百,而且我看了一下酒水单,那上面一个果盘的价格都吓死人了,许天奇还叫了两瓶洋酒,啤酒什么的更像是不要钱的,我大概算了算,那一晚上至少花了一两万呢。你说普通人请同学过生日,能出手这么大方吗?” 能到四中上学的孩子,家庭环境都不差,许天奇不用说,真正的富二代,家里的房子多的他一辈子都住不完。 田夏嘛,家里环境不说好的夸张,但也不差。田一彬不到四十就已经是中心医院骨外科的科室主任了,方若梅是又icu的护士长,两人的年收入加起来百八十万都算少。听任纯这样说,田夏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过年红包和平时的零花钱,笑盈盈说:“我也可以的。” 任纯简直败给了她的天真,“你有钱我知道,但你能天天去那玩吗?” 田夏这就听不懂了,“天天去?” “我看许天奇那轻车熟路的架势,肯定不是第一次去,他又成天和叶阳希泡在一起,那叶阳希肯定也没少去。而且去ktv肯定不可能是两个人去吧,那人一多,花销肯定不少,再加上次数一多,一次两万,五次不就是……”任纯一边推理一边自算,算着算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天!他肯定是个富二代!” 田夏望着她用力张开到发抖的十指,觉得她有点儿夸张了,“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 上课铃响了,任纯不得不回到她的座位上去了。 许天奇和叶阳希在班主任之后进教室,连个报告都没打,田夏看着班主任不善的脸色还以为他们会被罚站,没想到班主任竟然什么也没说。 课上到一半,叶阳希呼呼睡的不知多香,也许真像任纯说的,他就是天天都出去玩,所以白天才这么困吧。 田夏甩了甩头准备专心抄板书,余光忽然瞟间过道对面,任纯手里攥着一个小纸团,正在对她的方向挤眉弄眼。 田夏一见,立刻摆了摆手,这可是班主任的课,要是被她捉到她们上课传纸条,那可不得了了。 大约是刚才课间话还没说够,任纯心里憋得慌,她觉得她必须跟田夏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正好班主任此时在写板书,任纯也不管田夏愿不愿意,抬手一扔,小纸团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叶阳希的脸。 纸团在叶阳希的侧脸上弹了一下,落到了他臂弯里面。 任纯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趁着叶阳希还没醒过来连忙回过头去,生怕被他发现了。 田夏心里也怦怦直跳,见叶阳希半天没有动静,她轻轻伸手绕过他的头顶,想悄悄地把纸团拿回来。 紧张的小手刚刚经过叶阳希的耳畔,突然被人大力捉住了。 田夏被吓得一缩。 叶阳希一手抓着她,一手捏着小纸团,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这是你的?想不到你看起来这么乖,也会上课传纸条?” “实锤![图片]” 是任纯发来的。 田夏不用看也知道图片上一定叶阳希和严雨菲。 考完试后的那个晚上,叶阳希不战成名。 当天在小巷里的人数众多,不出一个晚上几乎整个四中都知道了叶阳希和十七中的两个大佬是兄弟,这下谁也不敢质疑叶阳希这个扛把子是个空架子了。 至于他是空架子这个消息是怎么出来的,就只有章鱼一个人知道了。 除此之外,那天叶阳希和严雨菲举止亲密,最后他甚至还带着严雨菲跟那两个大佬喝酒去了,所有人都说他们两个人肯定是在一起了。 而这个所有人里面,唯有任纯好像最激动。 手机的屏幕刚刚暗下去一小会,视频聊天的邀请界面便蹦出来了。 田夏无可奈何放下笔,拿起了手机。 “任纯,怎么了?” “田夏田夏,我发给你的图片你看到了吗?是严雨菲和叶阳希啊,他们两个看起来好亲密的样子,看来这次的传言是真的。” 田夏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还有什么事么,没事的话我先挂了,我还有好多题没有写。” 任纯叹了口气,皱着脸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唉,我本来还以为叶阳希喜欢的是……” 话到这里,田夏的手机忽然卡顿了一下,任纯的脸在屏幕上消失了半秒,来电显示的界面弹了出来,上面是陌生的号码,备注是推销。 田夏没有接,挂断电话之后发现任纯的视频也断了。 她没有再拨回去,只发了简短的一排字:“刚才有来电,做完题我们再聊。” 任纯回复了一个瘪嘴表情的表情。 田夏不准备再回复了。 正要退出聊天界面的时候,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任纯发来的那张图片。 似乎是谁在暗处偷拍的,图片中灯光昏暗,隐约可以看见男生倚墙而立,女生紧紧贴在他身上,纤细的手臂在他脖颈上缠绕,两人的面部之间有一片淡淡的阴影,正好模糊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暧昧横生。 手指不收控制地点开了大图,眼前不断放大的图片越来越不清晰,但田夏却能看见男生左侧眉尾上端有一小处断开的空白。 那是从前叶阳希和那些男孩子打架,被其中一个男孩子拿石头砸的。 愈合后的伤疤虽然只是针尾大小,但田夏却一直记得。 其实图片上的两个人一看便知是谁,可如今亲自确认过,田夏才觉得心里生出了一股潮气,闷闷地在她心头环绕。 今天是中秋,田一彬平时都是排休,今天正好轮他休息,又不用出去学习,方若梅也特意换了早班,早早地回来做了一桌好菜。 39.三十九颗糖 总有蜜糖  田夏淋了雨之后果然感冒了, 不断地咳嗽流涕, 一节课能用半包纸, 她的位置就在风扇下面, 空调在斜对面的角落里, 凉风一阵接一阵地吹过来,怕再受凉, 她只好裹件外套。 瘦瘦小小的身子裹在冬装校服外套里, 任纯看着她都觉得热。 站在太阳下面做操的时候,田夏一阵阵地犯晕,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的, 难受极了,几个摆臂转身的动作做到一半,她都要停下来喘口气。 任纯看着她的背影摇摇晃晃的, 和前排的女生换了个位置, 站到田夏身后担心地问:“田夏,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我陪你去。” 田夏虚弱地摇摇头, 侧脸苍白一片, “没事, 马上就结束了。” 任纯上前两步跟她靠近一些,“那好吧, 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往后靠, 我在你后面呢。” 田夏感激地对她笑了笑, “谢谢你, 任纯。” 今天是周五,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班主任本来是想找体育老师换课的,但她临时有事要去教育局开会,体育课的所有权暂时回归了。 做完操,三班就地解散了。 田夏想去找体育老师请假回教室休息,她和任纯就随着人潮往教学楼去。 刚刚走上跑道,田夏忽觉右肩一痛,身体失衡,毫无防备地往下栽去。 掌心和膝盖触地,火辣辣的疼。 任纯急急上前来扶她,“田夏,你还好吧?” 田夏想说她不好,但膝盖和手掌上的疼痛分走了她的呼吸,本来就恍恍惚惚的脑袋这下更晕了,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开口。 这时,两人的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呀,阳希,你不知道人家妹子弱不禁风的嘛,走路也不看着点!” 是许天奇的声音。 叶阳希一转学就被发配到了和许天奇同桌,可想而知他的学习成绩肯定不会太好。为什么学习成绩不好,自然不会是因为他不够聪明,相反,他不仅聪明,脑子还很好用,不过是把聪明都用在了别处。 而恰好这个别处又是许天奇的爱好部分,于是许天奇像是遇见了知音,和叶阳希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就差搭个神台拜把子。 这一个星期以来,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形影不离的,有许天奇的地方不一定有叶阳希,但有叶阳希的地方一定有许天奇。 许天奇刚才说是叶阳希撞她的…… 田夏身体一僵,连任纯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啦?” 叶阳希看着地上缩着的小小一团,心头一动,蹲下问她:“同学,还好吗?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一落,许天奇便发出一声怪笑,像是在嘲讽。 田夏抬眸,眼眶红红的,视线从叶阳希身上滑过,她对任纯说:“可以帮我一下吗?” 任纯反应过来连忙扶她站起来。 叶阳希跟着起身,好像很关心她似的,微微弯腰注视着她的眼睛,“真的没事吗?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了,我没事。”田夏偏开目光,拉着任纯脚步匆忙,逃也似的离开他的势力范围。 见叶阳希望着人家妹子离去的背影发呆,许天奇上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喂,你刚才很故意哦,你有欺负女生的怪癖啊?我跟你说我们年级第一可是很乖的,你不要太过分哦。” 虽然开学第一天许天奇咋咋呼呼地说老师偏心,但实际上他自己对田夏的印象也并不差。 田夏不仅长相乖巧可爱,还特别好说话,没交作业的时候说两句软话,她就会划掉他的名字,然后告诉他早点写完交上去。 那细声细气又带着点羞涩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叫人心软。 叶阳希收回视线,侧眸冷冷问:“你跟她很熟吗?” 许天奇毫不脸红地点点头,“那可不!她是我众多女友候选人的其中一位。” 叶阳希冷然一笑,“你最好把她的名字从候选人中划掉。” 许天奇茫然:“为什么?” 叶阳希的目光在人头攒动的学生潮中,准确无误地锁定了那个正在排队上楼的瘦小身影,眼中的邪气又回来了,“因为她是我的。” 许天奇:“?????” 体育课不仅田夏请了假没去上,连带着任纯也没去,教室里的空调和风扇只有在人少的情况下才能体现出作用。 篮球场上艳阳高照,男生们挥汗如雨;教室内清凉无比,两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作业本上的几何题看得任纯头晕眼花,思索半天没有结果,她干脆把笔一扔,趴在桌上满脸好奇地望着田夏,“田夏,小时候的叶阳希长什么样子啊?” 田夏笔尖一顿,“记不太清了,反正跟现在不一样。” 小时候的叶阳希虽然调皮贪玩,但对她总是笑眯眯的,她喜欢吃大白兔奶糖,每次在巷子里碰见,他都会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糖来送给她。 不像现在,故意装作不认识她,还恶趣味地害她摔跤。 刚才上楼的时候任纯已经告诉她,他上学第一天就已经问过她的名字了,明明那时候就认出她来了,刚才却还要假装不认识地喊她同学。 这几天他们一直没有说过话,井水不犯河水的,田夏还以为他已经忘记自己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任纯还问她,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不然叶阳希也不会一上来谁都不问,偏偏就问了她的名字。 田夏怕引起误会,只好模糊地回答他们小时候是邻居,很早就不联系了,他可能是认出了她,但是又不确定。 任纯又问:“那为什么你能一眼就认出他呢?” 田夏一怔,还不等她回答,任纯已经自问自答上了,“不过也是,他长的那么好看,我要是曾经有过这么一个邻居,我肯定也认得出。” 田夏笑笑没有说话。 任纯趴在桌上换了个方向望着窗外,篮球场上有不少身影在跑动,隔得太远,压根分不清谁是谁,只是偶尔有几声不太真切的欢呼声传来,似乎是叶阳希的名字。 任纯羡慕道:“我也好像看看他小时候的样子哦。” 她话音一落,教室前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条缝,几个一年级的女生站在门缝处向里张望。 她们穿着校服,头发颜色各不相同,反正都不是规矩的黑色,最前面的那个女生耳朵上还带着一派闪亮的耳钉,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看着那个女生手上拿着的粉色信封,田夏顿时就明白过来她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带着耳钉的女生先小心翼翼地在教室内打量了一圈,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在,在看到田夏和任纯的时候,她不耐地皱了皱眉,和身边的人小声说:“他们班不是上体育课去了吗,怎么还有人在啊?” 对于她的不礼貌,田夏和任纯都没有什么反应。 任纯直起身,很是熟稔地指着斜后方的那个座位说:“叶阳希的座位在那。” 叶阳希那张脸实在太招摇了,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像这样过来给他送情书的学姐、学妹两个手已经数不清了,虽然他一个都没有答应,但这些女生们却越挫越勇,一个个前赴后继的。 闻言,那个女生化着浓妆的脸蛋上果然绽出了一个笑,兴冲冲地跑进来说了声:“谢谢学姐。” 放下情书,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举起手机在叶阳希的座位上一顿猛拍,拍完还不算,她又凑到田夏跟前,讨好一般地问:“学姐、学姐,你们知道阳希他有没有女朋友吗?” 田夏正在擦鼻涕,闻言摇摇头,瓮声瓮气地答:“不知道。” 似乎以为她是在骗她,那个女生有些不悦地噘起嘴,“你们可是同班,怎么会不知道呢?” 任纯哭笑不得,“可我们真的不知道。” “那……”女生皱了皱眉还要问什么,门口等着的那两个女生却开始催促了:“菲菲、菲菲你快点!” 女生回头不耐道:“知道了,不要催!”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听声音似乎是班上的男生回来了。 许天奇和贝雷的嗓门尤其好辨认。 “阳希,你刚才那个盖帽真是帅呆了!不光那些女生,我都想尖叫!”是贝雷在说话。 “滚,别和我抢!我才是阳希的正宫!”是许天奇。 贝雷是个篮球迷,叶阳希恰好会一点篮球,虽然只会一点,那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把贝雷收服了,刚才在场上贝雷就想叫他一声大哥,下了场更是自动自发地加入了他们。 40.四十颗糖 从田家出来外面已经黑了, 叶阳希吃饱了没事干, 硬要拖着田夏在小区花园散步消食。 花园里的小径两旁种着些灌木,有的灌木还没发芽, 光秃秃的树枝有点难看,草坪上的地埋灯也似乎坏了一个, 一闪一闪的,在这幽静的环境里实在有些骇人。 田夏盯着那块地方看了半天,心里毛毛的,紧紧挨着叶阳希,不敢一个人走远。 这样的环境不仅跟诗情画意扯不上关系,甚至还有点儿秋之萧瑟的味道, 可明明秋天才过去没多久。 叶阳希可不管这样的景色适不适合散步, 他望着月色,压根没注意到田夏的表情, 自顾自地说:“你看今天的月亮,是不是很圆?哎呀,我们两个人能在这样圆满的月色下散步, 未来也一定会很圆满。” 田夏缩在他身边,闻言有些意外。仰头看着叶阳希的侧脸, 他好看的下颌线条被月光渡上了温柔的颜色。 从刚才开始, 她就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 现在更是, 这样无厘头的迷信, 实在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今天, 有点儿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叶阳希低头,见着田夏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他的心脏顿时就被击中,从小到大,他对她这样专注的目光最是没有抵抗力。 伸手将她微凉的小手牵住,举到唇边哈了口气,感觉到她的皮肤开始变得温热,他勾起唇角笑了笑。 “今天是不一样。” 白天比赛的时候,他很紧张,紧张到甚至连手都在抖。多久没有上过台,他不记得了,但他记得弹琴的时候心脏澎湃跳跃的感觉。 在弹完最后一个音,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下台之后,李家清熟稔的语气,批评他时的样子,都让他好像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叶母还在的时候。 那时的叶阳希,虽然青春肆意,却有比同龄人更多的热血和激情,那是钢琴给予他的。 今天,他找回了钢琴,也找回了自己。 “你知道吗,今天方阿姨跟我说话的语气,真的超像以前我妈跟我说话时的样子。”叶阳希将田夏抱在胸前,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语气轻松地跟她开着玩笑,“哎呀,你赶快嫁给我吧,嫁给我我就可以喊方阿姨叫妈了。” 田夏脸上微热,听他说完,缓缓抬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地在他背上拍打,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阳希,你是不是想妈妈了?如果你愿意,就算我不嫁给你,我妈妈也可以是你的妈妈。” 傻瓜。 叶阳希笑。 转眼却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极是不满地把怀里的小人儿给拎了出来,叶阳希板着脸说,“你是说你不愿意嫁给我啊?” 田夏一愣,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苦恼的样子看在某人眼里,只想发笑,“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 叶阳希摆着手打断了她:“别你的意思了,你就说,就说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我……”田夏脸上烧的通红,她现在怎么说愿不愿意嘛。 叶阳希见她犹豫,好像真生气了,转身背对着她,“好啊,那你就是不愿意。你不愿意嫁给我还说什么,算了算了,我回家了,你自己走回去。” 田夏见他真的要走,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手臂,眼睛里水汽都氤出来了,“你别生气,我、我,我没说我不愿意呀。” “没说不愿意,那就是愿意。”叶阳希偏头说。 “嗯,嗯。”田夏红着脸,结结巴巴的点头,再想抬眼问他是不是可以不生气了,晃眼却看见了他眼中闪亮的笑意,“你……” 叶阳希低头吻住她的唇,品尝着她的甜美,抱她在怀里,他根本放不开手。 她有多软,他心底的那片柔软只为她一个人准备; 她有多甜,他愿意放弃这世上所有的滋味,只尝她这一种; 她有多美,他眼中的美人从此只会有一个名字,是田夏。 他的田夏,这一辈子唯一的田夏。 “知不知道,我好爱你。” 即便是这样不太美好的夜晚,就算没有鲜花和钻戒,但年少时真诚的承诺,却坚固到能够不被时间所侵蚀,一直一直都不会腐朽。 这纯粹的感情,是爱情啊。 周一的时候公布月考的成绩,不出意外的田夏仍在第一的位置。 从校门口经过的时候,看见布告栏,叶阳希骄傲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哎哟,这可怎么办哟,我们家田夏又是第一呢。我这个男朋友可真有压力啊!” 许天奇被他那副得意上天的表情给刺激了,狠狠拍了他一掌,“你够了,我都要吐了。” “不够不够。走,我请你去厕所吐。”叶阳希笑嘻嘻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简直是开心的不行。 许天奇:“我要跟你绝交。” 布告栏前他们在嘻嘻哈哈,办公室里却有人在哭。 明昊拿着自己的卷子,眼睛都快哭肿了,镜片上都沾上了水迹。 班主任见他哭的这样凶,赶忙递了张纸巾安慰他道:“没关系,这次没发挥好,下次再加油就是了,老师相信你。” 明昊擦擦泪,说了声“谢谢老师”,转头出去了。 班主任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要是所有学生都像明昊这样就好咯,考了前十都哭成这样。” 袁老头表示严重同意:“就是!看看我们班那些小崽子,尤其是那个叶阳希,考了倒数第一,我早上说他,他还跟我嬉皮笑脸的。哎哟,可愁死我了!” 班主任安慰他道:“算了,他好歹算是有个特长,不是会弹钢琴吗,是吧?到时候不也能给您争光嘛。” “对对,我得打个电话去问问他比赛比的怎么样了。”袁老头被她提醒了,连忙跑去给李家清打电话。 办公室外,明昊看着自己的成绩单,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要不是考试之前他分心去准备给田夏的情书,他一定不会只是年级第十的。 想到他用心准备的情书,田夏不仅连一眼都没有看,转头还跟叶阳希搂搂抱抱,他心里顿时腾起了一股怒火。 火光中,叶阳希的名字被正在被燃烧殆尽。 回到教室,明昊似乎很怕被人发现了他的成绩,一回到座位,他立刻就将成绩单塞进了抽屉。 田夏正在位置上写题,忽然觉得有道视线正盯着她,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回头去看,却没有发现谁在看她。 她甩了甩脑袋,思忖着约莫是自己写题太累了才出现了错觉吧。 三月下旬,按惯例是会组织一次春游的,但最近b市闹流感闹的厉害,咳嗽和发烧一旦发生,很快就会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有些中小学都因为这个事情而停课了,走在路上也随处可见戴着口罩的男女老少,大家都怕去人多的地方。 四中虽然没有停课,却也组织了好几次全校大消毒,现在一进校园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和醋的混合气味。 “阿嚏——”田夏捂住口鼻,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声音,但还是被她的同桌听见了。 “田夏,你不会也得流感了吧?得了流感就赶紧回家去啊,别把我们都给传染了。” 同桌略嫌弃的眼神和话语就像一根刺,刺的田夏浑身上下都难受。 羞怯地低下头,田夏闷声说:“我一会就去跟老师请假。” 中午放学的时候叶阳希给田夏打电话,语气里尽是关切,“这次流感好像挺厉害的,我本来想给你买口罩来着,学校附近的店都没有了,我一会儿和许天奇去外面买,中饭你看着让同学给你带点儿,晚上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谢谢。”田夏捂着嘴又打了个喷嚏,“但是我已经回家了,你不用麻烦了。” “回家?” 田家。 田一彬和方若梅因为这次流感的事情一直都在医院里面加班,虽然他们不是内科的,但这种情况下医院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不管哪个科的,都得往上顶,尤其是像方若梅这样有经验的老护士。 叶阳希来的时候,田夏正要开门拿外卖。 两人在门口碰见,一个要进,一个要出,外卖小哥呆在一边。 叶阳希神色严肃,抬手去探她额头上的温度,“什么时候回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田夏被他手心里的冰凉刺的退了一步,“你下午不上课吗?” 外卖小哥:“emmm……这个外卖,诶诶诶!” 小哥话没说完,叶阳希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饭盒,跨步进门,“砰”的一声将他关在了门外。 屋内,叶阳希推着田夏去客厅,“你去躺着,我去把这个盛出来。” 田夏其实不发烧,她只是单纯的有些感冒的症状罢了,这会还能自己点东西吃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但叶阳希不放心,看着她吃完,抓起衣服就准备送她去医院。 田夏晓得,在他面前所有拒绝都没用,所以也不反抗,乖乖地跟着他去医院,乖乖地任医生给她检查,最后确定了她只是普通感冒不是流感,她明显看见叶阳希松了一口气。 41.四十一颗糖 田夏晓得, 在他面前所有拒绝都没用, 所以也不反抗, 乖乖地跟着他去医院, 乖乖地任医生给她检查,最后确定了她只是普通感冒不是流感, 她明显看见叶阳希松了一口气。 “幸亏你没事。” 回家的路上, 叶阳希问她:“你怎么肯自己请假,是不是有人说什么难听话了?” 田夏闻言一怔, 垂下眼脸轻声说:“是我自己怕传染给同学, 没人说什么。” 叶阳希沉了脸色,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他太了解她了, 以她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人说了什么,像这样只是打喷嚏而已的症状,她根本不会直接请假回家。 一想到那些可能让她受伤的言辞,他心里就有股火在往外冒。 但他忍住了。 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他也不会戳破, “也好,在家好好休息。我还怕你被别人传染,到时候难受起来我得心疼死。” 田夏红着脸, 没说话。 在家休息了两天, 方若梅和田一彬都没回过家, 田夏一个人在家吃了两天的感冒药配板蓝根, 等不再一上午就打好几个喷嚏的时候, 她就销假回去上课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再回学校的时候,教室里的座位空了一半,剩下的同学也都戴着口罩,每个人都是戒备森严的模样。 听她的同桌说,似乎在她请假的这几天里,大家一个接一个的都病倒了,就在昨天,班上还到处都能听见咳嗽声。 “唉,都成这样了还不停课,我们学校真是够不要脸的。” 说完,同桌转回头去打了个喷嚏,“老天保佑我可千万别得流感啊。” 田夏后知后觉地想,自己似乎躲过了一劫。 因为流感的事情,学校取消了早操,大课间的时间一下变得长了起来。 叶阳希这期间到二班来了两趟,给她送口罩和保温杯。其他人看在眼里,羡慕田夏羡慕的要死,一个个恨不能变成那只被叶阳希捧在手里的保温杯。 “这里面是板蓝根,赶快喝。口罩要一直戴着,上课也不许摘。还有,如果有不舒服要马上给我打电话。” 田夏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乖巧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你啊,不听话。看你要是万一被传染了可怎么办!”叶阳希看起来有些懊恼。他烦躁地挠了挠头,早上不过起晚了两个小时,这只不听话的小白兔就自己跑来学校了,明明昨天就已经跟她说了不许她来学校,真是不听话。 田夏自然知道他是因为担心她,于是软软乖乖地说:“我会小心不被传染的,你放心。” 话虽如此,但叶阳希怎么可能真的放得了心。除了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他几乎每节课下课都要过来看一看,就站在教室后门,远远地看,也不叫她,只要确定她没有在偷偷咳嗽,他便稍微安心了些。 班上的人少了一半,教室里空空的,老师讲课的声音似乎都有了回声。 下位收作业的时候,田夏仔细地清点了一下,原本有60个人的班级竟然只收上来24本作业,没来上学的人竟然有这么多。 抱着作业去办公室,她发现教师办公室里也少了几个老师。 田夏恍惚地想,这次流感病毒就像只怪兽,似乎会把学校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给吃掉,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放学之后,叶阳希说就连许天奇也中招了,躺在医院里哼哼唧唧地跟他打电话,死活非得让他去医院看看他。 田夏眉头紧皱,“不行的,医院病人更多,万一你也被传染了怎么办?” 叶阳希勾起唇角笑了笑,弯腰与她平视,“担心我?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病的。” “那也不行……”田夏还要继续劝他,但他却先一步给她戴上了口罩,抬手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把她塞了进去,“乖,先回家。我去看看他,很快回来。” 田夏无奈被推上了车,关上车门,黑色的书包被从车窗外递了进来。 叶阳希的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迷人,“你帮我拿书包,我请你吃饭。晚饭要吃什么发短信给我,一会我好带回去。” 田夏楞楞地望着他,还没说话,车子已经开始动了起来。 回到家,家里仍旧没人。 田夏抱着两人的书包回到房间,开门的时候叶阳希的书包带子挂住了门把手,她没留神,向前走的时候被狠狠带了一下,幸好扶住了墙壁才没摔倒,不过书包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蹲下身子去捡,发现掉在地上的大多数都是叶阳希的东西,她自己的书包因为是拉好了拉链的,倒没什么东西撒出来。 一次性医用口罩、板蓝根、小半包大白兔、外卖卡片、一只没有笔盖的签字笔、两本崭新的教材书、一个只写了名字的练习本,这些东西就是叶阳希上学带的所有了。 田夏一边叹气一边捡,捡到那张外卖卡片的时候,她发现上面的菜单被用红笔勾出了一道菜,看名字似乎是她经常吃的那种粥,旁边备注着“夏”,还画了一颗别扭的爱心在旁边,意思大约是“田夏喜欢”。 田夏心头一暖,脸上的表情变得柔软了许多。 窗外有风轻轻吹进来,撩起了书桌前的纱帘,吹着地上的练习册翻了两页。 视线移过去一秒,田夏瞬间就愣住了。 被风吹开的那一页,全部都是她的名字。 横着写的竖着写的,歪着写的跳着写的,一笔一画,全部只有两个字。 田夏。 这时的田夏一定不会相信,她这辈子收到的最动人的一封情书,里面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字字戳心的表白,甚至通篇都没有“喜欢”这两个字,但信里的每一个字却都在说“我爱你”。 这封信,内容只有两个字,田夏。 医院里,许天奇躺在病床上嚎来嚎去,“哎哟,难受哦,好难受哦!” 叶阳希在外面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敲门,推开门就进去了,把许天奇吓了一跳。 “卧槽?!” “嗯,还有力气喊,看来你还能活两天。那我走了,等你快死了再跟我打电话吧。” 许天奇一下从病床上蹦起来,“混蛋!你巴不得我死啊!” 叶阳希点头:“废话,你没事那我来医院探什么病。” “我真的病了好吧!”许天奇跳下床,光着脚跑到病房门口,做贼一样的观察了走廊上的情况,然后迅速关门,压低声音问,“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叶阳希撇撇嘴,掏出一个小方盒扔在床上,“这儿呢。” 许天奇跟个瘾君子似的,见着烟盒眼睛都亮了,他赶忙拿出一根来点燃,烟雾吐出来的时候,他舒了口气,“我终于活过来了。” 许天奇一大早就发烧了,是被他家里人从家里直接扭送到医院的,医生禁止他随意活动,更禁止他吸烟。但要说起烟瘾,谁也没他的瘾大。这不,憋了一天,实在憋不住了,只好打电话跟叶阳希求助了。 “咳咳咳!” 许是尼古丁刺激了他的炎症,刚抽两口,他就开始不停地咳嗽。 叶阳希见他这样,捶了他一拳说:“你还是悠着点吧你!你要是真死了,我可不来看你。” 许天奇咳得脸都憋红了,“放、放心,咳咳!死不、死不了!” 确定他没大碍,又在病房里听他吹了会牛,叶阳希记挂着田夏还没吃饭,便急匆匆地往回赶。 正是饭点,医院部大厅里人来人往的很是拥挤。 刚出电梯,叶阳希低头看时间,一个不留神撞到了个病人。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叶阳希正欲说声抱歉,那人倒先开口了,这声音极是耳熟,耳熟的有些令人讨厌。 明昊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不满地皱着眉头,却在抬眼看清面前那人的瞬间没了声音,“我说你……” 七点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医院的小花园里,明昊和叶阳希站在路灯下安静地对峙着。 说是对峙,但只有明昊一个人神色紧张,肩膀微微发抖,叶阳希却像个没事人儿似的,歪歪扭扭地站着,眼中无甚起伏。 因为流感,明昊三天前就住院了。他本就瘦弱,个子也不高,站在叶阳希面前总有种天然的被压迫感,这会他又病着,脸色苍白还穿着病号服,气势更弱了。 他没想到能在医院碰到叶阳希,难道他也生病了? “怎么,三好生大学霸,你生病啦?该不是因为市里的图书馆都拒绝你入内,所以被气病了吧?” 明昊还没出声,叶阳希倒是先开口出言讽刺了。 听清他话里的意思,明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得罪你了?” 叶阳希闻言像是听了个笑话,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要笑死我!” 明昊皱着眉头问他:“你笑什么?” 叶阳希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冷酷,“哪里得罪我?你是学霸还是傻逼?你说你哪里得罪了我。” 42.四十二颗糖 田夏在家里等到大约九点, 叶阳希还没回来。 许天奇说他只在医院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 按道理来说早就应该到家了, 给他打电话, 那头却一直是忙音的状态。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田夏隐约有些担心。 做完作业已经快十点了, 楼下的门铃忽然响了。 是叶阳希站在门外,拎着一堆打包盒。外面好像下雨了,他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眼仁显得特别的亮。 “你看这是什么?”他献宝似的将手里的打包盒在田夏眼前晃了晃, 右边唇角上扬的弧度恰好,“等急了吧,抱歉了,让你的晚饭变成了宵夜。” 田夏看着眼前的人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什么也没多说,只让他先回家去洗澡。 把他打包来的东西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等他洗好了过来的时候恰好可以开始吃饭了。 “哎呀, 我饿死了!”叶阳希在餐桌前坐下,端起饭碗就扒了两口, 看样子像是饿极了,“都怪许天奇。我说要早点走,他非不依,陪他玩了一会儿游戏就不早了。结果今天这家餐厅又有好多人排队, 我去的时候排号已经排到80多了, 等了半天, 这才晚到这个点了。你不会生气吧?” 田夏默不作声地吃饭, 清浅地摇头。 他一定不知道,她已经问过许天奇,他根本没在那里玩游戏。 叶阳希见她没在生气,也没有怀疑,便放下心吃饭。 吃完饭,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回家练琴了。 这个周末就是决赛,他得抓紧时间,不然他的计划都得落空了。 “我回家去了,你早点睡觉哦。” “等一下。” 叶阳希正准备出门,忽然被田夏叫住。 他疑惑回头,见她提着医药箱站在楼梯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客厅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田夏捏着酒精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叶阳希手腕上的伤口,许是被酒精刺激到了,他的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她顿了顿,接下来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阳台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屋内温暖如春。 叶阳希望着田夏低眉时柔顺的模样,觉得她似乎比平时更乖巧,也更安静。 她垂着眼睛,看不清她的表情,他不知道她现在是担心更多一些,还是责怪更多一些。只是被她的小手这样捧着,被她专注又温柔地触碰着,他心里如同猫抓,又痒又疼。 好想抱她。 处理好他的伤口,田夏直起腰收拾医药箱,“你现在可以回家了。” 叶阳希拉住她的手腕,语气小心地问:“生气啦?” 田夏没说话。 “真生气啦?”叶阳希噙着笑,稍稍用力就让她跌进了他怀里,亲了亲她柔软的刘海,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温柔与宠溺,“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只是怕你担心。” “我没生气。”田夏偏过头,声音里隐隐藏着几分倔强。 “还说没生气。”叶阳希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掰正她的脑袋,让她看着他,“好了好了,我都告诉你还不行么?” 田夏抿着唇,“那你说。” 她倔强的模样让他觉得想笑,这个小傻瓜,小小一个人儿,脾气倒是倔得很。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阿冀给我打电话了,我去找他们玩了一会儿,忘记时间了。这个伤,是我从酒吧楼梯上不小心摔下来擦伤的。”叶阳希说着举起手腕给她看,怕她不相信,他继续解释,“你也知道我现在很少出去玩了,今天乍一去我还有点儿不习惯。这一跤摔的我特没面子,阿冀、光头他们都笑我了。” 田夏问:“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结果……”叶阳希举手投降,“我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田夏半天没说话,目光直直地望着他,乌黑的眼仁儿里尽是明亮。 这样看着他看了半晌,田夏从他怀里退出来,拎起医药箱准备回房间。 “走的时候帮我关好门。” 叶阳希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掏出手机打开某宝,熟练地找到收藏夹里的某家店铺,选择了他们店里唯一的宝贝。 在选择份数的时候,他稍微犹豫了一下。 想着刚才田夏的表情,手指在加号上不停地点,一直到点不动为止。 叶阳希心软地想,把小白兔惹急了,可得用很多大白兔来哄。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又少了好几个。班主任在早自习地点了一次名,还在班上坐着的人只有18个了。 班主任叹了口气,布置了自习就走出了教室。 田夏的同桌今天没来,她一个人在座位上写题,听到隔壁组有人在说:“看来这次是要停课了,太好了!” 她没太在意,自顾自地写着题目,认真地像是在高考。 早自习过了一大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猜到是谁发来的,田夏没看。 过了一会,走廊上开始热闹起来。 她放下笔望向窗外,有好多人都拿着书包准备下楼回家,看样子是真的要全校停课了。 正欲收回目光,叶阳希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窗外。 他微微笑着望着她,抬手指了指楼梯的方向,意思是他在那里等她。 田夏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做题。 窗外的叶阳希皱了眉。 二班的班主任从他身后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放学了赶紧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 他这才离开。 这次流感来势汹汹,且传染性极强,整个学校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中招了,停课实在是无奈之举,不然谁也不想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经过学校领导商量决定,从今天开始,高一和高二年级停课九天,下下周一恢复上课。高三年级停课四天,下周一恢复上课。” 这次停课的假期虽然覆盖了清明节的假期,但连续九天的休假已经足够让剩下没有生病的人开心了。 田夏收拾好了书包正准备走,班主任忽然道:“田夏,你到办公室来一下,英语老师有事找你。” 办公室里,英语老师给了她两份演讲稿,顺便跟她模拟了一遍演讲对话。听见她的语速、发音都标准地几乎无可挑剔,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田夏啊,因为明昊生病住院的关系,两个人的比赛任务都落在你一个人头上了。老师也知道你会很辛苦,但是这次比赛学校很重视,如果能得奖,对你今后参加自主招生也都是有很大帮助的。所以你一定要趁放假的时间好好练习,如果有什么困难,你要及时跟老师提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 田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稿子,点点头说:“我会尽力的。” “好,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从办公室里出来,田夏长长叹了口气。 即便她再如何优秀,但两个人的演讲突然变成一个人,除了演讲时间要重新安排,就连演讲内容也要重新整合,她一个人做起来其实是很吃力的。 而且比赛的日子已经就在眼前了,一周的时间,她能准备好吗? 走廊上,她一边苦恼着一边将稿子放进书包里,低着头走路的时候都没发现前面还停着一个人。 叶阳希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也不出声提醒,任由她撞进怀里,然后顺势将她抱住。 田夏吓了一跳,但嗅到那熟悉的薄荷香气,她便安心下来了。 “放开我。” 叶阳希收紧手臂:“不放,除非你不跟我生气了。” 田夏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的躁郁,压低声音说:“我是说真的,快放开我。” 叶阳希听她的声音是平时没有的严肃和低沉,他不由皱了眉,“你至于么,还为昨天那事儿呢?我不都跟你道歉了吗?” 田夏一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是重了些,“不是,我……” “你自己回家。” 不等她把话说完,叶阳希转头下楼,“咚、咚、咚”的脚步声重得深怕某人不知道他在生气。 田夏知道他在生气,但她更知道自己追不上他,于是只能垂头丧气地慢吞吞下楼。 校门外果然不见叶阳希的身影,不知道他又跑去哪里泄愤去了。 田夏一个人回到家,恰好碰见刚刚下班回到家的方若梅。 见她回来了,方若梅惊讶问:“夏,今天不用上学吗?” “上的,只是因为流感,学校停课了。上了一节早自习,老师就让我们回来了。” 方若梅接过她的书包,又问:“阳希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听见叶阳希的名字,田夏一怔,摇摇头说:“没有,他们班放学的早。” “这样啊。妈妈晚上还得去医院,我一会给你准备点板蓝根和感冒药,你自己要记得吃,也给阳希拿过去一点,顺便让他明天到家里来吃饭。这不去上学了,估计你俩又不会好好吃饭了,明天妈妈在家休息,给你们弄点好吃的补一补。诶对了,他后天是不是要去比赛来着?” 田夏的性格基本上来自于方若梅,只是她的善良和温柔更加内敛,而方若梅的,却在她时不时的唠叨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田夏抱住方若梅的肩膀,闷声说:“妈妈,你真好。” 43.四十三颗糖 给叶阳希打了几通电话, 他都没有接, 许天奇那边因为在住院,田夏也不好打扰。 想着他可能还在生气, 望着黑屏的手机叹了口气,田夏便开始着手做演讲稿的整合工作。 台球室的包间里, 叶阳希看着自己的手机亮了黑,黑了亮, 接着又黑了, 见半天没再亮起来,他甩了甩手机,不悦地说:“这什么破手机, 是不是坏了?” 夏冀青看着他这样直想发笑,“阳希, 不是我说你, 差不多得了。把人家耐心耗光了,最后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狗屁!”叶阳希这次是气的不行, 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操起球杆像是要打仗似的, “我就是太惯着她了,这次非得让她好好担惊受怕一次不可。来, 再来两局。” 夏冀青撇撇嘴,“行, 来吧。” 十七中跟四中不一样, 到今天为止, 夏冀青他们已经停课小半个月了。本来这段时间叶阳希忙着练琴没什么机会跟他们见面, 今天早上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要出来聚聚,元康因为昨天晚上玩的太晚,这会儿还在家里睡大觉,就只有他一个人先出来了。 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夏冀青就知道肯定不只是出来聚聚这么简单,果不其然,一见面他就板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也不说话,在沙发上盯着个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刚才夏冀青过去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田夏的照片,备注是“小白兔”,旁边还有个粉色的爱心。 和田夏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夏冀青清晰地记得她的眼睛特别干净,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这张照片虽然是从侧面随手抓拍,但恰好捕捉到了她干净纯美的特点,配上阳光灿烂的背景,在叶阳希眼里,说不定她比天使更动人。 见电话响了半天他都不接,夏冀青基本上可以猜到,今天的“聚聚”极有可能是某人的泄愤。 真好奇,田夏那样一个软绵绵的可人儿,竟然能把叶阳希气着? 说是要让她担惊受怕,可现在看起来分明是他自己更惊更怕。 叶阳希今天发挥失常,打球总是劈杆,要么就是用力过猛,好几次他都把白球打出了球台。 他很生气,但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大约是在气田夏竟然用那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平时她总是软乎乎的,说什么都乖乖的应,今天猛然耍了一次性子,他真有点不适应。 就算她耍性子的原因是因为昨天那事,那她也不应该记这么久啊,有什么深仇大恨是睡一觉起来都不能忘记的。 想着想着,他又把球打出界了。 胖乎乎的白球咕噜噜地在地上滚,很是可怜。 夏冀青弯腰捡球,起身对他说:“嘿,你能好好打不?你这样瞎打,这白球不惨么?” 叶阳希皱着眉把杆子一扔,“不玩儿了,你自己打吧。” 夏冀青摇摇头,掏出电话给元康打过去,问他:“你什么时候来啊?快点儿的,你再不来阳希要把人家台球室拆了。” 叶阳希懒理他的调侃,从沙发的缝隙处摸出手机,解锁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信息或未接,他更气了。 这人怎么一点耐性都没有,打几遍他不接,她竟然就再也不打了? “哼!” 手机再次被扔进了沙发里。 夏冀青见他这副模样,实在好奇地不得了,“诶,你要不跟我说说,你们到底为什么事吵的架啊?能把你气成这样,你家小乖乖挺有本事的。” 叶阳希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抽了口烟,“她就有这本事。” 小时候的田夏什么都不说,只是哭着往回跑,那场景就一度成为令叶阳希心碎场面中的no:1,现在好容易把人追到手里捧着了,她随便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兴奋好几天,说句话更是能让他情绪大起大落如同在坐过山车。 人还是不能想要的太多。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逗逗她,看她哭看她笑,看她像小时候一样轻易地让他的心跟着她动;后来他想要她,想要牵着她、抱着她,想要亲亲她软乎乎的脸蛋,被她又羞又恼的眼神盯着,别提有多兴奋多开心了;现在呢,他不止想要她的现在,她未来几十年的人生他都想拥有,往后余生里,他想让她只相信、依赖他一个。 可回头想想,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能让她相信、让她依赖的事情呢? 夏冀青见他入神的模样,还以为他在思考什么大事呢,推了推他的肩膀问:“什么情况,你们是真吵架还是闹着玩儿,你可得三思啊。” 叶阳希微怔,回过神来扔了烟,抓起手机和外套就往外走,“你自己在这等光头吧,我回去练琴去了。” 夏冀青瞪圆了眼睛:“你还是个人么?” 练琴,分明是去哄老婆的吧! “对了,后天老子比赛。”叶阳希在门边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微微勾起的唇角带出了他眼睛里的邪气,“你说我能得第一么?” 夏冀青表情微顿,随后也扬起了笑脸说:“当然的,我们都还等着吃你的冠军饭呢。” 叶阳希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外套往肩上一披,甩甩头往外走,背影潇洒的不行。 夏冀青没忍住笑:“骚包。” 田夏做事的时候一向认真专注,外界的一切都很难打扰到她。 等她从演讲稿里抬起头,时间已经到中午了。 休息中的方若梅接到医院的电话,她得赶去提前到医院去上班了。 出门之前,她到田夏的房间敲门:“夏,妈妈要去上班了,午饭你自己记得吃哦。” “妈妈等一下我。” 方若梅原以为田夏在做作业,见她换好了衣服才来开门,她还有些惊讶,“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任纯生病了,我想去看看她。”田夏扬起手机给方若梅看,任纯给她发来的照片上,她正一个人挂着点滴,看上去惨兮兮的,“她好像就住在林姨的科室里。” “哟,还真是,你看这主管护师这不写着你林姨名字呢么。还这么小就肠胃不好,以后可怎么办哟。”方若梅看了眼田夏的手机,又到她房里拿出口罩和围巾给她戴上,边牵着她下楼边说,“你这口罩最好不要摘下来,免得在医院里被传染了。探完病你早点出来,就别在医院里吃饭了。” 田夏一一地都应了,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方若梅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到厨房拿了一个保温桶出来。 “这是妈妈早上给你炖的冰糖红枣燕窝,你带一点儿去给任纯,剩下的在砂锅里温着,你回来再喝。妈妈记得你是这几天的日子吧?” 田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日子,脸上不自觉地热了热,点点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方若梅边换鞋边笑:“瞧瞧我家的傻姑娘,跟妈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行了,快走吧,医院催的急。” 田夏点点头,母女俩快速换好鞋就出门了。 可没想到,方若梅的车子前脚刚驶出小区不到五分钟,抱着个大包裹的叶阳希后脚就到田家门口敲门了。 敲了半天没人应,叶阳希又腾出手去打电话。 通是通了了,但没人接。 叶阳希心头一跳,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大堆,他忍不住担心,田夏那么瘦,除了跑的快点儿,旁的一点儿运动能力都没有了,万一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人贩子之类的,她能跑掉吗? 刚才那些电话,万一是她打来求救的,结果他却没有接,要真是这样…… “该死!” 这么一想,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怀里的包裹被随手扔在了门外,他转头向外跑去。 44.四十四颗糖 医院里, 任纯喜滋滋地喝着田夏带来的冰糖燕窝,开心的眼睛都眯到一起了。 “田夏你怎么这么好, 来探病竟然还带燕窝来给我喝!” 说起来任纯这次住院,并不是因为流感,她住院是因为胃病。 任纯虽然是属于闷骚类型的, 但到底小姑娘都是爱美的,为了减肥穿上好看的小裙子,她一个星期只有一天晚上会吃晚饭,饿极了就啃半个苹果。 生生饿了小半个学期,前两天因为总是肚子痛到医院一查,已经是形成浅表性胃炎了。 田夏听完她的诊断,满眼都是担心:“你呀,看你以后还敢不吃饭么。” 虽然分了班,但田夏和任纯的友谊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两人还是会约着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 任纯对田夏的学霸头脑可是佩服的不得了, 而且她觉得可能再也找不到比田夏更软更甜的好朋友了。 她笑眯眯地点头, “以后不用饿肚子了,这两天住院, 我已经瘦了好几斤啦。” 田夏无奈至极, 摇头叹息:“你哦。” 两人说了一会话, 任纯想要喝水, 田夏见她的开水瓶已经空了, 便主动说去帮她打水。 开水房里, 在等水烧开的时间,田夏突然想到许天奇也在这里住院,待会要不要顺道去看看他呢? 可转念又一想,这样冒然去好像有点不太礼貌,还是先跟他联系一下再说吧。 这么想着,她习惯性地在外套的荷包里摸手机,可里面空空如也。 田夏这才想起来,手机好像落在家里充电了。 没办法联系许天奇了,那她待会还是直接回去好了。 打好了开水,田夏拎着开水瓶正要往回走,却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生,看模样好像有点眼熟。 明昊看见田夏,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田夏,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出声田夏才认出来原来眼前这个人竟然是明昊。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左眼下有一大片乌青,鼻梁和嘴角都有明显青紫的痕迹,看起来似乎是和人打过架的模样。 田夏对他所有的好印象都在上次的图书馆里被磨光了,见他这样她也没有多的好奇和关心,警惕地抱着暖瓶绕出开水房,对他点了点头就要走。 明昊见状倒没像上次那样伸手去拦她,只是挪了挪身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田夏怕他又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看见她眼中的防备和紧张,明昊觉得难受极了,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你为什么会到医院来,是生病了,还是来看我的?” “都不是。”田夏摇摇头,低着头想要绕开他,但他却再一次拦在她面前。 明昊觉得自己可能快要疯了,这么些天以来,田夏的脸庞一直在夜晚缠绕着他,尤其是昨天见过叶阳希之后,他整晚的睁着眼,脑子里全是她的模样。 他已经这么难受了,为什么她却要这样避他如蛇蝎? 所有的想法产生只是瞬间,再出声时,明昊的声音已经变得冷了下来,“你难道不好奇,我脸上这些伤又是怎么来的吗?” 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变化,田夏抿唇望着他。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这多少给了田夏一些勇气,在这样的场合下,他应该不敢对她做出什么举动。 “我不好奇,你受的伤与我无关。” 她的声音太过冷静,冷静的在明昊耳朵里听起来有些残忍。 他咧嘴一笑,“和你无关?我这些伤,可都是拜叶阳希所赐。” 叶阳希。 听见这三个字,田夏瞬间就呆住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下着雨的三月又湿又冷,冷风把雨水吹进了伞里,田夏柔软的刘海被雨水沾湿,冰凉地贴在额头上,有些不舒服。 她随手拨了拨刘海,雨伞微微扬起,她将手柄夹在脸颊和肩膀之间,解放出的双手在粉色的小包里摸着家门的钥匙。 挂着小月亮饰品的钥匙扣很快被从书包深处被翻出来了,正要将它拿出来的时候,视线忽然被门边的那一个大包裹所吸引了。 弯腰捡起来看,收件人写的是叶阳希的名字。 大约是快递小哥弄错门牌号了吧。 这么想着,田夏抱着包裹准备开门,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叶阳希的声音。 “你到哪里去了?” 田夏惊讶回头,却见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因为没有打伞,叶阳希一身湿淋淋地站在雨里,不断起伏的胸膛好像是刚刚才运动结束,墨色的瞳孔里情绪太过复杂,田夏一时没有读懂。 “你……” 才只说了一个字,眼前一花她就落入了一个带着湿意的冰凉怀抱。 叶阳希抱着她,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声音隐约有些喘息,语气焦急地让田夏误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让他担心的事情。 “我打你手机你为什么不接?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快疯了。” 找她?田夏被他说的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没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叶阳希将她抱得越发紧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和你生气,但是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找不到你我真的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田夏愣愣的还是有些找不到状态,直觉比起询问,他现在可能更想听道歉:“对、对不起,可是……” 果然,听见她说对不起,叶阳希便放开了她,改为握着她的肩膀问:“你到底去哪了,你的手机呢?” 总算有了可以解释的机会,田夏软软道:“我去医院了,任纯住院了,我去看她。因为走得急,手机放在房间里充电没来得及拿上。” 闻言,叶阳希浑身一僵,“就、就这样?你是去探病,不是在跟我闹脾气吗?” 田夏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无辜:“闹脾气,闹什么脾气?你在说什么?” 这下换叶阳希呆住了,“没、没什么。” 他心里舒了一口气,她没事就好,不是在跟他闹脾气就好。他就知道,田夏那么乖,个性又那么软,怎么会和一般的小女生一样,吵起架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警报解除了,叶阳希说话都硬气了起来。 “咳咳,那什么,我先回去洗个澡,一会儿我过来找你。” 他松开田夏,转身往家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走了回来,指了指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快递包说:“那个包裹,是我的。虽然是要送给你的,但是还是得先给我。” 田夏一怔,将东西递给他,“给你。” 叶阳希接过包裹,颠了颠里面的重量,然后摆了摆手说:“那我先回去了,一会我就过来,你就在家等我,哪里也别去。” 田夏乖乖地点头:“嗯。” “嗯,乖。我很快过来。” 望着他的背影,田夏总觉得他今天有点奇奇怪怪的。 田夏不知道,在找不到她的这两个小时里,叶阳希的想象力突然就突破了限制,他幻想出了无数种可能会失去田夏的方式,最后总结出来只有两个字,不能。 他不能失去田夏,以任何一种方式都不可以。 如果早知道担惊受怕是这样糟糕的体验,他一定不会放田夏一个人回家,就算让她一个人回家,也应该从头到尾保持通话,至少让他知道她是不是平安到家了。 那些无聊的生气和斤斤计较都是浮云,在可能失去田夏这个假设面前,所有的不满足和小心思都变得无足轻重。 只要她能好好的待在身边,耍性子就耍性子,只要她开心,她想要用怎样的口吻和他说话都没关系,她是他唯一的记挂,从两人都是不懂事的孩童开始,那颗想要看她笑,想要保护她的心就从不曾变过。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田夏回到家也去洗了个澡。 方若梅记的没错,她每个月的例假都很准,这次也不例外。在医院的时候她就觉得小腹隐隐有些不适,刚才被叶阳希抱着她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异样,换了身舒服的衣服,她到厨房里去将砂锅里的燕窝重新热了热。 刚刚盛出来,叶阳希就来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再见,她的脸色就已经有些异样的苍白了,又见她在喝红枣燕窝,他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你每个月还挺准时的。” 正在喝燕窝的田夏猛然一怔,一粒红枣卡在了喉管里,上不来下不去,噎得她脸都憋红了。 “诶,怎么都没听你喊肚子疼啊?”叶阳希撑着脸,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他还是挺好奇的,有的女生来例假的时候总是一副疼的要死要活的样子,但田夏除了那几天脸色会有点儿苍白之外,旁的倒是一点症状都没有,这还挺好的。 好容易将红枣咽下去了,又听见他问这样的话,田夏羞得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你别说话了。” 叶阳希晓得她脸皮子薄,撇了撇嘴也不追问,将脚边那一大袋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大白兔奶糖放到桌面上,双手将它们推到田夏面前。 看着那些蓝白相间的糖纸,鼻尖似乎能嗅到奶糖的香气,田夏微微有些僵住了。 “这是?” 他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歉道:“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不该对你说谎话,我保证昨天是最后一次,你不要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45.四十五颗糖 田夏的父母都是医生, 小时候除了家门口的小巷和叶阳希的家, 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医院。 那时候田一彬还在急诊外科做急诊医生,特别特别地忙, 虽然现在也是,但那时候就是真的忙起来连口水都喝不上, 跟着父母上班的田夏常常还没在他的办公室里坐到一分钟,就被赶到楼上方若梅的值班室里待着, 因为他忙起来没时间照看她。 但尽管是这样,她还是很喜欢和田一彬一起待在急诊室里。 不那么忙的时候,田一彬会教她辨认伤口,这是撞伤、这是擦伤、这是刀割伤……田夏从小就聪明, 过目不忘算是一个特长,长时间的耳濡目染更让她记忆深刻。 昨天晚上给叶阳希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就发现那一定不是摔伤, 反而更像是轻微擦伤。 酒吧里的楼梯怎么会造成这样轻微的擦伤,还是在手腕的位置。 她一早就知道他在瞒着她。 昨天晚上的不高兴是真的, 但那是因为他不说实话, 也因为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快要比赛了, 这个时候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影响他的发挥。 明昊告诉她昨天晚上叶阳希把他打了一顿, 她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他手腕上的伤口。 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在地上擦伤的吧。 明昊说叶阳希不仅是暴力狂,而且还很阴险。他将上次在他们俩在图书馆的视频录像调了出来, 截图了他和田夏拉扯时的模样, 当然, 田夏是被打了马赛克的。然后打印出来贴在全市各个图书馆门口, 说他是变态狂, 专门在图书馆里猥亵少女,看到了他绝对不能让他进图书馆,就连学校贴吧里都有这件事情的专题,那些关于他的舆论难听的差点把他气死。 幸好截图里他的模样不是那么清晰,这才没对他的生活造成太恶劣的影响。 “他是想毁了我!这样心思歹毒的人,你千万不要再和他在一起,否则你也会变成另一个人的!” 明昊这么对她说的时候,本以为田夏就算不当场表态,心里多少也会对叶阳希存有芥蒂,但他想错了。 田夏极是冷静地开口道:“错的是你,不是阳希。如果不是因为你有那些奇怪的举动,阳希也不会这样做,而且,他是为了保护我。” 她知道,如果他真的想彻底毁掉明昊,那他大可以在截图旁边再加一张他的清晰正面照,这样一来所有人的都能认出那是明昊,岂不是更好吗? 小时候看见叶阳希在她面前打架,打的头破血流也不罢手,那时她不能理解,只觉得叶阳希是个可怕的存在,甚至会担心,他这么狠辣,万一以后把他惹急了,他也像这样对她怎么办? 在她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懂什么是保护欲的时候,叶阳希做的一切看上去暴力的事情她都打从心底里抗拒,害怕地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渐渐能够了解,不管是小时候他和那些大孩子打架也好,还是运动会的时候他和章余庆约架也好,这里面归根究底的原因,只是他想保护她。 对于明昊这件事,她真的一点也不怪他,反而觉得有点儿庆幸。昨天他们两个碰见之后,如果不是明昊说了什么将他激怒,他也不会对他出手。 要真的想用拳头教训他,那天在图书馆他早就会这样做了。 所以尽管明昊存心挑拨,但田夏却根本不为所动。从前她不敢说,但如今的叶阳希,她自问是了解的。 听着他对自己的道歉,田夏心里却比他还要歉疚。 早上她并不是真的要跟他生气,或者耍性子,只是因为生理期的关系,加上演讲比赛的事情,语气确实重了些。 明明该道歉的人,是她才对。 叶阳希见她望着那一大包的奶糖发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嘿,这虽然是赔礼,但是你也不能经常吃哦,你的牙齿还要不要了。” 田夏眼眶热热的,转动了视线望着他,“那,你还是把它们都拿回去吧,我怕我忍不住。” 叶阳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眸子里水雾盈盈,默了半晌,点头说:“行,那放我这儿,每天给你发一颗。” “嗯。” 喝完燕窝已经不早了,眼瞅着马上就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叶阳希十分有眼力地把田夏推上去休息睡觉,他自己则留在楼下给她准备晚饭。 许是方若梅许久都没有在家开火做饭的原因,冰箱里的食材不多,有的还都是放了很久的。 叶阳希琢磨着拿了几个菜,打算做个两菜一汤。 一个番茄炒蛋,一个蘑菇炒肉,再一个蔬菜肉丸汤。 简单,清淡,营养均衡,正好适合她现在的状况。 等他把饭做好上楼敲门的时候,却发现田夏压根没有睡觉,一个人对着一大堆稿子念念有词。 “田夏,吃饭了。诶,你怎么没睡觉啊?” “嗯,我在弄英语演讲的事儿。已经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田夏回头对他笑了笑,放下稿件和他一起下楼。 餐桌上,叶阳希听她说完缘由,又见她有些疲倦的模样,咬牙切齿地念叨:“早知道这样,下手应该再狠点儿。” “嗯,你说什么狠一点?”田夏问。 叶阳希摇摇头:“没什么。赶快吃饭吧,吃完饭赶紧休息,什么演讲之类的都明儿再弄吧,还有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田夏见状,也不点破他,悄悄抿唇笑,“嗯,你也是。对了,我妈妈说让你明天来家里吃饭,后天就要比赛了,她说要给你补一补。” “真的呀?”叶阳希喜笑颜开,但转眼又愁眉苦脸了,“不行,明天李老头要给我开小灶补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弄完。” 田夏闻言道:“没关系,我让妈妈给你留着,你上完课直接过来就好了。” “那敢情好!”叶阳希给田夏夹了些菜,少年俊美的面庞带着肆意的笑容,正是青春美好的模样。 田夏清浅的笑,说了声:“谢谢。” 低头吃菜时,忽然又听见他说:“哎呀,既然方阿姨这么喜欢我,要不我搬过来住算了,顺便还能跟他们提前培养一下感情。” 田夏有点懵:“培养什么感情?” 叶阳希勾唇一笑,邪气四溢,“不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那我不得提前跟咱爸妈打好关系么?” 田夏消化一下这话里的意思,瞬间羞红了脸,低下头咬牙说:“不知羞。” 叶阳希盯着田夏脸红害羞的样子,眼睛都笑弯了:“我老婆真可爱。” “……”田夏的脸更红了。 晚上,田夏是在琴声中睡着的。 从对面别墅飘出来,穿过夜里的雨幕,如清泉流水,汩汩清音极是好听。 不用比赛,在她心里,叶阳希就是无冕之王。 对于比赛要夺冠这事儿,他心里可是做足了打算,该以怎么样的姿态站在领奖台上,以怎么样的语气念出田夏的名字,一想起这事儿他就觉得兴奋,好像有了用不完的力气和精神。 第二天一早,叶阳希天还没亮就出门去了,其积极性可见一斑。 方若梅下夜班回来的时候买了好多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只大龙虾。 田夏一进厨房都快惊呆了,“妈妈,今天家里要来很多客人吗?你买了好多菜啊。” 方若梅一边洗菜一边道:“没有啊,今天你爸不回来吃饭,家里就我们俩,下午阳希再过来,就是三个人。” “三个人?”田夏觉得她有点儿夸张了,“我们三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 “你不懂。”方若梅侧头嗔了她一眼,“阳希明天要比赛了,今天必须得吃点好的补一补,而且他正是长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多吃点儿是应该的。” 田夏这才想起来告诉她,“可阳希说他今天要去老师那里练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喲,那怎么办?”方若梅手上动作一顿。 田夏劝她:“把能放的菜先放起来好了。” 方若梅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不行,还是得弄。我晚点再弄,尽量等着他回来,实在不行就给他留起来,等他回来了再给他热了吃。” 田夏劝不动她,只好挽起袖子帮着她一起弄,“好吧。” 母女俩在厨房里一边做事一边聊天。 方若梅说:“夏,妈妈跟你说,你不要觉得妈妈好像准备的太多了。你要知道,阳希这孩子其实很不容易。你看,你叶叔叔成天不着家,这搬到对面快一年了吧,我们打招呼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叶阿姨又去得早,平时他总一个人在家里,多可怜啊。” 田夏了然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我女儿真乖。”方若梅欣慰地笑,亲昵地在她脑门儿上蹭了蹭,她又说:“其实看着阳希,就好像看着你。我和你爸也总是不在家里,这十几年,你独自一人的时间几乎占了一半,幸好你一直都很乖巧,从来没让我们操过什么心,但有时候你越乖,妈妈对你越愧疚。” 田夏一怔,“妈。” 方若梅温婉一笑,接着说:“我们做父母的总想着能给孩子们好一点的生活,却总是会忽略陪伴。那些亏欠你们的时间我们很难再补回来了,只有在物质上面尽可能地满足你们,希望你们不要怪我们才好。” 突如其来的煽情让田夏的眼眶都湿了,她挽住方若梅的手,偏头靠在她肩膀上,“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从来没有怪你和爸爸。阳希也是,他也从来没有真的怪过叶叔叔。” 方若梅笑着蹭了蹭她的发顶,温柔道:“妈妈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46.四十六颗糖 当天晚上, 叶阳希一直到夜里十一点才到家。 田夏习惯早睡,等到九点半还没有他的消息,方若梅便催她上楼洗澡睡觉了, 她自己则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他。 “妈妈, 你别熬太晚了。说不定他看时间晚就不来了。” 方若梅笑笑说:“没事儿, 妈妈上夜班熬夜习惯了。” 李家清平时看起来是个慈祥的老头,但上课的时候他可实在是个严师。他家里有把戒尺, 专门用来对付叶阳希。哪里没弹好,毫不留情地一尺子下去,虽不伤筋骨,也不伤皮肉,但那火辣辣的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考虑到明天还要比赛,叶阳希没挨打, 但挨骂是少不了的。 从李家清的练琴室里出来, 他真是身心俱疲。 下车时候叶阳希看了眼时间, 本来不打算去打扰她们了, 但给田夏发了几条信息她都没回,怕她没看见信息还在等,他便想着去田家敲敲门,如果她们都睡了就算了。 可没想到, 才敲了两下,门后就有脚步声响起, 大门一开, 屋里的光线亮的有些刺眼, 他眼睛一酸,开口喊了声:“阿姨。” “可算是回来了,累了吧?赶紧坐,阿姨这就去给你热饭去。”方若梅开门见到他,心疼的不行,把他拉进屋里又是给毛巾擦手又是端热水给他喝,叶阳希受宠若惊,有些忐忑。 “阿姨,不用忙了,这么晚了您快去休息吧。我就是怕您等着我,所以来跟您说一声。” 方若梅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在厨房里忙活的不亦乐乎,“阳希啊,你还没吃饭呢吧?你先去沙发那儿看会电视,阿姨把这几个菜一热就可以吃饭了。都这么晚了,你肯定饿坏了。” 厨房里乒里乓啷的响,微波炉“叮”了一声,立刻就有饭菜的香气传出来。 叶阳希恍惚想起小时候,在外面疯玩错过了饭点,回到家,叶母一边责备他一边在厨房里给他热饭热菜,她最后一句话总会说:“这么晚回来,饿坏了也不知道谁难受。”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太矫情。 他垂下眼睑,嗯了一声,“是饿了。” 方若梅动作很快,饭菜和汤一下就摆上桌了。 给叶阳希盛了饭和汤,她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吃的香喷喷的,眼中满是慈爱的笑意,“田夏还说我弄的多了,你看这哪里多。她是不知道,你练琴练了一天,肯定累坏了,而且明天还要比赛,不好好吃饭可怎么行。哪像她,吃完了就上楼睡觉去了,不消耗当然不用摄入太多。” 叶阳希筷子顿了顿,“她已经睡了。” 方若梅点头说:“是啊,她一向睡得早,九点半还不见你回来,我就先让她上楼睡觉了。” “这样啊。”怪不得不回他的短信,原来已经睡了。 想到田夏现在正在楼上甜睡,叶阳希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不管有多累,只要想到她会望着他甜甜地笑,对他说“阳希你好厉害呀”,他就再不觉得累了。 吃完饭,叶阳希嘴甜地把方若梅的厨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惹得她眼睛都笑不见了。 “阿姨,您这手艺要是去开个私房菜馆,肯定客如云集,京城第一私房菜的招牌肯定是您的。” 方若梅脸上笑开了花,收拾桌子都更有劲儿了,“你瞧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不嘴甜哪能把田夏哄到手呢。 虽是这么想着,叶阳希脸上却有十二万分的真诚,“您说哪儿的话,我这不是嘴甜,我这是在陈述事实。” 两人在餐厅进行了一番及其愉快的沟通,叶阳希要回家了。 临出门前方若梅说:“明天阿姨把你们送去赛场,等你比完赛,晚上就来家里吃饭。” 方才叶阳希的那些话真真儿地夸到方若梅心里去了,说完她还不忘补充:“阿姨还有好几道拿手菜,保管你爱吃。” “好嘞!”成功讨得了未来丈母娘的欢心,叶阳希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第二天一大早,田夏穿戴整齐了到叶家去敲门。 叶阳希开门瞧见田夏,眼珠子差点没黏在她身上,“我靠!” 因为今天比赛的场地是在b市的国家大剧院,比赛的规格相当于一场高级音乐会,对于参赛者、入场观众的穿戴都有一定要求,于是田夏就挑了一件米白色绣暗蓝山茶花的抹胸小礼服,外搭一件白色的短款皮草外套。 礼服上绣着大片的山茶花,暗蓝的颜色和米白的纱面相辅相成,既有少女的柔美,又不失文雅和大方;她乌黑的发丝大半被盘在脑后,以纯白的珍珠发饰做点缀,剩下的青丝柔软地散在她的肩上,鬓角处也留出了两缕碎发,随风在她脸颊边轻抚;白色的皮草外套露出了她的脖颈,纤细柔白。 叶阳希的表情太过怪异,田夏还以为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对,低头去看,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 “对!哪里都对!就是太对了!”叶阳希抬手捂着嘴,以免口水流下来给他丢脸,“你穿这样,我待会在台上哪有心思弹琴?” 田夏歪头:“什么意思?” “你穿这么好看,我怕我待会光看你去了,谱子全忘光了。”说着,他皱了眉头揉太阳穴,“完了完了,现在就已经忘了。” “别胡说!”田夏脸上一热,低头转身就跑,“快点换好衣服过来吃早饭,要出发了。” 望着她小兔子似的逃跑的背影,叶阳希勾唇一笑。 这两家住对门儿的好处就在这里,从我家到你家,三五步的距离。我想你了,一分钟就走到你家了;你害羞了,转头三两步就跑没影了;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在我眼前不过几步路的地方。 这样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只恰恰好能让我看清你全部的美丽。 作为参赛者,叶阳希今天也一改平时的休闲风,穿上定制西装的他,就连方若梅看了都觉得帅。 黑色的西装将他的身形勾勒的笔挺,少年的肩膀略嫌消瘦单薄,但他的身材比例实在太好了,一双视觉效果有两米的腿,再加上那张俊美的脸,这一点点的瑕疵都不足以引起注意。 方若梅眼睛都看直了,“哎哟,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帅啊!阳希,你这是随了谁啊,你爸那模样还赶不上你一半哟!” 叶阳希嫌领结勒得慌,随手把领结放在田夏的手袋里了,白色的衬衫领口处解开了两颗扣子,显得随意又慵懒。他正了正衣领,笑说:“可能我基因突变变的太好了。” 方若梅被逗得哈哈大笑,田夏在他身边默默低下头去嘟囔:“自恋。” “你说什么?”叶阳希听见了,却还是侧头问她。 田夏摆摆手:“没什么。” 方若梅看着眼前的这俩孩子,一个高大帅气,一个娇小甜美,她心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但想想又觉得太早,甩甩头推着两个孩子准备出门了。 将他们送到国家大剧院的地下停车场,方若梅赶着上班就没下车,摇下车窗对叶阳希叮嘱道:“一会儿上台千万别紧张,比完赛什么都别想,你只想着待会儿回家阿姨给你弄一桌好吃的,名次什么的都别太在意。” 虽是让他不要紧张,但方若梅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 叶阳希十分乖巧地点头:“好,听阿姨的。” 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方若梅便挥了挥手:“你们上去吧,我也走了。” 田夏怕她路上着急,开快了车容易出事故,弯腰对她说:“妈妈,开车慢一点,路上一定小心哦。” 方若梅点头:“妈妈知道的,你们俩回家路上也要小心,咱们晚上家里见哈。” 田夏道:“嗯,妈妈再见。” 叶阳希:“阿姨再见。” 看着方若梅的车子驶出了车库,田夏忽觉腰身一紧,她刚一侧头,眼前一花,唇瓣就被人咬住了。 叶阳希抱着她,反复在她唇上摩挲流连,久久舍不得放开。 今天的田夏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纯真甜美,惹得他这一路都心痒难耐。 因为今天比赛,停车场来往的车辆和人都很多,田夏怕被人看见,咬紧了牙关拽住自己仅存的理智,推了推他的胸膛,示意让他放开。 “别这样,旁边好多人的。” 只一会会儿,田夏的声音就已经有些喘了。 叶阳希亦是眼神迷离,声音沙哑。 他舔了舔唇角,似乎在回味她唇上的味道,“这是鼓励,待会儿还有奖励。你记着,我一会儿再找你要。” 田夏脑子里轰的一下,脸上瞬间就红了,说不出话,她只能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个人太太太太不知羞了。 于是某个不知羞的人更加不知羞地说:“再看我现在就要了。” “坏蛋!” 叶阳希见她气鼓鼓的,曲起胳膊将臂弯给她,心满意足地笑:“走吧我美丽的公主殿下。” 田夏看了眼他的手臂,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挽住他,低下头,很轻很轻地说:“好的,王子殿下。” 47.四十七颗糖 今天来的人不止田夏, 夏冀青和元康都来了。 换上了正装的两个人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元康,虽然仍是光头的造型, 但黑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让他少了几分匪气, 多了几分沉稳, 看上去像是电影里的黑帮大佬似的。 他似乎很不习惯穿西装的感觉,一会儿扯领子一会儿挠肚子, 像是身上有虱子似的,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舒服。 夏冀青倒很是适合正装,他本就长的清俊,五官精致, 比起叶阳希多了分阴柔,少了分阳光,这样深沉的颜色正好中和了他的气质。他今天没戴眼镜, 狭长的眸子隐隐含着笑意,看上去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乍一看见他们两个, 田夏还没认出来。 夏冀青走过来跟她打招呼的时候, 她还一愣,打量了好半天才认出来, “你是, 阿冀吗?” “哎哟我曹!这不是阳希的心头肉么, 他人呢?”元康是先看见的她, 然后才注意到的叶阳希, “哟, 在这儿呢!哈哈哈,不好意思,眼神儿不好。” 叶阳希脸色沉沉地呵呵了两声,要不是他穿着西装不方便活动,他早就冲上去把元康摁在地上揍了,他看田夏那眼神,简直就是花痴好吗! 不过也没办法,谁叫她今天穿的这么好看,像他们三个平民,乍一见到公主,当然挪不开眼。 但他还是很不爽。 “再看我给你眼珠子抠出来。”他上前两步用身体挡住田夏,本来出门的时候他就让她换身衣服,就是怕这样的情况发生。 天知道他有多想将她藏起来,又想炫耀给每一个人看,简直矛盾死了。 夏冀青拍了拍元康的肩膀,叹息说:“唉,我们千里迢迢来给兄弟加油,兄弟却防我们像防贼,可悲啊可悲啊。” 元康嘿嘿地笑,“没事儿,朋友妻不可欺,看也不行,阳希是帮我们复习来着。” 叶阳希摆着臭脸,“知道就好。”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田夏脸都听红了,羞羞怯怯地藏在叶阳希身后,头都不敢抬。 “你们差不多得了。” 就在这时,一道冷淡的女声从夏冀青他们背后传来。 这略带沙哑的声音是? 田夏从叶阳希身侧探头去看,却见阶梯上,穿着一身黑色蕾丝礼服的周佳丽娉娉袅袅地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许久没有见到她,她又瘦了好多,紧身的黑色礼服将她的身材勾勒的更加纤细。脚上那双银色亮片的高跟鞋大约有十厘米高,她身材本就高挑,穿着这么高的鞋子站在夏冀青身边,个头都快跟他平齐了。 她清清淡淡地站到叶阳希面前,勾唇笑,“好久不见。” 叶阳希没接话,扫了她一眼,又皱眉看向夏冀青,后者对他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我们拦不住。总是要见面的,搞的太僵大家都不舒服。” 话是有道理,但叶阳希仍是没说话。 周佳丽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衣领,“你就是这么帅,我才爱死你。” 她十指纤长素白,柔弱无骨,暗红色的指甲油越发衬得她肌肤白皙。柔白的双手放在他深色的西装外套上,有种别样和谐的美丽。 叶阳希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等他开口说话,周佳丽便收了手,探向他的身后,准确无误地将田夏挽住,对她说:“陪我上个厕所。” 周佳丽今天穿的礼服上有镂空的蕾丝钩花,田夏都能看见她里面同样黑色的内衣,胸前的丰美若隐若现,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在太超前了,她都有点儿没办法直视她,可低着头,又是一双洁白修长的美腿。 这双腿,似乎一整个冬天都没有感受过秋裤的滋味儿。 对于周佳丽,田夏心里始终是有芥蒂的,但这种芥蒂在她傲人的身材和压倒性的气场面前似乎不值一提,以至于她拉着她走,她就真的跟着她走了。 叶阳希伸手想要拦住她,夏冀青却按下了他。 他偏头皱眉,“阿冀?” 夏冀青对他摇了摇头,“阳希,我们都清楚周佳丽的个性,你给的教训,一次已经够了,现在是她们自己解开心结的时候了。” 元康向来只会看表面,只以为叶阳希是紧张过度了,“哎呀,两个姑娘上个wc能有啥事儿啊?别看了别看了,阿冀你快帮我看看,我这脖子后面扎得慌。” 夏冀青对叶阳希点了点头,他相信周佳丽已经不会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爱一个人有时候真的会卑微到就算得不到他的爱情,也不想失去他的友情。 田夏一米五八的小个子,今天穿上了小皮鞋勉强能凑到一六一,站在一米七五的周佳丽身边,简直娇小的没法看。 远远看上去,就像妈妈领着小朋友一样。 在周佳丽身边,远比在叶阳希身边压力要大。田夏一直低着头,走啊走啊,忽然感觉身边的压力感消失了,抬头去找的时候才发现周佳丽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 “周佳丽,你在看什么?” 周佳丽倚在侧门旁边的大圆柱子上,远远望着那边的三个人。感觉到田夏的靠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支烟,火星点点燃烧,烟草的味道被风吹散,她淡淡说:“看叶阳希啊。” 那三个人打扮起来绝不比电视上的明星小鲜肉差,就连元康也可以归为硬汉派的代表。两个女生刚刚离开他们身边不久,立刻就有许多小姑娘围了上去,嚷嚷着不是让留电话就是留微信。 被人群包围的中心,田夏一眼就看到了他。 周佳丽的目光悠远,声音有些哑,“你说那样一个人,怎么偏偏就喜欢你这种类型。” 田夏一怔,收回目光抬头望着她,十分诚恳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次换周佳丽愣了。 手里的烟燃了半截,她才再吸了一口,“算了,他不爱我是他的损失。你看着吧,你们俩以后结婚要是不请我,我开着坦克去砸场子你信么。” “信。”田夏望着她,眸光澄澈透明,“佳丽,一定会有人爱你的,在那个人出现之前,你要好好爱自己。” 周佳丽手指一僵,剩下的半截烟从她手上滑了下去,她轻笑,“希望吧,如果真有那么个人,那他可得快点儿了。” 田夏也笑。 “行了,我看你也不是真想上厕所,洗个手回去吧。瞅瞅那三人,我们再不过去他们可能会乐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周佳丽这么和田夏说着,往洗手间里走的时候没注意来人,不留神就和从洗手间里冲出来的女生撞了个满怀。 她穿着高跟鞋,田夏怕她崴了脚,赶忙上去扶着,“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她穿高跟儿都习惯了,这会儿站的稳稳的,倒是另外那个女孩子跌坐在地上,捧着脸嘤嘤地哭,“她可能有。” 田夏又赶忙蹲下去看那个女生的情况,见她在哭,连忙拿出纸巾给她擦泪,语气焦急地问:“哪里疼吗?我们送你上医院好吗?” 地上坐着的女生透过指缝看了眼她的脸,哭的越发厉害了,还不等两人反应呢,她一把抓过田夏手里的纸巾,爬起来就跑。 田夏猝不及防被带倒,倒是没大碍,周佳丽伸手把她拽了起来,“没事儿吧?她也太夸张了,就跌一下,哭的跟个什么似的。” “我没事。”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裙子,田夏望着那个女生的背影,她也穿着礼服,脸上似乎还带着浓妆,说不定也是参赛的选手。 可她那样的状态,还能好好比赛吗? 等她们回到入口的时候,叶阳希已经被李家清带进场了。 元康看见她们忍不住抱怨,“娘们儿就是麻烦,上个厕所要半个小时。” 周佳丽丝毫不顾自己还穿着小礼服,抬脚就用鞋尖儿踹了一下他的腿弯,“就你屁话最多。” 元康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倒不敢再抱怨了,嘴里嘟嘟囔囔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周佳丽冷道:“你说什么,大声点儿!” 元康:“没什么。” 田夏在一旁憋着笑,她忽然发觉元康似乎在周佳丽面前会表现的特别憋屈。 夏冀青也笑,“好了好了,快开始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笑闹过了,四个人正要往里走的时候,田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猛地顿住脚步去翻自己的包包。 夏冀青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田夏一着急就容易脸红,这会脸颊透粉,正是着急的样子,“阳希的领结,他放在我这儿的,可我找不着了。” “你别着急。”夏冀青安抚她道:“阳希进场的时候没说领结的事儿,估计不碍事。” 田夏还是很担心:“可是……” 这时,元康回头发现他们落在后面,对他们招手大声喊道:“嘿,干嘛呢,赶紧过来啊!” 等待入场的队伍井然有序,因为场合的特殊性,大家都很自觉的没有大声交谈,元康这一嗓子无异于是扔了一颗□□,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 饶是周佳丽也感觉到了难为情,遂毫不留情地扬起手,将手包用力地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咬牙道:“白痴。” 48.四十八颗糖 这次的钢琴比赛虽然盛大, 但因为并不是真正的音乐会, 所以事先并没有排座,座位都是进场之后自己随意挑选。 虽是如此,但厅内仍是安静有序的。 四个人排队进入音乐厅的时候里面还没有太多人,元康一马当先,直接往最前面的位置跑, 招手准备喊他们过来的时候,周佳丽忽然一记眼刀扔过来,他立刻偃旗息鼓, 掩着嘴,压低声音说:“这儿、这儿!” 就坐之后,田夏望着近在咫尺的舞台, 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万一比赛的时候一定要戴领结, 而她又把他的领结弄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好。 等待比赛开始的时候, 她注意到在他们前面几排的位置就是评委席, 舞台上下都架上了摄影机, 好几台摄影机上都有电视台的台标。 元康显然也注意到了, 他压着声音说:“诶, 阳希会不会一夜成名然后去当大明星啊?那我以后就靠卖他的签名照发财好了。” “不是没可能。”夏冀青说。 周佳丽冷淡地哼了一声, “得了吧, 就他那德行, 不把粉丝都给得罪光了, 谁去买你那破签名照。” “得罪粉丝”这四个字似乎太有画面感了,田夏一下就想到他拒绝那些情书时的样子,抿唇轻轻笑着,没说话。 讲了一会儿闲话,夏冀青见评委席上已经坐满了人,摆正了姿势道:“应该快要开始了。” 很快,音乐厅内的灯光暗下,舞台上的大幕被缓缓拉开。身着晚礼服的主持人优雅上台,说了几句官方的开场白之后就开始介绍今天的评委和比赛规则。 也就是这一介绍大家才发现,原来评委席里还坐着阳明。 阳明此人今年只有28岁,却已经是国外几所著名音乐院校钢琴系的荣誉教授,还曾受邀在白宫举行个人专场独奏会;国内的几次世界级盛典,他都是特邀演奏嘉宾。从他12岁出道到现在,几乎各种荣誉称号和世界级的大奖几乎都被他收入囊中。 只是这样一个国宝级的钢琴家,在前几年结束了自己最后一场世界巡回音乐会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有人说他曾经受过伤,旧疾复发,没法再继续弹琴;也有人说他成了中音最年轻的教授,专心教书去了;还有人说他在国外欠了人一屁股赌债,人家剁了他一只手…… 关于阳明的传说太多都无法考据,但唯一可以明确的是,在古典音乐界,无论是国内还是国际,他的名字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场的人显然都认得他。 就连元康也好奇地够着脖子去看,“不是说他被剁了一只手?我看他这两只手挺好的呢。” 周佳丽冷道:“网上那些狗屁你也信。” 田夏和夏冀青都没说话。 从田夏的角度只能看见阳明的一个背影,他正侧头和旁边的评委老师说着什么,灯光太暗,看不清他的五官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收回目光,默默想,原来传奇的人物从背影上看,也和普通人差不多的。 因为阳明的名字,现场稍微躁动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因为比赛已经要开始了。 今天的比赛顺序是在后台抽签决定的,叶阳希不知道排在第几位。 能站在这最后的决赛舞台上的,都是非常有实力的,虽是业余组的比赛,但从李家清训练叶阳希的程度来看,台上的每个人都有不输于专业人士的能力。他们每个人选的曲子难度都非常高,要完成自己的选曲,需要极高超的技巧。如果是懂音乐、懂钢琴的人来听,这绝对是一场盛宴。然而今天在座的他们四个人,似乎没有一个人有音乐细胞。 元康在第一个出场的选手弹到一半的时候就因为打瞌睡被周佳丽凶了一顿,但等到第三个人上台的时候,周佳丽也进入了小鸡啄米式的瞌睡模式了。 夏冀青虽然没有睡着,但看他的表情也是兴致缺缺,神情麻木。 只有田夏不仅没有睡着,反而听的很认真。她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台上,身板挺的笔直,其专注程度实在令旁边三位汗颜。 “这么认真,是很喜欢古典乐吗?” 夏冀青见她听得这么有劲儿,忍不住问她。 田夏回过头,满脸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的。” 夏冀青惊呆了,“那你是?” “我听不懂,但是感觉他们弹的这么认真,我不认真一点好像有点儿对不起他们。” 田夏这个人,长相乖巧,气质干净,是朵软的像棉花糖一样的小可爱,只是这个小可爱似乎没发觉,她很会一本正经地讲笑话。 “噗!”夏冀青一声闷笑憋在喉咙里,见她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又觉得这样笑出来好像不太好,便一直憋着,“嗯,你说的对。我们认真一点。” 正说着话,第三位选手已经演奏完毕,场内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走上台,带着优雅的笑容道:“下面有请第四位选手,叶阳希。他将演奏肖邦的降e大调圆舞曲。” 听见叶阳希的名字,四个人立刻就精神起来了,专注地盯着台上,深怕错过叶阳希出场的任何一个细节。 待主持人下台后,舞台上的灯光渐渐变暗,锃亮的黑色钢琴在舞台的中心位置,一束白光从上而下将之笼罩。 整个世界安静的似乎只剩下那一架琴,那一束光。 叶阳希从舞台右侧走上来,停在钢琴前。他没有戴领结,但比起太过规矩的着装,他显然更适合现在这样慵懒随性的风格,一身黑色礼服的他站在那束光里,俊美如神邸。 田夏听见从前后传来了女孩子的抽气声,而她亦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在亮处,而她在暗处,本以为他可能看不见她,但出乎意料地,他却一眼就找到了她。 看见田夏,叶阳希勾唇一笑,微微低头弯腰行了一个骑士礼。 再抬头时,他的双唇轻轻启合,用口型对田夏说:“来跳舞吧,公主殿下。” 49.四十九颗糖 降e大调圆舞曲是肖邦献给罗拉·波斯沃德小姐的一首圆舞曲, 也是他最著名的圆舞曲之一。 这首曲子的难度比起前面三位选手选的曲子简直可以说是小儿科,难度不大, 只是想要完整地将之演奏, 感情的投入和技巧的处理却也并非随意即可。 比起前面三位或忧伤或悲壮的曲风, 叶阳希的这首曲子显得特别喜庆。 对, 就是喜庆。 元康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似是非常激动似的, 手指不停地动, “这才叫音乐会嘛, 前面弹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跟号丧似的, 还是阳希弹的这个喜庆。” 对于他这两个形容词的运用,田夏表示无力辩驳。 不过确实,这首曲子很能调动人的情绪,刚才还严肃宁静的音乐厅仿佛一下就变成了华丽的中世纪贵族的舞会, 欢快的旋律充分展现了热情奔放的生命力, 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了热闹愉悦的舞会气氛中。 想到刚才他用唇形对她说的那句话,田夏心头热热的。 一曲终了, 他起身弯腰行礼, 唇边是自信飞扬的微笑,全场爆发出了极为热烈的掌声。 “好!好啊!哈哈哈!”元康激动地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他使劲地鼓掌, 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兴奋。 一直到叶阳希走下舞台, 他都没有坐下, 还是夏冀青说要去后台看一下,他才肯停手。 田夏看见他手都拍红了。 从舞台侧方的小门进去,穿过一条长长的走道,化妆间和服装间都是一片混乱。 即便是这样高雅的音乐比赛,后台也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四个人找了半天没找到叶阳希的人影,田夏倒是眼尖的看见了进场之前周佳丽在厕所撞到的那个女生。 她坐在某一个化妆间门外,手里捏着曲谱,才一会没见她就换了一身浅色的小礼服,泡泡袖的袖口下,嫩藕似的手臂正微微发抖。 田夏之所以能认出她,是因为她看见那个女生手里握着叶阳希的领结。 刚才她就一直在想,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将领结放在包里之后就再也没打开过包包,除非领结自己长了脚,不然是不可能不见的。现在看见那个女生,她便想到了唯一一种可能,那就是刚才从包里拿纸巾的时候将领结带出来掉在了地上,而她却没有发现。 田夏正准备过去和她要回领结,但还未抬脚,便看见从化妆间里走出来了一个人,“阳希……” 她正要叫他,可他却没看见她。他的视线停在了门边上的那个女孩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赶紧去化妆啊。”上台之前叶阳希就看见应滢以一个人坐在服装间里哭,下台之后他在几间化妆间里都找不到她,便猜到她可能又躲在哪个地方了,没成想她这次倒是没躲,直接坐在大门口哭了。 听见他的声音,应滢抬头看他,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水雾,“我、我……”话未说完,一颗泪珠便从眼角滑落,她像个无助的小动物,伸手攥紧了他的衣角,“我害怕。” 这样的场面,让田夏觉得十分熟悉,心头如同被什么击中,闷闷地发紧。 她看见叶阳希蹲在了她的脚边,无奈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温柔,“行了,不就是上台弹个琴,别搞得像是上刑场。像上次那样,咬咬牙不就挺过去了。我还在台下看着你,放心。” 应滢再落一滴泪,恰好滴在了她手中的领结上,“要是、要是我又弹错,怎么办?” 叶阳希语气轻松:“重新再弹呗。” “可、可今天就连阳明老师也在台下,我怕……”应滢说着说着,鼻子一皱一皱的。 “没什么怕的。”叶阳希从她手里将领结拿出来,把她曲谱上方的订书针弄松了一些,将领结别了上去,“看,这个领结你带上台去,我在台下,双管齐下,这样总该不紧张了吧?” 应滢一怔,看着曲谱上的黑色领结,她皱了皱眉,猛地扑进了叶阳希怀里,“阳希哥,呜呜,谢谢你。” “你看什么呢,还不走。光头说他在前面看见阳希了。”周佳丽回头的时候发现田夏不知何时落在了后面,她又走回来叫她,见她望着走廊尽头的地方呆呆地不知道在看什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见叶阳希抬手放在应滢背后。 “好好弹,我看好你。”他说。 “操!”周佳丽骂了一声,抬脚就要上前,田夏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她回头,上挑的凤眸含着怒气看她,“干嘛?” “走吧。”田夏收回目光,微红着眼眶,低头转身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狭窄两条走道上,参赛的选手和各个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只隔着一个拐角,她和叶阳希却仿佛是在两个世界。 “老子怎么就这么气不过。你也就算了,好歹跟他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的,刚才那女的又算怎么回事?没想到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他你妈的还是个花心大萝卜。我操!”周佳丽心里有气,没好气地甩开田夏的手,冷道:“你真是宽容大度,我看以后别说脚踩两条船,他就是踩个十七八条的你都不会管。” 听着周佳丽的话,田夏忽然停住脚步,低着头,声音很轻地说:“怎么管?” 周佳丽没听清,皱眉问:“你说什么?大点儿声。” 真搞不懂,叶阳希是不是有毛病,找的一个二个的都是他妈是一个调调。田夏人长的小,声音也是比蚊子大不到哪里去,但刚才那个连句整话都说不明白。 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这么想着,她听见田夏扬了声调说:“我说。” “说什么?”她问。 “我说。”田夏抬起头时,唇角挂着淡淡柔柔的笑,“他又不是蜈蚣,不会踩那么多条船的。” 周佳丽望着她通红的眼眶和那一脸温柔的笑,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 两人静默了半晌,她忽然抬手环住了田夏的肩膀,将她半夹在怀里,像夹着一个娃娃,“我现在就把坦克开过来,你说轧谁就轧谁。” 田夏一怔,随即便笑了出来,“谢谢你,佳丽。” 夏冀青和元康两个人找了一圈没找着叶阳希,刚想出去抽支烟,发现周佳丽和田夏也不见了。 正纳着闷儿呢,远远就看见周佳丽和田夏勾肩搭背的就出来了。 元康有点儿惊讶:“哟,上次见面不还互掐来着么,这么快就姐姐妹妹了?” 周佳丽瞥他一眼,从两人面前轻轻略过:“滚。” 夏冀青见田夏眼眶红红好像哭过的样子,周佳丽所散发出来的气场也是生人勿进的冰冷,直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但他没有多问。 不过女生之间的友谊,也确实很妙了。 后半场他们没再进去听了。 田夏本来是想回去的,但周佳丽拉住她说:“你难道真的想看他在台下给别人加油打气?别自虐了。” 听见这句话,田夏便不再坚持了。 旁边两个男生听得云里雾里,夏冀青倒是寻到了一点端倪,这俩人的异常,十有八九是因为叶阳希。 于是,四个转着华丽晚礼服和笔挺正装的人就这样站在剧院门口吹风。 饶是穿着外套,可三月份的冷风一吹,田夏还是缩着手臂开始打摆子。 打了好几个喷嚏,夏冀青看不过去了便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肩上。 田夏过意不去,想将衣服还给他,“谢谢你,可你还是自己穿着吧,我没关系的。” 夏冀青按住她说:“没关系,把你冻病了,阳希会跟我们算账的。” “呵。”周佳丽冷笑。 比起田夏,仅仅穿着一身蕾丝晚礼服的她似乎更需要外套。 元康学着夏冀青的样子脱了衣服给她,却被她一把扔到了地上,他心疼地扑上去,“你干嘛啊,大几千块呢!” 夏冀青掩唇笑:“没事,让阳希再给你买一套。” 他话音一落,音乐厅里突然传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田夏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望着大厅的方向,好像能透过墙壁看见舞台上的那个人。 他一定是第一吧。 “好像结束了?”元康捡起自己的外套,心疼地拍了拍灰,还是递给了周佳丽,“我们来不就是为了看阳希拿第一的么,光在这外面站着算怎么回事儿啊?” 他这一样一说,夏冀青也问:“现在进去应该还来得及,要不我们进去?” 默了半晌,田夏说:“就在这儿等他出来吧。” 不出意外,叶阳希拿了第一。 站在台上捧着奖杯,他在台下搜寻着田夏的目光,但那本该有她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下了台他急急忙忙想要给她打电话,可手机不在身上,想要出去找她,李家清喜笑颜开地拉着他不让他走。 “老师、老师,我真要走了,我有事儿,我真要走了!”他一边挣扎一边在化妆台上找手机。 李家清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他就往外走:“你能有什么大事儿,赶紧跟我走,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叶阳希拗不过他,被他拽出化妆间的时候正好看见应滢,他飞快地对她说:“诶,那个谁,你帮我找一下手机,要是小白兔给我打电话,告诉她在外面等我一会。” 应滢连连点头:“哦、哦,好。” 一路被拽到了大剧院楼上的会议室里,见到会议桌前坐着的那个人的时候,叶阳希总算知道李家清说的好消息是什么了。 比赛结束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从音乐厅里出来了,田夏他们一直等,可等了许久都不见叶阳希从里面出来,周佳丽有些不耐烦了,“诶,给他打个电话,干嘛呢,这么半天了生个孩子也该生完了。” 田夏鼻子都被冻红了,缩着身子靠在柱子上,闻言说:“也许是有什么事吧。” 夏冀青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第一遍打过去的时候他没接,第二遍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但传出来的声音却是个怯怯的女声。 他瞬间抬头望向田夏,见她目光转过来了,他便掩着手机到旁边去接电话了。 “喂?” “你是谁,手机的主人呢?” 那边的女声说:“我、我是……阳希哥被李老师叫走了,他让我帮他接手机。” 阳希哥? 夏冀青眉头一挑,“要多久?” “我不清楚。” “行,那你跟他说,让他自己回来,小白兔我带走了。” “好的。” 挂了电话,夏冀青招呼着他们准备回去了,“我们先走吧,阳希被他老师拉去做报告去了,不知道弄到什么时候。” 田夏一怔,有点儿意外似的。 周佳丽望了一眼夏冀青,冷哼了一声,似乎已经看出了隐情,她起身对田夏说:“天还早,走,我们带去你去玩儿。” 田夏:“玩儿?” 化妆间里,应滢有点儿好奇,阳希哥嘴里的小白兔到底是谁呢? 手边是系着他领结的曲谱,应滢甜甜地笑。 现在握着他的手机,就仿佛握着他的手一般,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像阳希哥这样温暖帅气的男生呢? 能成为他的女朋友一定很辛福。 会议室里的气氛不太友好。 李家清看看叶阳希又看看阳明,起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话音一落,叶阳希豁然起身,转头就走。 “站住。” 阳明逆着光,阳光从他背后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勾勒出他笔挺的身影。他的声音清冷,冰凉地不带一丝情感起伏。 “机会只有一次,下次见面,我希望是在去往波士顿的飞机上。” 叶阳希头也没回,生硬地说:“不可能。” 大步出门的时候,他听见阳明在他身后说:“你会后悔的。” 50.五十颗糖 总有蜜糖  许天奇不满这个回答:“怎么能是还好呢, 你跟阳希就没点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吗?我可听说他带你去台球室好好威风了一把。” 田夏心头一紧, “你,你怎么知道?” 许天奇撩了撩头发, 嘚瑟说:“整个四中,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事。” 田夏眼睛睁大了些,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许天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中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严肃, “四中的扛把子换人了, 这事儿不管我们学校的人知道, 外校的那些人估计也很快会知道。” 田夏也跟着他紧张了起来,“被他们知道会怎么样?” “会……诶小夏夏, 我看你对阳希很不一样嘛,咱们同学两年, 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许天奇这人正经话说不了两句就开始耍痞, 惹得田夏满脸通红。 “我、我,不是……”田夏脸上发烧,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忽听许天奇“哎哟”一声,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了。 叶阳希把书包从许天奇头上拿下来,语气充满威胁地说:“你说什么,你要她关心谁?” “关心你、关心你还不行吗!”许天奇捂着后脑勺, 好像十分委屈似的, “一大清早的被迫吃了把狗粮, 我招谁惹谁了!哼!” 许天奇气愤地回了座位,嘴里直念叨“有异性没人性、重色轻友”,望着叶阳希的眼神幽怨的像个失了宠的女人。 田夏有些担心许天奇真的生气了,小声问:“他没事吧?” 叶阳希把书包往后一甩,“没事,有事也活该。”谁让他口无遮拦来着。 田夏原本还有点儿不相信,不过下了早自习,许天奇真的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过来喊叶阳希去小卖部,叶阳希给了她一个“你看吧”的眼神,任由许天奇勾着他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教室。 叶阳希不在位置上,正好给了任纯找田夏聊天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叶阳希成了扛把子的消息之后,任纯就对叶阳希有点怕怕的。 她坐在田夏前桌的位置上,一脸神秘兮兮地和田夏说:“田夏,我跟你说哦,叶阳希好像是个富二代来着。” 田夏一愣,富二代?她记得叶家父母好像都是公务员,就算单位福利再好,叶阳希也称不上富二代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任纯略兴奋地说:“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们不是去唱歌儿吗,我寻思着随便找一家附近的ktv就行了,没成想许天奇却带我们去了le公馆。le公馆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在那里包一个迷你包都要七八百,而且我看了一下酒水单,那上面一个果盘的价格都吓死人了,许天奇还叫了两瓶洋酒,啤酒什么的更像是不要钱的,我大概算了算,那一晚上至少花了一两万呢。你说普通人请同学过生日,能出手这么大方吗?” 能到四中上学的孩子,家庭环境都不差,许天奇不用说,真正的富二代,家里的房子多的他一辈子都住不完。 田夏嘛,家里环境不说好的夸张,但也不差。田一彬不到四十就已经是中心医院骨外科的科室主任了,方若梅是又icu的护士长,两人的年收入加起来百八十万都算少。听任纯这样说,田夏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过年红包和平时的零花钱,笑盈盈说:“我也可以的。” 任纯简直败给了她的天真,“你有钱我知道,但你能天天去那玩吗?” 田夏这就听不懂了,“天天去?” “我看许天奇那轻车熟路的架势,肯定不是第一次去,他又成天和叶阳希泡在一起,那叶阳希肯定也没少去。而且去ktv肯定不可能是两个人去吧,那人一多,花销肯定不少,再加上次数一多,一次两万,五次不就是……”任纯一边推理一边自算,算着算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天!他肯定是个富二代!” 田夏望着她用力张开到发抖的十指,觉得她有点儿夸张了,“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 上课铃响了,任纯不得不回到她的座位上去了。 许天奇和叶阳希在班主任之后进教室,连个报告都没打,田夏看着班主任不善的脸色还以为他们会被罚站,没想到班主任竟然什么也没说。 课上到一半,叶阳希呼呼睡的不知多香,也许真像任纯说的,他就是天天都出去玩,所以白天才这么困吧。 田夏甩了甩头准备专心抄板书,余光忽然瞟间过道对面,任纯手里攥着一个小纸团,正在对她的方向挤眉弄眼。 田夏一见,立刻摆了摆手,这可是班主任的课,要是被她捉到她们上课传纸条,那可不得了了。 大约是刚才课间话还没说够,任纯心里憋得慌,她觉得她必须跟田夏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正好班主任此时在写板书,任纯也不管田夏愿不愿意,抬手一扔,小纸团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叶阳希的脸。 纸团在叶阳希的侧脸上弹了一下,落到了他臂弯里面。 任纯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趁着叶阳希还没醒过来连忙回过头去,生怕被他发现了。 田夏心里也怦怦直跳,见叶阳希半天没有动静,她轻轻伸手绕过他的头顶,想悄悄地把纸团拿回来。 紧张的小手刚刚经过叶阳希的耳畔,突然被人大力捉住了。 田夏被吓得一缩。 叶阳希一手抓着她,一手捏着小纸团,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这是你的?想不到你看起来这么乖,也会上课传纸条?” 教室的门在他身后敞开,室外的气温混合着他身上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他此时似乎浑身都在散发着诱人的荷尔蒙,田夏清楚地听见了两声咽唾沫的声音。 “阳希、不不,叶学长……我,我叫倪菲。”倪菲被叶阳希现在的样子迷得晕头转向,站起身对着他语无伦次的,“学长,我、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 “你叫什么?”叶阳希突然打断了她,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抬脚慢慢向她们走过来。 他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热力,经过倪菲,叶阳希侧身坐在了田夏身边挨着过道的位置,“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叶阳希,倪菲变得更加紧张,田夏都能看见她的耳根正在慢慢变红,“倪、倪菲,我叫倪菲。”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要坐到她身边,还拿起了她的水杯。 眉头皱起一点点,她小声提醒:“叶阳希,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叶阳希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地拧开杯盖,自保温杯里腾出来的热气熏得他眉头一皱。 怎么忘了,这个小傻子还生着病,水都喝热的。 看他端着杯子不动,田夏怕他真的会用她的杯子喝水,着急地用笔戳了戳他的腿。 叶阳希置若罔闻,抬眼望向倪菲的时候,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刀:“你确定卸了妆我还能认得出来你?” 倪菲的脸色唰一下变白,“什么意思?” 叶阳希无谓地撇撇嘴,淡淡说:“意思是,妆前妆后差别太大的女人,我不喜欢。” “可你还没看过我卸妆的样子。”倪菲着急说。 这话一出,田夏好像明白过来叶阳希的意图,她刚一侧眸,果然听见叶阳希说:“那你现在卸给我看。” 倪菲错愕地望着他:“现在?” 叶阳希勾唇一笑,眼中的那股子邪气一下就被勾出来了,“对,现在。” 倪菲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收紧,涂着鲜艳口红的双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任纯在一边看着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悄悄在桌下碰了碰田夏的腿。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 “叶阳希。” 是田夏的声音。 叶阳希偏头,田夏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正直直地望着他,眼中纯净无波,语气也无甚起伏。 “同学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先让倪菲学妹走吧,可以吗?” 可以吗? 轻飘飘三个字。 叶阳希觉得自己心房里好像是包了一汪水,晃晃荡荡的,一下一下的,又柔又重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田夏知道,叶阳希是想羞辱一下倪菲。 高中阶段对他们来说,还处于一个认知偏差的时候,青春期的躁动、内心的叛逆、对外界的好奇和模仿心态都处于一个极值。 其实学校里像倪菲这样年纪小小却浓妆艳抹的人不在少数,她们大多只是以刻意地装扮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以此将自己和其他人明显地区分开来,在“哇,这个女生跟我们都不一样”的视线里,她们内心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51.五十一颗糖 总有蜜糖  田夏穿好校服坐在餐桌边吃早餐,方若梅把热牛奶放在她的手边, 温柔慈爱地摸摸田夏的头顶, “夏,今天下大雨,要不要爸爸开车送你去学校?” 田夏看了眼主卧紧闭着的房门, 想起昨天田一彬在医院忙到凌晨才回家睡觉, 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 我自己去就好了。” 方若梅欣慰一笑,她这个女儿啊, 从小就聪明懂事, 乖巧的不得了,学习上也自觉, 别家孩子在外面疯玩的时候, 田夏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家里看书,别提多给她省心了。 “妈妈,我吃完了。我去上学了。” 方若梅回过神来, 拿着书包送她出门, “路上小心, 放学早点回来。” “知道了,妈妈再见。” 门外是倾盆大雨,田夏撑着粉色印花的雨伞在雨幕中行走,小小的一只, 黑色的书包看起来很重, 好像随时会将她纤弱的肩膀给拖垮。 方若梅突然忆起田夏上小学的时候, 那时她和田一彬都在医院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天昏地暗的,根本无暇顾及小田夏,她时常都是自己去上学。 记得有很多次她都是这样将女儿送出门去,看着她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然后匆忙洗漱奔向医院。 那时候田夏好像才上小学二年级。 时间一晃,她现在已经上高二了。 许是雨天容易惹人伤感,方若梅眼角有些湿润。 时间实在走的太快,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女儿就这样悄悄地,自己长大了。 * 雨天路滑,田夏没穿雨鞋,新球鞋的鞋底踩在路面上有些打滑,害怕摔跤,她每一步都走的极是小心缓慢,远远看去,她小心保持平衡的背影像只小企鹅,可爱里又有点可笑。 走到小区门口,田夏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不过这里只有一趟车是往学校去的。她一般六点五十出门,从家到小区门口只要五分钟,六点五十五正好有一趟车,这个时候人还不多,车上时常有空位可以坐。 有一次田夏起晚了一点,到车站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后面来的车人已经多的她快要挤不上去了。有了那一次的经历,田夏就再也不敢起晚了。 但今天,腕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七点过五分了,就是说平时只用五分钟的路程,她今天走了十五分钟。 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自己的龟速,田夏努力将雨伞向后仰,够着脖子去看车。 大雨如注,马路上万里无车,连行人都很少。 飘进伞里的雨水染湿了她的发梢,留海贴在额头上痒痒的,很不舒服。 w市的秋天来的早,八月底的晚风已经是凉飕飕的了,下雨的早晨温度更低。一路走来,被雨水打湿的校服裤子贴在她的腿上,冰冰凉凉的。 田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默默祈祷,可千万别让她感冒了才好。 田夏是早产儿,在保温箱里待了四个月才勉强出院,此后的成长路上虽说没得过什么大病,但伤风感冒可是她最拿手的。 吹点风就病,一病就是半个月,有时候连田夏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子实在是太矫情了。 又是一个喷嚏。 看来一顿感冒是跑不了了。 等田夏打上车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了,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发卷子。 田夏站在教室门口,怯怯地举起手:“报、报告。” 她声音细,这会又正害羞,教室里窸窸窣窣发卷子的声音和窗外哗啦啦的下雨声竟然都盖过了她的。 不得已,她眼睛一闭牙一咬,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报告。 还是无人应答。 田夏心想,干脆悄咪咪地溜进去算了,可她不敢。 最先发现她的还是第一排的贝雷。 他刚才就听见了门口有动静,不过声音太小,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往后传卷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田夏就站在教室门口。 黑发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脑门上,乌黑的眼仁湿漉漉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 贝雷心念一动,“老师,田夏在门口呢!” 他嗓门大,一喊全班都听见了。 感觉到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田夏下意识地低下头,脸红的能滴出血。 班主任仍是原来高一的班主任,对于田夏,她可是从来都只有赞美的。本来嘛,田夏学习成绩好,又从来不闹事,对这样的好学生,老师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田夏,快进来吧。”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温柔的。 “谢谢老师。”田夏有礼貌地道谢,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班上有人不满这样的差别待遇,大声嚷:“高老师,你怎么这么偏心啊!我刚才就迟到了一秒钟,你又让我罚抄又让我学青蛙跳的,怎么田夏就不用啊!” 他话音一落就有其他人接话:“人家田夏考年纪第一,你第几啊?” “第七百零八!” “你直接说倒数第二嘛!哈哈哈!” “哈哈哈!” 全班开始哄堂大笑。 田夏更加羞涩,恨不能把自己埋进课桌里。 讲台上的班主任见此,把讲义往台上一拍,“啪”的一声,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还笑呢?还好意思笑呢?你们都高二了,一点都不紧张是不是?许天奇,你有这咋呼劲也好好搞一搞学习行不行?你什么时候能考个七百零八分给我看看啊!” 许天奇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见班主任发飙了,他一缩脖子,吐了吐舌说:“我这辈子所有考试的分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七百零八。” 他的前桌回头补充道:“加上下辈子都不一定有。” 许天奇:“滚!” “好了好了,不耽误时间了。正好下节就是我的课,咱们抓紧时间,中间就不休息了,争取用一个早自习把卷子讲完。” “啊?!”全班哀嚎。 班主任眉毛一竖,“啊什么啊,这个学期任务有多重你们不知道啊?还有时间‘啊’,赶紧给我把卷子拿出来!” 田夏将书包里的书和本子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课桌上。 任纯拿出纸巾递给田夏,小声和她说:“你头发都打湿了,赶快擦一擦吧。” 任纯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长相秀气,声音也是,有时两个人上课讲话,音量大小只够两个人能听见,连前后桌都听不到动静。 她们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同桌,没想到新学期开始两个人还能坐在一起,任纯别提有多高兴了。 能和学霸坐同桌,换谁都高兴。 田夏也高兴。她从小就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际,高一上学期的同桌是个话特别多的男孩子,说起话来很快,内容又是田夏陌生的电脑游戏之类的,所以那个学期,田夏都很少开口说话。 直到任纯坐过来,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过她的纸巾,田夏轻轻笑:“谢谢。” 田夏的长相是属于清纯乖巧的那种类型,大大的眼睛,秀挺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略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更给她加分。 现在一笑,惹得任纯心痒痒的想去捏她的脸,“田夏,你又变得更可爱了。” 田夏才退烧的脸颊又烧起来了,垂眸推了推任纯眼前的卷子,“快听讲啦!” 任纯茫然地望着卷子,“讲到哪里了?” 田夏:“阅读题第三题。” 任纯不得不佩服,学霸就是学霸,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开小差,迷茫的就只有她一个而已。 今天下雨,大课间的时候不用升旗,休息时间一下多了起来,教室和走廊里都乱糟糟的,头顶的风扇开的很小,吱呀呀地转悠,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任纯不知道跑哪去了,田夏一个人在座位上刷题。 怕自己淋雨会感冒,田夏只好拼命的喝热水,做完一套完型填空,保温杯又见底了。跑了一趟开水房回来,第三节课的铃声正好打响。 一落座,任纯就拉着她的手臂,兴奋的满脸通红:“夏,我刚才看见那个转学生了!好帅的!” 田夏有点迷茫,“转学生?” “是啊!他就在老师办公室里,不知道会转到哪个班上。”任纯松开她,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神啊,如果让他转到我们班来,我愿意折寿十年。” 田夏觉得好笑,拧开杯盖吹了吹,英语老师已经进班了,“你还是别想了,要上课了。” 52.五十二颗糖 总有蜜糖  叶阳希见她这样紧张的模样, 笑的痞里痞气的, “怎么, 这里面难道写了我的名字?” 田夏不知道任纯写了什么,大概是和刚才说的那件事有关, 不过不管纸条里面写了什么,都属于隐私,叶阳希都不可以看的, “我不知道,你还给我。” “不知道?那我来帮你看。”叶阳希作势要打开手里的纸团。 讲台上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叶阳希!” 班主任刚写完板书, 回头就看见叶阳希和田夏拉拉扯扯的, 虽然田夏被她的前桌挡住了, 但班主任是无条件相信田夏的, 于是想也不想,往外一指:“给我滚出去罚站!” 叶阳希也不辩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田夏眼睁睁看他走,纸团可还在他那里呢。 叶阳希的离开引起了教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 班主任拍了拍讲台,严厉道:“都给我安静!还有谁不想上课的,现在和他一起出去。” 话音一落, 许天奇笑嘻嘻地站起来了:“高老师,我去上个厕所哈。” 说罢也不管班主任答不答应,插着口袋就走了。 “许天奇!” 拜这两人所赐, 一整节语文课都是在压抑的气氛下度过的。 下了课任纯马上跑到田夏身边来, “田夏, 我不是故意的!叶阳希知不知道纸团是我扔的,他不会找我麻烦吧?” 田夏摇摇头,“应该不至于吧。” 任纯哭丧着脸,“田夏,如果他真要找我麻烦你一定要帮我劝住他啊!” 田夏虽然不认为叶阳希会小气到因为一个纸团而找任纯的麻烦,但未免任纯担心,她还是点头道:“嗯,我会尽量的。” 两个小姑娘紧张兮兮的,叶阳希倒是一直没有露面,就连中午放学他和许天奇都没有回教室,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叶阳希才晃悠回来拿书包,也顺便把上午的纸团还给了田夏。 田夏都快忘记这个事情了,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团好像没有被人打开过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将纸团夹进了数学书里。 叶阳希这时突然问:“对了,你们家老房子拆迁的时候分了多少钱?” 田夏一愣,老房子拆迁?他真把她问住了,“我,我不太清楚。” 叶阳希又问:“那你知道我们家拆迁的时候分了多少钱吗?” 田夏更懵了,“不、不知道。” 当年两家住的位置是现在的市中心,这样好的地段拆迁补偿的价格自然不低,再加上以前的旧房子虽然面积不太大,但是允许搭建,光田夏家里都在她爷爷的指导下往上修了三层楼。拆迁的时候这些加盖的面积虽然算作违建,但也还是会照价赔偿,田夏家里现在住的小别墅就是拆迁款换来的。 叶阳希家就在田夏家对面,因为他爷爷奶奶老房子就在旁边,田夏隐约记得叶叔叔当年费了一番力气将两栋房子打通,然后又往上加盖了好几层,具体的楼层数田夏记不得了,但肯定比她们家要大,那拆迁款也肯定要更多一些吧。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还不等她问一问,叶阳希便将书包甩到肩上,自以为潇洒地一撩头发:“不管本大爷是不是富二代,养十个你也不成问题。” 田夏满眼迷茫地望着叶阳希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出了教室,突然反应过来,他肯定是看了纸团里面的内容。 可任纯到底写了什么? 她急急忙忙把纸团从数学书里捞出来,小心地展开摊平,任纯清秀的字体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叶阳希一定是个富二代!对不对对不对!” 这一行字中间被人用红笔圈出了“富”这个字,然后又在下面另写了一个“拆”字,“富二代”变成了“拆二代”。 田夏抿着唇将纸条重新揉皱:“幼稚鬼。” 转眼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学校决定在月底中秋放假之前举行月考。 田夏学习成绩好,考场在一班,而叶阳希却在最后一间实验室。 去实验室的路要经过一班的教室,叶阳希和许天奇的身影经过一班门口的时候,田夏清楚地听见考场里的女生兴奋地讨论声。 “叶阳希好帅啊!” “那可不!为了看他一眼,我每次上厕所都要多绕一圈!可惜很少看到他在教室。” “上次我在操场上看见他打篮球,差点连上课铃都没听到!” “哈哈哈,花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不知道,好像挺多女生给他送情书的,他一个都没接。不过我最近看严雨菲和他走的挺近的,好几次两人都是一块儿出校门的。” “你说的是那个校花吧,我也看见过他们一块走。你说两人都长那么好看,都不给我们这些人留活路。” “哈哈哈,别说了别说了,老师来了。” 第一门考语文,监考的是英语老师,她抱着卷子站上讲台,简单讲了几点注意事项后便开始发卷子了。 田夏坐在第一排第一个,英语老师见她盯着卷子发愣,不由问:“田夏、田夏,是不是没有睡好?已经开始考试了,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哦。” 田夏涨红了脸,垂下眼睑轻声应:“嗯,我知道了。” 等英语老师离开她的位置,田夏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考号,笔尖却停留在第一题的位置久久没有落笔。 她很想集中精神,可脑子里却是叶阳希和一个长发女生走在一起的背影。 原来那天她在校门口看见的那个靠在叶阳希臂弯里的女生叫严雨菲吗,可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第二天考完全部科目需要回到教室里开班会,田夏一进教室就被任纯拉着哭诉:“田夏,这次的数学和物理都好难啊!我感觉我会挂科怎么办!” 田夏安慰她说:“是有点儿难度,不过我觉得以你的程度肯定不会挂科的,放心吧。” 两人对了一会答案,其他考场的同学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田夏正准备回座位,忽然听见教室门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不是陌生的脸,可田夏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任纯倒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是一班的明昊,每次考试都是你和他换着坐年级第一宝座的。” 田夏终于回忆起了,刚才坐在她后面一排的就是他。 明昊又在叫她:“田夏、田夏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走廊上没什么人,各班的学生差不多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明昊拿着一张写满了演算过程的草稿纸,一脸费解的模样,“刚才交卷子的时候我看见你最后一题写的过程好像很简单,可我却算了一整张纸,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以请你帮我看一下吗?” 田夏呐呐地点头,目光快速地在草稿纸上游走,随后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纸张中间的部分,“我算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了,题目问的是相同情况下两个力的大小比较,你是把不同情况数值的变化都算出来了。” 明昊回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好像真是这样。不好意思,是我没有认真审题。” 田夏摇摇头说:“不不,是我偷懒罢了,你这样肯定是没错的。” 53.五十三颗糖 总有蜜糖 田夏看了眼主卧紧闭着的房门, 想起昨天田一彬在医院忙到凌晨才回家睡觉,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就好了。” 方若梅欣慰一笑,她这个女儿啊,从小就聪明懂事, 乖巧的不得了,学习上也自觉, 别家孩子在外面疯玩的时候, 田夏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家里看书, 别提多给她省心了。 “妈妈, 我吃完了。我去上学了。” 方若梅回过神来, 拿着书包送她出门, “路上小心,放学早点回来。” “知道了, 妈妈再见。” 门外是倾盆大雨,田夏撑着粉色印花的雨伞在雨幕中行走, 小小的一只, 黑色的书包看起来很重,好像随时会将她纤弱的肩膀给拖垮。 方若梅突然忆起田夏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她和田一彬都在医院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天昏地暗的,根本无暇顾及小田夏, 她时常都是自己去上学。 记得有很多次她都是这样将女儿送出门去, 看着她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 然后匆忙洗漱奔向医院。 那时候田夏好像才上小学二年级。 时间一晃,她现在已经上高二了。 许是雨天容易惹人伤感,方若梅眼角有些湿润。 时间实在走的太快,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女儿就这样悄悄地,自己长大了。 * 雨天路滑,田夏没穿雨鞋,新球鞋的鞋底踩在路面上有些打滑,害怕摔跤,她每一步都走的极是小心缓慢,远远看去,她小心保持平衡的背影像只小企鹅,可爱里又有点可笑。 走到小区门口,田夏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不过这里只有一趟车是往学校去的。她一般六点五十出门,从家到小区门口只要五分钟,六点五十五正好有一趟车,这个时候人还不多,车上时常有空位可以坐。 有一次田夏起晚了一点,到车站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后面来的车人已经多的她快要挤不上去了。有了那一次的经历,田夏就再也不敢起晚了。 但今天,腕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七点过五分了,就是说平时只用五分钟的路程,她今天走了十五分钟。 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自己的龟速,田夏努力将雨伞向后仰,够着脖子去看车。 大雨如注,马路上万里无车,连行人都很少。 飘进伞里的雨水染湿了她的发梢,留海贴在额头上痒痒的,很不舒服。 w市的秋天来的早,八月底的晚风已经是凉飕飕的了,下雨的早晨温度更低。一路走来,被雨水打湿的校服裤子贴在她的腿上,冰冰凉凉的。 田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默默祈祷,可千万别让她感冒了才好。 田夏是早产儿,在保温箱里待了四个月才勉强出院,此后的成长路上虽说没得过什么大病,但伤风感冒可是她最拿手的。 吹点风就病,一病就是半个月,有时候连田夏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子实在是太矫情了。 又是一个喷嚏。 看来一顿感冒是跑不了了。 等田夏打上车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了,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发卷子。 田夏站在教室门口,怯怯地举起手:“报、报告。” 她声音细,这会又正害羞,教室里窸窸窣窣发卷子的声音和窗外哗啦啦的下雨声竟然都盖过了她的。 不得已,她眼睛一闭牙一咬,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报告。 还是无人应答。 田夏心想,干脆悄咪咪地溜进去算了,可她不敢。 最先发现她的还是第一排的贝雷。 他刚才就听见了门口有动静,不过声音太小,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往后传卷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田夏就站在教室门口。 黑发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脑门上,乌黑的眼仁湿漉漉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 贝雷心念一动,“老师,田夏在门口呢!” 他嗓门大,一喊全班都听见了。 感觉到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田夏下意识地低下头,脸红的能滴出血。 班主任仍是原来高一的班主任,对于田夏,她可是从来都只有赞美的。本来嘛,田夏学习成绩好,又从来不闹事,对这样的好学生,老师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田夏,快进来吧。”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温柔的。 “谢谢老师。”田夏有礼貌地道谢,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班上有人不满这样的差别待遇,大声嚷:“高老师,你怎么这么偏心啊!我刚才就迟到了一秒钟,你又让我罚抄又让我学青蛙跳的,怎么田夏就不用啊!” 他话音一落就有其他人接话:“人家田夏考年纪第一,你第几啊?” “第七百零八!” “你直接说倒数第二嘛!哈哈哈!” “哈哈哈!” 全班开始哄堂大笑。 田夏更加羞涩,恨不能把自己埋进课桌里。 讲台上的班主任见此,把讲义往台上一拍,“啪”的一声,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还笑呢?还好意思笑呢?你们都高二了,一点都不紧张是不是?许天奇,你有这咋呼劲也好好搞一搞学习行不行?你什么时候能考个七百零八分给我看看啊!” 许天奇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见班主任发飙了,他一缩脖子,吐了吐舌说:“我这辈子所有考试的分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七百零八。” 他的前桌回头补充道:“加上下辈子都不一定有。” 许天奇:“滚!” “好了好了,不耽误时间了。正好下节就是我的课,咱们抓紧时间,中间就不休息了,争取用一个早自习把卷子讲完。” “啊?!”全班哀嚎。 班主任眉毛一竖,“啊什么啊,这个学期任务有多重你们不知道啊?还有时间‘啊’,赶紧给我把卷子拿出来!” 田夏将书包里的书和本子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课桌上。 任纯拿出纸巾递给田夏,小声和她说:“你头发都打湿了,赶快擦一擦吧。” 任纯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长相秀气,声音也是,有时两个人上课讲话,音量大小只够两个人能听见,连前后桌都听不到动静。 她们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同桌,没想到新学期开始两个人还能坐在一起,任纯别提有多高兴了。 能和学霸坐同桌,换谁都高兴。 田夏也高兴。她从小就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际,高一上学期的同桌是个话特别多的男孩子,说起话来很快,内容又是田夏陌生的电脑游戏之类的,所以那个学期,田夏都很少开口说话。 直到任纯坐过来,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过她的纸巾,田夏轻轻笑:“谢谢。” 田夏的长相是属于清纯乖巧的那种类型,大大的眼睛,秀挺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略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更给她加分。 现在一笑,惹得任纯心痒痒的想去捏她的脸,“田夏,你又变得更可爱了。” 田夏才退烧的脸颊又烧起来了,垂眸推了推任纯眼前的卷子,“快听讲啦!” 任纯茫然地望着卷子,“讲到哪里了?” 田夏:“阅读题第三题。” 任纯不得不佩服,学霸就是学霸,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开小差,迷茫的就只有她一个而已。 今天下雨,大课间的时候不用升旗,休息时间一下多了起来,教室和走廊里都乱糟糟的,头顶的风扇开的很小,吱呀呀地转悠,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任纯不知道跑哪去了,田夏一个人在座位上刷题。 怕自己淋雨会感冒,田夏只好拼命的喝热水,做完一套完型填空,保温杯又见底了。跑了一趟开水房回来,第三节课的铃声正好打响。 一落座,任纯就拉着她的手臂,兴奋的满脸通红:“夏,我刚才看见那个转学生了!好帅的!” 田夏有点迷茫,“转学生?” “是啊!他就在老师办公室里,不知道会转到哪个班上。”任纯松开她,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神啊,如果让他转到我们班来,我愿意折寿十年。” 田夏觉得好笑,拧开杯盖吹了吹,英语老师已经进班了,“你还是别想了,要上课了。” 但英语老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班主任,班主任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任纯一看见那个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叫,她使劲抓着田夏的手,激动地语无伦次:“是他、就是他!” “谁啊……”田夏手被捏的生疼,在抬眼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之后,她眼前迅速涌上一片黑暗,手里的保温杯一歪,开水撒了一桌。 伴随着班上女生惊叫的声音,她听见讲台上的那个人说:“我是叶阳希。” 叶阳希,她的噩梦。 假期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到该上学的那天,田夏早早地起床坐在餐厅里吃早饭,方若梅从门外拎着早餐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叶阳希。 “夏,妈出门的时候碰见阳希了,正好待会儿你们俩人一块儿吃完早餐就去上学吧。” 54.五十四颗糖 总有蜜糖 叶阳希笑,“笨蛋, 就是因为你答应了我, 我才更要去。” “为什么?” “因为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欺负我的女朋友, 没有人可以让你哭。” 下午的运动会, 除了许天奇和贝雷两个人时不时对叶阳希发射暧昧视线和怪笑, 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田夏却一直走神。 下午的运动会是允许高三参加的, 她频频分心去看高三的方阵, 却没看到章鱼的人影,倒是严雨菲, 时不时地出现在田夏眼前,仰着下巴, 似是很骄傲的模样,就连看叶阳希的眼神也都带着淡淡的不屑。 田夏还不知道严雨菲和章鱼之间的联系, 对于她这样的态度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是叶阳希知道。 在严雨菲第n次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 叶阳希冷冷地勾了勾唇,低头跟田夏讲话的时候却温柔如水,“一会我要去跑接力赛,决赛你自己加油。跑完了赶快过来给我加油,要是我跑完了没看见你, 那我又要亲你了。” 田夏的脸瞬间变红,低着头和他拉开距离:“你能不能别这样。” 叶阳希耸了耸肩, “没办法, 谁让你是我的女朋友。” 瞅见他们俩人又在一起, 许天奇怪叫着冲过来揽住叶阳希,“妈呀,又撒狗粮呢?!差不多行了哈,小田夏,60米那开始检录了,还不快去呀。” “哦,那我过去了。”田夏红着脸,转身一路小跑。 叶阳希心满意足地看着田夏的背影,只觉得无比舒心。 许天奇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满道:“回神了嘿!真的是,你在这谈恋爱,跑腿的事都让我来干,我不惨吗?” 叶阳希侧目瞥了一眼许天奇,“怎么样?” 许天奇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我办事,你放心。” 两人会心一笑,勾肩搭背地往赛场去了。 决赛的时候因为没有叶阳希在旁边,田夏又心事重重的,随便一跑只跑了个第三名的成绩,在一旁给她加油的方芳又是欢呼又是打气的,带动着其他加油的同学都以为是田夏得了第一。 田夏无心去看自己的成绩,她着急往男子接力赛那边去,她已经看到他们好像都跑完了。 接力赛是下午最后一项比赛,今天第一天运动会,结束后可以直接回家,不用再回班上集合,于是运动员进行曲一响,操场上几乎都散光了。 方芳拉着田夏又是夸又是抱,等她放过田夏,叶阳希和许天奇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田夏找了一圈没见着他们两个,只看见急吼吼收凳子的贝雷,她跑过去扶着膝盖喘着气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贝雷懵了,糟糕,叶阳希没说让她去还是不让她去,那他到底带不带她去? 四中地处市区中心,从学校后门走,穿过三条街就可以到江滩公园。 江滩公园里一般是周边的居民锻炼的场所,晚上偶尔可以看见几个穿着四中校服的同学沿着江堤散步。 江风一吹,配上江面上来往船只的鸣笛声,再有对岸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做背景,这真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地方。 如今是退潮期,江堤下露出了一小段沙地,上面怪石嶙峋,江水一浪一浪地打上来,潮湿的味道飘在空气里。 叶阳希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江风吹散了烟雾,似乎有些迷眼,他眯起眼睛,望着江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天奇站在旁边打电话,“她要来你不会拦着啊?要么干脆你也别来了,你把她带来了,到时候再给吓出个好歹来,你负责啊?” 电话里贝雷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为难,“那你问问阳希,到底让不让她来,我这正带她买水呢,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这个贝雷,田夏说要跟着过来他就让,简直没用,许天奇把手机递给叶阳希,“你自己跟他说。” 叶阳希接起电话就三个字:“让她接。”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田夏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听起来更加软糯,“叶阳希。” “我要你叫我什么?” “……阳希。” “嗯。” 叶阳希唇边的笑意连许天奇看了都觉得刺眼,他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捂住眼睛直叹气,“要死了要死了。” 田夏的声音停顿了两秒,她软软的声音透着倔强,“我要过来。” 叶阳希嗯了一声,“我没说不让你来,我只是要跟你说,来的时候给我带包口香糖,要大白兔味儿的。” “……口香糖哪有大白兔味道的?” “我不管,你想办法。拜拜。” 许天奇一脸震惊地望着他:“这、这就拜拜了?你真让她来啊?” 叶阳希把手机还给他,吸了一口烟,沉声说:“小时候田夏看我打架,哭的叫一个惨烈,我挨揍了她哭,我揍别人她也哭。从前我一直想不通她那个时候到底在哭什么,是在哭别人还是哭我,后来我想明白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太弱。” 许天奇懵了,“你这是什么逻辑?” 叶阳希吸尽最后一口烟,起身活动筋骨,“咔、咔”的骨擦音听起来有些骇人。他转头望向正从江堤处下来的那些人,周身的气场一下就沉了下来。 许天奇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章鱼这次是存着不把叶阳希打死也要打残的心理,这次他带来的人足足有三十多个,反观叶阳希这边,贝雷还没来,他们只有两个人。 严雨菲跟在章鱼身边,见叶阳希竟然一个人也没叫到,不屑地笑:“嗤,我还以为你有多牛逼。” 叶阳希从石头上跳下来,打量了一下章鱼身后的那些人,“这就是你能叫来的全部?” 章鱼也打量了一下叶阳希,见他就两个人,还一副无比嚣张的模样,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他妈什么意思?就你们两个,是看不起我们?” 叶阳希点点头,“是有点儿。” 猴子见章鱼脸色一下就沉了,他立刻挥舞了一下手上的棒球棍,大喝一声:“给我上!” “等一下。” 就在众人准备动作的时候,一道男声从江堤上方传来,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了过去。 严雨菲最先认出来江堤上站着的人:“夏冀青?” 元康手拿黑色的铁棒,蹲在堤边,对叶阳希招手,“嗨,想老子不?” 夏冀青站在一边,清淡地笑,“东西不好弄,来晚了。” 不同于那天在小巷里的人数众多,此时他们身边只各站了一个男生,正统一地对叶阳希打招呼:“希哥。” 见着这两个人,猴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贴在章鱼耳边轻声问:“哥,你不是说十七中的来不了吗?” “老子哪里知道!”章鱼脸上也不好看。 他本来早就打听好了,十七中高三的组织出去露营,组织者就是夏冀青。露营地点在邻市的一个农村里,每天只有一趟车往返,而且都是在早上。他算准了他们回不来,却没算到他们两个,尤其是那个组织者竟然压根就没去。 觉得自己被耍了,一股怒火熊熊燃起,章鱼抄起猴子手里的棒球棍,嘶吼着向叶阳希冲过去:“啊!” 这一声嘶吼像按下了某个开关,他身后的人一拥而上,这一小片沙地立刻变得混乱起来。 “啊!” 夏冀青和元康见状,直接就从五米高的江堤边跳了下来,元康兴奋地说:“阳希,好久没跟你一起打架了,老子来了!!” 夏冀青落地扔给叶阳希一个不足二十厘米的黑色物体,“接着,你顺手的。” 章鱼身高恐怕还不足一米七,打架全凭着一股狠劲儿,但面对比他更狠的叶阳希,他的身材短板实在太明显了。 他挥出去的一棒被叶阳希轻而易举地躲开,接着心口一痛,便叶阳希踹倒在地。 叶阳希看也没看他,接过夏冀青扔过来的东西,用力一甩,手里立刻多出了一根黑色的短棍,他挥舞了两下,破空声听起来格外舒服。 他对夏冀青笑:“谢啦。” 许天奇正挥开一个朝他冲过来的人,见着甩棍立刻兴奋了起来,大叫着:“我呢我呢!” 元康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两个人,捡起他们手上的棒球棍扔过去,“你的!” “我靠!凭什么他是甩棍,我只能用棒球棍?”许天奇有些不满,但有总比没有好,他看见正要偷袭的猴子,冲上去对准他的后背就是一棒,“老子打死你!” 叶阳希这边总共只有六个人,但是除了许天奇,各个都是狠角色,打架斗殴毫不留情,以少敌多更是他们最拿手的。 叶阳希和夏冀青的甩棍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痛苦嚎叫。 章鱼这边人虽众多,但比起经验和狠厉,都不及夏冀青他们带来的人,甚至有的还比不上许天奇。 叶阳希再一次把章鱼打倒,抬眼一扫就看见了在人群里滥竽充数的杨杰,他对元康使了个眼色,“光头,那个绿衣服的怂逼!” 元康会意,二话不说冲上去,手里的铁棒猛地打在杨杰的腿弯处,“是他不?” 杨杰痛苦的跪在地上哀嚎:“别、别打我!” 55.五十五颗糖 总有蜜糖 “凭什么呀!”黎雅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 “我们女生也不闲着呀, 拉拉队什么的还不得我们来。再说了,外头风沙那么大,在这样的环境下跑步,会把我的皮肤吹坏的, 我才不去。” 贝雷用报名表捂着脸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你那脸就是不吹风也没见着有多嫩。” “你懂个屁!滚!”黎雅扔了本书上去。 许天奇看不下去了,也蹦上了讲台,“别闹啊, 这事关我们的班级荣誉, 必须都动起来,老子可不愿意被隔壁二班的那帮四眼鸡仔笑话。这每个项目不说报满, 总得有人上。不光女生要动,爷们儿们也不能掉链子。那个李沛,我不是记得你丢过铅球吗,你就报铅球了。” 李沛趴在桌上画圈圈, 不耐烦地说:“行吧行吧, 我就报这一个项目啊。” “行行行, 那还有谁有拿手的项目赶紧说,别临时强加在你们头上,闹不愉快了都不好看。” 有人开了头, 接下来就比较顺利了。 “那我报短跑吧……” “我跳远。” “100米。” …… 大半节班会课过去了, 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总算报了个七七八八, 拉拉队也在黎雅的组织挑选下逐渐成型。 贝雷兴奋地和许天奇在讲台上商量着要不要弄个独一无二的标志贴在每个比赛的人身上, 让人一看就知道出场的是高二三班。而许天奇的目光却在青春洋溢的拉拉队上,他在想这拉拉队的队服是要超短裙还是超超短裙。 班上热闹的不行。 田夏在座位上埋头写英语作业,叶阳希戳了戳她的手肘问:“诶,我觉得你可以报个60米或100米的短跑,就你昨天那速度,说你是女版飞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说到昨天,田夏忍不住脸红。 昨天放学的时候她本来要回家,偏偏叶阳希拉着她说要带她出去玩,她以为他说的玩是去台球室,可没成想他竟然拉着她去了一家酒吧。 那会才不到八点,对于夜场酒吧来说还太早,虽然没什么人,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刺眼迷离的灯光都让第一次进入酒吧内场的田夏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那些堪比子弹爆炸一样音量大小的音乐声,震的她五脏六腑都在晃。 她实在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抓紧了书包转身就跑。 叶阳希正在和夏冀青打电话,就慢了那么一步,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田夏的身影。 现在想想,她竟然在酒吧里体会到了晕车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田夏本来端正的坐姿忽然伏低了不少,她的脸缩在肩膀后面,闷声说:“任纯让我参加拉拉队。” 因为参加了拉拉队就不能再报项目了,所以很多女生都想报名拉拉队,本来以田夏的身材是不够格加入的,但任纯帮她走了个后门,黎雅破格答应在拉拉队后面加上她的名字。 田夏从小到大就没参加过运动会上的项目,她身子弱,容易病,运动出了汗再吹风,很容易就感冒,所以她一般只能在班级里打打杂,收拾收拾板凳垃圾,或者给广播站投投稿什么的。 这次任纯给她争取到了一个拉拉队这样特殊的位置,她是很珍惜的。 “拉拉队?”叶阳希想到刚才许天奇刚才说超短裙的事情,他揉了揉田夏的头发,起身向讲台去。 田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正他就算想也什么都干不了,毕竟拉拉队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之前那一书包的奶糖缓解了田夏心里的焦虑,只是面对叶阳希,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开始紧张和心跳。 好在叶阳希最近再没有对她说过那些奇奇怪怪、会让她情绪失控的话了。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学习成了她唯一的减压手段。 叶阳希最近三番两次约她出去玩都被拒绝,他说她这样闷着脑袋学很容易学成个书呆子,在他连着一个星期到她家里蹭饭,又对方若梅进行了一顿洗脑式的歪理演讲之后,方若梅竟然答应他,以后一周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让他带田夏出去放放风。 殊不知因为这一天,田夏又要做多少套题才能重新平复自己的心情。 转眼便是运动会。 许天奇的超短裙计划胎死腹中,因为班主任昨天直接宣布白衬衫牛仔裤就是拉拉队的队服,无奈许天奇在网上订的那些超短裙只能原路退回。 贝雷原本设想的独特标志也从设计队徽无果降低标准到统一服装品牌,最后学校又通知运动会统一穿校服,他只好临时在小卖部里花两块钱买了个小红花印章,每个运动员手上盖一个。 女生倒是对手背上的小红花没什么异议,不过班上几个自诩男子汉气概爆棚的男生倒是怨声载道的。 入场式之后,田夏本来要跟着黎雅她们回教室换衣服的,贝雷却拿着报名表拦住了她。 “田夏,你去哪啊,你的项目已经在检录了,快点跟我过去。” 田夏懵了:“我的项目?” “是啊,叶阳希给你报的。走走,快跟我过去,马上开始了。”贝雷怕她临阵脱逃,拽着她的手不肯放。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叶阳希说让她去参加短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跑去给她报了项目。 她本来以为自己加入了拉拉队就没事了,对了,还有拉拉队呢。 田夏挣扎道:“可我,我还要参加拉拉队。” 黎雅这时过来说:“不好意思啊田夏,我们没准备你的队服。” 那天叶阳希跟她说,田夏个子矮,身材又干瘪,站在拉拉队里肯定坏队形,而且她也不会跳那些拉拉队的舞蹈动作,最多也就是跟着混一混,还不如让她去参加跑步。 黎雅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田夏的名字从拉拉队里划掉了。 贝雷见状,加码道:“田夏,这是我们班第一个项目,你可千万别弃权啊!” 田夏想哭,她早该知道叶阳希说让她去跑步,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加入拉拉队。 可、可她也没跑过步呀。 思来想去,田夏攥紧拳头,咬着牙应:“好吧,我跟你过去。” 女子60米的检录工作刚刚结束,同班的女生代替田夏做了检录,许天奇望见田夏立刻跳到她身边,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哎呀我们的女飞人来了,女飞人加油加油啊!” 叶阳希见她紧张的脸色苍白,猜到她一定是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上前笑着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不怕,跑完了给你吃糖。” 田夏深吸一口气,“嗯。” 可答应他不怕是一回事,真正站上了跑道又是另一回事了。 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田夏分明连枪都没拿到就被推上了战场,这仗要怎么打? 尤其为了这次运动会,同学们之前都是做了准备的。田夏几乎每天放学后都能看到有同学在操场上练习跑步、练跳远。 她一个空手而来的,怎么跟有准备的人打仗? 跑道被划分为六条赛道,田夏在第一道,身边的女同学都蓄势待发,唯有她一个人正怯怯地望着体育老师的发令枪发呆。 贝雷在赛道旁看着田夏,手心急的直冒汗,“你说她不会刚起步就摔倒吧?” 许天奇打了他一下,朝旁边努努嘴,“去去去,少乌鸦嘴!有这位大哥在呢,你摔了我们小田夏都不会摔。” “阳希,你说呢?”贝雷半信半疑地看向叶阳希的位置,发现没人了,“诶,阳希呢?” 叶阳希半蹲在田夏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一会儿别听发令枪的,听我的。” 田夏拼命想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这会儿甚至不敢分心抬头起来看他,“可我听不见怎么办?” 叶阳希笑:“傻瓜,你这不是听得见。” 终点处,裁判已经吹响了预备哨:“各就各位!” 田夏更紧张了,撑在身侧的双手都在发抖。 叶阳希却在这时突然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田夏好像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一脸快哭的表情,眼眶红红的,连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什、什么?” “我一直很想亲你,你那么喜欢吃糖,不知道你的嘴巴是不是也和糖一样甜。” 田夏的脸蹭的一下胀红:“你、你在说什么呀?” “这样吧,如果待会被我抓住,你就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叶、叶阳希……” 叶阳希看见裁判举起了发令枪,“预备!”而田夏却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勾唇一笑:“准备,我要来咯。” 56.五十六颗糖 总有蜜糖  阁楼的小门一开, 久积的灰尘便顺着门缝腾了出来。 “阿嚏。”田夏站在门后揉了揉鼻子, 垂着脑袋说,“你不是要看我的房间吗,你去吧。” 叶阳希见着她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也不点破她,唇角一勾就开始打坏主意, “我一个人进房间多没意思啊, 你陪我。” “我不……呀!” 田夏的不要还没说完,只觉手腕被人拉住,眼前一黑, 阁楼的小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走廊上的光线。 后背重重地抵到了门板上, 硌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就是这一下,空气里的尘埃直往她肺里钻,喷嚏一个接一个憋在鼻子里,半天都出不来,眼眶都红了。 叶阳希撑着门板,将田夏困在他双臂之间,娇小的身体在他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甜,他忍不住低头与她凑的更近,看见她皱着鼻子想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模样, 眼中的笑意更加邪肆, “你是灰姑娘吗, 住这种灰蒙蒙的房间?” 田夏被圈在他的胸前,昏暗的空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他的体温烧红了她的脸,近得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捂着口鼻唔唔地说:“我、我们快出去吧。” “出去干什么,这不是你的房间吗?”叶阳希存心逗她,移开一只手臂准确无误地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揽在了手里。 “你、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田夏被他突然抱住,又惊又怕,软绵绵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不。”叶阳希手臂收紧了一些,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了他。 她真的太瘦了,腰肢这样的细软,他半只手臂环住都还有余。 “我才知道,纯白如你,也学会使坏了。” 他再低头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说话时,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感受到怀里的人传来细细的颤栗,他便愉悦地恨不能在这里就把她吃掉。 田夏又羞又恼地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身体和心里产生的那些异样更让她害怕,委屈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柔软的像一团棉花,“你放开我,叶阳希你放开我,阳希。” 阳希。 叶阳希猛地一怔,手臂的力道有些失控了,“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田夏的腰肢被他锢的生疼,剔透的泪水堆积成一颗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地悬在眼睫上,“叶阳希……” “不是这个。” “阳、阳希……” 叶阳希记忆中珍贵的那些年,是夏日黄昏的色调,是放学回家后桌上的热饭热菜,是小田夏在身边软软地一声声叫他“阳希、阳希”。 “阳希,这个糖好吃吗?” “阳希,你怎么又挨骂了?” “阳希,你会把我家窗户砸坏的。” “阳希,我想回家了。” …… 叶阳希半晌没有出声,田夏难受极了,鼻子里痒痒的,好像又要打喷嚏了。 她刚刚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手背上忽然有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是炙热的温柔。 田夏懵了。 她睁大了眼睛想去看叶阳希的表情,可他却轻轻地放开了她。 干燥的大手牵起她的手,身后的房门被打开,门外的光亮透了进来。 田夏抬头望着叶阳希的侧脸,眼角的泪还未干涸。 暖色的灯光在的他的五官上勾勒出了金色的边,他回过头来轻柔地笑,“我们走。” 这一瞬间,田夏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田一彬和叶明全都喝趴了,方若梅本想让叶家父子二人留宿,叶阳希却提醒了她,他们现在就住对门,两步路的距离,留宿就太夸张了。 方若梅恍然,一拍脑门说了句:“你瞧阿姨这脑袋,那田夏你帮着阳希把你叶叔叔送回去吧,我去照顾你爸。” “噢。” 可田夏这瘦瘦小小的能帮上什么忙呢,叶阳希最多也就是指挥她去开门罢了。 叶阳希把叶明送到房间,田夏本想放下钥匙就走,无意间却看见了客厅里有一架锃亮的黑色钢琴。 田夏想起叶阳希的妈妈以前好像还是钢琴老师,每天下班了之后都要去琴行给人上两个小时钢琴课呢。 田夏还跟着她蹭了两节课,认五线谱就是那会儿学的。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摸了摸钢琴盖,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怎么都没有看见叶阿姨呢? “还记得五线谱怎么画吗?” 田夏兀自想着,叶阳希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小手一缩后退了半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叶阳希换了身居家服,白色的连帽卫衣又宽又大,从田夏面前经过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凉的味道飘过来。 他在钢琴前坐下,黑色的钢琴盖被他轻轻抬起,干净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随意地搭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十分养眼好看,“想听什么曲子?” “嗯、嗯……我不知道。”田夏咬着唇,她不懂钢琴,更不懂音乐,乍一问她想听什么曲子,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小笨蛋。”叶阳希轻笑,十指落下的瞬间,有如月光般温柔的琴音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是那片在月光下泛出粼粼波光的湖水,是飘飘摇摇的小船沐浴着柔软的月华起起伏伏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是叶阳希的妈妈最喜欢的曲子。 他半阖着眼睛,神情专注,侧脸温柔如月神。 田夏微微呆住,她怎么忘了,叶阳希是会弹琴的,好像还拿过很厉害的奖。 一曲终了,温柔不再。 叶阳希阖上琴盖,抬眼笑的痞里痞气的,“你希哥迷人不?要不今晚别回去了。” 虽并不将他的玩笑当真,但脸红似乎成了田夏面对叶阳希的条件反射。 她静静望着他,轻声开口:“叶阳希,你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叶阳希笑意微沉,“为什么?” 田夏咬咬唇,“因为你的手,是弹钢琴的手,不是打架的手。” 叶阳希一怔,缓缓起身,“是吗?” 田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她后退两步,转身就跑,“那个,我先回去了。钥匙我放在玄关的柜台上了,你记得拿。” 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田夏一路小跑回家,方若梅正在收拾饭桌上的残局。 平复了一下呼吸,田夏走向方若梅,“妈妈,我来帮你。” “你叶叔叔还好吧?”方若梅捡了些比较干净的杯子碗给田夏拿着,“不早了,你帮妈妈把这些放到池子里就上去睡觉吧,你爸早就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了。” “嗯,好的。”田夏小心翼翼地捧着碗,顿了一会问,“妈妈,叶阿姨怎么没来?” “啪嗒”——方若梅手上的筷子掉了一只,她捡起来叹了口长气,缓缓说:“你叶阿姨她三年前就没了。” 田夏心尖一缩。 “其实咱们还住老房子那里的时候你叶阿姨就被查出了乳腺癌,是早期,在咱们医院做了手术之后以为没有大碍了,结果三年前又复发了,去医院的时候癌症已经全身扩散了。我和你爸也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情,听你叶叔叔说,为了这件事,阳希消沉了好一阵子,他找了不少关系才把他重新送回学校,不然阳希应该比你要高一年级。” 原来叶阿姨已经…… 田夏忽然想到刚才他弹琴时,那样温柔的叶阳希,是不是在想念他的妈妈呢。 回到房间里,圆满的月亮就挂在窗外。 田夏赏了一会月亮,关上窗户拉下纱帘,拿起手机,犹豫良久,终是点开了那个人的头像。 “刚才忘了说,中秋快乐。叶阳希,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吧。” 田夏没有看见,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对面别墅与田夏房间相对的那间房就亮起了灯。 叶阳希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一起学习就算了,一起谈恋爱可以。” 田夏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烧的通红,飞快地退出了聊天界面,锁了手机扔到床上。 过了一会,手机又亮了,她忍不住拿起来看。 “不答应的话我就发脾气了哦,我发脾气的时候就会去打架哦,万一我打架一个不小心打坏了手,以后不能弹琴了哦。” 讨厌,他真的太讨厌了。 田夏对着手机气的牙痒痒,可她不会骂人,红着脸憋了半天也只是咬着牙对头像上的那个人说了句:“大坏蛋。” 叶阳希撑着露台的栏杆,看着对面小别墅的某一个房间关了灯,片刻后又亮起,暖色的灯光透过窗边的白色轻纱透了出来,柔软的像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他不禁勾起了唇角,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他的小姑娘发来的信息,“叶阳希,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小笨蛋。 手机上的荧光暗了下去。 他抬头望着月亮,默默道了一声,中秋快乐。 妈。 早起的田夏望着叶阳希,脑袋有点懵懵的。 趁着方若梅去厨房倒牛奶的时候,叶阳希在她身边坐下,扯了扯她的马尾辫说:“瞅你这呆样。” 田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你……”这么一大早的看见他,她还有点不适应。 叶阳希捏起桌子上的面包沾了点果酱,开玩笑说:“要不以后咱俩一块上学得了,不过你得来我家叫我。” “叫你?”田夏望着叶阳希嘴角边沾着的暗红色果酱发呆。 “是啊。”叶阳希舔了舔唇角,眼中的笑意坏透了,“谈恋爱就得有个谈恋爱的样子嘛。” 田夏猛然回神,脸上蹭的一下胀红:“我没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牛奶来了。”方若梅端着热牛奶给两个孩子,留意到餐桌上的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她问田夏,“夏,脸怎么红了?是不是不舒服?” 57.五十七颗糖 总有蜜糖 阁楼的小门一开,久积的灰尘便顺着门缝腾了出来。 “阿嚏。”田夏站在门后揉了揉鼻子, 垂着脑袋说, “你不是要看我的房间吗, 你去吧。” 叶阳希见着她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也不点破她, 唇角一勾就开始打坏主意, “我一个人进房间多没意思啊,你陪我。” “我不……呀!” 田夏的不要还没说完,只觉手腕被人拉住,眼前一黑,阁楼的小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上的光线。 后背重重地抵到了门板上,硌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就是这一下, 空气里的尘埃直往她肺里钻, 喷嚏一个接一个憋在鼻子里, 半天都出不来,眼眶都红了。 叶阳希撑着门板, 将田夏困在他双臂之间,娇小的身体在他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甜,他忍不住低头与她凑的更近, 看见她皱着鼻子想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模样, 眼中的笑意更加邪肆, “你是灰姑娘吗, 住这种灰蒙蒙的房间?” 田夏被圈在他的胸前,昏暗的空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他的体温烧红了她的脸,近得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捂着口鼻唔唔地说:“我、我们快出去吧。” “出去干什么,这不是你的房间吗?”叶阳希存心逗她,移开一只手臂准确无误地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揽在了手里。 “你、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田夏被他突然抱住,又惊又怕,软绵绵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不。”叶阳希手臂收紧了一些,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了他。 她真的太瘦了,腰肢这样的细软,他半只手臂环住都还有余。 “我才知道,纯白如你,也学会使坏了。” 他再低头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说话时,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感受到怀里的人传来细细的颤栗,他便愉悦地恨不能在这里就把她吃掉。 田夏又羞又恼地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身体和心里产生的那些异样更让她害怕,委屈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柔软的像一团棉花,“你放开我,叶阳希你放开我,阳希。” 阳希。 叶阳希猛地一怔,手臂的力道有些失控了,“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田夏的腰肢被他锢的生疼,剔透的泪水堆积成一颗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地悬在眼睫上,“叶阳希……” “不是这个。” “阳、阳希……” 叶阳希记忆中珍贵的那些年,是夏日黄昏的色调,是放学回家后桌上的热饭热菜,是小田夏在身边软软地一声声叫他“阳希、阳希”。 “阳希,这个糖好吃吗?” “阳希,你怎么又挨骂了?” “阳希,你会把我家窗户砸坏的。” “阳希,我想回家了。” …… 叶阳希半晌没有出声,田夏难受极了,鼻子里痒痒的,好像又要打喷嚏了。 她刚刚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手背上忽然有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是炙热的温柔。 田夏懵了。 她睁大了眼睛想去看叶阳希的表情,可他却轻轻地放开了她。 干燥的大手牵起她的手,身后的房门被打开,门外的光亮透了进来。 田夏抬头望着叶阳希的侧脸,眼角的泪还未干涸。 暖色的灯光在的他的五官上勾勒出了金色的边,他回过头来轻柔地笑,“我们走。” 这一瞬间,田夏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田一彬和叶明全都喝趴了,方若梅本想让叶家父子二人留宿,叶阳希却提醒了她,他们现在就住对门,两步路的距离,留宿就太夸张了。 方若梅恍然,一拍脑门说了句:“你瞧阿姨这脑袋,那田夏你帮着阳希把你叶叔叔送回去吧,我去照顾你爸。” “噢。” 可田夏这瘦瘦小小的能帮上什么忙呢,叶阳希最多也就是指挥她去开门罢了。 叶阳希把叶明送到房间,田夏本想放下钥匙就走,无意间却看见了客厅里有一架锃亮的黑色钢琴。 田夏想起叶阳希的妈妈以前好像还是钢琴老师,每天下班了之后都要去琴行给人上两个小时钢琴课呢。 田夏还跟着她蹭了两节课,认五线谱就是那会儿学的。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摸了摸钢琴盖,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怎么都没有看见叶阿姨呢? “还记得五线谱怎么画吗?” 田夏兀自想着,叶阳希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小手一缩后退了半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叶阳希换了身居家服,白色的连帽卫衣又宽又大,从田夏面前经过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凉的味道飘过来。 他在钢琴前坐下,黑色的钢琴盖被他轻轻抬起,干净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随意地搭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十分养眼好看,“想听什么曲子?” “嗯、嗯……我不知道。”田夏咬着唇,她不懂钢琴,更不懂音乐,乍一问她想听什么曲子,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小笨蛋。”叶阳希轻笑,十指落下的瞬间,有如月光般温柔的琴音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是那片在月光下泛出粼粼波光的湖水,是飘飘摇摇的小船沐浴着柔软的月华起起伏伏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是叶阳希的妈妈最喜欢的曲子。 他半阖着眼睛,神情专注,侧脸温柔如月神。 田夏微微呆住,她怎么忘了,叶阳希是会弹琴的,好像还拿过很厉害的奖。 一曲终了,温柔不再。 叶阳希阖上琴盖,抬眼笑的痞里痞气的,“你希哥迷人不?要不今晚别回去了。” 虽并不将他的玩笑当真,但脸红似乎成了田夏面对叶阳希的条件反射。 她静静望着他,轻声开口:“叶阳希,你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叶阳希笑意微沉,“为什么?” 田夏咬咬唇,“因为你的手,是弹钢琴的手,不是打架的手。” 叶阳希一怔,缓缓起身,“是吗?” 田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她后退两步,转身就跑,“那个,我先回去了。钥匙我放在玄关的柜台上了,你记得拿。” 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田夏一路小跑回家,方若梅正在收拾饭桌上的残局。 平复了一下呼吸,田夏走向方若梅,“妈妈,我来帮你。” “你叶叔叔还好吧?”方若梅捡了些比较干净的杯子碗给田夏拿着,“不早了,你帮妈妈把这些放到池子里就上去睡觉吧,你爸早就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了。” “嗯,好的。”田夏小心翼翼地捧着碗,顿了一会问,“妈妈,叶阿姨怎么没来?” “啪嗒”——方若梅手上的筷子掉了一只,她捡起来叹了口长气,缓缓说:“你叶阿姨她三年前就没了。” 田夏心尖一缩。 “其实咱们还住老房子那里的时候你叶阿姨就被查出了乳腺癌,是早期,在咱们医院做了手术之后以为没有大碍了,结果三年前又复发了,去医院的时候癌症已经全身扩散了。我和你爸也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情,听你叶叔叔说,为了这件事,阳希消沉了好一阵子,他找了不少关系才把他重新送回学校,不然阳希应该比你要高一年级。” 原来叶阿姨已经…… 田夏忽然想到刚才他弹琴时,那样温柔的叶阳希,是不是在想念他的妈妈呢。 回到房间里,圆满的月亮就挂在窗外。 田夏赏了一会月亮,关上窗户拉下纱帘,拿起手机,犹豫良久,终是点开了那个人的头像。 “刚才忘了说,中秋快乐。叶阳希,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吧。” 田夏没有看见,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对面别墅与田夏房间相对的那间房就亮起了灯。 叶阳希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一起学习就算了,一起谈恋爱可以。” 田夏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烧的通红,飞快地退出了聊天界面,锁了手机扔到床上。 过了一会,手机又亮了,她忍不住拿起来看。 “不答应的话我就发脾气了哦,我发脾气的时候就会去打架哦,万一我打架一个不小心打坏了手,以后不能弹琴了哦。” 58.五十八颗糖 总有蜜糖 “凭什么呀!”黎雅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 “我们女生也不闲着呀,拉拉队什么的还不得我们来。再说了, 外头风沙那么大,在这样的环境下跑步, 会把我的皮肤吹坏的,我才不去。” 贝雷用报名表捂着脸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你那脸就是不吹风也没见着有多嫩。” “你懂个屁!滚!”黎雅扔了本书上去。 许天奇看不下去了,也蹦上了讲台,“别闹啊,这事关我们的班级荣誉, 必须都动起来,老子可不愿意被隔壁二班的那帮四眼鸡仔笑话。这每个项目不说报满, 总得有人上。不光女生要动, 爷们儿们也不能掉链子。那个李沛,我不是记得你丢过铅球吗,你就报铅球了。” 李沛趴在桌上画圈圈, 不耐烦地说:“行吧行吧, 我就报这一个项目啊。” “行行行,那还有谁有拿手的项目赶紧说,别临时强加在你们头上,闹不愉快了都不好看。” 有人开了头, 接下来就比较顺利了。 “那我报短跑吧……” “我跳远。” “100米。” …… 大半节班会课过去了, 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总算报了个七七八八, 拉拉队也在黎雅的组织挑选下逐渐成型。 贝雷兴奋地和许天奇在讲台上商量着要不要弄个独一无二的标志贴在每个比赛的人身上, 让人一看就知道出场的是高二三班。而许天奇的目光却在青春洋溢的拉拉队上,他在想这拉拉队的队服是要超短裙还是超超短裙。 班上热闹的不行。 田夏在座位上埋头写英语作业,叶阳希戳了戳她的手肘问:“诶,我觉得你可以报个60米或100米的短跑,就你昨天那速度,说你是女版飞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说到昨天,田夏忍不住脸红。 昨天放学的时候她本来要回家,偏偏叶阳希拉着她说要带她出去玩,她以为他说的玩是去台球室,可没成想他竟然拉着她去了一家酒吧。 那会才不到八点,对于夜场酒吧来说还太早,虽然没什么人,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刺眼迷离的灯光都让第一次进入酒吧内场的田夏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那些堪比子弹爆炸一样音量大小的音乐声,震的她五脏六腑都在晃。 她实在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抓紧了书包转身就跑。 叶阳希正在和夏冀青打电话,就慢了那么一步,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田夏的身影。 现在想想,她竟然在酒吧里体会到了晕车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田夏本来端正的坐姿忽然伏低了不少,她的脸缩在肩膀后面,闷声说:“任纯让我参加拉拉队。” 因为参加了拉拉队就不能再报项目了,所以很多女生都想报名拉拉队,本来以田夏的身材是不够格加入的,但任纯帮她走了个后门,黎雅破格答应在拉拉队后面加上她的名字。 田夏从小到大就没参加过运动会上的项目,她身子弱,容易病,运动出了汗再吹风,很容易就感冒,所以她一般只能在班级里打打杂,收拾收拾板凳垃圾,或者给广播站投投稿什么的。 这次任纯给她争取到了一个拉拉队这样特殊的位置,她是很珍惜的。 “拉拉队?”叶阳希想到刚才许天奇刚才说超短裙的事情,他揉了揉田夏的头发,起身向讲台去。 田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正他就算想也什么都干不了,毕竟拉拉队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之前那一书包的奶糖缓解了田夏心里的焦虑,只是面对叶阳希,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开始紧张和心跳。 好在叶阳希最近再没有对她说过那些奇奇怪怪、会让她情绪失控的话了。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学习成了她唯一的减压手段。 叶阳希最近三番两次约她出去玩都被拒绝,他说她这样闷着脑袋学很容易学成个书呆子,在他连着一个星期到她家里蹭饭,又对方若梅进行了一顿洗脑式的歪理演讲之后,方若梅竟然答应他,以后一周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让他带田夏出去放放风。 殊不知因为这一天,田夏又要做多少套题才能重新平复自己的心情。 转眼便是运动会。 许天奇的超短裙计划胎死腹中,因为班主任昨天直接宣布白衬衫牛仔裤就是拉拉队的队服,无奈许天奇在网上订的那些超短裙只能原路退回。 贝雷原本设想的独特标志也从设计队徽无果降低标准到统一服装品牌,最后学校又通知运动会统一穿校服,他只好临时在小卖部里花两块钱买了个小红花印章,每个运动员手上盖一个。 女生倒是对手背上的小红花没什么异议,不过班上几个自诩男子汉气概爆棚的男生倒是怨声载道的。 入场式之后,田夏本来要跟着黎雅她们回教室换衣服的,贝雷却拿着报名表拦住了她。 “田夏,你去哪啊,你的项目已经在检录了,快点跟我过去。” 田夏懵了:“我的项目?” “是啊,叶阳希给你报的。走走,快跟我过去,马上开始了。”贝雷怕她临阵脱逃,拽着她的手不肯放。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叶阳希说让她去参加短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跑去给她报了项目。 她本来以为自己加入了拉拉队就没事了,对了,还有拉拉队呢。 田夏挣扎道:“可我,我还要参加拉拉队。” 黎雅这时过来说:“不好意思啊田夏,我们没准备你的队服。” 那天叶阳希跟她说,田夏个子矮,身材又干瘪,站在拉拉队里肯定坏队形,而且她也不会跳那些拉拉队的舞蹈动作,最多也就是跟着混一混,还不如让她去参加跑步。 黎雅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田夏的名字从拉拉队里划掉了。 贝雷见状,加码道:“田夏,这是我们班第一个项目,你可千万别弃权啊!” 59.五十九颗糖 总有蜜糖  班主任姗姗来迟,在讲台上讲了一下中秋放假的时间还有相关的注意事项, 很快就宣布了放学。 教室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欢呼声、桌椅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掩盖了田夏低低的啜泣声。 她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可能是因为他的态度,因为他胡说八道,还因为这两天考试的时候她总是分神, 而分神的原因却是她梦见了他把大白兔给了严雨菲。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那几个女生讨论的话语总是会突然蹦出来在她的脑海里。 周二那天, 她正在埋头写题,叶阳希在一旁摆弄着手机给她拍照, 后门突然有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叶阳希。” 严雨菲校花的名头并非浪得虚名,校服外套被她退到肩膀处,一字肩的黑色紧身t恤将她的身形勾勒的极是诱惑, 她没有穿校裤,秋凉的天气里,她只穿着一条短到大腿根的牛仔热裤, 黑色的丝袜更显得她双腿纤细修长。 不像其他那些来班上送情书的小女生那般羞涩, 严雨菲甚至都没有准备情书。 她站在叶阳希身侧, 身上散发着成熟的香氛味道, 珊瑚红色的唇瓣衬的她肤色白皙娇嫩,双唇一启一合间是大胆直接的表白, “我听说你还没有女朋友, 正好我也没有男朋友, 咱俩就凑一对吧。” 而叶阳希并未像拒绝其他女生一样拒绝严雨菲,只是挑了眉淡淡一笑,“我考虑考虑。” 那时田夏还未觉出什么不同,只是接连几天都能在奶茶店门口看见叶阳希和严雨菲的相伴而立的身影,他们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好看,好看的田夏都觉得有点儿胸闷了。 田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无论如何,叶阳希也不能这样随意对她发脾气。 叶阳希闷头生气,教室里闹哄哄的,更扰的他心情烦躁。 刚才那个四眼仔一看就没安好心,还要手机号方便讨论学习,讨论个屁!想撩妹直说不就行了,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揍他一顿,也省得现在在这生闷气。 撩妹,敢撩他的妹,真是想想就生气! 叶阳希拎起书包起身欲走,余光里却看见旁边小小的人儿正缩着身子,消瘦的肩膀一起一伏,像是哭了。 心头倏地收紧,叶阳希又坐了下来。 田夏吸着鼻子清书包,眼泪一颗颗地没入了书包里的黑暗,忽然有人勾起了她脸颊边的碎发,指尖带着暖融融的温柔,触及她脸侧的皮肤,留下了柔软的触感。 “生气了?”叶阳希的语气有着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拨开她的发丝,看见她通红的眼眶,他登时便忘了自己还在生气,“我错了好不好,我不该对你大声的,别哭了。” 他若是不劝还好,他这样温柔地哄劝反而是在催泪,田夏咬着下唇,眼泪掉的越发勤快了。 叶阳希正要拿出杀手锏,许天奇却已经急不可耐地在叫他了:“阳希,快点走了!” 叶阳希顿了一秒,不顾田夏还在哭,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腕,“跟我走!” 田夏噙着泪:“啊……叶阳希!” 四中是省重点,与之相隔两条马路的十七中却可以称得上是流氓学校。十七中的学生各个乖张,早恋逃学是常态,抽烟喝酒最拿手,打架斗殴更是厉害,反正除了学习,他们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会做,明明是学校里的学生,举止行为却和社会上的青年没什么两样。 因为十七中各个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这一片区里的所有学校,没几个敢和十七中的人作对的。 之前章鱼在电玩城里和十七中的学生起了冲突,因为章鱼这边人多,十七中的人倒是吃了点小亏,今天就是来找回场子的。 十七中的恶名几乎人人皆知,刚知道十七中要来冲学校的时候,许天奇还破口大骂:“我靠那只死章鱼!什么狗屁退位让贤,根本就是让你帮他擦屁股!对上十七中,哪有人能讨得好的!” 叶阳希当时什么也没说,只问了句:“十七中来的人是谁?” 许天奇面色凝重,摸着下巴想了想,“不是元康就是夏冀青。” 然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十七中的两个大佬竟然都来了。 还是那条小巷,两边学校的人几乎将小小的窄巷全都占满了。 田夏缩在叶阳希背后,如上次进来这条小巷一般,心口砰砰跳,手心紧张地直冒汗。 许天奇站在叶阳希的右手边,今天站在四中这边的人,全部都是他叫来的。 虽然叶阳希告诉他不用,但许天奇却不敢怠慢,就算叶阳希打架再厉害,十七中那些人不要命起来也是极难对付的,万一叶阳希因为轻敌出了个好歹怎么办。 但和十七中真正有过节的人,却是两袖清风。章鱼只带了两三个跟班,冷着脸站在一边。 而叶阳希左手边的位置,站着的却是严雨菲。 元康和夏冀青带着将近十数个人从巷口浩浩荡荡地进来,许天奇看着对方的人数,稍稍安了心,至少人数上他们更胜一筹。 章鱼之前与元康对上过,纵是章鱼自认凶狠,却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元康这个人,他还略逊一筹。至于夏冀青,更是个比元康还狠的人物,人面兽心用来形容他是最恰当不过了。 杨杰上前在章鱼耳边说了句:“他们两个都来了,这下叶阳希死定了。” 章鱼冷笑一声,“等着看吧。” 元康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左侧的臂膀上纹着繁复的图案,光头的造型怎么看怎么惹眼;而他身边的夏冀青却是规规矩矩的打扮,清俊的面容还噙着淡淡的笑,身高和模样都不输给叶阳希。 一眼看见叶阳希,元康和夏冀青脸上都有明显的怔愣,紧接着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加快了步伐。 许天奇见状还以为他们是要直接开干,捏紧了拳头就准备上前干架了,叶阳希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他面色淡然,右侧的嘴角微微上翘,眼中的邪气在小巷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光头,阿冀,好久不见。” 在元康和夏冀青对上叶阳希的那一瞬间,就连田夏都感觉到了紧张和肃杀,可谁也没想到,三个大佬的下一步动作,竟然就……就抱上了?! 元康使劲拍打着叶阳希的后背,爽朗的笑声在小巷上空回荡,“哈哈哈,阳希你个臭小子!老子还以为你早就把老子忘记了!” 夏冀青声音倒是温和不少,“阳希,好久不见。”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 杨杰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三人,“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早就认得?” 章鱼脸色更加难看了,“老子怎么知道!” 叶阳希和两人打过招呼之后,突然把田夏抓到了自己身前,“叫人。” 田夏愣愣的不知所措,叫人,叫什么人?他们叫什么她都不知道。 “这是?”元康盯着面前瘦瘦小小的女孩儿,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像只小动物,他好奇地打量她,丝毫不顾田夏的脸越来越红,“难道是那只小白兔?” 比起元康,夏冀青倒是温和有礼的多了,他伸出手对田夏道:“你好,我是夏冀青。” “你、你好,我……”田夏怯生生地正欲抬手与他相握,叶阳希却将她的手捉了回来,又将她推到了身后,“好了好了,都认得了。” 夏冀青伸出去手变成了拳头,一拳砸在叶阳希的肩头,“你个混蛋,小气劲到现在都不改。” 叶阳希贼兮兮地笑,“就不改,哈哈哈!” 一脸震惊的许天奇这时才插进话来问:“阳希,你们认识?” 叶阳希揽过他的肩头,介绍道:“许天奇,这是元康,夏冀青,是我的初中同学,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对许天奇,元康和夏冀青就不像对叶阳希那么热络了,淡淡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阳希,走吧,三年没见,怎么样也要陪我们喝两杯吧。” “等等。”叶阳希拦住了转身要走的元康,指着章鱼说:“先把这事儿解决了。” 夏冀青先开口,“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元康也点头,“行了,那个怂逼都把你搬出来了,死罪免了,活罪看在小白兔的面子也免了。别废话了,喝酒去。” 怂逼章鱼面色铁青。 三个大佬简简单单几句话,这场有可能发生的群斗就这么轻飘飘的散场了。 “走,跟我一块去。”叶阳希拉着田夏就要走。 严雨菲却这时却拉住了他的手臂,“我跟你去。” 顿了一会,叶阳希当真放开了田夏,轻佻地挑起严雨菲的下巴,“行,你跟我去。” 田夏可以对天发誓,她是真的不想和叶阳希一起去,但当他真的放开她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章鱼在角落里望着严雨菲和叶阳希站在一起的背影,目光阴狠地像淬了毒。 60.六十颗糖 总有蜜糖 这样的心态直接导致了体育委员贝雷同学站在讲台上拿着运动会的报名急的表抓耳挠腮, “都安静一会儿啊, 我们这项目还缺很多人, 待会老高来了我不好交代啊!” 班上对体育拿手的除了贝雷, 也就叶阳希和许天奇挺身而出,他们三个人几乎把能报名的项目都报了个遍,但其他空缺的项目还剩很多, 尤其是女子组的比赛。 “你们女生也太不积极了吧!”贝雷看着手机几乎空白的报名表,牢骚一大堆,“你们女生这么懒,运动会光靠我们仨老爷们儿怎么行, 到时候比赛我们班一个女生都没有那得多丢人啊!黎雅, 你, 就你!你非得跟我报个项目不可!” “凭什么呀!”黎雅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我们女生也不闲着呀,拉拉队什么的还不得我们来。再说了,外头风沙那么大, 在这样的环境下跑步,会把我的皮肤吹坏的,我才不去。” 贝雷用报名表捂着脸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你那脸就是不吹风也没见着有多嫩。” “你懂个屁!滚!”黎雅扔了本书上去。 许天奇看不下去了,也蹦上了讲台, “别闹啊, 这事关我们的班级荣誉, 必须都动起来, 老子可不愿意被隔壁二班的那帮四眼鸡仔笑话。这每个项目不说报满,总得有人上。不光女生要动,爷们儿们也不能掉链子。那个李沛,我不是记得你丢过铅球吗,你就报铅球了。” 李沛趴在桌上画圈圈,不耐烦地说:“行吧行吧,我就报这一个项目啊。” “行行行,那还有谁有拿手的项目赶紧说,别临时强加在你们头上,闹不愉快了都不好看。”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就比较顺利了。 “那我报短跑吧……” “我跳远。” “100米。” …… 大半节班会课过去了,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总算报了个七七八八,拉拉队也在黎雅的组织挑选下逐渐成型。 贝雷兴奋地和许天奇在讲台上商量着要不要弄个独一无二的标志贴在每个比赛的人身上,让人一看就知道出场的是高二三班。而许天奇的目光却在青春洋溢的拉拉队上,他在想这拉拉队的队服是要超短裙还是超超短裙。 班上热闹的不行。 田夏在座位上埋头写英语作业,叶阳希戳了戳她的手肘问:“诶,我觉得你可以报个60米或100米的短跑,就你昨天那速度,说你是女版飞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说到昨天,田夏忍不住脸红。 昨天放学的时候她本来要回家,偏偏叶阳希拉着她说要带她出去玩,她以为他说的玩是去台球室,可没成想他竟然拉着她去了一家酒吧。 那会才不到八点,对于夜场酒吧来说还太早,虽然没什么人,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刺眼迷离的灯光都让第一次进入酒吧内场的田夏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那些堪比子弹爆炸一样音量大小的音乐声,震的她五脏六腑都在晃。 她实在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抓紧了书包转身就跑。 叶阳希正在和夏冀青打电话,就慢了那么一步,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田夏的身影。 现在想想,她竟然在酒吧里体会到了晕车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田夏本来端正的坐姿忽然伏低了不少,她的脸缩在肩膀后面,闷声说:“任纯让我参加拉拉队。” 因为参加了拉拉队就不能再报项目了,所以很多女生都想报名拉拉队,本来以田夏的身材是不够格加入的,但任纯帮她走了个后门,黎雅破格答应在拉拉队后面加上她的名字。 61.六十一颗糖 总有蜜糖 田夏本来是要带着叶阳希去书房的, 叶阳希偏要往她的卧室去,可女孩子的卧室可不是能轻易示人的。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 她不想要做什么他偏要做。 然后田夏便引着他上了三楼。 阁楼的小门一开, 久积的灰尘便顺着门缝腾了出来。 “阿嚏。”田夏站在门后揉了揉鼻子, 垂着脑袋说,“你不是要看我的房间吗, 你去吧。” 叶阳希见着她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也不点破她, 唇角一勾就开始打坏主意, “我一个人进房间多没意思啊,你陪我。” “我不……呀!” 田夏的不要还没说完, 只觉手腕被人拉住,眼前一黑, 阁楼的小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上的光线。 后背重重地抵到了门板上, 硌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就是这一下,空气里的尘埃直往她肺里钻, 喷嚏一个接一个憋在鼻子里, 半天都出不来, 眼眶都红了。 叶阳希撑着门板,将田夏困在他双臂之间, 娇小的身体在他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他忍不住低头与她凑的更近, 看见她皱着鼻子想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加邪肆,“你是灰姑娘吗,住这种灰蒙蒙的房间?” 田夏被圈在他的胸前,昏暗的空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他的体温烧红了她的脸,近得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捂着口鼻唔唔地说:“我、我们快出去吧。” “出去干什么,这不是你的房间吗?”叶阳希存心逗她,移开一只手臂准确无误地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揽在了手里。 “你、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田夏被他突然抱住,又惊又怕,软绵绵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不。”叶阳希手臂收紧了一些,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了他。 她真的太瘦了,腰肢这样的细软,他半只手臂环住都还有余。 “我才知道,纯白如你,也学会使坏了。” 他再低头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说话时,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感受到怀里的人传来细细的颤栗,他便愉悦地恨不能在这里就把她吃掉。 田夏又羞又恼地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身体和心里产生的那些异样更让她害怕,委屈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柔软的像一团棉花,“你放开我,叶阳希你放开我,阳希。” 阳希。 叶阳希猛地一怔,手臂的力道有些失控了,“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田夏的腰肢被他锢的生疼,剔透的泪水堆积成一颗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地悬在眼睫上,“叶阳希……” “不是这个。” “阳、阳希……” 叶阳希记忆中珍贵的那些年,是夏日黄昏的色调,是放学回家后桌上的热饭热菜,是小田夏在身边软软地一声声叫他“阳希、阳希”。 “阳希,这个糖好吃吗?” “阳希,你怎么又挨骂了?” “阳希,你会把我家窗户砸坏的。” “阳希,我想回家了。” …… 叶阳希半晌没有出声,田夏难受极了,鼻子里痒痒的,好像又要打喷嚏了。 她刚刚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手背上忽然有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是炙热的温柔。 田夏懵了。 她睁大了眼睛想去看叶阳希的表情,可他却轻轻地放开了她。 干燥的大手牵起她的手,身后的房门被打开,门外的光亮透了进来。 田夏抬头望着叶阳希的侧脸,眼角的泪还未干涸。 暖色的灯光在的他的五官上勾勒出了金色的边,他回过头来轻柔地笑,“我们走。” 这一瞬间,田夏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田一彬和叶明全都喝趴了,方若梅本想让叶家父子二人留宿,叶阳希却提醒了她,他们现在就住对门,两步路的距离,留宿就太夸张了。 方若梅恍然,一拍脑门说了句:“你瞧阿姨这脑袋,那田夏你帮着阳希把你叶叔叔送回去吧,我去照顾你爸。” “噢。” 可田夏这瘦瘦小小的能帮上什么忙呢,叶阳希最多也就是指挥她去开门罢了。 叶阳希把叶明送到房间,田夏本想放下钥匙就走,无意间却看见了客厅里有一架锃亮的黑色钢琴。 田夏想起叶阳希的妈妈以前好像还是钢琴老师,每天下班了之后都要去琴行给人上两个小时钢琴课呢。 田夏还跟着她蹭了两节课,认五线谱就是那会儿学的。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摸了摸钢琴盖,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怎么都没有看见叶阿姨呢? “还记得五线谱怎么画吗?” 田夏兀自想着,叶阳希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小手一缩后退了半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叶阳希换了身居家服,白色的连帽卫衣又宽又大,从田夏面前经过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凉的味道飘过来。 他在钢琴前坐下,黑色的钢琴盖被他轻轻抬起,干净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随意地搭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十分养眼好看,“想听什么曲子?” “嗯、嗯……我不知道。”田夏咬着唇,她不懂钢琴,更不懂音乐,乍一问她想听什么曲子,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小笨蛋。”叶阳希轻笑,十指落下的瞬间,有如月光般温柔的琴音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是那片在月光下泛出粼粼波光的湖水,是飘飘摇摇的小船沐浴着柔软的月华起起伏伏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是叶阳希的妈妈最喜欢的曲子。 他半阖着眼睛,神情专注,侧脸温柔如月神。 田夏微微呆住,她怎么忘了,叶阳希是会弹琴的,好像还拿过很厉害的奖。 一曲终了,温柔不再。 叶阳希阖上琴盖,抬眼笑的痞里痞气的,“你希哥迷人不?要不今晚别回去了。” 虽并不将他的玩笑当真,但脸红似乎成了田夏面对叶阳希的条件反射。 她静静望着他,轻声开口:“叶阳希,你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叶阳希笑意微沉,“为什么?” 田夏咬咬唇,“因为你的手,是弹钢琴的手,不是打架的手。” 叶阳希一怔,缓缓起身,“是吗?” 田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她后退两步,转身就跑,“那个,我先回去了。钥匙我放在玄关的柜台上了,你记得拿。” 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田夏一路小跑回家,方若梅正在收拾饭桌上的残局。 平复了一下呼吸,田夏走向方若梅,“妈妈,我来帮你。” “你叶叔叔还好吧?”方若梅捡了些比较干净的杯子碗给田夏拿着,“不早了,你帮妈妈把这些放到池子里就上去睡觉吧,你爸早就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了。” “嗯,好的。”田夏小心翼翼地捧着碗,顿了一会问,“妈妈,叶阿姨怎么没来?” “啪嗒”——方若梅手上的筷子掉了一只,她捡起来叹了口长气,缓缓说:“你叶阿姨她三年前就没了。” 田夏心尖一缩。 “其实咱们还住老房子那里的时候你叶阿姨就被查出了乳腺癌,是早期,在咱们医院做了手术之后以为没有大碍了,结果三年前又复发了,去医院的时候癌症已经全身扩散了。我和你爸也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情,听你叶叔叔说,为了这件事,阳希消沉了好一阵子,他找了不少关系才把他重新送回学校,不然阳希应该比你要高一年级。” 原来叶阿姨已经…… 田夏忽然想到刚才他弹琴时,那样温柔的叶阳希,是不是在想念他的妈妈呢。 回到房间里,圆满的月亮就挂在窗外。 田夏赏了一会月亮,关上窗户拉下纱帘,拿起手机,犹豫良久,终是点开了那个人的头像。 “刚才忘了说,中秋快乐。叶阳希,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吧。” 田夏没有看见,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对面别墅与田夏房间相对的那间房就亮起了灯。 叶阳希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一起学习就算了,一起谈恋爱可以。” 田夏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烧的通红,飞快地退出了聊天界面,锁了手机扔到床上。 过了一会,手机又亮了,她忍不住拿起来看。 “不答应的话我就发脾气了哦,我发脾气的时候就会去打架哦,万一我打架一个不小心打坏了手,以后不能弹琴了哦。” 讨厌,他真的太讨厌了。 田夏对着手机气的牙痒痒,可她不会骂人,红着脸憋了半天也只是咬着牙对头像上的那个人说了句:“大坏蛋。” 62.六十二颗糖 总有蜜糖  “真被吓到啦?”田夏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叶阳希有点儿内疚,换了个姿势趴在田夏的手边, 隔着校服,她身上独有的甜美香气隐隐约约的传来,直教叶阳希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语气音调, 都是柔的不能再柔了,“我不过是吓唬你的嘛, 我哪真的舍得把你腿打折呢。别生气了好不好?” 田夏笔尖一顿,“jealousy”写了一半,想到刚才任纯和她说的那些话,她有些慌乱。 将本子朝墙的一侧挪了挪,田夏转了转身体,半背对着叶阳希。 叶阳希见她似乎是真的生了气,他不得不拿出杀手锏。 “喏。就这一颗啊,早上方阿姨还说你牙齿不好,都是我小时候偷偷给你吃糖吃的。”叶阳希亲手剥开了糖纸,奶糖的香甜味道隐隐约约的窜到了田夏的鼻尖下, 他好笑地看着她脸上神情的变化,还以为她是拉不下面子,故意捂住了眼睛说, “哎呀, 谁想吃这颗又香又甜的大白兔啊?我现在看不见, 不知道是谁拿的。” 换做平时, 他这明显哄小孩子的举动,田夏看在眼里肯定早就心软了,只是现在她面临的并不是一颗糖就能让她心软解决的问题。 白乎乎的牛奶糖躺在叶阳希的掌心里半晌没人来拿,时间久了,那层半透明的糖衣有些化了。 “田夏,你不要太过分哦。”叶阳希的脾气来了,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了,“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田夏侧脸透露着倔强,紧咬着下唇仍不说话。 早自习的下课铃响了。 “这糖你不要,以后就永远都别想要。”叶阳希也不顾英语老师还在讲台上,猛地起身将手里的奶糖扔进了垃圾桶,甩着手往外走,手心里那黏糊糊的感觉却怎么也甩不掉。 “叶阳希!”英语老师本来想着下课要找他好好谈一谈的,可他一副目无尊长的样子,又是迟到,现在还敢在她没宣布下课的情况下早退,饶是英语老师再好的脾气也被气红了脸。 许天奇屁颠屁颠地追在叶阳希身后,“阳希、阳希,等等我!” “太过分了,这个学生真是太过分了!我非得跟你们高老师好好说一说!”英语老师气的连讲义都忘了拿,直奔班主任办公室告状去了。 任纯一下课就悄摸地溜到田夏身边,见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又要哭了,猜到刚才她和叶阳希是吵架了,心疼地揽住她的肩头,劝慰她:“田夏,别伤心了。叶阳希长的是帅,可架不住他渣呀,咱们以后还是一门心思搞学习,不要喜欢他了。” 田夏吸了吸鼻子想要忍住眼泪的,可晃眼看见糖纸还在课桌上,蓝白相间的糖纸上似乎还留着他的体温,她的眼泪终是忍不住开始往下坠。 刚才在开水房,任纯问她:“田夏,你是不是喜欢叶阳希呀?” “我没有。” “那你现在为什么哭呢?肯定是看见严雨菲来找他,你觉得不舒服,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是不是?” 田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看见严雨菲坐在那里笑,叶阳希却还要吓唬她、威胁她,她心里觉得委屈。 “如果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 是啊,为什么会委屈呢?这种委屈对田夏来说真的好陌生,它带着点酸涩,带着点失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她害怕,害怕这样陌生的感觉。 如果她现在心里这种酸涩的委屈叫喜欢,那她不想要。 从小到大,叶阳希带给她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好玩儿的,陌生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害怕这种陌生,害怕一切她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的事物。 她的人生应该如平静的水面,平淡,毫无波折,清澈见底。可叶阳希的出现却让原本安静的湖水起了波澜,浪花翻涌,变得浑浊。 他总会让她觉得心惊、觉得紧张、觉得恐惧,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不能喜欢他,因为他会打乱她的生活,而她不想被打乱。 班主任接到告状本来是气势汹汹地要来教训叶阳希的,可他却一整天都没有回班。 田夏听见班主任在办公室里叹气,“本来我们班一个许天奇就够让我头疼了,偏偏校长又给我塞进来一个爹,那个叶阳希,整天不是睡觉就是逃课,哪儿像个学生啊。你看看这次月考,我们班的平均分不知道被他拉低了多少。” 数学老师劝她:“算了算了,想想他不给你惹事就不错了。再说了,你们班不还有个田夏吗,那孩子可乖的很,这次又是第一。” 班主任又说:“也是,我看我们班啊,也就田夏不会被叶阳希给影响了,不然我也不敢让他们俩同桌。” “有得必有失,算了,想开点儿吧,他们自己爹妈都无所谓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我们做老师的又能怎么样呢。” 数学老师的话听在田夏耳朵里有些刺耳。 方若梅说过,叶阳希能进四中,是叶明找了不少关系的。许天奇的父母她不知道,但明明叶叔叔是有所谓的。 待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田夏才抱着作业本敲了门进去。见着她,办公室里的老师各个都一脸笑,数学老师还开玩笑说要跟校长提议,把田夏转到自己班上。 班主任闻言立刻紧张地拉着田夏的手,得意地说:“那可不行,田夏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我把她当女儿的,你想把我女儿抢走,门儿都没有!” 数学老师开玩笑道:“田夏,你看你们高老师对你多好,都把你当女儿了。干脆,你就认了你们高老师当干妈好了!” 办公室里一片欢声笑语,田夏却第一次觉得老师们的夸奖时间这么难熬。 回到家里的已经八点了,望着对面那座黑漆漆的房子,田夏忍不住想,叶阳希还没有回家,他会去哪里呢?她今天那样不理他,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过分了呢? 第二天叶阳希和许天奇依旧没有来学校。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许天奇来了,可叶阳希仍然没有来。 第五天放学之后,教室里都走光了,值日生也去倒垃圾了,田夏和任纯还在座位上商量下一期黑板报的主题,一只黑色的书包突然被人扔到了她的课桌上。 田夏错愕地抬头,黑色的连帽卫衣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叶阳希的半张脸,他故作冷脸地望着田夏,可许天奇却在他身后和贝雷偷笑说:“骚包,大下午的还带帽子。” “叶阳希……这是?”任纯自觉自发地让出了位置,田夏眼睁睁地望着叶阳希向自己走来,单手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一股淡淡的奶糖香气飘了出来。 “消气了吧?” 田夏愣愣地看着书包里堆成小山的大白兔奶糖,眼眶热热的说不出话。 “这些都给你,但是你妈说你牙齿不好,所以以后一天只能吃一颗。”叶阳希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剥开糖纸递给她,“吃了我们就和好了。” 田夏哽咽地艰难开口,“可你说,你说以后都没有了。” “谁让你气我。”叶阳希掐了一把田夏的脸蛋,她泪汪汪的,他舍不得下狠手,就是象征性地捏了捏,“张嘴,啊,再不吃就化了。” 奶糖的香甜嘴里化开,甜甜的奶味儿弥漫了整个口腔。 田夏抿了抿嘴,用手背遮住眼睛,怕他看见她的泪。 “小笨蛋。” 任纯在一边看着叶阳希露出这样虐杀级别的宠溺微笑,心脏狂跳着快要冲出胸腔了,她要收回之前那句话,长这么帅,他想怎么渣都可以啊!! 教室后门的贝雷也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勒紧了许天奇的脖子兴奋道:“我靠!原来阳希喜欢田夏啊?!我靠!!” 许天奇差点被勒断了气,“放手、咔咔、放手!咳咳咳!你个傻逼,差点把老子勒死!” 他们两人在门口的动静提醒了叶阳希,他起身弯腰揉了揉田夏的头发,“我要去跟他们打球,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值日生回来的时候,田夏和任纯都还坐在位置上发呆,“诶,你们怎么还没走啊?这不是叶阳希的书包吗,他啥时候来的,还回不回来取啊,我不会要等着他回来才能锁门吧?” 任纯嘀嘀咕咕地念:“我的感觉没错,我的感觉果然没错,他喜欢田夏,他一直都喜欢田夏,我真是神婆,神婆……” 值日生:“???你在说啥?” 田夏扬起脸,唇角两边有淡淡的弧度:“你直接锁门好了,书包我帮他拿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那几个女生讨论的话语总是会突然蹦出来在她的脑海里。 周二那天,她正在埋头写题,叶阳希在一旁摆弄着手机给她拍照,后门突然有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叶阳希。” 严雨菲校花的名头并非浪得虚名,校服外套被她退到肩膀处,一字肩的黑色紧身t恤将她的身形勾勒的极是诱惑,她没有穿校裤,秋凉的天气里,她只穿着一条短到大腿根的牛仔热裤,黑色的丝袜更显得她双腿纤细修长。 不像其他那些来班上送情书的小女生那般羞涩,严雨菲甚至都没有准备情书。 她站在叶阳希身侧,身上散发着成熟的香氛味道,珊瑚红色的唇瓣衬的她肤色白皙娇嫩,双唇一启一合间是大胆直接的表白,“我听说你还没有女朋友,正好我也没有男朋友,咱俩就凑一对吧。” 63.六十三颗糖 总有蜜糖 “不知道?那我来帮你看。”叶阳希作势要打开手里的纸团。 讲台上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叶阳希!” 班主任刚写完板书, 回头就看见叶阳希和田夏拉拉扯扯的, 虽然田夏被她的前桌挡住了, 但班主任是无条件相信田夏的, 于是想也不想,往外一指:“给我滚出去罚站!” 叶阳希也不辩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田夏眼睁睁看他走,纸团可还在他那里呢。 叶阳希的离开引起了教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 班主任拍了拍讲台, 严厉道:“都给我安静!还有谁不想上课的,现在和他一起出去。” 话音一落, 许天奇笑嘻嘻地站起来了:“高老师, 我去上个厕所哈。” 说罢也不管班主任答不答应, 插着口袋就走了。 “许天奇!” 拜这两人所赐,一整节语文课都是在压抑的气氛下度过的。 下了课任纯马上跑到田夏身边来,“田夏,我不是故意的!叶阳希知不知道纸团是我扔的, 他不会找我麻烦吧?” 田夏摇摇头, “应该不至于吧。” 任纯哭丧着脸, “田夏,如果他真要找我麻烦你一定要帮我劝住他啊!” 田夏虽然不认为叶阳希会小气到因为一个纸团而找任纯的麻烦, 但未免任纯担心, 她还是点头道:“嗯, 我会尽量的。” 两个小姑娘紧张兮兮的, 叶阳希倒是一直没有露面, 就连中午放学他和许天奇都没有回教室,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叶阳希才晃悠回来拿书包,也顺便把上午的纸团还给了田夏。 田夏都快忘记这个事情了,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团好像没有被人打开过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将纸团夹进了数学书里。 叶阳希这时突然问:“对了,你们家老房子拆迁的时候分了多少钱?” 田夏一愣,老房子拆迁?他真把她问住了,“我,我不太清楚。” 叶阳希又问:“那你知道我们家拆迁的时候分了多少钱吗?” 田夏更懵了,“不、不知道。” 当年两家住的位置是现在的市中心,这样好的地段拆迁补偿的价格自然不低,再加上以前的旧房子虽然面积不太大,但是允许搭建,光田夏家里都在她爷爷的指导下往上修了三层楼。拆迁的时候这些加盖的面积虽然算作违建,但也还是会照价赔偿,田夏家里现在住的小别墅就是拆迁款换来的。 叶阳希家就在田夏家对面,因为他爷爷奶奶老房子就在旁边,田夏隐约记得叶叔叔当年费了一番力气将两栋房子打通,然后又往上加盖了好几层,具体的楼层数田夏记不得了,但肯定比她们家要大,那拆迁款也肯定要更多一些吧。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还不等她问一问,叶阳希便将书包甩到肩上,自以为潇洒地一撩头发:“不管本大爷是不是富二代,养十个你也不成问题。” 田夏满眼迷茫地望着叶阳希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出了教室,突然反应过来,他肯定是看了纸团里面的内容。 可任纯到底写了什么? 她急急忙忙把纸团从数学书里捞出来,小心地展开摊平,任纯清秀的字体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叶阳希一定是个富二代!对不对对不对!” 这一行字中间被人用红笔圈出了“富”这个字,然后又在下面另写了一个“拆”字,“富二代”变成了“拆二代”。 田夏抿着唇将纸条重新揉皱:“幼稚鬼。” 转眼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学校决定在月底中秋放假之前举行月考。 田夏学习成绩好,考场在一班,而叶阳希却在最后一间实验室。 去实验室的路要经过一班的教室,叶阳希和许天奇的身影经过一班门口的时候,田夏清楚地听见考场里的女生兴奋地讨论声。 “叶阳希好帅啊!” “那可不!为了看他一眼,我每次上厕所都要多绕一圈!可惜很少看到他在教室。” “上次我在操场上看见他打篮球,差点连上课铃都没听到!” “哈哈哈,花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不知道,好像挺多女生给他送情书的,他一个都没接。不过我最近看严雨菲和他走的挺近的,好几次两人都是一块儿出校门的。” “你说的是那个校花吧,我也看见过他们一块走。你说两人都长那么好看,都不给我们这些人留活路。” “哈哈哈,别说了别说了,老师来了。” 第一门考语文,监考的是英语老师,她抱着卷子站上讲台,简单讲了几点注意事项后便开始发卷子了。 田夏坐在第一排第一个,英语老师见她盯着卷子发愣,不由问:“田夏、田夏,是不是没有睡好?已经开始考试了,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哦。” 田夏涨红了脸,垂下眼睑轻声应:“嗯,我知道了。” 等英语老师离开她的位置,田夏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考号,笔尖却停留在第一题的位置久久没有落笔。 她很想集中精神,可脑子里却是叶阳希和一个长发女生走在一起的背影。 原来那天她在校门口看见的那个靠在叶阳希臂弯里的女生叫严雨菲吗,可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第二天考完全部科目需要回到教室里开班会,田夏一进教室就被任纯拉着哭诉:“田夏,这次的数学和物理都好难啊!我感觉我会挂科怎么办!” 田夏安慰她说:“是有点儿难度,不过我觉得以你的程度肯定不会挂科的,放心吧。” 两人对了一会答案,其他考场的同学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田夏正准备回座位,忽然听见教室门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不是陌生的脸,可田夏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任纯倒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是一班的明昊,每次考试都是你和他换着坐年级第一宝座的。” 田夏终于回忆起了,刚才坐在她后面一排的就是他。 明昊又在叫她:“田夏、田夏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走廊上没什么人,各班的学生差不多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明昊拿着一张写满了演算过程的草稿纸,一脸费解的模样,“刚才交卷子的时候我看见你最后一题写的过程好像很简单,可我却算了一整张纸,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以请你帮我看一下吗?” 田夏呐呐地点头,目光快速地在草稿纸上游走,随后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纸张中间的部分,“我算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了,题目问的是相同情况下两个力的大小比较,你是把不同情况数值的变化都算出来了。” 明昊回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好像真是这样。不好意思,是我没有认真审题。” 田夏摇摇头说:“不不,是我偷懒罢了,你这样肯定是没错的。” 明昊抿唇笑:“你太谦虚了。” 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田夏对他微微颔首就准备回教室了,“那我先进去了。” “等一下。” 田夏疑惑回头:“怎么了?” 明昊白净的脸庞微微有些泛红,他低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将草稿纸和一只签字笔递到田夏面前:“那个,可以把你的手机号或微信留给我吗?哦,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我们可以及时沟通交流。” “哦,好。”田夏没有多想,很快写下了一串号码,“我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 明昊满心欢喜地看着那一排娟秀的字体,还没来得及高兴,身边忽然横出了一只大手,草稿纸和签字笔都被夺走了。 田夏望着身边的人,呆住了:“叶阳希?” 明昊皱着眉头:“同学,你在干什么?” 叶阳希脸上挂着招牌的坏笑,不由分说地就用签字笔把田夏的字迹给遮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又重新写了一行数字,“田夏的微信昨天晚上被盗了,这是新微信,你加这个吧。” 明昊接过草稿纸,看着叶阳希新写的手机号,狐疑问:“你怎么知道田夏的微信被盗号了?” 叶阳希轻笑一声,揽过田夏瘦弱的肩头,视觉上像是把她半抱在怀里似的,“因为我们昨天晚上在一起呀。” “???” “???” 64.六十四颗糖 总有蜜糖  “妈妈, 我吃完了。我去上学了。” 方若梅回过神来,拿着书包送她出门, “路上小心, 放学早点回来。” “知道了,妈妈再见。” 门外是倾盆大雨, 田夏撑着粉色印花的雨伞在雨幕中行走, 小小的一只, 黑色的书包看起来很重, 好像随时会将她纤弱的肩膀给拖垮。 方若梅突然忆起田夏上小学的时候, 那时她和田一彬都在医院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天昏地暗的,根本无暇顾及小田夏,她时常都是自己去上学。 记得有很多次她都是这样将女儿送出门去, 看着她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 然后匆忙洗漱奔向医院。 那时候田夏好像才上小学二年级。 时间一晃, 她现在已经上高二了。 许是雨天容易惹人伤感, 方若梅眼角有些湿润。 时间实在走的太快, 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她的女儿就这样悄悄地, 自己长大了。 * 雨天路滑, 田夏没穿雨鞋,新球鞋的鞋底踩在路面上有些打滑, 害怕摔跤, 她每一步都走的极是小心缓慢, 远远看去,她小心保持平衡的背影像只小企鹅,可爱里又有点可笑。 走到小区门口,田夏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不过这里只有一趟车是往学校去的。她一般六点五十出门,从家到小区门口只要五分钟,六点五十五正好有一趟车,这个时候人还不多,车上时常有空位可以坐。 有一次田夏起晚了一点,到车站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后面来的车人已经多的她快要挤不上去了。有了那一次的经历,田夏就再也不敢起晚了。 但今天,腕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七点过五分了,就是说平时只用五分钟的路程,她今天走了十五分钟。 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自己的龟速,田夏努力将雨伞向后仰,够着脖子去看车。 大雨如注,马路上万里无车,连行人都很少。 飘进伞里的雨水染湿了她的发梢,留海贴在额头上痒痒的,很不舒服。 w市的秋天来的早,八月底的晚风已经是凉飕飕的了,下雨的早晨温度更低。一路走来,被雨水打湿的校服裤子贴在她的腿上,冰冰凉凉的。 田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默默祈祷,可千万别让她感冒了才好。 田夏是早产儿,在保温箱里待了四个月才勉强出院,此后的成长路上虽说没得过什么大病,但伤风感冒可是她最拿手的。 吹点风就病,一病就是半个月,有时候连田夏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子实在是太矫情了。 又是一个喷嚏。 看来一顿感冒是跑不了了。 等田夏打上车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了,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发卷子。 田夏站在教室门口,怯怯地举起手:“报、报告。” 她声音细,这会又正害羞,教室里窸窸窣窣发卷子的声音和窗外哗啦啦的下雨声竟然都盖过了她的。 不得已,她眼睛一闭牙一咬,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报告。 还是无人应答。 田夏心想,干脆悄咪咪地溜进去算了,可她不敢。 最先发现她的还是第一排的贝雷。 他刚才就听见了门口有动静,不过声音太小,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往后传卷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田夏就站在教室门口。 黑发湿哒哒地贴在她的脑门上,乌黑的眼仁湿漉漉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 贝雷心念一动,“老师,田夏在门口呢!” 他嗓门大,一喊全班都听见了。 感觉到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田夏下意识地低下头,脸红的能滴出血。 班主任仍是原来高一的班主任,对于田夏,她可是从来都只有赞美的。本来嘛,田夏学习成绩好,又从来不闹事,对这样的好学生,老师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田夏,快进来吧。”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温柔的。 “谢谢老师。”田夏有礼貌地道谢,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班上有人不满这样的差别待遇,大声嚷:“高老师,你怎么这么偏心啊!我刚才就迟到了一秒钟,你又让我罚抄又让我学青蛙跳的,怎么田夏就不用啊!” 他话音一落就有其他人接话:“人家田夏考年纪第一,你第几啊?” “第七百零八!” “你直接说倒数第二嘛!哈哈哈!” “哈哈哈!” 全班开始哄堂大笑。 田夏更加羞涩,恨不能把自己埋进课桌里。 讲台上的班主任见此,把讲义往台上一拍,“啪”的一声,世界顿时就安静了。 “还笑呢?还好意思笑呢?你们都高二了,一点都不紧张是不是?许天奇,你有这咋呼劲也好好搞一搞学习行不行?你什么时候能考个七百零八分给我看看啊!” 许天奇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见班主任发飙了,他一缩脖子,吐了吐舌说:“我这辈子所有考试的分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七百零八。” 他的前桌回头补充道:“加上下辈子都不一定有。” 许天奇:“滚!” “好了好了,不耽误时间了。正好下节就是我的课,咱们抓紧时间,中间就不休息了,争取用一个早自习把卷子讲完。” “啊?!”全班哀嚎。 班主任眉毛一竖,“啊什么啊,这个学期任务有多重你们不知道啊?还有时间‘啊’,赶紧给我把卷子拿出来!” 田夏将书包里的书和本子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课桌上。 任纯拿出纸巾递给田夏,小声和她说:“你头发都打湿了,赶快擦一擦吧。” 任纯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长相秀气,声音也是,有时两个人上课讲话,音量大小只够两个人能听见,连前后桌都听不到动静。 她们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同桌,没想到新学期开始两个人还能坐在一起,任纯别提有多高兴了。 能和学霸坐同桌,换谁都高兴。 田夏也高兴。她从小就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际,高一上学期的同桌是个话特别多的男孩子,说起话来很快,内容又是田夏陌生的电脑游戏之类的,所以那个学期,田夏都很少开口说话。 直到任纯坐过来,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过她的纸巾,田夏轻轻笑:“谢谢。” 田夏的长相是属于清纯乖巧的那种类型,大大的眼睛,秀挺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略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更给她加分。 现在一笑,惹得任纯心痒痒的想去捏她的脸,“田夏,你又变得更可爱了。” 田夏才退烧的脸颊又烧起来了,垂眸推了推任纯眼前的卷子,“快听讲啦!” 任纯茫然地望着卷子,“讲到哪里了?” 田夏:“阅读题第三题。” 任纯不得不佩服,学霸就是学霸,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开小差,迷茫的就只有她一个而已。 今天下雨,大课间的时候不用升旗,休息时间一下多了起来,教室和走廊里都乱糟糟的,头顶的风扇开的很小,吱呀呀地转悠,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任纯不知道跑哪去了,田夏一个人在座位上刷题。 怕自己淋雨会感冒,田夏只好拼命的喝热水,做完一套完型填空,保温杯又见底了。跑了一趟开水房回来,第三节课的铃声正好打响。 一落座,任纯就拉着她的手臂,兴奋的满脸通红:“夏,我刚才看见那个转学生了!好帅的!” 田夏有点迷茫,“转学生?” “是啊!他就在老师办公室里,不知道会转到哪个班上。”任纯松开她,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神啊,如果让他转到我们班来,我愿意折寿十年。” 田夏觉得好笑,拧开杯盖吹了吹,英语老师已经进班了,“你还是别想了,要上课了。” 但英语老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班主任,班主任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任纯一看见那个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叫,她使劲抓着田夏的手,激动地语无伦次:“是他、就是他!” “谁啊……”田夏手被捏的生疼,在抬眼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之后,她眼前迅速涌上一片黑暗,手里的保温杯一歪,开水撒了一桌。 伴随着班上女生惊叫的声音,她听见讲台上的那个人说:“我是叶阳希。” 叶阳希,她的噩梦。 通过昨天的大白兔,田夏心中的那根刺总算是软化了一点。 她想,只要他不再在她面前那么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还是能过的。 叶阳希今天难得没有迟到,不过他晚上好像都没有睡好,一坐下就开始闷头睡觉。 下了早自习之后,田夏下位去收作业,收到最后发现少了一本,连许天奇都交了作业,叶阳希却没交。 田夏抱着一沓作业本,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叶阳希。 她站在过道上,几个疯闹的男生从她身后跑过去,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田夏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倾倒,手里的作业本哗啦啦地全掉在叶阳希的脑袋上了。 叶阳希被吵醒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田夏急急忙忙地想把本子从他身上捡起来,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扣住。 65.六十五颗糖 总有蜜糖 推开窗户, 是对面叶叔叔家的儿子正弯着腰在她家的院子里捡石子。 扔石子的人看来就是他了。 小田夏奶声奶气地学着妈妈的语气对他说:“你这样会把我的窗户砸坏的。” 听见她的声音,小男孩直起腰来, 小田夏差点笑出声来。 西瓜头的留海被汗水濡湿, 紧紧贴在他的脑门上;他穿着短裤和背心,细细的胳膊和腿上都是灰印子;抓着满满一把石子的手也脏兮兮的,一抹脸,白皙的脸蛋上就留下了一道灰灰的痕迹。 叶阳希望着田夏贼兮兮地笑, “小夏子,跟本大爷一起出去玩呀!” 看着叶阳希和其他巷子里的小男孩趴在地上打弹珠,田夏秀气的眉眼都皱到一起去了。 她不想玩这个,地上好脏, 她身上还穿着妈妈给她新买的小裙子,不可以弄脏的。 小阳希玩的不亦乐乎, 但小田夏却总是忍不住想,如果翻窗户这样危险的举动被爸爸妈妈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很担心的,说不定妈妈还会哭。 怎么办呀, 她不想惹妈妈哭的,她都后悔和叶阳希一起出来了。 看着天边渐渐西沉的太阳, 小田夏有点待不住了。 她想上前跟叶阳希说她要回家了, 却不小心踢到了另一个男孩子的弹珠。 浅绿色的弹珠骨碌碌地,竟然顺着雨水篦子滚进了下水道里。 “我的弹珠!”男生爬起来去追, 眼瞅着弹珠不见了, 他回头大吼一声, “你赔我的珠子!” 小田夏吓得一缩,瞬间眼眶通红:“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阳希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地挡在田夏身前,“不就是一颗珠子吗,你从我这再拿一颗就是了。” 那个男生比他们大几岁,身高比两人高出半个头,小眼睛一眯,看起来很凶的样子:“我的珠子是限量版的!是夜光的!你那些破珠子根本比不上!我要她赔,就要她赔!” 说话间,男生竟然伸手越过叶阳希推了田夏一把,田夏猝不及防,就这么被推倒了。 跌坐在地上倒也不觉得有多疼,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田夏又怕又委屈,捂着脸细声啜泣,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对不起……” 周围安静了几秒。 “啊!”刚才那个很凶的男生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紧接着,场面迅速变得混乱起来,衣衫的碎裂声,鞋底在地面的摩擦声,还有叶阳希摔倒的声音,种种声音传入田夏耳朵里,她更害怕了。 叶阳希此时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但刚才一起玩的几个男生都是那个大孩子带来的,年龄和个子都要比他大一些,他本就是以一敌众,再加上体格差距,对付起来实在有些吃力。 在他第二次摔倒在田夏身边的时候,田夏哭的越发凶了,“呜呜呜,阳希!” 听见她担心的哭喊,叶阳希一刻都没停顿,迅速爬起,像只发怒的小狮子,张牙舞爪地朝那几个男孩子冲过去,嘴里还嘶吼着:“敢动本大爷的小夏子!受死吧!啊!” 漫天扬尘间,田夏看见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噼啪落地的时候,有几颗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还来不及看清哪些是叶阳希的,紧跟着,他又摔过来了。 “啊!”叶阳希又站起来了。 那个时候小小的田夏还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打不过他们,他还要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冲上去。 他不会觉得疼吗? 孩子们的打斗声很快惊动了周围的大人,当大人们把叶阳希跟他们分开的时候,田夏这才看清已经鼻青脸肿的叶阳希。 小孩子之间的打架,通常都是没有分寸、不留情面的,个子虽小力气倒是大,几个孩子身上无一例外都挂了彩,只是叶阳希最严重。 他嘴角挂着血痕,左眼青了一大片,走到田夏面前伸出手给她,“小夏子,我们走。” 小田夏被他这样子吓蒙了,咬着唇含着泪,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挥开叶阳希的手爬起来就往家跑。 夕阳的余晖下,小阳希挂彩的脸蛋上带着错愕,两人的剪影被拉的很长。 那天回到家,田夏就生了病,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梦里全是叶阳希的嘶吼和他与人缠斗在一起的背影,他嘴角挂着血痕的样子亦成了她的梦魇。 甚至连叶阳希这三个字似乎都成了田夏的噩梦。 房间里的那扇窗户她不敢再开,之后放假的每一天她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甚至每次在巷子里碰到他,她都要低着头绕开走。 直到老房子拆迁,叶家搬走,没有了叶阳希,她以为她的噩梦可以结束了。 但现在,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嘴角挂着痞痞的笑,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可她却仍然觉得如芒在背。 “我是叶阳希。”他这么说。 整节英语课田夏都是浑浑噩噩的。 叶阳希被安排在了她斜后方的位置,和许天奇同桌。两个人像是遇见了知己,叽叽咕咕地讲了一节课,一刻都没停过,声音大的连一向温柔的英语老师都频频皱眉提醒。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田夏一刻不停地跑出教室,奔向厕所。 “田夏怎么怪怪的。”任纯很困惑,但令她更困惑的还在后面。 新来的转学生单手撑着她的桌角,那低沉的声音配上带着点邪气的笑容,极具杀伤力,“同学,你同桌叫什么呀?” 如此近距离的和他对上视线,任纯心脏乱跳,羞涩地满面通红,讲话都不太利索了,“叫、叫田、田夏。” 叶阳希眸子里划过一丝暗沉,他再度勾了勾唇角,“谢了。” 说完,他走向教室后门,许天奇正在那等着他。两人一齐出了教室,那勾肩搭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多熟呢。 第四节本来应该是体育课,但是下雨,体育老师就让他们在教室里自习,话音一落,班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安静,安静!你们太闹的话,我就把你们班主任叫来给你们上课。”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刻噤声。 贝雷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他周围发出几声闷笑,体育老师瞪了他一眼,走出了教室。 接着,教室里开始骚动了。 换座位的换座位,打游戏的打游戏,最后面那一窝以许天奇为首,竟然还开始打牌了。 田夏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拿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和任纯交好的几个女生这会也换了座位,坐到了她们前后,任纯被围在中间,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叶阳希。 田夏本来不想听的,但叶阳希这三个字像是长了脚,自己就能往她耳朵里跑。 “纯纯,刚才叶阳希找你说什么了?” “是啊是啊,你可是咱们班上第一个和他说话的女生呢!他会不会对你有意思啊?” “不可能!他刚刚在讲台上还看我了呢,我看他是对我有意思,哈哈哈!” “哈哈哈!不要脸!” 任纯看了眼貌似在专心写作业的田夏,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我太激动了,没听清。” “啊?” “纯纯!” 她们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失望,但各个脸上都还带着点庆幸。 “叶阳希,为什么他连名字都那么帅?” “是啊,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不然我一定会伤心死!” “他就是我幻想中那种神秘又帅气的转学生啊!我一定要跟我妹妹炫耀一下,她肯定会羡慕死我!” 就连任纯也撑着脑袋望着后方,语气痴迷,“是啊,他太帅了。” 田夏实在听不下去她们这样帅来帅去了,戴上耳机准备练习听力,斜后方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 “我靠,阳希!你给我留点面子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许天奇,“你怎么把把牌都那么好,是不是出老千?” 叶阳希把牌一扔,吊儿郎当地踹了踹桌脚,“这么输不起,那不玩儿了。” 他们打的是斗地主,有癞子的那种,自诩斗地主天下无敌的许天奇这会输的直挠头。这才几把,炸来炸去,他身上两百块现金都给炸没了。 他本来就不服气,被叶阳希一激更是斗志昂扬,“怎么可能不玩!再来再来!” …… 田夏被闹哄哄的噪音吵得都听不见耳机里的声音了。忍不住回头,却一眼就看到了叶阳希。 明明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坐在许天奇他们中间,他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变了很多。 单薄的双眼皮下,一双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直挺的鼻梁又高又窄;薄薄的两片唇瓣挂着痞痞的笑;皮肤白的不像话。 田夏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嘴角会微微往上翘,眼睛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肆意与邪气。 他身上那种痞帅的气质,大约是每个高中女生所向往的。只是这样的叶阳希,和她记忆中的西瓜太郎相差甚远。 明明小时候是那个样子,怎么长大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他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呢?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叶阳希微微偏头,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在空中交汇。 田夏惊慌地转回头,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了。 对面的许天奇见叶阳希有些出神,不满地推了他一把,“专心点专心点!尊重对手知不知道!” 凭什么他全神贯注还输的这么惨,这人心不在焉地就能赢钱? 叶阳希漫不经心地出牌,眸子里却全是田夏紧绷的背影。 唇角一勾,叶大爷笑的很是愉悦。 田夏挣扎了两下无果,有些气愤地鼓起腮帮子道:“可是你明明说,我答应你,你就听我的。” 叶阳希笑,“笨蛋,就是因为你答应了我,我才更要去。” “为什么?” “因为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欺负我的女朋友,没有人可以让你哭。” 下午的运动会,除了许天奇和贝雷两个人时不时对叶阳希发射暧昧视线和怪笑,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田夏却一直走神。 下午的运动会是允许高三参加的,她频频分心去看高三的方阵,却没看到章鱼的人影,倒是严雨菲,时不时地出现在田夏眼前,仰着下巴,似是很骄傲的模样,就连看叶阳希的眼神也都带着淡淡的不屑。 田夏还不知道严雨菲和章鱼之间的联系,对于她这样的态度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但是叶阳希知道。 在严雨菲第n次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叶阳希冷冷地勾了勾唇,低头跟田夏讲话的时候却温柔如水,“一会我要去跑接力赛,决赛你自己加油。跑完了赶快过来给我加油,要是我跑完了没看见你,那我又要亲你了。” 田夏的脸瞬间变红,低着头和他拉开距离:“你能不能别这样。” 叶阳希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女朋友。” 瞅见他们俩人又在一起,许天奇怪叫着冲过来揽住叶阳希,“妈呀,又撒狗粮呢?!差不多行了哈,小田夏,60米那开始检录了,还不快去呀。” “哦,那我过去了。”田夏红着脸,转身一路小跑。 叶阳希心满意足地看着田夏的背影,只觉得无比舒心。 许天奇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满道:“回神了嘿!真的是,你在这谈恋爱,跑腿的事都让我来干,我不惨吗?” 叶阳希侧目瞥了一眼许天奇,“怎么样?” 许天奇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我办事,你放心。” 两人会心一笑,勾肩搭背地往赛场去了。 决赛的时候因为没有叶阳希在旁边,田夏又心事重重的,随便一跑只跑了个第三名的成绩,在一旁给她加油的方芳又是欢呼又是打气的,带动着其他加油的同学都以为是田夏得了第一。 田夏无心去看自己的成绩,她着急往男子接力赛那边去,她已经看到他们好像都跑完了。 接力赛是下午最后一项比赛,今天第一天运动会,结束后可以直接回家,不用再回班上集合,于是运动员进行曲一响,操场上几乎都散光了。 方芳拉着田夏又是夸又是抱,等她放过田夏,叶阳希和许天奇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田夏找了一圈没见着他们两个,只看见急吼吼收凳子的贝雷,她跑过去扶着膝盖喘着气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贝雷懵了,糟糕,叶阳希没说让她去还是不让她去,那他到底带不带她去? 四中地处市区中心,从学校后门走,穿过三条街就可以到江滩公园。 江滩公园里一般是周边的居民锻炼的场所,晚上偶尔可以看见几个穿着四中校服的同学沿着江堤散步。 江风一吹,配上江面上来往船只的鸣笛声,再有对岸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做背景,这真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地方。 如今是退潮期,江堤下露出了一小段沙地,上面怪石嶙峋,江水一浪一浪地打上来,潮湿的味道飘在空气里。 叶阳希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江风吹散了烟雾,似乎有些迷眼,他眯起眼睛,望着江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天奇站在旁边打电话,“她要来你不会拦着啊?要么干脆你也别来了,你把她带来了,到时候再给吓出个好歹来,你负责啊?” 电话里贝雷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为难,“那你问问阳希,到底让不让她来,我这正带她买水呢,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这个贝雷,田夏说要跟着过来他就让,简直没用,许天奇把手机递给叶阳希,“你自己跟他说。” 叶阳希接起电话就三个字:“让她接。”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田夏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听起来更加软糯,“叶阳希。” “我要你叫我什么?” “……阳希。” “嗯。” 叶阳希唇边的笑意连许天奇看了都觉得刺眼,他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捂住眼睛直叹气,“要死了要死了。” 田夏的声音停顿了两秒,她软软的声音透着倔强,“我要过来。” 叶阳希嗯了一声,“我没说不让你来,我只是要跟你说,来的时候给我带包口香糖,要大白兔味儿的。” “……口香糖哪有大白兔味道的?” “我不管,你想办法。拜拜。” 许天奇一脸震惊地望着他:“这、这就拜拜了?你真让她来啊?” 叶阳希把手机还给他,吸了一口烟,沉声说:“小时候田夏看我打架,哭的叫一个惨烈,我挨揍了她哭,我揍别人她也哭。从前我一直想不通她那个时候到底在哭什么,是在哭别人还是哭我,后来我想明白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太弱。” 许天奇懵了,“你这是什么逻辑?” 叶阳希吸尽最后一口烟,起身活动筋骨,“咔、咔”的骨擦音听起来有些骇人。他转头望向正从江堤处下来的那些人,周身的气场一下就沉了下来。 许天奇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章鱼这次是存着不把叶阳希打死也要打残的心理,这次他带来的人足足有三十多个,反观叶阳希这边,贝雷还没来,他们只有两个人。 严雨菲跟在章鱼身边,见叶阳希竟然一个人也没叫到,不屑地笑:“嗤,我还以为你有多牛逼。” 叶阳希从石头上跳下来,打量了一下章鱼身后的那些人,“这就是你能叫来的全部?” 章鱼也打量了一下叶阳希,见他就两个人,还一副无比嚣张的模样,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他妈什么意思?就你们两个,是看不起我们?” 叶阳希点点头,“是有点儿。” 猴子见章鱼脸色一下就沉了,他立刻挥舞了一下手上的棒球棍,大喝一声:“给我上!” “等一下。” 就在众人准备动作的时候,一道男声从江堤上方传来,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了过去。 严雨菲最先认出来江堤上站着的人:“夏冀青?” 元康手拿黑色的铁棒,蹲在堤边,对叶阳希招手,“嗨,想老子不?” 夏冀青站在一边,清淡地笑,“东西不好弄,来晚了。” 不同于那天在小巷里的人数众多,此时他们身边只各站了一个男生,正统一地对叶阳希打招呼:“希哥。” 见着这两个人,猴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贴在章鱼耳边轻声问:“哥,你不是说十七中的来不了吗?” “老子哪里知道!”章鱼脸上也不好看。 他本来早就打听好了,十七中高三的组织出去露营,组织者就是夏冀青。露营地点在邻市的一个农村里,每天只有一趟车往返,而且都是在早上。他算准了他们回不来,却没算到他们两个,尤其是那个组织者竟然压根就没去。 觉得自己被耍了,一股怒火熊熊燃起,章鱼抄起猴子手里的棒球棍,嘶吼着向叶阳希冲过去:“啊!” 这一声嘶吼像按下了某个开关,他身后的人一拥而上,这一小片沙地立刻变得混乱起来。 “啊!” 夏冀青和元康见状,直接就从五米高的江堤边跳了下来,元康兴奋地说:“阳希,好久没跟你一起打架了,老子来了!!” 夏冀青落地扔给叶阳希一个不足二十厘米的黑色物体,“接着,你顺手的。” 章鱼身高恐怕还不足一米七,打架全凭着一股狠劲儿,但面对比他更狠的叶阳希,他的身材短板实在太明显了。 他挥出去的一棒被叶阳希轻而易举地躲开,接着心口一痛,便叶阳希踹倒在地。 叶阳希看也没看他,接过夏冀青扔过来的东西,用力一甩,手里立刻多出了一根黑色的短棍,他挥舞了两下,破空声听起来格外舒服。 他对夏冀青笑:“谢啦。” 许天奇正挥开一个朝他冲过来的人,见着甩棍立刻兴奋了起来,大叫着:“我呢我呢!” 66.六十六颗糖 总有蜜糖  有天下午, 小田夏正在写作业,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了轻微的敲击声。 像是小石子打在玻璃上, 一下一下, 声音虽然不大,但一直在响, 扰的她都没办法安心写作业了。 推开窗户, 是对面叶叔叔家的儿子正弯着腰在她家的院子里捡石子。 扔石子的人看来就是他了。 小田夏奶声奶气地学着妈妈的语气对他说:“你这样会把我的窗户砸坏的。” 听见她的声音, 小男孩直起腰来, 小田夏差点笑出声来。 西瓜头的留海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他的脑门上;他穿着短裤和背心, 细细的胳膊和腿上都是灰印子;抓着满满一把石子的手也脏兮兮的, 一抹脸, 白皙的脸蛋上就留下了一道灰灰的痕迹。 叶阳希望着田夏贼兮兮地笑, “小夏子, 跟本大爷一起出去玩呀!” 看着叶阳希和其他巷子里的小男孩趴在地上打弹珠,田夏秀气的眉眼都皱到一起去了。 她不想玩这个, 地上好脏,她身上还穿着妈妈给她新买的小裙子,不可以弄脏的。 小阳希玩的不亦乐乎, 但小田夏却总是忍不住想, 如果翻窗户这样危险的举动被爸爸妈妈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很担心的, 说不定妈妈还会哭。 怎么办呀, 她不想惹妈妈哭的, 她都后悔和叶阳希一起出来了。 看着天边渐渐西沉的太阳,小田夏有点待不住了。 她想上前跟叶阳希说她要回家了,却不小心踢到了另一个男孩子的弹珠。 浅绿色的弹珠骨碌碌地,竟然顺着雨水篦子滚进了下水道里。 “我的弹珠!”男生爬起来去追,眼瞅着弹珠不见了,他回头大吼一声,“你赔我的珠子!” 小田夏吓得一缩,瞬间眼眶通红:“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阳希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地挡在田夏身前,“不就是一颗珠子吗,你从我这再拿一颗就是了。” 那个男生比他们大几岁,身高比两人高出半个头,小眼睛一眯,看起来很凶的样子:“我的珠子是限量版的!是夜光的!你那些破珠子根本比不上!我要她赔,就要她赔!” 说话间,男生竟然伸手越过叶阳希推了田夏一把,田夏猝不及防,就这么被推倒了。 跌坐在地上倒也不觉得有多疼,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田夏又怕又委屈,捂着脸细声啜泣,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对不起……” 周围安静了几秒。 “啊!”刚才那个很凶的男生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紧接着,场面迅速变得混乱起来,衣衫的碎裂声,鞋底在地面的摩擦声,还有叶阳希摔倒的声音,种种声音传入田夏耳朵里,她更害怕了。 叶阳希此时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但刚才一起玩的几个男生都是那个大孩子带来的,年龄和个子都要比他大一些,他本就是以一敌众,再加上体格差距,对付起来实在有些吃力。 在他第二次摔倒在田夏身边的时候,田夏哭的越发凶了,“呜呜呜,阳希!” 听见她担心的哭喊,叶阳希一刻都没停顿,迅速爬起,像只发怒的小狮子,张牙舞爪地朝那几个男孩子冲过去,嘴里还嘶吼着:“敢动本大爷的小夏子!受死吧!啊!” 漫天扬尘间,田夏看见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噼啪落地的时候,有几颗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还来不及看清哪些是叶阳希的,紧跟着,他又摔过来了。 “啊!”叶阳希又站起来了。 那个时候小小的田夏还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打不过他们,他还要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冲上去。 他不会觉得疼吗? 孩子们的打斗声很快惊动了周围的大人,当大人们把叶阳希跟他们分开的时候,田夏这才看清已经鼻青脸肿的叶阳希。 小孩子之间的打架,通常都是没有分寸、不留情面的,个子虽小力气倒是大,几个孩子身上无一例外都挂了彩,只是叶阳希最严重。 他嘴角挂着血痕,左眼青了一大片,走到田夏面前伸出手给她,“小夏子,我们走。” 小田夏被他这样子吓蒙了,咬着唇含着泪,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挥开叶阳希的手爬起来就往家跑。 夕阳的余晖下,小阳希挂彩的脸蛋上带着错愕,两人的剪影被拉的很长。 那天回到家,田夏就生了病,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梦里全是叶阳希的嘶吼和他与人缠斗在一起的背影,他嘴角挂着血痕的样子亦成了她的梦魇。 甚至连叶阳希这三个字似乎都成了田夏的噩梦。 房间里的那扇窗户她不敢再开,之后放假的每一天她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甚至每次在巷子里碰到他,她都要低着头绕开走。 直到老房子拆迁,叶家搬走,没有了叶阳希,她以为她的噩梦可以结束了。 但现在,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嘴角挂着痞痞的笑,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可她却仍然觉得如芒在背。 “我是叶阳希。”他这么说。 整节英语课田夏都是浑浑噩噩的。 叶阳希被安排在了她斜后方的位置,和许天奇同桌。两个人像是遇见了知己,叽叽咕咕地讲了一节课,一刻都没停过,声音大的连一向温柔的英语老师都频频皱眉提醒。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田夏一刻不停地跑出教室,奔向厕所。 “田夏怎么怪怪的。”任纯很困惑,但令她更困惑的还在后面。 新来的转学生单手撑着她的桌角,那低沉的声音配上带着点邪气的笑容,极具杀伤力,“同学,你同桌叫什么呀?” 如此近距离的和他对上视线,任纯心脏乱跳,羞涩地满面通红,讲话都不太利索了,“叫、叫田、田夏。” 叶阳希眸子里划过一丝暗沉,他再度勾了勾唇角,“谢了。” 说完,他走向教室后门,许天奇正在那等着他。两人一齐出了教室,那勾肩搭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多熟呢。 第四节本来应该是体育课,但是下雨,体育老师就让他们在教室里自习,话音一落,班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安静,安静!你们太闹的话,我就把你们班主任叫来给你们上课。”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刻噤声。 贝雷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他周围发出几声闷笑,体育老师瞪了他一眼,走出了教室。 接着,教室里开始骚动了。 换座位的换座位,打游戏的打游戏,最后面那一窝以许天奇为首,竟然还开始打牌了。 田夏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拿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和任纯交好的几个女生这会也换了座位,坐到了她们前后,任纯被围在中间,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叶阳希。 田夏本来不想听的,但叶阳希这三个字像是长了脚,自己就能往她耳朵里跑。 “纯纯,刚才叶阳希找你说什么了?” “是啊是啊,你可是咱们班上第一个和他说话的女生呢!他会不会对你有意思啊?” “不可能!他刚刚在讲台上还看我了呢,我看他是对我有意思,哈哈哈!” “哈哈哈!不要脸!” 任纯看了眼貌似在专心写作业的田夏,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我太激动了,没听清。” “啊?” “纯纯!” 她们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失望,但各个脸上都还带着点庆幸。 “叶阳希,为什么他连名字都那么帅?” “是啊,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不然我一定会伤心死!” “他就是我幻想中那种神秘又帅气的转学生啊!我一定要跟我妹妹炫耀一下,她肯定会羡慕死我!” 就连任纯也撑着脑袋望着后方,语气痴迷,“是啊,他太帅了。” 田夏实在听不下去她们这样帅来帅去了,戴上耳机准备练习听力,斜后方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 “我靠,阳希!你给我留点面子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许天奇,“你怎么把把牌都那么好,是不是出老千?” 叶阳希把牌一扔,吊儿郎当地踹了踹桌脚,“这么输不起,那不玩儿了。” 他们打的是斗地主,有癞子的那种,自诩斗地主天下无敌的许天奇这会输的直挠头。这才几把,炸来炸去,他身上两百块现金都给炸没了。 他本来就不服气,被叶阳希一激更是斗志昂扬,“怎么可能不玩!再来再来!” …… 田夏被闹哄哄的噪音吵得都听不见耳机里的声音了。忍不住回头,却一眼就看到了叶阳希。 明明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坐在许天奇他们中间,他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变了很多。 单薄的双眼皮下,一双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直挺的鼻梁又高又窄;薄薄的两片唇瓣挂着痞痞的笑;皮肤白的不像话。 田夏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嘴角会微微往上翘,眼睛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肆意与邪气。 他身上那种痞帅的气质,大约是每个高中女生所向往的。只是这样的叶阳希,和她记忆中的西瓜太郎相差甚远。 明明小时候是那个样子,怎么长大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他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呢?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叶阳希微微偏头,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在空中交汇。 田夏惊慌地转回头,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了。 对面的许天奇见叶阳希有些出神,不满地推了他一把,“专心点专心点!尊重对手知不知道!” 凭什么他全神贯注还输的这么惨,这人心不在焉地就能赢钱? 叶阳希漫不经心地出牌,眸子里却全是田夏紧绷的背影。 唇角一勾,叶大爷笑的很是愉悦。 班上对体育拿手的除了贝雷,也就叶阳希和许天奇挺身而出,他们三个人几乎把能报名的项目都报了个遍,但其他空缺的项目还剩很多,尤其是女子组的比赛。 “你们女生也太不积极了吧!”贝雷看着手机几乎空白的报名表,牢骚一大堆,“你们女生这么懒,运动会光靠我们仨老爷们儿怎么行,到时候比赛我们班一个女生都没有那得多丢人啊!黎雅,你,就你!你非得跟我报个项目不可!” “凭什么呀!”黎雅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我们女生也不闲着呀,拉拉队什么的还不得我们来。再说了,外头风沙那么大,在这样的环境下跑步,会把我的皮肤吹坏的,我才不去。” 贝雷用报名表捂着脸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你那脸就是不吹风也没见着有多嫩。” “你懂个屁!滚!”黎雅扔了本书上去。 许天奇看不下去了,也蹦上了讲台,“别闹啊,这事关我们的班级荣誉,必须都动起来,老子可不愿意被隔壁二班的那帮四眼鸡仔笑话。这每个项目不说报满,总得有人上。不光女生要动,爷们儿们也不能掉链子。那个李沛,我不是记得你丢过铅球吗,你就报铅球了。” 李沛趴在桌上画圈圈,不耐烦地说:“行吧行吧,我就报这一个项目啊。” “行行行,那还有谁有拿手的项目赶紧说,别临时强加在你们头上,闹不愉快了都不好看。”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就比较顺利了。 “那我报短跑吧……” “我跳远。” “100米。” …… 大半节班会课过去了,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总算报了个七七八八,拉拉队也在黎雅的组织挑选下逐渐成型。 贝雷兴奋地和许天奇在讲台上商量着要不要弄个独一无二的标志贴在每个比赛的人身上,让人一看就知道出场的是高二三班。而许天奇的目光却在青春洋溢的拉拉队上,他在想这拉拉队的队服是要超短裙还是超超短裙。 班上热闹的不行。 田夏在座位上埋头写英语作业,叶阳希戳了戳她的手肘问:“诶,我觉得你可以报个60米或100米的短跑,就你昨天那速度,说你是女版飞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说到昨天,田夏忍不住脸红。 昨天放学的时候她本来要回家,偏偏叶阳希拉着她说要带她出去玩,她以为他说的玩是去台球室,可没成想他竟然拉着她去了一家酒吧。 那会才不到八点,对于夜场酒吧来说还太早,虽然没什么人,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刺眼迷离的灯光都让第一次进入酒吧内场的田夏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那些堪比子弹爆炸一样音量大小的音乐声,震的她五脏六腑都在晃。 她实在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抓紧了书包转身就跑。 叶阳希正在和夏冀青打电话,就慢了那么一步,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田夏的身影。 现在想想,她竟然在酒吧里体会到了晕车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田夏本来端正的坐姿忽然伏低了不少,她的脸缩在肩膀后面,闷声说:“任纯让我参加拉拉队。” 因为参加了拉拉队就不能再报项目了,所以很多女生都想报名拉拉队,本来以田夏的身材是不够格加入的,但任纯帮她走了个后门,黎雅破格答应在拉拉队后面加上她的名字。 田夏从小到大就没参加过运动会上的项目,她身子弱,容易病,运动出了汗再吹风,很容易就感冒,所以她一般只能在班级里打打杂,收拾收拾板凳垃圾,或者给广播站投投稿什么的。 这次任纯给她争取到了一个拉拉队这样特殊的位置,她是很珍惜的。 “拉拉队?”叶阳希想到刚才许天奇刚才说超短裙的事情,他揉了揉田夏的头发,起身向讲台去。 田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正他就算想也什么都干不了,毕竟拉拉队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之前那一书包的奶糖缓解了田夏心里的焦虑,只是面对叶阳希,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开始紧张和心跳。 好在叶阳希最近再没有对她说过那些奇奇怪怪、会让她情绪失控的话了。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学习成了她唯一的减压手段。 叶阳希最近三番两次约她出去玩都被拒绝,他说她这样闷着脑袋学很容易学成个书呆子,在他连着一个星期到她家里蹭饭,又对方若梅进行了一顿洗脑式的歪理演讲之后,方若梅竟然答应他,以后一周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让他带田夏出去放放风。 殊不知因为这一天,田夏又要做多少套题才能重新平复自己的心情。 转眼便是运动会。 许天奇的超短裙计划胎死腹中,因为班主任昨天直接宣布白衬衫牛仔裤就是拉拉队的队服,无奈许天奇在网上订的那些超短裙只能原路退回。 贝雷原本设想的独特标志也从设计队徽无果降低标准到统一服装品牌,最后学校又通知运动会统一穿校服,他只好临时在小卖部里花两块钱买了个小红花印章,每个运动员手上盖一个。 女生倒是对手背上的小红花没什么异议,不过班上几个自诩男子汉气概爆棚的男生倒是怨声载道的。 入场式之后,田夏本来要跟着黎雅她们回教室换衣服的,贝雷却拿着报名表拦住了她。 “田夏,你去哪啊,你的项目已经在检录了,快点跟我过去。” 田夏懵了:“我的项目?” “是啊,叶阳希给你报的。走走,快跟我过去,马上开始了。”贝雷怕她临阵脱逃,拽着她的手不肯放。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叶阳希说让她去参加短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跑去给她报了项目。 她本来以为自己加入了拉拉队就没事了,对了,还有拉拉队呢。 田夏挣扎道:“可我,我还要参加拉拉队。” 黎雅这时过来说:“不好意思啊田夏,我们没准备你的队服。” 那天叶阳希跟她说,田夏个子矮,身材又干瘪,站在拉拉队里肯定坏队形,而且她也不会跳那些拉拉队的舞蹈动作,最多也就是跟着混一混,还不如让她去参加跑步。 黎雅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田夏的名字从拉拉队里划掉了。 贝雷见状,加码道:“田夏,这是我们班第一个项目,你可千万别弃权啊!” 田夏想哭,她早该知道叶阳希说让她去跑步,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加入拉拉队。 可、可她也没跑过步呀。 67.最后一颗糖 总有蜜糖 田夏摇摇头, 埋头去清书包。 看着眼前连耳根都红透了的小姑娘,叶阳希莫名心情大好。他拦住起身要去做卫生的田夏, 对她眨了眨眼睛, “我要去打球, 那你等我呀?” “不要不要。”田夏一把拍开他的手跑的比兔子还快。 气喘吁吁跑到走廊上,田夏忽然想到, 他们回家又不顺路,等来等去的干什么?可恶, 他又逗她。 这两天叶阳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每天按时上学放学,也不逃课,还老喜欢在上课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捏捏她的手, 或是对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就像刚才那样。 每次都逗得她快哭了, 他再拿出一颗糖来哄, 搞得她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许天奇见叶阳希撑着头望着门口傻笑,走过去调侃他道:“瞅瞅这块望妻石哦,此情珍贵,可撼天地啊!” 叶阳希眼睛一斜:“滚。” 贝雷大笑:“许天奇, 你这么会说话怎么语文考的这么差啊?” 许天奇眼睛一瞪,作势要拿手里的篮球去砸他:“你懂个屁,我会的卷子都不考那有什么办法!走走走, 打球去了!” 三个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了教室。 刚清好书包的任纯凌乱了, 许天奇说的那个“妻”, 不会是——田夏吧? 一二年级都放学了,高三还在上晚自习,学校里空荡荡的很安静,唯独篮球场这块热闹非凡。 少年们在场上奔跑、跳跃,肆意挥洒青春的汗水,场外兴奋欢呼的少女将他们团团围住,纵使天色渐沉,也无法消减她们的热情。 一个三分球进,叶阳希瞥了一眼教室的方向,已经关灯了。 田夏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她仔仔细细地关好门窗,确认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她才转头下楼。 刚下到一楼拐角,田夏忽然停住了脚步。 叶阳希正靠在楼梯口,仰头喝水的动作和那些运动饮料广告里的男明星一模一样。 余光瞧见田夏,叶阳希吞下一大口冰水,被冰凉激的眉头都皱起来了,“走,我送你回家。” 田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反正等她想要拒绝的时候,叶阳希已经买了两支冰淇淋回来了。 一支白色一支粉色。 将粉色的那支递给她之前,叶阳希自己率先吃了一口白色的,“你只能吃一半哦。” 田夏愣愣的,吃一半,那剩下的一半怎么办? 没等她将问题问出口,叶阳希直接将冰淇淋塞进她手里。 粉色的是草莓味儿的,草莓的香甜味道在口腔内被放大了数倍,冰冰凉凉的。田夏不敢大口吃,只敢小口小口地尝,而且每一口都要在嘴里抿好久才敢咽下去。 叶阳希的吃完了,她的才只吃掉了一个尖。 “太慢了,算了我帮你吃。”叶阳希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把冰淇淋拿走,一如他刚才把冰淇淋塞给她一样强势。 田夏耳根一热,那支她已经吃过了呀,他难道要吃她吃过的么,这样未免也太亲密了。 叶阳希适时说:“女孩子不可以吃那么多冰的,不过还剩这么多,我们不能浪费粮食知道吧。” 田夏小声嘟囔道:“那你还买。” 她声音很小,但叶阳希还是听见了。 笑意在唇角堆积。 他咬了一口冰凉,嗯,草莓味儿的,味道还不赖。 两人在街边的霓虹下散步,身边车水马龙,街上行人各色,唯独他们还穿着校服。 田夏的校服规规矩矩的,叶阳希的却松松垮垮,外套被他搭在肩上,随性潇洒。 刚才叶阳希说要买冰淇淋,他们便走过了车站,现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还是田夏先捱不住开口问:“车站已经走过了。” 叶阳希漫不经心的,“哦,是吗?那再走走。” 田夏:“……” 走啊走啊走,道路两边的景物越来越陌生,田夏的脚都走疼了。 “叶……” “田夏。” 田夏刚要开口叫他停下,他却先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停下脚步,田夏望着叶阳希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叶阳希忽然转过身,墨色的瞳孔里映着路灯的光亮,笑的有点痞,语气也不算认真,“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轰隆—— 一道惊雷劈在田夏脑海里,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什、什么 讲台上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叶阳希!” 班主任刚写完板书,回头就看见叶阳希和田夏拉拉扯扯的,虽然田夏被她的前桌挡住了,但班主任是无条件相信田夏的,于是想也不想,往外一指:“给我滚出去罚站!” 叶阳希也不辩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田夏眼睁睁看他走,纸团可还在他那里呢。 叶阳希的离开引起了教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 班主任拍了拍讲台,严厉道:“都给我安静!还有谁不想上课的,现在和他一起出去。” 话音一落,许天奇笑嘻嘻地站起来了:“高老师,我去上个厕所哈。” 说罢也不管班主任答不答应,插着口袋就走了。 “许天奇!” 拜这两人所赐,一整节语文课都是在压抑的气氛下度过的。 下了课任纯马上跑到田夏身边来,“田夏,我不是故意的!叶阳希知不知道纸团是我扔的,他不会找我麻烦吧?” 田夏摇摇头,“应该不至于吧。” 任纯哭丧着脸,“田夏,如果他真要找我麻烦你一定要帮我劝住他啊!” 田夏虽然不认为叶阳希会小气到因为一个纸团而找任纯的麻烦,但未免任纯担心,她还是点头道:“嗯,我会尽量的。” 两个小姑娘紧张兮兮的,叶阳希倒是一直没有露面,就连中午放学他和许天奇都没有回教室,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叶阳希才晃悠回来拿书包,也顺便把上午的纸团还给了田夏。 田夏都快忘记这个事情了,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团好像没有被人打开过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将纸团夹进了数学书里。 叶阳希这时突然问:“对了,你们家老房子拆迁的时候分了多少钱?” 田夏一愣,老房子拆迁?他真把她问住了,“我,我不太清楚。” 叶阳希又问:“那你知道我们家拆迁的时候分了多少钱吗?” 田夏更懵了,“不、不知道。” 当年两家住的位置是现在的市中心,这样好的地段拆迁补偿的价格自然不低,再加上以前的旧房子虽然面积不太大,但是允许搭建,光田夏家里都在她爷爷的指导下往上修了三层楼。拆迁的时候这些加盖的面积虽然算作违建,但也还是会照价赔偿,田夏家里现在住的小别墅就是拆迁款换来的。 叶阳希家就在田夏家对面,因为他爷爷奶奶老房子就在旁边,田夏隐约记得叶叔叔当年费了一番力气将两栋房子打通,然后又往上加盖了好几层,具体的楼层数田夏记不得了,但肯定比她们家要大,那拆迁款也肯定要更多一些吧。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还不等她问一问,叶阳希便将书包甩到肩上,自以为潇洒地一撩头发:“不管本大爷是不是富二代,养十个你也不成问题。” 田夏满眼迷茫地望着叶阳希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出了教室,突然反应过来,他肯定是看了纸团里面的内容。 可任纯到底写了什么? 她急急忙忙把纸团从数学书里捞出来,小心地展开摊平,任纯清秀的字体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叶阳希一定是个富二代!对不对对不对!” 这一行字中间被人用红笔圈出了“富”这个字,然后又在下面另写了一个“拆”字,“富二代”变成了“拆二代”。 田夏抿着唇将纸条重新揉皱:“幼稚鬼。” 转眼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学校决定在月底中秋放假之前举行月考。 田夏学习成绩好,考场在一班,而叶阳希却在最后一间实验室。 去实验室的路要经过一班的教室,叶阳希和许天奇的身影经过一班门口的时候,田夏清楚地听见考场里的女生兴奋地讨论声。 “叶阳希好帅啊!” “那可不!为了看他一眼,我每次上厕所都要多绕一圈!可惜很少看到他在教室。” “上次我在操场上看见他打篮球,差点连上课铃都没听到!” “哈哈哈,花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不知道,好像挺多女生给他送情书的,他一个都没接。不过我最近看严雨菲和他走的挺近的,好几次两人都是一块儿出校门的。” “你说的是那个校花吧,我也看见过他们一块走。你说两人都长那么好看,都不给我们这些人留活路。” “哈哈哈,别说了别说了,老师来了。” 第一门考语文,监考的是英语老师,她抱着卷子站上讲台,简单讲了几点注意事项后便开始发卷子了。 田夏坐在第一排第一个,英语老师见她盯着卷子发愣,不由问:“田夏、田夏,是不是没有睡好?已经开始考试了,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哦。” 田夏涨红了脸,垂下眼睑轻声应:“嗯,我知道了。” 等英语老师离开她的位置,田夏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考号,笔尖却停留在第一题的位置久久没有落笔。 她很想集中精神,可脑子里却是叶阳希和一个长发女生走在一起的背影。 原来那天她在校门口看见的那个靠在叶阳希臂弯里的女生叫严雨菲吗,可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第二天考完全部科目需要回到教室里开班会,田夏一进教室就被任纯拉着哭诉:“田夏,这次的数学和物理都好难啊!我感觉我会挂科怎么办!” 田夏安慰她说:“是有点儿难度,不过我觉得以你的程度肯定不会挂科的,放心吧。” 两人对了一会答案,其他考场的同学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田夏正准备回座位,忽然听见教室门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不是陌生的脸,可田夏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任纯倒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是一班的明昊,每次考试都是你和他换着坐年级第一宝座的。” 田夏终于回忆起了,刚才坐在她后面一排的就是他。 明昊又在叫她:“田夏、田夏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走廊上没什么人,各班的学生差不多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明昊拿着一张写满了演算过程的草稿纸,一脸费解的模样,“刚才交卷子的时候我看见你最后一题写的过程好像很简单,可我却算了一整张纸,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以请你帮我看一下吗?” 田夏呐呐地点头,目光快速地在草稿纸上游走,随后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纸张中间的部分,“我算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了,题目问的是相同情况下两个力的大小比较,你是把不同情况数值的变化都算出来了。” 明昊回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好像真是这样。不好意思,是我没有认真审题。” 田夏摇摇头说:“不不,是我偷懒罢了,你这样肯定是没错的。” 明昊抿唇笑:“你太谦虚了。” 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田夏对他微微颔首就准备回教室了,“那我先进去了。” “等一下。” 田夏疑惑回头:“怎么了?” 明昊白净的脸庞微微有些泛红,他低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将草稿纸和一只签字笔递到田夏面前:“那个,可以把你的手机号或微信留给我吗?哦,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我们可以及时沟通交流。” “哦,好。”田夏没有多想,很快写下了一串号码,“我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 明昊满心欢喜地看着那一排娟秀的字体,还没来得及高兴,身边忽然横出了一只大手,草稿纸和签字笔都被夺走了。 田夏望着身边的人,呆住了:“叶阳希?” 明昊皱着眉头:“同学,你在干什么?” 叶阳希脸上挂着招牌的坏笑,不由分说地就用签字笔把田夏的字迹给遮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又重新写了一行数字,“田夏的微信昨天晚上被盗了,这是新微信,你加这个吧。” 明昊接过草稿纸,看着叶阳希新写的手机号,狐疑问:“你怎么知道田夏的微信被盗号了?” 叶阳希轻笑一声,揽过田夏瘦弱的肩头,视觉上像是把她半抱在怀里似的,“因为我们昨天晚上在一起呀。” “???” “???” 田夏和明昊露出了统一的震惊脸。 田夏羞恼地想将叶阳希推开,“我们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在一起了?你放开我,别这样拉拉扯扯。” “不想闹到老高办公室就乖一点。”叶阳希冷声在田夏耳边说了这么一句,望向明昊的时候仍是一脸痞痞的笑,“这位同学,开班会了,我们先回班了哦。” 许是还顾着田夏的脸皮薄,叶阳希并没有走正门接受班上同学的注目礼,反而推着田夏走了后门。 两人回到座位,叶阳希便冷冰冰地来了句:“别说话,不然我现在就出去捏死那个四眼弱鸡。” “睡不着。”任纯可怜兮兮地瘪瘪嘴,她回头望了一眼斜后方空着的座位,“咦,叶阳希怎么没来啊?” 田夏收回手,“我也不知道。” “不过他今天不来也是对的。”一说到叶阳希,任纯好像就来了精神,也不管田夏愿不愿意听,直起身子贴在田夏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高三的人好像要找他麻烦。” 如果说浓妆艳抹、奇装异服是女生吸引别人最常见的方式,那男生则要加上一条逞凶斗狠。 四中虽然是市重点,但几乎每个年级都会有些向社会青年看齐的男、女同学,他们通常三五成群,喜欢以武力来决出地位高下,动不动要打这个,或是教训那个。 田夏高一的时候曾听说过如今高三,当时高二的某个学长把另一所中学的人打进了医院,据说是动了刀,见了血,差点闹出人命来。 学校当时本来是要对他做退学处理的,但那个学长家里许是有什么关系,只是让他背了个处分,这件事情就轻飘飘揭过了。 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田夏有段时间只要远远地看见那个学长在上楼的背影,都会绕到教学楼的另一边上楼。 田夏想不明白,叶阳希刚转来才一个星期,为什么高三的人会找他的麻烦。 “好像是因为倪菲。”任纯说。 倪菲虽然刚进入四中,但她有个哥哥就在高三,恰好混的还不错。因为叶阳希在学校里的热度,周五那天的事情,都不用倪菲自己和他说,一个中午就已经几乎传遍了全校。 自己妹妹被欺负了,还是被个新来的欺负了,当哥哥的这时候不出面还等到什么时候?于是他找了高二的人给叶阳希带话,约他今天中午在操场旁边的小门见面。 只是他没料到,叶阳希今天压根没来学校。 任纯再叹:“我有点担心,叶阳希要是真跟高三的人对上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田夏的睫毛颤了颤。 中午十二点放学,十二点半就开始午自习。 田夏不想出去吹风,让任纯帮她带了面包。 经过周末两天的休息,田夏的感冒已经好了大半,只还有一点鼻塞罢了。 教室里门窗紧闭,空气虽然不流通,但好歹室外的妖风吹不进来,屋内暖暖的。 田夏吸了吸鼻子,趴在课桌上打盹。 迷迷糊糊的,她又看到了小阳希鼻青脸肿的样子。 叶阳希是下午才来的。 在所有人都穿着外套的今天,他竟然只穿了一件短袖。 身后的书包歪歪斜斜地勉强挂在他肩上,站在教室门口声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报告。”全班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迟到了一上午外加半节课的人,老花镜都被气歪了,咬牙切齿地让他进了教室。 叶阳希一来,班上好像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你怎么才来?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许天奇精神抖擞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上一秒还在打瞌睡。 “睡过了。”叶阳希假模假样地拿出课本,“怎么,高考重点划出来了?” “嗯!”许天奇在练习本上写了两个字,指着上面说,“重点在这儿!” 叶阳希看了一眼“田夏”两个字,面无表情地从他本子上将那一页撕了下来,“滚。” 许天奇哈哈大笑,没遮拦的笑声惹得物理老师把讲台拍的震天响,“许天奇!” 教室里安静了。 物理老师秒变慈祥老头:“好,我们接着讲。这个小球沿着这条线……” 田夏忍不住回头张望,叶阳希正低头写写画画,许天奇在他旁边好像在小声讲着什么。 自从中午做了那个梦之后,她心里总有点儿不安,也不知道许天奇有没有告诉他,高三的人要找他麻烦的这件事情。 高二上学期还没有晚自习,不过今天这个天气,六点半放学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全黑了。 任纯和田夏回家不是一个方向,两人在校门口就分开了。 晚上的气温更低,校门口两旁的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田夏觉得今天这一件薄羊毛衫好像少了点,抱着双臂,想着明天要不要加一件羽绒背心会好一点。 经过“嘟嘟”奶茶店的时候,她停下来想买杯热奶茶,不出意外这就是她的晚餐了。 奶茶店开在学校旁边居民楼的一楼,店面不大,里面只有一个吧台外加两张桌子,最多只能容纳八个人坐在里面,不过大多数同学都是买了奶茶带走,椅子倒也不嫌少。 现在正值放学,店里人很多。 田夏看了眼门口排队的人数,在排和不排之间犹豫。 前面买好奶茶的同学推门出来,她侧身让路,玻璃门合上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店里传来倪菲的声音。 她好像在和谁打电话:“人都到了吗?那我们现在过来了。” 田夏心头一跳,将将转身将自己藏好,倪菲已经推门出来了。 倪菲脸上仍旧化着浓妆,假睫毛层层叠叠的,快要看不清她的眼睛了。她没穿校服,黑色蕾丝钩花的紧身上衣凸显出她刚刚发育的胸部曲线,袖口处露出的小臂虽纤细,肤色却不算白。 她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手机,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四五个女生,其中两个是上次陪她一起来过教室的。 她们也化着妆,不过还规矩穿着校服,其中一个女生手上还拿着一件,看样子是倪菲的。 倪菲没看见田夏,她们经过田夏身边,走进了居民楼侧边的小巷里。 田夏认得,那条路是往学校侧门去的。 那些女生脸上的兴奋和小小的紧张勾起了田夏心中的不安,她瞬间就想到了叶阳希的名字。 他中午没有赴约,所以他们就晚上去堵他了吗? 怎么办呢,要去帮他吗?可是要怎么帮,报警吗?要不还是现在回学校去报告老师? 小巷里昏黄的路灯下或许写了答案。 田夏抓紧书包带子,鼓起勇气跟在了倪菲她们几人身后不远的距离。 倪菲她们走了一段便停了下来,田夏也跟着脚步急停,匆匆将自己藏在了大树后面。因为紧张,她这会也不觉得冷了,手心里汗津津的。 她踮起脚努力地张望,学校侧门墙根下站着的那两道身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除了叶阳希,竟然连许天奇也在。 田夏一再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可紧张和恐惧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平日里应对考试题的沉着和冷静通通消失不见了。 圆润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里,该怎么办才好? 倪菲走上前去和杨杰打了个招呼:“杰哥。” 杨杰蹲在一边的花坛上抽烟,闻声侧头对倪菲扬了扬下巴,“来了。” “嗯。”倪菲看了眼杨杰这边的人,不到十个,不过各个看上去都是一脸凶相,她满意地缓和了脸色。 叶阳希从墙根下的阴影里走出来,田夏这才看清他手里也拿着烟,忍不住皱了眉头,听见他说:“人都到齐了,说吧,你们想干嘛?” 许天奇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冲着倪菲吹了个口哨,“妹子有事快说哈,哥哥们一会儿还有事的。” 68.番外甜糖 总有蜜糖  班上对体育拿手的除了贝雷,也就叶阳希和许天奇挺身而出, 他们三个人几乎把能报名的项目都报了个遍, 但其他空缺的项目还剩很多,尤其是女子组的比赛。 “你们女生也太不积极了吧!”贝雷看着手机几乎空白的报名表, 牢骚一大堆, “你们女生这么懒, 运动会光靠我们仨老爷们儿怎么行,到时候比赛我们班一个女生都没有那得多丢人啊!黎雅,你,就你!你非得跟我报个项目不可!” “凭什么呀!”黎雅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 “我们女生也不闲着呀,拉拉队什么的还不得我们来。再说了,外头风沙那么大,在这样的环境下跑步, 会把我的皮肤吹坏的, 我才不去。” 贝雷用报名表捂着脸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你那脸就是不吹风也没见着有多嫩。” “你懂个屁!滚!”黎雅扔了本书上去。 许天奇看不下去了,也蹦上了讲台, “别闹啊, 这事关我们的班级荣誉, 必须都动起来, 老子可不愿意被隔壁二班的那帮四眼鸡仔笑话。这每个项目不说报满, 总得有人上。不光女生要动, 爷们儿们也不能掉链子。那个李沛, 我不是记得你丢过铅球吗,你就报铅球了。” 李沛趴在桌上画圈圈,不耐烦地说:“行吧行吧,我就报这一个项目啊。” “行行行,那还有谁有拿手的项目赶紧说,别临时强加在你们头上,闹不愉快了都不好看。”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就比较顺利了。 “那我报短跑吧……” “我跳远。” “100米。” …… 大半节班会课过去了,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总算报了个七七八八,拉拉队也在黎雅的组织挑选下逐渐成型。 贝雷兴奋地和许天奇在讲台上商量着要不要弄个独一无二的标志贴在每个比赛的人身上,让人一看就知道出场的是高二三班。而许天奇的目光却在青春洋溢的拉拉队上,他在想这拉拉队的队服是要超短裙还是超超短裙。 班上热闹的不行。 田夏在座位上埋头写英语作业,叶阳希戳了戳她的手肘问:“诶,我觉得你可以报个60米或100米的短跑,就你昨天那速度,说你是女版飞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说到昨天,田夏忍不住脸红。 昨天放学的时候她本来要回家,偏偏叶阳希拉着她说要带她出去玩,她以为他说的玩是去台球室,可没成想他竟然拉着她去了一家酒吧。 那会才不到八点,对于夜场酒吧来说还太早,虽然没什么人,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刺眼迷离的灯光都让第一次进入酒吧内场的田夏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那些堪比子弹爆炸一样音量大小的音乐声,震的她五脏六腑都在晃。 她实在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抓紧了书包转身就跑。 叶阳希正在和夏冀青打电话,就慢了那么一步,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田夏的身影。 现在想想,她竟然在酒吧里体会到了晕车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田夏本来端正的坐姿忽然伏低了不少,她的脸缩在肩膀后面,闷声说:“任纯让我参加拉拉队。” 因为参加了拉拉队就不能再报项目了,所以很多女生都想报名拉拉队,本来以田夏的身材是不够格加入的,但任纯帮她走了个后门,黎雅破格答应在拉拉队后面加上她的名字。 田夏从小到大就没参加过运动会上的项目,她身子弱,容易病,运动出了汗再吹风,很容易就感冒,所以她一般只能在班级里打打杂,收拾收拾板凳垃圾,或者给广播站投投稿什么的。 这次任纯给她争取到了一个拉拉队这样特殊的位置,她是很珍惜的。 “拉拉队?”叶阳希想到刚才许天奇刚才说超短裙的事情,他揉了揉田夏的头发,起身向讲台去。 田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正他就算想也什么都干不了,毕竟拉拉队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之前那一书包的奶糖缓解了田夏心里的焦虑,只是面对叶阳希,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开始紧张和心跳。 好在叶阳希最近再没有对她说过那些奇奇怪怪、会让她情绪失控的话了。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学习成了她唯一的减压手段。 叶阳希最近三番两次约她出去玩都被拒绝,他说她这样闷着脑袋学很容易学成个书呆子,在他连着一个星期到她家里蹭饭,又对方若梅进行了一顿洗脑式的歪理演讲之后,方若梅竟然答应他,以后一周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让他带田夏出去放放风。 殊不知因为这一天,田夏又要做多少套题才能重新平复自己的心情。 转眼便是运动会。 许天奇的超短裙计划胎死腹中,因为班主任昨天直接宣布白衬衫牛仔裤就是拉拉队的队服,无奈许天奇在网上订的那些超短裙只能原路退回。 贝雷原本设想的独特标志也从设计队徽无果降低标准到统一服装品牌,最后学校又通知运动会统一穿校服,他只好临时在小卖部里花两块钱买了个小红花印章,每个运动员手上盖一个。 女生倒是对手背上的小红花没什么异议,不过班上几个自诩男子汉气概爆棚的男生倒是怨声载道的。 入场式之后,田夏本来要跟着黎雅她们回教室换衣服的,贝雷却拿着报名表拦住了她。 “田夏,你去哪啊,你的项目已经在检录了,快点跟我过去。” 田夏懵了:“我的项目?” “是啊,叶阳希给你报的。走走,快跟我过去,马上开始了。”贝雷怕她临阵脱逃,拽着她的手不肯放。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叶阳希说让她去参加短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跑去给她报了项目。 她本来以为自己加入了拉拉队就没事了,对了,还有拉拉队呢。 田夏挣扎道:“可我,我还要参加拉拉队。” 黎雅这时过来说:“不好意思啊田夏,我们没准备你的队服。” 那天叶阳希跟她说,田夏个子矮,身材又干瘪,站在拉拉队里肯定坏队形,而且她也不会跳那些拉拉队的舞蹈动作,最多也就是跟着混一混,还不如让她去参加跑步。 黎雅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田夏的名字从拉拉队里划掉了。 贝雷见状,加码道:“田夏,这是我们班第一个项目,你可千万别弃权啊!” 田夏想哭,她早该知道叶阳希说让她去跑步,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加入拉拉队。 可、可她也没跑过步呀。 思来想去,田夏攥紧拳头,咬着牙应:“好吧,我跟你过去。” 女子60米的检录工作刚刚结束,同班的女生代替田夏做了检录,许天奇望见田夏立刻跳到她身边,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哎呀我们的女飞人来了,女飞人加油加油啊!” 叶阳希见她紧张的脸色苍白,猜到她一定是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上前笑着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不怕,跑完了给你吃糖。” 田夏深吸一口气,“嗯。” 可答应他不怕是一回事,真正站上了跑道又是另一回事了。 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田夏分明连枪都没拿到就被推上了战场,这仗要怎么打? 尤其为了这次运动会,同学们之前都是做了准备的。田夏几乎每天放学后都能看到有同学在操场上练习跑步、练跳远。 她一个空手而来的,怎么跟有准备的人打仗? 跑道被划分为六条赛道,田夏在第一道,身边的女同学都蓄势待发,唯有她一个人正怯怯地望着体育老师的发令枪发呆。 贝雷在赛道旁看着田夏,手心急的直冒汗,“你说她不会刚起步就摔倒吧?” 许天奇打了他一下,朝旁边努努嘴,“去去去,少乌鸦嘴!有这位大哥在呢,你摔了我们小田夏都不会摔。” “阳希,你说呢?”贝雷半信半疑地看向叶阳希的位置,发现没人了,“诶,阳希呢?” 叶阳希半蹲在田夏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一会儿别听发令枪的,听我的。” 田夏拼命想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这会儿甚至不敢分心抬头起来看他,“可我听不见怎么办?” 叶阳希笑:“傻瓜,你这不是听得见。” 终点处,裁判已经吹响了预备哨:“各就各位!” 田夏更紧张了,撑在身侧的双手都在发抖。 叶阳希却在这时突然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田夏好像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一脸快哭的表情,眼眶红红的,连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什、什么?” “我一直很想亲你,你那么喜欢吃糖,不知道你的嘴巴是不是也和糖一样甜。” 田夏的脸蹭的一下胀红:“你、你在说什么呀?” “这样吧,如果待会被我抓住,你就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叶、叶阳希……” 叶阳希看见裁判举起了发令枪,“预备!”而田夏却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勾唇一笑:“准备,我要来咯。” “别、你别……” “跑!” 田夏的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却已经飞快地动起来了。 耳旁是呼啸的风,田夏的脸被风吹的有些变形,叶阳希的声音还在耳边,“我要抓到你咯。” 不可以、不可以。 田夏不管不顾地埋下头,顶着风一路奔跑,刘海被风吹乱了她不管,沙子吹进了眼睛她也不管,她只知道加速再加速。 如往常被他逗的慌不择路逃跑时一样,她现在也只想赶快逃离他身边。 很快,她忽然听见身边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声,“加油、加油,田夏加油!啊啊啊啊,田夏第一、田夏第一!田夏天下第一!!” 比赛,这是比赛、她在比赛啊! 一阵风似地冲过了终点线,田夏如梦初醒一般想要刹车,可来不及了——她撞进了一个带着薄荷香气的怀抱。 失重的感觉令她目眩,在她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就快要摔倒的时候,一双手臂温柔地环住了她。 叶阳希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抓到你了。” 任纯守在床边,见她睁开了眼睛,立刻扑上去抱了抱她,“哇田夏,你终于醒啦!” “任纯?”田夏坐起身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晕眩,她懵懵地问:“我怎么在这?” “你晕倒了呀!医务室的老师说你是缺乏锻炼,还有点贫血,所以才会跑完步就晕倒。”任纯揪着自己的衣襟,白衬衫皱成了一团,说话时那羡慕的眼神都快把田夏给淹没了,“不过幸好叶阳希接住了你,然后他一路公主抱把你送到了医务室。哇,操场上的那些女生都羡慕死了!我也是!” 是他送她来的啊。 田夏脸上微红,任纯说的画面她不敢细想,“那,那他现在呢?” “他去比赛了呀!”任纯满脸的兴奋,“你好些了吗?好些了我们就出去看他们比赛吧!” 田夏是有点儿贫血,但她会晕倒更多的是因为精神紧张的缘故,这会放松了下来,又喝了点糖水,体力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和任纯一起回到操场的时候,班主任正带着拉拉队要去检录处给班上的人加油,见着田夏来了,关切了两句便让她好好在座位上待着,养足了精神,下午还有60米的决赛等着她。 叶阳希此时正在参加男子组100米的比赛,田夏本来是想和任纯一起去给他加油的,刚才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可班主任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忤逆,于是便回到班级的方阵里,帮学习委员写加油稿。 学习委员叫方芳,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她把田夏拉着在身边坐下,做着夸张的欢呼动作,“田夏,你不愧是田夏啊!平时看你安安静静、秀秀气气的,没想到你跑起来那么快!第一名诶,能文能武哦!” 田夏脸红的不行,她不知道怎么应对同学的夸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谢、谢谢,其实我不太擅长运动,刚才只是碰巧。而且、而且我很担心下午的比赛。” 方芳觉得田夏这害羞的样子简直可爱死了,抱住她晃来晃去,“嗷呜,田夏你太可爱啦!没关系的,大家都已经看见你的努力了,你最棒!” 69.番外(替身) 总有蜜糖  田夏只望了一眼便噤了声。 目的地是学校后街的一家台球俱乐部, 穿过半条商业街,窄窄的楼道入口挂着闪着彩灯的招牌,昏暗的光线和狭窄的楼道让田夏莫名的紧张。 感觉到小指被紧紧攥住,叶阳希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笑意, 他略沉的嗓音在这样的黑暗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与沉稳,“怕就千万别松手。” 陡长的楼梯上到三楼,叶阳希伸手撩开面前的塑料门帘, 闷热的气息夹杂着浓重的烟味瞬间冲了出来。 田夏的课余时间, 从来没去过除了图书馆和小区花园以外的地方,就连今天任纯过生日情况, 也是她第一次接受同学的邀请。 刚才仅仅只是吃饭已经让她坐立不安、不知所措了,此时站在烟雾缭绕如同迷离仙境一般的台球室里,她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台球室不算大, 一眼能望到底的屋子里除了门口的吧台只摆了三张台球桌, 另外还有两间包房。 在这里玩的人大多是四中的学生和游荡在这附近的社会青年,脱下了规矩的校服, 他们在这里是可以吞云吐雾的大人了。 田夏看见有两个女生有点眼熟, 大约是在学校里见过她们, 只是她们现在也都是人手一支烟, 谈笑风生间任由身边的男人贴近她们的身体, 把手放在她们尚未完全发育的胸口。 接下来的动作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脸上烧的厉害。 叶阳希好像经常来这里, 吧台的收银员一看到他就笑了, “阳希, 还是老位置?” “嗯。”叶阳希抬手扔给他一支烟,然后便拉着田夏推门进了离吧台最近的那间包房。 包房里的空气比外面更闷,但至少没有那么重的烟味,除了台球桌还有两张长沙发,高脚凳和同等高度的小圆桌分别在房间两端。 田夏个子小,自然不能坐高脚凳,她甚至不愿意坐在沙发上,在这里她浑身都不自在,“叶阳希,我们还是回家去吧。” 叶阳希进门首先开了排风扇,接着顺手拿起手边的球杆,两步走到球桌前,俯身,瞄准,“啪”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台球在绿色的桌面上四处散开,红色和绿色的球分别进了两侧底洞。 他侧身对田夏招了招手,像是在招宠物,“田夏,过来,我教你打球。” “我?我不要。”田夏连连摆手,迟迟不肯上前去,“我不想学。叶阳希,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叶阳希充耳不闻要回去这几个字,长腿一跨就到她面前了,板着脸吓她说:“不学的话,我可能会发脾气哦,你见没见过我发脾气?” “我、我……”田夏委屈极了,她想回家,他不让,现在她不想学台球,他竟然要对她发脾气,怎么能这样对她? “哭的话我也会发脾气的哦。” 连哭也不行吗?她本来不想哭的,可现在又想哭了。 田夏眼眶通红,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这副害怕的不敢掉眼泪的委屈模样直接击中了叶阳希的心脏。 长臂一伸,再一带,田夏软软的、小小的、带着记忆中熟悉的香甜味道的身体就被他圈在了怀里。 叶阳希恶趣味地低头在她耳边威胁说:“想要早点回家的话,就乖乖听话,知道吗?” 他土匪一般的举动,恶霸一般的言语,吓得田夏再也忍不住泪,“哇”的一声在他怀里哭了出来,“呜呜呜,叶阳希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害怕,你放我回家行不行,我害怕!” 故意吓她,是为了惩罚她。 昨天,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后,田夏竟然头也不回地跑了,那速度当真比兔子跑的还快,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蹦跶了几下就没了身影,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小笨蛋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地,想不到受了惊吓反倒激发出她的潜能了。 可是现在真把她吓哭了,叶阳希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那两声害怕更是让他再也没办法继续对她使坏了,这心疼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将哭的惊天动地人儿抱得更紧,叶阳希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我不吓你了,不哭了好不好?我送你回家,送你回家行了吧,别哭了。” 田夏一时难以刹住车,一抽一抽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泪痕满面的样子更加惹得叶阳希心头疼痒难耐,“真的吗?真、真的送我回家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从来不都是说能让你吃到糖就能让你吃到么。”叶阳希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无奈的语气听起来是又像是宠溺。 “那你先放开我。”被这样抱着,田夏又羞又怕,她从来没和谁这样亲近过。 从他怀里挣开,田夏背过身去擦眼泪,身后却突然递过来一颗大白兔,叶阳希的声音随后而来,“吃糖么现在?” 不论如何,看到那颗大白兔,田夏就再也生不起来气了。 田夏偶尔会想,如果她不喜欢吃大白兔,她喜欢的是别的……但这样的想法仅仅只是瞬间,因为她知道,不管她喜欢的是什么他总能知道。 因为他是叶阳希,是小时候最最了解她的叶阳希。 大白兔就在眼前,田夏抬起手刚要去接。 “嘭!” 身后包间的大门被人猛力推开了。 田夏吓得一缩,惊恐地望着包间门口。 叶阳希转身将田夏挡在身后,望着门口的那些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为首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印花的长袖紧身衬衫,脖子上带着一尊鹌鹑蛋大小的金色观音像,吊儿郎当地叼着烟,面容隐藏在烟雾之后。 “你就是叶阳希?”那人深吸了一口烟,随后扔在脚下踩灭,上前来搭上叶阳希的肩膀,歪着脑袋望着他,“认识我吗?” 待人走近了,田夏这才看清他的脸,还有他脖子上的那个观音像,她瞬间认出来了,这人是高三那个把人打进了医院的学长,章余庆,大家都叫他章鱼。 章鱼进了包间,他身后的人也都跟进了包间,十数个人都挤在这个包间里,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起来。 “章鱼,我认得。”叶阳希右侧嘴角微微上翘,痞坏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和章余庆他们一样,又不一样。 他比他们长得好看。 章鱼点点头,手一伸,身后的人就递给他了一支球杆,派头十足地像是香港电影里的帮派老大,“打两盘?” 叶阳希没动,“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一个长相尖嘴猴腮的男生跳出来说:“你他妈还怕晚?怕晚别出来玩啊!看你个逼样,以为自己长了张小白脸就了不起了?” 田夏的目光转过去,却见那个男生身边站着的竟然是杨杰。 他站在角落里,脸上还没完全消退的淤青藏在阴影下,神情阴暗的像是一只游魂。 她顿时明白了,今天晚上他们是来给杨杰报仇来的。 叶阳希也看见了,望着杨杰,他淡淡一笑,像是在嘲讽。 章鱼绕到了台球桌的另一侧才看见藏在叶阳希身后的田夏,与他对上视线,田夏瑟缩地和叶阳希贴的更近。 章鱼说:“来这泡妹子啊,你眼光很一般啊。” 叶阳希退后一步将田夏挡的更加严实,他眼中的温度开始下降,“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不打球了?”章鱼闻言,故意将白球打进了洞,撑着球杆歪歪扭扭地站直身子,“行,我就直说了。有没有一个叫严雨菲的女的给你写过情书,拿出来给我。” 严雨菲是谁,田夏不知道,但在听见这个名字以后,叶阳希却忽然笑了。 “你的女神?”叶阳希十分了然地对他眨眨眼睛,“放心,她要来给我送情书我肯定不收,不光不收,我还要言辞拒绝,告诉她我只是一个一心向善的书呆子,让她死了这条心。” 章鱼一笑,好像十分大方的样子,“行,这事儿算结了。还有另一件。” 章鱼把杆子一扔,招了招手,杨杰就自动地走上前来了。 那天小巷内发生的事情田夏一直耿耿于怀,可学校里一直没有动静,她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杨杰却找到了章鱼。 又要打架吗?可他们这么多人,叶阳希会不会有事? 可田夏没想到,杨杰竟然扑通一下在叶阳希面前跪下了。 叶阳希一挑眉,“哟,这是干什么?还没过年呢,我可没红包给啊。” 章鱼坐在了球台上,黄色的灯光从他头顶上撒下了一片阴影,“我呢,快毕业了。四中这地方我不喜欢,但也看不得别人糟蹋。等我离开这儿,得有个人接我的位置,扛起四中这面旗帜。杨杰把你们的事跟我说了,我觉得你挺适合接我的班。我让人去请了你几次你都没来,想着你可能还记着杨杰那事,所以我就把他带来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叶阳希故意拖长的音调有点欠揍,他侧眸望着刚才说他小白脸的那个,“那刚才,他是什么意思呢?” 章鱼此行的目的好像只有杨杰一个人知道,因为其他人的神色或多或少地都带着惊讶和错愕,尤其是那个尖嘴猴腮的男生。 “猴子。”章鱼的话好像特有威慑力,他这么轻轻一叫,叫猴子的男生就不情不愿地上前来跪到了杨杰旁边。 章鱼又说:“你俩,来,给你们叶哥认错道个歉。” “对不起。” 田夏不明白,认错道歉一定要跪着吗?这样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真的可以吗,上次她没有看清跪在她面前的人是怎样的表情,可现在杨杰的脸上明明写满了屈辱。 她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可叶阳希却先她一步。 他吊儿郎当地笑:“你章鱼都发话了,我肯定不能拒绝啊,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头就别磕了,我真没准备红包。” 章鱼也笑,“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我也不费这事儿了。行,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了,你们刚才不是要走的吗,去吧,我们哥几个在这玩玩儿。” 叶阳希背手拉着田夏,干燥温柔的手掌平复了田夏混乱的情绪,“好,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玩,记我账上。” “好。” 两人出门前,章鱼已经开始打球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猴子立刻跳起来问:“章鱼哥,你真打算把扛把子的位置让给他啊?他凭什么啊!” 70.番外3 总有蜜糖  田夏这十几年的人生都是在大人们的赞美声中度过的, 可谓是一帆风顺,又平淡如水。 唯一一次惊心动魄的意外发生在六岁那年的夏天。 方若梅和田一彬忙于工作, 两边老人又年事已高, 刚刚进入小学的小田夏无人照看, 只能被锁在家里看书写作业,独自一人度过她的第一个暑假。 有天下午, 小田夏正在写作业, 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了轻微的敲击声。 像是小石子打在玻璃上, 一下一下, 声音虽然不大,但一直在响,扰的她都没办法安心写作业了。 推开窗户, 是对面叶叔叔家的儿子正弯着腰在她家的院子里捡石子。 扔石子的人看来就是他了。 小田夏奶声奶气地学着妈妈的语气对他说:“你这样会把我的窗户砸坏的。” 听见她的声音,小男孩直起腰来,小田夏差点笑出声来。 西瓜头的留海被汗水濡湿, 紧紧贴在他的脑门上;他穿着短裤和背心, 细细的胳膊和腿上都是灰印子;抓着满满一把石子的手也脏兮兮的, 一抹脸,白皙的脸蛋上就留下了一道灰灰的痕迹。 叶阳希望着田夏贼兮兮地笑,“小夏子,跟本大爷一起出去玩呀!” 看着叶阳希和其他巷子里的小男孩趴在地上打弹珠,田夏秀气的眉眼都皱到一起去了。 她不想玩这个, 地上好脏, 她身上还穿着妈妈给她新买的小裙子, 不可以弄脏的。 小阳希玩的不亦乐乎,但小田夏却总是忍不住想,如果翻窗户这样危险的举动被爸爸妈妈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很担心的,说不定妈妈还会哭。 怎么办呀,她不想惹妈妈哭的,她都后悔和叶阳希一起出来了。 看着天边渐渐西沉的太阳,小田夏有点待不住了。 她想上前跟叶阳希说她要回家了,却不小心踢到了另一个男孩子的弹珠。 浅绿色的弹珠骨碌碌地,竟然顺着雨水篦子滚进了下水道里。 “我的弹珠!”男生爬起来去追,眼瞅着弹珠不见了,他回头大吼一声,“你赔我的珠子!” 小田夏吓得一缩,瞬间眼眶通红:“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阳希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地挡在田夏身前,“不就是一颗珠子吗,你从我这再拿一颗就是了。” 那个男生比他们大几岁,身高比两人高出半个头,小眼睛一眯,看起来很凶的样子:“我的珠子是限量版的!是夜光的!你那些破珠子根本比不上!我要她赔,就要她赔!” 说话间,男生竟然伸手越过叶阳希推了田夏一把,田夏猝不及防,就这么被推倒了。 跌坐在地上倒也不觉得有多疼,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田夏又怕又委屈,捂着脸细声啜泣,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对不起……” 周围安静了几秒。 “啊!”刚才那个很凶的男生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紧接着,场面迅速变得混乱起来,衣衫的碎裂声,鞋底在地面的摩擦声,还有叶阳希摔倒的声音,种种声音传入田夏耳朵里,她更害怕了。 叶阳希此时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但刚才一起玩的几个男生都是那个大孩子带来的,年龄和个子都要比他大一些,他本就是以一敌众,再加上体格差距,对付起来实在有些吃力。 在他第二次摔倒在田夏身边的时候,田夏哭的越发凶了,“呜呜呜,阳希!” 听见她担心的哭喊,叶阳希一刻都没停顿,迅速爬起,像只发怒的小狮子,张牙舞爪地朝那几个男孩子冲过去,嘴里还嘶吼着:“敢动本大爷的小夏子!受死吧!啊!” 漫天扬尘间,田夏看见五颜六色的玻璃弹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噼啪落地的时候,有几颗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还来不及看清哪些是叶阳希的,紧跟着,他又摔过来了。 “啊!”叶阳希又站起来了。 那个时候小小的田夏还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打不过他们,他还要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冲上去。 他不会觉得疼吗? 孩子们的打斗声很快惊动了周围的大人,当大人们把叶阳希跟他们分开的时候,田夏这才看清已经鼻青脸肿的叶阳希。 小孩子之间的打架,通常都是没有分寸、不留情面的,个子虽小力气倒是大,几个孩子身上无一例外都挂了彩,只是叶阳希最严重。 他嘴角挂着血痕,左眼青了一大片,走到田夏面前伸出手给她,“小夏子,我们走。” 小田夏被他这样子吓蒙了,咬着唇含着泪,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挥开叶阳希的手爬起来就往家跑。 夕阳的余晖下,小阳希挂彩的脸蛋上带着错愕,两人的剪影被拉的很长。 那天回到家,田夏就生了病,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梦里全是叶阳希的嘶吼和他与人缠斗在一起的背影,他嘴角挂着血痕的样子亦成了她的梦魇。 甚至连叶阳希这三个字似乎都成了田夏的噩梦。 房间里的那扇窗户她不敢再开,之后放假的每一天她都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甚至每次在巷子里碰到他,她都要低着头绕开走。 直到老房子拆迁,叶家搬走,没有了叶阳希,她以为她的噩梦可以结束了。 但现在,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嘴角挂着痞痞的笑,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可她却仍然觉得如芒在背。 “我是叶阳希。”他这么说。 整节英语课田夏都是浑浑噩噩的。 叶阳希被安排在了她斜后方的位置,和许天奇同桌。两个人像是遇见了知己,叽叽咕咕地讲了一节课,一刻都没停过,声音大的连一向温柔的英语老师都频频皱眉提醒。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田夏一刻不停地跑出教室,奔向厕所。 “田夏怎么怪怪的。”任纯很困惑,但令她更困惑的还在后面。 新来的转学生单手撑着她的桌角,那低沉的声音配上带着点邪气的笑容,极具杀伤力,“同学,你同桌叫什么呀?” 如此近距离的和他对上视线,任纯心脏乱跳,羞涩地满面通红,讲话都不太利索了,“叫、叫田、田夏。” 叶阳希眸子里划过一丝暗沉,他再度勾了勾唇角,“谢了。” 说完,他走向教室后门,许天奇正在那等着他。两人一齐出了教室,那勾肩搭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多熟呢。 第四节本来应该是体育课,但是下雨,体育老师就让他们在教室里自习,话音一落,班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安静,安静!你们太闹的话,我就把你们班主任叫来给你们上课。”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刻噤声。 贝雷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他周围发出几声闷笑,体育老师瞪了他一眼,走出了教室。 接着,教室里开始骚动了。 换座位的换座位,打游戏的打游戏,最后面那一窝以许天奇为首,竟然还开始打牌了。 田夏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拿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 和任纯交好的几个女生这会也换了座位,坐到了她们前后,任纯被围在中间,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叶阳希。 田夏本来不想听的,但叶阳希这三个字像是长了脚,自己就能往她耳朵里跑。 “纯纯,刚才叶阳希找你说什么了?” “是啊是啊,你可是咱们班上第一个和他说话的女生呢!他会不会对你有意思啊?” “不可能!他刚刚在讲台上还看我了呢,我看他是对我有意思,哈哈哈!” “哈哈哈!不要脸!” 任纯看了眼貌似在专心写作业的田夏,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我太激动了,没听清。” “啊?” “纯纯!” 她们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失望,但各个脸上都还带着点庆幸。 “叶阳希,为什么他连名字都那么帅?” “是啊,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不然我一定会伤心死!” “他就是我幻想中那种神秘又帅气的转学生啊!我一定要跟我妹妹炫耀一下,她肯定会羡慕死我!” 就连任纯也撑着脑袋望着后方,语气痴迷,“是啊,他太帅了。” 田夏实在听不下去她们这样帅来帅去了,戴上耳机准备练习听力,斜后方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叫。 “我靠,阳希!你给我留点面子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许天奇,“你怎么把把牌都那么好,是不是出老千?” 叶阳希把牌一扔,吊儿郎当地踹了踹桌脚,“这么输不起,那不玩儿了。” 他们打的是斗地主,有癞子的那种,自诩斗地主天下无敌的许天奇这会输的直挠头。这才几把,炸来炸去,他身上两百块现金都给炸没了。 他本来就不服气,被叶阳希一激更是斗志昂扬,“怎么可能不玩!再来再来!” …… 田夏被闹哄哄的噪音吵得都听不见耳机里的声音了。忍不住回头,却一眼就看到了叶阳希。 明明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坐在许天奇他们中间,他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变了很多。 单薄的双眼皮下,一双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直挺的鼻梁又高又窄;薄薄的两片唇瓣挂着痞痞的笑;皮肤白的不像话。 田夏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的嘴角会微微往上翘,眼睛里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肆意与邪气。 他身上那种痞帅的气质,大约是每个高中女生所向往的。只是这样的叶阳希,和她记忆中的西瓜太郎相差甚远。 明明小时候是那个样子,怎么长大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他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呢?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叶阳希微微偏头,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在空中交汇。 田夏惊慌地转回头,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了。 对面的许天奇见叶阳希有些出神,不满地推了他一把,“专心点专心点!尊重对手知不知道!” 凭什么他全神贯注还输的这么惨,这人心不在焉地就能赢钱? 叶阳希漫不经心地出牌,眸子里却全是田夏紧绷的背影。 唇角一勾,叶大爷笑的很是愉悦。 他把书包扔给许天奇,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捧住田夏的脸想给她擦泪,但她的眼睛像是坏了龙头的水管,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怎么也擦不干净。 “田夏,田夏别哭了。听见了没,我送你回家,你别哭了。”叶阳希也有些恼了,干脆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圈在胸前,推着她走。 田夏还在哭。 叶阳希身上很热,田夏恍惚以为自己背后靠的是一块热铁,就连眼前的黑暗也带着热烈的温度。他指尖有淡淡的烟草味,不像杨杰身上的那么恶心,却也让她心里如同梗了一根刺。 不知道走了多久,田夏听见了耳边有汽车的声音,她突然抬脚猛地一下踩在叶阳希的脚尖。 “嘶!田夏!”叶阳希吃痛的同时放开了手,田夏重见光亮,头也不回地就往过街天桥上跑,一点儿也不顾他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回到家里,田夏锁上门,扑到床上又是一顿哭。 71.番外四 总有蜜糖  田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么一大早的看见他,她还有点不适应。 叶阳希捏起桌子上的面包沾了点果酱, 开玩笑说:“要不以后咱俩一块上学得了, 不过你得来我家叫我。” “叫你?”田夏望着叶阳希嘴角边沾着的暗红色果酱发呆。 “是啊。”叶阳希舔了舔唇角,眼中的笑意坏透了, “谈恋爱就得有个谈恋爱的样子嘛。” 田夏猛然回神,脸上蹭的一下胀红:“我没有,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牛奶来了。”方若梅端着热牛奶给两个孩子, 留意到餐桌上的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 她问田夏, “夏,脸怎么红了?是不是不舒服?” 田夏摇摇头,垂下眼帘不敢抬头,“没、没。” 叶阳希喝了口牛奶, 又吃了两只包子,那神清气爽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晚睡早起的人, “方阿姨, 我吃好了。田夏,你吃完没, 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和叶阳希一起从家里出来,田夏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起上学,手牵手, 你一颗糖, 我一颗糖, 一起穿过晨起的小巷,走过还未完全清醒的街道,到了热闹的学校门口,叶阳希会先松开手,笑着对她说:“今天我要去我妈那上课,你自己回家要小心哦。” 笑容温柔。 只是现在。 田夏觉得和叶阳希走在一起压力真的好大,他总是用一种,嗯,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好像随时会吃了她似的。她不得已走在边边,只期望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叶阳希长臂一伸,提着田夏的书包带子就把她拎到身边来了,“再往边上去点儿你就要上树了。” 旁边是绿化带,种着一排矮树,这小笨蛋再往里走,不撞上去才怪。 田夏低着头沉默不语。 到了车站,田夏站在站头,叶阳希在站尾,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好是公交车的车头和车尾。 叶阳希有点儿不爽,这个小东西不知道又在别扭什么,上车的时候他故意和田夏挨得很近。 今天是长假后第一天上学、上班,平时还有座位的公交上今天已经站满了人。 田夏凭借身材娇小的优势,一路蹿到了车尾,而叶阳希却被堵在了车头。 他长得高,一眼就瞅见了后门边上那个做鸵鸟状低着头的小姑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笨蛋,等到了学校,看她还往哪里躲。 下车的时候,田夏就站在门边,车门一开她便跳下了车,跑的比兔子还快,可怜叶阳希身高腿上,在满是人的公交车却没多大用处,还是得费力地从前门挤到后门。等他挤下车,田夏早就跑没了踪影。 因着那天在小巷子里的事情,学校里一大早的到处都是叶阳希的名字,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几乎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 任纯一向来得早,见着田夏满脸通红地进了教室,立马扑上去抱住她:“田夏!你都没回我信息,我好伤心啊。”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是说做完作业要给任纯回电来着,结果她给忘了,“对不起啊任纯,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算啦算啦!”任纯没多纠结,兴奋地悄悄指了指教室后方的位置,她现在亢奋的源头,压低声音在田夏耳边说,“你看,叶阳希的女朋友来了。” 女朋友,指的是严雨菲。 九月底的早晨似乎已经能感觉到冬凉了,田夏反正是穿了打底衫和小毛衣的,就连任纯也穿了较厚的卫衣,但坐在叶阳希位置上的严雨菲却只穿了一件喇叭袖的米白色一字肩短衫,下身是一条嫩黄色的紧身包臀裙,裙摆高度只及大腿根下不到十厘米,黑色的丝袜配上朋克风格的短靴,校服被她随意地系在腰间。 严雨菲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那一条锁骨尤其漂亮,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穿一字肩的衣服,她很懂得把自己的优势放大,即便是这样一身风格迥异,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的搭配,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种别样青春的美丽。 那种肆意的美丽与张扬与叶阳希如出一辙。 班上的同学不论男女有一半都在看她,另外一半在偷偷看她。 任纯说严雨菲一早就来了,看样子是在等叶阳希。 正说着,田夏看见严雨菲的化着飞扬眼线的漂亮眸子转向了她,眼中的笑甜的快要化不开了。 叶阳希从背后蒙住了田夏的眼睛,恶霸一样地吓唬她:“说,我是谁。说不出连刚才的账一块儿算,下次再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折。” 良久没有听到声音。 叶阳希敏感地察觉到掌心里溢出了潮湿的温热,他有点儿懵了,拿开手将田夏的身体板正,果然看见了她脸上的泪,“你怎么哭了?” 田夏捂着脸,一言不发地跑出了教室。 任纯在旁边敢怒不敢言地嘟囔了一句,“你吓她干嘛。”也跟着追了出去。 叶阳希本来也要追,严雨菲却在身后把他拉住,“阳希,我有事跟你说。” 早自习的铃已经打过了,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叶阳希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有什么事快说。” 严雨菲拿出手机给他,问:“我给夏冀青发了三天的信息,他一条都没回我,什么情况啊这是?” 叶阳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知道不知道,走了走了。” 自从那天跟叶阳希出去喝了顿酒,严雨菲的一颗心可算是搭在夏冀青身上了,什么叫斯文败类,什么叫衣冠禽兽,夏冀青比叶阳希更加符合严雨菲心目中完美男神的条件。 那天趁着叶阳希喝多了,她借口送他回家,路上趁其不备把他手机上夏冀青的手机号、微信号、qq号、微博号,几乎所有社交账号都给弄过来了。 叶阳希倒也没阻止她的举动,只是醉醺醺地来了句:“别白费力气了,守身如玉这个词就是为阿冀定做的。” 当时严雨菲听不懂叶阳希话里的意思,这年头还有男人会守身如玉的吗?可拉倒吧。 假期三天,严雨菲什么事也没干,一天恨不能发出几百条信息轰炸夏冀青,结果人家一条也没回,电话打过去,还没响一声就被挂断。 严雨菲抓心挠肝地想,还没谁这样拒绝过她,这个人真是不识抬举。 可就是这个不识抬举的人,惹得她几天没有睡好觉。 小树林里微风飒飒,严雨菲放软了语调,贴着闪钻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叶阳希的胸膛,一声阳希叫的千娇百媚,“阳希,要不,你今天把夏冀青约出来呗。” 叶阳希不轻不重地挥开她的手,“我凭什么帮你。” 严雨菲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因为你喜欢我呀。” 闻言,叶阳希的表情一僵,眉头微微皱了皱,接着竟捂着嘴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你他妈自我感觉也太好了一点吧!哈哈哈哈哈!” 他此刻竟然在想,要是田夏有严雨菲一半自以为是他现在估计早就把人追到手了。 严雨菲一脸地不高兴,“你笑什么?叶阳希,你不要太过分了。” 叶阳希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说:“我过分?哈哈哈,我现在叫过分吗,你不觉得我把你带着打牌让你输钱更过分吗?我还以为你是玩的开,没想到,哈哈哈哈哈!” 严雨菲冷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咳咳咳,哎。”叶阳希收敛了笑声,站直身体插着裤兜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之前带着你玩儿是因为许天奇说你牌运奇差,除了输钱就是输钱,他被我赢的兜比脸还干净,所以才求我把你拉去垫背。” “本来我是觉得他有点儿过分了,结果没想到你也不聪明。从我让你买单自己的奶茶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付钱。还我喜欢你,你把你的画皮卸了,鬼他妈认得你是谁。” “长点心吧妹子!”说罢,叶阳希又是两声大笑,拍拍肩头的落叶潇洒地转身就走。 “叶阳希,你个混蛋!”严雨菲脸色铁青,望着叶阳希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她一向骄傲,觉得自己能看上谁,和谁走得近,是那个人的福分,可叶阳希不但不领情,竟然还这样羞辱她,一想到自己以为叶阳希喜欢她,像个白痴一样地和他们打牌,满不在乎地输钱,许天奇为什么偷笑成那样她终于明白了! 他们是在笑她蠢,笑她白痴! 好一个许天奇,好一个叶阳希! 通过昨天的大白兔,田夏心中的那根刺总算是软化了一点。 她想,只要他不再在她面前那么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还是能过的。 叶阳希今天难得没有迟到,不过他晚上好像都没有睡好,一坐下就开始闷头睡觉。 下了早自习之后,田夏下位去收作业,收到最后发现少了一本,连许天奇都交了作业,叶阳希却没交。 田夏抱着一沓作业本,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叶阳希。 她站在过道上,几个疯闹的男生从她身后跑过去,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田夏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倾倒,手里的作业本哗啦啦地全掉在叶阳希的脑袋上了。 叶阳希被吵醒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田夏急急忙忙地想把本子从他身上捡起来,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扣住。 放在她袖口上的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干净圆润。 田夏愣愣地望着叶阳希从从本子堆里直起身,眼神锐利地扫向她身后的那几个男生,“谁撞的?” 彭洋洋举起手,鼻梁上的眼镜歪到了耳朵边上,他眯着眼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是我刚才不小心。” 72.番外5 总有蜜糖  然后田夏便引着他上了三楼。 阁楼的小门一开, 久积的灰尘便顺着门缝腾了出来。 “阿嚏。”田夏站在门后揉了揉鼻子, 垂着脑袋说, “你不是要看我的房间吗, 你去吧。” 叶阳希见着她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也不点破她, 唇角一勾就开始打坏主意,“我一个人进房间多没意思啊, 你陪我。” “我不……呀!” 田夏的不要还没说完, 只觉手腕被人拉住, 眼前一黑,阁楼的小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走廊上的光线。 后背重重地抵到了门板上, 硌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就是这一下,空气里的尘埃直往她肺里钻, 喷嚏一个接一个憋在鼻子里,半天都出不来,眼眶都红了。 叶阳希撑着门板,将田夏困在他双臂之间,娇小的身体在他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他忍不住低头与她凑的更近,看见她皱着鼻子想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模样, 眼中的笑意更加邪肆, “你是灰姑娘吗, 住这种灰蒙蒙的房间?” 田夏被圈在他的胸前,昏暗的空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他的体温烧红了她的脸,近得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捂着口鼻唔唔地说:“我、我们快出去吧。” “出去干什么,这不是你的房间吗?”叶阳希存心逗她,移开一只手臂准确无误地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揽在了手里。 “你、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田夏被他突然抱住,又惊又怕,软绵绵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不。”叶阳希手臂收紧了一些,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了他。 她真的太瘦了,腰肢这样的细软,他半只手臂环住都还有余。 “我才知道,纯白如你,也学会使坏了。” 他再低头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说话时,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感受到怀里的人传来细细的颤栗,他便愉悦地恨不能在这里就把她吃掉。 田夏又羞又恼地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身体和心里产生的那些异样更让她害怕,委屈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柔软的像一团棉花,“你放开我,叶阳希你放开我,阳希。” 阳希。 叶阳希猛地一怔,手臂的力道有些失控了,“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田夏的腰肢被他锢的生疼,剔透的泪水堆积成一颗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地悬在眼睫上,“叶阳希……” “不是这个。” “阳、阳希……” 叶阳希记忆中珍贵的那些年,是夏日黄昏的色调,是放学回家后桌上的热饭热菜,是小田夏在身边软软地一声声叫他“阳希、阳希”。 “阳希,这个糖好吃吗?” “阳希,你怎么又挨骂了?” “阳希,你会把我家窗户砸坏的。” “阳希,我想回家了。” …… 叶阳希半晌没有出声,田夏难受极了,鼻子里痒痒的,好像又要打喷嚏了。 她刚刚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手背上忽然有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是炙热的温柔。 田夏懵了。 她睁大了眼睛想去看叶阳希的表情,可他却轻轻地放开了她。 干燥的大手牵起她的手,身后的房门被打开,门外的光亮透了进来。 田夏抬头望着叶阳希的侧脸,眼角的泪还未干涸。 暖色的灯光在的他的五官上勾勒出了金色的边,他回过头来轻柔地笑,“我们走。” 这一瞬间,田夏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田一彬和叶明全都喝趴了,方若梅本想让叶家父子二人留宿,叶阳希却提醒了她,他们现在就住对门,两步路的距离,留宿就太夸张了。 方若梅恍然,一拍脑门说了句:“你瞧阿姨这脑袋,那田夏你帮着阳希把你叶叔叔送回去吧,我去照顾你爸。” “噢。” 可田夏这瘦瘦小小的能帮上什么忙呢,叶阳希最多也就是指挥她去开门罢了。 叶阳希把叶明送到房间,田夏本想放下钥匙就走,无意间却看见了客厅里有一架锃亮的黑色钢琴。 田夏想起叶阳希的妈妈以前好像还是钢琴老师,每天下班了之后都要去琴行给人上两个小时钢琴课呢。 田夏还跟着她蹭了两节课,认五线谱就是那会儿学的。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摸了摸钢琴盖,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怎么都没有看见叶阿姨呢? “还记得五线谱怎么画吗?” 田夏兀自想着,叶阳希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小手一缩后退了半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叶阳希换了身居家服,白色的连帽卫衣又宽又大,从田夏面前经过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凉的味道飘过来。 他在钢琴前坐下,黑色的钢琴盖被他轻轻抬起,干净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随意地搭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十分养眼好看,“想听什么曲子?” “嗯、嗯……我不知道。”田夏咬着唇,她不懂钢琴,更不懂音乐,乍一问她想听什么曲子,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小笨蛋。”叶阳希轻笑,十指落下的瞬间,有如月光般温柔的琴音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是那片在月光下泛出粼粼波光的湖水,是飘飘摇摇的小船沐浴着柔软的月华起起伏伏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是叶阳希的妈妈最喜欢的曲子。 他半阖着眼睛,神情专注,侧脸温柔如月神。 田夏微微呆住,她怎么忘了,叶阳希是会弹琴的,好像还拿过很厉害的奖。 一曲终了,温柔不再。 叶阳希阖上琴盖,抬眼笑的痞里痞气的,“你希哥迷人不?要不今晚别回去了。” 虽并不将他的玩笑当真,但脸红似乎成了田夏面对叶阳希的条件反射。 她静静望着他,轻声开口:“叶阳希,你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叶阳希笑意微沉,“为什么?” 田夏咬咬唇,“因为你的手,是弹钢琴的手,不是打架的手。” 叶阳希一怔,缓缓起身,“是吗?” 田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她后退两步,转身就跑,“那个,我先回去了。钥匙我放在玄关的柜台上了,你记得拿。” 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田夏一路小跑回家,方若梅正在收拾饭桌上的残局。 平复了一下呼吸,田夏走向方若梅,“妈妈,我来帮你。” “你叶叔叔还好吧?”方若梅捡了些比较干净的杯子碗给田夏拿着,“不早了,你帮妈妈把这些放到池子里就上去睡觉吧,你爸早就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了。” “嗯,好的。”田夏小心翼翼地捧着碗,顿了一会问,“妈妈,叶阿姨怎么没来?” “啪嗒”——方若梅手上的筷子掉了一只,她捡起来叹了口长气,缓缓说:“你叶阿姨她三年前就没了。” 田夏心尖一缩。 “其实咱们还住老房子那里的时候你叶阿姨就被查出了乳腺癌,是早期,在咱们医院做了手术之后以为没有大碍了,结果三年前又复发了,去医院的时候癌症已经全身扩散了。我和你爸也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情,听你叶叔叔说,为了这件事,阳希消沉了好一阵子,他找了不少关系才把他重新送回学校,不然阳希应该比你要高一年级。” 原来叶阿姨已经…… 田夏忽然想到刚才他弹琴时,那样温柔的叶阳希,是不是在想念他的妈妈呢。 回到房间里,圆满的月亮就挂在窗外。 田夏赏了一会月亮,关上窗户拉下纱帘,拿起手机,犹豫良久,终是点开了那个人的头像。 “刚才忘了说,中秋快乐。叶阳希,以后我们一起好好学习吧。” 田夏没有看见,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对面别墅与田夏房间相对的那间房就亮起了灯。 叶阳希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一起学习就算了,一起谈恋爱可以。” 田夏只看了一眼,脸上立刻烧的通红,飞快地退出了聊天界面,锁了手机扔到床上。 过了一会,手机又亮了,她忍不住拿起来看。 “不答应的话我就发脾气了哦,我发脾气的时候就会去打架哦,万一我打架一个不小心打坏了手,以后不能弹琴了哦。” 讨厌,他真的太讨厌了。 田夏对着手机气的牙痒痒,可她不会骂人,红着脸憋了半天也只是咬着牙对头像上的那个人说了句:“大坏蛋。” 叶阳希撑着露台的栏杆,看着对面小别墅的某一个房间关了灯,片刻后又亮起,暖色的灯光透过窗边的白色轻纱透了出来,柔软的像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他不禁勾起了唇角,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他的小姑娘发来的信息,“叶阳希,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73.番外六 总有蜜糖 早起的田夏望着叶阳希, 脑袋有点懵懵的。 趁着方若梅去厨房倒牛奶的时候, 叶阳希在她身边坐下, 扯了扯她的马尾辫说:“瞅你这呆样。” 田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么一大早的看见他,她还有点不适应。 叶阳希捏起桌子上的面包沾了点果酱,开玩笑说:“要不以后咱俩一块上学得了, 不过你得来我家叫我。” “叫你?”田夏望着叶阳希嘴角边沾着的暗红色果酱发呆。 “是啊。”叶阳希舔了舔唇角,眼中的笑意坏透了,“谈恋爱就得有个谈恋爱的样子嘛。” 田夏猛然回神, 脸上蹭的一下胀红:“我没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牛奶来了。”方若梅端着热牛奶给两个孩子, 留意到餐桌上的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 她问田夏, “夏, 脸怎么红了?是不是不舒服?” 田夏摇摇头,垂下眼帘不敢抬头, “没、没。” 叶阳希喝了口牛奶, 又吃了两只包子,那神清气爽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晚睡早起的人,“方阿姨, 我吃好了。田夏, 你吃完没, 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和叶阳希一起从家里出来, 田夏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起上学, 手牵手,你一颗糖,我一颗糖,一起穿过晨起的小巷,走过还未完全清醒的街道,到了热闹的学校门口,叶阳希会先松开手,笑着对她说:“今天我要去我妈那上课,你自己回家要小心哦。” 笑容温柔。 只是现在。 田夏觉得和叶阳希走在一起压力真的好大,他总是用一种,嗯,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好像随时会吃了她似的。她不得已走在边边,只期望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叶阳希长臂一伸,提着田夏的书包带子就把她拎到身边来了,“再往边上去点儿你就要上树了。” 旁边是绿化带,种着一排矮树,这小笨蛋再往里走,不撞上去才怪。 田夏低着头沉默不语。 到了车站,田夏站在站头,叶阳希在站尾,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好是公交车的车头和车尾。 叶阳希有点儿不爽,这个小东西不知道又在别扭什么,上车的时候他故意和田夏挨得很近。 今天是长假后第一天上学、上班,平时还有座位的公交上今天已经站满了人。 田夏凭借身材娇小的优势,一路蹿到了车尾,而叶阳希却被堵在了车头。 他长得高,一眼就瞅见了后门边上那个做鸵鸟状低着头的小姑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笨蛋,等到了学校,看她还往哪里躲。 下车的时候,田夏就站在门边,车门一开她便跳下了车,跑的比兔子还快,可怜叶阳希身高腿上,在满是人的公交车却没多大用处,还是得费力地从前门挤到后门。等他挤下车,田夏早就跑没了踪影。 因着那天在小巷子里的事情,学校里一大早的到处都是叶阳希的名字,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几乎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 任纯一向来得早,见着田夏满脸通红地进了教室,立马扑上去抱住她:“田夏!你都没回我信息,我好伤心啊。”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是说做完作业要给任纯回电来着,结果她给忘了,“对不起啊任纯,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算啦算啦!”任纯没多纠结,兴奋地悄悄指了指教室后方的位置,她现在亢奋的源头,压低声音在田夏耳边说,“你看,叶阳希的女朋友来了。” 女朋友,指的是严雨菲。 九月底的早晨似乎已经能感觉到冬凉了,田夏反正是穿了打底衫和小毛衣的,就连任纯也穿了较厚的卫衣,但坐在叶阳希位置上的严雨菲却只穿了一件喇叭袖的米白色一字肩短衫,下身是一条嫩黄色的紧身包臀裙,裙摆高度只及大腿根下不到十厘米,黑色的丝袜配上朋克风格的短靴,校服被她随意地系在腰间。 严雨菲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那一条锁骨尤其漂亮,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穿一字肩的衣服,她很懂得把自己的优势放大,即便是这样一身风格迥异,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的搭配,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种别样青春的美丽。 那种肆意的美丽与张扬与叶阳希如出一辙。 班上的同学不论男女有一半都在看她,另外一半在偷偷看她。 任纯说严雨菲一早就来了,看样子是在等叶阳希。 正说着,田夏看见严雨菲的化着飞扬眼线的漂亮眸子转向了她,眼中的笑甜的快要化不开了。 叶阳希从背后蒙住了田夏的眼睛,恶霸一样地吓唬她:“说,我是谁。说不出连刚才的账一块儿算,下次再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折。” 良久没有听到声音。 叶阳希敏感地察觉到掌心里溢出了潮湿的温热,他有点儿懵了,拿开手将田夏的身体板正,果然看见了她脸上的泪,“你怎么哭了?” 田夏捂着脸,一言不发地跑出了教室。 任纯在旁边敢怒不敢言地嘟囔了一句,“你吓她干嘛。”也跟着追了出去。 叶阳希本来也要追,严雨菲却在身后把他拉住,“阳希,我有事跟你说。” 早自习的铃已经打过了,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叶阳希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有什么事快说。” 严雨菲拿出手机给他,问:“我给夏冀青发了三天的信息,他一条都没回我,什么情况啊这是?” 叶阳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知道不知道,走了走了。” 自从那天跟叶阳希出去喝了顿酒,严雨菲的一颗心可算是搭在夏冀青身上了,什么叫斯文败类,什么叫衣冠禽兽,夏冀青比叶阳希更加符合严雨菲心目中完美男神的条件。 那天趁着叶阳希喝多了,她借口送他回家,路上趁其不备把他手机上夏冀青的手机号、微信号、qq号、微博号,几乎所有社交账号都给弄过来了。 叶阳希倒也没阻止她的举动,只是醉醺醺地来了句:“别白费力气了,守身如玉这个词就是为阿冀定做的。” 当时严雨菲听不懂叶阳希话里的意思,这年头还有男人会守身如玉的吗?可拉倒吧。 假期三天,严雨菲什么事也没干,一天恨不能发出几百条信息轰炸夏冀青,结果人家一条也没回,电话打过去,还没响一声就被挂断。 严雨菲抓心挠肝地想,还没谁这样拒绝过她,这个人真是不识抬举。 可就是这个不识抬举的人,惹得她几天没有睡好觉。 小树林里微风飒飒,严雨菲放软了语调,贴着闪钻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叶阳希的胸膛,一声阳希叫的千娇百媚,“阳希,要不,你今天把夏冀青约出来呗。” 叶阳希不轻不重地挥开她的手,“我凭什么帮你。” 严雨菲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因为你喜欢我呀。” 闻言,叶阳希的表情一僵,眉头微微皱了皱,接着竟捂着嘴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你他妈自我感觉也太好了一点吧!哈哈哈哈哈!” 他此刻竟然在想,要是田夏有严雨菲一半自以为是他现在估计早就把人追到手了。 严雨菲一脸地不高兴,“你笑什么?叶阳希,你不要太过分了。” 叶阳希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说:“我过分?哈哈哈,我现在叫过分吗,你不觉得我把你带着打牌让你输钱更过分吗?我还以为你是玩的开,没想到,哈哈哈哈哈!” 严雨菲冷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咳咳咳,哎。”叶阳希收敛了笑声,站直身体插着裤兜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之前带着你玩儿是因为许天奇说你牌运奇差,除了输钱就是输钱,他被我赢的兜比脸还干净,所以才求我把你拉去垫背。” “本来我是觉得他有点儿过分了,结果没想到你也不聪明。从我让你买单自己的奶茶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付钱。还我喜欢你,你把你的画皮卸了,鬼他妈认得你是谁。” “长点心吧妹子!”说罢,叶阳希又是两声大笑,拍拍肩头的落叶潇洒地转身就走。 “叶阳希,你个混蛋!”严雨菲脸色铁青,望着叶阳希的背影气的直跺脚。 她一向骄傲,觉得自己能看上谁,和谁走得近,是那个人的福分,可叶阳希不但不领情,竟然还这样羞辱她,一想到自己以为叶阳希喜欢她,像个白痴一样地和他们打牌,满不在乎地输钱,许天奇为什么偷笑成那样她终于明白了! 他们是在笑她蠢,笑她白痴! 好一个许天奇,好一个叶阳希! 周六是任纯的生日,恰好田一彬和方若梅双双休假在家,田夏本来想在家陪着爸爸妈妈不准备出门的,任纯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甚至都打到她家里来了。 在方若梅的劝说下,田夏只好换衣服出门了。 田夏今天穿了一间粉白色的连衣裙,外罩一件短款的牛仔外套,下身一条加厚的浅灰色裤袜,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白色的小包斜跨在手边,出门的时候她问方若梅,要不要再加两件衣服。 方若梅哭笑不得:“我的傻瓜心肝,今天温度不低,穿这么些够了。” 田夏这才安心地出了门。 田夏的个子本来就瘦瘦小小的,身高也不高,今天这打扮从背影上看,分明就像是小学生要出去郊游的样子。 当然,从前面看更像。 柔软的头发被分成两束扎在耳边,薄薄的刘海被微风撩起,皮肤又白又细,软乎乎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嗯,有人真的这样做了。 如果知道叶阳希也会来参加生日宴,田夏是打死也不会来的,昨天他说的那句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她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更何况他现在还在众人面前捏着她的脸。 叶阳希一见到田夏,瞬间连心都化了,一个没忍住他的手就往她脸上去了,“田夏,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打扮啊,哦不,你怎么还跟小时候长一个样啊。” “唔唔,放开。”田夏被他捏的脸蛋生疼,众人的目光更如针刺,她羞恼的不得了,偏偏他就是不肯放手,着急之下,她眼眶又红了。 任纯见状连忙给许天奇打眼色,许天奇准确无误地接收到求救信号,打着哈哈拉开叶阳希的手,“阳希你看你,我们小夏夏不经逗,别真把人家惹哭了。把她惹急了人再一跑,你又得拉我出去喝闷酒。” 74.番外7 总有蜜糖  “你们女生也太不积极了吧!”贝雷看着手机几乎空白的报名表, 牢骚一大堆, “你们女生这么懒,运动会光靠我们仨老爷们儿怎么行, 到时候比赛我们班一个女生都没有那得多丢人啊!黎雅, 你,就你!你非得跟我报个项目不可!” “凭什么呀!”黎雅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 “我们女生也不闲着呀,拉拉队什么的还不得我们来。再说了,外头风沙那么大,在这样的环境下跑步, 会把我的皮肤吹坏的,我才不去。” 贝雷用报名表捂着脸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你那脸就是不吹风也没见着有多嫩。” “你懂个屁!滚!”黎雅扔了本书上去。 许天奇看不下去了, 也蹦上了讲台, “别闹啊,这事关我们的班级荣誉,必须都动起来,老子可不愿意被隔壁二班的那帮四眼鸡仔笑话。这每个项目不说报满, 总得有人上。不光女生要动, 爷们儿们也不能掉链子。那个李沛, 我不是记得你丢过铅球吗,你就报铅球了。” 李沛趴在桌上画圈圈, 不耐烦地说:“行吧行吧, 我就报这一个项目啊。” “行行行, 那还有谁有拿手的项目赶紧说,别临时强加在你们头上,闹不愉快了都不好看。”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就比较顺利了。 “那我报短跑吧……” “我跳远。” “100米。” …… 大半节班会课过去了,运动会的比赛项目总算报了个七七八八,拉拉队也在黎雅的组织挑选下逐渐成型。 贝雷兴奋地和许天奇在讲台上商量着要不要弄个独一无二的标志贴在每个比赛的人身上,让人一看就知道出场的是高二三班。而许天奇的目光却在青春洋溢的拉拉队上,他在想这拉拉队的队服是要超短裙还是超超短裙。 班上热闹的不行。 田夏在座位上埋头写英语作业,叶阳希戳了戳她的手肘问:“诶,我觉得你可以报个60米或100米的短跑,就你昨天那速度,说你是女版飞人一点儿也不夸张。” 说到昨天,田夏忍不住脸红。 昨天放学的时候她本来要回家,偏偏叶阳希拉着她说要带她出去玩,她以为他说的玩是去台球室,可没成想他竟然拉着她去了一家酒吧。 那会才不到八点,对于夜场酒吧来说还太早,虽然没什么人,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刺眼迷离的灯光都让第一次进入酒吧内场的田夏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那些堪比子弹爆炸一样音量大小的音乐声,震的她五脏六腑都在晃。 她实在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抓紧了书包转身就跑。 叶阳希正在和夏冀青打电话,就慢了那么一步,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田夏的身影。 现在想想,她竟然在酒吧里体会到了晕车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田夏本来端正的坐姿忽然伏低了不少,她的脸缩在肩膀后面,闷声说:“任纯让我参加拉拉队。” 因为参加了拉拉队就不能再报项目了,所以很多女生都想报名拉拉队,本来以田夏的身材是不够格加入的,但任纯帮她走了个后门,黎雅破格答应在拉拉队后面加上她的名字。 田夏从小到大就没参加过运动会上的项目,她身子弱,容易病,运动出了汗再吹风,很容易就感冒,所以她一般只能在班级里打打杂,收拾收拾板凳垃圾,或者给广播站投投稿什么的。 这次任纯给她争取到了一个拉拉队这样特殊的位置,她是很珍惜的。 “拉拉队?”叶阳希想到刚才许天奇刚才说超短裙的事情,他揉了揉田夏的头发,起身向讲台去。 田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正他就算想也什么都干不了,毕竟拉拉队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之前那一书包的奶糖缓解了田夏心里的焦虑,只是面对叶阳希,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开始紧张和心跳。 好在叶阳希最近再没有对她说过那些奇奇怪怪、会让她情绪失控的话了。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学习成了她唯一的减压手段。 叶阳希最近三番两次约她出去玩都被拒绝,他说她这样闷着脑袋学很容易学成个书呆子,在他连着一个星期到她家里蹭饭,又对方若梅进行了一顿洗脑式的歪理演讲之后,方若梅竟然答应他,以后一周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让他带田夏出去放放风。 殊不知因为这一天,田夏又要做多少套题才能重新平复自己的心情。 转眼便是运动会。 许天奇的超短裙计划胎死腹中,因为班主任昨天直接宣布白衬衫牛仔裤就是拉拉队的队服,无奈许天奇在网上订的那些超短裙只能原路退回。 贝雷原本设想的独特标志也从设计队徽无果降低标准到统一服装品牌,最后学校又通知运动会统一穿校服,他只好临时在小卖部里花两块钱买了个小红花印章,每个运动员手上盖一个。 女生倒是对手背上的小红花没什么异议,不过班上几个自诩男子汉气概爆棚的男生倒是怨声载道的。 入场式之后,田夏本来要跟着黎雅她们回教室换衣服的,贝雷却拿着报名表拦住了她。 “田夏,你去哪啊,你的项目已经在检录了,快点跟我过去。” 田夏懵了:“我的项目?” “是啊,叶阳希给你报的。走走,快跟我过去,马上开始了。”贝雷怕她临阵脱逃,拽着她的手不肯放。 田夏这才想起那天叶阳希说让她去参加短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跑去给她报了项目。 她本来以为自己加入了拉拉队就没事了,对了,还有拉拉队呢。 田夏挣扎道:“可我,我还要参加拉拉队。” 黎雅这时过来说:“不好意思啊田夏,我们没准备你的队服。” 那天叶阳希跟她说,田夏个子矮,身材又干瘪,站在拉拉队里肯定坏队形,而且她也不会跳那些拉拉队的舞蹈动作,最多也就是跟着混一混,还不如让她去参加跑步。 黎雅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田夏的名字从拉拉队里划掉了。 贝雷见状,加码道:“田夏,这是我们班第一个项目,你可千万别弃权啊!” 田夏想哭,她早该知道叶阳希说让她去跑步,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加入拉拉队。 可、可她也没跑过步呀。 思来想去,田夏攥紧拳头,咬着牙应:“好吧,我跟你过去。” 女子60米的检录工作刚刚结束,同班的女生代替田夏做了检录,许天奇望见田夏立刻跳到她身边,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哎呀我们的女飞人来了,女飞人加油加油啊!” 叶阳希见她紧张的脸色苍白,猜到她一定是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上前笑着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不怕,跑完了给你吃糖。” 田夏深吸一口气,“嗯。” 可答应他不怕是一回事,真正站上了跑道又是另一回事了。 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田夏分明连枪都没拿到就被推上了战场,这仗要怎么打? 尤其为了这次运动会,同学们之前都是做了准备的。田夏几乎每天放学后都能看到有同学在操场上练习跑步、练跳远。 她一个空手而来的,怎么跟有准备的人打仗? 跑道被划分为六条赛道,田夏在第一道,身边的女同学都蓄势待发,唯有她一个人正怯怯地望着体育老师的发令枪发呆。 贝雷在赛道旁看着田夏,手心急的直冒汗,“你说她不会刚起步就摔倒吧?” 许天奇打了他一下,朝旁边努努嘴,“去去去,少乌鸦嘴!有这位大哥在呢,你摔了我们小田夏都不会摔。” “阳希,你说呢?”贝雷半信半疑地看向叶阳希的位置,发现没人了,“诶,阳希呢?” 叶阳希半蹲在田夏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一会儿别听发令枪的,听我的。” 田夏拼命想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这会儿甚至不敢分心抬头起来看他,“可我听不见怎么办?” 叶阳希笑:“傻瓜,你这不是听得见。” 终点处,裁判已经吹响了预备哨:“各就各位!” 田夏更紧张了,撑在身侧的双手都在发抖。 叶阳希却在这时突然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田夏好像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一脸快哭的表情,眼眶红红的,连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什、什么?” “我一直很想亲你,你那么喜欢吃糖,不知道你的嘴巴是不是也和糖一样甜。” 田夏的脸蹭的一下胀红:“你、你在说什么呀?” “这样吧,如果待会被我抓住,你就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叶、叶阳希……” 叶阳希看见裁判举起了发令枪,“预备!”而田夏却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勾唇一笑:“准备,我要来咯。” “别、你别……” “跑!” 75.番外八 总有蜜糖  从任纯的生日宴出来, 田夏只想回家,偏偏叶阳希就是不放,她要去拦车, 他提着她的后领就把她给拎回来了, 说要带她出去玩。 可天都黑了,能去哪里玩呢? 任纯生日宴的餐馆是在学校附近, 田夏很快发现叶阳希带她走的这条路好像是往学校去的, 但是从四中门口经过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停下来。 “叶阳希、叶阳希,你要带我去哪里?”手腕上的那只手像是铁铸的,不论田夏使多大力气都推不开也甩不掉。 叶阳希头也不回, 路灯下他侧脸上的微笑带着点点金芒, “跟我走就是了。” 田夏只望了一眼便噤了声。 目的地是学校后街的一家台球俱乐部,穿过半条商业街, 窄窄的楼道入口挂着闪着彩灯的招牌,昏暗的光线和狭窄的楼道让田夏莫名的紧张。 感觉到小指被紧紧攥住, 叶阳希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笑意, 他略沉的嗓音在这样的黑暗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与沉稳, “怕就千万别松手。” 陡长的楼梯上到三楼, 叶阳希伸手撩开面前的塑料门帘,闷热的气息夹杂着浓重的烟味瞬间冲了出来。 田夏的课余时间, 从来没去过除了图书馆和小区花园以外的地方, 就连今天任纯过生日情况, 也是她第一次接受同学的邀请。 刚才仅仅只是吃饭已经让她坐立不安、不知所措了, 此时站在烟雾缭绕如同迷离仙境一般的台球室里,她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台球室不算大,一眼能望到底的屋子里除了门口的吧台只摆了三张台球桌,另外还有两间包房。 在这里玩的人大多是四中的学生和游荡在这附近的社会青年,脱下了规矩的校服,他们在这里是可以吞云吐雾的大人了。 田夏看见有两个女生有点眼熟,大约是在学校里见过她们,只是她们现在也都是人手一支烟,谈笑风生间任由身边的男人贴近她们的身体,把手放在她们尚未完全发育的胸口。 接下来的动作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看,脸上烧的厉害。 叶阳希好像经常来这里,吧台的收银员一看到他就笑了,“阳希,还是老位置?” “嗯。”叶阳希抬手扔给他一支烟,然后便拉着田夏推门进了离吧台最近的那间包房。 包房里的空气比外面更闷,但至少没有那么重的烟味,除了台球桌还有两张长沙发,高脚凳和同等高度的小圆桌分别在房间两端。 田夏个子小,自然不能坐高脚凳,她甚至不愿意坐在沙发上,在这里她浑身都不自在,“叶阳希,我们还是回家去吧。” 叶阳希进门首先开了排风扇,接着顺手拿起手边的球杆,两步走到球桌前,俯身,瞄准,“啪”的一声,五颜六色的台球在绿色的桌面上四处散开,红色和绿色的球分别进了两侧底洞。 他侧身对田夏招了招手,像是在招宠物,“田夏,过来,我教你打球。” “我?我不要。”田夏连连摆手,迟迟不肯上前去,“我不想学。叶阳希,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叶阳希充耳不闻要回去这几个字,长腿一跨就到她面前了,板着脸吓她说:“不学的话,我可能会发脾气哦,你见没见过我发脾气?” “我、我……”田夏委屈极了,她想回家,他不让,现在她不想学台球,他竟然要对她发脾气,怎么能这样对她? “哭的话我也会发脾气的哦。” 连哭也不行吗?她本来不想哭的,可现在又想哭了。 田夏眼眶通红,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这副害怕的不敢掉眼泪的委屈模样直接击中了叶阳希的心脏。 长臂一伸,再一带,田夏软软的、小小的、带着记忆中熟悉的香甜味道的身体就被他圈在了怀里。 叶阳希恶趣味地低头在她耳边威胁说:“想要早点回家的话,就乖乖听话,知道吗?” 他土匪一般的举动,恶霸一般的言语,吓得田夏再也忍不住泪,“哇”的一声在他怀里哭了出来,“呜呜呜,叶阳希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害怕,你放我回家行不行,我害怕!” 故意吓她,是为了惩罚她。 昨天,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后,田夏竟然头也不回地跑了,那速度当真比兔子跑的还快,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蹦跶了几下就没了身影,把他一个人留在原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小笨蛋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地,想不到受了惊吓反倒激发出她的潜能了。 可是现在真把她吓哭了,叶阳希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那两声害怕更是让他再也没办法继续对她使坏了,这心疼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将哭的惊天动地人儿抱得更紧,叶阳希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好了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我不吓你了,不哭了好不好?我送你回家,送你回家行了吧,别哭了。” 田夏一时难以刹住车,一抽一抽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泪痕满面的样子更加惹得叶阳希心头疼痒难耐,“真的吗?真、真的送我回家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从来不都是说能让你吃到糖就能让你吃到么。”叶阳希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无奈的语气听起来是又像是宠溺。 “那你先放开我。”被这样抱着,田夏又羞又怕,她从来没和谁这样亲近过。 从他怀里挣开,田夏背过身去擦眼泪,身后却突然递过来一颗大白兔,叶阳希的声音随后而来,“吃糖么现在?” 不论如何,看到那颗大白兔,田夏就再也生不起来气了。 田夏偶尔会想,如果她不喜欢吃大白兔,她喜欢的是别的……但这样的想法仅仅只是瞬间,因为她知道,不管她喜欢的是什么他总能知道。 因为他是叶阳希,是小时候最最了解她的叶阳希。 大白兔就在眼前,田夏抬起手刚要去接。 “嘭!” 身后包间的大门被人猛力推开了。 田夏吓得一缩,惊恐地望着包间门口。 叶阳希转身将田夏挡在身后,望着门口的那些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为首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印花的长袖紧身衬衫,脖子上带着一尊鹌鹑蛋大小的金色观音像,吊儿郎当地叼着烟,面容隐藏在烟雾之后。 “你就是叶阳希?”那人深吸了一口烟,随后扔在脚下踩灭,上前来搭上叶阳希的肩膀,歪着脑袋望着他,“认识我吗?” 待人走近了,田夏这才看清他的脸,还有他脖子上的那个观音像,她瞬间认出来了,这人是高三那个把人打进了医院的学长,章余庆,大家都叫他章鱼。 章鱼进了包间,他身后的人也都跟进了包间,十数个人都挤在这个包间里,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起来。 “章鱼,我认得。”叶阳希右侧嘴角微微上翘,痞坏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和章余庆他们一样,又不一样。 他比他们长得好看。 章鱼点点头,手一伸,身后的人就递给他了一支球杆,派头十足地像是香港电影里的帮派老大,“打两盘?” 叶阳希没动,“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一个长相尖嘴猴腮的男生跳出来说:“你他妈还怕晚?怕晚别出来玩啊!看你个逼样,以为自己长了张小白脸就了不起了?” 田夏的目光转过去,却见那个男生身边站着的竟然是杨杰。 他站在角落里,脸上还没完全消退的淤青藏在阴影下,神情阴暗的像是一只游魂。 她顿时明白了,今天晚上他们是来给杨杰报仇来的。 叶阳希也看见了,望着杨杰,他淡淡一笑,像是在嘲讽。 章鱼绕到了台球桌的另一侧才看见藏在叶阳希身后的田夏,与他对上视线,田夏瑟缩地和叶阳希贴的更近。 章鱼说:“来这泡妹子啊,你眼光很一般啊。” 叶阳希退后一步将田夏挡的更加严实,他眼中的温度开始下降,“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不打球了?”章鱼闻言,故意将白球打进了洞,撑着球杆歪歪扭扭地站直身子,“行,我就直说了。有没有一个叫严雨菲的女的给你写过情书,拿出来给我。” 严雨菲是谁,田夏不知道,但在听见这个名字以后,叶阳希却忽然笑了。 “你的女神?”叶阳希十分了然地对他眨眨眼睛,“放心,她要来给我送情书我肯定不收,不光不收,我还要言辞拒绝,告诉她我只是一个一心向善的书呆子,让她死了这条心。” 章鱼一笑,好像十分大方的样子,“行,这事儿算结了。还有另一件。” 章鱼把杆子一扔,招了招手,杨杰就自动地走上前来了。 那天小巷内发生的事情田夏一直耿耿于怀,可学校里一直没有动静,她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杨杰却找到了章鱼。 又要打架吗?可他们这么多人,叶阳希会不会有事? 可田夏没想到,杨杰竟然扑通一下在叶阳希面前跪下了。 叶阳希一挑眉,“哟,这是干什么?还没过年呢,我可没红包给啊。” 章鱼坐在了球台上,黄色的灯光从他头顶上撒下了一片阴影,“我呢,快毕业了。四中这地方我不喜欢,但也看不得别人糟蹋。等我离开这儿,得有个人接我的位置,扛起四中这面旗帜。杨杰把你们的事跟我说了,我觉得你挺适合接我的班。我让人去请了你几次你都没来,想着你可能还记着杨杰那事,所以我就把他带来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叶阳希故意拖长的音调有点欠揍,他侧眸望着刚才说他小白脸的那个,“那刚才,他是什么意思呢?” 章鱼此行的目的好像只有杨杰一个人知道,因为其他人的神色或多或少地都带着惊讶和错愕,尤其是那个尖嘴猴腮的男生。 “猴子。”章鱼的话好像特有威慑力,他这么轻轻一叫,叫猴子的男生就不情不愿地上前来跪到了杨杰旁边。 章鱼又说:“你俩,来,给你们叶哥认错道个歉。” “对不起。” 田夏不明白,认错道歉一定要跪着吗?这样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真的可以吗,上次她没有看清跪在她面前的人是怎样的表情,可现在杨杰的脸上明明写满了屈辱。 她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可叶阳希却先她一步。 他吊儿郎当地笑:“你章鱼都发话了,我肯定不能拒绝啊,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头就别磕了,我真没准备红包。” 章鱼也笑,“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我也不费这事儿了。行,也没什么别的事儿了,你们刚才不是要走的吗,去吧,我们哥几个在这玩玩儿。” 叶阳希背手拉着田夏,干燥温柔的手掌平复了田夏混乱的情绪,“好,那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玩,记我账上。” “好。” 两人出门前,章鱼已经开始打球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猴子立刻跳起来问:“章鱼哥,你真打算把扛把子的位置让给他啊?他凭什么啊!” 章鱼一球未进,直起身来抽了根烟,慢慢说:“急什么,真想接这位置也得他有这本事才行。下个星期十七中的人不就要来了么,让他去对付呗。” “十七中?”猴子一愣,接着笑的一脸鸡贼,“对上十七中,连哥都不一定有胜算,那个小白脸去等于送人头。哥,你这招借刀杀人可真厉害!” 章鱼眉毛都没动,叼着烟重新附身打球。 杨杰这时缓缓起身,阴沉的表情极是可怖,叶阳希,你等着死吧。 她想,只要他不再在她面前那么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还是能过的。 76.番外9 总有蜜糖  今天是英语老师的早自习, 她正在报听写,见着迟到的叶阳希连声招呼也没打就从教室后门溜进来了,皱了皱眉没有当场发作。 忽略了频频对他使眼色的许天奇,叶阳希回到座位就撑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田夏。 阳光的角度正好, 少女的脸庞沐浴在暖阳下,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 柔软的脸颊弧度惹得叶阳希很想要上手捏一捏。 “真被吓到啦?”田夏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叶阳希有点儿内疚, 换了个姿势趴在田夏的手边,隔着校服, 她身上独有的甜美香气隐隐约约的传来,直教叶阳希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语气音调,都是柔的不能再柔了,“我不过是吓唬你的嘛, 我哪真的舍得把你腿打折呢。别生气了好不好?” 田夏笔尖一顿, “jealousy”写了一半, 想到刚才任纯和她说的那些话, 她有些慌乱。 将本子朝墙的一侧挪了挪, 田夏转了转身体, 半背对着叶阳希。 叶阳希见她似乎是真的生了气,他不得不拿出杀手锏。 “喏。就这一颗啊, 早上方阿姨还说你牙齿不好, 都是我小时候偷偷给你吃糖吃的。”叶阳希亲手剥开了糖纸, 奶糖的香甜味道隐隐约约的窜到了田夏的鼻尖下,他好笑地看着她脸上神情的变化,还以为她是拉不下面子,故意捂住了眼睛说,“哎呀,谁想吃这颗又香又甜的大白兔啊?我现在看不见,不知道是谁拿的。” 换做平时,他这明显哄小孩子的举动,田夏看在眼里肯定早就心软了,只是现在她面临的并不是一颗糖就能让她心软解决的问题。 白乎乎的牛奶糖躺在叶阳希的掌心里半晌没人来拿,时间久了,那层半透明的糖衣有些化了。 “田夏,你不要太过分哦。”叶阳希的脾气来了,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了,“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田夏侧脸透露着倔强,紧咬着下唇仍不说话。 早自习的下课铃响了。 “这糖你不要,以后就永远都别想要。”叶阳希也不顾英语老师还在讲台上,猛地起身将手里的奶糖扔进了垃圾桶,甩着手往外走,手心里那黏糊糊的感觉却怎么也甩不掉。 “叶阳希!”英语老师本来想着下课要找他好好谈一谈的,可他一副目无尊长的样子,又是迟到,现在还敢在她没宣布下课的情况下早退,饶是英语老师再好的脾气也被气红了脸。 许天奇屁颠屁颠地追在叶阳希身后,“阳希、阳希,等等我!” “太过分了,这个学生真是太过分了!我非得跟你们高老师好好说一说!”英语老师气的连讲义都忘了拿,直奔班主任办公室告状去了。 任纯一下课就悄摸地溜到田夏身边,见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又要哭了,猜到刚才她和叶阳希是吵架了,心疼地揽住她的肩头,劝慰她:“田夏,别伤心了。叶阳希长的是帅,可架不住他渣呀,咱们以后还是一门心思搞学习,不要喜欢他了。” 田夏吸了吸鼻子想要忍住眼泪的,可晃眼看见糖纸还在课桌上,蓝白相间的糖纸上似乎还留着他的体温,她的眼泪终是忍不住开始往下坠。 刚才在开水房,任纯问她:“田夏,你是不是喜欢叶阳希呀?” “我没有。” “那你现在为什么哭呢?肯定是看见严雨菲来找他,你觉得不舒服,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是不是?” 田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看见严雨菲坐在那里笑,叶阳希却还要吓唬她、威胁她,她心里觉得委屈。 “如果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 是啊,为什么会委屈呢?这种委屈对田夏来说真的好陌生,它带着点酸涩,带着点失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她害怕,害怕这样陌生的感觉。 如果她现在心里这种酸涩的委屈叫喜欢,那她不想要。 从小到大,叶阳希带给她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好玩儿的,陌生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害怕这种陌生,害怕一切她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的事物。 她的人生应该如平静的水面,平淡,毫无波折,清澈见底。可叶阳希的出现却让原本安静的湖水起了波澜,浪花翻涌,变得浑浊。 他总会让她觉得心惊、觉得紧张、觉得恐惧,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不能喜欢他,因为他会打乱她的生活,而她不想被打乱。 班主任接到告状本来是气势汹汹地要来教训叶阳希的,可他却一整天都没有回班。 田夏听见班主任在办公室里叹气,“本来我们班一个许天奇就够让我头疼了,偏偏校长又给我塞进来一个爹,那个叶阳希,整天不是睡觉就是逃课,哪儿像个学生啊。你看看这次月考,我们班的平均分不知道被他拉低了多少。” 数学老师劝她:“算了算了,想想他不给你惹事就不错了。再说了,你们班不还有个田夏吗,那孩子可乖的很,这次又是第一。” 班主任又说:“也是,我看我们班啊,也就田夏不会被叶阳希给影响了,不然我也不敢让他们俩同桌。” “有得必有失,算了,想开点儿吧,他们自己爹妈都无所谓自己的孩子是个什么样,我们做老师的又能怎么样呢。” 数学老师的话听在田夏耳朵里有些刺耳。 方若梅说过,叶阳希能进四中,是叶明找了不少关系的。许天奇的父母她不知道,但明明叶叔叔是有所谓的。 待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田夏才抱着作业本敲了门进去。见着她,办公室里的老师各个都一脸笑,数学老师还开玩笑说要跟校长提议,把田夏转到自己班上。 班主任闻言立刻紧张地拉着田夏的手,得意地说:“那可不行,田夏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我把她当女儿的,你想把我女儿抢走,门儿都没有!” 数学老师开玩笑道:“田夏,你看你们高老师对你多好,都把你当女儿了。干脆,你就认了你们高老师当干妈好了!” 办公室里一片欢声笑语,田夏却第一次觉得老师们的夸奖时间这么难熬。 回到家里的已经八点了,望着对面那座黑漆漆的房子,田夏忍不住想,叶阳希还没有回家,他会去哪里呢?她今天那样不理他,是不是真的有一点点过分了呢? 第二天叶阳希和许天奇依旧没有来学校。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许天奇来了,可叶阳希仍然没有来。 第五天放学之后,教室里都走光了,值日生也去倒垃圾了,田夏和任纯还在座位上商量下一期黑板报的主题,一只黑色的书包突然被人扔到了她的课桌上。 田夏错愕地抬头,黑色的连帽卫衣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叶阳希的半张脸,他故作冷脸地望着田夏,可许天奇却在他身后和贝雷偷笑说:“骚包,大下午的还带帽子。” “叶阳希……这是?”任纯自觉自发地让出了位置,田夏眼睁睁地望着叶阳希向自己走来,单手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一股淡淡的奶糖香气飘了出来。 “消气了吧?” 田夏愣愣地看着书包里堆成小山的大白兔奶糖,眼眶热热的说不出话。 “这些都给你,但是你妈说你牙齿不好,所以以后一天只能吃一颗。”叶阳希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剥开糖纸递给她,“吃了我们就和好了。” 田夏哽咽地艰难开口,“可你说,你说以后都没有了。” “谁让你气我。”叶阳希掐了一把田夏的脸蛋,她泪汪汪的,他舍不得下狠手,就是象征性地捏了捏,“张嘴,啊,再不吃就化了。” 奶糖的香甜嘴里化开,甜甜的奶味儿弥漫了整个口腔。 田夏抿了抿嘴,用手背遮住眼睛,怕他看见她的泪。 “小笨蛋。” 任纯在一边看着叶阳希露出这样虐杀级别的宠溺微笑,心脏狂跳着快要冲出胸腔了,她要收回之前那句话,长这么帅,他想怎么渣都可以啊!! 教室后门的贝雷也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勒紧了许天奇的脖子兴奋道:“我靠!原来阳希喜欢田夏啊?!我靠!!” 许天奇差点被勒断了气,“放手、咔咔、放手!咳咳咳!你个傻逼,差点把老子勒死!” 他们两人在门口的动静提醒了叶阳希,他起身弯腰揉了揉田夏的头发,“我要去跟他们打球,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值日生回来的时候,田夏和任纯都还坐在位置上发呆,“诶,你们怎么还没走啊?这不是叶阳希的书包吗,他啥时候来的,还回不回来取啊,我不会要等着他回来才能锁门吧?” 任纯嘀嘀咕咕地念:“我的感觉没错,我的感觉果然没错,他喜欢田夏,他一直都喜欢田夏,我真是神婆,神婆……” 值日生:“???你在说啥?” 田夏扬起脸,唇角两边有淡淡的弧度:“你直接锁门好了,书包我帮他拿回去。”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她不想要做什么他偏要做。 然后田夏便引着他上了三楼。 阁楼的小门一开,久积的灰尘便顺着门缝腾了出来。 “阿嚏。”田夏站在门后揉了揉鼻子,垂着脑袋说,“你不是要看我的房间吗,你去吧。” 叶阳希见着她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也不点破她,唇角一勾就开始打坏主意,“我一个人进房间多没意思啊,你陪我。” “我不……呀!” 田夏的不要还没说完,只觉手腕被人拉住,眼前一黑,阁楼的小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上的光线。 后背重重地抵到了门板上,硌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就是这一下,空气里的尘埃直往她肺里钻,喷嚏一个接一个憋在鼻子里,半天都出不来,眼眶都红了。 叶阳希撑着门板,将田夏困在他双臂之间,娇小的身体在他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甜,他忍不住低头与她凑的更近,看见她皱着鼻子想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加邪肆,“你是灰姑娘吗,住这种灰蒙蒙的房间?” 田夏被圈在他的胸前,昏暗的空间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他的体温烧红了她的脸,近得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她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捂着口鼻唔唔地说:“我、我们快出去吧。” “出去干什么,这不是你的房间吗?”叶阳希存心逗她,移开一只手臂准确无误地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揽在了手里。 “你、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田夏被他突然抱住,又惊又怕,软绵绵的拳头砸在他身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不。”叶阳希手臂收紧了一些,少女柔软的身体紧紧贴住了他。 她真的太瘦了,腰肢这样的细软,他半只手臂环住都还有余。 “我才知道,纯白如你,也学会使坏了。” 他再低头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说话时,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廓,感受到怀里的人传来细细的颤栗,他便愉悦地恨不能在这里就把她吃掉。 田夏又羞又恼地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身体和心里产生的那些异样更让她害怕,委屈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柔软的像一团棉花,“你放开我,叶阳希你放开我,阳希。” 阳希。 叶阳希猛地一怔,手臂的力道有些失控了,“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田夏的腰肢被他锢的生疼,剔透的泪水堆积成一颗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地悬在眼睫上,“叶阳希……” “不是这个。” “阳、阳希……” 叶阳希记忆中珍贵的那些年,是夏日黄昏的色调,是放学回家后桌上的热饭热菜,是小田夏在身边软软地一声声叫他“阳希、阳希”。 “阳希,这个糖好吃吗?” “阳希,你怎么又挨骂了?” “阳希,你会把我家窗户砸坏的。” “阳希,我想回家了。” …… 叶阳希半晌没有出声,田夏难受极了,鼻子里痒痒的,好像又要打喷嚏了。 她刚刚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手背上忽然有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是炙热的温柔。 田夏懵了。 她睁大了眼睛想去看叶阳希的表情,可他却轻轻地放开了她。 干燥的大手牵起她的手,身后的房门被打开,门外的光亮透了进来。 田夏抬头望着叶阳希的侧脸,眼角的泪还未干涸。 暖色的灯光在的他的五官上勾勒出了金色的边,他回过头来轻柔地笑,“我们走。” 这一瞬间,田夏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 田一彬和叶明全都喝趴了,方若梅本想让叶家父子二人留宿,叶阳希却提醒了她,他们现在就住对门,两步路的距离,留宿就太夸张了。 方若梅恍然,一拍脑门说了句:“你瞧阿姨这脑袋,那田夏你帮着阳希把你叶叔叔送回去吧,我去照顾你爸。” “噢。” 可田夏这瘦瘦小小的能帮上什么忙呢,叶阳希最多也就是指挥她去开门罢了。 叶阳希把叶明送到房间,田夏本想放下钥匙就走,无意间却看见了客厅里有一架锃亮的黑色钢琴。 田夏想起叶阳希的妈妈以前好像还是钢琴老师,每天下班了之后都要去琴行给人上两个小时钢琴课呢。 田夏还跟着她蹭了两节课,认五线谱就是那会儿学的。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摸了摸钢琴盖,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是有人经常打扫的样子。她忽然想起,怎么都没有看见叶阿姨呢? “还记得五线谱怎么画吗?” 田夏兀自想着,叶阳希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传来,她吓了一跳,小手一缩后退了半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叶阳希换了身居家服,白色的连帽卫衣又宽又大,从田夏面前经过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凉的味道飘过来。 他在钢琴前坐下,黑色的钢琴盖被他轻轻抬起,干净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随意地搭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十分养眼好看,“想听什么曲子?” “嗯、嗯……我不知道。”田夏咬着唇,她不懂钢琴,更不懂音乐,乍一问她想听什么曲子,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77.番外十 总有蜜糖  田夏是在医务室醒过来的。 任纯守在床边, 见她睁开了眼睛,立刻扑上去抱了抱她, “哇田夏,你终于醒啦!” “任纯?”田夏坐起身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晕眩, 她懵懵地问:“我怎么在这?” “你晕倒了呀!医务室的老师说你是缺乏锻炼, 还有点贫血, 所以才会跑完步就晕倒。”任纯揪着自己的衣襟,白衬衫皱成了一团, 说话时那羡慕的眼神都快把田夏给淹没了, “不过幸好叶阳希接住了你,然后他一路公主抱把你送到了医务室。哇,操场上的那些女生都羡慕死了!我也是!” 是他送她来的啊。 田夏脸上微红,任纯说的画面她不敢细想,“那, 那他现在呢?” “他去比赛了呀!”任纯满脸的兴奋, “你好些了吗?好些了我们就出去看他们比赛吧!” 田夏是有点儿贫血,但她会晕倒更多的是因为精神紧张的缘故, 这会放松了下来, 又喝了点糖水,体力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和任纯一起回到操场的时候,班主任正带着拉拉队要去检录处给班上的人加油,见着田夏来了, 关切了两句便让她好好在座位上待着, 养足了精神, 下午还有60米的决赛等着她。 叶阳希此时正在参加男子组100米的比赛,田夏本来是想和任纯一起去给他加油的,刚才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可班主任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忤逆,于是便回到班级的方阵里,帮学习委员写加油稿。 学习委员叫方芳,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她把田夏拉着在身边坐下,做着夸张的欢呼动作,“田夏,你不愧是田夏啊!平时看你安安静静、秀秀气气的,没想到你跑起来那么快!第一名诶,能文能武哦!” 田夏脸红的不行,她不知道怎么应对同学的夸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谢、谢谢,其实我不太擅长运动,刚才只是碰巧。而且、而且我很担心下午的比赛。” 方芳觉得田夏这害羞的样子简直可爱死了,抱住她晃来晃去,“嗷呜,田夏你太可爱啦!没关系的,大家都已经看见你的努力了,你最棒!” 旁边人见状提醒方芳,“方芳,铅球开始检录了……刚才田夏还晕倒了,你别又把人家晃晕了。” “哦哦哦,我忘了忘了!”方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递给田夏一支笔,“田夏,待会我也有比赛,不过就一场,稿子就辛苦你啦!” 田夏接过笔,眉眼弯弯,笑的很甜,“你加油!” “高二年级男子组100米初赛,第一组:陈木、冯嘉欣、于全峰、张鑫、方博、许天奇,赶快上跑道准备,第二组的六位同学在原地待命不要乱跑。” 检录完毕,许天奇皱眉问叶阳希:“诶,你说我要是也晕倒了,你会不会过去接着我?” 贝雷:“你又不叫田夏!傻逼!” 叶阳希补刀:“你要是晕倒,我就地挖坑把你埋了。忒丢人。” “操!你们都没良心!”许天奇深吸一口气,开始活动筋骨,“呼,老子不跑个第一就不姓许!” 这番豪言壮语引来了周围其他运动员的鄙视,而许天奇通通视而不见,大剌剌的在三班美女拉拉队的簇拥下走上跑道,末了还不忘扭着屁股回头丢个飞吻,“love you guys!” 那风骚的走位和动作,恶心的拉拉队都快吐了,叶阳希也是一颗石头砸过去,骂道:“你看着点儿路吧,骚包!” 英语老师和班主任站在一边,手里拿着运动员的校服外套,班主任脸上难得的笑意满满,“许天奇,你考试的时候英语要是有这么好,杜老师还能年轻好几岁!” 许天奇闻声又朝她们的方向丢了个飞吻,“miss du,我给你拿个第一回来,以弥补我英语考试不及格的遗憾!” 英语老师又好气又好笑,“这混小子!好好比你的赛吧!” 叶阳希此时走到任纯旁边,压低声音问:“她还好吧?” 任纯上一秒还在为许天奇欢呼加油的声嘶力竭,下一秒就变成了轻声细语的小绵羊,“还、还好,高老师让她在班上写加油稿。” 叶阳希嗯了一声,提醒她看赛场:“开始了。” 裁判举起发令枪:“各就各位,预备!” “嘭!”——随着发令枪响,跑道上的六名少年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们正直青春,体育竞技对青春期的男生来说是燃烧体内热血的最佳方式,奔跑的速度越快,耳边的风声越大,他们越兴奋。 任纯很快与拉拉队一起欢呼起来:“加油、加油!许天奇加油!” “加——油——!!!!”贝雷也不甘示弱,他一个人的嗓门就差不多抵得上一整个拉拉队了。 叶阳希本来也想喊两嗓子,只是忽然感觉后腰处被人戳了戳,有个陌生的男声在身后说:“章鱼在后边小树林等你。” 按往常的惯例,高三是不允许参加运动会的,但今年校方考虑到开运动会的时候学校里吵吵闹闹的,高三在楼上听着也没心思学习,与其把他们关在教室里,不如让他们趁这最后一次运动会的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于是两天半的运动会,破例可以让他们参加两个下午。 现在还是上午,显然不是高三的活动时间,但是对于章鱼他们来说,活动时间全由他们说了算。 叶阳希皱了皱眉,章鱼,很久没有在学校看见他了,他又想干什么。 小树林里的一角,白色的烟雾在风里摇摇晃晃的,还没升到半空就被吹散了。 一小撮人在这里叽叽喳喳的,有男有女,都是高三的。 章鱼将烟屁股扔到地上踩灭,不耐烦地问:“他妈的怎么还没来?” 他对面是一个个子矮小的男生,正哆哆嗦嗦的:“我跟他说了,我真的跟他说了。可能是要参加比赛,所以才没来吧……” “参加比赛?操!什么狗几把运动会!”章鱼猛地踹了一脚身边的乒乓球台,球台侧翻倒地,站在球台周围的人纷纷避开。 他发了火,所有人都噤了声。 “章鱼!你要死啊!”严雨菲这时一声娇喝,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刚才她正靠在球台上涂口红,章鱼这一踹,差点害她摔倒不说,口红都化歪了。越想越气,严雨菲将手里的小镜子往地上一摔,不顾镜面上如蛛网般的裂痕,怒气冲冲地对着章鱼喊:“你是不是有病!有气不会朝别人发,朝这些死东西发有什么卵用?让开让开!” 严雨菲带着自己的小姐妹,不顾章鱼的脸色比锅底还黑,甩甩头发走的极是潇洒。 章鱼面色阴沉地望着严雨菲的背影,猴子在他耳边轻声说:“章鱼哥,消消气,菲姐也是被叶阳希那小子气着了。” 听见叶阳希的名字,章鱼一股无名火直窜心窝,爆喝一声:“滚!” 田夏和比赛回来的方芳结伴上厕所,经过小树林的时候,两人都被章鱼的吼声吓了一跳。 恰巧这时严雨菲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看见田夏,她冷哼一声,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重重地撞了田夏一下。 这一撞是用了八分力气的,田夏猝不及防,幸亏有方芳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倒。 方芳是个直脾气,张嘴就嚷:“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啊?眼睛长头顶了是吧!” 严雨菲充耳不闻方芳的叫喊,片刻不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嘿,你这人!”方芳还想追上去理论两句,田夏去拉住了她,“芳芳、算了算了。” “高三的怎么那么坏啊!”方芳关切地望着田夏,她瘦瘦小小的,刚才那一撞那么用力,她都怕把田夏给撞散架了,“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啊?” 田夏抿着唇摇了摇头,后背沁出了一层汗,肩膀痛是痛,但是可以忍,“还好,我们上完厕所快回班上吧。” 方芳见状扶着她说:“那你靠着我,不舒服我马上就陪你去医务室。” “嗯,谢谢芳芳。” 小树林里。 章鱼望着田夏的背影出神,好像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的样子。 猴子也在看她,这乖乖牌的打扮……忽然,他一拍脑门说:“这不是上次跟叶阳希一起在台球室的那个妹子吗?” “跟叶阳希一起?”章鱼终于想起来,那天躲在叶阳希背后,像个兔子一样瑟瑟发抖的女生,原来是她。 他心生一计,对刚才帮他传话的那个男生招了招手,“你,过来。”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结束比赛的运动员们纷纷回到班上。 叶阳希和许天奇两个人报的项目差不多都集中在了一起,贝雷的在下午。是以,早上得闲的他正狗腿地给两位运动健儿扇风,拉拉队的美少女更是排着队给他们送水。 许天奇跑完100米后紧接着跑了个800,然后还有跳远和跳高,这一上午跑来跑去的,把他累得瘫在椅子上直喘气,“啊,累死老子了!”幸好他的决赛都不在下午,要不非得把他累趴了不可。 叶阳希跟他的比赛项目差不多,还多一个标枪。 学校里会标枪的人不多,报名的也不多,早上预赛完了紧跟着就是决赛,叶阳希不出意外地拿了个第一,这也是运动会期间产生的第一个第一名。这下不仅叶阳希大出风头,就连班主任都笑开了花。 赛后体育老师还专门找到他,说他有运动员的潜质,问他愿不愿意往这方面训练,被叶阳希婉拒了。 周围观赛的女生看见叶阳希在田径场上挥洒汗水,别提有多兴奋了,那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反而三班的拉拉队被比下去了。 他这会虽然也是大汗淋漓的,却比许天奇要从容许多。 黎雅红着脸上前递给叶阳希一瓶水,“给你。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 叶阳希没有接,目光在班上的方阵里晃了一圈,皱了眉问:“田夏呢?” 台球室里的那一幕幕让田夏似乎有了心理阴影,她总觉得心里隐隐预约有些不安的预感,但她又抓不住。 周一上学的时候,许天奇破天荒地来的比田夏还早,一见着她就蹦跶到她的座位前,笑嘻嘻地问:“小夏夏,周末过得还愉快不?” 田夏不明白他一大早的兴奋来自于哪里,点了头说:“还好。” 许天奇不满这个回答:“怎么能是还好呢,你跟阳希就没点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吗?我可听说他带你去台球室好好威风了一把。” 田夏心头一紧,“你,你怎么知道?” 许天奇撩了撩头发,嘚瑟说:“整个四中,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事。” 田夏眼睛睁大了些,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许天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中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严肃,“四中的扛把子换人了,这事儿不管我们学校的人知道,外校的那些人估计也很快会知道。” 田夏也跟着他紧张了起来,“被他们知道会怎么样?” “会……诶小夏夏,我看你对阳希很不一样嘛,咱们同学两年,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许天奇这人正经话说不了两句就开始耍痞,惹得田夏满脸通红。 “我、我,不是……”田夏脸上发烧,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忽听许天奇“哎哟”一声,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了。 叶阳希把书包从许天奇头上拿下来,语气充满威胁地说:“你说什么,你要她关心谁?” “关心你、关心你还不行吗!”许天奇捂着后脑勺,好像十分委屈似的,“一大清早的被迫吃了把狗粮,我招谁惹谁了!哼!” 78.番外11 总有蜜糖  “还来个屁, 滚!”章鱼火气上来, 一脚踹翻了猴子身下的板凳, 他摔在地上哼都不敢哼。 余光瞥见了墙边的田夏, 章鱼更气, “那个傻逼怎么还没来?” 猴子会意过来他说的“傻逼”是指叶阳希,马上爬起来给杨杰打了个电话, “喂, 杨杰,不是让你盯着叶阳希吗……马上到?哦哦哦, 知道了。” “来了?”章鱼冷哼一声, 掏出烟来, 猴子立刻上前给他点燃,“就到了就到了。” 田夏听见他们的对话, 动作轻微地在臂弯里侧过脸, 透过手臂与刘海的缝隙, 能看见小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 叶阳希。 刚才和方芳从厕所出来,方芳突然一脸扭曲地跟她说:“我感觉大事不好, 你在这等我一下!” 田夏悟过来,大约是方芳的尴尬期到了。 她乖巧地坐在小树林入口外的石凳上, 正欲低头揉揉肩膀,眼前忽然变成了阴天。 章鱼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冷冷说:“学妹, 帮个忙。” 原来他们把她带到这里来, 是因为叶阳希。 你千万不要来。 “铃铃铃——”突然, 房间外传来了风铃声。 前两天田夏发现奶茶店门口多了一串风铃,开门关门的时候,风铃会随之摆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很好听。 可现在她不想听见风铃声。 叶阳希阴沉着脸走进来,许天奇和贝雷都跟在他身后。 进了小房间,他连章鱼的一眼都没有看,径直走到田夏面前,蹲下问她:“有没有被欺负?” 听见他温柔的声音,田夏强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决堤,她咬着下唇,抬起头泪盈盈地将他望着。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她此时委屈流泪的模样已经让叶阳希心里有了答案。 他抄起田夏脚边的奶茶杯,回身准确无误地砸到章鱼的脸上,动作之快,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谁准你动她,你他妈找死。”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章鱼被砸的一愣,奶茶杯在他头上爆开,浅褐色的液体在他脸上肆意流淌,他抹了一把脸,瞬间暴起:“我□□妈!” “叶阳希你个逼才是找死!”猴子一声爆喝,房间里的其他人立刻作出要进攻的动作。 “少他妈废话,要打就打!”许天奇和贝雷虽然只有两个人,却也不甘示弱,捏紧拳头准备干架。 叶阳希却在这时伸手拦住了他们,他鄙夷地扫了一圈章鱼那边的人,冷笑说:“就你们几个垃圾想跟我打架?杨杰没告诉你们我是怎么把他牙打掉的?” 章鱼脸色铁青,就是因为杨杰说了叶阳希打架厉害,他回回都是找够了人才去堵他,这次也不例外。 他举起手笑,“行,你叶阳希牛逼。我今天把你找来,是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叶阳希笑喷了,他把田夏从板凳上扶起来,感觉到她在发抖的肩膀,他脸上笑意一僵,咬牙吐出几个字:“谈你妈比。” 猴子大吼:“叶阳希你别给脸不要脸!” 叶阳希顾忌着田夏,并不打算在这里就动手,他冷漠地转身,声音比他的脸色还要冷酷,“下午江边,把你们能叫的人都叫上。” “你他妈还装什么逼……”猴子本想上前拦着他不让他走,但章鱼却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拉了回来。 叶阳希抱着田夏率先离开,许天奇和贝雷跟在身后,以防有人要出阴招。 待他们离开,猴子不解地问:“哥,你干嘛放他们走?万一他回去把十七中那两个人叫来了,我们怎么办?” 章鱼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他兴奋地搓着手,“他们来不了的。” 出了奶茶店,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田夏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眼角的泪不断溢出,她擦也擦不干净,叶阳希将她半抱着护在怀里,不敢用力,怕弄痛了她。 四个人在学校后门的商业街找个了小餐馆坐下来。 叶阳希还抱着她没有撒手,心疼地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你个笨蛋,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待会还怎么回学校。” 贝雷倒了一杯热水,安慰她说:“田夏,先喝口水暖一暖。” 许天奇在柜台旁边点了菜才过来坐下,他问:“他们真的没欺负你吧?要欺负你了,你跟我们说,我们都会给你报仇的。” 章鱼也没对她怎么样,不过就是推推搡搡地把她带出学校,接着就把她扔在奶茶店的角落里,猴子还给她点了杯奶茶。 她哭,只是因为害怕,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类似绑架一样的事情。 田夏靠在叶阳希怀里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说了句:“我没事。” 说是没事,可她哭的满脸通红的模样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许天奇当下便怒了,一拍桌子大吼一声,“靠,章鱼那个狗东西真他妈垃圾!连这么可爱的妹子也忍心欺负!不把他很打一顿我都不能消气!” 贝雷皱眉问叶阳希,“你准备怎么办?” 叶阳希刚要说话,田夏却抓住了他的衣襟说:“你不要去。” “为什么?”叶阳希从口袋里摸出面纸,抽出一张给她擦了擦泪。 田夏把章鱼曾经将一个外校的学生打进医院的事情跟叶阳希说了,说完还强调:“许天奇他们都知道,他真的很危险。” “再……啊唔唔!”许天奇张张嘴刚要说再危险叶阳希也不怕,结果人家直接抬手一包面巾纸塞进了他嘴里。 叶阳希右侧的嘴角轻轻上翘,定定望着田夏:“担心我?那让你做我女朋友你又不愿意。” 田夏一愣,吸着鼻子又要哭,“你怎么这样……”明明在说正事的。 叶阳希向后躬身,让田夏能够与自己平视,他极是认真地说:“做我女朋友,你就可以管我。不然,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你……” “贝雷,章鱼真有那么狠?”叶阳希见着田夏犹豫,也不催促她回答,反而问贝雷,“他那么厉害还用得着怕我?” 贝雷不明所以,老实回答:“反正你没来之前他确实是在学校里横着走的。” 许天奇不甘示弱加入抢答:“我跟你说,他主要是玩刀弄棒的,不然赤手空拳肯定打不过你。” 叶阳希哦了一声,尾音被拖长,示意他在思考,“也就是说,今天下午,我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会受伤咯。田夏,你怕不怕?” 田夏拼命点头,她当然怕,所以她希望叶阳希能认识到危险。 叶阳希手肘搁在桌子边上,撑着脑袋极是淡然地说:“那怎么办,你又不是我女朋友。你说的话,我不一定听哦。” “叶阳希,你、你……”田夏你了半天,连哭都忘了,咬着下唇,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她一方面不愿意答应叶阳希趁人之危的要求,一方面又真的很担心叶阳希对上章鱼那些人会受伤,据说那个被抬进医院的人全身都是血。 万一,叶阳希也…… 叶阳希见她神色有所松动,再度加码,装模作样地举着双手叹息,“唉,要是我以后不能再摸琴了,也不知道我妈会不会怪我哦。” 田夏闻言更是急的不行,憋了半天,她低下头,眼一闭牙一咬:“我答应你!” 叶阳希的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进一步诱哄:“答应我什么?” “答应……答应、做你女……”女朋友三个字,田夏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哦。”叶阳希一把将田夏捞进怀里,坑蒙拐骗,他总算把这只小白兔哄到了手。 “你放开我。”田夏难为情地挣扎了两下,抬起头望着他,“那你也要答应我,下午不要去。” 叶阳希哼笑一声,“呵,那我更要去了。” “为什么?你说话不算……唔。” 田夏的唇瓣比棉花糖还要柔软,此时带着沾着点眼泪的苦涩,可尝在嘴里却比任何糖果都要美味,叶阳希舍不得放开了。 许天奇和贝雷被迫承受了这一幕甜蜜暴击,都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受不了地摆手:“哎呀你们真的是!收敛点收敛点啊!” 叶阳希放开田夏,贴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我说过,抓到你就要给我亲。这只是利息。” 田夏心跳的频率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眩晕的感觉很快将她包裹,她软绵绵地靠在叶阳希臂弯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敢相信,她就这样被他夺走了初吻。 许天奇撩了撩头发,嘚瑟说:“整个四中,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事。” 田夏眼睛睁大了些,满眼疑惑地望着他。 许天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中的神情看起来还有些严肃,“四中的扛把子换人了,这事儿不管我们学校的人知道,外校的那些人估计也很快会知道。” 田夏也跟着他紧张了起来,“被他们知道会怎么样?” “会……诶小夏夏,我看你对阳希很不一样嘛,咱们同学两年,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啊?”许天奇这人正经话说不了两句就开始耍痞,惹得田夏满脸通红。 “我、我,不是……”田夏脸上发烧,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忽听许天奇“哎哟”一声,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了。 叶阳希把书包从许天奇头上拿下来,语气充满威胁地说:“你说什么,你要她关心谁?” “关心你、关心你还不行吗!”许天奇捂着后脑勺,好像十分委屈似的,“一大清早的被迫吃了把狗粮,我招谁惹谁了!哼!” 许天奇气愤地回了座位,嘴里直念叨“有异性没人性、重色轻友”,望着叶阳希的眼神幽怨的像个失了宠的女人。 田夏有些担心许天奇真的生气了,小声问:“他没事吧?” 叶阳希把书包往后一甩,“没事,有事也活该。”谁让他口无遮拦来着。 田夏原本还有点儿不相信,不过下了早自习,许天奇真的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过来喊叶阳希去小卖部,叶阳希给了她一个“你看吧”的眼神,任由许天奇勾着他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教室。 叶阳希不在位置上,正好给了任纯找田夏聊天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叶阳希成了扛把子的消息之后,任纯就对叶阳希有点怕怕的。 她坐在田夏前桌的位置上,一脸神秘兮兮地和田夏说:“田夏,我跟你说哦,叶阳希好像是个富二代来着。” 田夏一愣,富二代?她记得叶家父母好像都是公务员,就算单位福利再好,叶阳希也称不上富二代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任纯略兴奋地说:“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们不是去唱歌儿吗,我寻思着随便找一家附近的ktv就行了,没成想许天奇却带我们去了le公馆。le公馆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在那里包一个迷你包都要七八百,而且我看了一下酒水单,那上面一个果盘的价格都吓死人了,许天奇还叫了两瓶洋酒,啤酒什么的更像是不要钱的,我大概算了算,那一晚上至少花了一两万呢。你说普通人请同学过生日,能出手这么大方吗?” 能到四中上学的孩子,家庭环境都不差,许天奇不用说,真正的富二代,家里的房子多的他一辈子都住不完。 田夏嘛,家里环境不说好的夸张,但也不差。田一彬不到四十就已经是中心医院骨外科的科室主任了,方若梅是又icu的护士长,两人的年收入加起来百八十万都算少。听任纯这样说,田夏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过年红包和平时的零花钱,笑盈盈说:“我也可以的。” 任纯简直败给了她的天真,“你有钱我知道,但你能天天去那玩吗?” 田夏这就听不懂了,“天天去?” “我看许天奇那轻车熟路的架势,肯定不是第一次去,他又成天和叶阳希泡在一起,那叶阳希肯定也没少去。而且去ktv肯定不可能是两个人去吧,那人一多,花销肯定不少,再加上次数一多,一次两万,五次不就是……”任纯一边推理一边自算,算着算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天!他肯定是个富二代!” 田夏望着她用力张开到发抖的十指,觉得她有点儿夸张了,“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 上课铃响了,任纯不得不回到她的座位上去了。 许天奇和叶阳希在班主任之后进教室,连个报告都没打,田夏看着班主任不善的脸色还以为他们会被罚站,没想到班主任竟然什么也没说。 课上到一半,叶阳希呼呼睡的不知多香,也许真像任纯说的,他就是天天都出去玩,所以白天才这么困吧。 田夏甩了甩头准备专心抄板书,余光忽然瞟间过道对面,任纯手里攥着一个小纸团,正在对她的方向挤眉弄眼。 田夏一见,立刻摆了摆手,这可是班主任的课,要是被她捉到她们上课传纸条,那可不得了了。 大约是刚才课间话还没说够,任纯心里憋得慌,她觉得她必须跟田夏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正好班主任此时在写板书,任纯也不管田夏愿不愿意,抬手一扔,小纸团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叶阳希的脸。 纸团在叶阳希的侧脸上弹了一下,落到了他臂弯里面。 任纯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趁着叶阳希还没醒过来连忙回过头去,生怕被他发现了。 田夏心里也怦怦直跳,见叶阳希半天没有动静,她轻轻伸手绕过他的头顶,想悄悄地把纸团拿回来。 紧张的小手刚刚经过叶阳希的耳畔,突然被人大力捉住了。 田夏被吓得一缩。 叶阳希一手抓着她,一手捏着小纸团,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这是你的?想不到你看起来这么乖,也会上课传纸条?” 叶阳希今天难得没有迟到,不过他晚上好像都没有睡好,一坐下就开始闷头睡觉。 下了早自习之后,田夏下位去收作业,收到最后发现少了一本,连许天奇都交了作业,叶阳希却没交。 田夏抱着一沓作业本,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叶阳希。 她站在过道上,几个疯闹的男生从她身后跑过去,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田夏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倾倒,手里的作业本哗啦啦地全掉在叶阳希的脑袋上了。 叶阳希被吵醒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田夏急急忙忙地想把本子从他身上捡起来,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扣住。 放在她袖口上的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干净圆润。 田夏愣愣地望着叶阳希从从本子堆里直起身,眼神锐利地扫向她身后的那几个男生,“谁撞的?” 彭洋洋举起手,鼻梁上的眼镜歪到了耳朵边上,他眯着眼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是我刚才不小心。” 叶阳希脸色缓了缓,还没等笑意透出来呢,彭洋洋身边的人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拽什么拽,撞一下而已又少不了一块肉。” 田夏眼见着叶阳希的表情又沉下来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叶阳希,该交作业了,你先把作业交给我吧。” 柔软的掌心带着淡淡的温度,田夏软软的眼神是在祈求他,对上这样的眼神,叶阳希一腔无处发泄的起床气忽然就消匿无踪了。 彭洋洋将眼镜扶正,又说了声不好意思,几个人推推搡搡地回了座位。 田夏松了口气,收拾好作业本匆忙出了教室。 课间这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第一节是数学课,刚开始上课十分钟,田夏就后悔了。 这最后一组最后一排的位置是田夏亲自给叶阳希排的,她当时没想到自己会坐到这里来,更没想到这个位置视野极差,前排的大个子男生只要直起身子来,田夏就完全看不见黑板了。 数学老师今天讲了新的公式,虽然她已经在课外班里学过了,但她想巩固一下这个知识点,奈何前排的男生也是个爱学习的,腰背一挺,十分钟过去了,黑板上的字田夏一个也没看见。 小心翼翼地用笔袋推了推前排男生的后背,人家回过头来问,“干嘛?” 忽然与人面对面,田夏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小声道:“可以请你把头稍微低一点吗?我看不见黑板了。” 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男生回过头去,身体往墙上贴了贴,田夏终于看见黑板了。 田夏抄板书的动作很快,画图也是。只是等她抄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前排的男生不知不觉地又坐直了身体,黑板再一次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79.终章 总有蜜糖  “睡不着。”任纯可怜兮兮地瘪瘪嘴, 她回头望了一眼斜后方空着的座位, “咦,叶阳希怎么没来啊?” 田夏收回手,“我也不知道。” “不过他今天不来也是对的。”一说到叶阳希, 任纯好像就来了精神, 也不管田夏愿不愿意听, 直起身子贴在田夏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高三的人好像要找他麻烦。” 如果说浓妆艳抹、奇装异服是女生吸引别人最常见的方式,那男生则要加上一条逞凶斗狠。 四中虽然是市重点, 但几乎每个年级都会有些向社会青年看齐的男、女同学,他们通常三五成群, 喜欢以武力来决出地位高下, 动不动要打这个,或是教训那个。 田夏高一的时候曾听说过如今高三,当时高二的某个学长把另一所中学的人打进了医院,据说是动了刀,见了血,差点闹出人命来。 学校当时本来是要对他做退学处理的, 但那个学长家里许是有什么关系,只是让他背了个处分,这件事情就轻飘飘揭过了。 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 田夏有段时间只要远远地看见那个学长在上楼的背影, 都会绕到教学楼的另一边上楼。 田夏想不明白, 叶阳希刚转来才一个星期, 为什么高三的人会找他的麻烦。 “好像是因为倪菲。”任纯说。 倪菲虽然刚进入四中,但她有个哥哥就在高三,恰好混的还不错。因为叶阳希在学校里的热度,周五那天的事情,都不用倪菲自己和他说,一个中午就已经几乎传遍了全校。 自己妹妹被欺负了,还是被个新来的欺负了,当哥哥的这时候不出面还等到什么时候?于是他找了高二的人给叶阳希带话,约他今天中午在操场旁边的小门见面。 只是他没料到,叶阳希今天压根没来学校。 任纯再叹:“我有点担心,叶阳希要是真跟高三的人对上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田夏的睫毛颤了颤。 中午十二点放学,十二点半就开始午自习。 田夏不想出去吹风,让任纯帮她带了面包。 经过周末两天的休息,田夏的感冒已经好了大半,只还有一点鼻塞罢了。 教室里门窗紧闭,空气虽然不流通,但好歹室外的妖风吹不进来,屋内暖暖的。 田夏吸了吸鼻子,趴在课桌上打盹。 迷迷糊糊的,她又看到了小阳希鼻青脸肿的样子。 叶阳希是下午才来的。 在所有人都穿着外套的今天,他竟然只穿了一件短袖。 身后的书包歪歪斜斜地勉强挂在他肩上,站在教室门口声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报告。”全班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迟到了一上午外加半节课的人,老花镜都被气歪了,咬牙切齿地让他进了教室。 叶阳希一来,班上好像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你怎么才来?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许天奇精神抖擞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上一秒还在打瞌睡。 “睡过了。”叶阳希假模假样地拿出课本,“怎么,高考重点划出来了?” “嗯!”许天奇在练习本上写了两个字,指着上面说,“重点在这儿!” 叶阳希看了一眼“田夏”两个字,面无表情地从他本子上将那一页撕了下来,“滚。” 许天奇哈哈大笑,没遮拦的笑声惹得物理老师把讲台拍的震天响,“许天奇!” 教室里安静了。 物理老师秒变慈祥老头:“好,我们接着讲。这个小球沿着这条线……” 田夏忍不住回头张望,叶阳希正低头写写画画,许天奇在他旁边好像在小声讲着什么。 自从中午做了那个梦之后,她心里总有点儿不安,也不知道许天奇有没有告诉他,高三的人要找他麻烦的这件事情。 高二上学期还没有晚自习,不过今天这个天气,六点半放学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全黑了。 任纯和田夏回家不是一个方向,两人在校门口就分开了。 晚上的气温更低,校门口两旁的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田夏觉得今天这一件薄羊毛衫好像少了点,抱着双臂,想着明天要不要加一件羽绒背心会好一点。 经过“嘟嘟”奶茶店的时候,她停下来想买杯热奶茶,不出意外这就是她的晚餐了。 奶茶店开在学校旁边居民楼的一楼,店面不大,里面只有一个吧台外加两张桌子,最多只能容纳八个人坐在里面,不过大多数同学都是买了奶茶带走,椅子倒也不嫌少。 现在正值放学,店里人很多。 田夏看了眼门口排队的人数,在排和不排之间犹豫。 前面买好奶茶的同学推门出来,她侧身让路,玻璃门合上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店里传来倪菲的声音。 她好像在和谁打电话:“人都到了吗?那我们现在过来了。” 田夏心头一跳,将将转身将自己藏好,倪菲已经推门出来了。 倪菲脸上仍旧化着浓妆,假睫毛层层叠叠的,快要看不清她的眼睛了。她没穿校服,黑色蕾丝钩花的紧身上衣凸显出她刚刚发育的胸部曲线,袖口处露出的小臂虽纤细,肤色却不算白。 她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拿着手机,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四五个女生,其中两个是上次陪她一起来过教室的。 她们也化着妆,不过还规矩穿着校服,其中一个女生手上还拿着一件,看样子是倪菲的。 倪菲没看见田夏,她们经过田夏身边,走进了居民楼侧边的小巷里。 田夏认得,那条路是往学校侧门去的。 那些女生脸上的兴奋和小小的紧张勾起了田夏心中的不安,她瞬间就想到了叶阳希的名字。 他中午没有赴约,所以他们就晚上去堵他了吗? 怎么办呢,要去帮他吗?可是要怎么帮,报警吗?要不还是现在回学校去报告老师? 小巷里昏黄的路灯下或许写了答案。 田夏抓紧书包带子,鼓起勇气跟在了倪菲她们几人身后不远的距离。 倪菲她们走了一段便停了下来,田夏也跟着脚步急停,匆匆将自己藏在了大树后面。因为紧张,她这会也不觉得冷了,手心里汗津津的。 她踮起脚努力地张望,学校侧门墙根下站着的那两道身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除了叶阳希,竟然连许天奇也在。 田夏一再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可紧张和恐惧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平日里应对考试题的沉着和冷静通通消失不见了。 圆润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里,该怎么办才好? 倪菲走上前去和杨杰打了个招呼:“杰哥。” 杨杰蹲在一边的花坛上抽烟,闻声侧头对倪菲扬了扬下巴,“来了。” “嗯。”倪菲看了眼杨杰这边的人,不到十个,不过各个看上去都是一脸凶相,她满意地缓和了脸色。 叶阳希从墙根下的阴影里走出来,田夏这才看清他手里也拿着烟,忍不住皱了眉头,听见他说:“人都到齐了,说吧,你们想干嘛?” 许天奇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冲着倪菲吹了个口哨,“妹子有事快说哈,哥哥们一会儿还有事的。” 倪菲神色一变,刚想上前,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杨杰从她身后走出来,烟头看似随意地一扔,却不偏不倚地扔到了叶阳希的书包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前两天你把我妹妹惹哭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想让你给我妹道个歉。” 打量了一下杨杰,叶阳希右边的嘴角微微上翘,好像觉得很好笑似的问倪菲:“他是你亲哥?” 倪菲故作不经意地点头,眼中的得意却快要溢出来了。 许天奇闷笑:“那怪不得你要化妆。” 倪菲神情一变,“你再说一遍!” “行了。”叶阳希笑着开口,将已经燃了半截的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片刻后,白色的烟雾自他唇间溢出,屈指一弹,烟屁股正好砸在杨杰的胸口,“道歉多麻烦,打一架完事。” 此话一出,小巷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你一个新生,这么狂?”杨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眼睛一眯,他竟然先说要动手? 杨杰身后的人蓄势待发,似乎只要他勾勾手指头,立刻就会有人冲上来把叶阳希摁在地上。 叶阳希双手一摊,表情极是淡然,“不狂你妹妹怎么会喜欢我啊。” “你!”倪菲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他面前感到被羞辱了,“哥,别跟他废话了!” 杨杰的表情也变得危险了,拳头还没抬起,小巷里突然有道怯怯的声音喊了一声:“叶阳希。” 田夏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停在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两步远的地方。 她眼眶微红,捏着衣角的双手在轻轻发抖,那明明害怕的要死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可笑极了。 “叶阳希,叶叔叔在巷口,他让我来叫你。” 连扯谎都这么假。 叶阳希表情微僵,许天奇在他耳边说:“不太妙哦。” 田夏一脸的哭相,校服拉链拉的一丝不苟,肩上书包重的好像随时能将她压垮一样,梳的整整齐齐的马尾辫在她脑后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这模样一看就是个规规矩矩的乖乖牌。 杨杰望着她愣了半秒,接着捧腹大笑,“新来的,这个书呆子说你爸来接你回家哦!” 他一笑,所有人都笑了,倪菲更是笑的差点厥到地上去。 杨杰笑的不行:“你那么狂,还要你爹来接你回家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田夏见叶阳希站在那一动不动地像块木头似的,她急的快要跺脚了,声音里的哭腔越来越明显,“叶阳希,你快过来呀!” 他仍是不动。 杨杰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两步上前拨开倪菲等人,站定在田夏面前道:“哦哟哟,悄悄这小可怜的。来来,你喊我一声哥哥,我就让叶阳希跟你一起回家好不好呀?” 田夏被他身上的烟味熏的往后退了两步,眼泪支撑不住滑落的瞬间,她看见杨杰的那张脸突然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叶阳希踩在他的脑袋上,眼中的邪气染上了冰冷,墨色的瞳孔映出杨杰被他踩在泥土里痛苦的侧脸,“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讲话?” 田夏不知道任纯写了什么,大概是和刚才说的那件事有关,不过不管纸条里面写了什么,都属于隐私,叶阳希都不可以看的,“我不知道,你还给我。” “不知道?那我来帮你看。”叶阳希作势要打开手里的纸团。 讲台上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叶阳希!” 班主任刚写完板书,回头就看见叶阳希和田夏拉拉扯扯的,虽然田夏被她的前桌挡住了,但班主任是无条件相信田夏的,于是想也不想,往外一指:“给我滚出去罚站!” 叶阳希也不辩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田夏眼睁睁看他走,纸团可还在他那里呢。 叶阳希的离开引起了教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 班主任拍了拍讲台,严厉道:“都给我安静!还有谁不想上课的,现在和他一起出去。” 话音一落,许天奇笑嘻嘻地站起来了:“高老师,我去上个厕所哈。” 说罢也不管班主任答不答应,插着口袋就走了。 “许天奇!” 拜这两人所赐,一整节语文课都是在压抑的气氛下度过的。 下了课任纯马上跑到田夏身边来,“田夏,我不是故意的!叶阳希知不知道纸团是我扔的,他不会找我麻烦吧?” 田夏摇摇头,“应该不至于吧。” 任纯哭丧着脸,“田夏,如果他真要找我麻烦你一定要帮我劝住他啊!” 田夏虽然不认为叶阳希会小气到因为一个纸团而找任纯的麻烦,但未免任纯担心,她还是点头道:“嗯,我会尽量的。” 两个小姑娘紧张兮兮的,叶阳希倒是一直没有露面,就连中午放学他和许天奇都没有回教室,直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叶阳希才晃悠回来拿书包,也顺便把上午的纸团还给了田夏。 田夏都快忘记这个事情了,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团好像没有被人打开过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将纸团夹进了数学书里。 叶阳希这时突然问:“对了,你们家老房子拆迁的时候分了多少钱?” 田夏一愣,老房子拆迁?他真把她问住了,“我,我不太清楚。” 叶阳希又问:“那你知道我们家拆迁的时候分了多少钱吗?” 田夏更懵了,“不、不知道。” 当年两家住的位置是现在的市中心,这样好的地段拆迁补偿的价格自然不低,再加上以前的旧房子虽然面积不太大,但是允许搭建,光田夏家里都在她爷爷的指导下往上修了三层楼。拆迁的时候这些加盖的面积虽然算作违建,但也还是会照价赔偿,田夏家里现在住的小别墅就是拆迁款换来的。 叶阳希家就在田夏家对面,因为他爷爷奶奶老房子就在旁边,田夏隐约记得叶叔叔当年费了一番力气将两栋房子打通,然后又往上加盖了好几层,具体的楼层数田夏记不得了,但肯定比她们家要大,那拆迁款也肯定要更多一些吧。 田夏不知道叶阳希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还不等她问一问,叶阳希便将书包甩到肩上,自以为潇洒地一撩头发:“不管本大爷是不是富二代,养十个你也不成问题。” 田夏满眼迷茫地望着叶阳希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出了教室,突然反应过来,他肯定是看了纸团里面的内容。 可任纯到底写了什么? 她急急忙忙把纸团从数学书里捞出来,小心地展开摊平,任纯清秀的字体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叶阳希一定是个富二代!对不对对不对!” 这一行字中间被人用红笔圈出了“富”这个字,然后又在下面另写了一个“拆”字,“富二代”变成了“拆二代”。 田夏抿着唇将纸条重新揉皱:“幼稚鬼。” 转眼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学校决定在月底中秋放假之前举行月考。 田夏学习成绩好,考场在一班,而叶阳希却在最后一间实验室。 去实验室的路要经过一班的教室,叶阳希和许天奇的身影经过一班门口的时候,田夏清楚地听见考场里的女生兴奋地讨论声。 “叶阳希好帅啊!” “那可不!为了看他一眼,我每次上厕所都要多绕一圈!可惜很少看到他在教室。” “上次我在操场上看见他打篮球,差点连上课铃都没听到!” “哈哈哈,花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不知道,好像挺多女生给他送情书的,他一个都没接。不过我最近看严雨菲和他走的挺近的,好几次两人都是一块儿出校门的。” “你说的是那个校花吧,我也看见过他们一块走。你说两人都长那么好看,都不给我们这些人留活路。” “哈哈哈,别说了别说了,老师来了。” 第一门考语文,监考的是英语老师,她抱着卷子站上讲台,简单讲了几点注意事项后便开始发卷子了。 田夏坐在第一排第一个,英语老师见她盯着卷子发愣,不由问:“田夏、田夏,是不是没有睡好?已经开始考试了,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哦。” 田夏涨红了脸,垂下眼睑轻声应:“嗯,我知道了。” 等英语老师离开她的位置,田夏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考号,笔尖却停留在第一题的位置久久没有落笔。 她很想集中精神,可脑子里却是叶阳希和一个长发女生走在一起的背影。 原来那天她在校门口看见的那个靠在叶阳希臂弯里的女生叫严雨菲吗,可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第二天考完全部科目需要回到教室里开班会,田夏一进教室就被任纯拉着哭诉:“田夏,这次的数学和物理都好难啊!我感觉我会挂科怎么办!” 田夏安慰她说:“是有点儿难度,不过我觉得以你的程度肯定不会挂科的,放心吧。” 两人对了一会答案,其他考场的同学陆陆续续回了教室。 田夏正准备回座位,忽然听见教室门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不是陌生的脸,可田夏一时之间想不起名字,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任纯倒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是一班的明昊,每次考试都是你和他换着坐年级第一宝座的。” 田夏终于回忆起了,刚才坐在她后面一排的就是他。 明昊又在叫她:“田夏、田夏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走廊上没什么人,各班的学生差不多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明昊拿着一张写满了演算过程的草稿纸,一脸费解的模样,“刚才交卷子的时候我看见你最后一题写的过程好像很简单,可我却算了一整张纸,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以请你帮我看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