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RA 魔龙院光牙最后的战斗》 一卷全 那一天。忘记带课本回家的我,在半夜溜进学校,然后遇见了她。那里是通往教室的阶梯转角处。在冰冷月光形成的聚光灯之下,有一名屏气凝神注视著黑暗的少女。好美丽——站在那里的蓝色魔女,释放著令人为之倾倒的气息。……不,慢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停止了这样的妄想。我成功在升上高中之后改头换面了!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可是这个妄想少女是怎么回事!「没有任何防卫机制的现象界人,无法抵御情报体的强制干涉。」「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其实我大致能理解这番话的含意……田中啰密欧,想像力满点的校园爱情喜剧——! (图007) 被傍晚开始下起的雨淋得一片灰黑的大楼楼顶,有两名没有撑伞的男性对峙著。 是一名黑衣男性,以及一名白衣男性。黑衣人是身材高大结实的年轻男性,漆黑的外套直接穿在赤裸的上半身。年纪大约是二十出头。他及腰的长发散发湿润的光泽,虽然宽阔的肩膀并不会让他被误认是女性,却释放著一股独特的魅力。走在路上会令擦身而过的所有人忍不住回头的精悍美貌,如今却夹带著令人毛骨悚然,锐利而冰冷的杀气。 相对的,白衣人是一名壮如岩石的男性。身高并不高的他,全身上下包覆著宛如钟甲一样隆隆鼓起的肌肉。撑紧衣服的魁梧肉体是经由实战干锤百链而来的,并且蕴藏著令人联想起大型肉食动物的狰狞斗争心。 双方距离间隔约数公尺,彼此都是丝毫动也不动。 即使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依然像是这样固定在原地。 大楼下方的繁华不夜城,零星响起流氓们的叫骂声。用来吓唬对方的恐吓话语,在充斥著真正杀气的楼顶听起来,却是连小孩子的拌嘴都不如。因为双方各自握著用来杀伤对方的武器。说到最吸引目光的地方,或许在於他们的武器并不是手枪吧。而且当然不是小刀这种日常生活会看到的利器。 是长刀,以及斧头。 黑衣男性手持著一把看似比身高还要长的长刀,白衣男性双手各握著一把厚重坚固的斧头。从他们毫无破绽的架势就可以轻易想像得到,双方都是本领高强的武者。 虽然这些武器令人以为像是从中世纪战场拿过来似地走错了时代,然而武器的杀伤力却无法因此一笑置之。对普通人而言,这三把武器都是连拿起来都很吃力的东西。这种超重武器造成的破坏力,肯定能够轻易破坏人体。 「唔……!」 经过长时间的对峙之后,白衣人发出了声音。他以覆盖著胡须的嘴释放出怨恨。 「魔龙院,我要在这里打倒你……我非得要打倒你不可!」 被唤为魔龙院的黑衣人,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谨慎瞪著敌人动也不动。他以双手握著长刀的刀柄,刀尖与肩同高并水平指向前方。既然是这种程度的刀剑,重量也是不可小觑的。光是他能让刀身保持水平摆出架势的事实,就可以知道他拥有非比寻常的臂力。不过在肌力方面,或许是对面的白衣人占了上风。 「身为侍奉圣龙神亚斯塔洛伊的圣骑士!不……身为一名深爱故乡的志士,我要在这里……讨伐你!」或许并不期待得到回答吧,白衣人迳自这么说著。 「…………」 白衣人的肉体膨胀得大了一轮。他是在蓄积力量。在胸前交叉的两把战斧相互摩擦,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可恶的叛徒!接招吧,『魔兽咆牙』!」 白衣人向前一踏,就使得水泥地面出现龟裂。如此惊人的脚力,使得看似笨重的肉体像是子弹一样加速。这是以浑身的力量朝著敌方突击,以交叉成十字的战斧粉碎所有防御的强大招式。无论是任何一种武术,应该都没有方式能够正面挡下如此惊人的突击吧。能够采取的对应方式就只有回避,或者是在战斧挥出之前先发制人。这是形同瀑布的必杀绝招。然而即使目睹敌人化为杀意之旋风接近过来,魔龙院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动摇的神情。 (图008) 「秘剑『七式』。」 他轻声说著,放低姿势。长刀轻盈发出一道闪光。然后—— 「……怎么可能。」男性只有微微动著嘴唇说出这句话。 数秒之后,倒地的是白衣人。他以仰躺的形式倒下,厚重的乌云覆盖著视界。没有痛楚。直到刚才的高昂情绪与突击的气势,都神奇地像是好几年前的往事一样远离五戚而去。假设刚才的绝招被破,但要是有受到凌驾於突击的反击,自己的身体绝对不可能没有遭受任何冲击。 为什么?他寻找著仇敌的身影。头动不了。所有的知觉都丧失了。只让眼球转动的他,看见黑衣人站在旁边,脚边则是倒著一具身穿白衣的肉体。 「原来如此。」 瞬间,他理解了一切。原本该有的冲击感被一刀两断了。 换句话说—— 「我的头,被砍下了吗?」 只剩下首级的男性如此心想。魔龙院长得异常的那把刀,是用来在躲开突击之后斩断敌人的东西。这名剑士曾经与自己在同样的战场上奔驰,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却忘了他的特性。直到刚才都熊熊燃烧的怒火也同时消失了,这实在令人感到滑稽。难道斗志与意欲并不是存在於脑中,而是存在於四肢吗?其中最令人惊讶的是魔龙院的招式,被他砍下首级的人居然还拥有思考能力。他曾经是一名可靠的剑士,当初与敌人交战的时候,他总是令自己望尘莫及。虽然在酒馆会嘲笑他是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伙子,内心却对他抱持著深深的敬意。 「……我都忘了。你比我强。」白衣人笑了。就像是既然输了就不再有任何遗恨,朝著仇敌投以温柔的视线。「魔龙院,你为什么要背叛?」 然后,这名男性便突然地死去。失去氧气的大脑停止运作。 被唤为魔龙院的男性,以没有感情的双眼低头看向尸体。雨水沿著前发从眼角滑落,宛如滂沱无尽的泪水。 「圣骑士巴鲁查克……我不会道歉。不过总有一天,在一切终於结束的那个时候,我应该也会前往那里吧。」 大量的鲜血在楼顶扩散开来。然而只有沾在刀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著。魔龙院没有挥去刀身的血水就把刀收回刀鞘,翻动黑色的外套转过身去。 「直到我将圣龙神亚斯塔洛伊……消灭的那一天来临为止,我的老战友,在那之前就和你暂别了。」 胜利者离去之后,被留下来的遗骸毫无预警就开始燃烧。蓝色的火焰。血肉没有冒出任何烟尘就被燃烧殆尽,就像是不允许任何一滴血留下来。魔炎的誓言。为了避免死者留下任何的痕迹,从<镜面界>启程旅行的骑士,必须基於义务立下这个魔术誓约。因此几乎没有人知道,在名为现代日本的这个现实世界背后,持续进行著这种严苛至极的斗争—— <节录於魔龙院传承第九卷> 我的高中出道成功了。 几乎将毕业之后这段绝对不算短的假期全部投注进去之后,我得到了这个代价。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虽然我对此总是不予苟同,不过这次我真的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我好高兴。 再见了,不起眼的自己。欢迎光临,新的我,焕然一新的我。 不会过度显眼,却也不会悲惨地遭到埋没或孤立,平凡的男高中生。这就是我要达到的目标。我的名字是佐藤一郎,这个名字毫无个性得像是会出现在市公所文件的书写范例。虽然晚了一点,但我终於得到了符合这个姓名的平凡。 不过话说回来,「高中出道」是个有趣的新词。 与流行搭不上边的我,是在网路上偶然发现这个词的。当时的我 刚脱离与人间炼狱同义的国中生活,这个词对我来说等於是救赎的启示。 可以在高中重新来过。 在非比寻常的热情推动之下,我毅然决然使用所有的假期来改革自己。 看著镜子练习与自己对话,改掉讲话时会把眼睛瞪得充血的怪癖,对自己施加了必须在对话之前默默梢做停顿的义务,克服一开口就会喋喋不休的习惯。所谓的缺点真的是怎么挖都挖不完,使得我必须在心中加以注意的项目多达好几十项。背脊要打直,避免发出怪声音,说话时要好好看著对方,不能乱喷口水,衣服要穿得对(中低价位的服装品牌帮了大忙),嘴巴不能半开著,上课的时候禁止哼歌,全面禁止自言自语,绝对不可以假装在讲手机,精神亢奋的举动终生禁止,夸张的肢体动作是妨害风化,挤眉弄眼处以无期徒刑。我还顺便去了颇有水准的发廊,请店员帮忙换个发型。 在毕业之后的假期剩下一天的时候,我的改革暂且算是展现出成果来了。 我使用剩下的时间,对自己房间实行彻底的大扫除。光是将今后人生用不到的东西挑选出来装箱搬出去,就花了我整整一天的时间,不过房间变得清爽许多了。 看向变得空空如也的书柜,使得我的内心感到痛楚。不过,就只有如此而已。 经常有人说书柜就是内心的一部分。同理可证,崭新的自己肯定会拥有崭新的心。我觉得只要在今后花点时间,将这些空隙填补起来就行了。 就寝起床到了开学典礼的当天,我以崭新的自己迎接高中生活。 「哟,阿一。」「哈啰,勉强赶上时间啰。」 分别叫做川合与小林的这两个人,是我在高中生活第一周就得到的珍贵朋友。 光是结交两个朋友就叫做出道成功?那当然。因为之前的状况比现在还惨。 「昨天电视上说……」「真的?」「你有看什么漫画?」 我随意与他们继续闲聊,并且试著环视班上。早早加入社团,马上就因为晨练而累趴在桌上的人。吃著甜面包的人。独自看著小说的人。各式各样。距离开学典礼还有一段时间,因此目前到校的大概十人左右。加上目前才开学没有多久,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是孤立的。然而不可以粗心大意,高一的冲刺是很重要的。将来会属於哪一个小团体或是就这么独来独往,端看这个时期给人的印象与展现出来的举止。一般来说还挺难的。 虽然不用多说,不过班上存在著某种看不见的阶级区分。 随著班上逐渐形成不同的小团体,各集团之间就会浮现出牢不可破的阶级关系。只要被孤立一次,之后就很难加入有力的小团体,因为被孤立的家伙会被贴上「孤立角色」的标签。这样的亲身经历正是能够在学校学到的最好知识吧。由於这个知识必须从实践中学习,失败时的痛苦也是真实存在的,这方面就令人头大了。 所以我从入学的那一天开始,就刻意意识到这一点选择交谈的对象。由於还没有正式决定座位,因此目前的座位是依照座号来排的。加上座位是男女以纵队的方式交叉排列,要是没有刻意主动出击,就很难结交同性的朋友。 肯定马上就会讨论换座位的事情了。 我想要赶快打好关系,确保自己能得到教室最后面靠窗的最佳座位。为此必须趁现在宣扬我这个小团体的地位。国中时代我总是坐在最前面讲桌前面的位子,当时的我没有选择座位的权利,但现在有。我对此感到高兴。 将负分归零的高中出道计画顺利成功了。由於我的目标只是想当个普通人,所以我原本就没有规划要让自己在班上的阶级社会出人头地。 但也因为这样,我打算死守目前处於中坚的这个位置。 「话说回来,你们要参加什么社团吗?」 闲聊的内容进入与学校相关的话题了。 我表示自己并没有特别想加入哪个社团,随即川合、小林两人表示想加入运动社团。不能让他们的交友范围太广,这时候必须巧妙将话题带过。 「参加社团不就没时间玩了?」 「说得也是呢。」「这倒是。」 逼不得已说出的这句话,意外得到他们的认同。既然难得能够活得乎凡,在这时候学点高中生会玩的东西也不错。像是卡拉0k或是逛街之类的。 ……因为像这样到处去玩,说不定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怎么了,要去玩吗?」 若无其事前来搭话的,是名为齐藤的短发男生。我们班有很多佐藤或是齐藤之类的平凡姓氏所以不太好记,不过这时候才出现的人在之后不会有什么机会来往,所以即使不用努力记得也无所谓。只要记住等等会出现的高桥组就行了。 「齐藤,你很会玩吗?」川合这么问。 「算是吧,我在厨房(指国中生)时代玩得挺凶的。」 他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虽然看长相似乎颇为强势,不过好像不是那么可怕的角色。如果可以奸奸拉拢过来的话,应该会成为我「平凡化计画」的助力吧。 在我进行评定的时候,前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闹哄哄走进教室的这个集团,是由一名又高又帅的男生所带领。他展现出乾净清澈的美声说道: 「各位早~今天的高桥请多多指教~!」 教室里微微响起笑声。 「哈啰,今天也请多指教~!」 身高体重外表等规格与高桥差不多,只有领袖风范略逊一筹,以立场来说就像是副官的山本,用比较低调的声音跟著这么说道。听说他早早就开始在足球社活跃了。 朝著大家打招呼的两人身后,是一名线条柔和的美少年,接著三名标致的女生也随后一起进入。 三男三女的小团体。全都是俊男美女。 不是劣等也不是平凡,而是属於特别阶级的人们。贵族。一军选手。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班上的领袖集团。华丽的程度差太多了。气场差太多了。 ……没错,气场永远是区分明暗的关键。 这是一种谁都看得见的东西……这么讲就会变得像是在进行心灵关怀课程似的。解读他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氛,这是所有人天生就具备的能力。比方说坏人、御宅族或是花花公子散发的气场,就是比较容易分辨出来的类别。 高桥组的每个成员都位於艺人候补的阶级。男生帅气又有品味,女生可爱又时髦。散发出来的气场也是完全不同。说到我们班上的幻影旅团,毋庸置疑就是这些家伙。 如果每班各有一两个那就算了,然而我们班居然有六个。而且他们在一瞬间就众在一起了。是的,小团体大都是由等级相近的成员建构出来的。事实上高桥他们一走进教室,班上众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 川合与小林像是坐立不安一样栘开视线。 我能理解这种心情。 直到刚才,聊天的我们称得上是班上的焦点,却在一瞬间跌落谷底。不只如此, 「高桥同学,早安~!」 直到刚才都在讨论要一起去玩的齐藤,也像是切换开关一样转身朝著高桥大人请安。「喂喂……」川合小声吐嘈了一下。 「啊、呃~……抱歉,你是中村同学吗?」 我差点笑出声来。中村是座号十五号的平凡人。高桥是十四号,山本是十六号,换句话说是坐在高桥与山本中间的人。齐藤没被记住的这件事暂且不提,高桥居然忘了整个礼拜坐在两人中间当三明治的中村,真不愧是贵族大人。 ……不过,哎,阶级差距就是这么回事。 「很过分耶~我是齐藤啦!」他的笑容抽搐了。 「啊~抱歉抱歉!我们班同学的姓氏都很常见……真的很抱歉!」 他似乎有著和我类似的想法。我颇有共鸣。 身为阳光俊男的高桥,似乎是一个肯对阶级比较低的对象合掌低头道歉的家伙。令齐藤感到难受的主因,应该是其他贵族完全没有参与对话吧。与其说是他们不想打交道,不如说他们很佩服齐藤居然能在那种气氛之中若无其事开口搭话。 「是无所谓啦,不过要记得喔。相对的,有必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帮忙的~!」 「真的?齐藤这边肯支援的话我会很感激的,这真是太棒啰~!」 小林斜眼看著这段乍看对等,实际上有著极大阶级差距的对话,然后小声做了一个提议。 「……话说,要不要就我们三个去玩?」 「我投赞成一票。」川合说道。 我则是怎样都奸。无论是齐藤谄媚的态度,或是川合与小林不高兴的心情,他们各自的想法我都能体会。只不过,现在还是配合他们两人才是上策吧。 「放学之后再看看状况,如果那样的话就那么做吧。」 现在的我非常喜欢为自己留后路,所以我可以毫不迟疑使用这种含糊不清的说法。 简短的沉默降临在尴尬的我们之间,在差不多该散会的时候,溜出皇室家族在教室进行巡礼的一个影子接近了过来。 「早安,川合同学,小林同学,佐藤同学。」 「……早安,子鸠同学。」 能够马上回文的只有早就预料到的我而已。川合与小林晚了一步才做出「啊、啊啊。」「早。三这种像是在呻吟的反应。 「川合同学,你们三位总是在一起呢~」 甜美摇曳的音调起伏,使得周围充满治愈的波动。这股波动有著芬芳的花香。 「因为我们成为三人搭档了。」 「哇~这样啊。恭喜~」啪啪啪。祝福的拍手。 子鸠志奈子。她是贵族女生三人组之一。 虽然是萌系风格但是不太起眼,这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不过实际上的个性却颇为少根筋。像这样对早上遇见的所有同学个别进行问候,就可以隐约窥见她的个性。 「你们那边不是也组成setet了?」 我如此回答之后,子鸠同学就这么保持著笑容完全静止了。 擅於社交的子鸠同学居然会主动中断话题,这是非常难得的状况。应该说,她看起来像是怱然愣住说不出话来了。化为静止图片的笑容,在我们的注视之下逐渐变红。 染上红晕的脸蛋微微倾斜。 「s……e…………?」 她发出像是电子合成的声音。 我差点喊出「啊」的声音。我知道子鸠同学僵住的原因了。 居然会这样,看来子鸠同学似乎是个相当纯真的人。 因为是班上领导团体的成员,所以我认定她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不过看来她一样拥有这个年纪会有的少女心。 狼狈的我开始进入辩解的回合。 「啊、不对!不是那个意思,搞错了搞错了,误会误会!」 「se……se……性……行为?』 「不是啦!」她果然朝这个方向误解了。「是六重奏的意义啦。trio是三重奏,quartet是四重奏,qui是五重奏,setet是六重奏,对吧?」 「原、原来是这样啊。我只有最后那个单字不知道……唔哇,吓我一跳~」 她做出抱头的动作。 「我朝著奇怪的方向去想了。我是坏孩子~」 「不用介意的,子鸠同学。」 「嗯,不要介意~我会加油的,谢谢~」 子鸠同学把手放在胸前微微挥动之后,就朝著其他学生的方向走去,我则是做出宛如镜中人的相同动作目送她离开,并且把自己的心态放在客观的角度,觉得能够与超可爱的女孩正常交谈的自己真是厉害。 我的内心迅速被治愈了。 在贵族阶级里,高桥与子鸠同学是好感度排行榜的前两名。事不宜迟,我马上以此做为话题。 「子鸠同学好可爱呢。」 「……是很可爱啦。」「不过有点不起眼呢。」 我的率直感想,被川合大人与小林大人这种自以为是的发言盖过了。 「会吗?不抢眼不是反而比较奸吗?」 「虽然我不喜欢太抢眼的人,但我觉得稍微有点个性比较奸。」「没错,果然还是女王奸吧?」 我觉得我清楚见识到了自己与他们两人在喜好类型上的差异。 刚才所提到的女王,是那个贵族大人集团的女生三人组处於领导地位的人。她的名字叫做大岛弓菜。首先这个名字实在令人不予置评。不过她并没有被这样的名字打败,至少在三名女生之中,她无疑是最抢眼的美女。只不过很遗憾的,她的性格也一样完全没被名字打败,像是女王的言行举止也很抢眼。简单来讲就是高傲强硬。我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她本人似乎喜欢以片假名书写自己的名字,不过汉字就是弓菜这两个字。为什么会拿这两个字来取名?这是一种山菜吗?不过我当然不会对她当面这么说。 「……你们真有挑战的胆量呢。」 在我们这么闲聊的时候,学生们接二连三来到学校了。在班会时间即将来临,导师抵达教室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就定位了。 「早安,各位同学。」担任导师,身高很高&戴眼镜的男老师露出微笑向大家打招呼。「值日生……还没决定怎么轮吧?我想想,那就麻烦座号十五号的人吧。」 「请问是男生还是女生?」学级贵族高桥如此询问。 「啊、唔~嗯,那就麻烦女生吧。」 十五号。名为樋野的女生轻盈站了起来,然后很快就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樋野同学,你怎么了?」 「……血……不够……而且……现在是白天……」 她痛苦地喘著气,把额头抵在桌边并且全身颤抖。导师朝她走了过去。 「要去保健室吗?」 「呜呜……明明只要有……就没问题了……」 樋野轻声说著。我听到她说「明明只要有o。」填人o的文字,应该会是—— 我摇了摇头。与我无关。她是外人。我们并不是朋友,我也没有和她交谈过。 「去保健室吧,我们的保健室有一位养护的女神。」 导师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带著依然继续喃喃自语的樋野离开了。 托福距离正式上课还有挺长的一段时间,所以我心不在焉观察著教室。座位的排列方式是六六,我的座号是十二号,所以是男生第二排的最后一个位子。特等席。 目光首先栘向的地方,是越过一排女生座位的左前方,两名学级贵族加上平凡人中村组成黑白棋的那一区。高桥与副官山本,若无其事隔著中村开始聊天。 中村似乎没有加入两人的话题,看起来似乎坐立不安的样子。虽然并不是没有稍微同情他,不过这就是贵族大人会做的事情,所以也只能死心了。 高桥裕太。存在感很强的他有著开朗的个性,这是令人开心的误算。 至於他的搭档山本,无论谁都感觉得到他散发著些许不良少年的气场。精心设计的发型,每天都不一样的饰品,即使是有点土里土气的制服,穿在他身上都变得很有型。他充满硬汉的风格,是与高桥相互对照的黑暗存在。要是他们两人都位於黑暗面,这个班级肯定会出现霸凌事件吧。由於高桥对二军以下的男生也表 现出友善的态度,因此山本也不得不安分下来。 说到三名女生这一边,女王大岛弓菜完全就是凌虐属性。两名配角虽然看起来是和平份子,不过女生的心态实在难以捉摸。以我个人的立场,我只希望子鸠同学的治疗效果可以遍及全世界的人类。 不过像是贵族或二军或底层居民之类的说法,不只是听起来很卑微,也是一种令人排斥的形容方式呢。然而这种看不见的分类确实存在著,身为当事人也只能默默接受。 顺带一提,子鸠同学坐在我左边那一排从前面数起来第三个位子。 她从书包拿出了一本小说阅读。她会看哪种类型的书呢?感觉心跳微微加速的我,试著将目光停留在小说的封面。 我整个向后仰了。 填满封面的图样,如果以原创的形容词来表现的话就是「很动漫」的美少女插图。书名是「灼眼的」—— 我趴到桌上了。 在内心肆虐的复杂情绪,我实在无法好好加以整顿。现在的我甚至无法正视这一类的内容。我的精神层面处於垂头丧气的状况。 我转头将目光从子鸠同学身上栘开,眺望著她身后第二个座位。 空位。那个位子在这个星期之间一直没有人坐。 目前无论是何种疑问,只要能让我不去想刚才的事情,我就会感激不尽了。虽然这么说,对於这名一直缺席的女学生,我能够抱持的疑问也不多。唯一的疑问缓缓占据我的整个内心。 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来上学? 在今天的课程结束,正与同伴们讨论要不要去玩的时候,得到墙头草这个异名(在我的心中)的齐藤满不在乎地走了过来(川合露出厌恶的表情)做出这样的提议。 「我们去逛街看看饰品吧!」 由於对这方面不熟,所以我观察著其他两人的反应,不过他们两位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们三人的经验值似乎都不高。齐藤以高姿态的语气如此补充: 「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们,我对这方面很熟的。」 虽然这番话听在我耳里并不顺耳,但是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并不会带来任何助益。现在是很重要的高一第一学期,这个时候应该要顺应时势才对。 「好啊,要教我们喔。」 我如此回答之后,齐藤像是满足地点了点头。 「不过只有男生也挺单调的。要不要也问女生看看?」 「我们还没有跟哪个女生很熟就是了。」川合以不太高兴的语气说著。就像是以这句话打开开关,齐藤朝著整间教室喊道: 「我们要去逛街看饰品,有哪位女生想一起去吗~!」 正在准备回家的女生们同时看向齐藤。 他还真有胆。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想。就算我做出同样的事情,应该也会尴尬得惹来众人的白眼吧。即使如此,我今后还是必须锻链自己对齐藤的忍耐度才行。或许他是贵重的人材。 好啦,至於女生们的反应则是…… 「……哎、哎呀?没人吗?」 亲切地自愿报名的上道女生,连一个都没有。 从开学至今我就一直在想,这个班级的怪胎很多。虽然每班都会有几个不交朋友不与他人交谈的独行侠,不过在我们班上,这种人包括男女合计共有十五人。这种分配再怎么想也太奇怪了。这一类的学生明明应该要打散到每一班才对,校方却完全不懂这个道理。 「再度募集~!现在参加的人,可以在餐厅享受饮料喝到饱的招待喔!」 齐藤把死马当活马医,女生们则是继续把他当成空气。她们的这种反应与单纯的冷漠有著完全不同的性质,齐藤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好冷。去这段空白的时间令我难受。这样下去我们将会变成一群小丑。我开始想逃走了。孤立女生们的视线,就像是日本鬼片里的女鬼一样。 女王蜂大岛弓菜正在窗边哈哈大笑。子鸠同学以及另一个女生也在。无论怎么想,她所嘲笑的对象都是我们。好丢脸。 「……没人吗?该怎么办呢~……」 「不然由我来邀请看看吧。既然机会难得,我要挑战高不可攀的她。」 在宛如身处南极大陆的寒流之中,川合的情绪不知为何有些亢奋。看来他被齐藤英雄式的行动鼓舞了。他朝著窗边走去。这个家伙难道……? 不好的预感贯穿脊髓。川合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大岛弓菜同学,接下来和我们一起去玩吧!以上!请多指教!」 亢奋的情绪与白费力气的举动,联合演出了恶梦般的场面。居然对同班的女同学低下头想要握手,你是哪个时代的人啊?十六岁的川合修太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把这幅光景画成一幅绘画,肯定会打上这样的标题。 大岛放声大笑。 「好,通杀。」正如预料。要活得平凡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稍微得寸进尺就会被庄家通杀了。 「跟你们去玩?你是开玩笑吧?你每天早上真的有照镜子吗?」 大岛笑完之后用来回绝邀请的这番话,就像是一根贯穿头顶的冰柱。聆听著这番话的我,是四人组之中最早露出恍神表情的人。 我曾经过著丑态百出的人生。至今也依然如此。 「啊~啊,没想到结果就只有我们四个男的……」 「真要追根究柢的话,应该是因为你吧?」 齐藤的这声叹息,使得身边环绕著负面气场的川合毫不留情加以吐嘈。 「什么嘛,你们还不是只有当观众,居然还对女王进行特攻,太夸张了吧?」 结果,我们四个大男生跑出来玩了。败战的气氛至今仍未散去。发明玉石俱焚这句成语的家伙给我出来一下,我想用现代的观点做个批判。 「哎,算啦,等下一次吧。」 我可不想让那种事情再度上演。所以我决定采取预防措施。 「但我觉得要在我们班上找人很难吧?何况可爱的女生都已经去别组了。」 「可爱的只有高桥那边的女生吧?」这家伙的说法真毒。 「不然要去路上搭讪吗?办得到吗?」 众人的叹息重合在一起。 搭电车前往下一站,就会来到颇为繁华的市区。目的地是只有齐藤知道的饰品店。即使颜面尽失,只有这个约定依然存在著。我就算听到饰品两个字也没什么概念。要是被带到像是银座会开的高档珠宝店怎么办?我开始感到不安。 「到啰,就是这里。」 我们在一间路边摊前面停下脚步。 高度及腰的台子上,微微闪耀光辉的银色小饰品,像是星空一样陈列在上面。项链、手环、戒指。虽然不多,但也有皮制的工艺品。应该是店长的高瘦男性,正坐在旁边的折叠椅看著杂志。和风刺绣的长袖t恤加上窄管的牛仔裤,配上一顶颇为正式的黑色帽子之后,居然合适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哇,原来饰品也可以别在帽子上啊。 「久米先生~!」 齐藤这么一喊,店长就抬起头来。 「欢迎光临,呃~……你是……?」 齐藤又被忘记了。 「很过分耶~我是齐藤啦!」他的笑容抽搐了。 「啊啊,齐藤同学是吧。齐藤同学……抱歉抱歉。」 「这些人是我的同学,他们想要看看久米先生的饰品,所以我就带他们过来了。」 我们一起被如此介绍了。 「欢迎光临,慢慢逛吧……不过这里没有可以逛的空间就是了,总之请各位慢慢看吧。」 久米先生有些腼腆地微微低下头。年纪大概是二十岁左右吧,虽然不足绝世的美男子,却有著迷人的一面,我觉得他有一张平易近人的脸蛋。他拥有很不错的气场。 我们默默弯下腰,让视线落在台子上。原本以为大概都是骷髅戒指或十字架或天使翅膀项链之类的东西,不过这种花俏的饰品只占了一部分,大多是简单却很有特色的作品,而且价格也没有高到夸张的程度。即使没有自信可以搭配得很好看,我也不禁看得出神。 「这些是久米先生自己加工的吗?」我这么询问。 「嗯,没错。啊、不过这边是我帮朋友卖的。」 他指著骷髅戒指与染血十字架项链所在的一角。 「啊啊,果然。我就觉得这边的气氛有点不一样。」 「啊哈哈,说得也是。我们的作风不一样。」 「我没有戴过这一类的东西……所以不知道要怎么挑。」 「嗯~在学校的话就没什么机会派上用场了。不过这种的怎么样?」他指著吊饰区。「这种就行吧?手机用的。然后这边是手表,不过表的部分是廉价品就是了。」 这两件饰品令我颇为心动。尤其是那支手表。像是与手环融合在一起的细长手表,我看一眼就喜欢上了。朝著标价一看,并不是我买不起的价钱。 结果只有我买下那支手表,然后大家就离开那间路边摊了。原本想说今天一整天过得挺惨的,不过出乎预料买到一个好东西,使得我的心情也顺利恢复。我这个人真好打发。 「这么说来……」在大众餐厅的沙发上,齐藤像是融化的雪人一样靠过来换了一个话题。「说到女生,有一个至今都没见过耶?」 「啊啊,你是说佐藤吧?」 「有,我在这里。」我的这个幽默颇受好评。旁边的川合亲密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是你,是你左前方的那个佐藤啦。那位佐藤小姐。」 女生的佐藤至今从来没有来过学校。没人知道她的长相。 「搞不好是个超级美少女。」齐藤这么说。 「不可能啦,猪头!」「去死吧!」被众人一起击溃了。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一个礼拜没来上学,那么她就再也不会来了。不是悄悄退学,就是会转学到其他学校。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这没什么奸稀奇的,光是思考原因就是一件白费工夫的事情。十几岁青少年的内心,随时可能会产生任何变化。 ……因为我自己就是这么回事。 回家之后,母亲马上出来迎接我。 「我回来了。」 「回、回来啦。学校怎么样?」 「没问题啊。我刚才跟朋友去玩,还买了便宜的手表。」 母亲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这样啊,太好了,这样很好。这是一件好事。」 「嗯,抱歉。」 「没关系的,不用道歉。钱够用吗?」母亲取出钱包。 「没问题。除了每个月的零用钱之外,我不会另外拿钱的。我已经这么决定了。」 我摇了摇手。最近明显变得很少花钱了。余额还很充足。 「有烦恼的话要找我们商量喔。」 「我知道。」 我像是要撇开话题似地朝著二楼的房间前进。这次轮到老姊从深处的房间探出头来。 「……回来啦。」 「我、我回来了。」 我至今和老姊讲话还是会紧张。 「……学校。」 「咦?」 「……怎么样?」 「嗯,总之,我觉得算是挺顺利的。应该吧……」 「……这样啊,嗯,既然这样……就奸。」 老姊的脸就像是粗制滥造的皮影戏一样缩了回去。尴尬的家族。变成这样的原因都在我身上,所以我没办法抱怨。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我终於可以放松了。 换上便服之后,我开始审视刚才买回来的东西。打开特制的布袋一看,里头放著以硬质塑胶袋包装的手表,以及一张代替留言卡的名片。 喜悦的心情涌上心头。包装与名片我都不想扔掉。 我试著戴上手表。小小的表面绑在成束的细皮带之间。这种类型的东西是我至今没有买过的。就像这样一步步切换心情就行了。无论是家族,或是自己。 用过晚餐之后,我念书念到了九点。 依照经验,让自己最轻松的念书诀窍,有八成是在上课的时候必须超专注听讲,剩下的两成则是要在当天复习。只要做得到这两点就不用在考前紧张了。相对的,要是在上课的时候漫不经心,考前用功的时候就会背负著庞大的债务。也就是要还债。 完成各个科目,正要复习最后的数学时,我紧绷的精神被切断了。 「呃、糟透了。」 我把课本忘在学校了。 而且明天要交一份数学作业,所以今天一定得用到课本。虽然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去学校拿,但我不认为学校在这个时间还开著。然而我想要避免在第一周就没有交作业的这种结果。经过烦恼之后,我决定还是去学校看看,真的没办法的话再回来就奸。 「……去试试看吧。」 或许是因为买到好东西,使得心情变得亢奋吧。 还奸高中位於骑脚踏车就能到的地方。 现在大概是十点吧。教职员室与办公室都已经熄灯,夜晚的学校鸦雀无声。即使如此肯定还有警卫,所以不能大意。 我在校区外面距离比较远的地方停好脚踏车,然后徒步前往校舍。我一边注意是否有人目击,一边翻越比较低的围栏。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忽然间,一股恐怖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现在的这种举动,该不会是一种犯罪行为吧?冷静想想真的很像是犯罪行为。 退学……即使不会到这种程度,不过要是被发现的话,或许会受到停学之类的处分吧? 不会的。我以这三个字帮自己提振精神。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一定要有所收获才能回去。何况我知道潜入校舍的路径。一楼男厕对外窗的窗框受损得很严重,只要把整面窗子往上抬就可以很快拆掉。我在之前打扫厕所的时候早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朝著目标地点移动过去一看,窗户已经被拆掉了。 「怎么回事?」 大概是是今天打扫的时候拆下来放到忘了吧,窗户玻璃就这么靠墙放在脚边的位置。 「总之不管了……好。」 从男厕溜进校舍之后,犯罪色彩终於变得浓厚了。悄悄探头看向走廊的瞬间,身体就承受到一股寒冷的感觉。我第一次看到无人建筑物在夜晚才会露出的真面目。眼前是一片与白天不同,宛如另一个世界的空间。 「光是没有人就会差这么多吗……」 很阴暗。虽然星光从窗户洒入,然而视线实在没办法通往走廊的另一头。虽然这么说,不过只要打开手电个前进,似乎马上就会被警卫发现。我把手放在墙上摸索著朝教室前进。一年级的教室在三楼。二年级在二楼,三年级在一楼。明明只是以平常的走路方式前进,脚步声听在耳里却异常响亮。所以我的脚步自然变得像是在泥泞中行走般缓慢。 在阶梯的转角处转身走上二楼,然后踏上通往三楼的阶梯。 光是这样的冒险,就使我这个胆小鬼的心脏噗通噗通快转运作著。 太过紧张而犯错的话实在很蠢,而且要是过於心急可能会减寿。所以我停下脚步做了奸几次的深呼吸。夜晚的冰冷空气,与白天有著不同的味道。 「……好。」 心跳也已经镇静到大约一点五倍的速度了。我再度踏出脚步,抬起头,望向三楼的阶梯转角处。然后我的心脏——停止了。 冰冷的月光,从阶梯转角处的气窗洒入。 虽然是因为窗户正对著月亮,不过要形成这种程度的逆光,绝对需要时间与角度的配合。也就是说我捕捉到了这偶然的一瞬间,然而问题并不只是如此而已。 夜晚的黑暗,露出不同样貌的学校,特别的时间与角度,三楼阶梯转角处的神秘性,自古以来就被认定拥有魔力的月光。在这些神秘的偶然集结的瞬间,超越人类认知的事物,或许就可以被允许存在吧。 阶梯转角处,站著一名蓝色的魔女—— 我像是受到震撼一样伫立在原地。 我说不出话来。月光形成的众光灯斜射照亮的阶梯转角处,是一座炫惑的舞台。我则是从低了奸几段的位置呆呆眺望著。我能做的只有眺望。我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相对的,魔女并没有看向这里。从连帽长袍露出来的脸蛋,正笔直凝视著斜上方,也就是校舍三楼的黑暗。 奸美丽。 不是漂亮也不是可爱,美丽才是正确的形容词。 长得盖住脚边的蓝色长袍,像是染成深海的深蓝色布料之间,她端正又宛如吹弹可破的脸蛋被强烈凸显出来。将视线往下移动,可以看见她的胸前也有一个闪耀著银饰光泽的圆形别针。从袖口微微露出的手指,将充满机械感而且很长的一把拐杖固定在胸前。 将月光结晶化之后打造出来的身体,被夜晚的深蓝包覆著。她宛如是从浓雾中的幻想王国溜出来的存在。 我的旧伤隐隐作痛,呐喊著这一切都是假的。然而矗立在眼前气势凌人的每个细节制服了一切。 遇见这种程度的对手,我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对应。 反过来说,要是对方发现我的存在,将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1她展开攻击→我逃走→之后厘清是误会,和解之后开始并肩作战,并且相恋。 2「快逃!」她与前来袭击的怪物交战→我被保护→我以机智击退怪物,之后相恋, 3她吻我→吻是翻译魔术→魔女住进我家,并且发生战斗事件,之后相恋。 4她倒地→我带回家里照顾→魔女住进我家,并且发生战斗事件,之后相恋。 嗯,第四种的流程跟第三种挺类似的。以公式剧情来说,乾脆进入被杀掉一次的局面再以超魔法复活算了,不过我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这就是目前最热门的……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总之,我咽了一口口水,谨慎挑选话语之后开了口。 「请、请问……?」 少女的目光缓缓向下,并且看著我。 正如预料,魔女有著一双冰冷的眼睛。清澈的视线像是辐射一样穿过我的身体而去。她的眼神宛如并不是在看我,只是在分析我这具肉体的情报。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动著乾涸的舌头,奸不容易提出这个询问。 少女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凝视著我。 在紧张感终於绷紧到极限的时候,拐杖怱然发出像是电子合成的声音。宛如可以当成钝器的坚硬前端,一种像是led的光芒在瞬间闪烁。虽然搞不太懂,不过好惊人。 少女再度让视线栘回三楼。 「…………来了。」 「咦?什么东西?」 即使感到困惑,我的心中却出现前所未有的亢奋感。 (图023) 原来如此,来了吗。原来是选项2。所以我该怎么做? 因为迟疑而没能走上楼梯转角处的我,转头沿著魔女视线的方向看向三楼。某种白色的模糊物体以不规则的方式摇曳著。 「怎么回事?」 看起来像是一团雾,但我无法确认。那种东西像是在寻找猎物一样以自己的意志蠢动著。灵体?怎么可能。我的心脏再度跳得好快。 『搜寻者,确认结束。比对结果,一致程度为99.8%。看来有受到现象界的影响而畸化,不过可以认定是情报体。今后该情报体将登录为综合型情报体∑01145782-227-456897。』 第三者的声音低沉响起。我吓了一跳。那是与魔女的声音不同,年长男性的声音。 「……刚才那是谁?他在哪里?」 这里除了魔女和我以外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个声音继续响起。 『物理干涉lv3。全权拥有者要求搜寻者进行即时处置。』 「……收到。进行即时处置。」 魔女举起机械拐杖。 「处置是什么意思?要怎么做?要打?要战斗吗?现在是要战斗吗?」 「…………」 被无视了。 「你的……魔术是……那个,怎么回事?」 我想要问什么?切换成慌张模式的我,说出这种意义不明的话语。 「费勒。魔力领域驱动装置准备完成。」 机械拐杖像是在回应一样让光源闪烁。这把拐杖叫做费勒? 搞不懂。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然而即使这么说,我并没有理解到自己应该怎么做,所以我就这么继续让双脚钉在阶梯上旁观。 相对的,魔女则是迅速展开行动。 她从阶梯转角处快步往上跑了几阶,朝著在三楼走廊蠢动的灵体(神秘的声音将其称为情报体)伸出拐杖。 「原来如此!」我在下一秒钟就理解了。 她想从拐杖前端射出威力强大的魔法弹。她摆出了那样的姿势。她是魔炮少女。 我连忙冲到阶梯转角处告诉魔女一件事,我觉得自己非得这么做不可。 「唔、喂!要是在这里射出那种东西……!」 学校会被破坏的。然而——在我的内心某处,存在著一个期待能看到非日常光景的自己。 「你有听到吗,魔女小姐!」 「……想保命就退后吧,现象界人。」 这是魔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现象界人?」 「没有任何防卫机制的现象界人,无法抵御情报体的强制千涉。」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其实我大致能理解这番话的含意。不过太早理解也不太好,所以我假装露出困惑的样子。 「本咒术攻击是利用相位偏差的渗透效果,将热量用在情报变换的处理程序。对物理层面的影响为零。」 机械拐杖发出哔哔的电子音。大概是充电完成的讯号吧。 她调整拐杖的角度,瞄准漂浮在空中的烟雾中心。 「攻击开始——」 我连忙以双手保护脸部。预期会有的冲击并没有袭击过来。我原本以为会产生火焰,或是会释放出冲击波,不然至少也会发出强光。 没有造成物理层面的影响。正如这句话所说的,没有发生任何肉眼看得见的事情。 烟雾依然很有活力不规则地摇曳著。 「喂……结束了吗?不过奸像还在耶……那个叫做情报体的东西。」 「作战失败。」她若无其事说著。 「你说什么?」 『搜寻者,综厶口型情报体∑01145782—227—4567897被认定处於异变状态。进行咒术攻击的同时,物理千涉强度已增幅至lv7。全权拥有者建议立即撤退。』 一样的低沉声音,却说出一件颇为危险的事情。 「唔、喂,那个 声音说要撤退耶?现在的状况不太妙吗?」 魔女转过身来正面看著我。 「那边的现象界人,请你同行。」 「就算要我跟你走,但我有事……没办法,我知道了。」 「……往这里。」 魔女抓住我的手,然后拉著我往楼下走。回到二楼,并且朝著一楼—— 「停步,现象界人。」 「我的名字叫做佐藤一郎……」 我马上将嘴巴紧闭。一楼的方向有另一团烟雾——情报体逼近而来。 「那就往这里。」 魔女拉著我逃到二楼的走廊。阶梯位於校舍的两侧,所以可以从另一边逃离。两人就这么跑了一阵子。那些烟雾似乎没有追过来。魔女停下脚步了。以全速冲刺来说,这条走廊梢嫌长了一点。魔女让身体靠在拐杖上调整著呼吸。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使得她给人颇为稚嫩的印象。 「差不多该移动了,务必跟上。」 这次是以步行的方式移动。 「那个……如果被那个情报体抓到的话,会怎么样?」 「失去原本的外型与性质。」 「那、那不就是……」 不就是会有生命危险的意思吗?看来刚才的状况相当不妙。 「居然把我卷入这么天大的事情!这时候我应该这样生气对吧?」 「这种事情与搜寻者无关。是你危机处理的能力不足,以及没能预料到自己的命运。」 「谁预料得到夜晚的学校里会有魔女啊?何况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以沉默作为回答。 「一般来说,夜晚的学校里只会有警卫吧?」 这样的思考逻辑,使我察觉到一件事情。 「话说,你不怕学校有安装防盗感应装置之类的东西吗?」 这里即使有安装监视器之类的机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要是普通人目睹这种不属於日常的光景……事件将会一口气进入最高潮……不对,将会引发一场大骚动吧。 「正面玄关暨一楼对外窗都有架设感应器。除此之外,某些重要区域也确认安装了感应器之类的仪器。」 「一楼……?我刚才是从一楼的男厕进来的耶?」 现实的危机使我感到一阵凉意。 「可以放心。」魔女不以为意。「搜寻者也一样。」 「原来你就是拆掉窗户的家伙!」 「所以保全系统没有启动。」 「这是什么意思?」 「这栋建筑物的电子保全系统都在掌握之中。正因如此,现象界人的存在才没有被感应器捕捉。」 「所谓的掌握是怎么做到的?」 她微微举起机械拐杖。 「以咒术。」 所以是机械与咒术的结合。 「纯机械的原始感应器,要掌握也是易如反掌。」 「……虽然我可以接受这种说法……不过这种事情讲给其他人听应该不管用吧?」 正因为是我,这种说法才会被接受的。 「并不会被其他的现象界人发现。何况这个现象界别说是魔力结合器,连魔力本身都不存在,所以任何人都无法以肉眼看见搜寻者。」 「可是我看得到耶?我看得见你。」 魔女将脸凑了过来。 美丽得宛如玻璃工艺品的脸蛋,有种打造得过於完美的感觉,所以她面无表情接近过来的时候很有魄力。 「怎、怎么了?」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眼睛怎么了?你想说我的眼睛是魔眼吗?」 「…………」魔女大约静止了两秒。「你为什么知道魔眼的事情?」 「不,我只是随口说说……传承里不就有提到魔眼这种东西吗?」 「解释得通了。听说现象界也曾经存在著魔术。搜寻者将会把现象界人a认定为魔眼拥有者。」 被如此认定了。听起来就像是自己被当成与一般人不同的特别人选,所以我很开心。 「你要这么认定是无所谓啦……不过我有一个叫做佐藤一郎的名字。不要用什么现象界人称呼我啦,会让我感到不舒服。」 「知道了,接下来将现象界人a称为佐藤一郎。」 「……叫我佐藤或是一郎就可以了。」 「一郎。」 「唔、嗯。」 她忽然叫我一郎,使得我心脏跳得好快。女生直呼自己名字的感觉……真棒…… 「一郎,接下来要下楼从一楼的男生厕所逃离。可以吗?」 「是可以啦……啊、不过我是来拿课本的。」 「课本与生命,你可以选择哪一种比较重要。」 「……不,当然是生命吧?」 「那就跟来吧。」 魔女快步走下阶梯。 不过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看她拐杖与衣服的真实度,就知道她不是在自我陶醉。没有人会大费周章设计出如此真实的恶作剧。这不是假的。既然是真的,就代表—— 「那个……你真的是异世界的人吧?」 「无可奉告。」 说得也是。她至今都是暗中行动的。 「那么,我是因为你刚才的行动而得救的吧?」 「……基於义务,必须在可能的范围之内保护现象界人免於受害。」 「这样啊。无论如何都感谢你的搭救。请让我说声谢谢。」 「无妨。以结果来说遇见了魔眼拥有者,这是有益的现象。要是能得到助力,搜索龙端子的任务也会变得容易。」 「又出现一个夸张的专有名词了。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搜寻者,全权拥有者提出警告。对现象界人泄漏情报将会受到处分。』 无形中年绅士的声音再度响起。 「哇、又是这个声音!」 「向全权拥有者提出解释。该现象界人属於重要因子的可能性很高。为了调查并确认本案,在此提出特例调查的申请。」 『不于认可,搜寻者独自就能完成本次的探索任务。』 「刚才的情报体能将这边的攻击无效化,在厘清个中原因之前,可以暂时认定状况出现了变化。考量到必须处理各种异状,得到魔眼拥有者的协助,将会稳定维持作战的成功率。」 出现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全权拥有者基於临时处置,承认搜寻者对现象界进行的干涉行为。不过干涉程度只限於lv3以内。』 「知道了。」神秘的对话就此结束。 「我一直在想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是那个吗?」 我看向魔女的胸前。 穿在长袍内侧的,同样是一件风格过於独创的衣服。从脖子上垂到衣服胸前的,是一条拥有大型银色徽章的项链。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是<全权拥有者裁决装置>。为了让搜寻者能够单独执行任务,由<中央集积机关>赋予执行作战所需的所有权限,拥有人工智能的机关复制品。」 「嗯~~类似拥有人工智慧的上司是吧?」 在如此闲聊的时候,我们抵达了男厕。 「搜寻者要求一郎停止动作。」魔女以严肃的表情指著厕所。「窗户被装回去了。」 我也探头朝厕所看去。窗户被牢牢安装上去了。 「可是我进来的时候,窗户没有被装上耶?」 换句话说,是警卫装上去的? 才这么心想,男厕隔间就走出一名正在系腰带的警卫 。 「嗯?是、是谁!有小偷吗!」 警卫将手电筒照了过来。 魔女的行动很迅速。她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一个小型的球状物体并扔进室内。球状物体喷出大量的烟雾。是烟雾弹。 「怎么回事!可恶!」 室内眨眼之间就变得烟雾弥漫。因为是密闭空间所以效果极佳。一关上厕所的门,魔女就拉著我的手开始跑。火灾感应器响起刺耳的声音,事情终於闹大了。 「糟糕,那是警卫!」 「一楼很危险,建议从二楼逃离。」 「为什么是二楼?」 「二楼没有任何的警备机械,可以轻易逃离。」 是这样的吗?不过既然魔女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我所在意的,是警卫会不会遇到刚才的怪物而发生悲剧。我对魔女提出这个疑问之后,她以「警卫与生命,你可以选择哪一种比较重要。一道番话回答我。 那还用说吗,我毕竟是个普通人。 抱歉了,警卫。 从二楼逃离的计画马上以失败收场。 「对喔,我们学校的教室……都有上锁。」 我们进不了教室。每间教室都牢牢上锁了。虽然也有去看过二楼的厕所,然而不知为何,这里的窗户构造与一楼不一样,小到没办法让人钻出去。 「居然有采取这种预防措施……!」 这是为了避免多愁善感的青少年会因为一念之差而从厕所的窗户跳楼自杀。虽然我觉得青少年们真的要死的话应该会从屋顶或教室跳下去,并不会选择这种似乎会在死后成为传说的厕所窗户跳楼,不过这真的是官方才会想到的点子。 「怎么办,魔女?」 肯定没时间了。一楼厕所的警卫马上就会追过来。只能选择逃到三楼或是移动到二楼走廊的另一头。然而那些怪物都还在。 「喂!你们就是小偷吧!」 在二楼走廊移动的选项消失了。因为从距离这里比较远的教室冲出了一名警卫,而且与刚才被烟雾弹牵制的警卫不是同一个人。遭遇敌人的机率太高了。 「是另一个警卫!等级奸像比刚才那个还高!」 「那边明明有怪物不是吗!」 「……门锁打开了。」魔女很冷静。 「啊?」 她指著刚才有警卫出现的那间教室。 「那间教室就进得去,应该也可以从那里逃离吧。」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那位名为警卫,宛如「停学」这两个字具象化形成的存在,正从那个方向接近过来就是了。 「搜寻者要求佐藤一郎提供支援。」 魔女将双手张开成为扇型。她就像是在表演杂耍似地,以指缝夹著八粒刚才的那种烟雾弹。我接过她其中一只手的四颗珠子。这是要我帮她的意思吧?她把打火机也递过来之后,我就这么依照她「点火」的命令点燃导火线,然后两人同时把烟雾弹扔向冲过来的警卫。 八倍的烟雾爆发性地充斥在整条走廊上。 红蓝黄这种原色系的烟雾混合在一起,使得视野完全被遮蔽。连那名被烟雾埋没的警卫都看不见了。 机械拐杖发出哔的电子音。 「确认对方警卫无力化,开始移动。」 「知、知道了!」 我们朝著警卫所在的方向冲刺……换句话说就是钻进烟雾之中。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会做的行为。然而警报器的尖叫声与看似有毒的原色云朵与情报的怪物与警卫与蓝色魔女,使得我的理性早就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即使我们已经钻出烟雾,警卫似乎也没有追过来。看来警卫甚至没有发现我们穿越他的身边。 一进入教室,魔女就马上打开窗户。 「已确保逃离路径,全员迅速准备下降。」 就算她说全员,其实也只有我一个人就是了。 「我说啊,以这种高度应该没办法用跳的吧?」 魔女面不改色从长袍里拉出一具绳梯。我佩服地说道: 「那是四次元长袍吧?什么东西都拿得出来。」 魔女以长袍的帽子将头完全盖住,并且微微点头一不意。 「……唔、嗯。」 首先由我带头爬下去。我第一次使用绳梯这种东西,而且摇晃的程度令我害怕,但还是有惊无险抵达了地面。魔女以毫不惊险的方式爬了下来,大概是用得很熟练吧。 「撤退吧。」 「梯子呢?」 「那是在这个世界调度的物品,所以直接遗弃。」 也是啦,毕竟警卫应该已经发现了。 两人来到校外之后,选择人比较少的巷子快步离开。 「一郎,往这里。」 我被拉著在暗处前进,来到应该在兴建的办公大楼工地,并且在随意堆放的建材后头,硬是挤进两人份的身体。 「在警卫撤退之前,暂时潜伏在这里。」 「啊、啊啊……」 这是一个很狭窄的场所。由於站著会被发现,所以得把身体蹲下去,不过两人就这么完全紧贴在一起了。我的膝盖位於魔女的双腿之间,相对来说,她的脚也是推开我的双脚膝盖深深入侵,形成彼此的小腿抵住对方大腿内侧的姿势。 好尴尬。 魔女的体温隔著单薄的衣服传到我的小腿。关於目前我所碰触到的部位,我实在是没办法奸好思考。 「抱、抱歉。」 「谢罪的对象并不明确。」 「不……」 沉默降临了。感觉一分钟像是有一小时那么久。柔软又温热的轮廓抵在我的身上,从发梢飘来的芳香使我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就是这样的一名异性。我的面前是异性。我正与异性紧贴在一起。紧贴。异性。异性。紧贴。我体认到自己的经验值有多么不足。 从目前的位置看不见学校的状况,似乎只能从周围的声音来猜测。在一片寂静的现在,意识无论如何都会集中在魔女的身上。 「这么说来……」我没有确认一件很基本的事情。「你叫什么名字?」 「搜寻者。」 「那是名字?听起来像是代号就是了。」 「正确来说是属於<搜寻者>这个阶级的个体。本身是炭素型活动体,与<中央集积机关>连结。」 「炭素型……是人类的意思吧?」 「只是构造相同,但搜寻者并非这个世界的人类。个体有赋予编号以方便进行辨识,这就是所谓的个体名称,但这是不可公开的机密事项。」 (图031) 「异世界的人类吗……」 我已经处於满心期待并且心跳加速的状况了。 「搜寻者是为了回收<龙端子>,而被送到这个世界的。」 「龙端子!」至今依然蛰伏在我体内的奇幻感应器出现强烈反应。「龙?」 「记录显示这个世界也曾经有龙的存在。不过依照观察,这样的存在目前已经灭绝。」 「是指恐龙吗?」 「与俗称的爬虫类不同,是拥有知性之高等次元存在的总称。虽然可以横跨次元适应任何的环境,但要是基於某种发生机率极低的原因而产生抗性,其存在就会萎缩并定型为物质。物质化的龙拥有近乎无限的能量与高度压缩的论理情报,只要进行特定的输入就能产生稳定的结果,被视为高度压缩的多功能元件而运作。」 「换句话说,就是一种很了不起的装置?」 「这样的理解甚为单纯,但以现象界人这种非论理的存在来说,这样的解释堪称妥皆田 。」 「你是在找这种龙的尸体吧?」 「尸体这种理解并不恰当。产生抗性的机能对於炭素型活动体而言并不稀奇。即使是在现象界,部分生命也能切换成特定的机能或形态,以便长时间抵抗严苛的环境,等到环境得到改善之后再重新苏醒。因此以这种场合来说,应该解释成活动等级极度低落——」 「啊啊、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的解释不够完善,这方面就请你忍著点吧。」 「现象界人的思考受到非论理的倾向所支配,这是早已认定的事实。搜寻者对於一郎不适当的理解并没有进行提出异议的实际行动,不过请说明究竟是基於什么原因使你感觉需要提出容忍的要求。」 「啊、没啦,没关系的,不用在意。这是我用词上的问题。」 被那双近乎是球形的大眼睛凝视,使得我一直处於忐忑不安的状态。 「讲话的时候请你节录重点,配合现象界人使用模拟两可的表达方式吧。」 「收到。今后会抽出议题的主旨,尝试以最适合现象界人的话语进行对话。」 「那就谢了。」 真是的,我居然认识了这么奇特的女生。 「那么我要怎么称呼你?就算是昵称也可以的。」 「与<中央集积机关>连结的炭素型活动体不需要昵称。」 「不过我需要,有吗?」 魔女凝视著我。 「……完全没有。搜寻者欠缺抽象化的能力,无法主动提供昵称。」 「那就由我来取吧。」 我想想,既然是蓝色的魔女……叫做<苍魔>怎么样?念起来就像是苏摩。所谓的苏摩是印度神话里头著名的灵药—— 「等等,这是小朋友才会取的名字吧!」 「怎么了,一郎?思考机能失调?」 「没啦,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很有死小孩的味道……」 魔女把鼻子凑到我的脖子旁边发出吸气声。 「但一郎没有味道,这是可以断定的。」 「:::」 我大约僵硬了三秒。 「并、并不是实际上有味道,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厌恶……」 「搜寻者无法理解这种极度模糊的表达方式。」 我则是比较无法理解你居然会去闻一个身体紧贴的异性身上有什么味道。 「关於昵称,简单叫你小寻怎么样?搜寻者的寻。」 由於想得太深入似乎会永远没有结果,所以我决定以随手可得的题材做结论。 「无所谓。使用绰号的只有一郎而已。」 「听你这么说就觉得挺落寞的……不过,总之就用小寻吧。」 「收到。已经将小寻登录为简易识别名称了。」 之后经过了一段无言的时间。在屁股差不多开始痛起来的时候,魔女怱然打算起身。 「……呀!」 她发出颇为可爱的尖叫声扑在我身上。似乎是衣服哪里勾到了。 「没事吧?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没关系的。」 「……以接纳这个提议的方向采取行动。」 小寻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膀,将重量施加在我的肩上。光是如此就能让我稍微沉浸在开心的情绪里。我是个单纯的男生。 「差不多该移动了。一郎,解除待命模式。」 「我并没有进入什么待命模式……」 周围鸦雀无声。学校那边也没有传来什么喧嚣声。 警卫发现入侵者,而且还被烟雾弹攻击,应该有成为相当规模的骚动。然而四周却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两人随意来到了路边。路上没有行人。 「接下来要怎么做?」 「在这里解散。」 「咦?可是我……不是什么东西的拥有者吗?」 「刚才只是全权拥有者为了避免作战行动的成功率下降,才会将佐藤一郎的人身安全暂时纳入管辖。」 「这样啊。」 「已经没这个必要了。一郎可以回到现象界的生活了。」 「……这样啊。」 说我没有失望是骗人的。心情被强制冷却的感觉,很难受。 小寻没有道别就转过身去。看到她娇小背影的瞬间,我心想,我必须要保护她。 「啊、我要帮忙。」 逐渐离去的脚步停下来了。 「我也拥有某种能力对吧?那就表示我帮得上忙了。」 「你肯定有看见搜寻龙端子的任务伴随著危险。这种判断极为草率。」 「这我知道……可是我……」原本应该已经封印的心情蠢蠢欲动。「你所说的现象界的生活,其实我无法认同。」 「生命活动需要得到认同的这种说法并不存在。」 「也可以改成现实这两个字。」 「现实。与虚构相对的词。一郎对虚构或幻想有所期望?」 话语化为刀刃刺进胸口。不过对方肯定不是故意的。 「并、并不是这么回事就是了。我在想,所谓的现实应该是可以更加自由定义的东西。所以即使看到你这样的存在,我也能够没那么大惊小怪,也能够接纳你的存在。」 「接纳。一郎接纳了搜寻者的存在?」 「是啊。你没有拒绝吧?毕竟你救了我,还说我拥有力量,还有、还有……」 我想要尽可能提出理由,然而无法达到滔滔不绝的程度。我只能说出最让我难为情的理由。 「……如果存在著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我就想要见识看看。如果存在著能令人满心期待的非日常现象……那我就想要见识看看。」 魔女以看不出感情的表情进行思考。 「不行吗?」 小寻默默转过身去,然后翻著衣袖跑走了。 至於我……甚至没办法去追她。我就这么双脚钉在原地,目送著蓝色的人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最后任凭自己遭受庞大的虚脱感袭击。感觉像是还没尽力而为就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对自己感到丢脸的想法在心中化为芥蒂。 「……啧。」 我把双手插入外套口袋。我的左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拉出来一看,是小寻身上的那枚徽章。项链断了。 记得在堆放建材的地方,想要站起来的小寻被某种东西勾到而跌倒。 仔细一看,我外套上的纽扣被扯断缝线差点就掉了。项链的锁链挂在纽扣上。是当时掉进口袋的吗? 我凝视著手心的徽章。 在奸几层同心圆的内侧,镶嵌著一朵质感不同的蔷薇蓓蕾。 这叫做什么?对了,记得叫做全权拥有者。 魔女所需的东西,绝对不可以遗失的道具,非得要取回的贵重物品。我的内心处於欣喜若狂的状态,真令人无言以对。 世界并非无聊透顶。卡拉0k或帅气服饰或班上的阶级关系并非人生的一切。大人们不知道,小朋友们也差点要忘记的这种奇迹,其实是真正存在的。即使再怎么想要否定,这枚徽章也默默做出了裁定。没错,尼斯湖水怪并不是粗制滥造的恶作剧玩意,天竿鱼并不是苍蝇留在摄影机的残像,蒙古死亡蠕虫(目前最热门的未确认生物)今天也在戈壁沙漠大快朵颐。而且最重要的是——魔女是真实存在的。 我紧握徽章,拼命压抑著自己内心的喜悦。 早上的教室一如往常,被怠惰的空气所支配。 我松了口气。原本担心昨天和警卫周旋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物证,不过这个疑虑已经解除了。 「早安,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