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传》 一、两生缘 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巅。 一片桃花的玉瓣自枝上旋转飘落,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在了一只猴子的手中。 这猴子用不十分灵活的手指捻起这片花瓣,凑到鼻前闻了闻,一股清香若有若无,猴子皱了皱眉,一双大大的眼睛如闪亮的星星,孩童般清澈无邪。 他便盯着这花瓣,仿佛这花瓣是情人的红唇,从正午,直到黄昏。 终于,这花瓣开始萎缩、干瘪,毫不掩饰的失望在猴子脸上呈现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地,终于站起身来,向山下奔去。 而那花瓣,自山顶缓缓飘落,坠入山间的一条潺潺溪水中,随波逐流。 头顶的是天,脚下的是地,这是树木,这是丛林,溪水,鲜果,青草,荆棘,岩石……那一群嬉笑打闹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可是许多个我? 一只猴子望着一群猴子,脚步放缓了下来;一群猴子望着一只猴子,指指点点,吱吱怪叫。 “过来啊!”一只高大的猴子叫道。 “为什么要过去呢?”猴子说。 “我们都是猴子,要在一起啊!” “原来我是一只猴子……那么,什么是在一起呢?” “在一起……就是……就是不分开。”高大的猴子答道。 “就是和你们一样,离得那么近吗?”猴子问。 “对的对的。”高大的猴子扔过去一只鲜桃叫道,“我叫阿飞,这个桃子送你吃了。” 猴子接过鲜桃,不明所以。 “很好吃的。”阿飞叫道。 猴子拿起鲜桃,试着咬了一口,艳红的汁水四溅,胸前的毛发上多了许多点点滴滴的露珠。“它喜欢被我们吃吗?”猴子问。 阿飞咧咧嘴,像是在笑:“我只知道我喜欢吃它,哪里管它是不是喜欢被吃?” 猴子看着手中多了一道齿痕的鲜桃,像受了伤,像流了血,突然,猴子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咬上这一口呢?不过,味道还真是……鲜美啊! “你叫什么名字?”阿飞问道。 猴子含着桃子怔住:“我还没有名字。” “我们都有名字,我叫阿飞,那个是阿宝,那个是小天……”阿飞一一介绍。 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在猴子心中蔓延开来,很不舒服的感觉,这是……悲伤?仿佛有一个声音在猴子脑中响起。是谁?谁在为我诠释悲伤的定义? 自然无人应答。 物以类聚,众猴纷纷围到了猴子跟前,一只小猴说:“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看见了。”猴子挠挠脑袋,他自己也不知道此身来自何处。 阿飞露出了一个郑重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道:“就叫你石猴吧。” 猴子咬了一口桃子,喃喃道:“石猴……石猴,这算是名字吗?” 一只老猴道:“你若答应,就算是名字了。” “好吧,石猴就石猴。”猴子心中又一股奇妙的感觉升起,石猴,这称呼怎么如此熟悉? “那我叫了。”阿飞美滋滋道,他还是第一次给别的猴子取名字,在猴群中,一般只有几只老猴才有这个权力。 “石猴!”阿飞喊道。 猴子恍若未闻,不知在想着什么。 “石猴!石猴!”阿飞又大声叫道,猴子还是不答。 一只小猴小声道:“他怎么了?” 阿飞有点羞怒,第一次给人家取名字,人家却不理他。他扬起毛茸茸的手臂,道:“这猴子有点耳背,我们一起喊。” 十几只猴子齐声叫道:“石猴!石猴!石猴……” 猴子的脑袋里轰然一声巨响,他闭上眼睛,思绪穿越万水千山,跨过无数往生岁月,回到了那曾经为人的一世…… 时侯,是自己前世的名字。爸爸姓时,妈妈姓侯,这个有歧义的名字便自然而然地应运而生了。 时侯是学表演专业的,家里五代经商,便在海外也称得上是巨富,但他与那些只知道飙车勾女的富二代们不同,读书做事极为认真。 国内那个尽人皆知的导演,姓张,以拍摄金氏作品著称,近年又转攻古典名著系列,第一要拍的便是《西游记》。 时侯的母亲一心想让孩子进入娱乐界,时家就是不缺钱,硬生生用银子铺路,给时侯买了一个孙悟空的角色。 时侯对母亲的做法非常不以为然,他对张氏导演的作品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但自己偏偏又极爱《西游》,几经考虑之下,便应了母亲。 《西游记》这本书,时侯小时候便已翻了无数遍,里面的人物无论大小,他都如数家珍。这次为了准备角色,他又将这本经典巨著从头到尾看了几遍。 拿到剧本后,时侯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失落的一天,这剧本简直烂到了极点。时侯看了之后不禁发问:还能再烂一点吗? 插科打诨恶搞穿帮是整个剧本的主题,单看剧情,时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居然就是自己心中的《西游记》。 扔下剧本,时侯打开电脑,给编剧发了一封电邮: 此版本《西游记》过于正统,在下恐难胜任。 如将剧本按照下面的模式修改,我情愿饰演其中任一角色。 在三国时期,唐僧师徒奉孙权之命,从东吴到西蜀取经;途中遇梁山好汉剪径,所幸黛玉拔刀相救。为此,唐僧与黛玉产生了一段旷世缠绵的爱情,与黛玉青梅竹马的宝玉跑去找唐僧算账,被城管打死,转世为孔明,主政西蜀,掌管真经……如此一来,将四大名著一网打尽,跨越时空与伦理,挑战逻辑与世俗,岂不快哉? 发完邮件,时侯摇头笑了笑,自己又何必与人家怄气,在这个年代,再烂的作品都有无数拥趸,管他呢。 时侯将这份无数人求之不得的剧本撕成了粉碎,然后拿起电话打给了妈妈:“这个角色我不演了。”时侯能想到电话那头妈妈错愕的表情,但他仍未作解释,挂掉,关机。 任何一部影视作品都要尊重原著,这是起码的良心,时侯一直这样认为。不过,《西游记》嘛,恐怕读懂的人也不太多。86版的《西游记》连续剧他也看过,从质量上来说,勉强算得上形似罢了,唯一可取的便是剧组上下都用了心,仅从这点来看,不可诟病,也算对大家劳动的一种尊重吧。 至于《西游记》中无数明线暗线,隐语谶语,权力之争,谋略的较量,恐怕用其他艺术形式难以表现吧。 吴承恩,若真是靠着一人之力作成的《西游》,称他是神也不为过了。时侯想着想着,又拿起了《西游记》,一会便入了神。 诗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齐天传…… 什么?西游齐天传? 这最后两句,明明是“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释厄,原为化解磨难之意,怎么自己手中这本,变成了“齐天”? 时侯,带着巨大的疑惑继续翻了下去,粗略看了几页,他唇角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自语道:“这才是我的西游……” 话音未落,时侯的身形化作一道白光,钻入了这本厚厚的《西游记》中…… “不要,我还没看完——”时侯的声音在房间内戛然而止。(未完待续) 二、一念间 猴子的表情之丰富,不逊于人类,比如花果山上这只被围在中间的猴子,现在就在苦笑着:自己只是想想而已,竟然真的变成了一只猴子,来到了花果山。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穿越! 是自己的意念太强了吗,这些日子,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去扮悟空这个角色,每晚都会在梦中走上取经之路,没想到,现实中的扮演机会已经失去,却到了西游的世界来演悟空!真如雾里看花,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现实与梦境的距离,其实只是一念之间。 时侯,不,现在应该叫石猴了。石猴听着身周众猴“石猴,石猴”的呼唤,看着他们滴溜溜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答应道:“对,我就是石猴!” 花果山的生活无忧无虑、缤纷多彩。 石猴无师自通,他一直在找寻自己与其他猴子有何不同,却一无所获。石猴也是肉体凡胎,有心跳,有脉搏,知冷知热,知痛知痒,诸如跑跑跳跳、攀援登高、爬树摘桃虽无师自通,却也没见比其他猴子强到哪里去。 自己既是从那仙石中蹦出来的,总该有些天生异禀才对啊,石猴痴痴盯着手中的一枚大桃,心里暗自寻思道。 阿飞走到石猴面前,指指石猴手里的大桃道:“不吃,给我。” 石猴看了阿飞一眼,将桃子丢了过去,阿飞一颗心扑在了桃子上,吃得汁水四溅,看的石猴一阵心疼。 石猴也会饿,但他觉得,桃子不是为了给人吃才生出来的。即使不得不吃,也要斯文一些,尊重一些。剩下的桃核也要深深埋在土里,这是种子,有了这颗桃核,桃子便不会死亡,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再生。 看着阿飞饕餮的浑样,石猴突然有了一种厌恶的感觉,他转过头向山下走去。 没走出多远,阿飞便从后面追了上来,有些兴奋道:“山下有一道清溪,我们去洗个澡,怎样?” 从远处看,花果山的形状就像一枚大桃,一条小溪自山中流淌,恰恰将这个大桃分成东西两半。东边的猴群以两只通臂猿猴为首,西边的猴群归两只赤尻马猴掌管。石猴初生不久,又行为孤僻,一直独来独往,还未划归哪一阵营。 到了山下,见成百上千只猴子围在溪水旁嬉闹玩耍。 石猴粗略一扫,便知众猴等级高下。四只老猴端坐溪水中央,身躯比寻常猴子大上倍许,一幅倨傲姿态,不知在相互说些什么。每只老猴身旁都有数只猴子向他们身上捧水濯洗。其他猴子都离得远远的,看来是连捧水的资格都没有。 石猴走到溪旁,手捧溪水而饮,甘甜清爽,顿时精神一振。 这时,一只通臂猿猴忽然喝道:“那猴子是哪家的,颇没有规矩!” 石猴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跳过来几只小猴,将他按住,押到了这通臂猿猴的面前。 周边嬉耍的猴群见有了热闹,都聚拢过来看,石猴看周围猴群挤得密密麻麻,为了抢到一个好位置推推搡搡,心道:原来围观并非人类的专利啊。 这通臂猿猴喝道:“你是哪里来的猴子,竟敢在上游饮水?” 石猴一怔,难道“狼和小羊”的故事要在自己身上重演?心道,这花果山本就注定是我的地盘,我若连你都斗不过,还在这里混个什么劲? 石猴挣脱了哪几只小猴,也喝道:“你是哪里来的猴子,敢这样和我说话?” 通臂猿猴又惊又怒,自己担当猴王已有几十载,属下猴群无一敢违拗,不想今日竟被这陌生的猴子顶撞。他感觉颜面尽失,于是厉声道:“你这初生小猴听好,花果山中,通灵异种只有四只,两只是通臂猿猴,另两只是赤尻马猴,分管东西二山,而我便是东山之王,你可知道?” 石猴哈哈大笑,笑得众猴茫然无措。终于等他笑够了,才道:“我道有什么稀奇,你且听好,我乃花果山仙石中所生,多年来吸取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此番来到这里,便是要做这花果山之王的!你敢违抗天意吗?” 猴群中一阵呱噪,有几只小猴道:“他真是石头中蹦出来的,我亲眼所见。”一传十,十传百,一会功夫所有猴子都知道了石猴的来历,对他所言也信了几分。 两只通臂猿猴和两只赤尻马猴对视几眼,也是举棋不定。若信了这石猴所说,自己首领地位难保,若是不信,硬将这石猴打压下去,又恐众猴不服。 这只通臂猿猴眼珠一转,“嘶嘶”叫了几声,喧闹的猴群立时鸦雀无声。只听这老猴道:“你们之中,哪个知道这水自何处而来?”半响无人应答,众猴不明白,适才还在讨论石猴的身份,怎么转而发此一问? 石猴心中暗笑,这通臂猿猴脑子转得倒是很快。 只听这通臂猿猴又道:“今日天青云朗,我们同去寻这溪水的源头,谁若先找到,便由他做这花果山之主,如何?”众猴唯恐看不见热闹,一起高声应和。 通臂猿猴斜眼睨视石猴,道:“你可有这个胆量?” 石猴身材虽小,仍不卑不亢道:“便是上天入地,我也不惧。” 众猴缘溪而上,这溪水自高处泻下,溪边怪石嶙峋,极难攀爬。 爬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四只身高臂长的老猴,一会功夫便将后面的小猴甩的远远,石猴不紧不慢,只跟着猴群在后面慢慢行进。 阿飞自队伍中跳出来,焦急道:“还不快爬,你眼看就输了。” 石猴笑道:“无妨,输不了的。”如果这是花果山的话,那飞瀑后面的水帘洞除了自己之外,会有哪个猴子知道? 石猴顺涧爬山,将到山顶处时,只见一面断崖如龙首般斜斜伸出,直指对面山上流出的一面瀑布,天然而成神龙吸水的景象,那四只老猴站在这断崖之上指手画脚。 那通臂猿猴见石猴才爬上来,顿时露出不屑的神色,其余众猴也均是墙头草,大多站到了这通臂猿猴的后面。 石猴不慌不忙,走上前问道:“你们找到溪水的源头了吗?” 通臂猿猴道:“山下溪水便是这瀑布之水流下,然后汇集成溪,这可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石猴,抬眼观瀑,这道天外飞泉有两丈余宽,泉水清澈晶莹,急泻而下。自下面山谷中传来轰轰的大响,想是激流多年来冲出的一个深潭。偶尔有水浪溅到脚下的断崖上,激起无数碎花,真如《西游记》中所写的: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 石猴问众猴道:“那这瀑布之水从哪里来,你们可知晓?” 众猴茫然。 通臂猿猴喝道:“不要花言巧语,这瀑布之水自然是天上来,你莫非想抵赖不成?” 石猴淡淡瞥了通臂猿猴一眼,道:“要知瀑布之水自何处而来,非要进瀑布里面瞧一瞧才能知晓。” 什么?进入瀑布里面?这下可让群猴大吃一惊。 这断崖距瀑布虽仅有丈许,以猴子的矫捷身躯奋力一跃便可到达。但对面山崖被瀑布飞流冲洗得如镜面一般光滑,毫无可攀援之处,这要是跌落下去,恐怕九死一生。 石猴见群猴被自己的“奇想”震慑住,趁热打铁道:“我若进到里面,寻个源头出来,你们可愿称我为王?” 猴性善变,又极为好奇,立时便有许多猴子叫道:“愿意!愿意!” 石猴见大多数猴子都应了下来,也不理那四只老猴,心道,只要服众即可,若是还有不服的,谅他们势单力孤,也与大局无碍。 石猴走到崖边,低头向下一望,竟是深不见底的一道幽谷。他心里不禁打起了鼓,思量道,西游啊西游,你可莫要负我。 正作势欲跃,只听后面传来一阵惊呼,不知是那只小猴乱叫一声,自己吓得一分神,脚下一滑,便坠了下去。 石猴心中一丝闪念,没想到初到花果山,非但没成为叱咤西游,取经成佛的美猴王,居然连水帘洞都没进去过。如果把西游比做一个角色扮演游戏的话,自己等于刚点完“开始”便告死亡。不同的是,恐怕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就在石猴懊恼、憎恶、不解、悔恨等种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时,他的身子不坠反升,那瀑布之中似乎有一股吸力,将他直接收了进去!(未完待续) 三、道可道 石猴站在一座桥上,惊魂未定的他还在想着:这桥,是铁板桥还是奈何桥? 身后哗哗的水声提醒他,他依然活着,在这个西游的世界里。 桥长三丈,石猴一步一步走过,每走一步,他的心灵都经受着巨大的震撼! 道! 谁的道? 一字一句刻在了石猴的心中!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无状之状,无物之象……” 石猴前世也曾读过些经史子集,已经听出这声音所读的竟是老子的《道德经》。老子,道德天尊,太上老君!他的道,怎会在这里出现? 石猴心中疑云未散,一本《道德经》已尽数传完,他心中也仿佛多了一些东西。 一种语言难以描述的感觉,熨帖的很,舒服的紧。 这感觉,又是什么? 立刻又有声音告诉了他答案:“八十一章《道德经》,平添三千造化,可造之材,难得,难得,呵呵……” 这感觉,是造化?石猴回忆《西游记》中文字,造化二字可是频繁出现,想来不会是坏事。 这声音仍未结束,又是道! 这次又是谁的道?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尔时世尊。与诸比丘。住于竹林。是诸比丘……” “今见世间导,令我开慧眼。为说清净法,去离一切着。今遇天人尊,令我得无生。愿将来获果,亦如两足尊……” 这一大段的佛经,石猴听得云里雾里,他哪里读过这样艰深的佛学典籍,不过每听完一段便在心中道一声“阿弥陀佛”罢了。 听着听着,石猴渐渐被这卷经文所感染,也逐渐明白了这经文的意思。原来这经文竟是佛陀的自传,将佛陀过去与现世诸多事迹叙述详尽。 石猴听了许久,若有所悟。他将前世那许多过往与佛陀对比,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话:一个人不可能丧失过去和未来——本来就没有的东西,有谁能从他手中夺去呢? 西游这个世界,在自己前世看来,自然是虚幻的,而如今,自己前世那个实实在在的世界,反而看不见摸不着,成了遥远的回忆。这两个世界对比,对现在的石猴来说,显然眼下的更为真实,现实。 前世犹如一个梦境,除了那些有用的记忆,还有什么是自己需要的呢? 想着想着,石猴的心情豁然开朗。 一个人会爱上一只飞鸟,但下一刻你便看不见他,这只飞鸟对这人来说,其意义只存在于精神当中而已。 这段经文足足传了两个时辰,石猴意外地发现,自己在这两个时辰中,竟连一步也未迈出去。桥下流水仿佛凝滞了一般,但仍在极为缓慢地流动。 这是一种强烈的时光错乱感,一念中有数十刹那,一刹那又有九百生灭,哪个是快,哪个又是慢呢?快慢生死,存乎心而已。 终于,经文读完,石猴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一种清清朗朗的感觉。过去、现在、未来…… “汝等当知。过去种因。经无量劫。终不磨灭。我于往昔……四卷《过现因果经》,平添六千造化,不错不错。” 听这声音,对石猴颇有赞许之意。 石猴仿佛陷入了一个谜题当中,他迫不及待想要腾出时间,好好理一理脑子里难解的疑团,可这声音从始至终都未停过,让他无暇分心。 紧接着传来的,又是道! 这次,是谁的道?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 逍遥游! 《逍遥游》在石猴的前世流传甚广,他也颇为喜欢,虽然不能尽数背诵下来,但也深知庄子那颗向往自由的心。 九万里的情怀荡漾于三千濮水之上。赤子之心归于自然,终成南华经。曳尾涂中,逍遥一游于尘世…… 在这如同幻象般的水帘洞中,身后是哗哗瀑布流水,面前是梦幻般的仙家洞府,耳边传来琅琅的清音,听得是无比自由奔放的《逍遥游》……石猴一颗心仿佛要飞了起来。他前世读这《逍遥游》也不下百遍,却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三十三篇《逍遥游》读完,石猴恰好走过了三丈长的铁板桥。站在桥头,石猴还在回味《逍遥游》的余韵,久久不动。 那声音也半响不语,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一卷《逍遥游》,生出九千造化,汝之天资不可限量,福兮祸兮?且自珍重吧。” 石猴神思飞扬,正在驰骋九天,被这声音一下子唤了回来,立刻发问道:“你是谁?” 千丈方圆的水帘洞,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石猴洞内走去,正如心中所料一样,一面石碑立在洞中,上书十个大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洞内桌椅碗盆皆为石质,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这时,石猴想起一事。自己进洞不知多久,外面的猴群不知走了没有? 他旋即走出洞去,一跃而出,现身在断崖之上。 众猴仍在,见石猴自流水中一跃而出,心中都是大惊。 石猴想了想,此处还是按照剧本演吧,于是高喝一声:“大造化!大造化!”果然,众猴把他围住,问道:“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 石猴道:“没水!没水!原来是一座铁板桥。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家当。”众猴道:“怎见得是个家当?”石猴笑道:“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桥,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窝、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个是我们安身之处。里面且是宽阔,容得千百口老小。我们都进去住也,省得受老天之气……” 众猴听得欢天喜地,叫道:“还是你先进去,你先进去!” 石猴重又跃入水帘洞中,几只胆大的猴子便跟了进来,不过半个时辰,千余只猴子已尽入洞中,仍不觉丝毫拥挤。 这些猴子见洞内无数好玩的物事,争来夺去,闹成一团。 石猴跃至当中的石椅上坐定,高叫一声:“且都停下!”群猴这厢都停了手,鸦雀无声。 “尔等可还记得,当初已说定,哪个若寻到溪流的源头,便拜他为王,我如今寻得此处,非但找到源头,且为大家寻了这样一个洞天福地,教我族类从此不再受风雨之苦,何不拜我为王?” 众猴一听,皆拜倒在地,俯首帖耳,就连那四只老猴亦不例外。 适才在那断崖之上,众猴都眼见石猴脚下一滑,便坠了下去,但竟有如神助般凭空飞起,消失在瀑布之中。想起石猴所说的“我便是来做这花果山之王的”,再加上石猴从仙石中所生,便都对石猴有了些许敬畏。 石猴见众猴归顺,心里了却了一件大事。他将群猴分成四队,分别由四只老猴管辖,教他们采果汲水、摘花扯藤,将水帘洞内布置的花团锦簇,五彩缤纷。 安置好了群猴,石猴自己寻得一间石室,关上房门,开始思索这水帘洞的奥秘。 水帘洞内有碑文有家当,显然不是天生之物。石猴适才指挥小猴清理洞府时,发现石灶内居然有未灭的火灰!灵智未开的猴子尚可理解为天造地设,但石猴在前世乃是读透西游的人,他自然会想的更深一步。 水帘洞不仅不是一个天然的洞府,而且还是有人住过的,这洞府便在石猴跳入的前一刻人去洞空,显然,这是送给石猴的一份大礼。水帘洞洞主与给自己传道之人极有可能便是一人,这人究竟是谁?这个洞府是专门为我而开启的吗? 留下一个洞府,又传给自己三种截然不同的道法,石猴似是得了不少好处,但石猴知道,这个水帘洞乃是美猴王的根基。将天宫闹得一塌糊涂的齐天大圣便是从这里起家,一步一步壮大势力,然后与天宫抗衡的。 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石猴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美猴王看似表面风光,实则也受了不少苦难,五行山下的五百年折磨、禁锢自由的取经之路、让他寝食不安的头上紧箍、各怀目的的取经人…… 这一切,不都是由大闹天宫开始的吗?而水帘洞,在这其中的作用绝不可小视。如果没有水帘洞,石猴不得称王,如何能生出海外寻仙之念,更谈不上龙宫取宝,大闹地府天宫了。石猴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但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自到了花果山以来,已有近月时间,前世近二十年的记忆渐渐都已远去,只觉自己能来到这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神仙世界,是上天赐给自己的莫大福分。 而穿越成西游的主角——孙悟空,更是正遂了自己心愿。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已彻底接受了自己变身为猴的事实,二十年现代社会的所有羁绊一下子烟消云散,只有“天高任鸟飞”的豪迈心情。 到了水帘洞,对于整个西游故事来说,也就算是刚刚掀开幕布的一角而已,便是这一角内透出的风景,也足以让石猴提起了十二分的好奇心。 水帘洞、传道人、水帘洞、传道人……即使在梦中,石猴还在不知不觉念叨着。(未完待续) 四、寻仙迹 花果山的日子纵然逍遥自在,但石猴心里却不得宁静。 他发现,初入水帘洞时听到的三种道法竟都已记在了心里,自己虽不算笨,但还没有过耳不忘的天资。莫非自己穿越过来,天赋有了变化?或者便是那传道人使的神通。 石猴总是将这个传道人与须菩提祖师联系在一起,在整个《西游记》里面,给悟空最大好处的便是这须菩提祖师,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转瞬便是一年时光,石猴朝思暮想的一天终于到了。 这一天,石猴正端坐于石台之上,盯着面前石几上的果酒发呆。自外面慌慌张张跑进几只小猴,禀报道:“大王,有一只老猴突然倒毙,不知是何缘故!” 石猴稍一沉吟,道:“宣诸臣进殿。” 为了便于管理,石猴将这千余只猴子分成三个等级。除他自己之外,四只赤尻、通臂老猴被任命为四个副洞主,分管饮食、杂务,另有十余只威信颇高的猴子也都担当职务。 这些猴子走入洞中,石猴吩咐小猴摆酒设宴。众猴都觉此次酒宴有些突兀,大王脸色不霁,但也没敢多问。 酒过三巡,只见石猴竟流下两行热泪。这眼泪自然是装的,石猴前世本就是个演员,扮个悲喜的表情自然不在话下。 一赤尻马猴站起身问道:“大王因何烦恼?” 石猴道:“今日我族类又少一员,想想你我将来也必有这般遭遇,堕入轮回之中,此时之欢乐,不知还有多少日子?” 那通臂猿猴忙上前道:“大王本是仙体,如何惧怕这些?倒是我们这些凡种,却逃不过这生死之劫。” 通臂猿猴虽垂首侍立,石猴高坐石台上,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不由心中生疑。但他仍不做声色道:“我自是不惧怕这些,倒是苦了你们。” 通臂猿猴稍有失望,但眼珠一转,便道:“大王若真有此心,真乃我族类万千之喜!” “喜从何来?”石猴问道。 “大王岂不知这天地间有三等人不受阎王所管,分别是神圣、仙、佛,若能寻得大神通之人,学些法术本领,就可躲过轮回,永生不灭了。” 石猴装作惊讶状,道:“竟有这样的事,你可知他们居于何所?” 通臂猿猴窃喜道:“便在古洞仙山之中,这四大部洲皆有仙踪。” 石猴一拍石椅的扶手,喜道:“好好好,我明日便下山去,寻一个长生不老,教你们也跳出轮回,永享天伦之乐。” 通臂猿猴大喜,连连拍手道:“明日我等大摆宴席,遍寻鲜果,与大王饯行!” 石猴怎能不知通臂猿猴的心思,心道,你巴不得我不回来,你自己便重为东山之王才好吧,可惜啊可惜,你在这猴群中也算有些心机了,可惜凭借你的眼界能力,如何能知晓这世界的规则? 第二日,众猴折松编筏,欢饮一场,石猴便撑着一根竹篙,带了些瓜果,飘洋入海。 一人一筏横渡汪洋,石猴丝毫没有顾虑和惧怕,因为他清楚记得,《西游记》中曾写过“连日东南风紧,将他送到西北岸前,乃是南赡部洲地界”。 石猴别了群猴,便躺在木筏之上,任木筏在水上飘荡。 岸上群猴大多眼中含泪,石猴为王时,体恤老弱,分配甚公,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转。自然也有些老猴各怀心思,自今日起,花果山无主,石猴余威虽在,但远水解不得近渴,眼看一场好争斗便要上演。 石猴自然心知肚明,但他志存高远,哪会在意花果山这方土地,况且自己迟早还会回来的。 空中浮云朵朵,阳光和煦温暖,一只胸怀大志的猴子怀揣着求知若渴的心,即将踏上征途! 石猴日出而起,日落便息,筏上瓜果甚多,三五日倒也不愁,但过了三天之后,石猴看着风平浪静的水面,开始有些焦急。 书上明明写道“连日东南风紧”,如今三日已过,为何不见动静?若无大风相助,自己怕不困死在这木筏上? 第五日,终于起了风。 好一阵恶风,真可教:名利残生随水去,烟波性命浪中流。 木筏在汪洋中起落如叶,浪中浮沉。 石猴不惧反喜,拿出准备好的几条细藤将自己牢牢捆在木筏上。风自东南来,人往西北去,果然顺水行舟,事半功倍。 不过几日间,眼见远处天海间显露出一条黑线,想来必是南赡部洲地界。 筏至浅水,风平浪静。石猴提起竹篙,撑了一会便到岸边。 捡了几件打鱼人丢在岸边的衣服,石猴心中一丝微妙的思绪闪过:现在,我是猴还是人呢? 到了海边集镇,石猴凭着灵巧的身手摸了几个馍馍,找僻静处啃了起来。 回首一顾,自己来到西游世界已有年许光景,终于又尝到粮食的味道了。 吃饱了肚子,石猴不禁自问,自己现在该往哪里去? 按照《西游记》中的情节,石猴在南赡部洲寻访仙人**年未有结果,然后才去了西牛贺洲,遇见须菩提祖师。 但是石猴知道,须菩提祖师这个人在西游记中是一个另类的存在:正所谓不知自何处来,不知往何处去,似乎他的存在仅仅只是为了教一教孙悟空而已。 自己现在若直奔西牛贺洲而去,十有八九须菩提祖师是不在的。天机莫测,还是不冒险的好。前思后想了许久,石猴也没个主意,便在这地界闲逛起来。 他满身毛发,寻常人见了他便避得远远,眼见与凡人难以相容,心里甚是郁闷。石猴径直向北,只想找一处荒山,捱过这**年时间再做打算。 一路走来,南赡部洲的繁华富丽远超石猴想象,到处皆有人迹,哪知他所走的这条路恰是当朝的官道,岂能找到荒山? 不知磨破了多少次脚,流了多少滴汗,石猴走走停停,速度自然极慢,不知不觉中寒暑交迭,已过了一年半光景。 石猴只觉越走越冷,已进入了一片不毛之地,此处高山耸立,拦住了去路,周围一个人家也不见。 这一日,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的雪花,顷刻间一片银白世界。石猴无心欣赏雪景,只想找一处山坳,避风躲雪。 这一年半时光熬过,一路饥一顿饱一顿,苦难折磨自不必说。到了这极北之地,“仙石迸猴”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已消亡殆尽,穿越者的优势也至今未能显露出来,石猴不觉有些心灰意冷。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窝窝躲了起来,石猴已是冻得哆哆嗦嗦。 掏出怀里仅有的两个干巴巴的馍馍,石猴毛茸茸的眼中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恰好落在这馍馍之上。 且不说前世锦衣玉食的贵族生活,就是穿越之后在花果山,石猴也从未吃过丁点苦头。此番遭遇,竟是他前世今生第一遭,又如何能不心酸? 一口咬下去,连泪水一并吞下,石猴暗想,待雪停之后,便转头向南,至少不会挨冻。便在此时,石猴只觉一阵恶寒袭来,仿若堕入冰窖一般彻骨冰冷,脸上的泪珠瞬间结成了冰珠,手中的馍馍也变得坚硬如铁。幸亏他不是血肉之躯,否则也将立刻变成冰猴。即便如此,石猴也浑身僵冷,动弹不得。 石猴正惊惧时,只听天空中一声断喝:“孽畜,你往哪里逃?”这声音颇为清亮,似是一年轻男子,接着便是轰隆隆几声巨响,时有金铁碰撞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突然一声炸雷响起,整座山峰都轰隆隆巨震了一下,然后石猴身侧的那片山壁缓缓倒下。好在是向外倒去,不然石猴定被压在山下,万年不得翻身了。(未完待续) 五、本我真 岩壁倒下,震得地面巨响,而后,半空中两道身影如闪电般穿梭往来,手中的兵刃不时连连撞击,便是方才那金铁碰撞的声音。 石猴此时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珠,这一眼望去,顿时瞠目结舌。便在距他不远的半空处,一个巨大的青黑色的身躯足有五丈高,脑袋上尽是白毛,巨大的眼睛不时射出淡金色光芒,一张血盆大口中,参差不齐的雪白獠牙刀刃般锋利,满身的硬毛根根直立,颌下还生着一缕白色长髯。 这怪物此刻低声嘶吼,似是极为愤怒,石猴自己观看,果然他青黑色的皮肤上流淌着暗红的血液,原来已经受了创。 而这怪物对面那人,却是一翩翩美少年,面如冠玉,唇红若滴,竟如女子一般恬静美艳。一身黑色劲装紧塑身形,蜂腰猿臂玉立长身,手中一杆长枪,枪尖处电舌如蛇信般伸缩,直指对面那人。 “无支祁,还不束手就擒!”这美少年叱道。 无支祁!这个巨猿竟是无支祁?石猴听在耳中,心里一阵惊涛骇浪,如果这怪物是无支祁的话,那这美少年定是小张太子了。 石猴清楚记得,小张太子师从大圣国师王菩萨,曾随大圣国师王菩萨及四大神将降伏水母娘娘。这水母娘娘的名字乃是后人讹传,其实真身便是这无支祁。 无支祁,自上古时期便在淮河作乱,兴风作浪危害百姓。大禹治水时,召集上天诸神,皆不能降服此兽,后请出神兽夔龙,方才将其锁住,镇压在龟山脚下,从此后淮河方得风平浪静。 石猴想到这里,心里犯起了嘀咕。奇怪?无支祁已被镇压,怎么又跑了出来,难道此无支祁非彼无支祁不成?还是镇压一说只是传闻? 他这厢思绪不定,那边又交上了手。 无支祁体型巨大,小张太子在他面前弱小无比,但无支祁对小张太子这杆枪惧怕的紧,几乎不敢近身。无支祁身躯虽大,动作却灵活得很,只是不知体内似有隐疾,每每小张太子出招时,身法便要停滞一下。他手无兵刃,躲闪不过时,便用身躯硬抗那枪尖上的电芒,适才石猴听到的金铁撞击声,便是这般发出来的。 无支祁皮肤坚硬无比,却抵挡不住这电芒,一道蓝光闪过,便自空中落下一片鲜血。他想要走脱,这空中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左突右撞也不得其门,怒得他嘶吼连连。 石猴见无支祁走投无路的激愤疯狂,莫名生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心中不由得想起了水帘洞中《逍遥游》的章节: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这无支祁便如同被困在牢笼里的鲲鹏,总有千般向往,却终被现实桎梏。 小张太子一杆神枪挥舞得风雨不透,英姿飒飒如天神般威武神俊,约莫一刻钟功夫,无支祁再也无力脱逃躲闪,庞大的身躯蜷缩起来,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金光黯淡,身上的硬毛也若团软沓沓垂了下来。 这时,自远处飞来一朵祥云,四个身着银甲的神人降落云头,铺开一张大网,将这无支祁缚住。这巨网如银丝,极细极锋利,根根入肉,但无支祁便如死了一般,半点声响都没有。 其中一名神人道:“太子爷这枪法,是越来越犀利了。”另一神人接道:“那是那是,太子爷天赋异禀,降服这妖猴自然不在话下。” 妖猴?妖猴! 石猴心中又是一动,他们称这无支祁为妖猴,莫非这无支祁也属猴类?他再仔细看看,果不其然,无支祁萎靡不振时,形象与方才变化极大,除了体型巨大之外,可不就是一只乖巧的猿猴!他与我竟是同类,石猴心道。 四位神将将无支祁捉住,抬着巨网驾云远去,这时,网内的无支祁一双巨目忽地睁开,望向石猴这个方向。他看到我了!石猴能感觉到,无支祁绝对看见了自己,这目光中,有悲凉、有委屈、有不忿、有哀伤…… 小张太子手腕一抖,手中的楮白枪不知被收到了何处,他自空中缓步而行,只两三步便到了石猴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道:师父让我带这石猴回寺,不知有何缘故。他衣袖一卷,便将石猴裹入袖中,飘飘然直上云霄,回去赴命去了。 石猴进了衣袖,身子霎时回暖,只觉小张太子的衣袖非丝棉所制,倒像是金丝织就。 一会功夫,只觉落了地,石猴被放在地上,面前好一座山门,高达三丈白玉制成,上书“大圣禅寺”四个金字。 进了山门,周围殿宇轩昂、亭台层叠、彩云环绕、长廊曲折,远处一座九层高塔熠熠放光,想是重要所在。 小张太子一言不发,领着石猴进了大殿。殿中静坐一位老者,眉长及颊,头上一层淡黑色卷发,一身缁素,面容慈善。左右小沙弥各一,皆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恭敬侍立。 老者见小张太子进了殿,露出一丝微笑:“徒儿,今日可有所得。”小张太子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道:“比上次快了三分,但这无支祁似乎察觉到什么,灵智胜过以往。” “嗯。”老者应了一声,不见喜怒,小张太子缓步退下。 老者目光移到石猴身上,嘴里喃喃道:“灵明石猴,也算天地间的异种了。”说完双目微合,左手收于袖中,默默掐算,半柱香功夫,他才睁开眼睛,心中微微诧异:这石猴降世仅有岁余,便有一大劫临身,倒也稀奇。且看看他会应了什么劫数。 老者注视着石猴道:“你这石猴,可知自己从何而来?” 石猴在旁等了许久,终于有机会开口,忙道:“从那东胜神州花果山中来。” “嗯,果然识天时,知地利,你可有父母?” “无父无母,有兄弟若干。” “可有姓名?” “没有姓名?” “我为你取一个——”说到这里,老者话语戛然而止,似是被什么人阻止了。按照他的语意,应该是“我为你取一个名字可好?”只见这老者面不改色:“我为你取一套——服饰,你便在我这大圣禅寺住下吧。” 石猴心里疑窦丛生,这老者是小张太子的师傅,自然是那震伏无支祁的大圣国师王菩萨。孙悟空对付不了青牛怪,来此搬兵时,他最经典的一句话便是:“……奈何值初夏,正淮水泛涨之时,新收了水猿大圣,那厮遇水即兴;恐我去后,他乘空生顽,无神可治。” 整本《西游记》中,似乎如来本事最大,玉帝权力最大,但几乎读透西游的石猴却知道,这个世界隐藏的巨头实在太多,浮出水面的,其实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不值一提。单凭大圣国师王菩萨这一句“无神可治”,口气之大,简直视天下众神仙如无物啊,从这一句话,就能想象到他的本事有多大了。 他方才欲为自己取名,显然是存了收纳之意,但突然话语一转,似是被别人硬生生阻止,又是何缘故?谁有这个能力和本事,能左右大圣国师王菩萨的意见呢? 石猴此时情不自禁又想起了菩提祖师,《西游记》中美猴王自出海遨游开始,他生命的每分每秒几乎都被别人盘算安排好,看似风光无限的他其实早已失了本真。如今我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绝不允许此生如此。 被别人操纵的命运即使风光,如同傀儡般的经历又有何意义呢?唯有本我,才是真我。(未完待续) 六、命里有 一个小沙弥将石猴带了下去,毕恭毕敬引领他沐浴更衣,又安排他在禅寺的一间厢房里住下。石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伺候,花果山那些猴子对他尊敬倒是有了,哪里懂得这些人间礼数?这自然也是石猴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住在正经屋子里面,看着满屋古意盎然的桌椅床柜,石猴心中一阵慨叹:人生际遇当真莫测,一个念头,或许便是一个世界。 前世是时侯,今世成了石猴,如果自己没来到这个世界,孙悟空的一生该是与《西游记》中一模一样,但从现在开始,那个从叛逆转为归顺的猴子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自己这个熟知《西游记》故事发展的假悟空。 石猴下去后,大圣国师王菩萨在大殿中犯起了嘀咕:灵明石猴虽算得上天地异种,却也不值得玄天上帝关注,我要为这石猴起一个名字,他又为何阻止呢? 他左思右想也摸不着头脑,任凭他如何施展袖中乾坤之术,却越算越是混沌,除了这石猴近期将应一劫之外,其余都如镜花水月,似是看得见却又摸不着。 大圣国师王菩萨自修成正果以来,还从未遇到这样奇怪的事,一个猴子的命理,居然能逃得出太乙金仙的阴晴休戚之算,岂不怪哉? 罢了罢了,再纠缠于此,心难静了。菩萨左手一抖,将衣袖撩到小臂,轻轻巧巧捻起一颗无花果放入口中,仔细咀嚼后微微颔首:好一颗优昙钵。(无花果又名“优昙钵”。“优昙钵”一词为梵语音译,是佛教传说中的一种花名,语出《法华经?方便品第二》。) 缓步行至院中,大圣国师王菩萨抬眼一望,廊边一株优昙花树灵瑞空起,竟是一树的皎洁。这时他心中微微一动:《法华文句》中说道:优昙花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现则金轮王出。 佛家讲究因果缘起,凡事凡物皆有莫名的关联,这石猴若应在这无花果上,难道,他会与那金轮王有些干系? 荒唐荒唐,想到这里,菩萨摇了摇头,金轮王乃是转轮圣王的三十二法相之一,而那转轮圣王乃是自开天辟地以来的王中最尊,万王之王,万佛之佛,岂会与这刚出生的猴子有什么瓜葛。 他又思忖了一会,终究看不透,于是轻叹一口气,看来天运无穷,非菩萨力所能及啊。 石猴在这厢房中,将那些雕琢精美的器具摆设逐个摩挲了一遍,动作缓慢至极,似是每一样都爱不释手。但他心中却一刻都不曾停止思考。 自己被这大圣国师王菩萨带到此地,虽说暂时有了安身之处,但实际上却是祸福未卜。看大圣国师王菩萨的举止,先前还有些收留之意,自己若能凭借灵明石猴的天赋被他收为徒弟,必能学得一身非凡本领,将来闯出另一片天地也未可知呢。 可惜可惜,这一切都被一个莫名的神秘人物阻止,这个人,绝非普通神仙,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地位只在大圣国师王菩萨之上。而且,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命之所属……否则一只猴子的死活与他老人家何干? 石猴猜测了许多人物,如来?老君?菩提?观音?都有可能,又都不太确定。想了半天,石猴终于放弃,这场大戏的帷幕刚刚揭开一角,实在没有什么线索可言,自己身在此山中且能力未逮,还是省省力气吧。 是夜,石猴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冥冥中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这感觉极为微妙,却自然寻不到源头。 他起身行至庭院中,只见屋顶的飞檐角下镶嵌两枚通亮的明珠,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院内花团锦簇,清香怡人。 大圣国师王菩萨居于泗州,其实此处仍是南赡部洲地界,悟空行来时山下还是冰天雪地,山上却是晚春时节,真是神仙地界,不比寻常。 悟空行至一株桃树下,微风袭来,偶有花瓣落下,袅袅婷婷空中流转,仿若这空中的轨迹便是这花瓣的一生,迟迟不愿落下。 石猴接一瓣在手中,不禁心有感触:须知这花瓣,自落下时便已死了。世间熙攘众生,与这桃花何等相似? 生时拥做一团,热闹非凡,死亡时却孤零零落下,湮灭入土,哪会有一人相随?生,喧嚣;死,静美。悲哀,又何尝不是幸事? 怕的是,有一种生,不如死。 石猴遥想美猴王的一生,不由得自心底打了一个寒噤。石中迸出,出海学艺,海中取宝,自封齐天,大闹天宫……这都是风光无限的事,然盛极必衰,自被压于五行山下之后,美猴王再无当年叱咤风云之嚣张跋扈,转而成了一个头戴紧箍,做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打手,再后来呢,历尽磨难了,取经了,成佛了。 成佛了,成佛了,佛便是空了,佛便是虚无了,佛便是烟消云散了。那个齐天大圣,没了,那个大闹天空的美猴王,没了,那个大师兄没了,那个身着虎皮裙大喊“妖怪哪里走!”的正义的化身,没了……甚至,当初那个不着寸缕的赤条条的天生地养的石猴,都没了。这世上只多了一尊木讷的双目微闭的手持念珠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佛,多了一个无欲无求无痛苦无欢乐无生无死无增无减无牵无挂的佛。 这于天性烂漫、追求自由与叛逆的美猴王而言,究竟是正果,还是消亡…… 石猴越想越怕,不觉已将自己手中的桃花瓣揉得粉碎,鲜嫩的汁水落在手心,清凉的感觉转瞬即逝,唯余一丝淡的几近看不见的痕迹。 这就是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美猴王的命,早已注定,那是一条万千神佛认可的道路,无人可逆,无人可抗拒。 而我,有我自己的命,哪怕如这花瓣一般碾落成泥,我也不会屈从于别人的道路。 夜,无眠的不止石猴。 大圣国师王菩萨正在内室与小张太子对话。 “徒儿,你见这石猴时,他在作些什么?”语气恬淡平和,一如菩萨素来宝相。 小张太子恭敬而立:“回师父,彼时石猴身体僵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显是被师父的大法术冻僵了。” “你可能看出他的修为?” “回师父,这石猴年纪虽幼,却已是人仙一品的道行,修为么,半点也无,徒儿也觉得奇怪。” “嗯,你看的不错。” “你可知自己修为如何了。” “徒儿乃是天仙三品的修为。”小张太子低垂首,眼中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愤懑。 “你可有怪为师?”菩萨慢声细语问道。 小张太子这下骇得不轻,扑通跪倒在地:“徒儿一生都是师父所赐,今生便视如同亲生父亲无异,未敢有半点他念。” 大圣国师王菩萨脸色微沉,心中却颇为喜悦,道:“起来,这像什么话。”他沉吟少许又道,“念你随我多年,这石猴的造化,就给了你吧。” 小张太子急忙连声谢过,他等了半响,见师父不再出声,显然已是入定了。便缓步退下,无声无息如同游魂。 待小张太子出了屋子,大圣国师王菩萨眼睛缓缓睁开,心道:人仙一品的道行,没有半点修为,显是得了什么大造化。若能得了这个秘密,不知会有多少裨益?那玄天上帝对这石猴颇为关切,不知是否与此有关。且让小张去试探,横竖不关我事。(未完待续) 七、三更杀 小张太子出了内室,径直奔向石猴所住的厢房而来,远远他便见到,石猴正在院子内踯躅。小张太子走近前去,二话不说,一把捞起石猴,腾身向大圣禅寺后山飞去。 石猴不明所以,只觉小张太子葱白一样的嫩手如同铁钳一般,任他怎么用力也难以挣脱。他以为小张太子便要在此结果了他,心中大骇,但他有所不知,大圣国师王菩萨御下极严,大圣禅寺地界绝不可有争执打斗,更不可有星点血腥气息,否则重惩不赦。 小张太子带着石猴越飞越远,已到了大圣禅寺的外围,石猴偷眼察看小张太子冷峻的面庞,心里飞速盘算开来:这深更半夜将我裹挟至此,绝非好事,自己本事不济,该当如何脱身才好? 到得一处山顶,小张太子将石猴扔在地上,手腕一翻,一杆长枪已在手中。这楮白枪乃是大圣国师王菩萨收徒之日赠与他的宝物,除对敌外还有一项效用,便是吸取造化。 小张太子面容冷峻,一丝表情都没有,似石猴这般人仙一品的念力在他眼中确是一文不值,多少地仙高手亦被他一枪毙命取了造化。 石猴见小张取出长枪,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瞬间崩灭,他半点修为也无,即便跳下山崖也逃不出小张太子的手掌。 便在这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西游记》中小张太子的赞诗:祖居西土流沙国,我父原为沙国王。自幼一身多疾苦,命干华盖恶星妨。因师远慕长生诀,有分相逢舍药方……小张太子居于流沙国,且不论这流沙国与那流沙河是否有干系,单就“命干华盖恶星妨,因师远慕长生诀”这两句,便有文章可做了。 石猴也知,这华盖乃是四柱神煞之一,凡人若命犯华盖星,最好拜一个和尚或道人为师,皈依佛门或道门,才得平安。想来小张太子便是因此缘故而皈依大圣国师王菩萨门下。 想到这里,石猴张口便道:“杀我!华盖恶星妨你一生。” 石猴声音不大,在小张太子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他自幼便出家修行,除了大圣国师王菩萨之外,天下无人知他命犯华盖,而且,菩萨不止一次说过,他的华盖恶星与常人不同,一声修行中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终将落得死绝空破之命。 石猴这一句话当真侥幸得紧,正中小张太子命门,一杆长枪握在手中,犹豫再三却仍旧难以刺下。 冰冷的枪尖便指向石猴胸前,虽只虚空而指,石猴仍觉一股寒气袭来,不知是哪门子神通。哼,区区小张太子,不上数的人物也敢这般待我,无奈形势比人强啊。 小张太子百思不得其解,这石猴是何来历,莫非有堪过往知未来之能?但若他真是一只神猴,师父又怎会弃如敝履? “你是何来历?”小张太子终于开口。 石猴心道:只要你开口便好办。遂答道:“我乃是东胜神洲天生地养的异种石猴,有辨休咎,知前后之能。”石猴这里仍是下了个赌注,便赌这小张太子不晓得四类异种神猴的本事。美猴王与六耳猕猴一段纷争,闹到如来处方得缘了,料这小张太子也不会知道。 果然小张太子并未发难,但他心中仍有疑问:“那你说说,我这命犯华盖当如何解了。”石猴张口便道:“只多行善,少杀生便是了。” 小张太子讥笑一声道:“我道你真有本事,原来也是个欺瞒诓骗之徒,受死!”只见那楮白枪枪尖如灵蛇般探出,直奔石猴前胸刺去。 石猴刚少了提防,哪料小张翻脸一时,他身形倒也伶俐,一个翻身,便折下悬崖去了。 小张太子一来看轻这石猴的本领,二来未料到石猴竟敢跃入无底深渊,三来他只待吓唬石猴,并未想要真的杀他,因此这一枪只用了半分气力。见这石猴竟然躲过,但他仍不慌不忙,身形跃起,虽起得慢了一步,却如电光火石划过,空中一个横折,便要将这石猴捞在手中。 便在此时,变故陡生。 自这无底深渊下方,传来一声震天怒吼:“嗷昂——” 石猴顿觉脑海深处一阵剧痛,似是被震碎了一般,瞬间不省人事,直直坠了下去。那小张太子眼看便捉住石猴,却被这吼声震得身形一滞,顿时气息散乱,忙用楮白枪在岩壁上一抵,方才稳住身子,再寻那石猴,已踪影全无。 且不说那小张太子回去如何交代,单说这石猴,昏昏噩噩不知落了几多时辰,又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曲折磨难,待他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石潭边上,身上衣服已成了条条缕缕,难以蔽体,两条毛茸茸的细腿满是血痕,浸在温凉的潭水中煞是舒服。 身上虽有伤痕,却都不打紧,且头脑清醒得很。石猴左右环顾,这石潭方圆甚广,竟不亚于湖泊,大得望不到对岸。而岸边却狭窄得紧,距那山壁仅有数丈宽。潭水奇静无比,且异常凝滞,仔细察觉,这哪里是水,竟似是前世见过的原油,却没有半点气味。 石猴缓缓舒展筋骨,察觉无恙后便站起身来,只是腿上沾了厚厚的一层油脂,急切间也不好除去。 就在这时,一只毛茸茸的小手自背后轻拍他的肩膀,骇得石猴差点跳了起来。他定了定心神,心道:生死由天,怕有何用,便鼓起勇气转过身去。 这一回头,他又是一惊,一只比自己还要矮小的猴儿,模样甚是乖巧,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再仔细看去,一条细细的墨黑色铁链穿过这小猴儿的双肩,束得极紧,将这小猴儿的两扇肩胛勒得快要贴在了一起,显得这小猴形状怪异,似是驼背了一样。 心内的惊惧只一闪而过,石猴见对面这小猴与自己形容何其相似,知是自己同族,心中顿生悲悯之心。 这小猴看见石猴眼神中的怜悯,露出了一丝悲哀神色,他轻巧地挪到石潭边一块巨石上,蹲坐在上面,一言不发,只怔怔望着那一潭黑油油的物事。 石猴见他悲戚的神情,似是要落泪一般,这小猴抽泣几声,眼中却无一滴泪水流下,此处深潭中有无数火油,空气中也干燥至极,这小猴体内只怕一滴水也挤不出来了。 石猴走过去,轻抚他的肩膀,然后便与他并肩坐在这巨石上,两只猴子相对无语,在这万丈深渊之下,凝固成一张墨色的剪影。 良久,不知坐了几日几夜,石猴只觉与这只小猴在一起,心里舒服之极,似是兄弟,又似是父子,这种极为亲近的感觉,远胜于花果山上众多猴子。 终于,这小猴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有名字呢,就叫石猴。你呢?” “我叫无支祁。” 天!一个无形的重锤砸在了石猴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上,他竟是——无、支、祁! 这个其貌不扬的看上去甚至有些弱不禁风的小猴子,竟然会是上古巨妖无支祁! 石猴慌里慌张站起身来,再次向周围看了看,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就你自己吗?” “我自己,不知多少年了,只有我自己。” 石猴陷入了思绪中,自己自那悬崖上落下来,只听到一声怒吼,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如今看来,只怕还是这无支祁救了自己一命。无支祁对自己非但没有丝毫恶意,反而有些许好感。不,好感这一词不准确,应该是亲近感才对。(未完待续) 八、上古秘 “你为何要救我呢?”石猴问道。 无支祁歪着头思考了一下,道:“我为何救你?我为何不救你呢?” “你竟然是……是一只猴子?” “猴子?哈哈……我是一只猴子?你居然会这样问?你也是一只猴子吗?”无支祁笑得有些歇斯底里,笑声有些嘶哑,也有些苍凉。 “你是不是也认为自己是一只猴子?”无支祁转过头盯住石猴问道。 石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上古巨妖,虽然这无支祁看上去人畜无害,但他在天空中与小张太子对战时的战斗体实在令人难以忘却,那可是身高五丈金刚级别的怪兽,自己这小身板甚至经不起他一跺脚。 “难道不是吗?不是猴子,又是什么?” 无支祁眼光凌厉无比,像两支利剑刺入石猴的心中,口中一字一顿地坚定道:“我们不是猴子!我、们、是、猿!” 见无支祁郑重的神情,石猴心里虽有疑问,却也不敢再问? 无支祁察觉自己略有失态,又马上恢复了那乖巧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道:“你刚刚出世,这事自然怪不得你。” 无支祁见石猴茫然的样子,面上神色更加悲戚,讲出了一段上古秘辛。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周天之内渐渐生出十大物种。上一等——”讲到这里,无支祁苦笑一声,接着道,“上一等乃是五仙,分别为天地神人鬼,指的便是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这五仙中,鬼仙最弱,天仙最强。这五者,即便是走了旁门左道的鬼仙,地位也强于下五等中的任何一个。” “下五等可是蠃鳞毛羽昆?”石猴插了一句,但立刻便后悔起来,自己刚刚出世,怎么会知道这样的秘密,但求无支祁不要见疑才好。 孰料无支祁罕见地露出了笑意:“果然是灵明神猿,灵智开得也恁早。你既然知道,我便简略道来。” “如你所说,下五等被称为五虫,乃是蠃鳞毛羽昆。后四者都易懂,皆为有鳞有毛有羽有壳之物。唯有这嬴最为奇特,他无羽毛无鳞壳——” “那是什么东西?”石猴又问道。 “那便是人了,凡人皆为嬴。这嬴排在下五等的首位,却是有学问的。他灵智非凡、聪敏好学,若福缘深厚,亦能飞升得道,入天仙之流。那上五等的天地神人鬼,其实亦是由下五等逐渐修行,才有了修为道行,才敢称仙。” “除此之外——”无支祁似是有意买了个关子,问石猴道:“除此之外还有哪些物种,你可知晓?” 石猴茫然摇头,他只是隐隐感觉到,这无支祁口中的答案定与如来所说的“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不同。 无支祁继续道:“除此之外,又有七大神猿,乃是天地造化而生,这排名第一的,便是灵明神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石猴一眼,“便是你。” 什么? 石猴大为震惊,灵明神猿居然是我? 灵明神猿!灵明石猴! 这无支祁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那如来为何隐瞒真相,而七大神猿其余六个又是谁?若是假,若是假……石猴想了想,无支祁显然身陷困境,似乎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他一眼便认出自己是那灵明神猿,又是何原因呢?自己感觉到与他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似是相隔无数时空都无法磨灭的血脉相连,难道这便是他认出自己的凭证吗? 现下石猴相信,无支祁被小张太子捉走的那一瞬间,那一个回眸,绝对看见了自己,而且,便在那时就认出了自己。 石猴定了定心神,接着问道:“那其余六个神猿,都是谁呢?” 无支祁欣喜道:“看你无甚惊奇,是不是你又想起了什么?”石猴点点头,他自然不会说出自己是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事到如今,只有顺着他的话头说了。 无支祁精神一振,似是身躯也长大了许多,精神抖擞道:“这七大神猿,之所以冠以神字,盖因其乃是先于十大物种所生,均有通天彻地之能,颠倒日月星辰的本领。这第一,便是灵明神猿,变化多端,善识天时地利,移星换斗。第二乃是阴阳神猿,懂人事,晓生死,辨祸福,善避死延生。第三便是这通臂神猿,能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颠倒乾坤。第四称之为聪明神猿,善远视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说到这里,石猴忽然想起,这与如来评价混世四猴的语调何其相似,只不过如来口中的四种猴子分别是灵明石猴,赤尻马猴,通臂猿猴,六耳猕猴。石猴越来越相信无支祁所言是真,而如来的评价,显然将四种猴子降低了几个层次。 “这第五,”石猴立刻凝神倾听,“第五称为兴水神猿,他遇水则兴,力大无穷,后人讹传为水母娘娘,又有人称之为水猿大圣。”无支祁顿了一下,接着道,“那便是我了。” “第六,唤作通风神猿,他变化万千,神出鬼没,飘忽不定那个,却是七大神猿中最神秘的一个。” “第七个神猿,人皆称为驱神圣猿。” 石猴疑惑道:“为何前六个都称神猿,这一个却成了圣猿?” 无支祁道:“这驱神圣猿虽排在最末,本领却几近超凡入圣,极有可能是七大神猿中最厉害的一个,而他究竟厉害在何处,却连我也不知道了。正因他的本事大,才称之为圣猿。” 石猴仔细聆听,将这七种神猿的名字特征牢牢记在心里。 听无支祁的语气,这七大神猿显然是极为重要厉害的角色。先于十大物种所生,那岂不是天地造化所生,比什么天仙金仙,大罗神仙还要早得多? 但是,关于七大神猿的一切,为何整本《西游记》中只字未提?所有神仙都缄口不言,取而代之的只有石猴,赤尻马猴,水母娘娘……这究竟是何原因呢?难道有关七神猿的典故,藏着一个偌大的秘密,这秘密大到何种地步,竟要天下人都缄口不言呢? 石猴想得头都大了,也没有丝毫头绪。他看着无支祁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下子心中明悟,不禁暗骂自己愚蠢,这七大神猿既然生于十大物种之前,便是去问大罗神仙也未必能得到答案,而眼前的无支祁却正是知情者之一。 自己守着事主不问,却胡乱想些不着边际的,岂不是舍近求远? 石猴刚要开口相询,无支祁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开口道:“猿者,元也,原也。太元伊始,天地未开,于这混沌之中,自有造化会元,孕育生灵。而后盘古开天,鸿蒙一分为二,又有鲲鹏澄清玉宇,方得天清气爽,阴阳交he,而后生万物。” “七大神猿与盘古、鲲鹏,便是这天地间的最初生灵。盘古开天后便与天地化为一体,不生不灭,那鲲鹏澄清玉宇后不知所踪,天地间唯余我们七个。想那灵智初开时,天性烂漫,山岳湖海任遨游,那是何等的快活。”无支祁目光飘远,似是在憧憬那无忧无虑的逍遥岁月。 “那是什么时候,实在记不得了,大约三四万年左右,人、禽、兽类出世,便有了纷争作乱,从此之后,太平日子一去不返。” 石猴一个激灵,七大神猿与盘古、鲲鹏竟然比其他物种早生了三四万年,这可真正称得上是祖宗的祖宗了。(未完待续) 九、神猿灭 “便是上古年代,天地灵气充沛异常,灵兽神仙层出不穷。我七大神猿见不得杀戮战乱,多次出手干涉。那些后生小辈自然不是我们对手,纷纷俯首称臣。” 石猴心道,那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几次三番,天下生灵俯首帖耳,供我等为创世之祖,御世之神,分领天下各处。” “但七大神猿伴天地而生,最是率真任性,只终日与天地间玩耍最好,最怕枯坐于案头,整理文书,与笔墨打交道,更见不得矫揉造作虚与委蛇尔虞我诈。因此那些政令人事是怎么也处理不来的。于是几个神猿合计合计,便将偌大权柄尽数交付手下仙、妖管理,出去依旧快活逍遥去了。” “仙妖都是自凡人兽禽得道,能得神猿青睐,自然灵智非凡。但神猿素来品性至纯、心思单一,那会想得到这些拥有了权柄的后生小辈不但聪敏异常,且天生反骨,他们修行进步神速,又结党聚众,以千万之众与七大神猿抗衡。最要命的是,他们不知如何堪破天机,炼出无数法宝,威力无穷。” “仙妖既然得势,第一件事便是来杀七神猿!人总是容不得旁人居于自己之上,这恐怕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吧。这之后,七大神猿分崩离析,被漫天仙妖杀得神魂破灭,可怜许多造化,尽付烟消云散。” 听到这里,石猴又生疑惑:“那现在的你……” “现在的我,已不是什么神猿,只是比你稍强些罢了。” 石猴越听越是糊涂,既已神魂破灭,为何无支祁又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而自己这只号称灵明神猿的猴子,怎会现于世间? “须知,七大神猿与那鲲鹏盘古,皆为混沌中所生,天庭无号,地府无名,天地灭而我等不灭,即便魂飞魄散化为飞灰,亦能孕育涅槃。” 石猴瞠目结舌:“那岂不是万古不灭,打不死的了。” 无支祁漠然看了石猴一眼:“话虽如此,但有些境况,生不如死。” “既为混沌造化生,只要这天地间造化不尽,我等便为不死。但每次重生,最初的记忆灵智皆流失大半,便如那初生孩儿,慢慢恢复。” “可那满天仙妖岂容我等有甚么时间成长,每每见到,便兴师动众尽力剿杀,除我被生擒之外,其余六只神猿,我也不知他们被杀了多少个来回。到得后来,这些神猿也终于茅塞顿开,再出世时,个个偃旗息鼓销声匿迹,或变换模样,或隐匿身形,再不敢现于天地间了。” 石猴问道:“那为何他们不杀你?” “不杀我,只因找到了制我之法,你看我肩头这链锁,乃是上古大神大禹所制,专为克制似我这等水精的,这大圣禅寺的大圣国师王菩萨,乃是大禹后人,除他之外,无人能驱使得了这链锁。他将我囚于在这无水之地,只待我积攒许多造化,便教他那徒弟与我操练一番,将我造化汲取干净,然后又放回此地。”无支祁面露怆然之色,“屈指算来,也有三四万年了。” 石猴默然无语,所谓同类连心,这三四万年的折磨,真正如无支祁所言,生不如死。如他所言,那小张太子与无支祁的打斗并不是真正的争斗,只是如同石猴前世所见的活熊取胆汁罢了。 想那堂堂神猿,竟然成为别人积攒造化的工具,当真可悲可叹。 想到此,石猴突然记起自己初入那水帘洞时,一个神秘人物曾给自己传授了三段经文,平添了许多造化,难道这造化对修行之人竟有大用处不成?石猴多了个心眼,并未问无支祁,只将此事暗暗记下心内,待日后再探个究竟。 回想无支祁与那小张太子争斗时,刹那间一股奇寒袭来,将自己冻僵,石猴现下想起,仍心有余悸。 “你前日打斗时,那恶寒从何而来?” “那是大圣国师王菩萨赐给小张的符咒,将千里之内所有活水冰封,教我施展不了神通。须知我是遇水则兴,如无水,一身本领折去大半。若是平时,冰与水对我也无甚分别,只是眼下虚弱得紧,再加上这链锁禁锢,现下形同废人一般。” 千里之内?石猴“啧啧”两声,好大的本事,这时,他忽地想起一事,一股寒气自脊梁骨自下而上袭来,急忙问道:“千里之内?这千里之内若有凡人,岂不冻僵了?” 无支祁半点表情都没有,冷冰冰道:“那是自然了,他们怎管凡人死活。每七八年他们便来一次,但恐日久我造化太多,那小张降服不住。” “那大圣国师王菩萨为何不亲自动手?” “哼,找个替罪羊罢了,这杀戮生灵的罪过,可是尽数安在了小张的头上。须知凡人也有造化,那菩萨打着收服水母娘娘的旗号,使万千生灵涂炭,这杀孽之重,小张那点微薄道行怎能承受得起?” 无支祁娓娓道来如同说家常话,却将石猴听得毛骨悚然,菩萨,原来这竟是菩萨所为。当日自己若不是天赋异禀,恐也将死于非命。那些地上的凡人,有几人能承受得住如此冰寒,说不得,有人家中恐还供奉着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塑像。而那小张太子更是可悲,他充当了师父的杀戮工具,积下无数业报恶果尚自不知,不知之后将遭如何报应呢。 “甚么菩萨神仙,都只是个名号罢了。”无支祁淡淡道。 “凡人如何能积累造化,造化又有何用处呢?”石猴问道。 “造化为何物?你一个造化所生的神猿,居然会如此发问?看来乍出世,当真比凡人都不如了。” “造化,即为业力,即为因果,既是善念,亦是恶意,既是福分,亦是祸衍,既是功德,亦是业报。修行之人得造化即为道行,兽禽得造化亦能成仙,凡人得造化阴阳簿上平添运道。这天地若无造化,不如混沌之前。” “不懂。”石猴听了半天,连连摇头。 无支祁叹了口气:“该懂时,自然懂了,急不得的。” 突然,无支祁神色大变,惊道:“那菩萨来了,想必是为寻你,管他问什么,你只道始终未醒,一概不知便是。”说完也不见他怎么动作,石猴只觉后脑剧痛,便栽倒在地了。 无支祁身子一晃,霎时身形剧长,变成五丈多高的狰狞模样。 金光一闪,大圣国师王菩萨现在当地,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小张太子,早已没了风流倜傥模样,满脸沮丧酸楚,想是被师父重责了一通。 无支祁护在石猴面前,连连嘶吼。 大圣国师王菩萨脸色阴沉,口中疾念咒语,无支祁顿时委顿倒地,眼中怒火滔滔直欲喷出。大圣国师王菩萨面露疑色,这无支祁如此护着石猴,是何缘故? 他袖袍一卷,裹起石猴仔细查看,仍是那个石猴,体内造化一分不少,也不知昏厥了多久时日,想是那无支祁看见同类,料想能为自己解闷,心有不甘罢了。 他施了个法术,便携着小张与石猴一闪即逝,再出现时,已是到了大圣禅寺的正殿。 正殿之上,宝座之上端坐一人,相貌平常却威严自在,一身皂衣宝光缭绕。这人见大圣国师王菩萨进殿,只眼皮微微一抬。 大圣国师王菩萨趋步上前,将袍袖展开,露出完完好好一个石猴来,这人面上毫无表情,将那蜷缩的石猴收好,便自屋内消失,看都不看那大圣国师王菩萨一眼。(未完待续) 十、暗流涌 懵懵懂懂中,石猴意识模糊,仿佛自己躺在了温煦的水面上,飘飘荡荡似是坐摇篮一般。偶尔水波抚过,像是被母亲的手抚摸着。这感觉从未有过,只是平和温馨,似乎这是世上最安全的所在。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忽地,风渐渐大了起来,水波荡漾,偶尔翻起浪花,石猴微微皱眉,这风儿如此讨厌,坏人兴致。他只念头一闪,水面立刻便平静下来。 咦?这是—— 这水怎么会如此听话,石猴收回念头,果然,浪花再起。他屡次三番尝试,果然,这水竟然听了他的摆弄,只一个念头过去,这水竟能在空中盘桓不落,形状万千。他心中大为惊奇,自己何时有了这等本领?他再转心意,却也并非得心应手,想是初学此术,还要慢慢熟练才是。 石猴努力追溯前事,忽然想起那无支祁,自己被他击昏在地,而后便进入了现在这种状态,难道…… 兴水神猿,遇水则兴,难道这神通还能转给他人不成? 石猴猜得不错,正是无支祁将自己的御水之术传给了他。无支祁被禁锢万年,心如死灰,他知自己想要脱困实乃千难万难,而石猴大难不死,显然是具有大机缘。将御水之术传给石猴,于无支祁而言几乎没有什么损失,这几万年来他从没机会使用。而且此类神通,旁人学也学不会,唯有将天地造化运用得至真至纯者,方可御使。 石猴乃是造化中孕育而出,自然没有半点阻隔,即学即用,毫无芥蒂,况且灵明神猿居于七神猿之首,自然有其与众不同之处。 ………………………… 大圣禅寺后山,万丈深的地底处。 无支祁身形已缩小成四尺余长,躺在地上萎靡不振,如同死了一般,只是偶尔颤抖一下身躯,只有无支祁自己知道,大圣国师王菩萨对自己插手石猴一事极为不满,又要开始对自己的惩罚了。 中央那座石潭中,那被石猴认为是黑色原油的东西层层翻滚,似乎内中有暗流涌动。接着,石潭内波浪滔天,似是内中有无数巨兽搅动,而后,这黑油油的东西上竟然凭空起了火焰,青紫色的火舌如蛇吻般伸缩不定,整个空间内温度急剧上升,热浪滚滚,石潭边上的石块渐渐变得通红。 无支祁乃是遇水而兴的神猿,平生最惧火焰。此时他身上的毛发已经开始变焦,散出刺鼻的味道,他努力着向后蜷缩,但身后便是坚硬的石壁,又能躲到哪里去? 自上而下观望,一片汪洋火海,炎魔肆虐,向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猴吞去…… ………… 大圣禅寺前殿,小张笔直跪立在殿中,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狐疑。惧的是,师父自那日之后一言不发,不知要如何整治自己;疑的是,那带走石猴的,竟然是玄天上帝!玄天上帝,即真武大帝,下御北方诸神,道行极深,难知深浅,更因铁面无情在天界威名赫赫。 小张收敛心思,此事既然牵扯到了真武大帝,就不是大圣国师王菩萨可以掺和的了,更何况自己。 可恨,当日若无迟疑,直接取了石猴性命,何苦今日忐忑不安。可他转念一想,突然冷汗涔涔,此事已牵扯到真武大帝,自己若是杀了石猴,那么此刻……想到这里,小张不敢再想,只对自己师父的恨意又多了几分。他只觉自己这师父甚是诡异,虽也传了自己一些法术,却对自己爱理不理,做事也自然从不顾及自己想法。 大圣禅寺后殿,大圣国师王菩萨双目微闭,袖中的左手手指捻动不停,口中念念有词。良久,他神情疲惫,缓缓睁开双目,心中思忖道:昔日如来佛祖曾云,天下灵猴有四,其中之一便是这灵明石猴,只是玄天上帝要他何用?耗费我十年造化,也未得一二,看来这灵明石猴,的确非比寻常。 ……………………………………………… 红尘之地多喧嚣,九万里上任扶摇。 浩渺天宫,无边无际,金碧辉煌三十三天宫,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真乃: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冠冕堂皇七十二座宝殿,殿殿金钉攒玉户,户户彩凤舞朱门。 便在这北天门前,一座宝殿巍峨耸立,气相庄严。“紫霄宫”三个鎏金大字飞扬跋扈,龟蛇二将分立殿门左右,形如怒目金刚,令人望而生惧。 丹房之内,石猴被放置于一玉床之上,丝丝寒气自玉床散发而出,这乃是清神醒脑、增补造化的北海寒玉床。 真武大帝便在一旁静坐,等候这石猴醒来。 便在这时,只听外面一位天官道:“禀玄天上帝,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送来请帖,邀您过去叙话。” 真武大帝道:“我稍后便到。”心道,紫微大帝消息也恁灵通,我才刚刚回宫,他便知晓此事了。 真武当即下令,点起三十六天将,手召祥云,向紫薇宫飞去。 真武与紫微大帝乃是数万年的交情,也不用顾忌什么,直接入得宫门,便见一头青色的小狮子在殿内厮玩,毛茸茸如绣球一般,煞是可爱。 真武大帝哈哈一笑道:“道兄好兴致,竟弄起狮宠来玩耍了。” 紫微大帝早迎了出来:“真武道兄哪里话,且入内详谈为好。” 真武叫三十六天将门外侍候,与紫微大帝进的内殿,两厢坐定,真武试探问道:“紫微道兄邀我前来,可是为了这灵狮?” 紫微笑涔涔道:“其中缘故,道兄早知,这灵狮却也比不上那神猿。” 真武道:“确实如此,奈何那神猿初生,灵智未开又受重创,至今还未苏醒。我看这灵狮确非俗物,若调教的好,管教弄他个地覆天翻。” 紫微笑道:“道兄言重了,地覆天翻却不要,只动动朝堂便好。”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二人叙话良久,方才话别。 出得门来,那小狮子仍在玉栏杆上蹦跳玩耍,一个收脚不住,却落到了三十六天将中赵公明的脚上。 赵公明眼睛一瞪,意欲吓吓这小狮子。哪知这小狮子浑然不惧,它将鬃毛一抖,脑袋一晃,竟生出三个头来,小嘴张开,露出三口尖细的獠牙,便要咬上去。 紫微大帝也是一惊,急忙喝止,抱起这小狮子便进殿去了。真武一怔,这送客的主人已经回去了,自己这客人还留在这作甚? 他摇头笑笑,便返回了紫霄宫,心里也是对那小狮子啧啧称奇。 刚刚坐定,耳边一个浑厚悦耳的声音传来:“老倌不请自来,真武勿要见怪。”真武一愣神,这声音不是别人,竟是那一气化三清的道德天尊。太上老君,他来此作甚? 真武心思意念飞转不停,身形却未停止,瞬间行至门外,见一道人身披鹤氅、头顶玉冠、手持银丝拂尘,正于门外等候。 真武施了一礼道:“不知老君至此,失迎失迎。” 太上老君还了一礼笑道:“本是我的不是,来得急了些。” 真武将老君请入大殿,分宾主落座,寒暄一番后,老君自怀中取出一物,虚置于空中,道:“真武兄请看此物。” 真武抬眼观瞧悬浮在空中这一物,尺余长,身披细鳞,牛耳蛇颈,驼头鹰爪,除去头上无角之外,只是普通一只小龙而已。 真武伸手一招,这小龙便凌空飞了过去,真武再仔细端详,这小龙的龙头自侧面看,形如猛虎。他心中微诧,原来此物非龙,乃蛟。(未完待续) 十一、龙猿易 真武大帝真身即为龙神,乃天下万龙之祖,史称祖龙。于天下龙系了若指掌,他只微动法力探勘,即知此蛟的确非同小可,乃是极为难得的覆海蛟,若长大成年,必成海中之王。此物种唯有在北海海眼处方可繁衍,已有万年未现身形,老君将此物给自己看,又是何意? 老君道:“此物乃我老友自北海得来,料想对大帝多有妙用,即不敢拖延,火速送来。” 真武心道,老君啊老君,我素来知你,你哪有如此慷慨过,俗话说得好,欲取必先予之,我倒要看看你会提出什么条件来。他心中如此想,却也起身施礼道:“无功不受禄,老君言重了。” 老君笑道:“真武兄,闲话少说,此行我乃是为那灵明神猿而来。” 真武哈哈一笑:“既如此,多谢老君了,那灵明神猿我也是偶然得之,如今便在内室,请随我来。” 真武心道,这灵明神猿连紫微大帝都避而不言,自然知此物祸福难料。如今上天东有天庭,西有释教,太乙金仙数不胜数,即便七大神猿再聚首,想要撼动天下之势,亦为蚍蜉撼树。故此真武知道,这灵明神猿看似世间奇宝,其实说他是一个祸患也不为过。将这神猿放在自己手中,真武还真有些为难 此物在天庭实在是避讳得紧,自己留它在此委实不妥。老君既然如此直截了当,该是早已堪破自己心思,而这覆海蛟,自己又喜爱得紧,于是便慨然相应,也算卖了老君一个人情。似他这等道行修为,自然没有那患得患失的顾虑,得了是缘,失了便是无份。 老君进了内室,见石猴无恙,只是昏迷不醒,心中自然不在意。太上老君炼丹之道,放眼三界何人能及?即便断了气失了魂魄,一颗九转金丹亦可起死回生。 老君离了紫霄宫,扶摇直上,顷刻间转回离恨天,一呼吸间,已到了位居三十三天的兜率宫。兜率宫占地极广,云烟缥缈中,一座朱红色楼阁参天耸立,此乃兜率宫禁地——朱陵丹台是也。 到得朱陵丹台三层,有一黄衣道人正端坐蒲团之上,静坐养气。见老君回转,道人起身相迎,呵呵一笑道:“道兄此去功成,可拖累了贫道了。” 老君道:“好说好说,可莫要得了便宜卖乖,这宝贝可是独一无二,你若不要,我可留着看门了。” “你若敢留它看门,我管教你这兜率宫不得清净。”道人笑道。 老君哈哈一笑:“只说说而已,论起佛道兼通技艺相传,我的确不如道友许多。” 太上老君将石猴取出,仔细查看一番,自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翠绿色葫芦,小心翼翼打开,倒出一枚金灿灿的丹丸来。 他掂掂这枚丹丸,自言自语道:“石猴啊石猴,你可莫要负了我这粒金丹之功。” 那道人见了这丹丸,亦是啧啧称奇:“好个老君,这九转内还丹,便省去他无数打坐熬磨之苦了。”老君将这丹丸纳入石猴口中,在他嗉囊上轻轻一捏,便进了肚腹。正色道:“那仙石本就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分布,不知吸取了多少年仙气,尽内敛其中,我这九转内还丹,不过是积薪点火罢了,造化所生,毕竟不同。” 道人思忖一下,抚掌赞道:“道兄此言妙哉,且将这石猴投入凡世,我自有造化给他。” 老君沉吟道:“石猴至今未醒,六阳之首受过剧烈冲击,他在地底几日,不知与那无支祁有何勾当?” 道人道:“无支祁受那大禹锁链所制,又有大圣国师王菩萨咒语看管,岂敢妄动?” 老君摇头道:“未然,想当年这七神猿搅得三界天翻地覆,造化无穷,轮回不灭,必有奥妙神通,实难堪破。” 道人呵呵一笑:“既然是造化所生,自然压制不得,否则便是逆天行事。若能收了这造化,当是受益无穷了。” 老君微微颔首:“此乃良策。” 黄衣道人道:“我那厢亦有旁事,就此告辞了。” 老君道:“道友且慢,总要划个地界,好教这石猴寻得见。” 黄衣道人道:“便离我近些无妨。”语毕挥袖在石猴面上一拂,见那石猴并无丝毫变化,道人却道:“如此便无几人能知他根底了。” 老君叹服道:“果然天下功法各有不同。” 黄衣道人哈哈大笑,身形远去。 天下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南瞻部洲、曰西牛贺洲、曰北俱芦洲。 单说这西牛贺洲,今为释教土地,由西天灵山掌管。此处百姓号称一心向佛、与世无争、不贪不杀,个个养气潜灵,力求长生。 这一日,便在西牛贺洲地界,一座奇峰耸然而立,周围千峰环绕,万仞石壁巍峨若孔雀开屏,一场新雨淋过,林间岚光轻绿,溪水黛青含烟,一派神仙景象。山路旁,枯藤缠老树,幽鸟鸣清音,奇花瑞草,翠竹高木,令人心旷神怡。 便在这鸟鸣声中,石猴渐渐苏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竟到了一处胜境,这一处景致非常,如同仙境一般,便喘一口气都觉舒服得紧,石猴无心看景,他勉力回想前事,思绪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小张太子,大圣国师王菩萨,无支祁……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似乎是昨日,又仿佛万年般久远。后来,又好像听到有几人说话,见到几张面孔,却实在太过模糊,记不清甚么了。 石猴自地上爬起来,一伸手却摸了一把青苔,他便寻那溪水去洗手。溪水清凉,乍一接触,便有水珠在自己手中跳跃起来。咦?这是……石猴终于想起,那个水面上漂浮的梦,这水如此听话哦,当真好玩得紧。 他身上衣物早已零乱破碎,索性全都撕扯掉,跳入溪水当中。独自在水中嬉玩一阵,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方才去林中树上寻那野果吃。 青果红丁,不知是何产物,入口酸甜芳香,石猴摘了一捧放在手上,坐下来静静细品。正在此时,忽闻得林深之处,传来一个男子的歌唱声:“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听到这歌声,石猴不禁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这歌声竟然是前世听过的四川口音,难道此地到了西蜀地界不成? 再听下去,他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一颗心狂喜得怦怦乱跳。且听这歌声:“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这不正是遇见菩提祖师之前在山中遇到的那个樵夫所唱!自己在南瞻部洲苦捱一年,差点丢了小命,没想到睡了一觉,竟然喜从天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便是遇见菩提祖师,猴子神功大成的剧情了。难道这菩提祖师来到南瞻部洲等自己了? 石猴定了定心神,不管那么多了,这里按照剧本演应该没错的。 石猴循着歌声行去,见一樵子正跨坐在一棵枯木上,举斧砍柴。 石猴粗略一扫,心里发笑,这樵夫身着纱衣,腰间盘着一条蚕丝带,手中那柄崭新的板斧澄明瓦亮,这哪里是樵夫,分明是神仙下凡体验生活了。想是神仙拍戏,不知民间疾苦,若能穿得起这身衣服,早已置办宅第做个富家翁了,哪里还会上山砍柴。(未完待续) 十二、师菩提 石猴怀着一种看到电影穿帮镜头的喜悦心情,上前一步施礼道:“老神仙,弟子稽首了。” 这樵夫不慌不忙,丢了斧子,慢悠悠下了枯木,转身答礼道:“错认了错认了,我怎敢当‘神仙’二字?” “你不是神仙,如何说出神仙的话来?”石猴一板一眼背着台词,心道你可莫要临场变戏,否则我不知该怎么演了。 樵夫呵呵一笑道:“甚么神仙话?”石猴道:“只听你这歌便是不俗,非是神仙哪里有这般见识?” 樵夫笑道:“实不瞒你说,这词曲乃是一个神仙教的,我有何德何能,只能学唱几句而已。” 石猴道:“既是神仙教的,想必先生知道那神仙住处,不知可否告知,我却好拜访去也,你也凭空得了许多福分。” 樵夫不易察觉地露出笑意,喜道:“那山叫做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洞中名作须菩提祖师。你缘溪向上走,向南行七八里远近,即是他家。” 石猴内心欣喜,果然与那书中一般模样,便道:“老兄,你便同我去去。若还得了好处,决不忘你指引之恩。” 樵夫忙摆手拒绝,道:“你也甚不通变,我与你去了,却不误了我的生意?我要斫柴,你自去,自去。” 石猴却已认定这樵夫乃是神仙乔装,便起了捉弄之心:“砍柴怎有做神仙好,同去同去,你我今后同门,那是多大造化。” 樵夫一脸苦笑,连连推阻:“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了。” 石猴强忍笑,施了一礼道:“既如此,那我便一人前去了。”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石猴别了樵夫,沿着溪水向日而行,虽是崇山峻岭之间,但此处正是谷底,石猴走了一会,不知不觉群山已尽在脚下,不由得啧啧称奇。到得峰顶,只见果然有一座洞府,偌大一座平台上,千年松,万年柏,枝节苍劲,如虬龙飞天。一座石桥横跨深涧,石桥边奇花布锦,林中熙熙攘攘,却是玄猿白鹿把深藏。 石猴过的桥来,崖头立一石碑,三丈高八尺宽,上有一行十个大字,正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石猴见洞门紧闭,上前便敲。不一时,洞门开处,里面走出一个仙童,高叫道:“甚么人在此搔扰?”石猴道:“仙童,弟子为访道学仙而来,不敢搔扰。”仙童笑道:“我家师傅说有个求道的来了,想必就是你了?”石猴道:“可不正是我。”他此际心中激动万分,自己寻访年余,吃了许多苦头,终于来到此地,想想自己即将学成神功,石猴一颗心砰砰乱跳。 好不容易按捺下来,石猴进了洞门,这仙童自门房取出一套服饰,石猴穿在身上,如量身定做一般,颇为合体,石猴整衣端肃,行过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直至瑶台之下。 抬眼望去,石猴心中一惊,这上面端坐之人,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 高台之上端坐那人,峨冠高耸,长髯飘飘,目若朗星,鹤发玉颜,身着淡黄色道袍,足穿一双金丝皂靴,左臂处斜倚着一柄雪白拂尘。神情静淡,又有说不出的威严。 石猴自然知道,这便是自己的授业恩师——须菩提祖师了。他趋前两步,倒身便拜:“祖师再上,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 这一句亦是《西游记》中的台词,石猴照搬照用,丝毫不觉脸红。 只听那祖师道:“你从何处来,我知,你往何处去,我也知。”他双目微闭,但伏在地上的石猴能清晰感觉到祖师正在盯着他,这种感觉极为强烈,仿佛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内心。 石猴暗暗道,不信你能看出我的真身! 祖师又道:“求仙学道,无非争个仙班里的名头,你,可有姓名?” 石猴暗喜,果然来了,于是忙道:“无名无姓,无名无姓呢。” “你乃是天生地长一猢狲,便教你姓孙吧。”祖师道:“我门中有十二字,乃是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排到你正当第十辈,你法名‘悟空’,如何?” 石猴欢喜跃起,“好啊,悟空,悟空,从此便叫孙悟空。多谢祖师赐名,多谢祖师!” 祖师微微笑道:“悟空悟空,悟到后来,终究是空,其中深意你自会得知。” 石猴心道,无非想我入了那色不色,空不空的佛门罢了,做梦! 祖师又道:“如意,你带悟空下去,教他些礼貌事宜。” 从左边厢站出一名道童,看模样只十三四岁,朝祖师施礼一诺,便引石猴下去。 悟空暗暗思忖,‘如’字排在第六,我却是第十,难不成这个也该称呼祖师?如意引石猴行至一处回廊,似是知道悟空心中所想,转身笑语盈盈道:“你只唤我如意师兄便好,这门中除了祖师,都是师兄弟称呼。” 悟空连声称是,如意教悟空在一处斗室住下,里面日常所用之物一应俱全,又教他出门来,指引他每日担水、扫院、摘果、起灶等等,悟空皆应承下了。 ………………………… 时光荏苒,悟空在三星洞中转眼过去两月,每日只是劈柴担水,打扫庭院,形如一个打杂的小厮。别说得窥仙道,便连一点皮毛也未曾沾得。 时日一长,悟空心中不免烦闷,他自知这是祖师在熬他的性子,回想起《西游记》,悟空整整在这里熬了七年,才得了一篇口诀。而且,这篇口诀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七年啊,想起西游世界的云海仙山,悟空不禁为之神往,这七年时光自己怎么熬得过去呢?可是,为什么祖师要熬炼我七年,他如此大的本领,无论在释教还是阐教,都必是顶尖人物,居然肯浪费这许多时光在我身上,此事尤其可疑。 悟空回想《西游记》中学艺的细节:悟空做了六七年的杂事,而后窥破哑谜,三更时分来到祖师房中得了长生妙道的口诀,又三年后,方传了个七十二变的绝招,还赠送了筋斗云。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书中明晃晃写道: 祖师道:“既如此,上前来,传与你口诀。”遂附耳低言,不知说了些甚么妙法。这猴王也是一窍通时百窍通,当时习了口诀,自修自炼,将七十二般变化,都学成了。 显然学成这个无往不利的神通只花费了悟空一会的时间,而重点,自然在于祖师传给悟空的口诀,这就说明,凭借悟空当时的天资与身体条件,这七十二变是无需练习的,只需会了口诀自然功成。 悟空想通了这一节,又开始继续分析。若想修成七十二变,单纯有口诀还是不行,否则,祖师便没有必要在三年前传给悟空长生妙道的口诀了,以此推断,这篇长生妙道的口诀极有可能是改变体质、入仙门的基础!而且,至少要修习三年方能达到学习七十二变与筋斗云的条件。 既然如此,之前的七年显然便是荒废了,从须菩提祖师对悟空的态度来看,收他为徒教他本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么,这七年到底在等待什么呢? 悟空仔细回顾《西游记》,猴王在祖师一次开讲大道时欢喜雀跃手舞足蹈,这才被祖师发现,单独为他开了小灶。难道,这七年中,祖师一直在等待悟空开悟?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如果悟性不够,那长生妙道决或许传了也是无用罢。 想通了这一节,悟空心中阴霾顿时散了大半,看来,是该找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了。(未完待续) 十三、擒还纵 这一日,如意又来寻悟空,教他给花园锄草捉虫。换做往日,悟空自然毫不迟疑便去了,但此时悟空端坐于榻上,莫测高深笑道:“如意师兄,这锄草却是为何?” 如意一怔:“长了草便要除去,否则有碍花卉生长,还问为何?” 悟空反问道:“为何不将那花儿除去,让草儿发展茁壮,亦为美事。” 如意表情匪夷所思:“哪有将花儿除去的,真是荒唐!你若要偷懒,我叫别人去了。” 悟空自榻上下来,施了一礼道:“非是懒惰,只是心中委实不明,请师兄勿怪。这便去,这便去。” 又一日,如字辈的道童如真来寻悟空做事,见悟空正伏在案上摆弄一个形状古怪的器皿,这器皿形如碗状,却是倾斜着,看那姿态,倒上水便要倾倒。 如真不解问道:“这物事装不得水,有何用处?” 悟空笑道:“你道装不得,那便试试。” 他取过水壶,便向这器皿内倒水,水流泻下,这器皿竟逐渐端正了过来。如真有些惊讶,便道:“原来这东西装水才正。” 悟空道:“其实倒也未必。”他一直倒下去,待这器皿将要装满时,一下子倾覆在地,水全洒了。 如真躲闪不及,沾湿了衣襟,叱道:“你知道要洒,还要倒满?” 悟空眨眨眼睛道:“你也该知道的,哪有自满而不翻倒在地的呢?”他想了想,又道:“满盈者,不损何为?” 如真哼了一声,夺步出了屋子,方喊了一句:“快出来锄园修树了!” 如真急匆匆走回正殿,祖师正于正殿中打坐练气,双目微垂。他自知如真进来,亦察觉到如真一脸不豫,沉声问道:“如真,你可知不喜不悲,不怒不嗔何意?” 如真恭敬答道:“弟子知晓。” “那又为何动了气?” 如真嗫嚅不语,祖师叱道:“孺子难教!” 如真见祖师训斥,忙双膝跪倒道:“都是那猴子欺我。”便道:“祖师,那石猴孙悟空不知哪里弄来一个怪器皿,不装水时,器皿便倾倒,装了水反而渐渐立正了。他再将水注满,那水便洒了我一身,这岂不是诚心故意的?” 祖师道:“这倒也是一种伶俐,些许小事何须在意。” 如真又道:“那猴子还存心气我,说什么‘满盈者,不损何为’。” 祖师开始满不在意,听到“满盈者,不损何为”这一句,不由得跟着默念了几遍,顿觉滋味无穷。当下心中大悦,便教如真退下。 祖师心中盘算,果然造化生长,灵智非比寻常。只是猴性不定,待我再打熬他几月,便授他那无穷大道,才是时机。 悟空这几日挖空心思故弄玄虚,专行些教人摸不到头脑之事,说些高深莫测但又内蕴玄机的话语,洞内弟子初时还去祖师处说说,时日久了,皆道这石猴发了癫症,便也无人理他,便连活计也都不给他分配,悟空更是百无聊赖。 他怎知祖师早已得知他灵智大开,此刻却在熬炼他的猴性,他只顾自己每天抓耳挠腮处心积虑想一些出奇之事,而愈是如此,愈不得其法。 这一晚,悟空彻夜难眠,便行至院中,躺在院中一颗千年柏树下,透过树叶去观看那满天星辰。 这星辰颗颗耀眼,即便天中无月,亦能清晰视物,看得久了,又仿若触手可及,与前世相比有很大不同。 来到此间已有年余,历经几次意料之外的波折,悟空早已“入戏”,也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到来或许能让西游世界有所改变。这改变是大是小还未可知,但至少现在,自己已比原来那猴王早了七八年拜师,一石能激千层浪,谁又知道以后将会怎样呢。 看着满天星斗,悟空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这星,是否也属这个世界的范畴呢?似老君、如来这样的大神通者,能否遨游星空,穿行宇宙呢?待自己学会那筋斗云,说不得定要试试,否则岂不抱憾终身。 想起那筋斗云,悟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祖师啊祖师,你究竟在等什么?俗话说天下没有解不了的难题,最难便是无题。自己揣摩不透祖师的心思,又如何破题,难道非要逼自己行那步险棋不成? 三日后,如意正在后院场地中与众师兄弟讲经论道,忽见悟空自廊门跨入,如意不觉诧异,悟空向来只在前院起居,从未去过他处,今日不知来此为何。 众人知道悟空近日时常作怪,便都默默避开他,唯恐他又出稀奇状况。但只见悟空只自己默默寻到一个角落坐下,静静听众人谈道,一言不发。听了半响之后,悟空眼中留意,心中暗暗吃惊,这些弟子虽与那须菩提祖师一般无二身穿道袍,谈论的却多为佛陀净土,乃是释教的话题。难道,须菩提祖师竟是来自西方世界? 这时,却是一位慧字辈的师兄在为众师弟答疑,一小道童问道:“敢问慧能师兄,诸多道经,我等该读哪本是好呢?”此问暗合许多人心意,大家立时随声附和。 慧能听得此问微微颔首,待众人息声后启唇道:“《楞严经》曾道‘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要问读何经书么,日莲宗只教人读‘妙法莲华经’这五个字;净土的念佛人士只叫人念‘南无阿弥陀佛’,而我门中只有一个字……” 听慧能如此说,众人一片哗然,万种经书都不必读,只需读一字便能成道,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有一个小道童高兴地追问:“师兄,那一个字是什么呀。” 慧能接着道:“这一字便是——” “空!”接话的却是始终不发一言的孙悟空。 众皆哗然。 如意赶紧将悟空拉到一边:“休得胡说!且听师兄高论。” 悟空微微一笑,再不言语,心道我看你有何高论。 果然慧能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原本便要说出这个“空”字,却被悟空争了先。既为慧字辈的师兄,自有不凡之处,只见慧能左手抖了抖袍袖,拇指在食指指侧轻轻一捻,道:“这一字,便是——‘无’字。” 悟空噗嗤一笑,这慧能应变倒是蛮快的,那手指一捻的动作,可不正是在找佛珠呢。 慧能听悟空笑声中暗含讥讽之意,心下有些不悦,高声问道:“悟空有何高论?” 悟空便是在等这个机会,站起身道:“高论不敢当,只是昨夜有一怪梦,一个丈六金身的佛陀教我,万般变化,无非一个空字,今日听师兄论道,便情不自禁,顺嘴说了出来,请师兄勿怪。” 悟空说道那‘丈六金身的佛陀’时,仔细查看众人脸色,见小道童尽皆茫然无措的样子,而几个年纪稍长的慧字辈、智字辈师兄脸色大变,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慧能强自镇定住,勉强干笑了两声道:“师弟所言倒也有理,还是向祖师讨教,方有定论。”说罢也不和众人告辞,急匆匆便出去了。紧接着,众道童呼啦啦鱼贯而出,如意走在最后,不明所以然地看了悟空一眼,甩了一下袍袖,也跟了出去。偌大一个后院,只剩悟空一人。 向祖师讨教,恐怕是去报信了吧?悟空心道。看这些道童脸色,他们必定认识如来无疑,这个世界之中,丈六金身的佛陀恐怕也只如来一人,自己这一招便叫做敲山震虎,须菩提祖师纵有再大本事,也寻不到自己真实来历,嘿嘿,自己倒要看看他如何应对。(未完待续) 十四、大道成 三星洞大殿,须菩提祖师如一尊雕塑般静坐不动,偶尔门外微风袭来,手中的拂尘丝飘动几下,更显仙风道骨,大觉妙相。 慧能自门外急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群道童,他们面上表情各异,或一脸焦躁,或一脸茫然不知所以,或幸灾乐祸。 门下弟子都知,须菩提祖师御下甚严,戒嗔戒怒,慧能这般神态,眼看便要受罚。 果然须菩提祖师微垂的双目睁开,慧能一众便觉面前有如一阵冷风吹过,心中生寒,尽皆跪倒在地。 “何事如此慌张?”须菩提祖师淡淡道。 慧能道:“请祖师恕罪,此事实在蹊跷,弟子便急着禀告祖师,因此快走了几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慌的是心。”祖师指点道。 慧能连连称是,祖师颇有深意地看了慧能一眼道:“随我到后殿来。”说完转身便自后门出去,慧能忙趋步跟上。 到了后殿,慧能将悟空在后院所说自己梦中之事重复了一遍,祖师听过之后沉吟不语,只问慧能有几人听到此事,便挥手教慧能出去。 丈六金身的佛陀,此事当真有趣,难道真的是那‘一切义成,一切事成’的当今治世之尊如来佛祖?石猴之事,知者甚少,唯老君、真武与我而已,莫非竟是那大圣国师王菩萨走漏了消息?须菩提祖师微闭的眼帘一动,竟闪出一丝凌厉的光芒。 若果真如此,此事还真不能耽搁了,本想消磨石猴野性,免得他太过冒进,坏了我大事。如今这石猴灵智早开,竟是超出我所料,谋事在佛,成事在天,且行且看吧。 “来人!”须菩提祖师轻唤一声,一个道童不知自何处现出身形,对祖师深鞠一躬。“将那石猴领来!”祖师深吸一口气道。 石猴此时正于后院盘算。他使出此招实属无奈,即便是后世穿越而来,也摸不清须菩提祖师的性子,虽然他知须菩提祖师收他为徒、传他武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究竟要等待多久才肯传功,却未可知。若真如书中所写,等上七年,那可苦煞自己了。 他故布疑云,搬出一个形容相貌与如来相近的托梦者,此事必将传至须菩提祖师耳中,若须菩提祖师笃定要收自己为徒,那便容不得他人插手。此时的他听闻如来居然对石猴有所关注,心中必然生疑,而最可能的结果便是——提前传授石猴神通,酿成师徒之实。待到生米煮成熟饭,凭着石猴刚直不阿的秉性,自然不会生出反骨。 石猴知道,他在西游中从始至终扮演的都只是一个棋子的角色。这枚棋子握在谁手里,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自己只有顺其自然,逐渐壮大自己的实力,才能有希望去揭开笼在仙佛妖面上的那块幕布,寻一个真相,探一个究竟出来。 须菩提祖师啊,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他正暗自盘算,自院门走进来一个道童,唤道:“悟空师弟,师父唤你过去。”悟空点点头,便跟在这道童身后。 到得后殿,见祖师容止威仪安坐于榻上,道童将悟空带到便自行出去了。悟空做出一副诚惶诚恐姿态,给祖师请了安。 祖师和颜悦色道:“悟空这两月可住的习惯?” 悟空道:“住得好,住得好,只是太闲了。” “呵呵,俗语道,闲人多梦,今日起,为师便要传授你修仙得道之法,你可愿意学。” 悟空心道,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傻子才不学。“要学要学。” “我有道术三百六十门,你要学哪种?” “这……”悟空心里犯起了合计。 《西游记》中,那祖师列出“术”“流”“静”“动”四字门中大道,皆云不得长生,悟空自然不学,其真相果真如此吗?又或者,祖师根本没想将这些道术传给悟空? 想到这里,悟空道:“弟子初入此门,不知有何奥妙,还请祖师指教一二。” 祖师于是娓娓道来,将那术流静动四门大道都逐个解释一遍,而后悟空便陷入了沉思:术字一门,专讲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流字一门乃是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看经念佛之道;静字一门,讲的是参禅打坐、入定坐关之术;动字一门倒熟悉些,专修采阴补阳,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之术。 悟空思来想去,实在拿捏不准,这几般大道均有学问,既然从祖师口中说出,应非旁门左道,他偷眼望去,只见祖师毫无表情,一点端倪也不见,亦不着急催促。 悟空故作抓耳挠腮一阵,然后道:“难得长生,不学不学。” 祖师呵呵笑道:“若为长生而来,那倒简单的很了,给你几粒丹丸,服下便可延年益寿。只是没有本事,将来若遭那刀砍斧斫,雷轰电打,又当如何?” 悟空突然领悟,这祖师原本便没打算教自己长生之道,他的目的便是传授自己七十二般变化和一身武艺。 悟空当下拜倒:“祖师,弟子也知,服了丹丸长生,虽有了命,却也怕没有保命的本事。求祖师教弟子个长久之法,教弟子得那长生妙道。” 须菩提祖师颔首道:“你倒领悟得快,须知你天生地长,与旁类不同,我传你个速成法,教你免去那打坐炼气之苦,也好成就一番事业。” 呵呵,终于到了戏肉了,悟空心里暗自欢喜。 只见祖师教悟空平躺在地上,手中拂尘一挥,悟空便睡了过去。 “九转内还,管教你造化生生不息,可莫要辜负了我。”祖师口中念咒,悟空身周便起了一阵气流,丝丝缕缕的乳白色气息由内而生,自九窍而出,循环往复,皆从卤门钻了进去。“果然造化不凡!”祖师赞了一句,那拂尘上的银丝抖得笔直,虚空点去。 那乳白色气息在悟空体内游走全身,越来越浓,越来越快,最后全部汇聚丹田,结成一粒金灿灿的丹丸。 祖师施法完毕,心中暗赞一声“造化!”亏的是这老君的金丹,否则至少也要二三年方能扎下根基。须知悟空体内虽有许多造化,但他丝毫不懂运用,老君金丹之妙,自然将他体内造化归入丹田,如同百川汇海一般聚流。 须菩提祖师将这石猴弄醒,又传他一篇炼气的法决,此法决高深玄妙,若能参透自然造化无穷,但能悟得几分,却要凭个人资质了。 这口诀与《西游》原著中一般无二,正是这篇: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 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悟空早已将这篇法决熟记在心,不因有他,只因须菩提此人实在太过神秘,他所言所行,每一件都不可轻视。只听一遍,悟空便将此决背诵出来,祖师见他伶俐善记,心下欢喜,又将这口诀详解与他听。 所谓:“显密圆通”,乃是显教和密教两边要通。光走密教这条路是外道,光走显教这条路成就太慢。而究竟何谓显教与密教,祖师语焉不详,只轻描淡写略过。 他哪知悟空前世早已细查过,显教就是显明易懂的教法,指大小乘佛法各个宗派,都依众生的根机,显了断惑证理、修因证果的理论方法,是随他意之教法,其理由显然可知,故云显教。(未完待续) 十五、真妙诀 密教是指其义理和修行方法秘奥幽妙,并非有所秘密而不可说。《大日经》《金刚顶经》等所说金胎两部之法门,陀罗尼、印契、念诵、灌顶之仪轨,是密教,尊大日如来为其教主。 二者都是释迦牟尼佛所云,只是侧重不同罢了。须菩提祖师竟在此推崇如来的道法,不知他与这如来有何干系?悟空将此节暗暗记下在心。 祖师继续解说:“惜修性命无他说”,便是爱惜修持自己的性与命。知性,知命,了性,了命方为真聪明。 自古言性命即犹言人之生命。于修道而言,实则性命二字,当作分别观。须知“天命之谓性。”人性禀赋于自然,若天所命。人之为生,贵能知性兼知命。这性,乃我等本性良能,是秉性、是真我,是道心,一旦定了方向,是再难更改的,否则修为大损,甚至危及性命……单单这“性命”二字,祖师整整讲了两个时辰。 悟空仔细听道,心中暗暗叹服,这一篇口诀寥寥数字,其中真义奥妙,若是没有祖师讲解,自己实难堪破。 下面这几句倒是易懂,便是教人时刻收敛精气神,“经营养鄞鄂,凝神以成躯。”而“相盘结,性命坚”,指的便是结丹异象。悟空的结丹可不比寻常凡夫俗子筑基引气,铅汞炼制,那样的结丹无异于涸泽而渔,最是浅薄低下。 于此天地间修行,大道同源,求的都是一个造化。寻常造化均乃借外物得来,品质驳杂,悟空的造化乃是造化之源,最为纯净正统,又经老君九转内还丹从里到外洗练一番,不知多少万年来汲取的天地灵气尽被激醒,如此条件下结成的内丹,恐怕天上地下也寻不出第二个了。纵使须菩提祖师见识无限,也不由得暗暗咋舌。 下文中的“却能火里种金莲”,火里种金莲就是内火养金丹,在火里把外界汲取的杂质炼完,把种种阴气炼完,方能于金丹中开朵花出来。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这两句是此篇真妙诀的总纲,祖师却只粗粗讲了几句,便教悟空退下,自己在那闭目养神起来。 悟空虽有疑问,却见祖师已然入定,不敢再问,只得轻轻退下。他却不知,祖师虽有通天彻地之能,此时也有些疲倦了。 出了门来,他还在琢磨最后这两句,五行颠倒,那是什么意思?功完随作佛和仙,难道此神通练成,作佛也可,做仙也行? 走出大殿,悟空突然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若木鸡,半响而后,他狂喜跃起,口中一阵乱叫,引得不少道童探头出来观瞧。心道:祖师最不喜吵闹,看你能猖狂几时?还有些道童心道:这猴子莫非得了癫症,还是躲远些好。 唯有些道行高深的智字辈慧字辈师兄低首不语,眼中却包含着又妒又忌的神色,他们中或多或少知道,这猴子恐怕得了一场大造化,而自己却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 是的,悟空得了一场造化,一场有生以来最大的造化。不管这场造化是福是祸,至少现在,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这天地中,再不是那只弱小的猴子。 方才那内殿中,不知有什么禁制,竟将自己的道行全都压制住,此时出得殿来,竟觉神清气爽,内气充盈,直欲乘风归去般的舒爽。耳中听得是十里外的鸟鸣,口中呼的是九天外的仙气,眼中看的是万重山的美景……悟空不由得赞叹道:“果然神仙气象,不比寻常。若为此等长生之道,纵冒戳骨扬灰之险,也值当了。”他自一只普通猴子得了太乙金仙的身躯,其实也不过数年而已,若被其他仙人知道,不知要生生羡煞多少人。 悟空虽然筑了仙基,成了神体,通了法性,知了根源,却无丝毫法术在身。换句话说,便是个空有一身造化道行,却无修为神通的仙人。 悟空回到自己房中,端坐内视,只见五脏六腑如悬磬,五色分明,其质却再不是血肉之躯,似金似玉,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泽。 而自己浑身的表皮筋肉,紧密异常,竟似是铁铸的一般,悟空还以为这一切都是须菩提祖师之功,却不知这里还有老君一粒金丹的效用。 他将自己里外上下细细查看一遍,心中欢喜,实在难以言表。 在这小室中,悟空度过了最为兴奋的一夜,直到天明时分,方才冷静下来。此时他体质已然超凡脱俗,是以丝毫不觉疲倦。 过了辰时,悟空仍在屋中盘膝打坐,按照祖师传他那五心朝天的手段,一丝真气在体内不知走了多少个循环往复,只觉浑身舒泰,养气功夫已渐入佳境。又行了几个周天,听到道童们在院子中早诵的声音,悟空方才收功。 刚从榻上下来,便有道童进屋,道是祖师传唤悟空,悟空心里盘算,似乎又有造化来了。 果然,祖师唤过悟空,张口便是一番“三灾论”的腔调,悟空听得暗暗发笑。 悟空笑的是:这须菩提祖师十有八九知道他是天生神猿,这三灾于他自然无碍,所谓“三灾论”其实只是一个由头,便要传他七十二变罢了。 而须菩提祖师却不知,悟空早遇见无支祁,一切因果根源自那时便已知晓。 祖师道:“你既通法性,会得根源,已注神体,却只是防备着‘三灾利害’。” 悟空故作大惊失色道:“师父,既然已注神体,为何又有三灾,难不成这老天定要害人不成?即便成了仙仍不放过?” 祖师呵呵笑道:“长生之道哪有如此容易,岂不闻一旦丹成,鬼神难容。” 悟空纳头拜倒:“还求师父救我!” 祖师教悟空起来,缓缓道:“这雷火风三灾,害的是那寻常人仙地鬼,岂能妨碍我……门中人。我传你个法,管教你避过三灾,从此大道不灭。” 悟空惊道:“竟有这般妙法,还请师父教我。” “也罢,有一种天罡之数,合该三十六般变化,另有一般地煞之数,合该七十二般变化。你要学哪个。”祖师话已至此,不知为何脸上竟露出少许笑意。 悟空想也不想:“弟子要学那天罡之数就好。” 祖师微一皱眉,诧异道:“为何不学那多的?” 悟空道:“弟子想,那天总要比地厉害些,故选了这个。” 祖师呵呵笑道:“选哪个都是你的造化,只是这天罡之数难些,你可要用心才是。” 悟空道:“越难学的一定越厉害,师父放心,我定会用心体会。” 这个选择并非悟空一时冲动好奇,而是经过一整夜的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西游中提到会这七十二般变化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自己。而会三十六般变化的人也有一个,便是那耳大肠肥的猪悟能。 猪悟能的三十六般变化委实让人难以恭维,只会变些粗夯之物,且时辰也有限,实在不适用。虽然猪悟能的三十六般变化也是天罡之数,但悟空敢断言,这个变化和须菩提祖师所说的绝非一种。 料想须菩提祖师何等人物,岂会传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神通,且天胜地,这是自古传下来的道理,七十二变虽然在西游中也算厉害的本事,但这七十二变乃是虚指,并非说这神通只能变化七十二中模样,同理,天罡三十六般变化亦是如此。既然这样,为何不选个厉害的呢?(未完待续) 十六、天罡变 见悟空既有这个缘分,须菩提祖师心无旁骛,开始悉心传授悟空这天罡变化之数。 “天罡三十六变,乃我道门之无上神通,任凭你元神出窍,腾云驾雾,飞天遁地,羽化登仙,有了天罡之变数为基,都要胜过他人许多。” “天罡三十六变共分六大类,每类六种,第一类,乃是天类。这一类,六种仙术,皆有撼动宇宙之能,悟空切记,即便你有这造化学会,也要慎用之。” 悟空听这一类神通竟有如此威能,心中如百爪挠心,恨不能马上学会,当下连连点头称是。 接着祖师开始详解,这六种仙术分别是: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唤雨呼风、补天浴日。祖师将这仙术的口诀传给悟空,笑道:“且看回天返日。”说完祖师低声念咒,只见东方一轮红日,本已喷薄而出,正是冉冉上升的势头,祖师拂尘一挥,这红日竟如夕阳般堕了回去,天空立时重回天亮前那灰蒙蒙的景象。悟空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回天返日竟有如此威力,这岂不是教日夜颠倒、阴阳交替了吗? 祖师道:“这天类的六种仙术,你现下还难以应用,待你造化够了,便知他的威力。”悟空立时便明白,这仙术威力太大,自己自然没有祖师这样的道行,施展不了也是常情。 “这第二类,称之为如意术,一旦福至心灵,管教心想事成。内中六门仙术分别是大小如意、花开顷刻、胎化易形、指石成金、逆知未来、起死回生。这些倒是不难,你可依次试试。”祖师照样将咒语传给悟空,悟空默念咒语,心意已移到了窗外的一朵花苞上,果然,随着法术施展,这花苞颤巍巍地绽开。悟空来到这世上,终于第一次施放了自己的仙术,这种喜悦心情是难以言表的。只是,施展法术那一刻,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自身体中流逝了出去,难道这便是施展仙术的代价吗?这是不是……造化? 祖师教悟空将这如意术中的六种演练得如臂使指,便继续道:“第三类,遁术。分别为游神御气、纵地金光、五行大遁、飞身托迹、驾雾腾云、潜渊缩地,且将口诀传你,过后寻个宽敞地界操练。” “第四类,大挪移术,六种神通,威力非凡。翻江搅海、挟山超海、推山填海、鞭山移石、振山撼地、划江成陆。这法术动静太大,明日寻个山头,为师一一演给你看。” “第五类,奇术,分别是六甲奇门、降龙伏虎、回风返火、掌握五雷、撒豆成兵、钉头七箭。这其中法术阴损至极,或可引来众怒,为师教你防着别人就好,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擅用,否则我不饶你。”悟空连连称诺。 “第六类,杂术,分别是飞砂走石、隔垣洞见、指地成钢、导出元神、正立无影、九息服气。莫看他杂,却最好用。”祖师将这些仙术口诀尽数传给悟空,又单将杂术中的“导出元神”详解了许久。 “于我等而言,元神乃性命之根本,须知‘内念不萌,外想不入,独我自主,谓之元神。’这导出元神一门神通,用处极多,你当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方可知其妙用。” 悟空暗暗记在心中,对这门神通也多了几分在意。 这一日传功完毕,悟空当夜仍是未睡,三十六种神通,他细细算来,自己已能施展小半,虽然应用起来还颇有些手生,但这已无妨,时日一久,必然融会贯通,信手拈来。 悟空清清楚楚记得,《西游记》中,悟空学习七十二变时,只“当时习了口诀,自修自炼,将七十二般变化,都学成了。”自己虽是穿越而来,但身体禀赋都与那悟空一般无二,这是无支祁给出的结论,应该做不得假。 三十六种神通,自己虽然都会了口诀,却仅能施展十几种,这岂不是从另一角度说明,天罡之数的变化要强于地煞?看来自己这个选择无误,若有机会,还要问问祖师那地煞之术变化才好。 第二日,祖师果然带悟空出了洞府,他伸手一招,一朵祥云自空中瞬息飘来,祖师带着悟空轻飘飘飞上,悟空站在云端,只见脚下这朵祥云,竟如龟背形状,前有头,后有尾。怪不得仙人常道“按落云头”,原来这云真的有头。 祖师见悟空疑惑,为他解答道:“‘驾雾腾云’不难,凡是天地所生的云雾,皆可为我等驱使,自然可变换模样,皆由你心而定。”悟空不懂腾云之术,心中痒痒的紧。祖师见悟空心急,微笑道:“此种腾云,皆是些小伎俩,你又何必着急?” 片刻工夫,云头微颔,落在一片险峰之上,好一座山峰,只见“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悟空自来到西游世界,见过山水胜境无数,皆没有眼前这片景色更奇更怪。 这片险崖之上,各类怪石嶙峋,似鹰嘴、似虎头、似驼峰,参差不齐峰头无数,一眼竟望不到边。 祖师道:“便是这里了。” 悟空于是按着祖师教诲,将那移山推土、飞沙走石之类的法术应用熟练,只觉威力无边,当真是道家好神通。 祖师见悟空聪颖,又引他飞过峰头,过了一处险崖,竟是一片汪洋大海。悟空又将翻江倒海、推山填海类的法术演练一遍,熟记在心。这类法术颇为消耗法力,悟空只觉体内那玄妙的东西似是有了亏空,颇不舒服。 祖师道:“这神通虽好,也要高深法力匹配,你体内造化不浅,只是手法生疏,浪费了不少法力,以后勤加练习,当可弥补此节。” 祖师此言不虚,寻常道家神仙,每每打坐千年苦熬炼气,反而成就平平,仙道一门最讲机缘,悟空生为神猿,又不知在那九窍八孔的仙石中吸取了多少天地灵气,再经老君一颗九转内还丹辅佐,将体内造化尽皆激发出来,化为道行法力,此时悟空的造化,早已堪比太乙金仙,怎会弱于他人。 悟空听了祖师真言,心中落了底,纵观西游全文,悟空战斗时从未有失了法力之说,料想自己也不会差。 见悟空将天罡三十六变应用熟练,祖师正色道:“悟空,我观你秉性自然,正义纯良,见不得作伪作恶,若要成就功德,位列仙班,以后唯恐与人争执打斗,到时你当如何是好?” 悟空思忖一会,道:“正如师父所言,便与人打斗,亦不能遇事退缩、苟且偷生。” 祖师微笑颔首,道:“若打不过呢,又当如何?” 悟空道:“打不过便逃,日后算账,怎样?” 祖师哈哈大笑:“你倒如何逃呢?” 悟空遥指天边一朵浮云,挥手招来,道:“自然是驾雾腾云了。” 祖师伸手挥散满天云彩,再问道:“若无云彩,怎样?” 悟空道:“仍有五行大遁,纵地金光,潜渊缩地——” “打住!”祖师喝道,“这几门法术,赶路游玩可以,想你那对手若能逼得你逃跑,本领必定高出你许多,恐怕这样是逃不了的。” 悟空故作惊慌失措状:“难不成还要导出元神不成?” “荒唐!元神一出,如同将自己置于死地,即便逃得性命,但肉身被毁,也损了多年道行。” 悟空知道祖师考他,只佯作抓耳挠腮,急不可耐之状,道:“那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祖师道:“我观你施展遁术神通时,总该翻个跟头,便传你一个筋斗云法吧。” 悟空强按捺住心中欢喜,问道:“不知这筋斗云与那腾云之术有何分别?”(未完待续) 十七、筋斗云 祖师自得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生比较?” 悟空又作着急状:“师父教我好生急煞。” 祖师道:“这筋斗云,却是非你莫属的本事,你又急什么?” 悟空心中一动,非我莫属的本事?他仔细回忆,果不其然,在西游中除了自己,谁还有瞬忽间十万八千里的本事,除了那只金翅大鹏,还真的没有人能和自己在速度上相比。莫非,这远距离瞬移的本领会和自己神猿的身份有关?他仔细琢磨了一下,此事恐怕无从考证,这筋斗云的本领,恐怕独一无二,没有他人再能学会了。 祖师将筋斗云的口诀教授给悟空,悟空默念真言,一个筋斗腾空而起,这一下直上九霄,只觉寒风刺骨,不知到了何处。悟空只觉身周黑茫茫一片,他自从得了大道,目力惊人,此时却也什么都看不见,身处孤零零一处空间,却不知如何才能回去。 此时,须菩提祖师声音在下面响起:“我在这里。”悟空急忙循着那声音,落回原地,心中尚惊慌不已,方才那感觉太过奇特,那黑洞洞的地方又是哪里?只见祖师抚掌大笑:“你向上窜,是何道理?” 悟空懵懂,不知所以然。便道:“我只捻个口诀,不知为何却上去了。” 祖师又将这奥妙细细讲解,筋斗云之奥义在其真言,此真言可长可短,随心意变换,距离远近皆可使用,途中转折方向,自然也要靠心意操控,似悟空这样毫无目标的,岂不直直窜了上去。 悟空将要诀记下,又操练了几次,空中翔舞,见地上阡陌山海纵横,胸中实有说不出的快意。 他不禁暗暗想到,苦在我不知方向,否则回花果山打个转,报个平安也好。他却不知,任他飞上一年,在这世界中也是寻不到花果山的。 悟空在空中打了几个转,穿梭云层,历经晴雨,横越四季,翔舞九天,这一种畅快怎能笔墨形容,只觉天地尽在我眼界之下,顿时豪气生出,将那翻江倒海、鞭山移石的法术在无人处施展个痛痛快快。 玩了半个时辰,方才依着记忆返回,祖师仍在原地等候,只笑吟吟看着悟空不语。 悟空被祖师看的心里颇不舒服,这眼神,便仿佛一名工匠在凝视着自己的作品,又如同主人在看着自己的宠物,而其中隐隐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望。 悟空举步上前,道:“师父,弟子一时贪玩,去得久了,还请师父莫见怪。” 祖师道:“你的习性我岂会不知,无妨。” 悟空又道:“师父给弟子莫大的造化,尽是些大神通、大法术,只不知弟子若遇到那拳脚高明的打手,该当如何?”悟空心下盘算,西游中并未提到悟空学过武艺,但既然能耍起金箍棒,想必只靠一身蛮力是不成的,且试探问问,没准又有机缘。 祖师一怔,然后哈哈大笑:“你这猴子倒是精明,我门下弟子哪有你这般大胆,敢要起功夫来了。” 悟空诚惶诚恐道:“弟子山野中长成,不知规矩,祖师莫怪,祖师莫怪。” 祖师道:“也算你福至心灵,你若不说,我却将这茬忘了。须知,拳脚功夫乃是最末流的本领,你若愿学,自然可以。” 说完,祖师自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只轻轻一抖,无数旧书古籍落在地上,堆积如山悟空瞠目结舌。 祖师呵呵笑道:“这须弥纳芥的功夫,也是从那大小如意引申而来,你又何必诧异?这都是我早年间搜罗的册子,已有千万年不用了,你若喜欢,尽皆拿去无妨。” 悟空拜倒在地,连声道:“弟子不敢贪心,既然祖师说这是末流本事,弟子只随意寻两本便好。”他起身到这书堆旁,粗略一扫,心里暗暗叫苦,这书名大都是些蚯蚓般的弯曲文字,自己十个也不认识一个。唉,只恨自己读书太少,谁知这些古文字也能派上用场,看来真该寻个时机恶补一番了。 便在他不知如何选择时,终于看见一本隐约认得的书名,只依稀辨得前两个字是“齐天”,后面两个却不认得了。 悟空捡了这本,又随意拿了一本厚书,便不再多看。 祖师微微颔首,道:“你倒也懂得‘道法自然’,这样最好,有缘得见的,必定大有妙处。” 悟空将这两本书纳入怀中,已然颇为知足,回洞府的一路上,心中一直在琢磨那齐天二字,竟与齐天大圣暗合,不知里面讲些什么内容。 回到自己的斗室,悟空闭门不出,只潜心修炼新学的神通,这一番修炼没日没夜,忘却世间日月更替,形如无天无地、无物无我的癫魔状态。 祖师早已嘱咐道童不要打扰悟空闭关,不知不觉间,三月时光一晃而过。 这一日,祖师正于殿中传道,这祖师,道禅两门的玄奥道法皆了然于胸,只见他慢摇麈尾喷珠玉,妙语连珠动九天,正讲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之时,自殿外闯入一人,手持半根柳枝,其上缠绕花枝百朵,遥指祖师喝道:“莫说天地,只道凡尘,谁敢翻江倒海,我有纵地金光!” 众道童一个个瞠目结舌,这不正是闭关三月的悟空,见他此时模样,岂不是疯癫了?慧能站出来喝道:“兀那泼猴,敢在祖师面前撒野,还不跪下俯首认错!” 悟空斜睨慧能,道:“看我回天返日!”说罢神通使出,却仿佛后力不济,只见殿外半轮白日一闪即逝,而悟空竟软绵绵倒在地上。 祖师脸色不霁,吩咐道童:“将这顽徒抬到后殿。” 祖师眼见倒在地上瘫软成一团的悟空,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气恼。他本身道行不足,强行修习天类神通,显然是法力耗尽濒临走火入魔的表象,若不及时救治,将于修为有碍。 祖师于是取出一枚丹丸,撬开牙关,纳入悟空口中。不多时,悟空悠悠醒转,第一句话竟是:“看我地煞七十二变,管教妖魔遁形!”说完见祖师就在眼前,强撑身子便要起来。 祖师阻住他,喝道:“也有草神陀罗尼,也有鬼神陀罗尼,诸恶鬼神谤不得,奉请十地鬼崇灭!” 悟空耳边一震,顿时头脑清醒许多,此时那丹丸药力化开,身上也有了力量,一身法力竟如泉水般自丹田处涌出,片刻工夫恢复如初。 他哪里不知此必是祖师救治之功,起来拜倒道:“弟子多谢祖师救治之恩!” 祖师也不语,直教悟空在那里伏地跪着。 半响,祖师一声长叹,道:“悟空,我为你取名,传你本领,救你性命,一切皆因缘至,你也不必感激。如今你本领学成,在这天地间自保无虞,你,可以去了。” 悟空茫然失措:“祖师,你教我到哪里去?” “天地如此之大,何处不可去?” “弟子愿随师父一生,天地虽大,无有我家!”悟空一双晶莹剔透的眼中已是泪花满溢。 祖师似也不忍,却道:“你若随我,我怎得安生,今日过后,你我再不相识!” 悟空匍匐向前,哭诉道:“祖师对我恩重如山,我若不报恩,今生愧疚。” 祖师已现怒容,喝道:“休要多言!我再送你三粒仙丹,必要时可救你性命。从此后,恩义两绝,你莫说识我,我也不再认你!” 悟空道:“师父,要我去也罢,你却教我个法,何时再能与师父相见?” 祖师道:“再见你时,你也未必认得我,还说什么何时。” 悟空还要多言,祖师只一虚指,悟空便动弹不得,只任祖师将他轻飘飘送出洞外,方才手脚自由。 祖师转过身道:“悟空,你好自为之吧!” 悟空知祖师心意已决,又拜倒在地,给祖师磕了八个响头,一字一顿道:“师父恩情,永志难忘!”说完腾空而去,却是头也不回。(未完待续) 十八、观星辰 悟空别了斜月三星洞,并未施展那筋斗云之术,只是驾雾腾云。他渐行渐远,回首望那灵台方寸山已渐渐淡出自己视线,心中多少有些酸楚。 无论须菩提祖师因何传授他一身本领,毕竟他带领悟空见识了大道之能,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如果让悟空有选择的话,他自然会毫不迟疑地选择这条道路,在这样一个神仙世界,有谁会甘心平庸一生?因此,在他心中对须菩提祖师,只有感激之情。 自这以后,悟空再也没见过须菩提祖师,这位神秘人物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这是悟空早就知道的,见到须菩提的第一面时,悟空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祖师。但他仔细数来,自己来到这世界见到的人也有数,暂且就当是在梦中吧。 方才祖师倒有一句话耐人寻味,“再见你时,你也未必认得我……”难道在这之后,须菩提祖师曾经改头换面再出现过?悟空想了又想,也没有半点眉目。 唉,即使祖师再出现,也绝不会再以须菩提之名了,自此之后,世间再无须菩提……悟空一阵唏嘘之余,望着地上景物,竟渐渐慢了下来,他见左前方便有一座小山峰,便落在了上面。 咦!悟空越看越觉得奇怪,自己那日练习腾云之术,在这地方兜了不少个圈子,怎地没见有这座山峰,难道这峰头是凭空生出来的不成? 想到这里,悟空又施展筋斗云之术,将那日走过的路途重新走了一遍,这一走,他心中更是惊奇,自己仿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这处世界与灵台方寸山相比,灵气淡薄了才许多,更无那其中美景,也无仙禽灵兽相伴。 悟空回想起来,那一日修习筋斗云术之时,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即便飞行数十万里,也不见一处人家,而今日,地上城市村镇井井有条,俨然一副清平景象。悟空再向回飞,果然,那一日修习翻江倒海处的那片怪崖与茫茫大海,此时却是一片麦田。 悟空使个法术,落在地上,变成一位樵夫模样,上前与那田地里劳作的老农搭话,凭着前世一名演员细致入微的观察本领,悟空可以肯定,绝非乔装。 这到底是为何?悟空想得头都大了,难道自己记错了吗?他驾起云头,左右逡巡,方圆千里之内,尽是平原广阔地带,莫说大海,连一个湖泊都没有。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那座灵台方寸山,居然也没有了!那一座仙意盎然的洞府,那些仙风道骨的童子,那个童颜鹤发、神通广大的祖师,全都没有了,那百样仙姿、千般风景,一切如同云烟——不,即使是云烟飘过,也会留下痕迹。 悟空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那须菩提祖师所在的灵台方寸山却是假的不成?不,不是假的,而是另一处玄妙的空间!对了,定是如此,若非此处再不可寻见,凭孙悟空习性,岂能不再去寻找? 想到这里,悟空已不再寻找,而是寻个高山坐了下来,他在等一样东西。等来这样东西,他便能确认一件事情,若是真,对他将来大有裨益。 悟空静心敛气,便在这山顶琢磨起“胎化易形”的神通来。这“胎化易形”专讲自身变化易容之术,适才他化作樵夫,颇觉不自然,定是平日里变化太少,手法生疏。想那西游中,孙悟空多次凭借这个本领脱厄解难,若不练到炉火纯青,怎敢人前卖弄。 这三十六种神通,除了天类的六大神通外,悟空皆可施展出来。平心而论,学得这样的神通对普通仙人来说是形如登天。仙界巨擘视自己的神通法术都如身家性命般重要,但若有了足够的造化,在学了口诀和应用之法,这神通倒也容易得很。 悟空便是凭了须菩提祖师给的金钥匙,打开了修仙成道的大门,这一步,旁人历经万劫也未必能有如此机缘。 悟空在此修炼,直到天黑。 此时万籁寂静,偶有草虫鸣叫,更显旷野寂寥。 不一时,天空点点繁星闪现,悟空躺在山顶,一颗一颗数着:五颗,十颗,十五……三千二百一十五……九千八百四十五…… 他目力超群,不一会便数出了三万多颗星辰。 不知又过了几多时辰,东方微曦,星辰隐去。 直到最后一颗星星也不见踪影,悟空自地上一跃而起,大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祖师,我知道了!” 其实,自第一颗星星出现在天幕上,悟空心中便已有了端倪,但他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一直守到天明。 在那斜月三星洞中,悟空也曾躺在地上观星,那星星比起前世来有很大不同,既大且亮,看过一眼便实难忘却。 而昨夜悟空观星,发现这天幕上的星星与自己前世中的一模一样,并无丝毫不同。之前在水帘洞中,群猴天性自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几时见过星星。 没想到,悟空仅有的两次观星经历,竟然并非同一座天! 悟空非是原来的悟空,他的经历比那天生地长的石猴要丰富得多,前世也曾读过些网络小说,也见过某某宗师自创一界,内纳无数生灵。 他寻不到那斜月三星洞时,便已开始怀疑,这洞府是否会是须菩提祖师自创的一界呢?如今,他已确认无疑,天地间本没有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自己这一场修行经历,或许便是在一粒芥子当中完成的,而从此之后,自己只怕再也寻不到这个地方了。 悟空长吁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他在西游中最大的一个劫难,便是被困于五行山下五百余年,而那场赌斗,极有可能便是:悟空在如来创下的一界中翻跟斗。 想到这里,悟空不禁哈哈大笑:“如来啊如来,我若没有先知先觉,还则罢了,如今我既有防备,想再用这法子困住我,那是再也不能了。” 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此山西临汪洋大海,东接傲来国界,中间海面相隔,不过二百里远。 山中丹崖怪石,峭壁奇峰无数。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此时,便在花果山巅,群猴汇聚,吱吱喳喳,吵闹声不绝。 当中坐着四只老猴,正是那两只通臂猿猴,两只赤尻马猴。 其中一通臂猿猴道:“聒噪!大王去了两年光景,俗语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花果山上我同族也有万余,更有山魈猛兽偶尔袭扰,若不同心协力,似现今这等一团散沙模样,岂不教他人得利?” 另一通臂猿猴紧跟着帮腔几句,见群猴安静了几分,心中暗喜。 哪知两只赤尻马猴竭力反对,其一道:“寻仙访道,那是一生受用的造化,两年时光微不足道,我等受大王之托,当尽心竭力,振兴我族,何来无君之说?” 另一只赤尻马猴道:“然也,今日若选新王,他日大王回来,又当如何?” 一通臂猿猴道:“山中无王,则威信不足,大王去时,山呼海应者近万,如今仅有五六千了,此时迫在眉睫,还不知晓?” 赤尻马猴道:“你所言究竟何意,难道凭你,便要做这花果山之主不成?”(未完待续) 十九、归去来 通臂猿猴道:“岂有此理,我哪里有这般想法,只不过见这洞天福地遭野兽践踏,若不齐心协力御敌,恐怕无处安身了!” 赤尻马猴又要驳斥,只听山下嘈杂声起,其中狼虫虎豹嘶吼声不断。他大惊道:“那群走兽又来,御敌为先!” 四只老猴指挥群猴,龟缩于山腰以上,将备好的石块滚木从山腰放了下去,“轰隆隆”几阵巨响过后,下面传来一阵惨叫声。 赤尻马猴嘿嘿笑了两声:“毕竟不如我族伶俐,只知使些蛮力。” 不过片刻,他却再也笑不出来,听负责打探的小猴来报,那些走兽已然撤到了山下。适才那些惨叫声,只是寥寥一些老弱病残,上来试探的。 奇怪,这些走兽何时聪明起来了。 便在这时,只听山下传来一阵吼声,声若金铁,震得山上群猴耳朵嗡嗡作响:“我家新任虎王说了,只要你这花果山,不愿臣服者,且逃命去,否则杀无赦!” 赤尻马猴一语不发,只教小猴准备好守山物事,看住山前这条必经之路。后山虽也有路,但险峻异常,除猴类外的其他畜类难以攀援,又有两只通臂猿猴带领两千猴子在那里看管,应是稳妥的很。 等了半响,走兽见山上无动静,知道这群猴子固守不屈,便开始了阵阵攻势。 走兽群当中为首,有一虎头人身高逾丈,形态威猛,两遍尽是些成了精的兽族。这虎精修炼千年有余,变了人身,通了人性,他云游至傲来国,竟发现花果山这块宝地。更让他惊奇的是,这方宝地竟被一群猴子所占,简直暴殄天物。他于是在周围群山中收服飞禽、网罗走兽,短短半年之间,便成了气候。 半载绸缪,只为此一击。 在此之前,偶尔也有走兽成帮结伙侵扰,但都势单力薄,威胁有限。此番走兽云集山下,黑压压似蚁聚糖蜜,飞禽于山顶盘旋,乌蓬蓬若阴云压顶,单这阵势,便不是群猴所能抵挡,若不是占了地利,花果山恐早已易主了。 虎精一声令下,只见那:丫丫叉叉带角鹿,泥泥痴痴看人獐;盘盘曲曲红鳞蟒,耍耍顽顽白面魈。贪狼饿虎般扑上,山中飞禽,扑轳轳起;林中走兽,掬律律行。只将山上群猴惊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哪里还顾得投那滚木礌石,只撇下一切,向后逃命去也。 赤尻马猴心急如焚,然群猴退势如潮,怎能阻拦得住,欲杀几只为首者立威,却犹豫再三,毕竟同族难以自戕。 两只赤尻马猴泪眼互望,心道大势已去,本还念着石猴大王能取个长生之术来,自己一干族类在这山清水秀福地逍遥一生,如今一切皆为泡影。 便在此时,只见两只通臂猿猴自后山匆匆疾行而来,身后跟着一众狼狈不堪的小猴。“后山已守不住了,飞禽自天空投石,我儿孙伤者众多。” 赤尻马猴道:“既如此,且尽退回水帘洞!再作打算……” 赤尻马猴这一决断实乃明智之举,水帘洞进出仅有一条路,且洞门隐蔽,湿滑难行,一个立足不住便万劫不复。但进去容易,再出来便难了。 于是他两个教旗下小猴母猴先入水帘洞中,精壮有力的便仍在洞外御敌,如若水帘洞也被走兽占据,那可真的再无安身之所了。赤尻马猴见同族被追赶得漫山奔逃,不禁暗叫道:“大王,我等只怕等不到你回来了。” ……………………………… 悟空彻底了却了一桩大事,如今一身本领,大有天下尽可去得的豪气,但此时此际,他自然要先回花果山去。那里有他的同族,有传道之地水帘洞,更重要的是,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千万年的孕育,这条根,比血脉之情更浓。 悟空施展开筋斗云,只一个跟头翻上去,便进入了那奇妙的境界中。筋斗云虽名似腾云之术,但悟空看来,这招更像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完全就是瞬移。因为他完全没有在天上飞行的过程,而是心到身到,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到了傲来国地界,悟空放缓速度,使个隐身术,在国都上空飞行一圈,他耳聪目明,此时便将那武器库的位置记在心里。空暇时要再来一趟,取些兵器给我的猴子猴孙使用,悟空心道。 离了傲来国,即便不用筋斗云,到花果山也只是片刻工夫,飞到花果山上空,悟空按落云头,向下一望,这一下可活活气煞了美猴王。 于是他不自主地喊出了后人耳熟能详的那句话:“妖怪,哪里走!” 悟空记忆中的花果山,实乃奇花瑞草丛生、鲜桃艳李常熟,山青青水潺潺的一块人间福地。而现在,漫山遍野的狼虫虎豹,空中怪禽恶鸟层层叠叠,将这清净之地弄得一片狼藉。偶有几只小猴躲在岩缝间瑟瑟发抖,而外面便是熊豺的利爪獠牙。 “何方孽畜,敢欺我花果山无人!”悟空使出法术,一声断喝,便比那佛家的“金刚狮吼”也不遑多让。 只见满山走兽皆骇得难以站立,飞禽扑棱棱跌落下来,想再飞起却发觉浑身瘫软,早已没了气力。 走卒皆伏首,唯有一虎精还站立原地,手指悟空道:“你……道友来此,有何贵干!” 悟空落下地来,笑骂道:“一头成精的大虫,也敢妄自言道?可是你带这群畜生来此作乱?” 虎精方才被悟空的怒吼吓了一跳,此时镇定心神,仔细见悟空不过是一个身高四尺,貌不惊人的普通猴子,说话语气即变:“你这毛猴,这山中想必是你的同类,我只要你这花果山,其余——” 悟空哈哈大笑:“好个不知死的,看打!”说罢上前便是一拳。 虎精抬起双臂抵挡,哪知悟空此时神力惊人,又兼道行深厚,这一拳将虎精击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几十丈远,直接拍成了肉饼。 悟空眼尖,早见到一缕白光自虎精窍孔游出,急急远遁。他一个愣神:这虎精也恁不经打,再看那缕白光,已游上了天。 悟空心道:似这等把式来上千百个也不济事,就敢占我花果山?他腾云追了上去,发一个掌心雷,电光一闪,便将那白光披散。可怜虎精修行千年,一念之差,便堕入万劫不复之地。适才悟空击破的那道白光,乃是虎精元神。 修道之人皆有元神,非到迫不得已时,元神不敢出窍,这虎精肉身既亡,元神无奈之下只得遁出。寻常元神遁出极快,同阶仙人若不依靠法宝,那是绝对追不上的。但悟空身形何其迅捷,只普通腾云术也强似这元神许多。 悟空击杀了虎精,再回转来,满山飞禽走兽尽皆拜服,高呼“大王饶命。” 悟空也不理他们,只叫道:“孩儿们,都出来!” 自那水帘洞中、岩缝里、藤蔓间、树丫上跃出大大小小猴儿,何止上千。见悟空威风凛凛站在当中,周围皆是拜倒的禽兽,猴儿心中欣悦,一个个上蹿下跳,喜不自胜。 早有通臂猿猴、赤尻马猴上前禀告,此战猴儿伤损多少,尚余多少。悟空听了,连连咂舌。他两年不在,猴儿数量竟少了许多,不由得一阵心疼。 “孩儿们休得悲戚,而今我神通大成,这花果山从此后毫发难伤,那个敢再来,管教他有去无回。” 群猴拜倒:“恭贺大王修成仙术!恭贺大王得了长生!”(未完待续) 廿〇、相见欢 悟空于是指挥群猴收拾残局,来了这许多飞禽走兽,也不必回去了,从此便为花果山杂役,专听群猴驱使。 大家一齐动手,悟空施了几个如意仙术,管教万木回春,不过个把时辰,将这花果山拾掇得树翠草青,花艳欲滴,反而更胜从前。 悟空跃到一处高石之上,大喝一声:“我出游海外,得仙人传授神通,赐名孙悟空,凡我族类,今后便全都姓孙了吧。” 群猴又是一阵雀跃,区区山间野猴,何曾想会有过姓名。 “通臂猿猴,赤尻马猴,你四位护山有功,分封为马流崩芭四大元帅,分管内务外战、征粮操备一干事宜。” 四只老猴顿首谢过悟空,那通臂猿猴哪里还敢再提重新立花果山之王一事,不时用讨好的眼神看着赤尻马猴,唯恐他去大王面前告状。 “其余飞禽走兽,由芭元帅分管,做些筑路扎营、摘果巡山的勾当也罢,敢有不服管的,直接丢到深涧中便是。” 此语一出,直吓得飞禽走兽阵阵打寒战。 悟空环顾望去,只见漫山猴儿禽兽,个个赤条条,唯有自己穿着严严实实,不由得一阵好笑。他又道:“尔等各安其事,我去去就来。” 说罢手一招,一朵祥云飞来,载着悟空直上云天去了,留下瞠目结舌一群禽兽。 悟空驾着云朵,飞到傲来国上空,纵目望去,仍是方才那座城池。此时正当午前,街上行人熙攘,悟空念动咒语,使个呼风术,好一阵大风吹起,将些个买卖商旅皆惊得急忙回避,顷刻间三街六市关门闭市,无人再敢出来。 悟空这才按落云头,径直到了武器库,门上有锁,又岂能拦得住悟空,打开库门,只见刀枪剑戟,斧钺勾叉,镗镰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有盾牌、有云梯、有那绊马的索,有那捆人的绳,十八般兵器样样齐备,军旅物事一应俱全。 悟空也不挑选,只将自己道袍直缀扯下半边,使一个大小如意术,将一库兵器裹入其中。 出了兵器库,悟空又使个隐身术,进银库抓了几十把银锭,然后他将城中几家布坊洗劫一空,临走时扔下银锭,权当购物之资了。 回山时,群猴天真烂漫,正于洞门外玩耍,只见天空中祥云飘来,正是大王从空中跃下。衣襟一抖,兵器如山堆在眼前。 悟空叫道:“孩儿们莫抢,且教崩元帅按气力分发,免得耍弄不动,反伤了自己。” 悟空又叫马元帅将布匹入库,心里惦念着去何处掳些裁缝,来给猴子猴孙做衣服。 自这日起,悟空整日在山中排营练兵,指挥群猴听从号令、布阵练武。 时日已久,周围山中怪兽纷纷来投,悟空这下算是开了眼界,许多走兽前世只是听说过名字,今日方才见到真容。狻猊、熊罴、山牛、青兕、狡儿、神獒……个个威武,样样神俊。 悟空将这些走兽划归七十二洞管辖,自此年年献贡,岁岁来朝,不在话下。 悟空见盔甲兵器略有不足,又去人间国度洗劫了几遭,不出二三载,花果山麾下精兵三四万有余,齐齐整整,直将把一座花果山造得似铁桶金城。 这一日,悟空于水帘洞中习练神通,许久方歇,脸上有说不出的快意表情。原来这三年来,他日夜不辍,已将天罡之数三十六变中除“天类”神通外的三十种修炼得炉火纯青,只心意一转,各类法术信手拈来。 悟空自信满满,脸上却现出迷茫表情,他苦苦思索,此时是该当扬名出世,还是避世苦修,落得个逍遥自在。 若按《西游记》的故事发展,此时自当龙宫取宝、天庭受封、自封齐天而后大闹天宫。但一想起那如来的手掌心,悟空便打了退堂鼓。五百年哪,活活被囚于五行山下,这一番苦难岂不闷煞个人?自己虽经历了灵台方寸山,大胆猜想如来手掌心也是一界,但毕竟只是猜想而已,万一猜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而即使猜对了,自己此时也无半点破解之法,哪里敢和如来对阵? 悟空考虑了一会,然后做出了决断,无论如何,这如意金箍棒还是要去拿来的,对于读透《西游记》的他来说,这如意金箍棒就该是孙悟空的宝贝,天经地义,不取来耍耍实在心里过不去。至于龙王会不会上告玉帝,天庭是否会来围剿,那都是后话,毕竟中间还有一个太白金星下凡招安的缓冲。悟空知道,自己和真实的美猴王性格差异不小,毕竟来自文明社会,没那么多野性与冲动,凭着自己的智商与见识,见招拆招便是。 这时,通臂猿马元帅进来禀告,前几月自凡世中掳来的几十名裁缝日夜赶工,已将群猴的衣服制好,各自两套,这些裁缝是杀是放,还请悟空裁夺。 悟空道:“给些金银封口,叫洞外的妖王送他们回去吧。”马元帅一愣,大王心地慈软,丝毫不像为妖者的风范。这些日子他与那七十二洞妖王接触甚多,个个都是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久而久之已习惯了见人便起敌意。他哪里知道,悟空本就是人类穿越而来,又如何能平白无故滥杀人命。 悟空看着马元帅的背影离去,心道:无支祁所说的通臂神猿,料想并非我洞中这两只,否则近身时怎么没有半点异常。想到无支祁,悟空心中又是一紧,在这个世上,无支祁给他亲近感最浓,他也为无支祁的遭遇感到无比同情与痛心。 莫急,迟早我会救你出来的,悟空暗暗道。 悟空行出洞外,诸猴正于山中操练,见悟空出来,山呼:“大王!”更引得百兽来拜。悟空摆摆手,笑道:“尔等刀棒娴熟、弓弩齐备,我却无一件趁手兵器,该当如何?” 早有通臂猿猴流元帅道:“大王岂不知龙宫多宝,水帘洞深涧下溪流,便直通东海,算算也是近邻,大王水火不惧,何不去借件宝贝来,定能称心如意。” 此番对话与原文大体相仿,然悟空此时却多了心思,这四只老猴见识颇多,谈吐亦高出其他猴子不少,难不成真是什么异种? 悟空于是问道:“流元帅,你怎知道龙宫多宝?” 流元帅道:“禀大王,我幼时便在花果山成长,常去海滨玩耍,实不相瞒,在这海中,也有些小鱼小虾为友,便是他们与我说的。” 悟空点点头,道:“好,既然是海中人所说,此时当无虚假,我去也!”说罢自那深涧跃下,一头扎进涧水当中,顺流而下,直奔汪洋大海。 因那无支祁将御水神通传给悟空,悟空此刻连避水诀也不必念,只心意到时,水波左右分开,闪出一条清明道路。 果然海内好景色,更与陆地不同。悟空见那水草斑斓、贝壳多彩、游鱼活泼、珊瑚艳丽,他一生也未见过此等胜景,于是兴致大发,暂且抛却取宝之事,在这海中游玩起来。 ………………………………………… 天庭之上,紫霄宫中,真武大帝闭目闲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果然不出所料。他当即传唤龟将,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简道:“将此物送与敖广。” 龟将领命告辞,他神通非凡,又兼水性娴熟,入海如履平地般顺畅,不一刻便返回复命。真武道:“他处可有异常?” 龟将道:“敖广欣然受命,并无异常。” 真武点头,叫龟将退下。 其实他想问的是“他处可有客人?”换一种问法,更显真武心思缜密。(未完待续) 廿一、东海行 悟空在海中骑龟耍鲸,玩得不亦乐乎,便在此时,自斜刺里游出一个夜叉,手持三股钢叉叱喝道:“哪里来的外人,敢在此作怪?”悟空一愣,见这夜叉黑面犬牙,长得奇丑无比。他下了龟背,笑道:“你个畜生也恁丑了些,偌大一个海面,成了你家的不成?” 夜叉怒道:“我奉龙王之命巡海,你竟敢骂我畜生?”说完挺叉便刺。 悟空方要格挡,心中一个激灵,这一幕似乎在哪里发生过,他稍一回忆,不由得哈哈大笑,这岂不是哪吒闹海的桥段。俺老孙是来取宝的,哪有工夫与你闲缠。他使个隐身法,便遁得无影无踪。 夜叉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使那叉杆便狠敲悟空骑过的老龟壳:“你个废物,旁人骑你亦不言语!” 老龟心道:你不是废物,不也叫人家走了。只是心中想想,敢怒不敢言尔。 悟空使出遁水法,一溜烟去了,只见前方水族渐多,个个盔甲鲜明,行伍整齐,他料想应是近了龙宫。悟空见龙宫防范森严,他心知自己若要硬闯进去,便要逐个兵器试过来,自己其实只为金箍棒而来,又何需费那许多事。 此时他心思一转,那定海神针便在海中,我何不偷偷取来,何苦与那龙王枉费口舌,又落得强取之名。即便龙王不得已送我,那也欠他一个人情,还不如妙手空空,神不知鬼不觉才好。 妙,妙,妙!悟空便要如此,只是这时又犯了难,这偌大一个东海,去哪里寻这定海神针? 悟空行至僻静处,略一思虑,便有了主意。 此时恰有一只梭子蟹自石缝中游过,悟空露出身形,上去一把按住。 虾蟹均外刚内柔,最是胆小,悟空这一下突兀,这蟹子竟晕了过去,悟空顿时无语。他等了许久,这蟹儿也不醒,悟空暗道,可莫要一下子吓死了他,岂不罪过?他在原地等了一会,见远处又慢腾腾游过来一只大腹便便的海马。悟空灵机一动,亦变作一只海马在原地逡巡。待那海马游近,他凑上去搭话:“大姐哪儿去?” 那海马慢声细语道:“人家是公的。” “咳……老兄哪里去?” “回家。” “……听说这海中有一定海神针,一起去见识一下如何?” “算了,我赶着回家生孩子呢。” 悟空立马从原地消失,游出老远才停下,自顾自地笑了半响,自己怎么忘了,海马竟是雄性繁殖。这桩糗事可莫要传出去,人丢大了。 便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清澈透亮的声音:“上仙既然到此,为何不来龙宫坐坐?” 悟空心道,得,既然被人识破身形,干脆直截了当,大不了霸王硬上弓,反正这如意金箍棒抢也得抢到手。 他顺着声音行去,不多时,见水族兵将分列两行,便如迎接贵宾的阵势,队伍尽头,便是晶莹透彻一座偌大的宫殿,珠光宝气、璀璨夺目,可不正是水晶宫。 宫门前台阶上站立一高大身形,头上双角金光闪闪,见悟空自远方游来,笑容可掬迎上前道:“上仙到此,小龙未曾远迎,勿怪勿怪。” 悟空心道,这便是东海龙王敖广了,他心道,以后打交道还多着呢,于是亦以礼相还:“敢问可是东海龙王,龙王亲迎,真是受宠若惊啊。” 东海龙王听悟空说话也有礼数,啧啧称奇,道:“上仙神通广大,自须我来相迎才可。”悟空看了看龙宫,赞道:“果然不愧是四海之首,这宫殿实在是世上难寻。” 二人一路寒暄客套,来在宫内落座献茶,对坐叙话。敖广道:“上仙来我这东海不知有何贵干?” 悟空开门见山道:“休提什么上仙,我乃是花果山上天生地长的灵猴,得道之后,苦无兵器可用,素闻龙宫多宝,便来求几件,俗语道远亲不如近邻,若有多余不要的玩意,送我几件可好?” 敖广笑吟吟道:“我当何事,我这厢旁的没有,若要兵器也攒了百十库。此事再容易不过,来人哪!” 两头黑鱼将上前一步。“将那趁手的兵器取几件来,让上仙挑选。”敖广道。 领命下去后,不多时,几十名海族气喘吁吁,抬上来一杆方天画戟、一杆三股钢叉、两只磨盘大的油锤。悟空奋起神力,将两杆长兵刃舞得虎虎生风,骇得龙宫一干人等目瞪口呆。再看悟空兴致不减,一脚一个将那重锤挑起,弃长取短,仍是驾轻就熟。 操练过后,悟空大气不喘,笑道:“样式不错,只是太轻。” 敖广亦吃惊不小:“上仙神通广大,我龙宫兵器虽多,太重的委实没有,这方天画戟足足七千两百斤,乃是最重的了。” 悟空道:“若说海龙王无宝,传出去岂不笑煞人。” 敖广苦着脸道:“这……真是没有了,上仙有所不知,龙宫虽称多宝,却只是珍珠珊瑚之类居多,水中不好打铁,这些兵刃也都是外面得来的。” 悟空道:“什么兵器不兵器,我也不在意,只要分量够了就好。”悟空这边循循善诱,心道龙王你若识趣,便主动些将定海神针拿出来最好。 果然敖广想了许久,忽地眼前一亮,迟疑一下道:“倒是有件宝贝,上古以来无人能拿得动,只不知能否做兵器用?” 悟空笑道:“只重些便好,不妨试试。” 敖广道:“此物甚为巨大,上仙请随我来。” 敖广引悟空来至海藏,原来这海藏便是深深一道海沟,两旁高高的山脊,便如海底被谁劈了一斧,现出一道深涧。 便在这深涧当中,霞光闪耀、瑞气高升,敖广惊道:“此物多年沉寂于此,怎地放起光来。”心中却暗暗惊奇,果然祖龙本事超凡入圣,想这定海神针遇到了正主,才显异象。 悟空早已按捺不住,腾起身来跃入深涧,只见好一段神铁直腾腾立在这水中,两头灿灿金箍包着一段黑铁,与那书中一般无二。 悟空只将手一招,那神铁径直飞了过来,悟空托在手中,连念几声“小小小”,立时变作齐眉哨棒般大小,他心中狂喜,此番龙宫之行,得了金箍棒便再无憾事,至于那几件盔甲,不要又何妨? 他手持如意金箍棒来到海藏口出,敖广一众海族尚在原地等候,见悟空将金箍棒使得大小如意,连声道贺:“恭贺上仙得此异宝!” 悟空哈哈大笑:“此铁正合我用,多谢贵邻了!”说罢便要离去。 敖广急忙拦住,道:“上仙只这件兵器,出去了也不好看,我再为上仙攒套盔甲可好?” 悟空一怔,我还没开口要,他便主动送上门,这是何意? 他面不改色道:“有此兵器已经知足,莫敢妄求其他。” 敖广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与那三个兄弟分管四海,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说罢秘传另三个龙王,自己引悟空回宫饮茶去了。 须臾,三海龙王皆到齐,敖广将缘由道明,三海龙王面上堆笑,分别取出宝贝。悟空定睛一看,一双藕丝步云履、一副锁子黄金甲、一顶凤翅紫金冠皆宝光四射。 他穿戴整齐,更显威武无俦,四海龙王齐赞:“好一个神猴!” 悟空抱拳拱手谢过龙王,便自龙宫告辞,这一番龙宫之行,虽得了宝贝却令人生疑。敖广虽扭扭捏捏,但无丝毫不情愿之意,如此殷勤,真叫人心中难以落底。 悟空心道,横竖不过一场打斗,多想亦无益,于是他劈开水波,循原路回到花果山来。(未完待续) 廿二、虎添翼 须臾,悟空沿原路返回到花果山中。流元帅第一个看见,悟空身着锁子黄金甲、头顶凤翅紫金冠,威风凛凛神武非凡,大喜道:“大王得宝回来了!” 这一群小妖众星捧月般将悟空围在中间,哥哥纷纷攘攘来看悟空这身行头,悟空喝道:“孩儿们站远些!” 群猴退后,悟空笑道:“身上穿的不算宝贝,真正的宝贝在这里呢!”他自耳中取出如意金箍棒,凭空一抛,这金箍棒便立在地上。 流元帅道:“这根小铁棍算什么宝贝?”悟空道:“小铁棍?你拿起来看看!” 流元帅伸手去拿,这定海神针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他便是一丝也撼不动。悟空哈哈大笑,道:“这乃是龙宫第一宝贝,你怎能拿得动?”他得了金箍棒,心中大为欢喜,自然少不得炫耀一番。 只见那如意金箍棒立在当地,见风则长,直直升到百十来丈,悟空方收了神通,将金箍棒收入耳中。此番若直长到天庭,唯恐生出变故。饶是如此,见那七十二洞妖王,都唬得磕头拜礼,战兢兢似要魄散魂飞。 悟空完成了一件大事,心下畅快,回到洞中,偶然见案几之上的灯座之下还压着两本书,正是他自须菩提祖师处得来的,他不识得上面的文字,便将其放置起来,始终未动。 这一日他起了念头,怀揣着这两本书,腾云驾雾,直奔傲来国而去。 到了近处,他收了神通,摇身一变成一个老者模样,向城中走去。进了城来,见路边牌匾上的文字与书中文字颇为相似,悟空心中暗喜。 他寻得一件书铺,取出这本《齐天棍法》问道:“掌柜,老朽不识字,可能帮我看看,这是本什么书?” 掌柜接过书来,啧啧赞叹:“好一本古书!”他翻了几页,心中生疑道:“老丈,此书自何处得来?” 悟空心道,难不成这掌柜的并非凡人?他顺嘴胡诌道:“我那儿子好舞枪弄棒,不知自哪里淘换来这么本旧书,却不识字,只叫我进城问问。” 掌柜笑道:“原来如此,我还纳闷老丈看这棍法有何用处,如此是我多嘴了。” 悟空暗笑道,你一个凡人能吓我一跳,也算你造化了。 “什么?你说这书是,棍法?” 掌柜道:“这封皮上写得明白,《齐天棍法》!虽然无图,但都是些运气行功之道,怎会有错。”说完将书递回悟空,道:“回去寻个识字的,教给你那孩儿,否则如何练习?” 也是悟空心思伶俐,他道:“掌柜,你寻个识字的伙计,将这书给我念上一遍,我看若是太厉害,便与他丢了,免得他学会了枪棒,又出去斗狠生事。” 掌柜稍一迟疑,悟空自怀中取出亮堂堂两锭大银:“这便为读书之资,可否?” 掌柜心中一动,却推阻回来:“这可使不得,只读本书,哪要得了这许多银子。” 悟空暗笑,想要便直说,何必扭捏,他将银子扔在柜台上,道:“掌柜的是爽快人,老朽家资丰厚,还不在意这点银两,只收下便是。” 掌柜急急用袍袖将银两盖住,满脸掬笑道:“老丈里面看茶。”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日,悟空便坐在内堂,听一个口齿伶俐的小伙计与他念书,这《齐天棍法》只百十来页,古时书籍字大行疏,天黑之前,悟空教那伙计慢慢读了两遍,自己将这本《齐天棍法》尽数记下,便告辞回山去了。 一路上,悟空心中暗喜,这套《齐天棍法》竟是上古之神大禹的贴身秘籍,全书共三卷。第一卷讲的是制铁熔炼之术,浩浩洋洋讲了几万字,却不知有何用处。第二卷亦是几万字,专讲行功运气之法,正与这定海神针匹配。第三卷方讲到招式,仍是一幅也无,只讲棍法之道与御棍之精髓,却是无招胜有招的打法。 悟空到了水帘洞,如痴入魔般钻研起来。也是天赐的慧根,又有莫大的机缘造化,竟将这两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宝贝凑到了一起。 果然悟空按照那功法使这定海神针,立时觉出不同,手中兵器如同自己手臂般通灵,竟有人兵合一的威能。 他勤修苦练,这一番打熬耗了四个月,方才炉火纯青。此时再观自己的武艺,何止涨了一倍!便是出棍的气力亦远胜从前。 这一日,悟空揣着另一本厚书又来到书铺,掌柜见是四月前那老者,心中狂喜。他这书铺本小利薄,上次所得胜过半年的收益,怎能不笑。 掌柜远远地便迎了上去,悟空照样画葫芦,又叫伙计将那厚书慢慢念来听。原来此书名为《器典》,专讲上古以来天地异宝,仙人法器,不知是何年间流传下来的。 小伙计一介凡夫俗子,对此法门自然一窍不通,念着念着便有了困意,悟空又摸出一锭银两,才叫他生龙活虎起来。 这本书倒是念了两天,悟空听得暗暗心惊。 甚么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金刚琢、芭蕉扇、黄金宝塔……都列在其中,排在第一的却是那盘古斧,西游书中并未提到,料想应是湮没于世。 令悟空大失所望的是,如意金箍棒仅仅排在了八十一位,尚在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和红孩儿的火尖枪之后。 而更难以理解的是,观音送给唐僧的九环锡杖竟然排在了十几位,这物事从头到尾也不见有何用处,真是怪哉。 悟空耐着性子听了两天,将书中法宝尽数记下,便仍回花果山去。 次日清晨,悟空点起四大元帅并七十二洞妖王,告知自己将要云游四海,遍访豪杰,花果山还须好生看管。 悟空施展神通,传给四大元帅一个秘术,如有厉害人物来袭,只使出此术,他顷刻间便可赶回。 四大元帅得了悟空撑腰,心气甚足,带领一干手下纷纷应诺,发誓要保得花果山寸土不失。 悟空见了无牵挂,纵声长啸,便驾起祥云,逍遥遨游世界去也。 西牛贺洲之内一处地界,莽莽群山,苍翠林间,有一男一女狼狈不堪,遍身血迹藏匿于灌木茂密处。 这二人生得都极其俊美,一看便知非寻常人。 只听那男子道:“玉儿,若如此,你我今日无幸,还是我出去将天兵引开。” 女子花容憔悴,焦急道:“不可!你我千年相处,你还不知我心?” 男子决然道:“万事皆可从你,但为了你腹中孩儿着想,此事必须依我!” 女子听到“孩儿”二字,顿时泪水潺潺,但仍揪住男子的衣襟不放。 男子道:“若有来世,我们仍在一起,绝不修妖。” 女子点点头:“便是做只普通狐狸,活个一二十载,平安度日亦满足了。” 此时,只听空中炸雷声响,凭空现出十余名天兵,为首那人狂笑道:“妖孽,还有心思谈情说爱!纳命吧!” 这对男女脸色惨白,已是万念俱灰。 男子张口吐出一颗金灿灿的内丹,坚定道:“玉儿,听我一次,丹爆时你便土遁而走,好生照顾……照顾孩儿。” 玉儿哭得几乎晕厥,恍惚中点了点头。 只见那男子飞身而起,喝道:“我等清净修行,又与你何干,何苦死死追杀不放?” 为首天兵冷笑道:“妖孽岂能存于世间,你这等山精野鬼,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惨笑道:“好好,既然如此,那便来吧!”(未完待续) 廿三、奈何妖 男子惨笑道:“好好,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他纵身上去,手臂一挥,便将那内丹抛入十余名天兵中间。 “不好,他要自爆金丹!”喊声未绝,轰得一声震天介响,断肢残躯到处乱飞,十余名天兵,倒有七八个受了重创。这自爆金丹,乃是最狠毒的法术,威力极大。不过无论修仙还是修妖,若是爆了金丹,一身修为便尽付流水,与平常人毫无二样。 便在金丹爆炸的那一瞬,这玉树临风的男子已变成一只小狐,自空中惨惨跌落下来。地上那叫玉儿的女子见丈夫自爆金丹,哪里还顾得上土遁,自灌木丛中跃出,将男子接在怀里。 “你这傻瓜,怎地还不走!”小狐微弱的声音道。 “我若走了,谁来抱你?死就死在一起,又有何妨?”女子语气恬淡无比,如同在与男子聊着世上最亲密的情话,“孩儿若知道了,不会怪我们的,是吧。” 小狐勉力点了点头:“嗯,不会……不会的。” 那几个天兵早已气得七窍生烟,他们虽名为天兵,但经历阵仗甚少,哪里像这两只狐精,终日在惴惴不安中度过,出手狠绝不留后路,是以认为胜券在握,才猝不及防,遭了金丹暗算。 “哇呀呀,气煞我也。”为首的天兵本领略胜一筹,毫发未伤,但手下七八人负伤,又要损耗不少丹药医治。最可气的是,这两只狐妖竟敢如此桀骜,自己面子何在? 他手中灵符一现,便要使出杀招,眼看这两只狐妖便要葬身于此,这是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传来:“是谁在此打斗,扰了你爷爷清梦!” 天兵首领虽听到有人说话,但手中施法未停,法力到处,灵符上一道紫光闪过,而后便化为灰烬,而后,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柱自空中落下,无声无息,却速度极快,落点正是地上的两只狐妖。天兵首领怒极,竟将天将给他的“玄雷符”使出,“玄雷符”乃是五行符中攻击最强的,虽然他手中的这枚灵符品级不高,但用在这两只狐妖身上,也是大材小用了。 两只狐妖自知无幸,眼睛已经闭上,但面容恬静,似乎不是去赴死,而是沉醉于春风花香中。天兵首领心道,管你是谁,先灭了这两个妖孽再说。 只听“哼”的一声,夹杂着些许怒意,一个如山的巨大身影,出现在这群天兵的面前,将那两只狐妖遮在身下。 间不容发,这道紫色雷光“噗”地一声轻响,落在了这个巨大的躯体上。这人昂起头,嘿嘿笑道:“什么玩意,还挺有劲儿。” 此时细看此人,身高不下四丈,牛头人身,白玉色的双角如两柄弯刀,锋芒四射,他身穿一身道袍,却已破烂不堪,那一记紫雷劈在他身上,却连丝毫痕迹都未留下。 一群天兵早已吓坏,这但场面还是要撑:“你是何人,敢阻挡天庭办事!” 这牛头人道:“天庭是什么东西?”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天兵首领一见对方这气势,便知自己这几个人上去也是白搭,遂道:“且不要走,待我禀报天将,唯你是问!” “走?你扰了老子睡觉,还没找你算账,且吃我一拳。”说完上前一步,一拳轰出,十几名天兵连声惨叫,都倒飞了出去。本以为小命葬送于此,没想到身上虽剧痛,却都稳稳落地,连根毫毛都不损。 这牛头人哈哈大笑:“吓唬吓唬你们,两清了,滚吧!” 天兵首领再不敢言语,这一番下界,本想捉几个妖怪赚些造化,没想到损兵折将,又遇到强敌。回去定要禀告此事,即便受重责,也不能任妖孽横行。 见那天兵一众腾云而去,狐妖玉儿盈盈拜倒:“多谢上仙救命之恩。” 牛头人适才威风凛凛,一见美女跪倒在自己面前,反而略有些拘谨,他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好闪在一边,恢复成常人大小,道:“甚么狗屁上仙,妖就是妖,又不丢人!” 玉儿仍跪在地上,道:“不知上……大人能否再施援手,救我夫君,小狐感恩不尽。” 牛头人道:“你先起来说话!”他俯身看了看这公狐,只见这小狐卧在玉儿怀里,已是奄奄一息,即使这条命能保住,一身修为也尽付东流了。牛头人皱眉道:“他内丹已失,这却如何是好,老牛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啊!” 玉儿见他行事豪爽,言语坦诚,自知非是敷衍之词,眼帘一垂,目光也暗淡下来。 便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道:“救人吗,我倒是会!” 三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从一棵难以环抱的树干上,慢慢现出一个瘦小的身形,非是旁人,正是孙悟空。 悟空离开花果山已有半月,终日在云海中穿梭、山岳间浪迹逍遥,好一阵闲散游玩,当真快哉。一路上也曾遇不平事,都略施手段惩恶扬善,自己神通广大,不知不觉倒尝到了裁决生死、断人休咎的滋味,心中甚是欣慰。 更令他好此不疲的另一个原因是,每行一善事,一种莫名的能量便会在身体内增加,或多或少不等。悟空想,大概这便是造化了,原来行善便可积累造化,而造化又能增加道行,道行再化为法力,如此说来,积善功行好事,原来是有根由的。 这一日,悟空行至此处,早见一群天兵围攻两只狐妖,他不愿过早与天兵起冲突,便隐匿身形,只静观事态。 见两只狐妖走投无路,悟空心生恻隐之心,也欲出手相助,但就在此时,他发现不远处的一方巨石,竟起了法力波动。 须臾,这巨石化作牛头人,将天兵尽数赶走。 悟空暗暗心惊,如此匿形术,当不下于我的三十六变了。他再看这牛头人行事作风颇合心意,一时心痒,便忍不住现身出来相见。 他哪里知,这牛头人也是颇为诧异,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没能发现悟空藏匿,却不知他的法术与悟空的三十六变亦有同源之妙处。 那叫玉儿的女子见悟空自言能救得夫君性命,又见悟空法术惊人,毫不迟疑又拜倒在悟空面前,百般央告,花容带雨。 悟空故作高深道:“我见你夫妻情深意重,均不愿抛下对方独活,此情可鉴天地,故传你个活命的法。” 玉儿道:“还请仙人赐教。” 悟空一皱眉,道:“我也不是仙,凡我兽类即便得道,最多是个妖仙。依我看来,妖便是妖,并不比那仙人稍逊,有何不好?”悟空心思伶俐,此语却是刻意迎合那牛头人去的,果然那牛头人听了悟空与他论调相同,露出些许笑意。 悟空又道:“我在东胜神洲地界有一座花果山,乃是百川汇处,势镇汪洋,堪称洞天福地。花果山中有我等妖类四五万人众,皆受我所辖,你若愿意,我可将你二人送去,终日食鲜果、饮灵泉,靠尔等资质,不出百年,即可恢复人身,你看如何?” 玉儿听了此言,心下大动,却仍看了看地上那公狐,以目相询。公狐张口道:“可能护得我二人周全?” 悟空笑道:“吾类虽为妖,亦懂得兄弟情义,姐妹相惜,放心便是。” 他二人一听,心中大安,遂又拜谢悟空。悟空道:“既如此,我带你二人即刻启程,免得那天兵又来搅扰。”他说了这许多,却无一句与那牛头人相关,果然那牛头人听到有如此宝地,心中意动,本欲张口又碍不开面子。(未完待续) 廿四、战星宿 悟空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位老兄若无事,一同前往如何?” 果然牛头人欣然应诺,咧开大嘴呵呵笑道:“若有这等宝地,还真想见识一番。” 悟空问道:“在下孙悟空,不知这位道兄高姓大名?” 牛头人道:“哪有什么大名,师父总叫我憨牛儿。” 那两只狐妖自报家门,男子名叫胡志,女子名叫胡玉。悟空道:“既如此,我带这二位驾云而行,牛兄该能跟得上吧。” 憨牛儿眼睛一瞪:“你莫非小瞧我,你若能落的下我,我尊你为兄,如何?” 悟空哈哈一笑道:“好,既如此,我们便比试比试。” 四人方欲腾云而起,只听空中有人喝道:“妖孽且住!”只见空中两朵彩云飘来落定,自上面跃下十人,皆盔甲鲜明,刀锋枪利。为首却有两人形容生的颇为奇怪,一人身着黑盔黑甲,手持一杆黑杆乌金枪,就连一只尖喙亦如刷过黑漆一般,除了眼白之外,简直浑身上下如炭堆里滚出来一般。另一人却穿得七彩斑斓,绿靴白裤,蓝氅红衣,头上两根翎毛颤颤巍巍足有半丈余长,身后有尾艳丽异常,手持一柄七彩羽扇。 悟空笑道:“买卖来了。” 憨牛儿道:“什么买卖?” 悟空道:“这一身好毛,若开个成衣铺,必定好卖。” 憨牛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胡志和胡玉见悟空有恃无恐的样子,也心里安定许多。 只见那黑盔甲的天将道:“妖孽大胆,我二人乃西方七宿之毕月乌、胃土雉,听闻尔等庇护妖狐,特奉上意前来擒你。” 悟空一听二十八星宿,立时提起了精神,奎木狼、井木轩、亢金龙……在原来的西游故事中,这些都是和美猴王打过交道的,奎木狼武艺高强,八戒和沙僧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亢金龙一支独角坚硬无比,连弥勒佛的金钹都能撬开,井木轩更是在收服犀牛精时居功至伟。二十八星宿看似在天庭中职位不高,实则个个有真本事,总之给悟空的印象是:很强。 这毕月乌、胃土雉虽未打过交道,但看其尖喙都是鸟类。想到这里,悟空不禁打了个哆嗦,整本西游中,凡是这个模样的,都非同小可。那吞了如来的孔雀大明王不算也罢,就连他的弟弟金翅大鹏悟空也斗不过,那只昴日星官大公鸡,眼睛里炼出的一根针,便将那害悟空不浅的蜈蚣精制服。悟空在这里尚自打着算盘,那边憨牛已沉不住气:“我把你两个鸟人,上了天庭便忘了本身,张口妖闭口妖,老牛我折了你的嘴,看尔等还敢饶舌?” 那毕月乌冷笑一声道:“这妖牛成了人身,便妄自尊大,你须知道,无论天上地下,都应有个规矩才是!” 憨牛儿喝道:“狗屁规矩,你爷爷我最恨的便是规矩!什么规矩也没有拳头大!” 毕月乌皱了皱眉,他仔细查探这牛头人修为,却也看不出深浅来,道:“你是何人,可敢报上姓名?” 毕月乌与胃土雉同为西方七宿,原来天庭二十八星宿分管四方,每个方向有七人,此处为西牛贺洲所在,恰处于毕月乌与胃土雉管辖边界。至于再往西去,便是佛祖脚下地盘了。 方才那天兵首领却是毕月乌手下一个天将的亲兵,这首领受挫后回去禀报,天将听说下界竟有人能硬抗“玄雷符”而不伤,自知对付不了,便上报给毕月乌。毕月乌为人颇为谨慎,于是叫上胃土雉一同前往,的确如悟空所料,二十八星宿个个本领非凡,毕月乌此举倒不是怕了,而是久居天庭,行事瞻前顾后,唯恐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此事既然发生在二人管辖的边界,那还是打声招呼的好。 胃土雉却不这么想,毕月乌虽给了他面子,他却认为毕月乌遇事便拉上自己,颇为不爽。此时见这牛头人口出不逊,更加恼火,举起羽扇便是一扇,这一扇,有风有火有烟有雷,当真厉害的紧。 悟空见威势甚大,拉着胡志胡玉便退在一旁,那憨牛却躲也不躲,扯起道袍一个旋身,便将那风火雷烟挡了回去,原来这破破烂烂的道袍看着不起眼,竟是一件防护利器。 憨牛见道袍被熏黑了一块,颇为心疼道:“你这死鸟,搞得甚么名堂!”胃土雉虽一扇无功,却面不改色,举起扇子又是一扇,这一扇无声无息,似是没了气力。老牛脸色一变,怒骂道:“好阴风!”却不敢硬挡,他张口一吐,一道黄光射出,反将那阴风激了回去。胃土雉脸色阴沉,又扇出了第三扇,此扇一出,兼有前两扇的威能,同时百十根扇骨激射而出,直奔憨牛而来,憨牛见难以硬挡,只得闪避,堪堪慢了一分,便被那一根扇骨蹭到了左肋,这扇骨不知是何物所制,沾到肉皮便直接入肉,如钢钉一般钉了进去。 憨牛“哇呀”一声怒吼:“好个阴毒的鸟人!”左手一探,硬生生将那扇骨拽了出来,连带出一大块血肉。原来这扇骨内有机关,竟生出无数倒钩,这下疼得憨牛哇哇大叫,怒吼道:“只你有扇子,我却没有?” 说完手掌一翻,一个巴掌大的碧玉小扇现在手中,只轻轻对着胃土雉一扇,胃土雉如同断了线的纸鹞,一个后折便飞了出去,须臾不见踪影,只余两根翎毛,轻飘飘落了下来。 悟空大惊,这是……芭蕉扇?除了芭蕉扇,哪里还有别的宝贝能将人一下扇飞了?难道这憨牛竟是牛魔王不成?悟空看这憨牛儿性情模样,心中愈加肯定,他定是那个敢自封为“平天大圣”的牛魔王!只是牛魔王是妖,在这里怎么穿上了道袍? 书中曾云,悟空云游四海,结识六个兄弟,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没想到才出行半月,便遇到了老大牛魔王,看来还真是命中注定,难以更改啊。 牛魔王见扇走了胃土雉,举起那小扇对着毕月乌等九人嘿嘿笑道:“你们猜他去哪了?” 毕月乌一张黑脸,看不出阴晴变化,道:“借助法宝,算何本事?”他见牛魔王长相粗犷,料想无甚心机,便想用激将之法,胃土雉阴招迭出时他却不发一言。 果然牛魔王收起扇子道:“似你这般体格,老牛我一只拳头便结果了你。”毕月乌见牛魔王中计,果然收起手中那杆黑枪,放低身形欺身而上。 二人拳脚相交,战在一处,毕月乌拳脚功夫颇为不堪,出处破绽,气力更是与牛魔王有着天壤之别,不过三个回合,牛魔王一拳将毕月乌击倒在地,嘴角沁出血丝,毕月乌起身恨恨看了牛魔王一眼,一言不发便带着八个天将驾云而去。 牛魔王嘿嘿一笑,此时再见他肋下,伤势不知何时已然愈合。 悟空见牛魔王只身退敌,却是神通广大,便上前道贺。牛魔王道:“这毕月乌倒是个人物,诈败也有模有样。” 悟空一怔,原来这老牛竟是粗中有细。适才他也看得出来,毕月乌十成力气还使了不到三成,想是怕全身而退,于胃土雉之处难以交代,若果真如此,这毕月乌的心机还真够深。 悟空道:“素闻天庭势大,料想他们必不能善罢甘休,还是提防些好。” 牛魔王笑道:“手痒许多日子了,越热闹越合我意。”悟空心道,原来这老牛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未完待续) 廿五、牛魔王 一切了当,二人赌约继续。悟空带着胡志胡玉二人腾云而起,牛魔王紧随其后。 腾云之术不比其他,多带一个人影响甚大,悟空上了云朵才发现,自己带着两个人,竟无法施展起筋斗云术,这下可失策了。 眼见着牛魔王的云彩在前面渐行渐远,悟空一阵苦笑,不过也无妨,若能将牛魔王拉拢过来,花果山再也不是自己独力支撑,认这么个大哥也算是不屈了。 他正想着此事,哪知前面的牛魔王居然驾着云朵回来了。悟空诧异问道:“牛兄怎地回来了?”牛魔王一脸沮丧道:“不认路!” 悟空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就委屈牛兄在后面跟随吧。” 牛魔王小心翼翼问道:“那……刚才的赌约还算不算?” 悟空笑道:“自然不算,有机会你我兄弟再比试一场,如何?” 牛魔王一听此语,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下次可要找个路熟的地方!” 他二人腾云之术高超,不过个把时辰,便到了东胜神洲地界,远远地,悟空便望见花果山容貌,心中欢喜,手指花果山道:“兄长可见那座灵山,便是我家乡也。” 距离越来越近,牛魔王手指下方道:“果然好山,便连守山的小妖也如此威猛!” 悟空仔细一看,怒道:“哪里是什么守山小妖,分明是外人来袭!” 牛魔王哈哈一笑:“好差事又来了。”偌大一个身躯乳燕投林般坠了下去。悟空担心牛魔王误伤自己人,紧跟着腾云而落。 花果山前喧喧嚷嚷闹成一团,只见一人身高三丈只多不少,腰粗背阔,一身亮黑铁甲,头戴乌金盔,手持一口长柄大刀,澄明瓦亮,身后领着数百名小妖,正在那里叫嚣。 此处地势甚陡,却是上山的最佳路径,四大元帅在此处安营扎寨,修了几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若无飞越的神通,难以逾过。 悟空一见这人模样,便知底细,此乃原著中悟空下山第一个阵前的对手,号称“混世魔王”是也。彼时悟空尚无兵刃,单赤手空拳便夺刀杀人,如今他神功大成如意金箍棒在手,便来十个混世魔王也不够他一手捏的。 牛魔王见混世魔王模样威武,心中大喜,他自恃大力,总要寻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方觉得畅快。只听混世魔王道:“某家乃是傲来国北混世魔王,你这山头建了许久,何以不见贡品进献?”悟空近前笑道:“你这厮失心疯了,来这里纳贡,不知你孙外公只有拿人家的,岂有向外送的道理?” 混世魔王见悟空瘦小干瘪,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只猢狲,看来花果山果然无人了。” 悟空还未答话,牛魔王早忍不住,他迎风便长,瞬时高过六丈,低头俯视混世魔王道:“你要大,便给你一个大的。” 悟空见了他变化神通,心下亦按捺不住,他取出金箍棒,迎风一晃,便成尺余粗一根钢柱,他只轻轻一推,这金箍棒朝着混世魔王倒去。 混世魔王忙扔了手中钢刀,双手去撑这柱子,哪知这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重量,他却承受不住,只顷刻间,一个耀武扬威的妖魔大王化作血肉一滩,身后数百小妖一哄而散。 牛魔王见悟空一根棒子压倒了混世魔王,叹口气道:“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枉我空欢喜一场。” 悟空面上带笑,心中却生出疑窦。适才混世魔王的眼神,他看的一清二楚,这魔王看似模样吓人,凶狠霸道,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恐惧与无奈。而当金箍棒压在他身上时,他流露出的表情竟像是解脱了一般。 有一种感觉难以言传,悟空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看混世魔王的本事,起码也修炼了五六百载,但凡稍有自知之明,便知这点本领在修道界根本不够看。但奇怪的是,就这么一个本事平庸的小妖,就敢自称混世魔王,来到花果山挑衅。 悟空清清楚楚记得,前几日他自花果山出发时,在这傲来国兜了一个圈子,也曾见得那傲来国北有几处崇山峻岭,妖气弥漫,黑云终日不散,混世魔王若是那里起家,充其量能做个守山看门的。他是怎么来到花果山的?又为何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个中道理,暂时还想不透。悟空将此节暂且放下,心里惦念着空暇时再去那处转转。 他收了金箍棒,引着牛魔王与胡志胡玉,将这花果山上美景尽数游玩,果然三人啧啧赞叹,悟空心下大悦。他将胡志胡玉交付芭元帅安置,又领着牛魔王东临汪洋,去观那潮头。 二人落在一处高崖之上,观天边浮云卷舒,看崖下潮起潮落,一时间似乎天地万物寂静无声,唯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形伫立不动。 良久,悟空唏嘘道:“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岸,日日送潮归。” 牛魔王道:“兄弟何苦如此,潮来潮去,白云还在。” 悟空听牛魔王竟能道出如此妙语,心中大为惊诧,见牛魔王嘿嘿一笑,一脸憨态中露出一丝狡黠的表情。悟空赞道:“牛兄果然大智若愚,佩服佩服!” 牛魔王脸色却渐渐黯淡,道:“又有何用?”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这时见崖下,一个大浪奔涌而来,势如奔马,撞击在岸边巨岩之上,然后碎成万朵白玉屑,落入海中消失不见,而不过片刻,又有一浪自远处奔来,结局依然如故。 牛魔王道:“有形无质,终究无用。” 悟空道:“水质圆滑,牛兄只见其善变,未见其无孔不入。”他略微施展法力,将水边岩石捞起一块,仔细观瞧,这岩石看似坚硬,内中却有了无数的细孔。悟空轻轻一握,便成碎粉。 牛魔王颇有深意缓缓道:“好一个无孔不入。” 悟空道:“这岩石看似千年不损,万年不移,而浪潮亦如是,长久下去,终还是不动者败,而善动者胜。”这一番道理却是悟空前世听一个哲学老师说过的,此番用在这里,自觉合适不过,便信口道来。 果然牛魔王看向悟空的眼神多了一层诧异,他依样画葫芦拈起一块岩石,果然如此! “人如潮,世如石,来往间沧海桑田,孰胜孰败,谁能道清说明?”牛魔王道。 悟空凝重道:“胜败虽未明,然一颗争胜之心当如这潮水,纵摔得粉身碎骨,亦能重聚神形,从头来过。” 牛魔王沉思半响,眼望那前仆后继却永不退缩的潮水,心中又有明悟,悟空也不打扰他,只与他在此静静观浪。 许久,牛魔王对悟空郑重施了一礼道:“承蒙指点,老牛受教了。” 悟空忙道:“你我二人闲谈论道,何来指点之说。” 牛魔王道:“难得你我投缘,若不嫌弃,你我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悟空大喜道:“正有此意!” 二人于是回到水帘洞,悟空教小猴设下香案,二人举酒焚香,义结金兰。细论年岁,牛魔王已修行几千年的老妖,远比悟空大得多,自然为兄长。 悟空结拜时心绪万千:难不成七大圣又要在此聚首不成?彼时悟空大闹天宫,其余六个大圣尽隔岸观火,无一插手。这兄弟情义从何谈起?看来这修道者与俗世之人一般无二,唯有利益最重。不过既然我能来此世界,这一切便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大闹天宫那一天,即使生拉硬拽,也得拖你们下水。 牛魔王满饮杯中酒,见悟空脸上露出些许奇怪的笑意,问道:“老弟为何发笑?” 悟空故作高深道:“想起那混世魔王,故而发笑。”(未完待续) 廿六、遇强敌 牛魔王一怔,也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想必长久不出门了,这天下不自量力者如恒河沙数,我早已见怪不怪,只徒增笑料耳。” 悟空对牛魔王表面憨直,内心缜密的性格已有些许了解,但这么文绉绉的话自一头老牛口中说出,他还是觉得有种滑稽感。 牛魔王又道:“我观老弟那铁棒倒是不俗,可否借来一观。” 悟空道:“些许小事,如何不可?”他自耳中取出那金箍棒,迎风便长逾四尺,递给牛魔王。牛魔王取过金箍棒,仔细查看其上文字,然后便嘿嘿一笑,还给了悟空。 悟空见牛魔王似是颇为相熟,便问:“如何?” 牛魔王道:“此物是东海海藏中的定海神针,我当年游历东海时也曾见过,不过这宝贝不听我话,只好作罢。现下我才明白,原来它竟是在等命中之主出现,果然如此。” 悟空有些纳闷,他一直对命中注定之类东西半信半疑,道:“我看哥哥拿起他也毫不费力,又有什么不听话之说?” 牛魔王道:“这金箍棒无论如何变化,都上下一般粗,我气力大些,偏爱使那头沉的棍棒。” 悟空道:“原来如此。” 二人叙了一会话,各饮了几坛山中美酒,悟空方才进入正题:“哥哥可曾到过傲来国北?”牛魔王一怔,道:“已是百年前的事了,那处山青水秀,亦与海洋相连,美景甚多,不过比起花果山却差上一些,除此外无甚特别之处。” 悟空道:“前几日我观那里妖氛甚浓,与哥哥所言大不相同,想是有了主人。” 牛魔王眉毛一挑,来了兴致,道:“果真如此,我老牛最喜交友切磋,一同去看看如何?” 悟空道:“便这么去了?却不知是敌是友。” 牛魔王哈哈一笑道:“老弟胆小了,岂不闻天下妖魔是一家,哈哈。” 悟空亦笑道:“哥哥果然豁达,既如此,咱便走他一遭,又有何妨?” 二人说走便走,到这傲来国,也只片刻工夫,还未到山前,远远便见黑雾弥漫,将几座山头笼得严严实实。 牛魔王喜道:“这神通不小。”抢前一步,便钻入那黑雾当中,悟空唯恐中了埋伏,急忙赶上。 黑雾虽浓,又怎能阻住这二人,只见好一座山景:青烟堆里,时闻得谷口猿啼;乱翠阴中,每听得松间鹤唳。泉水飞流,寒气透人毛发冷;巅峰屹崒,清风射眼梦魂惊。时听大虫哮吼,每闻山鸟时鸣。 牛魔王又笑道:“好妖气,比我老牛不差。”悟空见山中无人,使出法术大吼一声:“铎!”直惊得山中飞禽扑扑而落,林里走兽屁滚尿流。 只见前方浓雾渐散,从两山之间走出一个庞然大物,若不细看,仿若又一座山峰在高高移动。悟空定睛看去,这怪物看不清面容,四肢俱全,腰细臂长,双脚悬空,再仔细看时,竟用双臂在两座山峰上悬着,似在荡秋千一般。 牛魔王喝道:“兀那老兄,玩够了便下来吧!” 那怪物终于说话:“你两个不知死活的,来我傲来峰何干?” 悟空笑道:“天大地大,何时成了你家?” 那怪物冷笑道:“伶牙俐齿,不知经不经打?”他双手松开,身形渐小,朦胧间无影无踪,悟空只觉一阵强烈的危机感,立马使个移形换影术,闪到十丈开外,只见自己适才立身之地,掠过一道利刃的光芒,悟空若不早早躲开,这一下势必劈在身上。 悟空心有余悸,这怪物好歹毒的手段,立时心头火起,喝道:“哥哥闪开一旁,看我斗他!” 牛魔王笑道:“好,我便让你半个时辰!” 只听那怪物桀桀怪笑:“便你二人齐来,又能怎样?” 悟空细辨笑声,竟来自四面八方,此时雾气渐浓,虽不致阻碍神识,对悟空来说仍颇有些不习惯。他使个“正立无影”法术,凭空消失,再使个“隔垣洞见”,环视一圈,终于发现了这怪物的行踪。 这怪物正伏在一颗参天古树之上,只见他身着软甲,脚蹬一双束紧软靴,靴前镂空,露出尖利如刃的十根厉爪。再观面目,他尖嘴猴腮,竟与猴儿有几分相似,只一双大大的眼睛凶光四射,一看便是野性难驯之辈。 悟空隐匿形欺身而上,挥起金箍棒便砸了下去,这怪物行动极其敏捷,见劲风袭来,抬起双臂便硬架了上去。只听“铛”的一声巨响,悟空只觉双臂发麻,这怪物疼得哇哇怪叫,显然吃了大亏。原来他双臂上套着一对臂箍,所以才敢硬接。悟空这一下吃惊不小,这怪物居然敢使胳膊硬接金箍棒,金箍棒这重量带着自己的力道砸下来,足有千钧之重。自己这一下偷袭,却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悟空嘿嘿笑道:“这下如何?” 怪物不答,伸出一双利爪,揉身而上,与悟空打斗起来,悟空见怪物虽无兵刃,但身体灵活无比,手足利爪皆锋利异常,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对手。 悟空颇为自负,收起金箍棒,便与这怪物拳对拳,脚对脚拆起招来。他自修了那齐天棍法,拳脚功夫亦有长进,正好拿这怪物拆招。二人斗得飞沙走石,山崩树折,也没分出个胜负。一旁早急坏了牛魔王,他见这怪物攻势凌厉,悟空闪躲巧妙,心里如百爪挠心,只想上前一试。 悟空打得性起,怎会轻易让人,二人又斗了一刻钟功夫,这怪物叫道:“今日暂歇,明日再战!” 牛魔王急道:“休走!俺老牛还未过瘾!”那怪物一个遁地术,便踪影全无。 牛魔王急得跺脚道:“你这猴子,这许久也未擒住他,何苦来哉!”悟空道:“好对手难得,岂不要多练练?” 牛魔王道:“哼,你也忒不仗义,就你一人练了,明日可定要让给我才行!” 悟空见牛魔王如此好战,笑道:“那是自然,明日你若不胜他,后日还由我来。” 那怪物匆匆离去,悟空与牛魔王在山中仔细逡巡一周,察觉这山内竟然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毫无法力的飞禽走兽,其余妖怪便连一只都不见。 悟空吃惊道:“这妖怪威能不小,独自造起偌大声势,倒不能小觑了。” 牛魔王道:“那是自然,老牛我修行这许多年,居然能见到此兽,还算是运气了。” 悟空听牛魔王似乎认得这怪物,便忙问道:“哥哥认识此怪物,那他姓甚名谁,有何本领?” 牛魔王道:“老牛我资质愚钝,所幸遇得名师,传我武艺,教我识辨天下万物,惭愧我惰性难除,只还记得小半。所幸这怪物神通广大,倒不曾忘却。” 悟空见牛魔王废话甚多,耐着性子道:“他只下手狠辣,身子灵活些而已,我也未见他有何神通。” 牛魔王道:“老弟可曾听过禺狨一物?” 悟空惊道:“禺狨?”他岂止听过,那西游记中明明晃晃写着,禺狨王乃是七大圣中一员,但猴王闹天宫之后便不知所踪。悟空对此事始终生疑,为何七大圣中的其他六个,在猴王闹天宫时都无影无踪,若说是寡情薄意未免太过牵强,其他人他尚且不知,但至少这牛魔王,那鹏魔王都不是安分守己的魔头,此事内中必有缘由。如狮驼王、禺狨王、蛟魔王几个,只在七大圣中出现过一个名字,之后再也不见踪影。(未完待续) 廿七、禺狨王 牛魔王见悟空神情异常,道:“老弟果然见多识广,居然也听过禺狨一物。” 悟空笑道:“也只是听过而已,却不知为何物。” 牛魔王道:“这便对了,我师父曾道,天下认得禺狨之人不多,见过禺狨的更是凤毛麟角。” 悟空道:“我观他容貌奇特,尖嘴猴腮,倒与我猴属一族有相似之处。” 牛魔王道:“确是如此,禺狨乃是金线猴的一个分支,数量极少,我观此怪高达五尺有余,极有可能便是禺狨中的王者,禺狨王。” 悟空虽有了猜测,但也略微吃惊,心道,果然他便是禺狨王。悟空这时有了算计,既然《西游记》中美猴王能够聚齐七大圣在花果山举事,想必自己也能遇见。自己既然来在了西游世界,这等热闹事怎可错过?看来定要想个法子,将这禺狨王拉拢过来,唯有如此,才能知道七大圣到底因为何事而各奔东西。 悟空打定主意,又问道:“哥哥适才道这怪物神通广大,不知有何特殊?” 牛魔王嘿嘿一笑道:“这怪物神通古怪的很,于我等妖类却是无妨,唯有遇到神仙时才显厉害。” “咦?竟有这等神通?”悟空疑道。 “我也只是听说,他这神通惯收人法宝,你要知道仙人身体羸弱,若失了法宝岂不任人宰割,而我等妖类肉身强大,依赖法宝者甚少,故此这禺狨王堪称神仙的克星,一点也不为过。”牛魔王解释道。 悟空“唔”了一声,又接着问道:“方才他若使出这神通,岂不亦可将我这金箍棒收去。” 牛魔王道:“老弟是当真不知还是捉弄于我?你这金箍棒早已炼成本命法宝,以你太乙金仙之身,即便三清到此,恐怕也收不去你这金箍棒了。” 悟空此番对话又是收获颇多,怪不得自己耍弄金箍棒的威力比之前大了许多,原来那《齐天棍法》极有可能便是一门功法,而这门功法恰能将金箍棒炼成本命法宝。悟空心中大为欣慰,如此看来,自己的确福缘深厚,能将这两样绝世之物凑在一起。 “本命法宝一事我实在不知,还请哥哥勿怪。”悟空解释道。 牛魔王道:“我倒说呢,想你也不会蒙骗于我。你既不知,我便多说一些。这本命法宝炼至极限,乃是与元神相连的法宝,一个元神只能修炼一件本命法宝,二者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元神受伤,驱使本命法宝的威力便小了许多,若是本命法宝受损,元神也将受创,你可明白?” 悟空道:“至此方知,原来本命法宝却有此妙用,多谢哥哥指点了。” 听过牛魔王对本命法宝解释了许久,悟空才知,本命法宝因其与元神相关,施展出来的威力自然非比寻常,若是如此,看来《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很可能没得到《齐天棍法》,也就未将金箍棒修炼成本命法宝,仅是当一件普通法宝使唤而已。 想到这里,悟空惊问道:“适才我用这金箍棒硬击禺狨王,他仅用双臂便格挡住,如此看来,他的本事当真非比寻常。” 牛魔王呵呵笑道:“你身在战局看的不清,我闻那金铁之声便知,他那对护臂也是难得的一件法宝,否则即便我老牛,也不敢硬抗老弟的金箍棒啊。”语气颇为自负,似是对自己的肉身强度极为自信。 悟空试探问道:“不知哥哥使什么法宝,不如拿出来看看,也叫我开开眼界,如何?” 牛魔王道:“实不相瞒,我老牛法宝虽有几件,却都是不屑一用,那日使出芭蕉扇,也是为了泄愤,本命法宝,至今还未炼成,老弟若是想看,老牛我也不藏私,给你看看又有何妨?” 悟空退开几步,道:“哥哥修道几千年,仍未炼成这一法宝,想来必定惊世骇俗,如此便请哥哥显个神通吧。” 牛魔王笑道:“却不是现在,等明日我与那禺狨王打斗时,十有八九是要施展出来的,是何法宝,你一见便知。”牛魔王如此一说,更激起了悟空的好奇心,听这话头,这法宝似乎有些稀奇之处。 当夜二人寻一处好风水地,静坐无话。 第二日一早,朝日初生时,牛魔王缓缓站起,道:“来了!” 只见一片黑云从地底冉冉腾起,转瞬化作禺狨王模样,手指二人道:“你二人扰我清净,此罪不轻,纳命来吧。” 牛魔王哈哈大笑道:“我命在此,哪个敢收?” 二人立时斗在一处。 悟空在旁看得真切,这禺狨王的招式精妙,攻防兼备,招招直奔要害,不知胜出自己几多。昨日那禺狨王极有可能被自己伤了手臂,尚与自己斗得旗鼓相当,若是他完好状态时,自己纵不受伤,也要招招受制。 而那牛魔王却浑不在意,任禺狨王攻他十招,最多抵挡个一两招,只听禺狨王的拳头击打在牛魔王身上,如同炒豆般啪啪爆响,却皆被牛魔王强悍的肉身抗住。牛魔王一改往日憨厚的面容,目光变得凝重异常,虽然禺狨王速度胜过他许多,但他始终在寻找空隙,每次出手都攻在禺狨王必救之处,而禺狨王每次与牛魔王拳脚相交,便被震退好远。 “你这牛头怪好大的气力!”禺狨王道。 牛魔王嘿嘿笑道:“爷爷还没使劲呢。” 禺狨王阴**:“大言不惭。”说罢他跃后数丈,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正后方的一座山峰微微晃动起来,而后,自这峰顶跃出一个形状怪异的法宝,冲天而起,宝光四射。这法宝在空中转了三个圈,然后自远方飞来,落在禺狨王手中。 悟空定睛一看,这法宝却是一个径达二尺的圆圈,材质不明,在这圈子当中无数利刃飞转,散射出瘆人的光芒。随着禺狨王施展法力,圆圈暴涨伸展,似有夺人心魄的效用。 牛魔王眯缝着眼睛,仔细查看这宝贝,也自怀中取出一物,不是芭蕉扇,却是一个介于浑铁棒与狼牙棒之间的兵器,迎风一晃,这兵器长达丈余,碗口粗细。牛魔王道:“且看你那圈圈厉害,还是我这棍棍能耐,哈哈!” 禺狨王恨恨道:“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 他将这圈子祭出,这圈子顿时笼罩方圆数里,自那中心发出一道白光,直射在牛魔王头顶心。“收!” 禺狨王一声断喝,牛魔王手中的铁棒竟脱手而出,如离弦之箭射入那白色圈子当中,不见踪影。 悟空大吃一惊,这圈子怎么和自老君处逃出那青牛的圈子如此相似,一声令下便能收人兵器,但见牛魔王气定神闲,似是还有后招。他想起牛魔王所说的,禺狨王专能收人法宝,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牛魔王哈哈一笑道:“果然如此!不过你这本事对我老牛倒是无甚用处!”只见他再不取其他法宝,真身一晃,立时现出本体:只见顶天立地一只大白牛,头如峻岭,眼若闪光,两只角似两座铁塔,牙排利刃。连头至尾,有千余丈长短,自蹄至背,有八百丈高下。 这头白牛仰天一声长哞,缓缓道:“猴子,这便是我的本命法宝,你见如何?” 悟空惊叹之余不由得暗赞一声,果然好一个牛魔王,原来他竟将自己肉身当做法宝炼制,那头坚若精钢、两只尖角似一对宝塔熠熠放光,四只黑蹄落下,震得地动山摇,就连那根牛尾,亦不下于钢丝般凌厉。(未完待续) 廿八、顺水情 禺狨王瞠目结舌许久,无奈收下那圆圈法宝,这宝贝虽能收各类法宝,却对牛魔王这具真身无可奈何,祭出亦无用处。 牛魔王道:“你可还要比试。” 禺狨王心知,凭自己本事,对牛魔王这具真身极难造成伤害,于是黯然道:“你两个欺负一个,还有何话说?不过我要走,凭你二人却拦不住。” 悟空见禺狨王语气缓和,忙上前道:“老兄莫要误会,我二人也是路过此处,见这黑云异常,才过来查看。而老兄本领高强,便一时手痒,切磋而已,又不是生死大仇,何必要走?” 禺狨王见悟空并非作伪,于是冷笑道:“嘿嘿,你一时手痒,却坏了我好事。我正在这傲来峰下炼制法宝,一旦功成,你二人都不是我对手,如今被你们如此一搅,半途而废,你拿什么还我?” 牛魔王早已收了真身,道:“休要讹人,不服再来打过!” 悟空以目制止牛魔王,问道:“不知你那宝贝有何特殊,非要在峰下炼制。” 禺狨王一脸孤傲神色,道:“岂不闻灵山秀岭,下有地火无穷,这傲来峰如此秀峻,地底自然有强横地火支撑,我借此炼宝,却是我门中不传之秘,不足为外人道。” 悟空笑道:“老兄莫要误会,道法万千,各有所长,你门中虽有秘法,我却也不放在眼里。”他见禺狨王并无怒意,便接着道:“我观这傲来峰也平常的很,想那地火也好不到哪里去。” 禺狨王定定看着悟空,叹了一口气道:“的确如此,正南方便有一座好山,但那山中妖魔万千,我又不喜麻烦,故退而求其次选了此峰。” 悟空忖道,正南方除了我那花果山,哪里又有什么好山,他心思一转,计上心来。遂道:“若老兄信得过我,我便助你到那好山中炼宝,如何?” 禺狨王冷笑道:“即便信不过,你又能将我怎样?不过我观那山势,非大神通者难以驾驭,你若除了霉头,可莫怪我。” 悟空笑道:“自然不怪。不过若是成功,你拿什么谢我?” 禺狨王道:“你若能夺来此峰,再为我护法,助我将此法宝炼成,我愿尊你为兄,如何?” 悟空哈哈大笑:“一言为定!” 牛魔王背过身去,偷笑了几声,好猴子,之前明明说要赔人家损失,现下却加了条件,够精明。 事不宜迟,说走便走,三朵祥云招来,三人各踏云头,向南方飞去。禺狨王虽答应随悟空前去,但他行事谨慎,只跟在二人身后,若即若离。 牛魔王空中传音道:“今日得了造化,你可知道?” 悟空道:“有何造化?” 牛魔王道:“传说中禺狨王现,万里血溅,这难道还不是造化?” 悟空一个激灵,答道:“你说这话是好还是坏,我见这禺狨王虽性情乖张,却喜静不喜闹,绝非好杀之人,莫要听了讹传。” 牛魔王嘿嘿笑道:“但愿是真,少不得我老牛也沾光。” 这一番回得急些,只刹那功夫,三人便到了花果山地界。 云头之上,禺狨王手指花果山道:“便是此处,这一片山峰灵气浓郁,实乃洞天福地,却不知哪家魔头占据了此山,真叫人羡煞。” 悟空暗笑,却道:“打了两日,还不知老兄姓名,也好有个称呼。” 禺狨王迟疑一下,道:“我没有名字,你只叫我王禺便好。” 悟空心道,这名字倒也贴切,正是禺狨之王,不过照此叫法,那牛魔王岂不改叫王牛? 悟空与牛魔王依次报了名字,王禺听到牛魔王时道:“你便是那千年前踏平狮驼国的大力牛魔王?”牛魔王哈哈笑道:“那处妖孽乱行,悖逆天伦,若不重整一番,迟早也遭天谴,怎么,难不成与你有瓜葛?” 王禺看都不看牛魔王,道:“他们也配,我不过去晚了一步,被你抢了先。” 悟空听这二人说起狮驼国,心中一动,原来狮驼国还有这样的历史。但不过几百年间,那里又被青狮白象大鹏占领,又成了大气候,却是他二人难以料及的了。 悟空对王禺道:“王禺兄弟,不知你相中了哪座山头,我与你取来便是。” 王禺听悟空口气如此之大,手指花果山主峰侧后方三里处那座高峰,道:“也不为难你,这座便足矣了。” 悟空点点头,道:“随我来。” 他这厢降下云头,直落在那高峰之上,那边早有妖王出来相迎,这座峰头正属七十二洞妖王中的白犀王掌管,他见悟空居然屈尊驾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悟空将来意道明,这白犀王怎敢不答应,于是点头哈腰请三人入洞叙谈。 王禺却微微摇头,听得白犀王答应之后,一个土遁便无影无踪,悟空苦笑一声,这王禺本事大得出奇,性格却也怪僻的很。 王禺已与他讲过,这地火炼制法宝并非涸泽而渔,仅是借用而已,因此对这方风水灵气的影响微乎其微,悟空相当于未付出丝毫代价便送了一个顺水人情,其实他知道,这一切可能还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作怪。 来到西游世界至今,除了自己将学艺的时间提前了一些,遇见了无支祁和学得《齐天棍法》之外,一切仍按照原来的轨迹行走,自己现在无力、也无头绪去改变什么,只能顺着大势寻找契机,改变自己被压五行山、抑郁成佛的结果。 至少,自己还有时间。 正想着,悟空耳边传来声音,正是那王禺:“多则十载,少则七载,便可成功。”悟空一听,颇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这些许岁月对动辄长达千载的修道岁月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接下来几日,悟空聚集花果山群妖,会同牛魔王摆下酒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这一日,牛魔王对悟空道:“老弟,你这里岁月虽逍遥,却不是长久之计,老牛我得寻个地界,淬我这真身去了。” 悟空愕然,牛魔王身体强横,自己要闯世界,本可将他倚为一大助力,如今却要离去,这便如何是好? 悟空不好挽留,这里绞尽脑汁,忽地问出一句:“哥哥家中还有何人?” 牛魔王一愣:“唯有你嫂嫂一人在家,兄弟问这作甚。” 悟空道:“无甚,若不嫌弃,可将嫂嫂接到花果山来,我可再辟洞府,多植些灵芝秀草,这里热闹一些,也好有个照应。” 牛魔王一听,露出感动之色,道:“兄弟之情,我老牛感念了,只是你嫂嫂久居……不知这边住不住得惯。” 悟空笑道:“这有何难?你我兄弟一同将嫂嫂请过来看看,便见分晓了。” 牛魔王面露为难之色:“这……” 悟空心中暗笑,这牛魔王定是与那铁扇公主不十分和睦,否则怎么放下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媳妇放在家中不理,自己邀她来此,却又推三阻四。 牛魔王此时心里颇为为难,他受师父重托来与悟空结为兄弟,今后势必要常来常往。他哪里会知道悟空早知罗刹女的名号,甚至知道他将来会有个名叫玉面狐狸的小三,若真教罗刹女来此,自己岂不要经常面对这个招惹不起的婆娘? 他见悟空一片诚挚,委实不好退却,当下心一横,道:“也罢,难得兄弟厚谊,我这边去将拙荆带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快哉快哉!” 悟空大喜道:“如此甚好,我这便命人给嫂嫂收拾洞府,叫嫂嫂也见识见识我花果山的仙家景象。” 悟空这边厢安置人手不提,却说那牛魔王离了花果山,却一路直上,奔向三十三天而来。 三十三天,兜率宫中,老君于殿内捻指闭目,忽然睁开眼睛道:“让牛儿进来。” 童子出门一看,果见牛魔王自远处腾云而来。“师父传你入内。”童子冷言冷语道。 牛魔王踏步入殿,心中正在盘算说辞,怎么和师傅讨个法儿,教自己离那婆娘远些。哪知进了殿来,却见老君端坐榻上,面前跪立一女子,束发劲装、英姿飒爽,却正是自己的妻子罗刹女。(未完待续) 廿九、莫名杀 悟空做了这事,心中惬意,哪知给牛魔王带来莫大困扰。他反正无事,化作一个寻常汉子模样,便飞入凡尘中去了。 云海穿梭,劲风袭面,悟空游弋在仙境般的世界中,说不出的唏嘘感慨。 这时,忽闻地上阵阵喧闹,他便落在一座矮峰上,远远观望。 悟空目力奇佳,只见两支军队在一处平原上厮杀,狼奔豕突,卷起沙尘漫天。 再仔细看去,却不是军队,分明是两伙平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中拿着的武器多是锄头、棍棒之类,已穷得不能再穷。 穷到这个份儿上,还有力气争斗? 只见这两伙人不知有何深仇大恨,虽然气力不逮又都不懂武艺,但却目露凶光,面目涨红,似是喝醉了酒一般。真是招招奔要害,不死不休。 这两伙人加起来不下于两千人,经过一阵厮杀,渐渐变成一千、八百、四百……最后,只有五六十人站在当地,如同血人一般,按道理应是其中一伙胜了。 悟空以为这场战事就此结束,哪知道这五六十人不知中了什么邪,同时一声嘶吼,举起手中的物事杀向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同伴。 又一阵血腥野蛮的厮杀之后,偌大一片空地只剩下两个站立的人,这二人遍体鳞伤,鲜血顺着他们褴褛的破衣滴下,落在积满粘稠鲜血的地上。 无声。 这二人早已疲惫不堪,但不知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们,举起了手中的锄头,缓慢地刨向对方,你一下,我一下,你一下,我一下……仿佛在玩一个枯燥的游戏。 悟空虽距离几里之外,却看得汗毛根根立起,仿佛天底下没有比这再恐怖的事情了。这两人或许是同乡,或许是兄弟,或许是父子…… 终于,其中一人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虽然对方的锄头软弱无力,但仍将他击倒在地。“扑”的一声,溅起血花无数。 而另一人,却丝毫不见胜利的喜悦,他慢慢转身,环顾一周,又看了看自己,如同黄泉穴中走出的恶鬼一般。他扔下锄头,仰天一阵惨笑,又嚎啕大哭起来。 他在尸体中踯躅,寻觅,终于,他扑倒在一具尸体上喊道:“爹!”然后便晕了过去,很久,也没有再站起来。 悟空蹲在矮峰上,被眼前这一幕刺激的浑浑噩噩,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骨肉至亲自相残杀,两千多条人命,不过一个时辰功夫,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 想到这里,悟空突然想起一件事,此处距离花果山不到万里,应属东胜神洲地界。那如来曾经说过:“我观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好一个心爽气平!便是阿鼻地狱,怕也不过如此吧。 悟空便这么静坐着,观那遍地死尸,突然,他隐约察觉到,自这尸体上竟然飘出一缕白丝,若有若无,细若蛛丝而又坚韧不断。 任凭野风吹过,这白丝丝毫不改变方向,只一直向上,几千缕白丝汇在一起慢慢升腾,诡异至极。 悟空大为好奇,使个隐身法,附在这白丝之上,想要探个究竟。这些白丝冉冉升起,似乎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向上,一直向上,穿过云层,再向上。 悟空心中暗道,我还从未到过如此高处,不知这上面会有何物? 他正胡思乱想,只觉眼前越来越暗,瞬间便伸手不见五指。然后“咔嚓”一声炸雷响,一道雷光闪过,悟空借着这雷光看见,周围乌云密布,雾气翻腾,不知到了何处。而这道闪电,竟直奔自己而来,躲闪已来不及,这闪电穿过他的身躯,悟空只觉神识微痛,并无其他异样,那些白丝也丝毫不受这闪电影响。 稍后,又是一道闪电劈来,一道又一道,一道比一道凌厉,一道比一道粗壮。雷光连劈了九次,终于作罢。 然后便是眼前一亮,自己竟到了一处神仙地界。只见:白玉为阶,黄金为阙,异宝奇花,遍布是处,九色玄龙,十绝羽盖,麟舞凤唱,啸歌邕邕。灵妃散花,金童扬烟,华章仙乐,浮空而来。 面前一片金光熠熠的宫殿,富贵堂皇,雍容大方,有说不出的威严宝相。 悟空随着这几千缕白丝一路游走,路上遇见不少往来仙女仙童,均对悟空与这白丝视若不见。这白丝穿房过厦,不受任何阻拦,竟来到了那堂皇殿宇的后殿。 此后殿中有一静修之地,用不知名的帷幔拦起,悟空惊讶地发现,方圆数里一块地界内,满天漂浮的尽是同样的白丝,密密麻麻足有数十万条。而在这地界正中,四位修士围着一个黝黑色的炉子运功行气,四个人施法在炉子正上方形成一个气旋,这些白丝便被这气旋吸引而来,一丝一丝钻入到那炉子当中。 悟空眼中露出了杀机,如所料不错,这每一缕白丝,便是尘世中一个凡人的性命,他虽不知这炉子有什么用处,但这四个人草菅人命的罪过却是确凿无疑了! 这时,他附身的那条白丝开始渐渐向炉子上方移动。 透过这千万条白丝,悟空离那四人越来越近,将那四人的面目也看得清清楚楚。 东首这人,面容洁白胜雪,两只眼睛红通通,耳轮垂肩;南方这人,一对细眼如眉,嘴巴尖尖,虽是男子,却生就一副媚态;西首端坐这位,威风凛凛,颇有王者之风;北方这位,细腰巨首,身形修长,脖颈微微前探,似要与人争食一般。 悟空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西游记中有这四号人物。 这时,眼见自己附身这条白丝已将飘到那气旋当中,随后便将入炉。此时情景诡异,人生地不熟,悟空可不敢以身犯险,天知道那炉子里是什么东西,万一是类似阴阳二气瓶一类的宝贝,将自己炼化了岂不一了百了。 电光火石之间,悟空使个移形换影,闪到这帷幕边缘处,他已查看过,这四人修为不弱,若动起手来,自己需费一番手脚,况此处并不隐秘,若动静大了招来强敌,实为不智之举,且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悟空见这四人许久不动,便出了帷幕,在这宫殿内游走了一圈。 宫内众人皆忙忙碌碌,似是在筹办一件大事,诸类喜庆物事一应俱全。奇怪的是,悟空走了个把时辰,竟无一人说话,料是这里规矩森严,无人敢造次逾越。 他一无所获又回到那帷幔中,只见内中白丝数量未见多少变化,那四人已停了手,坐在那里闲聊。 东首这人道:“我等费了好大心机,不知帝君会有何赏赐?” 南首这人语声甚尖,阴阳怪气道:“此番功德不小,我只要万里封地便罢。” 北首男子嘿嘿笑道:“帝君御前那四名女官若能赏赐于我,才叫功德呢。” 南首这人啐了一口,道:“做你的清秋梦,那女官乃是玉帝下旨亲封,哪个敢动?” 北首男子不以为然道:“广寒宫主亦为玉帝亲封,不也被人动了?” 西首男子惊道:“竟有此事?” 北首男子一脸怪异笑容,道:“此事还能有错,我亲眼见到天蓬自广寒宫出来,二人分别时,那嫦娥依依不舍泪眼涟涟,真叫人好生心疼。” 西首男子沉吟道:“此事万万不可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北首男子一脸傲慢道:“天蓬本事稀松平常,哪里管得到我东面来。”(未完待续) 卅〇、风雷翅 南首这人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天庭水深难测,谁没有几个耳目,当心些总没坏处。” 西首男子道:“且说些正题,我等日夜赶工,也不知炼了多少造化,不知这法子有没用处。” 东首男子微怒道:“这炼造化的法子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乃是我用一粒老君仙丹自南极老儿处得来,你敢不信?” 西首男子解释道:“并非不信,只是这造化看不见摸不着,便有些犹疑了。” 东首男子道:“闲话少叙罢,且趁早炼就这几十万造化,我等好献礼去了。” 四人顿时噤声不语,各施法力,依旧撑起那气旋来收这些白丝。 悟空暗呼侥幸,他若迟来一会,怕是听不到这许多秘辛。听这四人谈话,他们积攒起这许多白丝,是为了送给某个帝君,而这些白丝,竟然就是造化!凡人身上,能提炼出造化来,一条人命便是一丝,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另有一点稀奇的是,这四人摆下偌大一个阵势,竟然看不见这些造化?为何自己却能清楚看见这一道道白丝? 悟空心道,若这便是造化,都说这造化于修行好处多多,自己为何不收一些?他只心意一动,只见漫天白丝蜂拥而至,如同乳燕投林一般争先恐后,自七窍九孔钻入体内,这速度与那四人撑起的气旋相比,何止快了千倍。 悟空未觉丝毫不适,便任由这些白丝进入,只些许功夫,他便觉体内金丹流转,真元充沛,本来自己施展隐身术的时限将到,吸取了这许多造化之后,他能清晰感觉到,至少还可支撑一个时辰。 约有半个时辰,这帷幕内的造化尽被悟空吸光。悟空不知,这数十万造化若寻常修士修炼,起码也要数载之功。 见这四人还在那里煞有其事地炼造化入炉,悟空反觉滑稽得很,没想到皇帝的新装一幕,竟在会在天庭重演。 吸完造化,悟空道行更深,他本欲奋起千钧棒,与这四个滥杀无辜的天将大斗一场,但转念一想,斗未必占了便宜,而不斗,却留了个现成的圈套。 这数十万造化已被自己吸得干干净净,这四人既然看不见造化,自然不知炉内造化数变化,而此造化是为献礼而用,他们自然亦不敢试探吸取。 待那未知名的帝君收了这造化路,发现这炉中造化数量与四人所说差异甚大,定会龙颜大怒。听这四人语气,似是对帝君甚有畏惧,到时,还愁没有好果子吃?悟空想通了这节,不由得对自己的阴险暗暗得意。 但转瞬间,他心中便怒意滔天。 修道求长生,本是无可厚非,但无辜的凡人身上抢夺微不足道的一点造化,这做法实在为人不齿。听那人说,细究始作俑者竟是那南极老儿。南极老儿是何人?除了那大头人南极仙翁还能是谁!没想到这号称仙翁的神仙道貌岸然,其实竟欠下了无数血债,他的道行造化,尽都是在无数枯骨之上炼成的,这个帐,迟早要与他算上一算。 悟空离去之时,又恨恨看了这四人一眼,将他们容貌气息记在心中,暗暗发狠道:今日且留你四个狗贼性命,尔等若能活到下次相见,我再杀不迟。 他循着原路返回,下界之时,仍有那九道天雷轰顶,但悟空浑不在意,这天雷想来是阻人上天的,不过威力也恁小了些。 落到凡世,仍是那座矮峰,昨日战场已灰飞烟灭,悟空近前查看,数千尸首竟尽变成了枯骨,秋风萧瑟,夜幕降临,原来一片风景怡人之地竟成了乱葬岗。 悟空大吃一惊,这才几个时辰功夫,怎么竟是如此,难不成这尸体血肉亦被妖鬼一流携去,炼什么害人之术不成? 这时一片落叶随风吹来,落在他面前,他才记起,这两千人交战时乃是春天,此时却已是深秋时节。悟空叹了一口气,心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果然不虚。 这时,他忽地想起,自己邀牛魔王携罗刹女到花果山来住,眼下已过了半年,岂不是自己失信。 他匆匆忙忙一个纵身,招来云彩,回山而去。 须臾,只见花果山顶旌旗招展,喧闹声此起彼伏,悟空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见胡玉也在人群中仰天观看,他仔细相询,才知牛魔王当日即携罗刹女返回花果山,因悟空迟迟未归,便一直在此等候,那罗刹女的洞府与胡玉住地相距不远,二女倒是经常来往。 悟空道:“众人为何在此喧闹? 胡玉道:“昨日来了一人,素闻花果山威名,特地来此造访,谁知与牛大哥几句言语不合便打斗起来,牛大嫂有些担心,便上去观看了。” 竟然叫起牛哥牛嫂了,悟空稍有些诧异,胡玉腼腆道:“是牛大嫂让我这么叫的。” 悟空笑笑不语,这罗刹女颇有些手段,还懂得迂回之术。 他飞纵上天,心里亦在琢磨,何人如此大的神通,竟能与牛魔王斗上一天一夜? 他跃上重霄,使出筋斗云功夫兜了一个大圈,也没寻到二人,远远望到一位女子,英姿飒爽亦在天空盘桓,他近前低首抱拳道:“小弟孙悟空,请问这位可是大嫂?” 这女子一听“大嫂”二字,顿时笑颜如花,但也难掩内心焦急神色,道:“孙叔叔,我家大牛与那人不知打到哪里去了,方才还在呢。” 悟空道:“嫂嫂莫急,凭哥哥的本事,天下哪里不可去得?我且将嫂嫂送回花果山,再去寻他。” “如此有劳叔叔了。”罗刹女道。 悟空将罗刹女送回山中,自己又上来寻牛魔王。 良久,见远处风雷滚滚两道人影呼啸而来,前面那人鹰鼻小耳,长身短发,一脸孤傲神色。身后牛魔王哇哇大叫道:“是爷们的别跑!” 悟空正站在必经之路,手中金箍棒一晃,喝道:“哪里走!” 这人见悟空拦在路中,滴溜溜一个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悟空大为惊奇,这人身法快得不可思议,适才风驰电掣,却旋即停身施展遁术,这点悟空自问难以做到。 且看牛魔王自后面匆匆忙忙驾云而来,口中不停骂道:“好个畜生,跑的恁快!” 悟空急忙询问,这一日夜倒去了哪里。 牛魔王满腹愤懑,将经过讲了一遍。这人亦是妖族,久闻东胜神洲花果山人杰地灵,乃是洞天福地,特来拜访。 谁知悟空不在家,牛魔王身为结拜兄弟,便做得主,二人叙了几句话,这人道了句:“花果山无非如此而已,倒也省了我力气抢夺。”牛魔王自然不干,三言两语便打了起来。 这人武艺非凡,陆上功夫却也不是牛魔王对手,牛魔王现出真身,将他打得落荒而逃。 本以为此事就此罢了,哪知这人死死纠缠不放,牛魔王退,他便进,牛魔王追,他便跑。牛魔王又偏偏追他不上,二人将天下四大洲逛了一个遍,也算不分胜负了。 悟空哈哈大笑,听牛魔王这么一说,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他天生一对风雷翅,一动便是九万里之遥,你如何追得上他?”悟空笑道。 牛魔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必是西牛贺洲那只大鹏,我踏平狮驼国时,曾听过他的名号。”说完垂头丧气道,“早知是他,我何必去追。” 然后又摇了摇头:“呸,我不追他,他反来骚扰,死缠烂打,哪有高手风范?”(未完待续) 卅一、欲捕蝉 却说那金翅大鹏于下方云层中隐身,心中抑郁至极。他来历非凡,乃是西天孔雀大明王菩萨的亲弟弟,天生一对风雷翅,化为真身时,左翅挟风、右翅裹雷,端的厉害无比,每扇一翅,便是九万里远近。 他自出生之后,除了那西天如来佛祖之外尚未逢敌手,今番一时好奇,来至东胜神洲游玩,偶听花果山之名,便慕名前来。 在他眼中,花果山景致虽奇,却仍难比西天之妙,金翅大鹏性情孤傲不羁,心有所想口中便说了出来,哪知惹怒了那只蛮牛,和他一番狠斗。 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凭借自己的本事,竟然难以占得上风,只有游走而斗,这一番折了面子,当真是千年来的耻辱。 眼见上方那猴子亦非庸手,看来自己此番难讨公道了。 悟空与牛魔王敷衍着对话,心里却暗暗提防,他自后世而来,知道那金翅大鹏乃是谋略深远的狠人,绝不会吃了亏便善罢甘休的。 果然,两人没说几句话,悟空便觉下方冷气森森,自那云层中露出一只巨大的尖喙,带着冲天之势直向二人刺来,悟空挥棒便砸。 这时牛魔王高叫一声:“让我老牛来!”牛魔王在这金翅大鹏身上也憋了一肚子气,他低头俯冲下去,两只牛角闪闪发光,迎向那大鹏的尖喙。 悟空大惊失色,头部乃是要害,这若是失了准头,岂不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果然那金翅大鹏见牛魔王落下,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匆忙扭头闪开,这下去得匆忙,牛魔王一只右角正挂在了金翅大鹏的右翅上。 “咔嚓”一声巨雷震天响,二人同时哇哇大叫,牛魔王右半边脸被雷翅击得焦黑,那金翅大鹏更惨了些,半边翅膀耷拉下来,眼见是不能再飞了。 “好蛮牛!今日不将你挫骨扬灰,我不返西天!”金翅大鹏恨恨道。 牛魔王暗运玄功疗伤,呵呵笑道:“折了膀子,你这鸟人还往哪里逃?” 悟空见这等交战威势,确是惊心动魄,反观自己,只是插科打诨,从未在恶战中熬炼,而牛魔王是天生的以战入道,对手越厉害,他受益便越多,不由得暗叫了一声惭愧。 金翅大鹏受了重创,却浑不在意,似这等伤势,只稍费些功夫便可痊愈,只是这老牛身体强横,自己委实没有办法伤他。金翅大鹏漠然不语,其实内心在盘算着如何讨些便宜,果然,他灵机一动,不能强攻,只有智取,想起年前那场遭遇,金翅大鹏暗道,如今就用个分崩离析的计策,教他二人不能相顾,自己才有机会下手。 却不知,此时悟空见这金翅大鹏真身,也是暗暗吃惊。 这一偌大身躯,足有五百丈长短,双翅展开便逾千丈,尖喙利爪黝黑发亮,不亚于生铁造就,头顶一颗宝珠闪闪发光,一双金色圆眼,左目映朝日光辉,右目闪月华颜色,片片翎毛如同金色利刃,令人惊魂丧胆。 金翅大鹏张开巨口道:“算你是个对手,今日我便与你二人赌斗一场,你可敢接下?” 牛魔王哈哈道:“有何不敢?” 金翅大鹏道:“离此不远处有一处庄园,称作五庄观,观后有一人参果树,上有人参果若干枚,我三人同去取此果,如何?” 牛魔王刚要说话,悟空抢道:“且住!” 金翅大鹏道:“难道你怕了不成?” 悟空嘿嘿一笑,心里盘算道,好个金翅大鹏,当真坏透了腔,那五庄观别人不知,我却知道那乃是地仙之祖镇元子的住地,他若没有本事,怎护得住此树,想是金翅大鹏在那里受了挫,使出个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 这时牛魔王传音道:“弟弟莫答应,那五庄观主人颇为厉害,我也奈何不得他。”悟空回道:“无妨,一切有我。” 悟空对金翅大鹏道:“你只说取果,却语焉不详,不知要取几颗,先取的又怎样,那输了的又要怎样?” 金翅大鹏见悟空似是答应了下来,便道:“先取的便赢,你若输了,将这花果山给我,虽不太称心,亦可建座行宫。” 牛魔王道:“大话少说,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金翅大鹏傲然道:“我若输了,任杀任剐,如何?” 悟空道:“果然好大口气,依你所说,倒要取几百颗?” 牛魔王尴尬道:“老弟你有所不知,那人参果乃天地之灵根,树上最多只有三十颗,哪里去弄几百颗?” 金翅大鹏道:“你这老牛却有些见识。” 牛魔王道:“我老牛修道也有几千年,这些许小事,岂能不知?” 金翅大鹏斜睨道:“几千年亦来卖弄,我成道亦有万年之久。” 悟空笑道:“据此推论,牛大哥天赋倒要强似你许多了。”一句话呛得金翅大鹏再不说话。 悟空接着道:“无论谁先得,便取四颗人参果,我三人与我嫂嫂各自一颗,如何?” 金翅大鹏道:“一言为定!” 悟空又道:“这赌注虽事关重大,我却也不占你便宜,待你疗好伤后,再去哪五庄观,如何?” 金翅大鹏微微诧异,便恢复人身,坐下疗伤。 悟空与牛魔王传音道:“哥哥,这大鹏必要你我为前阵,他好从中取利,你看此事如何为好?” 牛魔王思索一阵,道:“此事容易,我们跟在他后面不就行了。” 悟空道:“那岂不是有怯战之嫌,损了大哥的威名?” 牛魔王道:“那倒怎样是好?” 悟空嘿嘿笑道:“你且静观其变,便宜行事便好。” 不过半个时辰,金翅大鹏疗伤完毕,羽翼挺拔,仍是原来金灿灿模样。他站起身来,对悟空道:“走罢!” 悟空道:“慢着!” 金翅大鹏诧异道:“怎么,怕了?” 悟空笑道:“那五庄观在何方向,距此多远,你若不说,岂不是占了便宜?” 金翅大鹏道:“便在此西北六千里处,我只慢慢腾云,绝不占你便宜。” 悟空道:“好,头前带路罢!” 金翅大鹏驾云慢慢前行,悟空与牛魔王在后跟随,牛魔王不知悟空是何心思,一路追问,悟空亦不答,只教他莫要出手便是。 一路上,悟空瞧见这金翅大鹏脚下所踏祥云被他弄做一条蛟龙模样,煞是威武。他不由记起一个传说,古老相传,大鹏自幼便以龙为食,到不知是真是假。但见他脚下蛟龙变幻莫测,忽而昂首向天,忽而云雨化形,玩得不亦乐乎。 而牛魔王脚下永远是一只大牛模样,这老牛不知怎么想,自己骑自己有何意思。悟空坏笑,然后心意一动,将自己脚下这片云朵变作一只大鹏模样,然后赶在金翅大鹏前面。 他刚刚超过,金翅大鹏道:“到了,下去吧!”看都不看悟空一眼。 悟空白白表情,慢慢降下云头。 只见脚下这座,真是好山: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涧水有情,曲曲弯弯多绕顾;峰峦不断,重重迭迭自周回。又见些花开花谢山头景,云去云来岭上峰。乃是仙山真福地,蓬莱阆苑只如然。 三人在山中行走,不一时,便见见那松篁一簇,楼阁数层。到了门首观看,见那松坡冷淡,竹径清幽。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看不尽那巍巍道德之风,果然漠漠神仙之宅。又见山门左边有一通碑,碑上有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悟空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动,镇元大仙,这可是高手中的高手,《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在他面前丝毫本领也使不出来,只能仗着皮粗肉厚禁打而已。(未完待续) 卅二、镇元子 但见金翅大鹏彬彬有礼上前叩门,门环一响,出来两个道童,左首这道童朗声道:“有客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金翅大鹏道:“无他,找你家镇元子要几颗人参果。” 悟空偷笑,这金翅大鹏倒是够直接,似这般又与强取有何区别。 果然,两道童脸色大变,道:“此事我等难以做主,待我问过家师,再来定夺。”说完匆匆就往门里走。 金翅大鹏道:“也不请我三人入内,可是待客的手段?”说完大踏步走进观中,悟空与牛魔王自然跟随。 这是只听一个晴朗的声音道:“好个无礼之客,这五庄观岂是你说来便来的。”三人只觉一股无形之力自面前袭来,阻得三人竟走不动路。悟空内心惊讶,还未见人影,便有如此神通,这倒如何是好? 他偷眼看了看牛魔王与金翅大鹏,那二人脸上亦露出些许尴尬。牛魔王苦笑道:“还是这招。”似是之前尝过滋味。 金翅大鹏腾空而起,大叫道:“你二人抵挡住这老儿,我去后院摘果!” 悟空幡然醒悟,大叫一声:“哥哥快走!”哪知这时已来不及了,一个席卷天地的袍袖落下,将牛魔王与悟空罩在当中,那金翅大鹏已腾云而起,却早早地逃了,唯余天际间一阵怪笑。悟空落在袍袖当中,心道,没想到今世仍是尝到了镇元子这袖里乾坤,不同的是,此番连人参果的面目还未见到,真是冤枉得紧。 好个金翅大鹏,当真好算计,他带悟空与牛魔王齐至五庄观,镇元子定认为他三人便是一伙,岂有不出手制住的道理,悟空本待金翅大鹏与那镇元大仙争斗时从中得利,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我叫镇元子,生年两万零贰佰六十七岁,现居西牛贺洲万寿山五庄观。 茫茫四大部洲,纵观亿万修道之人,没有一个比我更幸运了,同样,恐怕也没有人比我郁闷。 彼时不知天地间真有神仙,浑浑噩噩苟活半百,直到那一日,自天上落下一颗奇异的种子,正好落在我怀里。便是这颗种子,造就了我超凡入圣的修道之路。 怀揣着这颗令我身轻体健的种子,我就算再笨,也知道这必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居于市井之间,实在危险至极。于是我带着干粮,偷偷离开了家,就连我的妻儿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我尽挑着偏僻无人的地方行走,这种子给了我无穷的力量,一路上,狼虫虎豹难近我身,便遇到一群山精野怪,也被我捡几块石头赶走了。 但是,我却越走越害怕,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越宝贝的东西越有人抢,价值越大,对手也就越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终于,我走到了万寿山,这座传说中的山峰离我家足有万里之遥,这里风景秀丽,山势险峻,正是我理想中的安家之所。 虽然已经过去了贰万两百多年,我仍清清楚楚记得那天的情景: 精挑细选了一方土地,我挖了一个深坑,便将这粒种子投了进去。它刚一入地,便生出翠绿的嫩芽,不过一个时辰,一株参天大树便长了起来。 我不喜反忧,天空艳阳高照,我却冷汗淋淋。这棵大树枝如翡翠棒,叶似玉芭蕉,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夺目。 自我得了这种子,我便隐约能猜测到仙人的本事,实在是大得超乎于想象。这颗宝树如此夺目,迟早会被人发现的,我若仍留在此地,极有可能因宝而亡。但若要我放弃这颗宝树,那还真不如杀了我。 于是我横下一条心,便在此地建屋造舍,守候此树。冥冥中我能感觉得到,如无变故,这棵树将会给我带来更大的好处。 大树每一天都有变化,它慢慢的生长,我也渐渐变得年轻起来。没错,就是年轻,没过几天,我便恢复到了三十多岁的模样。我留起了三绺长髯,扎起一个发髻,打扮成道士模样,无他,只觉这样才似仙风道骨。 我在这里守了足足两百多年,心知家里的亲人早已入了下一轮回。甚么亲人,甚么骨肉,都只是过眼浮云,和追求长生之道比起来,甚么都不值一提。 我经常坐在山顶向下俯瞰,这个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和我一样,也在这条追求长生的道路上跋涉。有的半途而废,有的半路横死,有的初窥门径……不管怎样,只要心中存有希望,就是好的。这股力量,便是道。道不能使人永生,但却是修行的根基,能使人明悟,催人上进,最终使人脱去俗世之气,跨入神仙之流。 是的,在思考了五百多年的时候,我明悟了,我的体内多了一股强横的力量。但我知道,凡人寿命至多百年,他们也有明悟的机会,但他们活不到那么久,我则不同,我得了一件能延寿的宝贝,这便是天赐的幸运。 从此后,我便把自己当做上天的宠儿,自认为命该如此,心中也得意起来,直到那一天,那个人的出现…… 那天,和风丽日,万里无云,我的心却遍布阴霾。 我如往日一样,坐在山顶的大石上闭目思道,闭目是为了让心更静,其实,我早已通了天眼,方圆几里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心。 突然,我的心一紧,一种难以道明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我用神识仔细探查,一无所获。但当我回过头时,我看见,一个和尚便站在我的宝树下,仔细打量着。 这个和尚长得俊秀无比,面目和善,唇角带笑,但是,我从他的目光中看见一种特殊的表情。这种表情,在我得到那粒种子时也曾有过,那便是——贪婪。 这和尚根本当我不存在一样,他的眼中只有那棵树,仿佛这树天生便是属于他的,他便是这树天经地义的主人,我很不喜欢。 我冲了过去,使出我刚刚学会的飞石术打他,他连躲都不躲,指头都不动一下,只一个眼神,这世界便停了。 我瞠目结舌站在那里,看着漫天静止不动的飞石,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他是拥有大神通的仙人啊,他一个念头,便可以让我灰飞烟灭。 这和尚仍然是那伪善的表情,他说了一句话,我知道自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这句话是:“放在你这里,倒比放在我那里更妥当。” 和尚收了神通,详细问了我这棵树的来历,我不敢撒谎,都据实以告。和尚微微点头,说我还算老实。 他于是帮我修屋建瓴,造了好大一座庄院,我说这庄院好大,他说这不是庄院,是道观。你以后仍做道士吧,帮我在此地看着这棵树。我心里极不舒服,明明是我的树,转瞬便成了他的。他说:你和此树有缘,我自然不会抢夺,但树上的果子,是我的! 他的语气坚定,不容更改,仿佛天地间根本没有他瞧得起之人。 后来,他又布下了许多阵法,将这道观护得严严实实。他留下了许多修道的书籍,教我快点学会,我的本事越大,他就少一份担心。 我欲哭无泪,我觉得自己成了一条看门狗。 和尚又给我取了名字:镇元子。 镇,是镇守的意思,元子便是指这棵树的种子了,我不知道元子二字的来历,和尚说不知道是你的造化,你若早知道,恐怕早就死了。我给你的书中便有答案,自己去找吧。 做完这一切,和尚走了,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如来。(未完待续) 卅三、人参果 和尚走了,又只剩下我和这棵宝树,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因为,与我朝夕相处的宝树不再属于我了。 和尚的本事大得出奇,他留下的阵法只有我自己能平安出入,我虽心里委屈,但先前那日日思危的念头却没有了,在这观内,我可以心无旁骛的修炼。 和尚留下的那些书,让我如获至宝。这些古藏典籍,似乎专为我量身定制,我像疯了一样投入到修炼当中,不为别的,只为有一天能打败这和尚,夺回属于我的东西,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从这些书中,我得知这棵树原来叫做人参果树,乃是开天辟地时的一颗灵根,内蕴造化无穷。这灵根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又三千年才得成熟,其上之果,闻上一闻,便增三百六十岁,吃上一颗,能活四万七千年。 四万七千年,我的天,怪不得那和尚要这果子,只是,我终其一生守候这颗人参果树,到头来却要将果子拱手献与他人,我心如何能甘? 得知人参果的好处之后,我花了足足一千年,才将这股恨意压了下去。我不能恨,恨会有碍我的道心,面对这一切,我选择了遗忘。 果然,三千年时,人参果树开花了。这花开只是一瞬,我漫步在树下,见一场落英缤纷以凄美的姿态飘飘坠地,白色花瓣铺在树下,层层叠叠。我还没来得及看见他的盛放,他们已经开始衰败。不过这样也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归自然,便是下一轮回。 这花瓣落到泥里土里,这土地形质便发生了变化,原本松软的地面坚硬如铁,我从那书中得知,这是人参果树“缘我而生,补我之根”的成长方式。从中,我悟出了抱元守一养气存真的道理,我不知道自己的修行属于那一种,但我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像个道士了。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转眼间花开叶落,春去秋来,万寿山的色彩深深浅浅,淡浓相宜。那山间的轻瀑浅溪,在云起处,在雾霭下潺潺流淌,流去了岁月,洗尽了铅华,山高水长,一晃又是三千年岁月。 人参果树结果了,看着那三十个宛若孩童的果子,我压抑了五千年的恨又从心中升腾了起来,其实我再清楚不过,我想要遗忘的一切,其实只是自欺欺人。这三十个果子,便如同我的亲生孩儿,我守候了足足六千年,为何他们不属于我? 面对着这棵人参果树,我甚至有一种想把他毁去的冲动。令我恐惧的是,我这念头刚刚一生出来,那和尚又来了。 和尚依旧那副模样,恬静淡泊,浅笑静谧,在我看来,这其实是将冷漠掩藏在内心深处的表现。 这次,和尚不是一个人,他带来了一个道童,名叫阿难,和尚说见我一人在此寂寞,今后便教这道童来服侍我。 我冷笑不语,明明是监视,偏要安上个服侍的名堂,但我无话可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活得越久,我越不想死。 阿难在此住下,他一言不发,但我能看得出来,他的本事比我厉害得多。我俩个一个前院,一个后院,三千年无话。阿难虽是道士模样,手中却经常捻着一串佛珠,据我猜测,他也是个和尚,只不过为了避嫌,才做这样打扮。 一边修炼,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能活得这么久?和尚没有告诉过我,我猜测一定是这棵人参果树的功劳。 人参果一年年长大,颜色亦从先前的青绿逐渐变成粉红,眼望着逐渐成熟的人参果,我的心一天天受着煎熬,终有一日,这些宛若亲生骨肉的宝贝就将随人而去,入人之腹。 终于,三千年到了,我也修成了太乙散仙。从那书中得知,太乙散仙与太乙金仙之间,唯隔着一层天地感悟,这天地感悟,我又去哪里寻呢? 这一日,人参果树熠熠放光,宝光直冲上天,我知道,人参果成熟了。 果然,那和尚又来了,他与阿难二人携金击子,白玉盘,将三十颗果子收入囊中,然后才与我说:“你能看守这人参果树,才是莫大造化,近了天地灵根,天地不灭,你便不死,还有何求?” 我顿时愕然,原来长生如此容易,只因了运气得了一粒种子,便可得到无数修道求仙之人梦寐以求的结果了,只是,为何我丝毫不觉得快乐呢? 和尚又道:“这人参果,我只取这一次,只为验证那混元道果。漫山阵法我与你留下,此阵威力无边,你若不允,即便太乙金仙亦难入内。我取你人参果,还你个地仙之祖的威名,亦是缘分。” 果然,那和尚从此后再没来过,而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名号渐渐传扬天下。 又过了九千年,我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人参果,我迫不及待摘了一颗吃下,我明白了,这人参果中便有天地感悟,我花费了一万八千年,终于成就太乙金仙之身,从此有资格闯荡天下了。 原本认为,凭借我太乙金仙的修为与地仙之祖的名号,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但是,现实将我打击得头破血流,原来,这天地如此之大,势力如此之多,其错综复杂令人望而生畏。 天上有天庭,西方有世界,地中有地府,神仙无数、佛祖无数、菩萨无数,他们见我彬彬有礼却又敬而远之,初时我不明原因,后来才渐渐明白,无论我是否修炼到了太乙金仙,我都和他们有着本质的不同,那就是——我只是一介散仙。 天下仙佛,强于我者委实不多,以我太乙金仙的身份,坐拥天地灵根的福分,玉帝自然降旨加封,然区区一个看门守殿的灵官,叫我如何降下身份? 可恨玉帝有眼无珠,身边又有小人谗言,既如此,我便宁肯逍遥自在,也不做什么劳什子仙官了。 无论天上地下,任你什么仙丹妙药,怎能胜过我的人参果?拥此宝树,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座宝库,一颗果子能活四万七千年,我此生与天地长存,不必为那三灾担忧,不必费心思求什么仙丹,拜什么蟠桃。 不过这几年颇为不清净,总有那鸡鸣狗盗之徒来此骚扰。那只蛮牛端的身体强横,我诸多法术竟然奈何不得他,还有那金翅大鹏,双翅一展,快若雷电,袖里乾坤竟也拿不住他。 这两个贼人竟串通一气,又多了一只贼眼睛滴溜溜乱转的猢狲,如今被我神通拿住,少不得惩戒一番。 悟空与牛魔王被笼在袍袖当中,一时无法脱身,悟空倒早知道这袍袖厉害,只优哉游哉等候处置,那牛魔王却不知道,那厢使起了三味真火,他却不知这“袖里乾坤”非是真用袍袖装人,其实乃是一种类似于芥纳须弥的神通。莫说用三味真火,便是将老君炉搬来也是无奈。 进了院中,镇元子袍袖一抖,将悟空与牛魔王扔在地上,二人知道镇元子捉他二人易如反掌。也不挣扎逃走。 镇元子道:“尔等屡次三番扰我道观,该当何罪?” 悟空冷笑道:“好个不讲理的道人,我初次拜访,料想此仙山中必有得道之士,想来论道一番,没想到一言未发,便被你捉了,哪来屡次三番之说?” 镇元子笑道:“你是初次,这蛮牛可不是初次了吧?” 牛魔王脖子一梗,道:“上次是要找你切磋,这次却是受了别人撺掇,即被捉住,自然无话说,任凭处置。” 镇元子道:“也算你敢作敢当,既如此,你且走吧,我再与这猴子算账。”(未完待续) 卅四、韩非子 牛魔王一怔,这便让自己走了,这镇元子也忒好说话。其实镇元子上次与牛魔王动手时便知,这牛魔王武艺精湛,道术非凡,显然受了名师指点,他未受任何损失,怎敢轻易为难于他? 岂知牛魔王却不领情,道:“若放我走,也须放我兄弟走。” 镇元子摇头道:“你这兄弟一脸狡黠,一见便知非良善之辈,放了便是祸害。” 悟空道:“那你还能怎样?” 镇元子道:“封了你的法力,叫你为我做上百年杂役,如何?” 二人面不变色,悟空哈哈大笑道:“吹得好大牛皮,你纵有这个本事,恐怕你也没这个胆量。”悟空缘何出此狂言,只因他知道,在《西游记》中,他将那人参果树断了根,镇元子亦未出杀手,反而曲意逢迎,刻意结交。 虽不知是何缘故,但此人性情淡泊,最不喜争斗,他与牛魔王神通不小,镇元子必定考虑后事,哪个修道之人没有后台?所以悟空故意张扬声势,吓吓这镇元子。 镇元子嘿嘿一声道:“你这猢狲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悟空心道,果然他心虚,且看我吓他一下。于是悟空道:“西天佛老、三清四帝都是我老友,五方五老、诸天星宿皆与我兄弟相称,你到如何?” 镇元子叱了一声道:“好大口气,今日我便试上一试,看看孰能奈我何?” 说完镇元子两手捻决,悟空见镇元子这手法颇为奇怪,倒似是前世见过的一副佛家大手印图,心中颇为奇怪。 这手印使出,一朵虚空莲花轻飘飘向悟空飘了过来,悟空凝神看去,这朵莲花虽似无形,但内中玄机无限,孕育无限法力。 他不敢硬接,只使了个移形换影并胎化易形,这朵莲花自他虚影中穿过,悟空早已闪出战圈,立在墙头之上。 镇元子暗暗吃了一惊,他这莲花乃是封人法力的绝招,看似速度不快,其实早已锁定对方元神,一经发出,极难脱身。他怎知悟空的天罡三十六变乃是最正统的变化之术,他这法术虽厉害,却不知转了几手,早已失了本源神通,空具其形而已。若是对上法力低微的神仙还可奏效,却丝毫奈何不得悟空。 镇元子暗自思忖,自己这一身法力雄厚,却唯有一个“袖里乾坤”是最厉害的神通,这神通只能困人,却不能伤人。那和尚留下的那些古籍当中,增添法力道行的方法不少,打斗制人的神通却极少,不由得暗恨自己没有修炼之法。 悟空见镇元子愣愣站在当地,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稍停,镇元子微怒道:“你们都走!快走!” 牛魔王见悟空站在墙头上不动,赶紧过去拉着悟空出了院子,牛魔王道:“这老道今儿怎么了,上次我来时,他用那阵法将我困了许久,今日却如此好说话。” 悟空笑道:“想是被我吓住了吧。” 二人出了五庄观,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镇元子将自己关进房间,心中郁闷之极。他本是太乙金仙的修为,施展起法术来却只有那么干巴巴的几式神通,如同茶壶煮饺子——有货倒不出来。 镇元子回想起他见过的诸多天将罗汉与菩萨,哪个不是战法万千,神通多变。难道自己真的要依附于人? 传说中,三十个人参果便可炼成一颗混元道果,可恨如来当日不说清楚,否则自己岂会糟蹋了两颗?此番又得再等上九千年方有机会了。 那蛮牛与那猢狲本领均不小,我若无“袖里乾坤”这神通和这漫山阵法,还真不是他们对手,若与他们攀些交情……哼,我堂堂太乙金仙,怎能自损身份与妖为伍! 镇元子在屋子里左思右想,寻不到出路,便恨恨来到后园,看他那一树人参果去了。 悟空与牛魔王离了五庄观,悟空暗道,总有一日我必再回来,摘你两颗人参果吃。 腾云中,牛魔王道:“此番被那金翅大鹏摆了一道,此仇不报,难消我心中之气。” 悟空道:“哥哥莫急,嫂嫂始终担心,还是先回花果山报个平安,再寻仇不迟。”二人一路径往花果山而来。 不一时到了山中,果然罗刹女满脸焦急,站在山顶遥望,见牛魔王与悟空平安无恙,立现欢颜。 牛魔王落在地上,罗刹女上前牵住牛魔王双手,只顾着嘘寒问暖,弄得牛魔王一脸尴尬之色。悟空笑道:“嫂嫂当真体贴大哥,真不知几生修来的福分。”牛魔王道:“女人家婆妈絮叨,倒教兄弟见笑。” 悟空道:“哪里哪里,唯有见羡而已。” 兄弟二人回到水帘洞中,又是一番欢饮不提。当夜,牛魔王回自己洞府歇息,悟空独自在这水帘洞中闲坐,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 悟空心里一阵激动,这不是自己刚刚入水帘洞时的那位神秘传道之人吗?悟空凝神听这篇文章,自己竟不知为何文,且听道“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虚静无事,以闇见疵。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知其言以往,勿变勿更,以参合阅焉。”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韩非子》中的一段文字,别的他没有印象,唯独这一句“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自己有所耳闻。 悟空不明所以,为何这神秘人物一再向自己传道,他仔细听去,自己冥冥中觉得,这人绝非是须菩提祖师!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一种内心的感觉。 这一篇《韩非子》与往常不同,念得极慢,足足讲了六个时辰才完,最后,这神秘人留下一句话:“一卷《韩非子》,平添造化三万六千,可叹,可怜,可悲!”说完再无音信。 悟空犹自沉浸在道中,听到这句话猛地一下从中惊醒,心中大为诧异,为何要“可叹,可怜,可悲”呢?这句话究竟意指何处? 这人每次都是给自己送造化的,应该非有恶意,他琢磨良久,终不得其解。 这一次,悟空真实地感觉到了造化入心的感觉。这造化与他上次入天庭取得的数十万造化大为不同,乃是由内至外的熨帖滋补,内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与丰盈。相比之下,自外人身上夺来的造化便如同渣滓一般。 得了这三万六千造化,悟空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造化分成了几个阵营,这一边是《道德经》的造化,这一边是《逍遥游》的造化,这一边是《过现因果经》的造化,这一边是《韩非子》的造化,还有两块,一边是自己修行以来积累的全部造化,其内驳杂不齐,良莠混杂,另一边……奇怪,这一团浑浑沌沌,自己却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如同一颗鸡子,散发着初萌的气息。 悟空隐隐觉得,这些造化亦有高低之分,传道人传给自己的造化都是至真至纯,凌驾于其他之上,唯有那一团混沌,自己看不透。 他试着将这些造化合而为一,却终不得其法,无从下手,只得放弃。 静坐在石床上呆了一会,听得洞外牛魔王的声音传来:“弟弟,快出来!”悟空不知何事,出洞一看,只见牛魔王灰头土脸一脸沮丧,不知受了什么委屈。 悟空笑问道:“哥哥在哪里吃了灰,怎地还未洗净?” 牛魔王道:“兄弟勿要取笑,你我还是遨游四海,这清静日子,我一天也做不下去了。” 悟空一听便知,自然是与罗刹女有了芥蒂,他怎好再问。只听牛魔王又道:“我修的是以战养道,若纠结于儿女情长,煞气都被那温柔乡熬得一干二净,如何还能潜心修炼?” 悟空问道:“既如此,哥哥当初又为何成亲?” 牛魔王涨红了脸,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悟空也不再追问。(未完待续) 卅五、你未醒 牛魔王道:“年前我去那南瞻部洲临海地界,遇见一奇异妖魔,行踪飘忽,神通怪异,我与他缠斗半年,最后不了了之,如今你我闲暇,再去会会他如何?” 悟空道:“甚好甚好,反正闲得无事。” 牛魔王大喜:“事不宜迟,说走便走!” 二人也不与山中一众道别,驾云万里如闲庭信步,便来在了南瞻部洲。 牛魔王仔细辨认,走走停停,只寻当初那地界。悟空笑问道:“哥哥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如何不记路了?” 牛魔王道:“贤弟有所不知,那怪物极善变化,每每移山填海,将住地湮灭无形,我与他争斗,大半时间都用来找他。” 这时来到一座乱石峰前,牛魔王眼睛一亮,道:“便是这里!”于是大喝一声:“呔!”双脚一震,面前千峰土崩瓦解,不一时夷为平地。 只见自那乱石中跃起一个身影,悟空一见,大吃一惊! 悟空缘何大吃一惊,只因对面这妖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除了这一身衣服与手中的金箍棒,没有半点分别。 那怪物看见悟空,嘿嘿一笑,便又消失不见。悟空耳边传来一个似乎从远古而来的声音:“随我来!”然后,自内心深处便传来一种召唤与指引,令悟空有极大的冲动要随他而去。 牛魔王见悟空失神,喝了一声:“弟弟且静心,这妖怪蛊惑人心,厉害得紧!”悟空醒过神来,暗叫一声惭愧,他修为虽高,但修行时间极短,对敌经验与牛魔王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一颗道心亦不够沉稳。 这时只听那妖怪神秘的声音又道:“你不知我是谁,我却知你便是灵明神猿,且瞒过那老牛,你我同族怎能自戕?” 悟空心中一震,他既然提到灵明神猿,又说与自己同族,难不成他是那七大神猿中的一个?无论真假,自己总要试上一试,自从见了无支祁,悟空无时无刻不在念着这七大神猿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见了一个,他怎能错过良机? 他自信一身艺业不俗,便是遇到强敌,亦有脱身之策,只是该如何瞒过那牛魔王呢? 且看悟空对牛魔王道:“多谢哥哥提醒,此地身为辽阔,你我分头行事,若寻到那妖怪,便示警求援,你看可好?” 牛魔王沉思一阵,道:“也好,只是弟弟你要一切小心!” 悟空道:“哥哥放心便是,纵使打不过,那妖怪一时三刻也拿不下我。” 牛魔王点点头,便纵身远去,寻那妖怪去了。 这时那声音又道:“西北五百里有一山坳,内有一幻阵,你且如此如此行走,我在里面等你。”说完再无音信。 悟空依言而行,果然见五百里外森谷幽然,巨木横生,烟雾缭绕,透着一股诡秘的气息。他进了山坳,按那妖怪指点,只走坤地艮山方位,转了几个弯,便见眼前通亮,翠柏苍松,小桥流水,美不胜收。 那妖怪便坐在小桥之上,微笑着与悟空对视。 悟空心中谨慎,尚不敢近前。那妖怪抖了抖身子,换做另一番模样,只见其身长四尺左右,额上长有一撮白毛,身无寸缕,却一副凝重庄严本相。 只见他道:“我名通风,你可知道?” 悟空心中自有揣测,但一听通风四字,心中也是惊异万分。果然如此,之前听那牛魔王描述,此妖行踪飘忽,难寻其形,便与无支祁所说的通风神猿有几分相似。只是,为何自己没有见到无支祁时那种神秘的亲近感觉? 悟空沉吟良久,缓缓道:“口说无凭。” 通风重重叹了口气道:“你灵智未开,我自然怪不得你。七大神猿分崩离析,每每阴阳相隔,其错,在我!” 悟空虽听无支祁详解过七大神猿,但终究不知几万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想了想,问道:“你若不错,又能如何?” 通风一怔,思绪万千回转,目光深邃飘忽,似是又忆起了当年种种,而后,他以头望天,恸哭流涕,叫道:“我若不错,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悟空见他真情流露,心中已信了八九分,他走过去,手抚其背,道:“白驹过隙,一梦千年,你我既为不灭之体,又何必沉溺过往,何不放眼现下,共谋一个出路?” 通风立时止住哭声,站起身大惊失色道:“你……你还记得此语?” 悟空也颇为诧异:“还记得……记得什么?” 通风道:“当年七大神猿被漫天仙妖围剿,或擒或杀,唯余你我二人,你说的便是这句话,一字也不差的,你记得了,你居然醒了!哈哈,天可怜见,我族复兴有望啊!” 悟空心道,我只随口一说,怎地便成了前世的言语?他一字一句解释道:“适才乃是应景而说,并非记起了什么,你我既为手足,我又怎能骗你?” 通风愕然,但又不得不信,只口中喃喃道:“原来,你仍未醒……仍未醒……” 悟空问道:“何为醒?” 通风道:“造化够了,自然便醒。” 悟空道:“醒了又如何?” 通风道:“醒了便是我现在模样,什么都知晓了。” 悟空笑道:“便整日悔当初,恨过往,堕心志,消魂形,若如此,不如不醒。仍可活个骄阳似我,豪气干云天!” 这番言语自然流露,一旦说出,悟空竟觉体内那一团混沌造化涌动起来,似是转了一个圈,便又不见动静。 通风陷入沉思,悟空也不扰他,两人便这么久久坐着。 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是几个月,甚至几年,悟空忽觉一股暖流自心中流过,便是那日与无支祁相处时的情景,此番在这里重现。到了这一刻,悟空才踏踏实实地知道,身边这位,的确便是通风神猿了。这种感觉超越灵肉,凌驾于万物众生,是绝对不能作伪的。 通风神猿道:“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皆因我未睡,你未醒。适才这感觉,便是造化相通了。” 悟空点点头,道:“我已见过兴水神猿了,只是此刻才知,原来这叫做造化相通。” 通风神猿腾地一下跳起数十丈高,便在空中就喜悦大叫道:“无支祁!他居然没死!哈哈,哈哈哈哈……” 想起无支祁,悟空内心忧伤莫名升腾起来,见那通风神猿在空中打了几个滚,欣喜异常,悟空冷冷道:“他虽没死,却困于牢笼之中,终日不得自由,如此倒是生不如死。” 通风神猿的动作戛然而止,恶狠狠道:“竟有此事?我族神通生于天地之前,杀之容易,若想困住却是难上加难!” 悟空道:“我遇见他时,尚未修道,无法救他出来。只知锁住他的那条锁链,乃是大禹所制。若要救他,一次成功便罢,若不成功,必被提防,想再施救却难了。” 通风神猿镇静了下来,喃喃道:“大禹锁链,大禹锁链……他死便死了,如何又留下一条锁链?”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道:“我想起来了,确有这么一条锁链,称为‘如意锁妖练’,如意变化,能大能小,专能封人神通法力,不过此事却也不难,只要寻到大禹后人,以其精血为引,便可将其熔断。” 悟空听说有法解开,亦大喜,不过转念又道:“那大圣国师王菩萨即是大禹后人,难道要取他的精血?” 通风神猿嘿嘿笑道:“管他是谁,不取他的,还取你的不成?你说的不错,想必那无支祁也曾对你说过,‘如意锁妖练’唯有大禹后人方能驾御,囚禁无支祁的,自然便是大禹后人了。”(未完待续) 卅六、分神术 悟空“啊”了一声,通风神猿道:“怎么,怕了不成?” 悟空道:“怕倒不怕,只是要杀菩萨,心里有些忐忑。” 通风神猿“呸”了一口道:“菩萨也是人,仙佛亦有妖。天道公义,凡生灵皆可得道,彼等却反来看低天下妖魔精怪,乃是世间最无耻的勾当!” 悟空道:“凭你我本事,击败那大圣国师王菩萨绰绰有余,何不趁早动身?” 通风神猿道:“这倒不急,几万年岁月已俱成云烟,又何必急在一时。倒是外面那蛮牛,你倒想想如何帮我瞒个身份。” 悟空笑道:“我当何事,那牛魔王乃是我结义兄弟,又有何需要欺瞒。” 通风神猿凝重道:“且住!此事关系我族存亡,切莫半点大意,天下间,唯有七神猿间毫无芥蒂,无需提防,其余众生,哪有一个可信。须知天下熙熙,皆为名利而往。为何不防?” 悟空将此话记在心里,他虽与通风神猿接触时间尚短,但彼此的信任感竟远胜他人,并非做作,此乃天性使然。况且自无支祁口中,虽未直说此意,但内心愤懑不必言表,亦将天下众生看做仇敌了。 悟空想了想道:“便说你我缠斗多时,未分胜负,不觉同落入此迷阵中,你我惺惺相惜,同力破阵,化敌为友,如何?” 通风神猿道:“尚可,虽略有牵强,但也说得通顺。那牛魔王于阵法之道只懂皮毛,确是看不透我这布置。” 悟空与通风神猿出了阵,通风将此阵法毁去,便去寻那牛魔王。正如所料,牛魔王本性豁达,半点疑心未起,三人欢喜回花果山去了。 到了花果山,牛魔王神秘兮兮道:“我且寻一处修炼去,莫要被你嫂嫂知道我回来。”悟空忍着笑连连称是。 送了牛魔王,悟空与通风进水帘洞叙话,通风将前尘过往一并到来,听得悟空唏嘘不已。 通风所言与无支祁与悟空所讲大同小异,但最令通风痛心疾首的便是:当初出谋划策、劝七大神猿放弃天下基业的,便是通风自己。 从某种角度来说,说是通风将七大神猿陷入如今这等生不生、死不死的境地也不为过。 通风道:“可恨我听信小人谗言,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悟空安慰道:“非也,彼等若有图谋,一计不成,必再出一计。神猿不懂机谋诡谲,又无防人之心,如何算计过他们。又与你何干?” 通风道:“那时我有两个下属,伶俐聪明,极善揣摩人心意,我对这两人也是信任倍加。他二人并不明说,只每日与我道那天高海阔,万里逍遥,我亦是鬼迷心窍,再加上野性难除,久而久之,便与六兄弟提议,重归自在世界去了。” 悟空随口问道:“那两人是谁?” 通风恨恨道:“一直无名,只是两个独角鬼王。他二人修行低微,早已被我杀了,如今不知渡了多少个轮回,是人是畜。” 悟空心中一惊,独角鬼王!这个名字亦在西游记中出现过。 悟空辞了弼马温一职回花果山之后,便是这两个独角鬼王献上一件赭黄袍,又建言悟空自封“齐天大圣”称号的。 这两个独角鬼王,与通风所说究竟有何关系,此事甚是蹊跷,自己留意下便是了。悟空暗道:这两个独角鬼王,难不成是谗鬼转世,专门坑害七神猿的? 悟空划出一隅安静偏僻之地,留下通风在花果山一隅居住,通风在住地周围布下阵法,寻常人等难以入内,悟空无事便来与他叙话,倒也懂得了许多历代仙妖轶闻。 通风于万年前转世复活,于四千年前忆起前事,始终潜心修炼,又逢名师指点,反而炼成了一身怪异神通,隐匿之术登峰造极。 悟空亦向通风演练自己的天罡变化之数,通风凝神观看,不由得大为赞叹:“此天罡变数委实难得,倒有半数是我不会的。” 悟空问道:“你的变化数却是谁教的?” 通风道:“须知这些相比神猿的天赋神通,都是粗浅本领,不过我天赋神通尚未记起,你也一样,待到造化来时,自然功成。天下道法神通,皆以造化为基,七神猿拥有的是天地间最本源的造化,无论修炼任何神通,成就功业都远胜他人。” 悟空道:“怪不得我仅一年半载,便炼成太乙散仙的修为。” 通风道:“也不知你得了何方高人眷顾,如今你已是太乙金仙,确实造化不浅。” 悟空问道:“散仙与金仙,有何不同?” 通风道:“道也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名,谓之太一,即太乙也。必本于太乙者,谓天地未分混沌之元气也,修炼至此,已渐窥得万物之本源。若跨不出自散仙到金仙这一步,终当功亏一篑,为三灾所伤。” 悟空“唔”了一声,原来成了太乙金仙,便可避免三灾了。他又问道:“我便连自己如何成仙都一片混沌模糊,自散仙至金仙这一步,该当如何迈出?” 通风道:“亦可修行,此举甚是耗时,且未必成功;亦可服天地之灵物,然这等宝贝甚是稀少,机缘造化未逮又当如何;亦可服用造化灵丹,虽后天炼制,却功比先天。我也不知你是哪种?” 悟空忆起须菩提祖师给他服过的那颗金丹,料想定是那丹药之功了。 通风又道:“我族与天地同生,这天地间的三灾利害,却不妨事,怕只怕遇到那造界之主,入了他的天地,便任人宰割了。” 悟空又问:“何为造界之主?” 通风道:“自创一界,自定规则,便是他的本事了。” 悟空暗道:那须菩提老祖便算一个了。于是便道:“传我神通的师父,或许便是造界之主。”他将在斜月三星洞的经历简略说了一遍。 通风点头道:“你所言不差,这的确是造界的本领。” 悟空忽地想起自己与如来的赌斗,问道:“若遇这等对手,该当如何?” 通风道:“若遇到那初学的,需谨小慎微,不入他世界;但若遇到强者……”他苦笑一声道,“唯有束手就擒而已。” 悟空追问:“莫非一点办法也无?” 通风想了许久,道:“我是无能为力,当初七神猿被追杀时,我亦曾入过他人之界。造界之术到得登峰造极时,将彼之世界与此片天地融为一体,不知不觉便入了牢笼,便逃跑也来不及。” 悟空暗暗思忖,不知那如来炼到何种地步,如果只是单独成界,达不到两界相融的地步,自己小心些,不入他那掌心便是。料想如来循循善诱,费尽心机与自己赌斗,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步步为营丝丝入扣,应是没有达到至高的境界,悟空于是放心了许多。不过此时他又想起须菩提老祖,心中为之一惊。 自己当日自山中不知不觉便寻到了斜月三星洞,这岂不是两界相融的本事,若真如此,没想到须菩提老祖比那如来还要更胜一筹,西游中会有如此人物,他到底是谁呢? 只听通风道:“你那导出元神的本领,确是非常了得,若与那胎化易形一起使用,胜似普通隐匿化形术甚多,纵使太乙金仙亦可瞒过,可要勤加练习了。” 悟空初学天罡三十六变时,须菩提祖师便曾详解过导出元神这一神通,悟空也颇为上心,只是如通风这般说法,却还未试过。(未完待续) 卅七、喜讯传 他依言而行,使了个“导出元神”,一个目不可见的小悟空便腾在空中,看着地上的悟空傻愣愣站着不动。他暗念口诀,又使个“胎化易形”,地上那悟空变作通风模样,只是不能行走言语,仍是呆立在那厢。 通风道:“不是这样,你元神尽皆遁出,这肉身无了主心骨,如何能动?你须用分神术,再试一次!” 悟空愕然:“何为分神术?” 通天亦愣住:“你不会分神术?” 悟空摇摇头:“师父从未教过。” 通天哈哈大笑:“你这师父当真有趣,传了你这许多高深手段,这最浅显的分神术竟不教你。” 悟空羞赧道:“想是太过简单了,师父不屑于教授。” 通天将分神术口诀传于悟空,道:“天下神通,十之有九乃是以口诀驱使,这口诀究竟源自何处,由何人始创,还未可知,不过应用于天下生灵,皆无往不利,你且试试。” 悟空再试一次,果然那悟空能言能行,能使神通,便与自己一般无二,只是神通本领稍逊而已。 通天又道:“你若将此三者应用纯熟,再辅以法力,这分身亦可代你修行去了。” 悟空试了几次,这神通果然有趣,一个自己看着另一个自己,二者面面相觑,这种怪异的感觉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这时,悟空心思一动,捻了一把毫毛,呼一声“变”,一口气吹出,只见百十只小猴跃至地上,上蹿下跳,活灵活现。 通风眼睛一亮,赞道:“好一个融会贯通法。” 悟空心道,你没读过西游自然不知,这乃是美猴王的看家本领。忽地他便想起,《西游记》中悟空大闹天宫时便会撒出毫毛,变出群猴,他那时和谁学的分神术呢?再仔细想想,或许这分神术七十二变中有,三十六变中却没有也未可知。 悟空欣喜道:“有了这本领,现下去救那无支祁倒是可行了。” 哪知通风立即摇头,道:“不急不急。” 悟空心怀疑窦,通风听见无支祁尚活着时颇为欢喜,为何又不去救他? 通风看了看悟空,道:“你当我真的不急,须知要毁了那‘如意锁妖练’,单有大禹后人精血却不行,还须有熔炼那铁链的手段才行。我这几日苦苦思索,也无头绪。” 悟空问道:“天下万金皆以火炼制,这又有何难?”他手掌伸出,一团蓝色火焰腾地窜起,“三味真火难道还炼不断那条破链?” 通风摇摇头道:“你尚未解‘如意’二字涵义,这三味真火虽厉害,恐怕亦仅能将这如意练烧细烧软,但有一丝相连,它瞬时便恢复原状,此乃如意也。” 悟空搔搔脑袋:“这大禹也忒坑人,怎么偏造了条如意——”悟空忽地警醒,自己这条金箍棒亦为大禹所造,也称作如意金箍棒,难道这二者竟是同一手段制成? 他旋即取出如意金箍棒,迎风一晃便过丈长短,通风一见这金箍棒,立时挪不动眼球,他手指着金箍棒,问悟空道:“这是……这是大禹那探海神针,又作如意金箍棒的,可是真的?” 悟空道:“那日你不是见过了,怎地还问?” 通风道:“那日没看真切,想来只是一条普通棒子,这金箍棒你自何处得来?” 悟空将前因后果述说清楚,通风唏嘘道:“也不知你何处修来的福分,你当四海龙王真是怕了你吗?龙王统管四海,手下能兵强将数不胜数,他若真的不愿,莫说是你,便是你我与牛魔王联手,恐怕也抢不来这棒子。” 悟空颇为惊奇,咦了一声道:“龙王家底如此之厚,为何行事低调懦弱,是何缘故?” 通风道:“内中缘由我却不知了,只是休要小觑了他们。” 悟空道:“那是那是,你看这金箍棒,和那如意锁妖练可是同一材质。” 通风道:“是便是了,但亦只是一奇珍而已,没有那熔炼的法子,仍是化不开那锁妖练,你若有这金箍棒的锻炼之法,才算成功。” 悟空哈哈大笑:“谁说我没有锻炼之法?” 他自怀中取出那《齐天棍法》,道:“你若认得字,且看看这书如何?” 通风接过这书一看,大喜过望,道:“此字虽古,自然难不住我,这第一篇讲的便是如意铁的熔炼之法,真是天助你我,无支祁有救了!” 悟空亦喜道:“既然如此,你我速速前往,如何?” 通风道:“那是自然,不过若只二人,唯恐那菩萨有甚么杀招,只是此事隐秘,万万不可讲与他人,却如何是好?” 悟空问道:“却要几人方可稳妥?” 通风道:“若你我这般修为,再有一人足矣。” 悟空微微一笑,道:“人选倒是有一个,只不过此刻不行,再等个六七年方可。” 通风不解道:“这人倒是蹊跷,可是你的亲信?” 悟空笑道:“那倒不是,他乃是我族金线猴一科,料想应比那牛魔王亲近些,你可曾听过禺狨王?” 通风一听“禺狨王”三字,激动得浑身抖了起来,口齿也不甚伶俐,便连额上那撮白毛亦立了起来:“你……你说什么?禺狨,禺狨王!” 悟空亦觉蹊跷,禺狨王乃是七大圣中人物,这通风怎地如此模样。忽地,他心如明镜,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猜想。 “便是禺狨王,怎了?” 通风问道:“你可知禺狨王号称万年难遇?”悟空点了点头。 通风又道:“其实何止万年,实则三万年前,才有了第一只禺狨王,自此之后,天下只有禺狨,并无禺狨王。” 悟空问道:“这是为何,难不成是绝种了?” 通风终于恢复了常态,道:“三万年前那只禺狨王,便是——驱神圣猿!” 悟空大惊失色:“驱神圣猿?” 通风点点头:“不错,当年驱神圣猿以禺狨之身现世,创禺狨一科,后来在大战中被打得形神俱散,再无音信。没想到今世仍以禺狨王之身再现,真是可敬。” 悟空道:“据说驱神圣猿本领超凡,究竟缘何被称为驱神圣猿?” 通风道:“他天赋神通便是收人法宝,练到极致,便连本命法宝亦难逃他手,你说厉害不厉害?” 悟空吐了吐舌头道:“这乃是逆天的神通,当真厉害!” 通风道:“他若真是驱神圣猿,此次势必成功。哈哈,我神猿一族复兴有望了。” 悟空疑道:“有一事不解,若我族势力壮大,岂不又引来仙妖围剿,这却奈何?” 通风道:“我观此际仙界势力众多,同床异梦,且我七神猿已今非昔比,他日单打独斗,此际各有势力依附,想要再如之前那般剿杀,恐怕天下便乱了。” 悟空不解道:“各有势力依附,此言何意?” 通风看了看悟空道:“不说别人,单说你那师父,岂是寻常神仙,他传你武艺,你若有难,他岂会袖手旁观?” 悟空嘿嘿一笑不语,心道:还真叫你说对了,当年我压在五行山下,也不见他出来救我。我这师父与旁人不同,只教我武艺,任我闯祸,却是管杀不管埋的主。 悟空揶揄了自己师父一阵,只觉这通风话里有话,什么叫“我七神猿此际各有势力依附”?难道他自己也有了不得的靠山吗? 悟空试探问了一句:“你怎知七神猿皆有靠山,难道这许多年,未断了音信?” 通风道:“旁的不知,只知聪明神猿尚未出师,而阴阳神猿与通臂神猿,据我师所言,他二人各有际遇,究竟内里如何,我却不知了。” 悟空大为惊异,通风师父为何等神人,居然能对四大神猿的行踪去向了如指掌,如若这人对神猿不利,岂不是心腹大敌?(未完待续) 卅八、荡层云 通风似是知道悟空心中所想,笑道:“我师乃是仙界顶尖的人物,他亦觉神猿一族既为造化所生,不生不灭,强行灭之必遭天谴。那聪明神猿,亦为我师搭救,然后引荐与另一高人。凭我师修为与威名,自道成未逢敌手,更无一句虚言。” 悟空点点头,道:“仙界有如此开明之人,真乃众生幸事。” 通风提起师尊时甚为恭敬,又道:“若无我师,恐怕今日我仍未醒,还不知在何处颠沛流离,苟且偷生呢。” 悟空道:“如你所言为实,我等行事却可少些顾忌。” 通风点点头,道:“但即便如此,解救无支祁一事事关重大,切不可掉以轻心。”他伸手取过桌上碟中一颗鲜桃,塞入口中,道:“那禺狨王有何事情耽搁,要等他六七年才行。” 悟空道:“他便在花果山底,借那地火炼制法宝,需要六七年光景便好。”悟空见那通风饕餮吃相,心里禁不住暗笑。 通风不以为然,道:“六七年倒也不长。”他甩手将桃核扔出老远,又道,“试想,这禺狨王若无高人指点,怎能知道炼制法宝的办法,以我等太乙金仙的修为辅以我族强悍肉身,寻常法宝根本不值得炼制,这一法宝若炼成,必将惊天地泣鬼神。哈哈,我族复兴指日可待。” 悟空道:“既然如此,那便等候禺狨王法宝炼成,你我兄弟三人一齐去救无支祁,这一天,我可是期盼已久了。” 通风哈哈笑道:“万年时光只如白云苍狗,转眼即逝,你才生几年,便称得上期盼已久?” 悟空细细算来,自己到这世界仅有几年而已,因转生灵明神猿的缘故,竟混了个太乙金仙的身份,真是称得上空前绝后了。 通风道:“既然闲来无事,我且闭关修炼了,须知变化之术深不可测,多学一种,没准便是多了条性命。” 悟空暗想,自己修道以来,还从未潜心修炼,前段时间与牛魔王历经多场打斗,亦积累了不少心得,此际无事,正好总结心得举一反三,今后将有大用。 他回到水帘洞中,吩咐手下人等自己将闭关修炼,且看顾好山门,不得轻易打扰。 所谓闭关,乃是修道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精进修持之法。 人于大千世界行走,每每生无常心,灵台染污而有损修为。闭关便是要摒弃散乱昏深之心,出离出世,将精气神凝聚于修道正途,方能成就长生功业。 悟空也不知闭关有诸多法门,如风喘气息四大关口、如白关、红关、黑关这些借助光线的辅助手段,如挑选护持、请人护法等必备条件等等。 他只道闭关便是一个人静静修炼,将自身神通提高到更高的境界,哪知却误打误撞,以其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应了道法自然的天道法则。 悟空与通风一席话,解开心中疑惑众多,之前自己使用起天罡三十六变时总是单调粗糙,失却了内中精微细致的奥妙。自己满以为将口诀记牢便大功告成,须知这三十六变本为同源,其环环相扣奥妙无穷,若能应用得当,实在是对敌妙法。 他将三十六变中自己能使出来的变化逐个探究,一时间痴迷其中,竟忘了岁月几何。 原来,这花开顷刻竟是时光流转的仙术,只是威力不够,所控范围极小。若控制范围大些,岂不是能颠倒岁月,追溯前尘了? 原来,这点石成金乃是改变物质内在的一种本领,能将石化为金,能将木化为铁。这不是幻术,乃是实实在在的改变。如此一来,五行之间任由变化,应用得当,用处极大。只是耗费法力甚多,若非如此,天地万物尽岂不归我所用? 这胎化易形,是改变容貌法术的不二之选,这法术应用起来,在乎心意之间。若教我变作一只普通猴子,那是任你谁来甄别都辨不出真假,若是变作石头树木,也可糊弄一阵,但若变作陌生人物,恐怕瞒不过许多人。施用此法术,还得仔细留意那人物的衣着打扮、言语举止,种种细枝末节才是关键。 这回风返火,岂止能控风火,各类有形无质的法术皆可用它反噬对手,不过法力仍是关键,若是法力低于对手,却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 悟空将各类法术细细钻研,当真有洞开一扇真知之门的感觉,他能隐隐感觉到,这天罡三十六变的神通,其实仍不止于此,自己若法力雄厚,许多神通真有逆天的作为。 法力,法力,如何提高自己的法力呢? 造化即道行,道行化修为,修为奠法力,归根结底,还要在造化上下功夫。 悟空停止了对天罡变数的探究,将一颗心用在造化之上。自己体内那几处造化,他自然了解的清清楚楚,但造化便如一团看不清的迷雾,只如浮云一般静静悬浮于丹田中,便是元神在其中游走,亦查不出究竟。 悟空想了又想,此事还须再问通风,毕竟他较自己渊博广知。 他出了水帘洞,来至通风的洞府,也不管是不是扰了通风修行,跨足便入。 进了洞来,通风正坐在石椅上细细品嘬那山间清泉,旁边石桌上各类山珍美果一应俱全,见悟空来到,笑道:“熬不住性子了,只五年便出来了?” 悟空一惊,怎么稍一闭关,便是五年光景。他却忘记了,自己在水帘洞中,将那三十六般变化依次各施展了不下上万遍,法力将尽时便静坐思索,如此埋头苦学,时间过得飞快亦心中不觉。 悟空道:“非是熬不住,只是关于造化一事有诸多不明,特来求教。” 通风一听“造化”二字,立时正襟危坐,丢了手中石盏,抛了狼籍鲜桃,正色道:“若论起造化,若揭日月而行千载,其博大精深之旨,非吾辈所能及,你但问无妨,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悟空张口便问:“我欲提高法力,该当如何?” 通风道:“凡修道之人,皆有此问。若法力浅薄,纵有大神通亦如空手驾巨舟,难以御使;若法力雄厚,即便只一招‘五雷术’,亦可纵横往来,无人能敌,这其中道理,你可知晓?” 悟空回想起镇元子,只一招“袖里乾坤”,自己便无法破解,于是点点头。 通风又道:“法力之积累,不难,难在道行的提高。你若有一碗钵的道行,便只能容一碗钵的水,你若有一湖一海的道行,便能容一湖一海的水,因此,你问如何提高法力,其实还是如何提高道行,才为根本。” 悟空点了点头,道:“这其中道理,我也知晓。” 通风又道:“错,你不知晓。” 悟空看了看通风,却不解他何出此言。 通风道:“寻常修行之士修道时,得了造化,欣喜异常,必战战兢兢打坐熬磨,呼吸吐纳施会元功法,引造化入丹田,方可化为己用。即便再好的功法,再高的修为,中间亦有损耗。但我神猿一族,本身即为造化中生,在修炼一途上,却占了天大的便宜。” 悟空急问:“什么便宜?” 通风道:“造化入我身,即为道行,你说这便宜大不大?” 悟空仔细琢磨,天哪,这真是天大的便宜。若真如此,不仅少了许多损耗,最重要的是免去了打坐之功,如此一来,修炼速度势必强人许多。 通风道:“此乃我族最大的秘密,切要谨记。” 悟空点头,他想了想又问道:“不对,按你所说,造化入体便为道行,那无支祁被大圣国师王菩萨拘禁起来,每隔数年便自他体内索取造化,却是何缘故。” 通风诧异道:“竟有此事?这我却不知了,想必是那如意锁妖练之功,能阻造化入体也未可知。” 悟空“嗯”了一声,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通风又道:“还有一个神通,亦为我族独享。那便是,能看得见造化!” 原来如此,悟空想起那日自尸体上溢出的白丝,天庭那四员天将视若无睹,自己心中纳闷,原来他们却看不见。 通风道:“天地之间,造化无穷,这山间的一草一木,凡有生命气息之处,皆有造化存在,你若细细留意,自然可见。” 通风拉悟空出洞,伸手拔起一根细草,对悟空道:“你仔细看。” 只见通风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这根嫩绿的细草转瞬枯干,然后,自那草根处旋即游走出一缕极细的白丝,既细又短,几不可见。 通风伸手一招,那白丝便飘了过来,他道:“你可看清楚,这便是造化。”他又将手一挥,这白丝渐渐飘远,不见踪影,已融于天地间去了。 悟空惊得瞠目结舌,如此一来,积累造化如此简单,那七神猿的修为岂不突飞猛进? 通风罕见地脸上露出了一丝哀伤神色,道:“我本造化,这草芥亦为造化,然我却伤他,他又何错之有?” 这忧伤的情绪立刻感染到了悟空,果不其然,万物生于天地间,怎有高低贵贱。然力强者以强欺人,力弱者以弱受欺,如若这便是天道,那么,天地,不仁! 不仁之天,非天,我既为造化所授神猿,便是要荡去这层阴霾乌云,还一个清亮亮的天。(未完待续) 卅九、法宝成 读《道经》,造化生,悟空心里颇为欢喜,这《道德经》的造化精纯有序,生得越多,用处越大,既然读经能使造化生,那自己无事便读这经文,又有何妨? 将读下卷《德经》时,悟空忽然想起,若用分身来齐诵这经文,不知效果如何,他神通一展,左右各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悟空,元神一分为三,一齐诵这三十八篇《德经》。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不一时,三十八篇德经读完,悟空查探三个分身体内造化,汇总起来,仍是多了六百。原来这《道德经》上下两卷造化相同,三个分身亦不能带来更多造化。 悟空想了想,不由得暗自发笑,无论是丹田还是元神,都不会因为分身出去而变得更加强大,不过是分作几份罢了,读经获取造化这个手段,完全是通过元神获得,自己一分为三,仍是一般模样。自己这样做,与那朝三暮四的猴子一般无二,真是幼稚得可笑了。 通风所说用分身代替修行的手段,应是自己强大到一定程度,使用一半力量战斗亦无危险时,方可分身出去,静心修炼,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七大圣尚未完全露面,自己很可能随时面临危险与考验,暂时是不行了。 但此时禺狨王尚未出关,自己总得做点什么才好。悟空灵机一动,使那三个分身,一个专诵经文,第二个仍旧修炼三十六变神通,第三个却只演练齐天棍法,如此虽差强人意,但也算齐头并进了。 又是三年过去,那《道德经》不知被悟空的分身念诵了多少个来回,天罡变数与那齐天棍法亦更上一层楼,自身修为大有长进,悟空颇为欣慰。 这一日,悟空心中似有感应一般,喜道:“禺狨王终于再现,想是那法宝炼成了。”他跃出水帘洞,到白犀牛的山底来寻禺狨王。 果然,禺狨王便在山间站着,目光中透着喜悦之色,手中擎着那白色的圈子。悟空暗暗咋舌,在这西游中,凡是圈子类的法宝都不容小视,从头上金箍到老君的金刚琢,哪一个不是厉害到无人能解?想必这禺狨王的圈子亦非凡品。 悟空上前道:“恭喜兄弟,竟将这宝贝炼成了。” 禺狨王道:“这花果山脉果然胜过傲来峰许多,此宝品质卓绝,竟高出我期望许多。”他将手中圈子拿起,此圈似是亮银制就,伸缩吐焰,大小自如。“此圈名为斩神圈,家师赠予器胚并教我炼制之法。功能斩断对手与法宝间的神识关联,而后将法宝收为己用,你看如何?” 悟空道:“那一日你与牛大哥对阵时,已收了他的铁棒,如今又炼制了八年,又有何进境?”禺狨王嘿嘿笑道:“无甚更大用处。” 悟空诧异道:“既无用处,为何还要炼制?” 禺狨王道:“此次炼制仅为初铸,还需刻符与画阵两次精雕细磨,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斩神圈’!到那时,只怕太乙金仙亦望风而逃了。” 悟空骇然,这圈子居然如此厉害,怪不得名字如此霸道。禺狨王毫不隐瞒,竟将法宝功效细解给悟空听,也令他颇为欢喜。 此时,远远的一座峰上,通风立在峰顶感受着禺狨王的气息,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没想到时隔万年,居然能与两兄弟在此相逢,再过几日,救出无支祁后,七神猿竟到了大半,这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禺狨王此时亦觉出异常,他眉头一皱,问悟空道:“那山顶立着的,可是自己人?” 悟空笑道:“自然是自己人,乃是再亲密不过的至交,来来,我为你引荐一番。” 二人来到峰顶,通风看了禺狨王一眼,淡淡道:“禺狨王,你将醒了。” 禺狨王王禺身躯一震,自然是感受到了通风带给他的奇异感觉,而后,他双目呆滞,盘膝坐地,似是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 悟空颇有些担心,通风道:“无妨,他只是醒了而已,一时间许多前尘往事涌上心头,自然要呆上一阵子。” 三只猴子在这山峰之上,身躯单薄弱小,仿佛一阵大风便能吹走,但他们如同雕塑一般或坐或立,便如天地初生以来他们便存在一般,无人可以改变。 三天之后,禺狨王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对悟空与通风微微一笑,道:“我回来了!” 悟空与通风相视一笑,禺狨王回来了,那个仙佛皆惧的驱神圣猿回来了。他与通风不同,他得知自己神猿的身份后信心仍在,且淡然处之,强大的自信支撑着他,有这份信心存在,他就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仙佛克星。 悟空见通风似是有话要与王禺说,自己便悄悄退下了山顶,坐在山下享用白犀王献上的珍馐美味。两个时辰之后,通风与王禺携手飘落下来,通风早将悟空的谋划讲给王禺听,王禺望向悟空的眼神中亦多了一丝尊重。三人回到水帘洞,自是痛饮一番,席间,三人笑语盈盈,尽捡些趣事乐事来说,均知前路坎坷,多劫多难是无可避免,谈笑间直有风萧萧易水寒的韵味。 三人商议一番,决定明日便启程,去救无支祁。 第二日清晨,三人自花果山腾云而起,欲往北俱芦洲而去,刚行出十数里路,悟空偶然回望一眼,忽见六朵祥云,上载数百盔甲鲜明之士,便停在花果山的上空。 悟空笑道:“此番走不成了。”三人于是拨转云头,又返了回来。 三人还未到地,远远便听见一人喝道:“天兵到此,妖猴妖牛快出来束手就擒,饶尔等不死!”六朵祥云上站立六员天将,各携一百天兵,听这语调,自然是前来捉拿悟空与牛魔王的了。悟空到了近前一看,前面两朵云上,果然是二十八星宿中的毕月乌与胃土雉。而后面那四个云朵上,赫然立着自己于天庭吸取造化的那四员天将。 悟空暗“嘿”了一声,来得好!我不去寻你,你倒来寻我了。 悟空此时却是想错了,那毕月乌与胃土雉是西方七宿中的人物,而这四人却是东方七宿中的人物。这四人耗尽心机,害了数十万凡人性命,大多数造化却被悟空平白无故吸纳干净,他四个献空壶于帝君,反惹来雷霆大怒,至今不知内情。 此番毕月乌与胃土雉率众寻悟空与牛魔王,帝君见他四个碍眼,便遣下界来,教他们将功赎罪。 其中白面红眼,耳轮垂肩者为房心兔;细眼尖嘴,一副媚态者为心月狐;威风凛凛,王者之风者为尾火虎;细腰巨首,身形修长,脖颈微微前探者乃是箕火豹。这四人好端端地天庭逍遥日子难过,已是一腹恼火。 且看花果山下,已是乱作一团,群猴纷纷挠挠,七十二洞妖怪狼奔豕突。悟空暗自摇了摇头,妖终究是妖,虽有体制却无章法,见了天兵先自乱了阵脚,回头定要好生整顿一番。 这时,自老远处的一座荒山窜起一个偌大身影,哈哈大笑道:“好啊,来试试我老牛新练成的神通。” 山下群妖见有了主心骨,遂安顿下来,定睛观看上空争斗。 悟空与通风和王禺暗暗说了几句话,教他们隐在远处云层中,专搜捕些漏网之鱼便可。悟空此举谨慎,通风与王禺修为不俗,旁人一眼便可看出与其他小妖不同,若走漏了风声,唯恐惹来大人物,还是教他们先莫要在人前张扬为好。 只见牛魔王以七丈之身,手持径尺粗的铁棍,一个横扫千军,砸向毕月乌。毕月乌见来势凶猛,那敢硬接,只变换身法躲开,只是苦了身后的一百天兵。有那机灵的早有防备,先自闪开了,至少也有三四十人,被这一棍扫中,只见七零八落的断肢残臂漫天飞扬,惨不忍睹。(未完待续) 四十、仓皇事 牛魔王见这一棍竟偌大威力,颇有些尴尬道:“老牛没想杀人呢。” 毕月乌见天兵受损,大喝一声道:“妖牛好大胆,竟敢诛杀天兵!” 牛魔王居高临下看着毕月乌,不怒反笑道:“难道你们来捉我,我就该束手就擒不成,哈哈,什么天兵,尔等自认高高在上,我视尔等却如爬虫虾米,怎样?” 悟空这边暗自惊奇,牛魔王八年闭关,气势修为皆有精进,好一个以战养道的牛魔王。 这边尾火虎与箕火豹早怒不可遏,一左一右朝牛魔王袭来。尾火虎使一条钢骨软鞭,神出鬼没,那箕火豹手拿两柄套腕钢爪,上面爪尖闪耀着黑紫色光泽,一看便知淬了剧毒。 他二人相交多年,配合极为默契,尾火虎自正面强攻,箕火豹则从侧方伺机偷袭。尾火虎这条鞭上着实下了不少功夫,他力大身壮,竟能和牛魔王硬碰硬接上几招。 牛魔王大嘴一咧,心下颇为欢喜,他最喜与人较力,于是贯注神力与这尾火虎认真起来,他被称为大力牛魔王,那是何等强悍,果然不下两个回合,尾火虎的钢鞭便被牛魔王的铁棍磕飞,两只臂膀酸麻得抬不起来。至于箕火豹,根本无法从牛魔王密不透风的棍法中寻得空隙,转了几十个圈子也没觅到机会。 尾火虎大怒,喝道:“还看着做什么?” 心月狐与房心兔一持粉色丝带,一持黑玉药杵,也攻了上来,那毕月乌与胃土雉见良机难得,亦挥舞兵器,六人将牛魔王团团围住。 牛魔王毫无惧色,反起了性子,一条铁棍挥得密不透风,六人哪里敢接,只期耗尽老牛气力,再施杀招。 悟空远远见了,对这六人的心思了如指掌,他如何能让牛魔王陷入困境,于是悄无声掩了身形,金箍棒早擎在手中,他对箕火豹甚是厌恶,便来在他的身后,对着后脑便是一棒。 箕火豹心中一凛,生出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但悟空早早算计,他如何躲得过去?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红的白的四处溅射,二十八星宿中的箕火豹,便如此殒命了。 一缕元神自尸身中遁出,直接钻入了尾火虎的怀中。 其余五人见箕火豹肉身被毁,大惊失色,虽然元神未亡,仍可借具肉身回天庭,但此番至少也损了他千年修为。 悟空现身出来,大笑道:“牛大哥,这一棍比你如何?” 牛魔王笑骂道:“你这猴子,适才躲哪里去了,倒吓了我一跳!” 房心兔一张白面涨得血红,显是怒极,他机谋颇深,与其他五人传音一番,而后他与心月狐、尾火虎、毕月乌四人上来与悟空和牛魔王缠斗起来,而胃土雉却带领那五六百天兵向花果山杀了下去,惊得那些小妖四散奔逃。只有马流崩芭四元帅与七十二洞妖王,带些胆大的小妖敢与天兵交手。 悟空暗叹一口气,虽平日里四大元帅悉心操练,排阵布兵倒也有模有样,但天兵天将的威慑实在太大,令寻常妖类难起违拗之心。悟空暗骂一句,所谓积威甚重,便是如此了,看来有必要给这些妖类洗洗脑袋了。 一处临海的断岩边,胡玉捧着一碟鲜果与胡志坐在石上静静观海,胡玉始终觉得,在花果山这些年,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作为一只小狐,她自幼年时便终日藏躲流离,终日不得安宁,即使是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睛。她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一只已成妖兽的飞鹰捉走,又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一只妖狼撕成两半,她还清楚记得,那只妖狼不屑一顾瞥了自己一眼,连杀都懒得杀她。 父母双亡,胡玉一只小狐在深山野岭中苟且求生,她还没有觅食的本领,只能捡些腐烂的尸体勉强活了过来。 渐渐地,她长大了,自己能够捉些小兽来吃,身子渐渐肥硕起来,皮毛也油滑光亮。她也渐渐感觉到,自己再不是那只其他野兽视若无睹的小兽了,行走在林中,许多饥饿贪婪的眼睛都盯上了她。 她逃,她躲,她奔走呼号欲哭无泪,山野之中处处危机与陷阱,那些体型庞大的狮虎狼彪,天上神出鬼没的飞鹰巨鹞,还有阴险诡诈的猎人挖坑设洞……自己一只母狐当如何生存? 她生就一副好模样,亦有许多公狐向她示好,但她从未应承下来,一个人是苟延残喘,两个人一样朝不保夕,有何意义? 那一天,两只妖豹盯上了她,一前一后将她围困在山间甬路,两侧岩壁光滑如镜,难以攀爬,她知道,自己和父母的命运终将一样,成为强者的口中餐,这一刻,她甚至闭上了眼睛,她已无力挣扎,亦厌倦了这恐惧慌乱的生命。 便在这时,他来了,他出现了,他玉树临风、神采奕奕,他就是自己命中的救主。他不费吹灰之力赶走了那两头妖豹,将自己救下。 更让自己惊喜万分的是,他,也是一只狐狸。 他叫胡志,是一只修为不俗的妖狐,他说,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你,再看第二眼,我便永不要和你分开。 胡志啊胡志,你知不知道,你只一个眼神,我便抵挡不住了。 胡志带我回洞府,给我取名胡玉,他说:玉儿你太美了,你若能炼成人身,定是肌肤如玉,欺霜赛雪。 这一夜,是我这辈子睡得最香甜的一夜。 从此后,胡志教我修炼之法,他希望我尽早炼成人身,他要看我最美的样子。 是的,人的样子的确很美,但他们比我们狐类还要狡诈。 我发了疯似的苦练,我不是为了炼成人身,我只想让自己更强大,好能安稳地活下去。 胡志说,你真聪明,我修炼了五百年才到现在的修为,你只怕二三百年就可以了。他终日在外采药炼丹,助我修炼,我也没有让他失望,在第二百零六年的时候,我终于炼成了人身。 那一夜,我们结为夫妇。 从胡志痴迷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我,当然,我一样爱他。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是最幸福的,我们终日缱倦缠绵,忘却人间几何。 这样的好日子没过上多久,有一天,胡志外出采药回来,我发现他身上有几道深深的伤痕。胡志说他被几名天兵追杀,费了一番气力才逃了回来。 胡志居然受伤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很强大的,他在我心中就是一座山,怎么会败给别人呢?突然,忘却已久的危机感又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明白了,虽然我比曾经那只小狐强大了无数倍,但还是不能安稳的活着,活着,真的这么难吗? 当夜,我们换了山头,换了洞府。住了二百余年的洞府就这样被迫舍弃,那一夜,仍旧难忘。 又过了三四年平静的日子,我有了身孕。 胡志说,我们两个都是妖狐,孩子生下来也就是妖狐,胜过普通狐狸百倍。 妖狐的胚胎需要大量灵气供养,这样一来,我所需的灵药就越来越多了,胡志每天都要出去采药。 他每天跨出洞门时,我便开始担心,担心他遇到强敌,再也回不来…… 半年后,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胡志在外面用我们独有的方式传讯给我,他说自己受了伤,正在被人追杀,教我千万莫要出去,等避过风头,再换一处住地吧。 他还说,如果他没回来,就不用等了…… 我怎么能放弃胡志,没有了他,我生之意义何在? 我疯了似的跑出去找他,我知道,一个人逃的滋味很孤独,那就让我来陪你吧。 这一次的对手太强大了,我们藏躲了一天一夜,还是被他们找到。胡志拼了命,他不惜将自己的内丹自爆,认为这样便能换来我的生路,我心中苦涩至极,面对强大的力量,这一切都是无用的,即便你有一万个想活下去的理由,人家只需一个不同意就可以了。 果然,胡志虽重创了对手,我们仍难逃魔爪。 这时,那头老牛出现了,天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妖兽,我只看他一眼,心灵便觉得受了极大的震撼。 他,是强者中的强者,他只一个念头,我和胡志便得救了,只是,胡志失了内丹,又变回了狐狸的原状。 我才发现,狐狸,真的不如人漂亮。 我们被带到了花果山,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漫山遍野都是妖怪,却又从不彼此争斗,他们下山用法术捉人吃,好好玩啊。 现在,我和胡志的角色换过来了,我每天都要采药给他吃,好在这花果山灵药遍地都是,我也不需费许多力气。嗯,这里的灵药品质也好,我肚里的宝宝一天天长大,怕是就快要生了。 在这里住了**年,还没有外人来侵扰过,那头老牛和那只猴子非常强大,连天将都斗他们不过,他们是怎么修炼的呢?如果我也能练到这么强大,该有多好啊。 今天怎么有人敢来花果山打架了,几百名天兵天将,若是在往常,我们一定怕得要死,但现在,我们只坐在这里看热闹就可以了。 果然,那头老牛好厉害,以一敌六也不落下风。哟,好坏的猴子,居然背后偷袭,那天将……死了!他居然杀了那天将?! 不好,一员天将带着几百天兵冲下来了,胡志,我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吧。(未完待续) 四一、落妖丹 悟空见四员天将攻向牛魔王,他料想牛魔王也抵挡得住,便落下来寻那胃土雉。胃土雉落在地上群妖中间,如虎入羊群一般,左右突杀,几个法术施出,群妖哪里能敌?纷纷远离战圈。 这时,胃土雉不经意瞥见一绝色女子怀抱一只小狐,正战战兢兢站在石崖下,不知所措,他知此必为妖,于是手掷飞石,直击向胡玉胸口,这一下显是要一石二命的。 胡玉已吓得呆了,她虽有些修为,临敌经验却极为欠缺,见那飞石过来,竟不会躲了,在此电光火石之间,胡志自她怀中一下子窜了出来,正用脑门迎上了那块飞石,“咔嚓”一声轻响,胡志被击得粉身碎骨,软瘫瘫落在地上,那飞石去势稍弱,失了准头,击中了胡玉左臂。 胡玉顾不得疼痛,上前抱起胡志,见胡志已是没了气息,她心里悲痛至极,疯了一样扑向胃土雉:“还我夫君命来!” 胃土雉冷冷一笑,便要再施杀招,此时悟空已经杀到,胃土雉急忙远遁,去追杀别的小妖去了。 悟空见得清清楚楚,胡志头颅被飞石击得粉碎,纵天仙也救不得他性命了,他心里暗叹一声,胡志胡玉夫妇跟随自己到此,却在花果山中被人取了性命,心中大恨。他顾不上安慰胡玉,奋起金箍棒,便去追杀那些天兵去了。 悟空一落地,众小妖心神方定,四大元帅鞭挞呼喝,才算有了反攻的势头,天兵虽勇,但寡难敌众,不过片刻,便杀的杀,擒的擒,一场战事偃旗息鼓。 胃土雉见势不妙,早逃到了半天空,却加入上方战团,去围攻牛魔王去了。 悟空旋即跟上,他与牛魔王以二敌五,牢牢占据了上风。悟空此时已然暴怒,齐天棍法展开,招招精妙,棍棍出奇,便是牛魔王亦不敢近前,不过十几个回合,他手起棍落,一棍将心月狐击落天际,尸身如断线风筝,落在地上,一缕元神亦狼狈逃出,遁往天边去了。 悟空这一棍正击在心月狐腰间,一个好端端的身躯几被打成两段,待落下时已是悠悠荡荡,半空中,丹田处那颗妖丹迸出,无巧不巧,偏偏落在胡玉面前。 胡玉正当恸哭,只见一枚金灿灿的妖丹落下,顿时失了心神。这妖丹对她诱惑极大,她伸出手,将这妖丹紧紧握住,此时天上忙着争斗,地下群妖在拾掇战场,无一人注意。这妖丹虽自尸身中滚出,却半点血污也不沾,胡玉握在手里,便觉一股温热的暖流传来,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熨帖到了极点。 她毫不迟疑,将这颗妖丹直接纳入口中,便吞了下去…… 心月狐殒命,其余四天将见此番败亡之事已不可扭转,相互对视一眼,便分四个方向各自逃离,牛魔王杀得兴起,却见两个天将均为悟空所杀,他丝毫未建功,心下不忿,将铁棒扛在肩上便追了出去。 悟空见地上元帅妖王已将天兵尽数制住,亦驾起筋斗云,朝着胃土雉追去。 尾火虎见牛魔王与悟空一追毕月乌,一追胃土雉,心中暗呼侥幸,适才与牛魔王那几下硬抗至今还心有余悸,他得道之前便为百兽之王,一身巨力难逢对手,得道之后更是将肉身练得强悍无比,哪曾想遇见这一牛一猴均远胜自己,哼,打不过,我总还逃得了,回天庭后禀告帝君,必率天兵压境,平了你这弹丸之地。 他正念着如何报仇,忽觉眼前一花,一只瘦小猢狲拦在路前,却不是刚才持铁棒那猴子。尾火虎此时已是惊弓之鸟,折下云头便要土遁。 眼看便要入地时,那瘦小猢狲竟如鬼魅一般后发先至,猿臂轻舒,一把拽住尾火虎的长尾,直直地轮向地面,“轰”,坚硬的青石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虎形凹痕。一下、两下、三下……尾火虎被砸的头昏脑胀。 他一声怒吼,自后门处喷出一道无名之火,直射向那瘦小猢狲面门。这才是尾火虎压箱底的本事,此火先天而来,能焚万物,锐不可当。 那猢狲冷笑一声,轻松避过,仍是一下一下地轮着虎锤,也不知砸了多少下,不一时,方圆百丈的青石地面尽成齑粉,那尾火虎已是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猢狲放下尾火虎,缓步行至他面前,轻声道:“初登天仙的修为,便敢来撒野。”掌刀斩下,正中尾火虎脖颈,尾火虎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而后目光渐渐暗淡,亦殒命于此了。 这猢狲伸手将尾火虎元神收了,轻咦一声道:“还有一个?”又伸手探向尾火虎怀中,将箕水豹的元神擒住。 房心兔驾云速度极快,行不出十数里路,忽觉身后劲风袭来,想回头已来不及,只觉脖颈一轻,而后便是天旋地转。天!那身着白甲,立在云层之上的天将岂不正是自己?只是脖颈处鲜血汩汩流出,我的头…… 悟空与牛魔王费了一番手脚,将毕月乌与胃土雉击毙,回到花果山时,通风与禺狨王已等候多时。牛魔王见到尾火虎与房心兔的尸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果然布得好局,一网打尽,果然痛快!”悟空亦为通风与禺狨王二人的战力所震撼,看神态,他们已返回多时了。他却不知牛魔王亦暗暗心惊,一旦入了天仙的修为,腾云与遁法俱不可等闲视之,败之容易,杀之却难,此番二十八宿折了六员天将,由此可见花果山实力已成气候了。 悟空不做少许停歇,他吩咐小妖将山顶拾掇干净,唤来七十二洞妖王并四大元帅,着实训斥了一顿。他深知在这世界,实力才是硬道理,此番事情惹大了,他日与天庭必有一战,若手下兵将遇战便退失了士气,必败无疑。 他将前世了解的练兵之法随意选了几则,教妖王与元帅严加操练。 悟空站在高处,大声喝道:“天庭视吾等妖类如刍狗一般,随意杀戮欺压,而今我既为花果山之主,便当护得我族周全,同族之情可比兄弟手足,你若闪了过去,面对敌人的便是你的兄弟,尔等知否?自今日起,若有怯战者,杀无赦!若有操练不严者,杀无赦!若有违反军令者,杀无赦!若有……” 悟空一通胡说,公布了七禁十三斩,将漫山群妖吓得战战兢兢,噤若寒蝉,他们自到花果山上来,过得便是神仙般的日子,终日无所事事,哪里有半点危机感。 悟空又道:“莫怪我无情,若要活下去,便照我说的去做吧!”悟空见许多小妖懵懵懂懂,一副神智未开的样子,他也懒得解释,只照令执行便是了。有时候,温和的提点与警醒,永远只对聪明人才有用。 在花果山督导了半月有余,悟空见此间事情了当,遂与牛魔王叮嘱一番,教他勿要出外走动,只坐山镇守。 牛魔王呵呵笑道:“老弟多虑了,岂不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当日并无一个活口留下,天庭等上一阵,再派人打探消息,至少也要二三年方有回音,你只管去,我保你两年之内无事。” 悟空听了放下心来,两年之内,怎么也能回来。 牛魔王并不追问悟空要去何处,悟空看着他憨厚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内疚,但想起通风所言天下无人可信,便也不再多说,与通风和王禺驾云去了。 三人心急如焚,多耽搁一分,无支祁便要多受一分苦楚,这一遭驾云,不过半日便到了北俱芦洲土地。 悟空行至一处,忽然停住,见地上一座山峰塌了半边,此处便是自己当年藏身之处,遥想小张太子白枪抵胸,自己跃下悬崖之际,恍如隔世。 悟空只愣了一下,便继续前行。当年他在小张太子袍袖之中,并不认路,此时有了腾云功夫,转了几圈便远远见到大圣禅寺,悟空于云上道:“此番事关重大,还是莫闹出太大动静为好。可有计策?” 通风道:“无非调虎离山。且让王禺将那菩萨引出,你我二人进洞去救无支祁,可否?”悟空点点头:“暂且如此,若有变故,凭你我本事,脱身甚是容易。” 王禺纵身便下,悟空急忙叫道:“如此不妥,你若这样去了,那大圣国师王菩萨一见你模样,势必想到无支祁,还是变换容貌,教他摸不着底细为好。” 王禺想了想,摇身一变,却变成了一头偌大白犀。悟空惊道:“为何变作他?”王禺道:“也未见过别人,如不妥,我再变作牛魔王模样如何?” 悟空忍着笑摆手,道:“不必了,去罢去罢。”悟空想了想,自己还是惯变作人形,只因自己前世为人,这是骨子里的倾向,恐怕难改了。而通风与王禺则不然,在他们眼中,变作禽兽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众生平等,谈何容易啊。(未完待续) 四二、绮念生 见王禺已到禅寺门前,悟空与通风亦兜了一个大圈,绕到后山去了。 后山无人,悟空寻到那无底深渊,示意通风便是这里。通风早已迫不及待,一头便扎了下去,悟空却稍停了一会,此时听前山禅寺已闹做一团,叫嚷声、叱喝声不绝,想是王禺已使出了手段。 悟空这才下去,第二次进了这无底深渊。说是无底,其实就千百丈深,悟空轻轻落下,见无支祁正注目通风,两只大大的眼睛泪光朦胧,却始终滴不下来。他怎知无支祁体内几已无一滴水了。 通风早已泪如雨下,定定看着无支祁,此刻无声胜有声,自是一个字也不必说的。悟空叹了一口气,道:“该欢喜之日,何必落泪。” 无支祁颤声道:“莫要费力,我这链锁是解不开的,见此一面,已是上天不薄。” 通风怒道:“甚么上天,天若不公,我便捅个窟窿出来!地若不平,我便凿了它的根脉!”悟空止住通风,道:“事不宜迟,还是先解锁为善。” 悟空照着那《齐天棍法》中熔炼如意铁的手法,手中真火腾出,以两味真火慢慢淬炼,这真火何等威力,无支祁遇水则兴,却是最怕火,只见他皮肉顿时焦糊,脸上却露出喜色。 待到那铁链变作微红,悟空又变化手法,加了一味真火,如此每隔半刻钟,便加减火焰,自一味加到三味,再自三味转到一味,如此反复,四五个时辰后,只见那铁链果真逐渐变细。 悟空也未尝试过此法,见果然奏效,心中大喜。 悟空耐着性子,到第三日时,铁链已变为原来一半粗细,他始终凝神施法,却不知通风已消失了许久。 第四日时,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正是那大圣国师王菩萨的怒斥声:“何人来此,扰我修行清净!”悟空心中一凛,想来王禺调虎离山计已被识破。他并不知这大圣国师王菩萨是何修为,心里于是忐忑起来。无支祁亦脸色悲戚,他受这菩萨折磨多年,心中已有了畏惧感,当然,更深的是强烈的憎恶与痛恨! 此时悟空耳边传来通风的声音:“不必理会,此处我已布下数个大阵,任他本事再大,也休想入内。”通风语气极为自负,悟空不由得暗道,不知通风师承何人? 那大圣国师王菩萨见进不得洞,任他再笨也知道必是有人来救无支祁了。他使了无数法子,也无法破阵,心中大怒,扯开嗓子骂将起来,淫声秽语伴着他浑厚的禅家功夫,倒也稀奇,只是骂的甚是难听,比那市井泼妇还恶毒几倍。 通风道:“他欲乱你心神,莫要理他。” 悟空身具三十六天罡变数,岂能受他干扰,只专心致志心无旁骛,那铁链到了细处,炼化速度更快,眼见只有筷子粗细了。 大圣国师王菩萨忽地停住,却敲起木鱼,念起梵文经书来了。 这梵文经书悟空一字也听不懂,哪管他说些什么。 通风听了几段,脸色一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悟空仍一心一意炼那如意练,便闭口不言。无支祁亦通梵文,也与通风一样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那如意练到了极细时,只如发丝一般,却久久不断。悟空耐着性子又将三味真火反复几个来回,仍是未见效果,直有功亏一篑的感觉。 通风忽然警醒,传音于悟空道:“莫急,等我回来!”然后便一个旋身,于此地消失。 少顷,只听大圣国师王菩萨一声痛呼,似是受了重创,那梵文经书也戛然而止,而后,通风又出现在悟空面前,满手鲜血。 他凑了上来,将这鲜血滴在那细细的如意练上,“滋”地一声轻响,如快刀斩麻一般,如意练应声而断! 通风扯住一头,叫了声:“忍住!”手腕一抖,便将这如意练自无支祁身体内抽了出来。无支祁肩膀早已焦糊一片,此时又被通风将那植入万年之久的如意练抽出,真有抽筋挖髓之痛。但他满面喜悦之情,似是连这疼痛都忘了。 如意练一经抽出,通风喝道:“速走!”扯起无支祁便向上方跃了出去,悟空不明白通风何故如此匆忙,旋即跟上。 出了这无底深渊,腾云行出千里之外,通风才道:“那菩萨念的乃是《无量寿经》中的‘彻照十方愿’,若教他念完,你我纵使逃到天边,他亦能寻得到。” 悟空救出无支祁心中狂喜,笑道:“如此叫他吃个哑巴亏,甚好甚好!” 通风一脸惭愧,道:“你我心急如焚,只顾炼这铁链,却忘了取那大圣国师王菩萨的精血,幸亏他入了我阵法之中,否则不知要费多少手脚。” 悟空恍然大悟,回头想来不由得一阵后怕,若是大圣国师王菩萨不在禅寺中,此番怕是白来了一趟,教他有了防备,以后再救无支祁却难了。 无支祁被困数万年,终得自由,他与悟空和通风皆心意相通,谢字自然是不必说了,只是多年失水,体虚气弱,便站在云层上亦被高天罡风吹得摇摇欲坠。 悟空担心道:“可有事?” 无支祁笑道:“既已脱困,自然无事。” 通风道:“北海之水,天下至纯,你我兄弟去嬉玩一番如何?” 无支祁大喜,道:“此亦我所愿也。” 此时身后又一朵祥云赶上:“算我一个!”非是别人,正是禺狨王王禺来了。 无支祁见了王禺,心中大惊,似是不敢相信一般,通风对他微微点头,道:“驱神圣猿,神佛皆惧,莫非你忘记了不成?” 无支祁摇摇头道:“哪里会忘,只是七神猿分崩离析,今日竟有四兄弟聚首,真恍如梦境一般。” 悟空大笑道:“有何稀奇,莫急莫急,你若思念得紧,过些日子,我便与你凑齐。” 其余三人见悟空放浪形骸,心中皆道:这灵明神猿果真好造化,他甫一出世,七神猿便有复兴之兆,难道我神猿一族,便要落在他身上了不成? 他三个见悟空豪气干云,自也不甘落后,齐声长吼,自天空呼啸而过,直奔北海而去。 ……………………………………………………………… 花果山中,月前一场恶斗早已被人忘却,此刻却是一派翻天覆地景象。山上山下,行伍整齐,人人皆兵,牛魔王在各山逡巡一番,见各元帅妖王操练严谨,令行禁止,便回洞府去了。刚一进洞,便见妻子罗刹女满面喜色,却又情不由衷模样。 牛魔王问道:“有何喜事?” 罗刹女羞声道:“妾身……有喜了。” 牛魔王张大嘴巴:“啊!”那日他大战天将,斗得酣畅淋漓,当夜兴致勃勃便与罗刹女同房,未曾想竟一招中的。 罗刹女见牛魔王半响不语,嗔道:“憨牛,不高兴怎地?” 牛魔王哈哈大笑,道;“喜从天降,却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罗刹女目光立转哀怨之情:“只是,我要走了。”、 牛魔王一怔:“哪里去?” 罗刹女狠狠剜了牛魔王一眼:“忘了师父曾说,我一旦有喜,便立回兜率宫居住,如此对孩儿大有裨益。” 牛魔王如梦初醒,挠挠脑袋道:“整日修炼,却将此事忘记了。” 罗刹女道:“既如此,将芭蕉扇还我,路上防身。” 牛魔王取出芭蕉扇递给罗刹女,道:“夫人有孕在身,我送你回去便可。” 罗刹女道:“孙叔叔将花果山托付于你,还是好生照看,莫出差错为好。” 牛魔王讷讷点头,罗刹女见牛魔王一副傻愣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气,眼见夫妻临别在即,天上一日,地上便是一年,他难道竟一点不挂念自己?(未完待续) 四三、北海蛟 罗刹女冷冷道:“无事我便走了。”说完转身便向洞外走去。将到洞口时,牛魔王叫他道:“夫人且慢。” 牛魔王自怀中取出一物,塞入罗刹女,罗刹女只觉暖洋洋的一热。牛魔王道:“此乃那日妖豹的内丹,你留在身上暖怀,于母子俱有好处。” 罗刹女心里一亮,这呆牛亦懂得疼人了,她心中大生暖意,又叮嘱了牛魔王许多知己话,方才恋恋不舍离去。 牛魔王望着罗刹女的身影,亦有一阵空落落的感觉,他与罗刹女相识已久,同门修行,素来不喜罗刹女性刚语直,近日二人缠绵,竟是几十年没有过的光景。他心中道:没想到这男女情趣,还颇有些意思。 此时,自对面矮山的洞中缓步行出一位绝美佳人,牛魔王仔细辨认,竟是胡玉,他心中一荡,道:之前从未细看过,这小狐狸竟生得如此妖媚动人。 ………………………………………… 悟空四兄弟一路欢笑,无支祁虽初脱牢笼,但他凭着几万年积累下来的心性,一会功夫便脱去心中羁绊,只是身子虚弱不爱说话,脸上却始终露着笑意。 天高风劲,层云遮眼,救出无支祁,悟空满腹豪情,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正在日渐壮大,总有一天,自己能挖掘出埋藏在西游世界最深层的秘密。 烟波浩渺,浪猛潮急,茫茫水域,无边无际。 四人已到了北海之上,无支祁一见到海水,心中大悦,直接便从云中跃了下去,一头扎入海中。 奇怪的是,无支祁竟久久不见动静,悟空疑道:“他……不会有事吧?” 通风笑道:“你却忘了无支祁是遇水则兴,他久居干旱之地,体内早已干枯,这茫茫水域,于他正是大补呢。” 王禺道:“正是如此,他若怒了,这北海怕是便要翻天。” 通风道:“我们且去看看海中有何奇珍,若是等他,怕是要几个月才成。” 三人亦入了北海,悟空施展起御水之术,将通风与王禺远远落在后面。 悟空渐行渐深,只觉此处海水颇为滞重,施展起御水之术较刚才吃力许多。他心道,莫非这里有什么宝贝。他灵机一动,收了御水之术,展开“避水诀”。无支祁虽传他神通,但其中奥妙领会甚少,有时间还需向无支祁请教才是。 果然,“避水诀”所耗法力比御水之术小了许多,悟空不知下了多深,海水颜色由浅绿变成深蓝,又渐渐变作深黑色,几难视物,唯有神识能察觉到海中许多怪物在远处游弋,想要靠近悟空却又不敢。 悟空心中亦有些忐忑,在这西游世界能困住他的人虽着实不多,但水中不比他处,凭着自己半吊子的御水之术,在这深海之中还真难成气候。 这时,终于一头怪兽按捺不住,向悟空靠了过来,展开满口锯齿獠牙,一口便咬了过来。悟空见此怪物法力低微,心中觉得诧异,他只心念一动,金箍棒长出数丈,将那怪物捣了一个碗大窟窿,已是毙命了。 无数游鱼蜂拥而至,抢夺那怪物的尸体咬噬,悟空也不理会,只继续潜游。 忽然,霍地一声,便如冲破一道水帘,悟空竟从已成墨黑的海水中冲了出来,眼前一面通亮,他定睛一看,原来已到了海底。不由得暗暗咋舌,这北海可比东海深了数倍不止。 面前一座龙宫,气势磅礴,虽无珠宝装饰,只由巨石建成,却更添几分古朴之意。 面前一座石门紧闭,上面却一字皆无,不知是何地方。这地方静心修炼倒是不错,实在是再隐秘不过了。 悟空想了想,转身便欲离去,在他印象中,北海一地并未有过什么人物出现,自己也不必在此耗费功夫了。管他谁在里面清修,只莫打扰人家便是。 这时,只听背后那扇石门“轰”地一声洞开,悟空回头一看,自门中走出八只海怪,为首的他认得,乃是一头巨大的章鱼,八只手臂各持兵刃,后面有一只硕大无朋巨蟹,剩下的海怪奇形怪状,却一个也不认识。 这章鱼张开大口,声音有若铁石相磨,极为难听:“何人敢闯我北海禁地?” 悟空暗想:北海自然归那北海龙王管,怎地成了禁地?便笑道:“你这怪物,长得丑不说,便声音也难听的紧,快快闭嘴!” 章鱼大怒,再不说话,执兵刃便攻将上来,悟空见这章鱼修为不弱,但比那二十八星宿却差了许多,他怎会在意,挽了一个棒花,将那八件兵刃磕飞,钻入穹顶水幕,已是寻不见了。章鱼大惊,喝道:“你究竟何人?” 悟空道:“我本无意打扰,但你既说是禁地,那便偏得闯一闯了。” 这时,自殿内传来一个声音,道:“你吹得好大口气。” 悟空不自觉目光移至石门处,见自门中游出一条巨大蛟龙,称其为蛟,亦不甚妥。因龙生双角,蛟则无角。而此怪头生独角,遍身白鳞闪闪放光,更奇特的是,他腹部竟生了五只龙爪。 悟空料定此蛟必为此处主人,他见这蛟龙形容奇特,便起了切磋之心,便笑道:“大小要试试才知。” 这蛟龙语气甚为傲慢,道:“我见你瘦骨伶仃,也不欺负你。”说完摇身一变,成了人形,却是一白衣男子,面容冷峻,双目如刀锋凌厉,散出奇异的光芒。 悟空心中微怒,他知凡妖类皆以本体战力为最强,若变成人身,多少也要打些折扣。便嘲笑道:“莫猖狂,少不得将你打回原形。” 那蛟龙嘴角轻抿,脸上不屑之意丝毫不加掩饰,他自出师以来从未逢敌手,便在这北海之中亦是称王称霸,纵连北海龙王亦敬之有加,一只小小猢狲,便敢在我面前猖狂? 他手指悟空道:“上去打过,莫牵连我洞府。” 悟空哪里会听他的,和一只深海中长大的蛟龙水战,岂不是自讨苦吃。便哈哈大笑道:“这点破烂家当还上心了,真叫人笑掉大牙!” 这蛟龙性情孤傲,不肯与悟空斗嘴,只自腰中抽出一条银色长鞭来,刷地一鞭向悟空抽来,周围八只海怪见二人动起了手,纷纷钻入水幕中不敢露头,想来自是惧怕他二人神通,唯恐殃及池鱼。 《齐天棍法》中曾道,若与软兵刃交手时,只堪击其头,不可断其腰。如流星锤九节鞭之类的兵器,你若自中间拦住,那头部去势不减,伤的仍是自己。 悟空却不如此,他艺高人胆大,身法迅疾,欺身而上,教那蛟龙鞭长莫及近处,此亦为步战之道。 那蛟龙见悟空欺近,不慌不忙,左拳击出,夹着满臂银光,如流星锤一般。悟空叫一声:“来得好!”同样左拳迎上。 双拳相交,一声巨响,二人皆退出数十丈远。 这蛟龙微微诧异,叫道:“你这猢狲,果真好大的气力!” 悟空道:“彼此彼此。”他这一拳震得手臂生疼,心道,四海龙王也没有如此嚣张跋扈,这蛟龙何等来历,怎地会如此霸道。 二人斗了一时,悟空发起了性子,使个大小如意术,身子暴涨成十丈余长,抡起金箍棒,哪管甚么蛟龙洞府,顿时砸了个房倒屋塌。 蛟龙见宫殿被毁了小半,不怒反喜,大笑道:“好好,既如此,便全不要了罢。”他手中银色长鞭连挥三下,尽击在天穹水幕之上。 悟空见情况异常,抬头一望,心底骇然,口中叫道:“原来这便是天塌了。”(未完待续) 四四、战恶蛟 原来那水幕被这长鞭一击,顿时如开了闸门一般,一海之水自那裂缝中倾泻而出,裂缝眨眼间消失不见,整座水幕裹挟着万钧之力落下,可不正如整座天穹压了下来一般无二。 悟空知道这水中压力必定奇大无比,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强运法力,施出了御水神通。果然是水猿大圣的绝技,无数海水落下,悟空身上竟不沾一个水珠。 悟空不敢在此地久留,奋力向上游去。那蛟龙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又是惊怒,又是忿恨。惊得是,这猢狲竟然有御水类的神通,须知普通避水诀绝难承受这海水倾覆的重压,轻则肉身重创,重则元神湮灭,此乃他屡试不爽的神通。忿恨的是,自己耗费许多心血建起的宫殿却毁于一旦。 他见悟空正向上逃去,也不顾他宫殿内诸多水族同胞生死,挥起银鞭便追了上去。悟空速度虽快,怎比得上水生水长的这条异种蛟龙。不过片刻,便被追上,悟空又要施展御水神通,又要回身迎敌,自然二者不能兼顾。 交手不过十合,身上便挨了两鞭,虽未重创,却是入骨的疼痛。悟空自来此世界,从未在正面对敌中落于下风,此时又惊又惧,也不管其他,只顾向上窜逃,但求到了水面之上,再与这恶蛟算总账。 这一番逃跑煞是辛苦,那蛟龙亦不着急,只一鞭鞭击在悟空身上,幸是悟空肉身强悍,又有天罡变数辅佐,能闪躲开大半,才不致重创。 终于,海水渐渐变得清亮起来,悟空知道即将出水,奋起余勇使个飞身脱迹,自海水中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是落在了水面之上。 悟空破口大骂道:“你这孽龙,是汉子的,快快出来吃你孙爷爷一棍。” 那蛟龙不疾不徐,满脸笑意跃出水面,随海浪一沉一浮,嘲讽道:“适才那几鞭如何?哼,我不愿占你便宜,孰知你竟敢毁我宫殿,此罪怎能轻饶?便在水面上,我便惧你不成?” 悟空道:“好好好,哪个先走的,便是龟孙,如何?” 蛟龙道:“那你便当定了!” 二人各挥兵刃,又战在了一处。若论本事,两人本是势均力敌,奈何悟空怒火攻心,招招狠手,这蛟龙又有轻敌怠慢之心,不一时便落了下风。果然不出三十个照面,悟空一棍击在这蛟龙左脚之上。 这蛟龙“嗷”地一声长吼,显是动了真怒,只见他化出真身,足有三十丈长,那银色长鞭便钻入体内,宛如龙筋一般在身体内扭曲游走,形状可辨。 悟空嘿嘿一笑,心道:即便你再强悍,还能胜过牛魔王不成?他亦捻个决,使个手段,身子弓一弓,晃上一晃,便是三十丈长短,二人便在这海面之上施法大战起来。 悟空齐天棍法愈发熟练,加上那金箍棒长短如意,这蛟龙仍是难占到上风,只见他将身子盘起,张口一吐,一道烈焰喷出直奔悟空而来。 悟空见这烈焰红中带黑,料想不是好火,急急闪躲开来,哪知蛟龙早料到悟空必然闪开,他尾巴一晃,竟现出一个分身,此分身比本体小了许多,速度却奇快无比,头上那只独角直直撞向悟空。 悟空奋起千钧棒砸向这分身,一棒正中这蛟龙独角之上,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蛟龙看似攻势极猛,竟然只是一个虚影。悟空若是气定神闲,仔细查看,自可辨认出来,但战斗之中匆忙之际,哪能反应过来,这一棒击空,所有气力都用到了虚空处,身子一个前倾,便倒着栽入了海水之中。 恶蛟见悟空倾入水中,他机关算尽,怎会错过这样的良机,于是手中银鞭一挥,立时卷起万顷海水,覆于悟空落入之地。在空中战斗,他未能占到便宜,于是设计将悟空诳入海中。 悟空身子前倾时已知自己中计,在海中战斗,他自知斗不过这蛟龙,于是使个移形换影,真身早已上了云上,他见这蛟龙又入海中去寻自己,半响不见出来,不由得心中烦闷。自己几时吃过这样的亏? 他心念一转,腾云而上,在空中飞出老远,又换了一处下海。 游不多时,遇见一只鲶鱼,悟空打探了北海龙宫去处,便施展避水诀直奔那里而去。 到了龙宫,北海龙王敖顺见是悟空,慌忙出来迎接。悟空也不客气,直接将来意说明,打探这恶蛟来历。 敖顺道:“上仙且息怒,此恶蛟并非我北海内的物种,他只居于北海之北极深之处,平日里从不出来,亦不骚扰我水族。” 悟空道:“好你个老龙,莫非你们串通一气不成?” 敖顺忙道:“小龙不敢,这恶蛟心高气傲,我虽与他见过一次,却是亦不正眼看我的。只是他素来独行,不见有结党之举,小龙也不好干涉。” 悟空又问:“那北海之北极深之处,却是有何特殊?” 敖顺道:“那里已近北海海眼,寻常水族到了那里,经不住海眼的旋涡吸力,便粉身碎骨了。” 悟空又道:“你可知他有何本领?” 敖顺苦笑道:“上仙却高看小龙了,小龙虽为北海之主,却只仗着祖荫,法力低微,如何能看出那恶蛟的本事。” 悟空料想敖顺也不会撒谎,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悟空白跑一趟,心头一口恶气却是咽不下,他出了海,胸中抑郁,禁不住一声长啸,连那天上飞鸟亦被他震落。 啸声过后,远处飞来两个身影,却是王禺与通风二人,他们本在海中享乐,听悟空啸声有异,忙出海来看 悟空道出打斗始末,通风与王禺亦无办法,他二人还不如悟空,只懂些避水诀和水遁术等粗浅神通,所谓上山捉虎,入水擒蛟,指的乃是寻常物种,似覆海蛟这类极为罕见的蛟龙,他们自然不敢去。 通风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无支祁伤势尽复,管教他将那恶蛟擒来,教你出一顿气。”悟空亦是半信半疑,无支祁虽称兴水神猿,却也未必有这蛟龙厉害。 通风道:“莫要不信,想那无支祁成名于几万年前,穿江入海,天下龙族无不俯首帖耳,这小蛟即便再厉害,在水里也斗不过无支祁。” 悟空急道:“却不知无支祁伤势多久能好?” 通风犹豫道:“这却说不好,此处水质至纯,补足体内原水之力倒也不需几日,只是他伤势颇重,心神受损,怕要年把光景。” 悟空搔搔脑袋,心里急不可耐,他有许多事要做,哪里熬得了这一年。若自己没猜错,这恶蛟极有可能便是七大圣中的“覆海大圣”——蛟魔王。 按本理来说,这蛟魔王该与自己结为兄弟的,只是二人稀里糊涂打了一架,自己又毁了他的宫殿,此时却结下了仇怨,又当如何是好?在《西游记》中,七大圣一节只是一笔带过,自己也不知这七人缘何结为兄弟,料想与今日情况必大有不同,这变数,便在于无支祁。 无支祁在西游记中仅以水母娘娘身份出现过一次,彼时仍在大圣国师王菩萨处被镇压,如今无支祁已被救出,事态发展已经出现了分支。此时若是无支祁出手降服那蛟魔王,或可重归正传,为以后七大圣聚首做好铺垫,但无支祁又有伤在身,若拖个一年半载,不知又有何变故。悟空再想起那鹏魔王,亦是一场架打跑了,心里更加烦闷,便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四五、兴水猿 通风见悟空心情不佳,也跟着叹了口气,道:“你我兄弟皆是一穷二白,若有那恢复伤势的灵丹,何必教无支祁费这个功夫。” 悟空一听说“灵丹”,心中大喜,当日须菩提祖师赠予他那三枚灵丹,还一粒未用,用在这当口岂不正好。 他跃起大叫一声道:“我有灵丹,我有灵丹,你不说我倒忘了!快快去寻那无支祁去!” 通风欣喜道:“你有灵丹,为何不早说?” 悟空一脸尴尬:“我修道日短,却忘了这灵丹。” 通风苦笑道:“这是救命的东西,怎能忘却?”须知修道之人不知何时便将处于险地,身上有什么报名的法宝丹药,那是一定要一清二楚的,以悟空此际修为,居然将这也忘却,实在是不该之事。 通风给悟空讲了一番道理,悟空顿觉受益匪浅,自己只道这个世界是玩闹场所,哪里会想到时刻便要性命相搏。通风在前面带路,凭着对无支祁的神识感应,深入海中寻了去。 无支祁此时恢复了五丈身躯,便在海水之中静坐,周边碧绿色的海水围绕在他身周,若即若离,循环游动,水源之精丝丝渗入身体当中,那被三味真火灼伤之处早已痊愈,唯肩头两个孔洞还有痕迹。 悟空取出金丹,在无支祁面前一晃,无支祁一双眼睛立时死死盯住,惊道:“这是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你自何处得来?” 悟空亦是心惊肉跳,奇的是,这无支祁竟然知道太上老君之名,更奇的是,他居然识得太上老君的丹药。最让他忐忑的是,难道那须菩提祖师竟是太上老君所变化,他传授自己武艺,又是为何缘故? 悟空心思百转,却不作答,只道:“也是机缘巧合,你且服了丹药,医得好便罢,医不好我却也无能为力了。” 无支祁哈哈笑道:“这一颗熟丹服下,保我修为更盛从前!”他接过丹药,直接塞入口中,双目闭起,便连出入气息都毫无踪迹了。 悟空看了半响,也不见无支祁动弹,通风拉拉悟空袖袍,道:“莫急,这丹丸力大无比,至少要三五日方能消化干净。” 三人却也无处可去,只坐在原地等候无支祁醒来。 到了第四日,无支祁睁开双目,金光射出,如有形有质一般,在海底仍照出数十丈远,将许多鱼虾照的四处窜逃。 他大声狂笑站起,吼道:“果然好丹,畅快至极!” 悟空见无支祁生龙活虎一般,当即问道:“你伤势可还有碍?”无支祁抬起两只臂膀挥了几下,道:“已好得不能再好!” 悟空便将与那恶蛟大战的前因后果讲个清楚,无支祁还未听完,心头无名火起,怒道:“竟有如此狂徒,待我将他擒来,与兄弟你谢罪!”说完一个闪身,竟从海水中消失不见。 悟空一愣,水中不比空中,唯有避水诀可用,纵使出御水神通,也没如此快的速度。通风道:“无支祁遇水则兴,其实他在水中如空中一般无二,这瞬移的本事是谁也学不去的。” 悟空“啊”的一声,在水中居然可以瞬移,那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了,纵使那蛟龙也只是因势利导,并无这般本事。 通风道:“且静静等候,不出三日,无支祁定将那蛟龙擒来。”王禺久久未说话,此时迫不及待插上一句:“两日。” 悟空半信半疑,便在此耐心等候。 第二日头里,只觉海底暗流涌动,自远处传来无支祁的叱喝声。三人皆目力超群,循声望去,果然无支祁耀武扬威过来,前面用巨手擒住那人,可不正是与悟空争斗的恶蛟。 悟空只觉一阵眩晕,这无支祁的战力实在恐怖之极,不过一日,便将这恶蛟擒下。那恶蛟垂头丧气过来,见了悟空,目光中却是露出了不屑之意。 悟空也不理他,只细问无支祁经过。无支祁呵呵道:“也无甚么稀奇,我只与他打了个赌,谁若败了,甘愿为奴为仆。” 悟空无语,这无支祁倒也精明,竟懂得毕其功于一役的道理,似自己那般打来打去,纵胜了也难除后患。 再问起战斗经过,那蛟龙仍有些不服,道:“你使什么古怪法术,叫我在水中难行,若不是在水中,我赢定你!” 悟空鄙夷道:“天生为蛟龙,水生水长,竟斗不过陆上的猿猴,还有何脸面辩驳?” 这蛟龙仔细一想,的确如此,便愤愤看了悟空一眼,不再说话。 悟空道:“既然你已落败,我便要你离开此地,改去东海居住,如何?” 蛟龙一脸诧异:“我败的是他,并不是你,为何要听你话?” 悟空摊摊手,无奈看着无支祁。 无支祁笑道:“好吧,自今日起,你便去那东海居住!” 悟空撇撇嘴,道:“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你又何苦多此一举?” 这蛟龙冷笑道:“你当我是何人,要杀要剐随你心意,只是我败给这怪物,便只听他一人号令,其余人等,无此资格!若随意吆喝,干脆一刀结果了我性命。” 悟空笑道:“看不出,你倒有几分骨气,好好好,我便遂你心愿,伸头过来,让我杀了吧。”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悟空看了看众人,凝色道:“你我兄弟非比寻常修道之人,如我所料不错,前路坎坷,说是仇敌遍天下也不为过。便是现在,已与天庭结下不解的仇怨,他日若与强敌对抗,必将戮力同心,众志成城,这恶蛟虽有些本事,但若不能听从驱使,留它何用?” 众人听悟空娓娓道来,神情皆变得凝重起来,若按悟空的思路发展,将来的确如此,这恶蛟如今虽被降服,却敌友不明,若与天庭有什么瓜葛,岂不是心腹大患? 哪知恶蛟一听到天庭二字,惊问道:“你与天庭有何仇怨?” 悟空冷冷道:“无非杀了几员天将,你倒奇怪,死到临头还问这作甚?” 恶蛟狠狠道:“实不相瞒,我与天庭亦有血海深仇,你我乃是同仇敌忾。如此说话非为求生,乃是实情也。” 悟空心中一喜,血海深仇,听起来这恶蛟对天庭怨念颇深。他于是道:“咦,竟有此事?不知你与天庭结下了何等仇怨?” 此时,恶蛟高傲的目光早已不复存在,眼神飘渺,似是回到了那场不堪回首的记忆中,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了……” 恶蛟注视悟空几人,问道:“尔等皆知我是所属龙族,只是可知道我是何种龙族?” 悟空摇摇头,通风似是想起了什么,道:“螭龙无角,蟠龙不飞,虬龙有翼,蛟龙有鳞,你当为蛟龙之属。但无论是蛟还是龙,都是四只爪,你为何生出五只?” 恶蛟颇为通风的广博所诧异,但随后露出惨淡一笑,道:“便是因为这第五只爪,才惹来一场横祸,以致家族衰败,父母双亡。” 悟空不解问道:“人亦有六指七趾,也是平常之事,你只是多了一只爪,也算不了什么?” 恶蛟撇撇嘴道:“你哪知其中缘故,岂不闻‘龙生五爪为真,蛟生五爪为祸’。我这第五爪若是生在龙身上,此生必定大富大贵,纵将来统御四海亦不足为奇,奈何我天生为蛟,却生出了第五爪,却是天大的祸事了。” 悟空暗道,原来五爪真龙还有这个典故,难怪皇帝的龙袍上都绣着五爪金龙,乃是定自己为真命天子的含义。(未完待续) 四六、覆海蛟 恶蛟继续道: “我出生当日,便能言语,族内皆以为奇事。二三岁时,我便能兴风作浪,父母皆以我为能。不过十余年,北海之内皆知有我,人称我为蛟中之龙,那是何等风光。” 悟空忍不住笑道:“好大口气,皆知有你,那龙王何在?” 恶蛟不屑道:“那时四海之内并无龙王,乃是逍遥自在时光。” 悟空半信半疑,通风亦问道:“四海龙王虽非自古便有,却也统御了万年之久,你倒有多大年岁,敢如此说话。” 恶蛟道:“仔细数来,也有一万余岁了。” 悟空细推前因后果,道:“你族内遭祸,可与四海龙王有莫大关系?” 恶蛟颇有深意看了悟空一眼道:“你还算伶俐,不过这次你却猜错了。四海之龙皆为同族,须知龙族数量本就稀少,怎能自戕?”他舒了一口长气,道:“此次祸端却是缘自天庭王母。” 悟空更是不解,王母久居天上,怎能与深海中的蛟龙结下不解深仇? 恶蛟道:“那一年,玉帝册封四海龙王,自此四海亦有了管辖,吾等虽心中不忿,但好在四海主人仍是海中族类,便也不生事端。” “一日,我正于海中刷风弄浪,玩得不亦乐乎,自海上袅袅婷婷飞过一朵祥云,上面为首一美貌女子端坐于玉辇之上,伸手站立众多神仙天将,我亦不在意,她过她的路,与我何干?哪知便有天将上来吆喝,叫我让开道路。天地之宽,何处不能行路,偏要我让开道路,是何道理?我自然不肯让,还要骂上几句。那几个天将为虎作伥,这一架自然是免不了了。哪知这天将甚是脓包,三下五除二便被我结果了,那些神仙自然过来帮忙。我又和那些神仙打了起来,杀了几人之后,他们便逃了,我也没再追赶。” 悟空笑道:“可曾后悔当日没有赶尽杀绝?” 恶蛟道:“现下想起,真有些悔意,不过那其中有几人甚是厉害,恐怕杀不掉。” “这一架打得酣畅淋漓,回到海中,我便隐隐有了突破境界的迹象,现出本体,发现自己腹底竟又生出了一只龙爪,于是心中忐忑不安。五爪蛟为大祸之起,这在我们族中早有传言,无奈之下,我只得变成人身,如此一来,却于修炼有碍了。” “而不过三日,天庭便派兵遣将,布下天罗地网来到北海,叫蛟龙一族将我交出,此时我才知道,那美貌少女竟是王母娘娘微服下界,前来畅游海上风光。” “我族向来秉性刚直,拒不交人。于是一场大战便打了起来,蛟龙一族虽战力不弱,但人数太少,无法与千万天兵精锐相提并论,一番厮杀下来,竟所剩无几。我盛怒之下,现出真身与他们大战,却被领头那叫李靖的天将看见了第五爪。” “那李靖立即回报天庭,天庭中人听闻五爪蛟现世,又增兵无数,将北海堵得严严实实。我父见情势危急,将我引入海底痛骂,说我既然生了第五爪为何不早与他说。” 悟空心中诧异,问道:“都这当口,怎还有闲心骂你?” 恶蛟一声惨笑,道:“你有所不知,原来蛟龙一族有个极为隐秘的藏身之处,便是为这五爪蛟龙准备的。那北海之眼,纵是太乙金仙进去亦难活命,唯有五爪蛟龙才能在内藏身。” 悟空道:“这又是为何?” 恶蛟道:“北海之眼之由来,乃因距北海较近,其实,这海眼应该成为四海之口,东西南北四海的海水尽都从这海眼中流出,不知流向了何处。此地压力巨大无比,唯有我才能在其内存活。” 悟空道:“这第五爪竟有如此威力?” 恶蛟道:“非是威力,只因生了第五爪,这蛟便被称作——覆海蛟。第五爪多出的这神通,便称作覆海术了,这门神通可将海水倒转,所以能在海眼之中腾出一方天地来。” 悟空暗道,果然是他。那日自己进入天穹水幕当中,那便是这覆海蛟在深海中腾出的一片天地了。 覆海蛟又接着道:“我父与我说,这五爪蛟出世之日,必为我族覆灭之日,但亦是我族复兴之始。若论起先后,蛟之一族乃是如今龙族之祖,然我族行事放荡不羁,蛟性至淫,致使血脉流失,才导致人丁凋敝。如今只盼我忍辱负重,待到天运降临,自然便有出头之日了。” 悟空惊道:“如此说来,天下蛟族只余你一只了?” 覆海蛟道:“亦非如此,天下之蛟数不胜数,但如今或居于江河之中,或藏匿深渊之底,哪敢再入海了?但论起血脉至纯,那自然非我莫属。” 悟空点了点头,叹气道:“如此遭遇,可见天庭行事着实嚣张跋扈,真叫天下人心寒。既然如此,凭你一人势单力薄,如何能与天庭抗衡,今日之事乃是误会一场,你我既然同仇敌忾,便结为盟友如何,他日若再遇天庭,彼此照应,岂不更好?” 覆海蛟面露喜色,结为盟友,可比方才为人奴仆地位高了许多,不过他想了想,看了无支祁一眼,低声道:“既然落败,便任凭处置,甚么盟友不盟友的。” 无支祁笑道:“小赌一场,何必当真,我四兄弟乃是根脉相连的,任谁说话都是一样。” 覆海蛟神情暗淡,道:“若我父母兄弟能再复生,我是说甚么也不会惹那滔天大祸的。” 悟空哈哈笑道:“痴心妄想!你不去惹别人,别人便不惹你吗?道途凶险,若无本事,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此时此际,不想报仇,心中犹存悔意,怎是男儿所为?” 覆海蛟身躯一震,他向来性情孤僻,这万年来说的话怕也没今天说得多,平日里那些弱小水族唯有恭敬惧怕,便是近他身前也战战兢兢,哪有人为他解开心结,此时听悟空义正言辞,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暖意,于是沉声道:“说得好!我也不婆婆妈妈,若能帮我复仇,我任凭驱使!” 悟空道:“蛟兄言重了,在一起的,便是兄弟,如此不离不弃,齐心合力,方为长久之道,对否?” 覆海蛟见悟空语气真诚,心中激荡,道:“好,既如此,你我几个便结为兄弟,自今日起,同生共死,如何?” “好好好!”悟空抚掌大笑,“我观这北海荒凉,便即刻启程,我为你寻一处仙家宝地,如何?” 覆海蛟自然无不从之理,他在此地基业甚薄,一身家业除了那条覆海鞭,再无难舍之物,于是五人重开碧波,直冲云霄,转回花果山去了。 到了花果山上,悟空唤出牛魔王,将前因后果说明,牛魔王亦为豪爽之性,当下欣然应承,于是六人摆开酒宴,焚香设案,便在洞天福地拜了兄弟。一场欢饮,自不必说。 第二日,悟空在花果山就近东海里为覆海蛟选了一处海藏之地,虽比不得那海眼附近,但覆海蛟既然来此,自然不必东躲西逃,隐身藏匿了。料那东海龙王敖广即便知道,也敢怒而不敢言。 悟空又添一大助力,心中自然欢喜得紧,这几日接连大摆筵席,着实逍遥自在了几天。 这一日,晨光初现,悟空一夜坐关,神清气爽,出了水帘洞,见远处一颗水蜜桃树已堪成熟,偌大的桃子粉红诱人,便跃过去摘食,这时,树下一只小猴,道:“大王,这棵树的桃不算大。” 悟空低头一看,这小猴他竟然认识,便是他乍从仙石中迸出时,大呼他“石猴”的阿飞。(未完待续) 四七、 一席话 “阿飞?”悟空叫他道。 阿飞又惊又喜,高兴地跳了起来,四肢盘在树上,大叫起来:“大王还记得我的名字,大王记得我哦!” 悟空被阿飞弄得哭笑不得,下了树道:“为何如此模样,我见过你,自然记得你了。” 阿飞见悟空稍一纵身便自数丈高的桃树枝上跃下,眼中毫不掩饰钦羡之色,嘴里喃喃道:“何时我也能学成这般本领?” 悟空耳尖,自然听得到,顿时心中冒出一个奇妙的想法,不知这些山精野怪资质如何,若有一通用法门,能叫他们修真炼气,他日大战时,不止增强战力,亦多了些保命的手段。想到这里,他便不理阿飞,滴溜溜旋身而起,去寻牛魔王去了。 牛魔王正在洞府中无所事事,见悟空前来,自知有事,悟空迫不及待将来意说明,牛魔王瞪大了眼睛,便似听到了什么稀奇事。 悟空说完,见牛魔王一声不吭,只愣愣看着他,诧异道:“怎么,我说错了不成?” 牛魔王道:“你这猴子当真奇怪,旁人修道唯恐自己落后,你还有闲心管起他人来。” 悟空问道:“如此乃是为花果山基业着想,何错之有?” 牛魔王一愣:“基业?”他眼神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悟空正色道:“不错!我花果山已与天庭结仇,不过年内便唯恐天兵来剿,我方才所言乃是为诸多兄弟们着想,多一分本事,便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牛魔王表情更加怪异,迟疑许久,方道:“今日兄弟所言,我却从未听闻。须知天下妖精,在修炼上素来只是独来独往,若非父子兄弟,哪会有修炼法门传于他人的道理,自生自灭,方为天道。何况,何况……” 悟空见牛魔王欲言又止,心中奇怪,牛魔王素来不是这个脾气,今日怎地吞吞吐吐,便道:“大哥若是为难,不说也罢。” 牛魔王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见悟空坦荡荡,自己怎好隐瞒,便道:“这也是我在天庭偶然听到的,据我推测,至少八成是真。” 悟空也不说话,只笑吟吟等着牛魔王,牛魔王叹了一口气,道:“你可还记得混世魔王?” 悟空颇为奇怪,此时提那混世魔王作甚?他细细回忆当日情景,那混世魔王耀武扬威来在花果山,明知山中凶险,却不惜命退却,反而一副视死如归模样,自己当日便已生疑,奈何无从问起,此时渐渐便要忘去了。今日牛魔王忽又提起,悟空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惊道:“难道那混世魔王竟是来送死的?” 牛魔王亦是吃惊不小:“你,你怎知道?” 悟空嘿嘿一笑道:“胡乱猜的,不然哥哥提他作甚?” 牛魔王半信半疑,看了悟空几眼,嘟哝道:“你若不是猜的,我可要防备着你这伶俐精明的猴子了。” 悟空装腔作势:“什么,难道他真是来送死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傻瓜?” 牛魔王道:“诚然不假,就是送死,还要送得心甘情愿。”他笑着看悟空,又接着道,“你若聪明,再猜猜是为何?” 悟空苦思冥想,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笑道:“哥哥莫非要憋死我不成?” 牛魔王道:“非也,此事稀奇古怪,便是我听到时也不信,只是那日见了混世魔王,才信了八分。” “你可曾知道造化?”牛魔王问悟空。 悟空道:“自然知道。” 牛魔王道:“你我修道之人,若离了造化,道行修为便将止步不前,你道这造化的作用有多大。”悟空点了点头,这些道理他自然清楚。 “造化生于天地间,万物之内,凡能变化者,均内蕴造化。” 悟空听到此处,顿时生出了疑问,通风曾道。凡有生命气息者,皆藏造化。牛魔王怎么却说凡能变化者均有造化,二者间差别极大,到底谁说的对? 生命气息,均存在于植物动物中,除此之外并无他物。而凡能变化这涵盖极大,如云形海浪,如滴水之岩,这些都是无生命之物,难道竟还有造化在其中不成?此时且记在心里,待日后还须与通风请教一番。 只听牛魔王又道:“造化既然存于万物,自然有高有低,亦有品质之分。暂且不谈这些,今日只说存于人身妖体内的造化。” 悟空一听说人身,便想起那无辜战死的两千多凡人,这些造化存于他们体内,自己尚不自知,反而因之丢了性命,真是死的稀里糊涂。 牛魔王问悟空道:“你可听说过攒造化?” 悟空道:“何为攒造化?” 牛魔王道:“将人身妖体内的造化吸为己用,那便是攒造化了。” 悟空道:“若失了造化,想必这人性命也没了。” 牛魔王点点头:“正是如此,不仅性命没了,便再轮回时,亦只能为牲畜爬虫,无法再入人种。” “此举岂不有伤天和?”悟空愤然道。他早在通风处听过此事,但此时激愤之情溢于言表,仍是按捺不住。 牛魔王道:“吸取造化的方法千变万化,难道真要亲手杀人吗?”悟空一怔,那一日几千凡人不知中了何等厉害邪术,确是自相残杀而死,乍看还真怪不得别人。 悟空想了想,道:“这天,也是个糊涂天。” 牛魔王听悟空居然对天发起了牢骚,心中一凛,他虽性情豪放,粗犷不羁,却也不敢如此诅咒谩骂,于是道:“兄弟且住,你我只论造化,莫论这天。” 悟空轻蔑一笑,道:“有何不可,天若有仁心,自然能辨黑白对错。” 牛魔王亦笑道:“你于天又懂得多少,哪门子规定这天一定要存仁心?” 悟空听了这话却怔住了,牛魔王虽漫不经心一语,却是实情,天要如何,岂容他来定夺,想通了这节,他释然一笑,道:“倒是我多嘴了,大哥接着讲。” 牛魔王道:“攒造化亦不在今日之话题,又有一门,称作养造化,你可听过?” 悟空摇了摇头,想必天上神仙于造化十分看重,否则岂能生出如此多的手段,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 牛魔王道:“造化之玄妙,纵修行至极处,也未必能明其理,这养造化,便是将造化种子种入人体或妖精的肉身中,慢慢培育,待到种子成熟时,再去收割,便和种庄稼无异。” 悟空心中大奇,这倒是闻所未闻,造化本无形质,除了七神猿无人可见,怎地竟出了造化种子? 牛魔王道:“那日的混世魔王,据我猜测,便是旁人用来养这造化种子的一块田地。” 悟空禁不住问:“若收割了造化,那混世魔王该去何处?” 牛魔王道:“这便与那攒造化大有不同。养造化者,乃是将身外种子种入妖体中,于本身造化丝毫没有妨碍,所以那混世魔王即便身殒,亦是造化种子结成的果实被收割,他仍能轮回为妖。只是那混世魔王亦仿佛知道自己命运,那一日虽悲愤无奈,却仍慨然赴死。” 悟空心中骇然,又问道:“他若再轮回,又当如何?” 牛魔王道:“养造化的田地并不易寻,这混世魔王在轮回时,无论为人为妖,仍是人家施种的对象,生生世世,循环往复。” 悟空呆了许久,恨道:“当真可恨之极,若教我擒到这人,管教将他剥皮抽筋,永世不得安宁。” 牛魔王道:“你却莫怒,混世魔王自知,若不将造化献出,势必有更残酷十倍的惩罚折磨等着他,如此也算是明智选择了。” 悟空道:“生死不能自主,活在世上一刻不得安稳,这样滋味岂是容易熬受的?” 牛魔王道:“兄弟切莫莽撞,这养造化的手段非是普通神仙能使将出来,每每收获颇丰,至少也是太乙金仙的修为,又费尽心机得了其中奥妙,又得寻到无数好田地,才能施展。再说,他自种他的造化,又与你何干?” 悟空道:“但见不公事,我便想管上一管,如此方为英雄本色。” 牛魔王竖起拇指,道:“兄弟之豪气,当真天下少见,不过天庭神仙根基深厚,枝节丛生,打了一个便会惹出一窝来,可莫要轻易便着了人家的道。” 悟空笑道:“已经惹了,如今后悔却也来不及。”牛魔王道:“杀了几个星宿,于天庭来说算的什么,星宿自有星君管理,过不几日,这六个空缺便有人补上了。” 悟空又是一惊,今日与牛魔王一席话当真受益匪浅,他始终认为这二十八星宿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哪知仅仅是天庭的普通天将,随意便能找人替补上,这其中不知又有何奥妙了。 这牛魔王所知甚多,不知他在天庭住了多久,方能打探到这样的秘密,此时若问,他必然不会轻易说出,待寻得时机,定刨根问底问出来。 牛魔王见悟空闭口不言,不知悟空在想些什么,叮嘱一句道:“今日所言,法不传六耳,弟弟可要记住了。”(未完待续) 四八、大计成 造化居然也有种子,二十八星宿竟然与天将无关,悟空与牛魔王谈了一席话,收获甚多。但他隐隐感觉到,牛魔王虽貌似坦白,其实语焉不详,其中真正的秘密还要他自己去探究。 而牛魔王说到最后那句“法不传六耳”,悟空心中暗笑。他前世也曾读过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凡是别人对你说出什么秘密之后,加上一句“可不要告诉别人”的时候,肯定有所隐瞒,这秘密绝非全部。不过悟空并未对牛魔王有丝毫成见,从牛魔王的一举一动中,他隐约能察觉到,牛魔王对天庭颇为熟悉,但又不是站在一路。他只能靠自己的行动一点点去感染牛魔王,力求将他争取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回到水帘洞,悟空还是觉得此行不虚,虽然自己的想法牛魔王并不支持,但他仅是习惯上的否定,并未说此法不行。悟空独自想了许久,还是下定决心,要将一些适用的修行功法传给众小妖。 只是,自己到哪里去弄些功法来呢?他想了想,叫进来一只小猴,教他们请通风、无支祁与王禺过来议事。 三人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个个表情凝重走入洞中。听悟空将传授众猴与小妖功法的想法一说,均与牛魔王一般无二的表情。 无支祁笑道:“悟空,虽不知你修了什么法术,服了什么仙丹,但此际你已是不折不扣的太乙金仙,理当潜心修行,力求再进一步,又何必为这等小事劳心。” 悟空问道:“再进一步?又是何境界?” 通风对悟空的无知已见怪不怪,便解释道:“无论仙妖,境界由高至低均按照天、地、神、人、鬼排序。天仙最高,地仙次之,神仙再次,至于人仙与鬼仙,那是未至大乘的水准,不值一提了。” 悟空道:“似你我本事,当是天仙无疑,只是天仙中又如何细分呢?” 通风道:“天仙之中,区分之法众多,通常自低到高乃是按照品级分列,一品最低,九品最高。九品之后,便是太乙散仙了,而太乙散仙若悟透了天地感悟,便是太乙金仙。” 悟空道:“太乙金仙之上,又当怎样?” 通风道:“于普通神仙而言,太乙金仙之上,乃是混元金仙,混元意指窥得天地初始之元力,天地万物之力,皆能为之所用。再往上,自然是圣人的级别了,到了那时,可与天地并列,你道那本事有多大。” 悟空“唔”了一身,不置可否。想了想却道:“若自太乙金仙修至混元金仙,还要多少年月?” 通风道:“这怎么好算年月,普通神仙起码几万年总是要的,你我七只神猿纵使早早觉醒了天赋神通,也要七八千年方可。” 悟空笑道:“既然如此,教授众小妖窥得道学门径,倒要多少日子?” 三人愕然,隔了一会,无支祁答道:“若开坛设讲,三五年内便可初见成效,若选些有根基的伶俐妖精,分开来讲,当更快一筹。” 悟空双掌一合,道:“三五年,与七八千年相比,算得了什么?况我花果山与天庭大战在即,势必是一场大劫。纵使胜了,恐怕这些凡胎肉体也躲不开那天罗地网,若是败了,又能存活几人?即便你我之流能逃了性命,但那时孤家寡人,又如何再与天庭抗衡。到了那时,岂不又回到了人人喊打的年头?” 王禺向来惜字如金,沉默不语,此时听悟空解释之后,道出了两个字:“甚善!” 无支祁追问道:“为何甚善?” 王禺道:“试想当年七神猿被众仙围剿,缘何?皆因彼时你我性情散漫,心机全无,放眼一望,天下皆为仇敌,就连通风报讯的心腹亦无一个,何其惨淡孤零?悟空所言,便是为你我兄弟谋个根基,他日纵使有难,亦不会重蹈覆辙,如何不善?” 通风沉吟道:“只是仅仅教授儿孙们入门,又能有何大用?难道凭着几万人仙境界的小妖,便能扭转战局不成?” 悟空道:“非也!我之谋划并非一时,若仅为应付眼前这场大战,那是自然仓促得很,但若能与天庭僵持几十几百载,到了那时,这几万小妖中难保没有那福缘深厚、灵智非凡者出现,或许能有奇效也未可知。” 无支祁急道:“若是一战尽殁,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悟空笑道:“这倒不必担心,我心中已有万全之策,到时来个釜底抽薪,保管天下太平。” 三人心中其实早被悟空的构想打动,此时见悟空神秘兮兮,却又胜券在握的模样,立时有了决断,无支祁喝道:“好,那便即刻行事!”通风亦点点头表示赞许。 悟空道:“说来惭愧,我之所学尽是高屋建瓴,却没有那扎根基领进门的仙道典籍,不知你三位可有?” 三人一摊手,道:“彼此彼此。” 通风笑道:“些许小事,何必发愁,天下之大,灵山秀岭无数,只出去寻那妖精洞府抢些合用的便是。” 悟空心头一亮,这计策看似鲁莽,其实颇为实用。 花果山中尽是妖怪,便给他们人间法术也未必适合,只去妖精洞府抢夺些,回来按族种分发,各自修习本族修行之术,再好不过。 悟空想了想道,露出了一丝怪异笑容,道:“凭你我本事,只抢些典籍倒是大材小用了,何不来个一窝端,为我花果山添枝加叶,如何?” 无支祁一愣,随后抚掌大笑,道:“好个一窝端,如此下去,将天下群妖汇集于此,哪还畏惧什么天庭宵小?” 悟空道:“正有此意!” 通风道:“既已决意而行,那便越早越好,咱们这便行动,如何?” 悟空道:“那是自然,不过现在你三人还不宜在世界太多行走,且让无支祁与王禺留下看守花果山,此亦为当前要务,我与通风,再叫上牛魔王大哥,三人足以纵横天下了。若天庭提前大举进攻,千万莫叫小妖与天将对抗,到时只寻那覆海蛟,将我意转达,他自会想出对策。” 无支祁与王禺应诺下来,管保花果山平安无事,悟空便与通风来寻牛魔王。牛魔王正闲得无聊,此时一听悟空将要遍访天下群妖,顿时喜笑颜开,欣然跟随。 三人当即启程,最先在这东胜神洲内搜寻,费时良久,只有些不上数的山精野怪,成了精得了道的妖怪却一个也不见,悟空心下生疑,这妖精却都藏到哪里去了,怎连一个也不见。不知不觉来至一处海滨,悟空站在云端向下一望,心中大喜。 只见脚下这片好山:看不尽峰岩重叠,涧壑湾环。虎狼成阵走,麂鹿作群行。无数獐彪钻簇簇,满山狐兔聚丛丛。千尺大蟒,万丈长蛇。大蟒喷愁雾,长蛇吐怪风。道旁荆棘牵漫,岭上松楠秀丽。薜萝满目,芳草连天。影落沧溟北,云开斗柄南。万古常含元气老,千峰巍列日光寒。 悟空不知是何去处,便问牛魔王道:“此处应是东海海滨,在向东入海便是蓬莱仙地,怎竟会有如此妖氛?” 牛魔王细细一看,苦笑道:“倒也真是你的造化,此处有个麻烦人物,你我还是暂且避让为好。” 悟空难以置信,牛魔王口中竟能说出这等话来,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悟空再问:“到底何处,哥哥莫要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牛魔王道:“此地名叫灌江口……” 牛魔王后面再说了什么悟空都没听清,脑袋里一阵激荡。悟空岂会不知,灌江口!二郎神!哮天犬!三尖两刃刀!这些名字,任哪一个都是如雷贯耳! 且听通天道:“二郎神,他却有何本事,难道牛大哥也惧他不成?” 牛魔王眉毛一立:“哪个说怕他来着,只不过他有个做玉帝的舅舅,我若打了他,岂不是麻烦得紧。” 悟空望着脚下群山,灰雾弥漫,层林朦胧,疑道:“二郎神是人是妖,为何聚起这般狠煞之气?” 牛魔王脸上表情甚是古怪,似是在心中琢磨着如何措词解释,悟空心中生疑,看了他一眼,牛魔王忙道:“弟弟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养造化,这二郎神十有八九便是其中之一。” 悟空一听说养造化,心中大怒,道:“我正欲寻这人神共愤之人,没想到就在眼前,岂能饶他?”悟空此一怒其实乃是借题发挥,《西游记》中悟空与二郎神大战良久,最后却被老君的金刚琢击落,自此后无论何人论起《西游记》中人物战力,均将二郎神排在悟空之前。今日既无天兵干扰,又无老君偏帮,正好试探试探这二郎神,究竟谁能强过谁! 牛魔王见悟空动了真怒,道:“实不相瞒,我与那二郎神倒也相识,你二人若打将起来,我却不好相帮。” 悟空道:“哥哥不必介怀,今日之战你二人且为我掠阵即可,我只单枪匹马闯龙潭,不将这杨戬小儿打服,我誓不回山!” 牛魔王大惊:“你怎知他叫杨戬,莫非你与他早有过节?” 悟空暗道,早有过节,今世我与他尚未见过面,不过这过节却刻骨铭心,乃是我的一道心障,若不除去这心障,我如何能笑傲天庭!(未完待续) 四九、探杨戬 悟空在这厢踌躇满志,要与二郎神大战一番,却见牛魔王表情极不自在,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他只道牛魔王不好帮自己心中过意不去,又道:“哥哥与那二郎神有旧,可暂且避开些,以免尴尬。” 牛魔王对悟空的提议不理不睬,却道:“听闻那杨戬性情高傲的很,你若如此去叫阵,只怕那杨戬不会理你。” 通风亦道:“牛兄言之有理,你若如此没来由便去叫阵,倒是不占理了。” 悟空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我三人分头行事,看看这山中众妖聚集在此,究竟有何勾当?” 三人于是各自变化,悄无声息落在了这片高山之中。 悟空化作一只黑鸦,飞在一座山洞前,落在枝上,“喳喳”叫了几声。他心中得意,往常只是用那隐身术,颇费法力,如今变作飞鸟,一时间觉得自己对变化之术感悟又有了进境。原来这变化术,最难的却是与环境相谐,教人视若不见。 比方说,你若于森林中变作一颗树,那是很难被人看穿的了,但若有心之人对此地极为熟悉,却有可能觉出异常;但若变作一片枝头绿叶,这却又高出了一筹,如今悟空化作飞鸟,除非那二郎神也有一颗火眼金睛,否则是再也寻不出破绽的。 悟空细细回想,《西游记》中二人以变化数比拼时,他最后化作一座庙宇,而二郎神并未看出这庙宇便是悟空所变,而是自那旗杆处看出了破绽,因此他敢断言,二郎神并无火眼金睛的本事,亦是凭着猜测而已。而今的二郎神,自然不知有人来犯,更不知花果山这几年出了一个太乙金仙孙悟空,怎会对一只老鸦仔细勘察。 悟空正想着,见自那洞中走出一队小妖,为首那只趾高气扬,边走边吆喝道:“快着点,误了康元帅的宴席,你我都要挨棒子的。”后面十几只小妖肩担羊酒,手提鲜果,个个形容古怪狰狞,表情痴茫,不知所从。 悟空在花果山也曾见过如此情景,群猴还好些,个个伶俐聪明,但那七十二洞中,倒有半数小妖只知饿了便吃,困了便睡,有人领着便走,无人号令便呆坐一天。他也曾问过牛魔王,牛魔王只草草解释为灵智未开,他便也未放在心上。此时又见这梅山妖怪亦是如此,他细细思索,以后若是寻得修道的法门,料想也该是这领头的小妖学得快些,后面那些形容痴呆的,便是入门恐怕也是难题。灵智未开……如何能教灵智开了呢? 这一队小妖走得甚慢,前面那小妖两手空空,见哪个偷懒懈怠便上去踢上几脚,那些小妖只知任劳任怨,只木讷答应,眼神中却连惧怕的神色都不见。悟空看着这情景,暗中摇头,生若如此,悲莫大矣。 悟空跟着他们行出了好远,倒要看看是那个康元帅办得什么酒宴。他心中猜想,这康元帅大概便是梅山七兄弟中康张李姚中的康太尉,不知此处为何要以元帅相称。 又翻过了一座山坳,突然生变,队伍最后的一只猫妖在被排头小妖踢了几脚之后,“嗷”地一声厉嚎,回手一爪便挥在排头小妖的脸上,排头的是一只豺妖,被猫爪抓得鲜血淋漓,他却不上前反击,亦仰天长嚎,这声音曲折,似是在传递讯号。 片刻,自远处那洞中飞出一只白首苍鹰,须臾便至,到了队前化作人形。这豺妖上前施礼道:“禀告洞主,这狸猫抓了小的一爪。” 悟空暗笑,这豺妖倒也有趣,区区小事还要找洞主告状。 这洞主行至猫妖前,仔细查看一番,对那豺妖道:“确是兽心萌醒,你报告有功,待回来再奖赏于你。”豺妖忙鞠躬称谢。 洞主随后又变作苍鹰模样,一爪捞起那猫妖,飞了回去。 悟空观罢事情始末,原来并未如他所想那么简单,看着情景,普通小妖是不知反抗的,如那洞主所说,有了反抗之意便是兽心萌醒,恐怕这便是开了灵智的迹象。 少了一只猫妖,队伍仍继续前行,此番再无波折,半个时辰后,停在了一处山脚下。这座山与附近其他山峰颇有不同,青石台阶自山根修起,一直向上隐于云雾之间,半山腰有一块巨大无字石牌。 山脚下石阶两旁站立六人,皆明盔亮甲,手持兵刃。豺妖上前恭敬施礼道:“苍鹰洞洞主差我前来,为康元帅大寿献礼,请神将劳烦代收。”这几句话说的中规中矩,颇有礼数,想是洞主事前教授的。 六人中站出一人,将十余个小妖手中的担子用个法术收了,道:“回去禀告你家洞主,就说康元帅知道了。”这些小妖便毕恭毕敬告退。 悟空见这六人颇有些道行,而身上妖气却不甚浓郁,不知是何来历。方才那一手,显露的是自然是须弥纳芥的粗浅手段。 悟空又在旁边的枝桠上候了一会,不到半个时辰,又有两队小妖前来贺礼,料想这康元帅颇有威望,能降服得住这周围洞府。 悟空见此处无甚稀奇,便顺着石阶飞了上去,这石阶足有千丈之高,在这山峰至高处,出现一处齐齐整整的偌大平地,显然不是天生造就,而是人力所为。平地正中,是一座规模颇大的殿堂,虽无天庭龙宫之华丽,亦是雕梁画柱,亭台楼阁皆有。 悟空刚飞至殿前场地上,只听地上一人叫道:“怪哉,此处居然有老鸦飞上,好大胆子!”又一人道:“不知是哪家管教不严,看我射他下来。”只听“崩”地一声,弓弦声响,悟空灵机一动,装作匆忙躲过,却使了个法术,落两片黑羽下来,“嘎嘎”急叫了两声,装作被那弹弓射中,扑扑楞楞折到山下去了。 此处戒备森严,看来颇有章法,再变作飞鸟是不成了,悟空捻个法决,又化作一羽飞蚋,微不可见,又朝那大殿飞去,果然一路畅通。 进了大殿,正是觥筹交错,笙歌yan舞的场面,当中端坐一员大将,气势威严,容貌却丑陋无比。悟空看不出这是什么怪物所变化,只能暗恨自己还未学会那火眼金睛。 阶下各类妖魔频频举盏遥祝,言语间皆是“康元帅万寿无疆”之类的贺词,看来当中这人便是康元帅了。悟空飞到梁上,细细数来,这殿中共有七人,包括康元帅在内,倒有五人生得奇形怪状,唯有客席上首这人,仪表堂堂威风赫赫,最奇特的是,他眉心居然生了一只竖立着的眼睛,更显庄严神姿。 悟空心里一阵激动,如没料错,此人当是二郎神杨戬无疑。他暗呼侥幸,自己随意一走,竟赶上康元帅做寿,杨戬亦在席中。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微醺之意,只见康元帅举杯站起,行至杨戬面前,“扑通”一声跪倒!杨戬一惊,急忙站起搀扶:“康兄弟,你这是何意?” 康元帅再站起时,已是满脸泪痕,慨然道:“我康安裕虽为兽类,亦有感恩之心。若无杨兄当年豁达,当年早已化为齑粉,如今忝坐于此,心中实在有愧,请杨兄满饮此杯,当知我康安裕心中所想。” 杨戬却将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道:“康兄弟,你将我杨戬当做何等人,今日这席中七兄弟,皆为我杨戬敬重之人,当年你舍去己身,为救万民,我杨戬看在眼中,心中敬仰万分。莫论什么人妖殊途,此事换做漫天仙佛,又有几人能为?”(未完待续) 五十、不期遇 杨戬顿了一下,又道:“此杯当饮,却非你敬我,而是我为那尘世万人而敬你!”说完,杨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席中另五人均站起道:“谢杨兄!”亦将杯中酒饮尽。 悟空看的稀里糊涂,听这意思,好似杨戬乃是这几人的恩公,而他若所言为实,这康安裕能舍身救人,倒是一个好人了。 杨戬又道:“众兄弟莫以自己为妖而卑,无论是人是妖,皆生于天地间,有万物之灵秀韵养,学圣人之礼学道藏,但求正道与人间,哪管世人诽与谤?我杨戬对天立誓,今日与康安裕、张伯时、李焕章、姚公麟、郭申、直健六位兄弟义结金兰,今生不离不弃、荣辱与共,若违此誓言——” 杨戬刚说到这里,那六人跪倒一片,大声痛呼:“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杨戬却只微微一笑,施了个法术,顿时声如洪钟“——教我耳聋目盲,万箭穿身而死!”声音巨大,将阶下献舞的数十女子吓得瘫软倒地。 六人听杨戬发下如此毒誓,个个泪眼滂沱,嚎啕大哭起来。 杨戬却像无事人一般,笑道:“各位兄弟,何苦如此?” 康安裕吼道:“杨兄,我等皆是犯下天条之罪人,你如此行事,必将毁了自己前程啊!杨兄……”又一人道:“杨兄,你乃当今玉帝亲甥,俗话有云,疏不间亲,凭你的本事,在天庭开辟一方天地也易如反掌,何苦与我等庸庸碌碌之辈在此厮混啊!” 又一人道:“伯时兄所言不假,今日一拜无妨,今后杨兄与天庭当如何相处,我等又将如何自处啊!” 杨戬沉吟道:“众位兄弟所言,我皆已想过,然,古人尚能舍生而取义,区区前程,又何足挂齿?天庭势大,但我若不愿,他又能奈我何?”话语中透着强大的骄傲与自信。 悟空听到杨戬话中的气势,也暗暗佩服,好一个劈山救母的二郎神,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康安裕见杨戬决心已定,便招呼手下设了香案,案上三尊雕像,却是三个道人模样,中间那道人前面牌匾上书“玉清圣境大罗元始天尊”,显然这三个道人便是三清了。 杨戬居中跪立,其余六人左右各三,杨戬朗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七兄弟与乱世中相识相知,情同手足,此心可鉴日月,今日,我等结为兄弟,同生共死,从此后,只拜三清不拜天。” 其余六人跟着喝道:“同生共死,只拜三清不拜天!” 悟空听了这誓言心中暗喜,看来这天庭与杨戬的关系也是颇为微妙,杨戬虽师从元始天尊门下玉鼎真人,其骨子里却应了“有教无类”的主张,恰与我老孙一般无二。只不过这杨戬是人,我老孙是不折不扣的妖,相比之下,他倒高出了一筹。 悟空见杨戬与六个妖怪结为兄弟,心中佩服,这一仗倒是不想与杨戬打了。他又在梁上待了一会,见这七人说的都是些陈年往事,便悄没声飞出了大殿,行至远处,化作一只飞雀,去寻牛魔王与通风了。 不一时,他将二人寻到,三人来在僻静处,牛魔王问:“弟弟,怎地没打起来?”悟空道:“我观杨戬英武豁达,倒是个人物,便失了争斗之心。”他问二人道:“探听许久,可有些许收获?” 通风道:“此处妖怪非是强掠而来,乃是听闻梅山七圣的威名,特地来此相投的。” “咦?为何投到此处?”悟空问道。 通风道:“我擒了两个小妖头目,使手段教他们吐出真言,原来寻常妖怪各据一隅,看似逍遥自在,其实危险至极,一旦被天庭发现,必遭剿灭。而梅山七圣为人宽厚,又实力强大,方圆万里,天兵从不敢入内,因此许多妖怪举洞来投,只为求条生路。” 悟空叹道:“这梅山七圣果然不凡。”他转念又道,“如此说来,并非牛兄所说的养造化了。”牛魔王脸上露出尴尬神色,道:“是我失言,原本想那杨戬何等人物,怎能瞧得起寻常妖怪,没料到却猜错了。” 悟空抚慰道:“大哥不必在意,你之前所言也在情理之中。” 三人驾云西去,继续寻找妖精洞府,此番看似无功而返,悟空心中却已笃定,这杨戬若使些手段,或可成为自己的一个强大盟友也未可知。而牛魔王此番举动异常,却不知是何原因,倒也不好去问,只心中留意便是了。 三人不知行了多远,忽听得叱喝声直冲云霄,须臾,四个身影自地上窜了上来,身法迅捷,一人口中尚道:“好厉害的杂毛——”话音未落,正好看见悟空三人,撞个正着。 而后,下面又上来一人,悟空一见这人,苦笑一声道:“这天地也忒小了些。”原来这人非是别人,正是五庄观的镇元子。 镇元子见了悟空三人也在此,先是一愣,而后便露出骇然神色,转身便走,顷刻不见人影。悟空也被这镇元子弄得云里雾里,平日里温文尔雅道貌岸然,此刻却像是发了神经。 那四人见了悟空三人也吓了一跳,却见镇元子似是落荒而逃,心中暗笑,莫不是把我四个与这三个当成了同伙,哈哈,老杂毛也有害怕的时候。 悟空定睛观看这四人,心中有了定数,你道为何?原来第一人生得圆头方面,青颊巨口,长鬃飘扬,体型巨大,显然是一头狮子无疑;第二人,凤目金睛,黄牙粗腿。长鼻银毛,白肤短臂,一看便知是一头白象;第三人,金睛暴突,两绺长须,嘴大过腮,红甲覆体,这岂不是一头金鱼模样;第四人,尖头鼠目,面色蜡黄,弓腰缩背,手足短小,便与那貂鼠有几分神似。 悟空见了这四人模样,哈哈大笑几声,这四个畜生竟凑到了一处,想来是去盗那镇元子的人参果了。 悟空所料不错,这四人正是《西游记》中阻唐僧西去取经的四个妖怪,文殊菩萨座下青狮、普贤菩萨座下白象、观音莲花池中那条号称灵感大王的金鱼、最后这位却是灵山脚下灵犀菩萨辖押的貂鼠精黄风怪是也。 这四人奉了上命,前来万寿山五庄观挑衅,谁知四个八品天仙级别的妖怪竟也抵不过一个太乙金仙镇元子,被镇元子新近悟出的神通打得落荒而逃。而镇元子此番也受惊不小,五庄观中那如来布下的镇山大阵不知为何失去了效用,而自己的袖里乾坤每每施出,均被这四个妖怪躲过。 镇元子有所不知,这金鱼怪号称灵感大王,的确有着未卜先知的奇特本领,镇元子将施出袖里乾坤之前,他便早有预警,提前通知同伴逃离,难怪号称灵感大王。 镇元子追了一阵,忽见那老牛与那猢狲便在云层上战立,他此时已是惊弓之鸟,潜意识中自然认为这七人乃是同谋,若说不是为了我的人参果,鬼才会信。你想调虎离山,我自岿然不动,看尔等有何办法?于是镇元子旋即返回庄院,继续看守他那人参果树去了。 这四只妖怪被镇元子一顿好打,心中郁闷,见对面三人,只那老牛似是有些本事,其余两只猢狲身高仅四尺,便似两个小跟班一般。偏偏这猢狲又看着自己微微冷笑,真是胆子不小。青狮精向来性情暴烈,手指悟空道:“你这猢狲,看你爷爷作甚?”(未完待续) 五一、辱四怪 悟空一见这四人,想到他们后面的主人,虽不知内情也推断得十不离**,好个四大菩萨,表面上性情恬淡与世无争,背地里却觊觎人家宝贝,真是戴的好一幅伪面具。 耳边听得青狮精挑衅,悟空却不言语,己方牛魔王嗜战如命,这等事自然不必自己出头。 果然牛魔王见这狮子敢骂悟空,他心里本就因二郎神一事存了内疚,当下站出来道:“我把你四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畜生,速速过来受死!” 这四妖见悟空与通风均不敢搭话,只牛魔王替他出头,心里更是有了数,我四人难道还收拾不下一头老牛不成? 那青狮精怒目圆睁,抡起大刀便朝牛魔王砍来,牛魔王见这刀只是凡铁,便躲都不躲,脖子一梗,当头迎上。青狮精心中狂喜,好个不知深浅的蛮牛,我这大刀行遍天下,还无人敢硬接。 钢刀对牛头,却听金铁相撞之声,青狮精两臂一阵剧痛,再看手中钢刀,已变成了弯杆锯齿,牛魔王揉揉顶门,笑道:“你这狮子倒有些气力,也吃我老牛一棍!” 青狮精哪里敢接,转身便逃,后边白象精迎了上来,语声细柔,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别扭,道:“莫要猖狂!” 牛魔王一怔,而后哈哈大笑:“我老牛不打女人!”这白象精白面微红,自然不是害羞却是恼到了极点。挺起枪便刺,牛魔王手中铁棍微晃,磕在那杆枪正当腰处,白象精勉力撑住,长枪才未脱手,于是他再不敢硬拼,只展开花哨枪法,游走攻击。 金鱼精见二人相持,十有八九白象精是要输的,此时正好使个围魏救赵,便道:“捉住那两只猢狲,再回头对付这老牛!” 青狮精与貂鼠精恍然大悟,三人齐上前来捉拿悟空与通风,哪知牛魔王丝毫不慌,心中暗笑,这群不知死活的蠢畜生,我那弟弟便连我也捉他不住。 悟空冷笑一声,金箍棒已迎上了貂鼠精手中的钢叉,只一个照面,貂鼠精虎口迸裂,大惊而逃,那金鱼精颇有心机,他喊话虽早,行动时却落在后面,见貂鼠精一个回合也未撑住,心中惊骇便要不战而逃,悟空素来恨他,追上去也是一棒,金鱼精心慌意乱,却哪里躲得过去,片片金鳞落下,已坠下云端去了。 原本四战三的局面,此刻变成了三打二,通风也不与那青狮精较力,只围着转了几个圈圈,但见青狮精便一脸茫然,已是寻不着出路了。悟空赞叹,通风布阵法果然惊奇,便在战斗中亦可使出手段。 此刻,白象精气力早已用罄,他自知抵不过牛魔王,将手中长枪扔掉,两手一摊,也不打了。牛魔王笑道:“你倒耍起了无赖,也罢也罢,我也不与你一般见识,只教那青狮精出来,给我弟弟磕三个响头便罢。” 通风听牛魔王如此说,便撤了阵法,将青狮精放了出来,青狮精一听说要他磕头,勃然大怒。白象精到他近前耳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青狮精思索了一阵,极力压抑住满腔愤懑,跪下朝悟空拜了三下起身。 牛魔王道:“你这狮子也真莽撞,稀里糊涂便拜了,方才我说的乃是三个响头,你这三下丝毫声音也无,难道欺瞒我老牛耳背不成?” 白象精赔笑上前:“这虚空之上,却怎么能磕出响声来?” 牛魔王将铁棍伸出,道:“若有诚心,自然便能出响声。”确实要青狮精在这铁棍上碰出个响来。 青狮精此刻却镇静下来,今日已是技不如人,磕一个头和磕十个又有何区别,于是闷声又磕了三个响头,才携着白象精远遁而去。 悟空见牛魔王颇会整人,笑得直在云上打跌,牛魔王过来笑道:“弟弟今日可痛快了。”悟空道:“痛快痛快,他痛,我快,哈哈!” 三人打了一场没来由的仗,而后各怀心事伫立云端。 过了一会,牛魔王道:“不知五庄观出了何事,这四个杂碎家伙也来闹事?” 悟空心中正想着偌大一个难题,适才他见牛魔王与那青狮白象交手,便觉这二妖本事不过尔耳,牛魔王若用全力,五合之内管教他们落荒而逃,便是自己出手,也不过几个回合便足以制胜。而与那黄风怪和金鱼精交手时,只觉这两人更是本领低微,根本上不得台面。 只是,为何《西游记》取经路上遇到这几个妖怪,一交手便动辄几十个回合?在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是妖怪变得厉害了,还是悟空本事弱于从前呢? 通风站在云头向下望了良久,叹了一口气,道:“好一阵风。” 悟空听这话语奇怪,道:“哪里来的风?” 通风道:“不是风,是阵风。” 悟空不解:“何为阵风?” 通风解释道:“顾名思义,阵风,便是阵中之风了。我观这风中有落叶之意,料想当是散了一座大阵,方有如此威势。” 通风说的玄虚,悟空与牛魔王于阵法都是门外汉,自然不懂。只听通风又道:“布下如此大的阵势,料想阵中宝贝必定极为重要,只不知这阵为何撤去?” 通风虽未曾来过此地,却料事如神,悟空问牛魔王道:“这五庄观中竟有阵法,你我上次怎未发现。” 牛魔王道:“可还记得入庄门时阻住你我那道无形之力,以我之见,那绝非人力,乃是阵法之功也。” 悟空稍一回忆,那股力量的确强横无匹,在那力量下,自己确是半步也迈不进去了,由此看来,这阵法之强,果然惊人,否则怎能护得住那人人觊觎的人参果。而今这阵法一旦散去,势必有人前来抢夺,看来镇元子有的忙了。 而值得玩味的是,阵法刚刚散去,四大菩萨便派出手下前来,他们的消息自何处而来?依他们的本事,应该心知肚明自己的手下绝对敌不过镇元子,又派来作甚?若为了示警,只修书一封便可,还能要个人情,这番举动真是匪夷所思。 悟空想起方才一击即溃的四个妖怪,突然一拍大腿,叹道:“怎地将正事忘了!”牛魔王与通风不明,悟空道:“适才那四个妖怪,虽本事不济,但身上定有修道的方法,怎地就轻易放过了?”想到这节,心中不由得一阵可惜。 悟空回想《西游记》中,那青狮白象笼络起众多妖怪,竟凭借妖力与那金翅大鹏建起一个狮驼国,在妖怪中间,也算是顶尖的人物了,有此为证,这二妖必定交际甚广,弄几本修真的书本自然不在话下。 想到此处,悟空心思活络起来,若是交际广,必定能言善道,此处五庄观大阵一撤,便有了可乘之机,他们若将这个消息散布给其他妖怪,那个妖怪不求长生?若一传十,十传百,镇元子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几个妖怪而已,任何一个想要长生不老之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敌人。 而归根结底,这个消息是谁最先传出去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镇元子孤掌难鸣,又自然不甘心将人参果拱手让人,此时若按常理,他必定向他人求援。而这求援的对象,是天庭?是佛界?或是天下散仙?这就未可知了。 且观其后变,一场阴谋中的受益者便是发起者,这是百试不爽的经验。先义后利者荣,先利后义者辱。哼,这人倒是深谙荀子之道。(未完待续) 五二、遇狮猊 通风见悟空许久不言,试探问道:“下去看看,如何?” 悟空笑道:“这滩浑水,还是不趟为好。”通风不明悟空何意,但他心知悟空心智胜于自己,自然没有异议。 三人离了此处,一直向南逡巡,悟空记忆中,西牛贺洲妖魔最多,在此地寻妖几率自然大了许多。 先前三人只是居于高空腾云而行,悟空暗道,莫不是行得太快,将那妖精洞府尽都错过,须知,妖类也善遁形,莫不如纵地飞行,虽慢了些,却能保再无遗漏。 三人于是落在地上,御空而行,一路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无聊,见那山水景致出色的地界,便停下赏玩一番,却也逍遥自在。 这一日,隐隐见前面有了城池,牛魔王笑道:“却行到了凡人国度,该当何如?”悟空自入世以来尽在三山五岳遨游,虽入傲来国两次却也为那《齐天棍法》,亦无心游玩,此刻却动了好奇心思,不知此间人如何言语生活,不如入尘世行走一番,权当猎奇。 他将这想法与牛魔王、通风一说,二人皆摇头不许,牛魔王道:“市井间村夫野妇,有甚么看头。”通风道:“入世有碍修行,你若去便去,我只在此等候。”悟空见二人模样,只好作罢,口中道:“既如此,我去看看是何地界,也好有个方向,如何?” 他一个土遁法,近了城池,远远见城楼上鎏金刻就三个大字——“玉华州”! 悟空心中又惊又喜,玉华州,西游路上有此名号,三王子学艺,钉耙宴……此地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他旋即返回,口中叫道:“大喜事,大喜事!” 牛魔王问:“何喜之有?” 悟空道:“我问过此地居民,均言此地妖魔众多,且本领非凡。” 牛魔王道:“亏得弟弟去探听一番,不然岂不错过了,既然有妖,那便快去寻来。你我兄弟三人同行,就算那妖精有九条命,也叫他有去无回。” 悟空心里忽地一阵激灵,九条命,天,玉华州可不是有个九灵元圣。不过他仔细一想,心中却是安稳了许多。那九灵元圣在《西游记》中出现,应是某人故意设下的一难,按理来说,此刻绝不会在此。此时唐僧取经八字还没有一撇,九灵元圣若是在此,那才叫怪事一桩。 “好,那妖精洞府便在城北七十里处。”悟空道。 绕过城池,来在城北,果然北方有些若隐若现的妖气。牛魔王笑道:“说也奇怪,这处妖气若有若无,想是那妖怪在犹疑不定,到底做妖好还是做仙好。” 悟空道:“哥哥说笑了,妖又怎能成仙?” 牛魔王哈哈大笑:“弟弟你当真傻了,那二十八星宿中的六个,岂不都是兽类。为妖为仙,只一念间而已。别人暂且不提,就凭我老牛的本事,去天庭混口饭吃也当无虞。” 悟空略一回想,可不真是如此,天庭中不止神仙,兽类也是不少。他斜眼见牛魔王揶揄表情,心知此话说的容易,若真去了天庭还不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三人行了四五十里,忽见北方几座山头一阵晃动,隐约传来几声闷响,见这态势,绝非凡人所为。三人对视一眼,凭着艺高胆大,加快身形向北飞去。 将将入山,见高峰上腾起两个身影,一人做道士打扮,头顶宝光,身披羽氅,手中一柄拂尘足有十丈长短,拂尘上白丝绷直,如颗颗钢针直指对面那怪物。 再看这怪物,身长亦足有**丈,全身鬃毛直立,脖颈处竟伸出八个巨大的狮头,摇摇晃晃甚是威严。 这八颗狮头,有的张开巨口做吞噬状,有的眯着眼睛斜睨这道人,有的怒目而视,形态不一,极为瘆人。 只听这道士开口说话:“狮猊小儿,还不拜服,我赐你万古长青!” 左首这颗狮头答道:“痴心妄想!我族生于天地,统领万兽,岂能服你所管?” 道士微笑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天地之间,不服我管的,却也真没几个!” 右首第二颗狮头忽地张口,声音与方才迥然不同,厉声道:“纵使你是玉皇大帝,也管不到我!” 道士哈哈大笑:“小小狮猊,好大口气,待我擒下你后,可莫要如此倔强了,否则,是要吃苦头的。”他手中拂尘一抖,原本直立的尘丝又化作绕指柔,速度无与伦比,一根根缠向这八头狮子。 悟空传音问道:“眼中看的明明是一个八头狮子,为何却叫他狮猊。” 牛魔王笑道:“普通狮子,最多与熊虎相衡,而这狮猊,万兽见他都要避之三舍。他左首叫一声,山崩地裂,右首叫一声,翻江倒海,若待到他生出九颗狮头,中间那颗叫一声,管教天翻地覆。” 悟空霍地明白,原来这八头狮子便是那九灵元圣,只不过现在还欠一颗脑袋没长出来,料想应是修炼未成。 悟空问道:“不知他两个谁能赢。”牛魔王道:“这自然不消问,你可知那道人是谁?”悟空自然不知。 牛魔王道:“这人乃是四帝之一,东极青华大帝,又称太乙救苦天尊是也。”悟空大吃一惊,太乙救苦天尊,那不正是这九灵元圣的主人吗?自己还以为这九灵元圣天生便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没想到此时这一场收服它的好戏,恰被自己赶上。 此时只听通风道:“那八头狮子快不行了!” 六五、 悟空见太乙救苦天尊手中拂尘千丝万缕,尽绕在那九灵元圣身上,这尘丝不知是何种材料,九灵元圣左数第三颗狮头喷出熊熊烈焰,尘丝依然如故。 俗语说:柔能克刚,九灵元圣满身气力使不出来,便在空中翻滚起来,八颗头颅或吐火,或吐冰尘,或喷毒水,诸多手段一齐朝着太乙救苦天尊而去。 悟空道:“这下厉害,看着老道如何抵挡?” 牛魔王道:“四帝之中,哪有一个等闲之辈。” 只见天尊背上一面八卦镜自行跃出,拦在面前,将那些冰火尘烟尽皆挡住。九灵元圣怒吼一声,便要远遁,那尘丝虽细,却极为坚韧,折腾这许久,却一根也未断裂。 悟空看着在尘网中挣扎的九灵元圣,竟不知不觉动了恻隐之心。 通风见悟空一脸不忍表情,忙提醒道:“这道人着实厉害,便你我三人齐上,怕也伤不得他。”牛魔王亦道:“救苦天尊早已是混元金仙的修为,他若想擒这狮猊,易如反掌,此刻不过是折辱其性,秉着收服之意,才折腾了这半天。” 此时,自地面几个洞孔中钻出诸多小妖,有黄狮抟象、白泽伏狸,大大小小也有百余口,跪地向天高声叫道:“神仙慈悲,饶我祖翁性命!神仙慈悲……” 九灵元圣目眦欲裂,高声喝道:“孽畜,我族如何能向人屈膝,且给我滚回洞府去!”他怒火冲天,八张巨口同时张开,向天怒喝道:“生之何以如此多艰!”而后全身精光四射,脖颈一晃,八颗狮首变作一颗,又道:“九天仙灵,黄泉鬼仙,可蒙我召!” 道人呵呵笑道:“你九灵元功未成,怎使得这听天彻底之法?” 此时见九灵元圣一颗头颅左右一摆,赫然变成了九颗,在这危难时刻,他竟然玄功大成。 忽见天上墨云翻滚,杀声自远处震天撼地而来,太乙救苦天尊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未完待续) 五三、拔刀助 太乙救苦天尊断喝一声:“退!” 远处黑云一顿,却只微微迟疑一下,便又继续前行,太乙救苦天尊微微一怔,转而笑道:“好好好,你本事越大,与我越有益处!” 那黑云飞近,却哪里是黑云,乃是不知哪里来的无数仙神鬼怪,皆着黑衣黑甲,向太乙救苦天尊攻来。 这诸多仙神鬼怪中,至多也只是地仙三四品的修为,倒无一个厉害角色,太乙救苦天尊此际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悟空见太乙救苦天尊手中拂尘千丝万缕,尽缠绕在那九灵元圣身上,这尘丝不知是何种材料,九灵元圣左数第三颗狮头喷出熊熊烈焰,尘丝依然如故。 俗语说:柔能克刚,九灵元圣满身气力使不出来,便在空中翻滚起来,八颗头颅或吐火,或吐冰尘,或喷毒水,诸多手段一齐朝着太乙救苦天尊而去。 悟空道:“这下厉害,看着老道如何抵挡?” 牛魔王道:“四帝之中,哪有一个等闲之辈。” 只见天尊背上一面八卦镜自行跃出,拦在面前,将那些冰火尘烟尽皆挡住。九灵元圣怒吼一声,便要远遁,那尘丝虽细,却极为坚韧,折腾这许久,却一根也未断裂。 悟空看着在尘网中挣扎的九灵元圣,竟不知不觉动了恻隐之心。 通风见悟空一脸不忍表情,提醒道:“这道人着实厉害,便你我三人齐上,怕也伤不得他。”牛魔王亦道:“救苦天尊早已是混元金仙的修为,他若想擒这狮猊,易如反掌,此刻不过是折辱其性,秉着收服之意,才折腾了这半天。不过这手段……嘿嘿!”他嘿嘿笑了两声,却露出鄙夷神色,显是觉得太乙救苦天尊有些恃强凌弱嫌疑。 此时,自地面几个洞孔中钻出诸多小妖,有黄狮抟象、白泽伏狸,大大小小也有百余口,跪地向天高声叫道:“神仙慈悲,饶我祖翁性命!神仙慈悲……” 九灵元圣目眦欲裂,高声喝道:“孽畜,我族怎能向他人屈膝,且给我滚回洞府去!”他怒火冲天,八张巨口同时张开,向天怒喝道:“生之何以如此多艰!”而后全身精光四射,脖颈一晃,八颗狮首变作一颗,又道:“九天仙灵,黄泉鬼仙,可蒙我召!” 道人呵呵笑道:“你九灵元功未成,怎使得这听天彻底之法?” 此时见九灵元圣一颗头颅左右一摆,赫然变成了九颗,在这生死危难时刻,他竟然更近一步,修成了九灵玄功。 只见天边墨云翻滚,杀声自远处震天撼地而来,太乙救苦天尊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他断喝一声:“退!” 远处黑云一顿,却只微微迟疑一下,便又继续前行,太乙救苦天尊微微一怔,转而笑道:“好好好,你本事越大,与我越有益处!” 那黑云到了近处,几人才看清楚,这分明不是黑云,乃是不知哪里来的无数妖精鬼兽,皆着黑衣黑甲,脸上露出一往无前的坚毅神色,相信眼前纵有刀山火海,也阻不住他们。 这诸多仙神鬼怪中,至多也只是地仙三四品的修为,倒无一个厉害角色,太乙救苦天尊此际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无数精怪鬼风咆哮,义无反顾扑向太乙救苦天尊,天尊左手大袖一挥,一道屏障凭空立起,如金石铸就,上刻道道金色符文,那些精怪稍一逼近,这符文便闪出耀眼光芒,射在精怪身上,惨叫连连,半空中无数尸体落下,残肢断体落在山岩之间,一片清秀山色顿时沦为阿鼻地狱。 救苦天尊虽占得上风,却一丝也不敢放松,那金色符文每发出一道光芒,颜色便黯淡少许,不过片刻,这道屏障便被那不怕死的精怪冲击得支离破碎。 救苦天尊脸上微现怒意,喝道:“若执迷不悟,当教你生不如死!” 九灵元圣不惧反笑道:“即便千刀万剐,也好过为虎作伥!” 太乙救苦天尊一听“为虎作伥”四字,一张古井不波的面孔居然变色,便道:“你这畜生,胡说些什么!”法力发出,尘丝束得更紧,道道鲜血自九灵元圣身体滴落。此时,那面八卦镜已将诸多精怪挡的远远,又过了片刻,这群黑衣精怪似是受不得阳光照射,忽地全都化于无形。 太乙救苦天尊这厢压力全无,便将全部心思用在了九灵元圣身上。“你只说一个服字,我便免你苦难,如何?” 九灵元圣道:“痴心妄想!” 太乙救苦天尊道:“好,且让你领教一下我的九色神光!”他嘴唇微翕,手中捻决,一道虹光自尘柄发出,顺着尘丝游走至九灵元圣身上,须臾便将九灵元圣覆盖住。 也不知这神光有何威能,只听九灵元圣闷哼一声,似是在强忍痛苦。 悟空见二人苦斗良久,与牛魔王道:“这狮猊尽是挨打,也不见有何特殊本领。”牛魔王正色道:“非也非也,狮猊若生出九头,便是狮猊中的王者了,他若早早成了狮猊王,那一手移山之术无人能及,便是太乙救苦天尊也需避让。倒是此刻被天尊占了先机,早早擒在空中,自然难以翻身了。” 狮猊王?移山?悟空将这二者联系在一起,难道这九灵元圣会是七大圣中的狮驼王?不对,此事蹊跷的很,狮猊王与狮驼王虽仅一字之差,对我却重要的很,若他便是狮驼王,我老孙拼了命也要救他一次,不然七大圣聚首岂不成了泡影?《西游记》中既然有此一笔,便是天命所至,管你什么天尊都是更改不了的。 悟空又问:“哥哥可听过狮驼王?”牛魔王一脸茫然:“狮驼王?天地间根本没有此物。”悟空笑道:“哥哥也忒狂了,天地万物,你岂能认得全?”牛魔王撇嘴道:“旁的不说,便是这各类精灵古怪,老牛就算记不全,至少也听过名字,我说没有,便是没有!” “好!”悟空心中大喜,既然没有狮驼王,那这狮猊王十有八九便是七大圣中的移山大圣了,想是后人以讹传讹,给喊错了名字。事已至此,势必要救他一次,才叫顺应天道。 悟空道:“我见这狮猊王性情刚猛,倒似与我等誓愿合一,彼此皆为妖类,你我救他一次如何?” 通风道:“你说救,那便救!”牛魔王沉吟少许,道:“这天尊煞是猖狂,看得我老牛也于心不忍,救!” 此时,狮猊王在那九色神光笼罩下,身子已渐渐缩小,神色萎靡,一副昏昏欲睡模样。悟空见此刻已是千钧一发,大喝一声:“妖道住手!” 一根万钧重的如意金箍棒自上而下砸了下来,呼呼风响,直奔救苦天尊要害袭去,太乙救苦天尊眼神一凛,以他修为,早知远处有人窥视,却不知是友是敌,故而始终未曾招惹,心里却多了一份提防。这时见悟空这一棒威势非比寻常,如泰山压顶,急忙闪躲开。 刚刚落定,牛魔王铁棍一招横扫千军,拦腰而来,救苦天尊边躲边叫道:“尔等何人,敢阻我办事?” 悟空三人也不答话,只疾风骤雨般攻来,他们知道太乙救苦天尊非同小可,但求教他没有缓手之机,方有救人的可能。 果然,这边攻击紧凑,九灵元圣那边压力便小了许多,他眼睛微微睁开,见来了援兵,自己却不认识,心中也是奇怪。只是尘丝松了许多,自己便好运气回功,这样的机会怎能错过。(未完待续) 五四、九灵力 太乙天尊见悟空三人皆是太乙金仙的修为,亦不敢稍有懈怠。他施展身法,左闪右躲,口中呵斥不止,而悟空三人只来了个充耳不闻,却叫太乙救苦天尊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三人是何方神圣。 牛魔王打得性起,将那铁棍丢了,却现出了本来面目,千八百丈一只大白牛,如一座山峰一般朝太乙救苦天尊顶来。太乙救苦天尊但觉此时九灵元圣亦在猛力挣脱,若要闪躲,但恐降他不住,于是八卦镜祭出,横在身前,只等牛魔王来破。 通风大喝:“不可!”他伸手入怀一探,一杆黄色小旗飘出,顷刻变大,遮天盖地,正好挡在牛魔王与八卦镜中间,牛魔王去势不减,带着这杆黄旗撞在了八卦镜上。 只听“咔”地一声,这八卦镜硬生生被顶出一道裂纹,一道紫光自那裂纹中射出,却是散了其中造化。 这道紫光恰好游到悟空身前,悟空福至心灵,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将这紫光完完好好吸入口中,一丝也不曾漏掉。 太乙救苦天尊顾不得心疼那八卦镜,只手指着那杆黄色小旗,语声发颤,似是极为恐惧的样子,问道:“这……这黄色宝旗,你,你自何处得来?” 通风不答,一招手便将这黄旗收了。再见牛魔王,这一下虽有了小黄旗为他防护,却也撞了个头昏眼花,那八卦镜乃是太乙救苦天尊的防身之宝,何等坚固,居然被他一下撞裂。 太乙救苦天尊镇静下来,收起了八卦镜,又将拂尘一抖,便将九灵元圣放了出来。 他眉头紧皱,似是再做什么决断,片刻后,他终于道:“既然你等要救这狮猊,今日之事……唉,便当我没有来过。”说完之后,也不等众人答话,转身飞离此地。 悟空见太乙救苦天尊见了那小黄旗后,居然这么好说话,也是十分不解。 但见通风一跃上了牛魔王的头上,连拍带打喝道:“你这不知死的老牛,我若没有这旗子,此刻你已是一只死牛了!” 第六十六章口悬河 牛魔王尚自浑浑沌沌,脑袋里像是煮了一锅粥,嘴里不住念叨:“这琉璃镜子,却足足比我那铁棍硬上三分。” 通风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太乙救苦天尊何等人物,他的贴身防护法宝岂能是凡品?这老牛不知深浅,只一头撞去,还真是不要命的打法。 牛魔王缓了一阵,晃了晃脑袋,变回真身,只见九灵元圣悬在空中,早已收了九颗头颅,先前饱满的身躯不知为何变得干瘪枯黄,显得苍老了许多。 九灵元圣过来道:“幸有三位相助,解我今日之厄难,此恩终身铭记在心,” 先说悟空,八卦镜中紫光射出,被他一口吞下,一下子愣在了半空中。只瞬间功夫,这紫光游走而下,丝毫不受自己控制,径直进入了丹田。丹田处,几团造化平日里如同世界初萌,似动似静的状态居然有了改变,这道紫光于丹田中绕了一圈,就像盈岁孩儿见到父母般亲切,投到了《道德经》那团造化当中。 顿时,这团造化如吹气球般膨胀起来,内中乳白色的丝丝缕缕隐隐现出了淡紫色痕迹。而丹田并非无限,这气团胀大到极处,便与《逍遥游》那团造化有了接触。两团造化一大一小,紧紧挨在一起,便再无动静。 悟空等了一会,见这紫光也无甚别的用处,不知是福是祸,便也不再管它。 通风将九灵元圣引至悟空跟前,彼此介绍一番,九灵元圣名字竟叫“元圣”,令悟空意料不到。 悟空见九灵元圣一场大战耗了不少精气,便道:“元圣兄先莫急劳神叙话,暂寻个僻静处运气疗伤为善。” 九灵元圣点点头,道:“运气倒不必,只是初来我这豹头山,便教几位恩人站着说话,却是我礼数不够了。” 他于是引悟空几人落在地上,地上众多小妖见祖翁无恙,皆大声欢呼起来,黄狮、雪狮带着几百只同族拦住悟空三人,纳头便拜,再抬头时大多喜极而泣,性情流露。 悟空看了九灵元圣一眼,道:“这却使不得了,彼此皆为妖类,一切顺理成章,再客气却显得小气了。” 九灵元圣见悟空说的豪放,低喝一声:“还不下去布置些待客之礼!”众妖听祖翁发话,个个欢天喜地,雀跃奔走而去了。 悟空见了这些小妖与九灵元圣情深意重,亦想起了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心中甚是欣慰。 四人来到洞中落座,各类美酒佳肴、山珍海宝流水价端了上来,悟空见九灵元圣只走了这一段路的时间,先前萎靡的神态已经一扫而空,浑身毛发也重现之前的光泽,不禁对他的修为佩服至极,便道:“元圣兄,你修的什么功法,怎么这一会功夫便好了许多。” 九灵元圣道:“实不相瞒,我既能生出九颗头颅,便是九灵玄功大成,上至九天,下至地府,凡那无主的仙灵鬼怪皆能驱使,疗伤亦然!” 悟空大惊,这本事真是逆天,若是与谁打起架来,谁能有他的帮手多?九灵元圣见三人皆面露惊色,又解释道:“话虽如此,这法术却有许多限制,施展一次要耗费许多造化,非到性命危急时刻,我也不会轻易施用。” 悟空点点头,厉害的法术向来如此,若是可以无条件使用,那才叫真的逆天呢。他又问道:“不知方才那人是谁,又如何与他起了冲突?” 提起方才一战,九灵元圣悲愤交加,恨道:“我也不知那道人是谁,显是对我图谋已久,便赶在我修炼的紧要关头来袭,我仓促迎战,却吃了大亏。” 悟空想了想,试探问道:“可是元圣兄身上……有什么宝贝?” 九灵元圣一愣,然后笑道:“这普天之下,我恐怕是最穷的妖怪了,莫说宝贝,就连兵器都无一个。” 悟空诧异道:“那这道人拼死拼活,却是为何?” 通风听悟空这一问实在太过幼稚,代答道:“悟空,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元圣兄便是普天下最难得的宝贝了。” 啊?这九灵元圣居然是一件宝贝?悟空看了看九灵元圣,九灵元圣毫无否定之意,嘴角含笑,静待通风下文。 通风道:“试想,元圣兄能号令九天仙灵,地府恶鬼,这战力暂且不提,单单这些仙鬼带来的造化,却有多大?若能将元圣兄收为己用,自是修炼不愁,这个宝贝天上地下,还有第二个吗?” 悟空有些明白,却仍是隔着一层云雾一般模模糊糊,只待通风吹散,方能彻底了悟。通风见悟空痴痴样子,叹了一口气道:“悟空啊,你聪明伶俐时,我拍马也追不上,若是呆起来,亦是让我望尘莫及。” 牛魔王却忍不住了,大声道:“有何不解之处,这天庭上至三清四帝菩萨,下至灶神雷公土地,哪一个还靠自己修炼,不都是借着他人之力。闲暇时到凡间走走,那些凡夫俗子、愚夫愚妇堂上供奉的、壁上挂着的、日夜朝拜焚香献礼的,哪个不是赫赫有名的神仙。每拜一次,每供一天,这信力便多了一丝,造化亦与日俱增,现下你可明白了?” 悟空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神仙终日逍遥,只尽情享乐,原来红尘万丈,自有无数人为他们献出造化,哪里还用自己打坐熬磨,受那寂寞冷清。(未完待续) 五五、迁洞府 (未完待续) 五六、狮鹏战 众人伫立静默无语,只静静看那火焰,牛魔王催促道:“天还有光,趁早启程为好。”九灵元圣缓缓道:“这漫山尽是林木,须得待它燃尽,免得起火。” 悟空心中一暖,这九灵元圣倒是个有心之人,离家悲痛之际还顾念着他人,这等做派在妖精当中却不多见了。 悟空于是道:“好,那便等这火燃尽,天黑天亮,又能碍着我等赶路不成?” 长话短说,这厢事了,几人启程向花果山赶去。诸多小妖中却有些不会腾云,悟空四人便各带几十个,路上速度却慢了许多。这一番足足赶了两个昼夜,才到了花果山。 几道祥光落在临海岩顶,无支祁与禺狨王王禺早早出来等候,令悟空颇为惊奇的是,覆海蛟亦出来迎接,心中大喜。 不过待他仔细一看,覆海蛟身上竟然伤痕累累,悟空一惊,普天之下能伤得了覆海蛟的人着实不多,莫非花果山这几日来了强敌不成?不过见无支祁与王禺皆满面笑颜,与九灵元圣寒暄起来,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覆海蛟见悟空眼神中关切之至,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自从父母俱亡,家族破灭,他独自一人于汪洋巨浪中闯荡多年,何曾有过被人在意的时候。覆海蛟道:“这几日来了只金翅大鹏,指名道姓要你出来,我气愤不过,便与他战了几次。” 悟空心道,金翅大鹏来此作甚,上次之事算是一还一报,已然了结,我不去寻他,他怎地敢来找我。 嘴上却问道:“可是吃了亏,莫急,待他再来时,我定与你打将回来。” 覆海蛟笑道:“在天上打斗,吃了点小亏,昨日我将他引入海上,一个覆海术只教他吐血而逃,倒算是个平手。” 悟空甚是欣慰,这覆海蛟的本事他是领教过了,除了无支祁只怕无人能在海中与他斗上一斗。悟空道:“那大鹏今日可还会再来?” 覆海蛟摇摇头:“这倒不知,那两只鸟翅一扇便无影无踪,来去如风,难以常理度之。” 这时,只听通风道:“那岂不是来了!” 悟空向天边一望,果然一只金色大鸟如云朵般飘来,正是金翅大鹏。 覆海蛟见了金翅大鹏,早早跃起喝道:“那鸟儿,伤可全好了?” 金翅大鹏恨道:“小小爬虫,尽使些阴谋诡计,你可敢与我堂堂正正斗上几个回合?”这金翅大鹏乃是蛟龙类的克星,在空中覆海蛟委实斗他不过,便道:“我本水生水长,如何能舍长取短?” 金翅大鹏不答,只嘿嘿一笑,颇有不屑之意。 悟空道:“你又来此作甚?” 金翅大鹏道:“今日闲的慌,便想找人打上几架,如何?” 悟空笑道:“好大的口气,可要当心,莫被人打死在外面,尸骨不能还乡,岂不凄惨?” 金翅大鹏哈哈大笑:“非是我狂妄,若有人能擒住我,我情愿拜他为师。” 悟空一阵默然,这金翅大鹏果然奸猾,不说胜过他,偏说擒住他,他身法如电,谁能快得过他。 这时,只听九灵元圣道:“你说话可算数?” 金翅大鹏见一个生面孔,不认得是谁,也笑着答道:“你若能擒住我,我哪里还有不算数的余地?” 九灵元圣道:“好,好,好。”同时身形上纵,一闪即逝,便如登天梯一般,待说出第三个“好”字,已站在金翅大鹏面前。 金翅大鹏一怔:“果然有些手段。”他鼓起两张巨帆似的金翅,向中间一合,一股强劲的罡风吹出,正对着九灵元圣的脑袋袭来。 九灵元圣躲也不躲,轻轻一晃,那颗巨首一化为三,右边那颗脑袋巨口一张,也是一股罡风回敬,两股气流相撞,金翅大鹏一声闷哼,身子已退出了几丈,忙扇翅稳住身形。 先前只是试探,此番见九灵元圣不是易与之辈,金翅大鹏化作人身,手中亮出一杆方天戟,中间一根枪尖光芒四射,两侧月牙熠熠生辉,隐约透着血色,戟下不知生饮了多少生灵。 大鹏戟尖指向九灵元圣,道:“取兵刃一战!” 九灵元圣三颗脑袋同时摇头,缓缓道:“不用兵器,十合内亦能擒住你。” 大鹏气极反笑,挥戟攻了上来,配合着无与伦比的身法,招式如暴风骤雨一般,这杆方天戟不离九灵元圣左右。 九灵元圣也不还手,只是左右躲闪,一个不留神,左肩便着了一下,那枪尖何等锋利,只见片片鲜血自空中洒落。 牛魔王急道:“不好!”腾起便要救人,悟空一把拉住他道:“哥哥莫急,再观片刻不迟。” 悟空话音未落,只见九灵元圣已自空中缓缓落下,脖颈上不知何时生出了九颗头颅,中间那三颗大口张开,噙住的可不正是金翅大鹏。 原来九灵元圣见大鹏身法实在难以企及,只好卖个破绽引大鹏近身,施个苦肉计叫大鹏略有松懈之心,他却须臾间化出九颗头颅,才擒住大鹏。 这三张大口,左边一颗咬住金翅大鹏的肩膀,中间一颗拦腰含住,右边那颗咬住双腿。金翅大鹏琵琶骨与腰眼俱被制住,无处法力,只口中还能叫喊:“都是阴谋诡计,再来打过!” 地上牛魔王、覆海蛟、王禺、无支祁、通风五人见九灵元圣居然将金翅大鹏生擒,个个惊得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虽然诱敌受伤在先,但这结果他们自问自己都无法做到。九灵元圣在空中由三首化为九首只在一瞬间,居然没有一人看清楚这个过程。 悟空与他们不同,深知九灵元圣虽为人低调,但论起本领,毫无疑问在这些人当中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他见金翅大鹏在九灵元圣口中尚毫无惧意,只一阵乱嚷。 悟空道:“恭喜元圣兄,居然能擒住这金翅大鹏,此举恐怕前无古人,后也无来者了。”九灵元圣淡淡道:“何足挂齿。” 金翅大鹏被九灵元圣这句话激得又气又怒,却人为刀俎,不敢再言语了。悟空道:“元圣兄,且放开他如何?” 牛魔王忙道:“不可,放开他又跑了,回头屡次三番骚扰我花果山,又当如何?” 悟空摇头道:“金翅大鹏乃是天地异种,妖中的绝品人物,岂会做出那样无聊之事,我料大鹏兄几次三番来到花果山,定有要事相商,对否?” 金翅大鹏见悟空说的煞有其事,立刻回过味来,忙道:“幸亏还有一个聪明人,我前日来寻你,那恶蛟二话不说便与我动起手来,真是粗莽无谋,哼!” 覆海蛟见金翅大鹏颠倒是非,怒道:“你——” 悟空以目光止住覆海蛟,摆摆手道:“都是一场误会,元圣兄,既然金翅大鹏有事相商,此事必定关系重大,还请同入水帘洞,大家尝尝这花果山的甘泉美酒,岂不快哉。” 九灵元圣嘴一张,便将这金翅大鹏掼在地上,果然大鹏身法伶俐,一扭腰便稳稳站住,瞪了一眼九灵元圣,却不敢言语,想是这一次便打怕了。 悟空唤来马流元帅,给九灵元圣门下寻了一座好山头,布置一切应用之物。花果山原有七十二洞妖王麾下四万余妖怪,物资积蓄极为丰富,又加花果山地广物博,鲜果谷粟四季不断,添上这几百号人还真算不得什么。 水帘洞外,张灯结彩,声乐齐鸣,如今七大圣第一次聚齐,只有悟空知道其中的重大意义,(未完待续) 五七、麒麟子 悟空不经意发现,这才十几年时光,自己虽未曾可以寻找,但不知不觉间,各种因缘际会误打误撞交错,《西游记》中的七大圣此刻已齐聚在了花果山,这难道不是早就注定了的?七大圣既然聚齐,是不是意味着精彩的西游故事将要真正开始了呢? 花果山马流崩芭四大元帅见悟空结交这群朋友神通广大,自然知道于花果山大有好处,也不待悟空吩咐,各类美酒山珍走马灯般端上石案,悟空身为花果山洞主,自然居于正中,他举盏道:“俗语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今日席中诸位皆为妖类,既然如此,便不分高低,且满饮此杯,新朋旧友一同欢喜,如何?” 众人自无不从之理,一起举杯饮尽。 第二杯酒倒满,悟空依次为众人介绍,他端杯走到牛魔王面前,道:“此为牛魔王大哥,与我偶然相识,多年来意气相投,乃是莫逆之交。”悟空与牛魔王对饮一杯,又来到覆海蛟面前,笑道:“这位乃是覆海蛟,亦有万年的修行,我与他在北海偶然相逢,一见如故,而今他已成为我花果山的佳邻,自然也不是外人。”覆海蛟见悟空将当日事避去不说,心中感激悟空给他留了脸面,抢先将酒饮了。悟空道:“蛟兄见水便亲切,见了酒也是一样。” 然后,悟空端杯来到金翅大鹏跟前,笑道:“与这位金翅大鹏兄倒是不打不相识了,所幸并无大事,些许误会如今已尽化烟云,将来还须多多走动啊。”悟空端起酒杯,道,“不知大鹏兄可给我这分薄面?” 金翅大鹏亦笑道:“正如悟空所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家彼此皆为妖族,争来斗去皆为一时意气,有何用处?”他说完眉毛一挑,似是话中有话,悟空闻之心中大喜,这金翅大鹏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主,如此倒是同道中人了。 到了九灵元圣跟前,九灵元圣却先站起身道:“此杯却该我敬你才合礼数。”其余众人对九灵元圣还颇为陌生,不知他此举何意。九灵元圣于是将前几日太乙救苦天尊擒拿他一事粗略说了一遍,金翅大鹏第一个跃起,怒道:“那东极大帝我倒也见过一面,倒似是个忠厚之人,居然做出这等事来!” 覆海蛟也道:“待此间事了,你我兄弟一起找他算账,纵不宰了他,也叫他给你磕头赔礼!”牛魔王道:“罢了罢了,就你人多势众,你当天庭都是废物不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悟空道:“牛大哥所言甚是,元圣兄莫将此事放在心上,若再提恩公二字,莫说我翻脸不认人。” 然后,他又来到无支祁、通风、王禺跟前,道:“这三位都是我本族兄弟,乃是同根相生,自然不是外人了。” 悟空将七人介绍完,道:“我无父无母,便是从这花果山上一块仙石中蹦出来的,故此,我便将天地造化视为我父,将花果山视为我母,而这满山的猿猴狮虎,飞禽走兽,我皆当做亲生兄弟看待。年前天庭排下六员星宿,率天兵前来擒我,被我一怒之下全杀了!” “啊!”九灵元圣与金翅大鹏不知此事,一齐张大嘴巴高呼出声,唯有那覆海蛟嘴角露出笑意,赞道:“杀得好!” 悟空接着道:“居于乱世中,就得想法自保,我不杀他,他必杀我,难道还能任他欺凌不成?管他天庭还是地府,犯我花果山者,唯有一战而已。” 金翅大鹏听得过瘾,击掌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痛快!只准他天庭四处掳掠、欺压良善,难道我妖族便只能逆来顺受吗?若再有这等好事,且算我一个!” 九灵元圣却沉默了下来,金翅大鹏抓住时机道:“你这狮子,本事不小,胆子却比不上我了,怕了吧。” 九灵元圣道:“我与那东极青华大帝有不解之仇,悟空又于我有恩,我怎能放过天庭?适才我却在想,天庭做事怎地如此糊涂,也不探清虚实,便派了六个星宿下界,难道真视天下英雄于无物吗?” 牛魔王此时呵呵笑道:“诚如元圣兄所言,天庭行事,向来如此。自天庭创立以来,你何时听过天兵下界有过全军覆灭的?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估摸着再过一年,天兵必定大举压境,到那时,可有热闹了。” 金翅大鹏一听这话,一副跃跃欲试模样,道:“若真如此,我这一年便不走了,好不容易抽身出来,此番必要闯出个威名来!” 悟空早就知道金翅大鹏别有用心,却不点破,只迎合他心意道佯作吃惊状:“大鹏兄叱咤多年,还需什么威名,天上地下还有不知你的吗?” 牛魔王笑道:“说实话,我老牛只知有金翅大鹏这一物种,却只当讹传,并不知真有此人。”金翅大鹏冷冷道:“老牛,你莫不是存心气我?” 牛魔王摆手道:“莫要误会,绝非如此,我只知万禽之长凤凰诞下两种,一曰孔雀,一曰大鹏,其他却一无所知了。” 金翅大鹏听说“凤凰”二字,金黄色面庞上竟透出了紫红色,双拳紧握,吱吱作响。悟空见此异状,忙给牛魔王使了个眼色,教他不要再说。 九灵元圣恍若罔闻,沉吟道:“说起这凤凰,我却见过一次。” 金翅大鹏忽地跳起老高,身在空中,双翅自两肋间伸出,呼啦啦扇个不停。“什么!不可能!”他在空中大喝道。 九灵元圣道:“我骗你作甚,八百年前,我于天下云游,偶见一人在西牛贺洲市井中传授佛家经道,我隐隐见此人身披七彩霞光,仔细辨别,正是万禽之长凤凰!” 大鹏道:“胡说,凤凰若变化身形,凭你怎会认得?” 九灵元圣道:“凤凰乃是万禽之长,我乃是万兽之王,有何不认得?” 金翅大鹏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落在地上道:“三两句便露了馅,众人皆知万兽之王乃是麒麟,你又算哪门子王?” 九灵元圣脸上露出了一种悲戚神色,缓缓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那麒麟没了,万兽又怎能无主?” 金翅大鹏见九灵元圣内心悲伤,他似是感同身受,定定站在那里,目中竟流下两行清泪,惨笑一声道:“原来你我却是同病相怜了,你倒好,干脆不知那麒麟去处,我却明知她在何处,却生生不能相见,比你苦了十倍不止。” 悟空一阵发晕,这二人打什么哑谜,大鹏是凤凰之子不假,难道九灵元圣竟是麒麟之子?麒麟也是天地间异种神兽,怎会说没就没了,是死了还是失踪了。这大鹏更是奇怪,九灵元圣明明告诉他凤凰便在西牛贺洲,又怎地不去寻母? 悟空见场面尴尬,咳了一声道:“你二位,莫说伤感事,今日相见不易,只痛饮一番,明日起细述衷肠,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凭在座八人,天下之大,还有越不过去的崇山峻岭不成?” 金翅大鹏叹口气道:“此事……甚难。” 牛魔王白了他一眼,道:“看你平日里也算威风凛凛,怎么说难就难住了。” 金翅大鹏道:“我那对头比东极青华大帝狠毒十倍,故而曰难。” 悟空脱口便出:“莫不是西天佛祖?” 金翅大鹏大惊道:“你怎知道?”众人皆将诧异目光转向悟空,那表情,如同见到一个极为稀奇的物种。(未完待续) 五八、重立户 悟空刚说出口便有了悔意,但是覆水难收,他见众人或惊或疑,唯有无支祁、王禺、通风三人表情镇定,他自知这三人对自己无比信任,又知自己乃是灵明神猿,有任何惊世骇俗的作为都不稀奇。 悟空镇定下来,笑道:“大鹏兄对天庭知之甚少,显然是自西方而来,西方能胜过四帝的人还有几个呢?说来惭愧,我只知西方有个佛祖,于是胡乱一猜,没想到却中了。” 金翅大鹏见悟空解释得倒也合情理,语风一转道:“我与西天佛祖渊源颇深,细算起来还有些亲戚,又怎会是他。” 牛魔王问道:“西牛贺洲佛祖最大,除了他还会是谁?” 金翅大鹏道:“你也忒小看西天诸佛了,既能成佛,哪有一个等闲之辈?你也莫问是谁,该来的总会来。” 悟空忽地想起一事,便道:“诸位,先前我异想天开,要教这漫山妖族,无论尊卑大小,都学一个修真保命的法,他日与天兵一战,也好为助力,只是说来惭愧,这山中豺狼虎豹、飞禽走兽不下千种,却无一个合用的法子。不知各位兄长可有那通用的修习粗浅法门,传授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九灵元圣第一个道:“悟空有心了,旁的法门我没有,若是狮虎猫猁犬豹类的走兽,或可教我门下黄狮雪狮指点一二,正是同族相生,两厢适宜。”九灵元圣最是爱护同族,向来将同族小辈视为儿孙对待,悟空这提议正合他心意,传授道法的同时亦可使本族兴旺,何乐而不为? 悟空闻之大喜,这花果山上,狮虎猫猁犬豹至少也占了一成有余,便道:“既如此,明日我便将这些走兽划归元圣兄门下,连带那各洞妖王,皆由元圣兄掌管,如此也好便宜行事。”九灵元圣没料到悟空如此痛快,如此信任,心中自是再生感激之情。 覆海蛟道:“这个忙我却帮不上了,我只会些水里的本事。”悟空道:“蛟兄此言差矣,水族千万,你自可再起炉灶,这东海甚大,料想那龙王也不敢捋我花果山的虎须。”覆海蛟喜道:“那是自然。”不过转念一想却道,“只是这东海之中,蛟龙一族尽归四海龙王统御,多年来连枝同气,血脉相传,我纵有心起炉灶,也不过是些虾兵蟹将,用处甚小。” 悟空想了想,道:“蛟兄所言不假,但除却四海,天下水域众多,江河大川之中,或许能有藏龙隐蛟也未可知,你闲暇时倒可四处搜罗一番,只是如此却叫你多费心思了。” 覆海蛟眼睛一亮,道:“果然好主意,明日起我便去寻同族本家,定要我北海蛟族重再复兴,绝不致教蛟族葬在我手中。”覆海蛟和那九灵元圣一般心思,都是盼着本族兴旺,但他向来孤傲清高,又不融于世,自然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悟空自后世而来,却知凡有水处,皆有蛟龙掌管,偏不信这些蛟龙都与四海龙王一心,凭覆海蛟本事辈分,此时大大可行。 这时,牛魔王又道:“我老牛是有师傅的人,那些神通却不宜外传了,只有些拜师之前自己胡乱练的,教给些犀牛野象这些皮糙肉厚之辈,倒也禁打。”悟空亦谢过。 这些人说话时,金翅大鹏却在一旁笑,牛魔王道:“那鸟儿,你笑什么?”金翅大鹏横了牛魔王一眼,道:“我却笑悟空,真个好造化。”悟空不解道:“哪来的造化?” 金翅大鹏左翅一抖,取出一个如意乾坤袋来,他将这袋子打开,却倒出几百本典籍来。悟空不识得这些古字,却愣愣问道:“这是什么书?” 金翅大鹏道:“实不相瞒,早年间我便有开宗立派的念头,故而搜罗多年,都是些飞禽走兽粗浅入门功夫,如今却便宜了你。” 悟空大喜之余却挠挠头,道:“这上面的字,连我也不认识,那些小妖又能认得几个?”金翅大鹏随意打开***:“我早料到此节,这上面十有八九都是图画,只消一人识字讲解,其余人等照着图画做便是了。” 悟空赞道:“大鹏兄果然高瞻远瞩,可费了不少心思吧。”心中却知道,大鹏在《西游记》中也曾自立一国名做狮驼,那处妖势堪称为西游之首了。 金翅大鹏道:“当年我擒了许多道士,又会丹青,又懂道术,关在洞中为我画图,确是费了不少心思。” 牛魔王笑道:“画完之后,这道士还可充作口粮,真是好算计。”大鹏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难道只准人吃禽兽,不许禽兽吃人吗?” 悟空听他们谈起吃人如家常便饭,心中颇不舒服,笑道:“人肉有什么好吃?”大鹏正色道:“悟空此言差矣,这普天之下,再没有比人肉好吃的物事了。须知有千种人,便有千种滋味。你且听我仔细道来,这人若是饱学之士,那肉便自有一股清高之气,需细火慢炖,少放油盐,存其原味,食之若饮甘泉;这人若是粗莽汉子,须得大火爆炒,椒盐齐备,炒得半生不熟时便起锅,再以烈酒相佐,当真快哉;这人若是美貌女子,须得分清部分,皮筋处加少许野菜凉拌;肥脂处只下锅清蒸,什么作料也不放,待上桌时再依个人口味添加;至于四肢的肌肉,炖成肉酱最香;这人若是幼童——” 悟空听得肚腹处已是翻江倒海,急忙止住大鹏,道:“莫再说了,忒费工夫。”大鹏见悟空无奈,一阵哈哈大笑。 九灵元圣道:“胡说八道,人食五谷杂粮,又整日勾心斗角,莫说肉,便那脑子都是酸的,最为难吃!” 牛魔王道:“非也非也,人肉亦分三六九等,那貌美肤白的,必定不差,那容貌奇丑无比的,却是苦味,虽不好吃,却能败火……” 悟空见这三人说的眉飞色舞,实在无法忍耐,便招呼通风去金翅大鹏的书堆中挑选,通风自然识得古文,他粗略一翻,不由得也对金翅大鹏暗赞一声。这些书籍,按照翼手类、鳞甲类、攀兽类、长鼻类、啮齿类、硬毛类、熊罴类、驴马类、鼠狸类、巨象类、奔羊类……林林总总共有近百种之多。如此一来,花果山众妖皆可照此修行,至于能修到何种地步,那就看他们个人资质与造化而定了。 通风将这些书本整理好,与悟空说明情况,悟空闻之大喜过望,再三向金翅大鹏致谢。金翅大鹏撇撇嘴道:“些许小事,你当我是那小气之人吗?” 悟空教众人继续饮酒,他与通风、无支祁、王禺却出去办事,七十二洞之妖种类繁杂,混淆不清,悟空已将这事放在心里好久,早有盘算,此时他叫来七十二洞妖王,有野象、有白犀、有青狼、有黑虎、有豹麂、猛獐、灵麂、雪狐、猩猩、灰熊、青兕、神獒……这一众妖王聚在一处,心中忐忑不安,近日来每天操练,各洞小妖良莠不齐,列阵排队只是形似,并无些许进步,唯恐悟空见责。 与这些神通本领远逊于自己的妖王对话,悟空再不巧措言辞,只来个开门见山,便将来意说明。操练队伍一事暂停,各洞妖王按照族类所属,将妖精分门别类区分开来,数量达千人以上的,一种便是一洞。数量不足千人的,或两三种、或五六种,形体大小相仿的合为一洞。(未完待续) 五九、李长庚 悟空将这提议一说,令他想不到的是,七十二洞妖王竟无一个反对,反而都雀跃欢欣,齐赞“大王英明”。原来这些小妖亦愿与同类在一起住行玩耍,但花果山之主不发话,哪个敢提? 虽有些妖王因此而统御小妖人数变少,却也不见有怨气,这些妖王只图个欢快,于权位之争倒看的不重,何况在花果山中,素来妖妖平等,人少却也无人敢欺。 悟空原想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竟如此顺利,于是他便叫来马流崩芭四元帅,叫些识字的妖精去拓印副本,然后再将原本妥善保管。等今后各洞重新划定后再将副本传下去,照样学便是了。通风在一旁提醒道:“悟空,这山野中的妖怪,即便是妖王,恐怕也一个大字不识,你叫他们如何学?” 悟空微感奇怪,他一问这些妖王,果然识字的还不到两手之数,悟空又问:“那你们如何能修炼到人仙境界?”妖王有的道是福至心灵,有的道是终日打坐,有的道是吃了异果仙丹,只有一个虎精说是因缘巧合读过一本修道的书。 悟空踌躇,若都不识字,这便难办了。此时神獒洞主道:“大王,此事甚易,下山去捉些识字的凡人来,教他们读给我们,如何?” 通风点点头道:“可行。” 悟空却犯起了寻思,他虽身为妖兽,却始终对人类有着难舍的情结,不过此事甚急,除此之外,别无良策,于是他狠狠心道:“好,便这么做。”他指了几个模样还算说得过去的洞主,教马流二元帅带领他们下山去捉些书生来。 将欲行时,悟空又道:“千万莫伤人性命,多带些金银,与人说好,二三载便放他回家做个富家翁。”诸多洞主面面相觑,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做妖精的,往日见了凡人,都是伸手便捉,痛快吃了了事,哪来这许多麻烦。 悟空见众人有了犹疑之色,面色一沉,喝道:“还不快去!”元帅妖王立时吓得失魂丧胆,太乙金仙这一喝岂是他们能承受得住的。 悟空心中暗叹,为妖,为人,不过一颗心尔,但这一道心关,实在难迈!为人有为人的乐趣,为妖有为妖的逍遥。 或许,只在失去之间,才能悟透每一场生命的千般流转,每每便想相忘于世,却总会在山穷水尽处遇见,沧海桑田,唯有记忆,难舍…… 三十三天之上,紫微宫中此刻乱作一团,二十二个星宿天将一个不缺,纷纷集于紫微大殿上,中间宝座却空空如也,宝座两旁各坐一人。左首这人乃是紫微大帝左辅帝君,此刻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右首这人乃是紫微大帝右弼帝君,与左辅帝君恰好相反,他却一脸愤怒。 下一阶,依次排开七把椅子,自然是北斗七元的位置。二十八星宿在这殿堂上却是没有座位的。 右弼帝君大声道:“房心兔等六员星将身殒人间,此事为何迟迟不报?大帝临行之前特意讲明,若有大事,必报于我和左辅帝君,此刻出了这样的乱子,叫我如何交代!” 北斗七元和阶下二十二员星将皆低首不敢言语。 沉默了一会,左辅帝君道:“此事……甚是蹊跷,那毕月乌与胃土雉下界擒妖,此事你我是知道的,但房心兔四人本为东方七宿,此次公干与他四人并无干系,为何突然下界?” 右弼帝君喝问道:“你们可有人知道,毕月乌四人近日来有何异常?” 沉默半响,自西方七宿的三人中站出一人,此人额前无发,却生出孤零零一只独角,金面凸鼻,正是星将亢金龙。他闷声闷气道:“禀帝君,这四人十数日来行踪不定,我等却也少见他们身影,虽有诡异之处,却委实不知他们在做什么。” 此时,自他身旁站出一位黑发女子,容貌清丽,身形高挑,正是角木蛟。她道:“属下一月内曾见这四人下界三次,颇有些古怪。” 右弼帝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鬼鬼祟祟,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左辅帝君道:“一月下界三次,已经违了我紫微宫的严规,你为何不早报来?”角木蛟道:“此事确是属下之过,属下甘愿受罚!” 右弼帝君翻翻眼睛,呼出一口浊气道:“此事暂且搁在一边,还有谁知这四员星将近日消息。” 北方玄武星将七人中站出一人,道:“帝君大寿那一日,我观这四人时常窃窃私语,心中喜色溢于言表,这也古怪得紧。”说话这人尖尖嘴巴,两只眼睛贼溜溜乱转,正是北方七宿中的虚日鼠。 左辅帝君脸色阴沉,此刻更是添了几许怒意,果然,南方七宿中的柳土獐极善察言观色,站出道:“岂有此理,左辅帝君大寿之日,哪个不喜,这算什么古怪,我看你是投机钻营惯了,无有真凭实据,胡乱推测的。” 右弼帝君道:“这的确算不得什么线索,不过言者无罪。” 虚日鼠又道:“属下不敢胡言乱语,诸位皆知我乃是灵鼠上界,早年间也曾做过些偷窃之事,每每宝物将要到手之际,便不自主喜形于色,这乃是人之常情,极难遮掩得住的。那日我见房心兔四人的神色与我当年一般无二,就如同偷了什么好东西,瞒过了所有人一般。” 此时,左辅帝君轻咳一声,却将虚日鼠的话打断了。右弼帝君却道:“虚日鼠,你接着说。” “想那尾火虎与箕水豹二人,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那一日却兴奋之极,饮得酩酊大醉,诸位可还记得?” 右弼帝君眉头一皱,那日左辅帝君寿宴他也在场,稍一回忆,这虚日鼠讲得确是实情。他便问道:“然后呢?” 虚日鼠道:“属下只知这么多,然后便不知了。” 左辅帝君忍无可忍,怒道:“荒唐,说了许多,尽是废话!” 虚日鼠身子微颤,显然左辅帝君积威甚重,急忙诺诺退下。 坐于殿上的北斗七元始终未曾说话,此时七人同时站起,先对殿上两位帝君抱拳施礼,又对殿下二十二员星将拱了拱手,为首的贪狼星道:“六员星将败亡,竟连元神也未逃回,可见对手凶残之极,当是驰名老妖,还请帝君上奏天庭,派出天兵围剿,还我紫微宫一个公道!” 贪狼星向来处事公允、为人大度,在紫微宫威信颇高,果然他此语一出,众人齐道:“请帝君上奏天庭,派出天兵围剿,还我紫微宫一个公道!” 殿上二位帝君此刻却犯了难,他二人虽居高位多年,却从未经历过此等大事,一时间竟不敢做主。玉皇大帝虽为万天之主,但紫微大帝身为万星之主也不遑多让,此时若去求助,不知是否合了紫微大帝的心意。 偏偏紫微大帝又去了下界闭关,不知去了何处,更不知多少日子才能回来。 二位帝君对望一眼,右弼帝君点点头道:“诸君暂且退下,此事待我二人商议后再定。” 正当此时,门外把门那天兵进殿高声道:“殿外有太白金星造访,求见大帝。” 右弼帝君急道:“快快请进。” 北斗七元与二十二星宿皆从侧门退出,左辅帝君与右弼帝君二人下阶相迎,太白金星一身白色道袍,三绺白髯垂于颌下,怀抱太乙云展,行走时足不沾地,飘飘乎直欲乘风而去,乃是真正仙人典范。(未完待续) 六十、地府行 见了左辅右弼二位帝君,太白金星呵呵笑道:“今日来,却是有事相求的。” 右弼帝君笑道:“这天底下还有长庚兄办不了的事吗?” 三人落座后,太白金星道:“此事甚急,老朽也不赘言,近日闻得东胜神洲兴起一妖猴,自立门户笼络群妖,已达数万之众,其中不乏太乙金仙。” 二位帝君一听,皆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乏太乙金仙!若有三五个,莫说在下界,便拿到天庭来也不容小视了。 太白金星又道:“天庭惯例二位亦知晓,若遇到有本事的妖怪,首要便是下界招安,此番玉帝点名叫我与文曲武曲二位星君前往,我自知紫微大帝近日不在天上,故此请两位老哥允了此事。” 左辅帝君忽地想起一事,忙问道:“不知长庚兄可知,那东胜神洲群妖中,可有一头妖牛,本事亦不小。” 太白金星“咦”了一声,笑道:“左辅帝君果然神通广大,据下界土地来报,其中的确有一妖牛,也是群妖首领之一。” 左辅帝君恨恨道:“看来定无差错了,这伙妖精,却是万万不可招安的。” 太白金星惊道:“这……玉帝旨意已下,帝君为何如此说?” 左辅帝君道:“长庚兄当年亦为天上星宿,自然不是外人,此话出了紫微宫,万万不可讲与他人。” 太白金星脸色凝重,问道:“倒有何大事,让帝君如此看重。” 左辅帝君道:“实不相瞒,这妖猴和这妖牛曾阻我紫微宫在下界办事,日前我派兵围剿,却没料到……他二人神通实在了得,竟一举杀了六员星宿天将。”“啊!”太白金星大惊失色,“怎……怎会有如此大胆的妖精,居然敢杀天将?”左辅帝君摇头道:“也是我一时失察,轻敌所致,但事已至此,这两个妖精犯下如此大罪,还能招安否?” 太白金星闻言不语,良久,缓缓道:“此罪滔天,如何能恕?” 右弼帝君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二人也正于此犯难,此事按理当禀告天庭,然大帝未归,我等怎敢逾越礼制。” 太白金星道:“二位莫急,总要想个万全之策。” 左辅帝君道:“大帝闭关,少则数月,多则百年不止,我等又如何去寻他?” 太白金星笑道:“中天紫微北极太皇,他统管万星,此事想必他早已知晓,然他迟迟不出,其中必有深意。” 左辅帝君与右弼帝君对视一眼,一同站起施礼道:“还请长庚兄赐教!” 太白金星急忙站起:“哪里敢当,我亦为天上星宿,与紫微宫渊源极深,又岂能袖手旁观。依我看来,紫微大帝不出,便是想要看轻此事。” 左辅帝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道:“六员星宿天将,此事已非同小可了。” 太白金星道:“乍看上去,紫微宫损兵折将,妖猴妖牛冒犯天威,的确罪不容赦。然,星宿之秘要,不在于星将自身,而关乎于星魂,万星之星魂尚在紫微宫中安然无恙,其实些许损失,不过微乎其微。还有,这妖猴势力颇大,若派天兵围剿,只怕斗个两败俱伤,到时,损失的只怕六十员天将也不止吧。紫微大帝深谋远虑,我李长庚实在是钦佩至极啊!” 两位帝君被太白金星的话语吸引,不由得跟着点了点头。 太白金星又道:“反过来看,若能将这两个妖怪招安,入了天庭之后,他若听话还好,凭空为我天庭添了一大助力,若是不听话,嘿嘿,凭紫微宫之根深蒂固,想怎么整治这两个野性难驯的妖怪,还不易如反掌?” 左辅帝君这才听明白,原来至关重要的却在后面这段话上,他刚要击掌称赞。 只听太白金星又道:“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两个妖怪不从招安,这个后果,你二位应该也能想得到。不从招安者,一律视为逆妖,杀无赦!到那时,自然也不用咱们紫微宫出力,天庭中等着立功的大有人在呢!” 一番话说得左辅帝君与右弼帝君一愣一愣,钦佩之余又生出了些许畏惧,这太白金星实在是了得,怪不得能于天庭中大摇大摆行走,无论到了何处,任你三清四帝都得给几分面子,果然是心思缜密,能言善辩。 二人再度起身,深鞠一躬,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二人愚钝之辈,承蒙长庚兄解我心疑,改日必有厚礼敬上。” 太白金星笑道:“你我兄弟无需客气,对了,二位若无异议,敢问文曲武曲二位星君可在宫中,可别误了玉帝交付的大事。” 左辅右弼被太白金星说的心服口服,自然再无异议。 不过几日,花果山七十二洞重新划分,各门各类清清楚楚,再无一个庞杂妖精。如此一来,七十二洞却变成了三十六洞,每洞大小妖精都逾千人。 悟空挨个洞府巡查,见各洞间等级森严又相处融洽,果然同类相通,免去许多麻烦。马流元帅早下山掳了百十个书生上山,开始抄写那修道的书籍,不日即可分发下去,各自传授。 九灵元圣、金翅大鹏等人日日饮酒闲谈,已颇为熟稔,这些人之前皆为一方霸主,谈不得几句便动手切磋起来,如此修行,料想定能彼此受益。 这一日,悟空与众兄弟饮得微醺,出了水帘洞,斜倚在一棵果树高枝上吃那鲜果,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恍惚间,元神飘飘渺渺便离了身躯,下地行走。悟空大惊,自从修炼以来还未遇过这等怪事,修道者讲究的是性命合一,若元神不能自主,比肉身被毁还要危险十倍。 只是在梦中有心无力,只能任凭而去,行了一阵,见路旁闪出两人,一人皂黑,一人雪白,手中皂黑这人,手拿一张文书,在悟空眼前一晃,雪白那人便抖出一根铁链,套在悟空脖子上。悟空迷迷糊糊间心道,这莫非便是黑白无常了。 奇怪,记得《西游记》中孙悟空闯地府那节,似乎是寿元到三百多岁才发生的事情,自己才来几年,怎么便到了这关口? 他正疑虑间,只见前方一座大城,上书“幽冥界”三字。果然如此,到此自也不惧,凭自己本事,十殿阎罗怎能拦得住,只是为何这日子为何提前了几百年,倒要好好探究一番。 进了城中,悟空忽地觉醒,从耳中一探,那如意金箍棒居然仍在其中,他挥棒大喝道:“尔等何人,敢拘我来此?” 这黑白无常却不答,只牵着链子向前走,悟空一把扯碎链子,便要将黑白无常毙于金箍棒下。他将要砸下之际,忽一闪念,这番来的蹊跷啊。 孙悟空龙宫取宝,地府闹事,之后龙王与阎罗上报天庭,接下来便是天庭招安了。只是自己此番诛杀六员星宿天将在先,按照天庭的行事风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容下自己这样的暴徒,派兵剿灭是唯一手段。 那么,此次地府之行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又是哪只怪手在这后面操纵呢? 悟空思绪飞转,这背后的人物若不知道自己诛杀天将之事,此事倒也能解释通,只是提前了几百载,却又如何解释? 孙悟空本为造化而生,在地府应该没有挂号才合情理,这名字定是有人作弊偷偷添上的。添上名字,阎王才将自己拘来,而依自己性格,自然容不得半点委屈,在地府生出事端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未完待续) 六一、招安论 而出了地府之后,接下来便是……招安,打出天庭,天兵围剿,再招安,蟠桃会,二次围剿……这些事情一环接着一环。若归总原因,龙宫取宝与打出地府便是大闹天宫的导火索。 他条分缕析,排除了一个个可能性,最后终于断定:幕后之人的目的便是要自己与天庭闹翻,而地府之行自然不是由时间来定,触发这一事件的条件,乃是自己一方实力到了能与天庭分庭抗礼,或者说至少能给天庭造成很大麻烦的时候。 现今,花果山具备太乙金仙实力的共有八人,七十二洞妖王中天仙级别的也有几个,地仙过百,人仙四五千总是有的。的确成了气候,几乎到了天庭不能容的地步。 再仔细探究,自己聚合七大圣并没有几天时间,这消息怎会传得如此之快,唯一的解释便是,花果山中有内鬼! 这内鬼,本事必定不小,说不定,便是在八人当中。无支祁、王禺、通风自己知道底细,自然不会这么做。剩下的四人中,九灵元圣可能性最小,好歹自己是他救命恩人,他若想与天庭闹翻,不必使这样手段,退一步说,他也未必有如此深的谋算;覆海蛟与天庭仇深似海,虽报仇心切,但自己早已说明,年内天庭必来围剿,他几万年都等了,也不急在一时;剩下的二人,金翅大鹏与牛魔王,自己却是看不透了。 招安,围剿,围剿,招安……这二者归根结底的结果都是一样,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悟空想不通,便不再去想,他知道,作为一个穿越者,有些事情他能改变,但有许多事情,他现在还无法自主,只能像一艘小船,顺着西游的浪潮上下起伏,偶尔翻动一下船桨,操弄一下尾舵,至于结果如何,是否能影响大局,以他现在的本事与见识,只能任凭天命了。 悟空心念一转,收起了金箍棒,杀这两人容易,但自己此番却要以礼相待,不留下任何把柄,叫地府阎王没有告御状的理由,虽于结果无碍,好歹叫那幕后之人失算一次,也算小小报复了。 黑白无常见悟空扯碎链子,也不惊奇,只将悟空引到阎罗殿上。 殿中幽幽鬼火,尽是微弱蓝绿色光芒,颇为瘆人。此殿幽长,悟空立于殿下,与殿上正坐的阎罗王中间至少隔着数百名鬼卒。 阎罗王见悟空立于殿下不拜,喝道:“孙悟空,见了本王何不下拜?” 悟空道:“敢问阎罗王,你这地府都容些什么人?” 阎罗一怔,却也答道:“自然是些寿元已尽之人,难道你不知我若教人三更死,不可留人到五更吗?” 悟空笑道:“自然知道,不过,这些人中可有太乙金仙?” 阎王一听“太乙金仙”四字,忽地站起:“你这猢狲,说什么梦话,岂不知入了仙流,便脱去凡胎,超凡入圣者避开三灾,与天地同寿;逃不过三灾者,神魂俱灭,自此化为齑粉,他是生是死,均与我地府无干。这地府中连神仙也无一个,哪来什么太乙金仙?” 悟空道:“实不相瞒,在下便是太乙金仙,恐怕阎罗王……你抓错人了吧?” “哈哈,一派胡言,我若抓错人,天下岂不乱了?来人,销了他名,投入转生池!”阎王喝道。 悟空见阎王不似作为,料定他是受了旁人蒙蔽,想那《西游记》中,十殿阎王前倨后恭,种种作为,只在诱使悟空犯过。 他使个移形换影,刹那间来到阎王案前,仍和颜悦色道:“你坐此位不易,此番抓错人,我不怪你。” 阎王见悟空神通,此刻心知肚明这定是仙人无疑,即便不是太乙金仙,至少也是天仙的手段。他忙道:“果然上仙,小王有眼无珠,误会误会。” 悟空笑道:“既是误会,那便就此作罢,你且好自为之吧。”说完,悟空拍了拍阎罗王的肩膀,语中似有抚慰之意,但在阎罗王那里,意义却大不相同。好自为之?说是威胁似乎也讲得通啊。 悟空离了阎罗殿,出了幽冥城,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却不知往何处去。这时只听群猴叽喳乱叫:“大王醒了,大王醒了!” 悟空睁开眼,见自己仍在那高枝上斜卧,方才竟是幻梦一场。 悟空镇定神色,跃下了树干,笑道:“饮了一通好酒,竟睡得如此踏实。” 崩元帅上前道:“禀告大王,花果山下来了一位老人领着两个侍从,自称为上界天使,要求见大王。” 悟空一激灵,怎地来的如此之快,围剿妖猴的天兵未来,招安的却先来了。他却不知,天庭之中勾心斗角,许多消息亦拘于一隅,渐渐湮灭于无形。 招安,招安……悟空心中默念,也罢。“既是天使,还不请上山来,水帘洞前设宴!” 悟空回到水帘洞,见牛魔王七人均端坐在洞中,个个一言不发,不知想些什么。悟空笑道:“今日怎不见兄弟们比武较艺,可是把某人打服了?”众人亦不答。 悟空道:“莫不是,听闻了天庭来人之事,心中忐忑?” 牛魔王道:“有什么忐忑,天庭向来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我老牛是看不惯的。” 悟空道:“兄弟之间不妄言,此番天庭招安,说不得我老孙却要上天走一趟了。” 悟空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无支祁道:“万万不可!先前诛杀天将,此罪甚大,若上了天,岂不任人摆布?” 覆海蛟却怒道:“我道你是忠肝义胆,没想到却也见利忘义,你若上天便去,我自回北海去逍遥!” 牛魔王也是一愣,但他素知悟空心灵计多,便道:“蛟老弟切莫武断,悟空可否详解,莫叫我等糊涂。” 那九灵元圣与金翅大鹏只微笑不语,似是窥得什么玄机。 悟空不答,却道:“那天庭使者已被我请到洞外,你我何不一同前去,看看他却说些什么。” 牛魔王一愣:“如此也好,既然悟空打了个哑谜,大家便一同去看个明白吧。” 八人出了水帘洞,见一白衣老者手持拂尘立于水帘洞前,身后跟随二人,一人文官打扮,文质彬彬,一脸正气轩昂,那武官却无甚出奇之处,只将眼皮高撩,似是目空一切。 悟空暗道,此人定是太白金星无疑,便率众人走上前去招呼。 众人落座后,这老者道:“我乃西方太白金星是也,素闻花果山英豪辈出,堪为天下翘首,今奉玉帝招安圣旨,下界请你等上天,拜受仙录。日后位列仙班,也好光宗耀祖。” “呔,你这老儿休要胡言,天庭于我等如龙潭虎穴,莫在此诳人!”说话这人,正是覆海蛟。 覆海蛟与天庭积怨甚久,但自知道行不够,独木难撑。他机缘巧合与花果山众人相遇,正如他乡遇故知,自以为此番复仇有望,没成想花果山众人虽有志向,却始终未将此事挑明,偏偏这当口天庭又来招安,怎不恼火?故而第一个发难,想叫太白金星知难而退。 众人不语,只看太白金星如何作答。太白金星笑道:“道友此言差矣,天庭乃是道教正宗,大家原本同源,何不同聚在一起,使我道门兴旺。你说天庭是龙潭虎穴,此言却也不假,对那荼毒生灵、兴恶作乱的妖怪来说,天庭自然不忍众生受害,但若你心存仁慈、专心求道,那天庭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去处。”(未完待续) 六二、口舌争 听太白金星一席话,覆海蛟冷笑道:“天庭素来独断专行,肆意妄为,哪还管过天下众生?” 太白金星未答,身后武曲星君早已忍耐不住,他眼界向来甚高,莫说在地上,便是在天上也没几个人瞧得入眼,只是职位不高,平日里倒掩饰了许多,此番见一个小小妖怪居然如此猖狂,敢与玉帝面前的红人太白金星毫不客气讲话,便站出一步,阴阳怪气道:“莫要不识抬举,玉帝招安,乃是为了尔等性命着想,如若不从,哼哼,他日兵戎相见,教你花果山顷刻化为齑粉!” “哈哈!”覆海蛟一声狂笑,武曲星君这番话正合他心意,他巴不得这场招安谈崩,当即添柴加火道:“三句话便露出本相,这不是独断专行却是什么?你尽管回去禀告——” 此时牛魔王重重“哼”了一声,喝道:“蛟老弟,可否让我说句话?”牛魔王见覆海蛟心有企图,心中不喜,这一声中却使了法力。果然覆海蛟心中像敲了一声响鼓,极不舒服,他心中震撼,没想到这老牛道行如此深厚,看来平日里较艺他并未尽全力。 覆海蛟悻悻然退后,牛魔王道:“我这老弟素来耿直,却叫金星见笑了。”他只与太白金星说话,却不理那武曲星君。 太白金星笑道:“英雄豪杰向来口无遮拦,我也见得多了,哪里有见笑之理。” 牛魔王又道:“此番天庭差天使下界招安,着实令我兄弟人等诚惶诚恐,只不知这招安招的是谁呢,总不能将我花果山数万精兵全都搬上天庭吧。” 武曲星君见牛魔王根本无视自己,却与太白金星笑语相对,自己孤零零站在一旁颇为无趣,只得趁人不注意时退了回去。 见他退去,覆海蛟一声嗤笑,又惹来武曲星君一阵怒视,覆海蛟只当没看见。 太白金星听了牛魔王的问话,道:“这道友问得好,天庭虽大却也有限,自然是挑那人中之杰,妖类精英来招安,若是招上来的道行低微、品行不正、良莠不齐,老朽回去可没法交差了。” 牛魔王又道:“这……只怕有些不妥,我八位兄弟向来情同手足,难以割舍,一日不在一起饮酒作乐,心中便不舒坦。若只招了一两个上天,日常走动频繁,唯恐扰了天庭清静,这却如何是好?” 太白金星一听,心中亦犯难,玉帝只点名道姓叫自己将花果山猴妖与牛妖招上天庭,金口玉言,谁人敢随意篡改?但他毕竟于朝堂间混了无数个年头,张口便道:“我却道有何担忧,若只如此,乃小事一桩耳。天庭上亦如人间一般无二,天兵天将各司其职,若是闲暇时,兄弟间走动走动,也是人之常情,无甚不妥。” 牛魔王点了点头,心道,你却去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吧,那天庭中规矩甚多,便是老人也难免犯错,若新人上去,怕没几日便苦不堪言。他只心中念叨,却不再问。 这时,悟空道:“天使久在天上,难得下凡一次,先尝尝我花果山的鲜果,比你那天庭的如何?” 太白金星笑问:“敢问这位,可是花果山之主,敢问尊姓大名?” 悟空道:“我等山野之人,甚么名讳亦不值一提,怎入得天使尊耳。” 武曲星君见悟空言语间甚是知礼数,对他印象却不错,便大咧咧道:“金星教你报名,你便报无妨。” 悟空看了他一眼,问道:“敢问这位天使……在天庭居何官职?” 武曲星君觍了觍胸,道:“我乃北斗七元之武曲星君是也。” 悟空一愣,武曲星君?那不是保荐悟空做弼马温的那厮吗,没想到居然亦提早会面了。悟空装糊涂又问道:“北斗七元?那是什么官职,不知和二十八星宿比起来,孰大孰小?” 武曲星君傲然道:“北斗七元居于紫微大帝之下,自然比二十八宿大了一级。” 悟空慢悠悠道:“果然厉害,前几日有几个在凡间作恶的妖精,他们生得奇形怪状,却自称是天上星宿,我见他们冒充天将可恶,便一怒之下全都杀了!”悟空说到此处,见那文曲武曲二位星君脸色大变,太白金星却仍旧笑吟吟等着下文,便接着笑道,“若我去了天庭,不知可否先给我记上一大功?” 武曲星君心中骇然,他只知六员星宿下界身殒,却不知凶手便是这花果山群妖,当下手指悟空:“你,你,你……”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白金星拂尘向后一挥,将武曲星君手臂打落,笑道:“天庭向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个道友且放宽心,回头我定为你请上一笔功劳,上呈玉帝裁决。” 悟空一抱拳:“如此先谢过仙长了。”悟空自知诛杀天将一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此时不打自招,便是要试探天庭是否得知此事。果然,武曲二人之前不知,太白金星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来,天庭并非铁板一块,其中的确有隙可乘。 悟空自然不是想借此邀功,他试探了一下太白金星,看看天庭对诛杀天将一事有何反应,太白金星却还了自己一个模棱两可,如此却难办了。 平心而论,悟空心中实在是想被招安一次,领略一下天庭风光,熟悉些人情世故。回想《西游记》中,“闲时节会友游宫,交朋结义。见三清,称个“老”字;逢四帝,道个“陛下”。与那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旁的不说,单这人脉便是莫大的财富了。 可如今事已至此,不知天庭是否诚心招安,若他来个“请君入瓮”,自己却如何是好?想到这里,悟空道:“既如此,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天使恕罪。” 太白金星道:“道友有话便说无妨,不必客气。” 悟空道:“既然上仙云天庭有功必赏,不妨先将我诛杀冒充星宿之事向玉帝奏明,看玉帝将如何赏我。若真是赏罚分明,我便甘心情愿为天庭效命,再无二话!若是赏罚不当……此事可要再商榷了。” 太白金星心中暗笑,这猴子,虽说是妖,可真聪明透顶了。但悟空话已至此,他却不好再逼,只附和笑道:“道友果然好算计,如此也好,我这便回禀天庭,请诸位道友静候佳音。” 悟空抱拳称谢,太白金星站起,自案上取下一枚鲜果,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点头赞道:“好,好,若无好因,如何生得如此好果子!” 说完便与悟空告辞,悟空八人见金星三人驾云而去,飘飘然人影不见。 牛魔王与悟空道:“悟空,你使得缓兵之计果然高明,但这太白金星却称得上天庭智囊,绝非等闲之辈,我老牛仍有不明之处要问。” 悟空笑道:“哪里缓兵,说不得却是催兵之计了,哥哥有话尽管说。” 牛魔王道:“若是那玉帝随意许你个赏赐,教你上天去,你却如何办才好?” 悟空道:“他可随意赏赐,我却不可随意上天,自身安危事小,我花果山基业乍兴,怎忍轻易舍却。只随机应变便好,总有个万全之策。” 牛魔王听得稀里糊涂,回头见覆海蛟做出一副深思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这小子,胡乱说些什么,难道信不过悟空不成?”(未完待续) 六三、论招安 覆海蛟后来听了悟空与太白金星的对话,任他再笨也知道悟空深谋远虑,非自己所能及,于是赔笑道:“我也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哥哥勿怪,勿怪。” 牛魔王道:“此刻斗智斗勇之际,我花果山虽貌似兵多将广,与天庭相比却是不值一提,此时若激怒了天庭,花果山危矣!” 九灵元圣却过来说情道:“蛟老弟身负血海深仇,一时忍不过也情有可原,且判个下不为例吧。” 悟空亦过来说和道:“不妨事,不妨事,只虚虚实实,如此才显得我方心诚,确实有被招安之意,蛟兄此番无过,反倒立了一功呢。” 覆海蛟听悟空赞他,虽明知是客套词,心中仍舒服许多,笑道:“纵算功劳,我亦不敢领了,这不明不白的,不如改日杀几个天将痛快!” 金翅大鹏道:“这太白金星道行不浅,果然天庭人才济济。” 牛魔王道:“天庭积淀极深,你我所见,恐怕仅冰山一角而已。” 众人一阵唏嘘,只觉前路漫漫,满布荆棘坎坷。 ………………………………………… 凡欲登天者,皆从南天门而入,此为正道,若未及神仙修为者,受那天雷轰顶,难逃性命。 自南天门初登上界者,会觉眼前金光万道,红霓滚滚,瑞气千条,紫雾蒙蒙,顿时生出畏惧之心,此为天庭故意设置,专要取个天威浩荡之意。 这南天门,布置的极为华丽庄严,碧沉沉琉璃造就浑圆玉柱,共有九十九根之多,此为至长至久之意。中间两根柱子最高,高高悬起一块白玉匾额,上书三个烫金大字“南天门”。这两根柱子旁,站立着威风凛凛数十员镇天大将,排成两列,个个器宇轩昂、盔甲鲜明、手持铣旄、威猛无比。 其余柱子下分列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怒目而视,此为天庭精锐,称为南天门神兵。 太白金星与文曲、武曲二位星君自然轻车熟路,到了南天门前便有人恭敬施礼。太白金星面如沉水,此番下界,说是一无所获也不为过。自古以来,下界群妖纵本事大些,登了天仙之阶,灵智亦难与天庭中人相提并论。每每或离间挑拨、或拉拢招安、或分化割离,便将种种威胁消于无形。 花果山群妖,非但修到了太乙金仙的境界,其心思伶俐、谨慎多谋更是生平罕见,这才是最大的威胁。如不及时剿灭,必成大患! 太白金星入了凌霄宝殿,见殿上冷冷清清,此刻早朝已过,几个仙女在侍弄殿上花草,殿下几名仙卿默然侍立,而殿上居中端坐那位,正是玄穹高上玉皇大帝,他此刻闭目危坐,似是已经入定。 太白金星眉头一皱,转身对两位星君道:“二位星君,招安妖猴一事甚是紧要,玉帝听政却要一个时辰以后,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一个时辰以后,地上已过半月。莫如你我三人分头去寻各方帝君、天王、仙官到凌霄宝殿,大家一同商议,也好有个主意。” 于是,三人便立即动身,分赴天庭各处,寻那有些主意主见、当权拿柄的角色来。 天庭看似极广,但这三人路途熟稔,路上遇些天上兵将,便也调动起来去寻人,不一时便寻得差不多了。 四大天师,乃是张道陵、许逊、邱弘济、葛洪;九曜星君,分别是计都星君、罗喉星君、火德星君、木德星君、太阴星君、土德星君、太阳星君、金德星君、水德星君;四大金刚,自然是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和北方多闻天王;紫微宫中左辅、右弼二位帝君、北斗七元并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携千里眼、顺风耳携诸多天将元帅……陆陆续续入了凌霄宝殿。 时辰一到,金磬轻响,众人齐声唱道:“臣等,叩请吾皇,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圣安!吾皇万岁!” 玉帝微微睁眼:“众卿平身!” 旁边侍立一仙官站出朗声道:“今朝可有要紧事,众生碌碌不易,有事且请早奏!” 太白金星早早便准备好说辞,刚要踏前一步,只见早有一丈二身躯抢在他前面站出,不是别人,正是降魔大元帅托塔天王李靖。 李靖前身微曲,道:“臣启奏玉帝,敢请天兵三万,下界擒妖!” 玉帝语气平和,无惊无喜,淡淡道:“下界何处又有妖了,此番又是哪家?” 李靖道:“臣已打探清楚,此妖居于东胜神洲花果山,姓孙名悟空。此妖啸聚山林,拉拢精怪,已有五万之众,若不早日降服,唯恐为害一方,望吾皇恩准!” 玉帝问道:“花果山?可不正是前日命爱卿金星前去招安那家?” 李靖答道:“正是!前日招安,乃是吾皇仁慈,此番妖猴犯下滔天之罪,诛杀六员天将并数百天兵,今日不比往日,依臣之见,若不降下天威,彼等难以悔改!” 玉帝微诧:“李爱卿,你却来讲讲,此番招安结果如何?” 太白金星心思飞转,李靖怎地也知道此事?他见紫微宫中左辅右弼二位帝君面上亦露惊诧之色,断然不是他二人走漏的消息,如此一来,紫微宫欺瞒不报的罪过却是难逃了。 太白金星跨前一步,施了一礼道:“启禀玉帝,臣此番招安,所见所闻与天王所说略有不同。那孙悟空自言杀了几人,他却称这几人冒充天将,在地上为非作歹,却叫臣上天为他……为他请功,若见奖赏公允,他便同意招安。” 李靖低声喝道:“荒唐之极!” 阶下众仙不知内情,顿时议论纷纷。 玉帝也是一怔,呵呵笑道:“这妖猴却有趣,究竟是真是假,一问便知。李天王,那妖猴诛杀的是哪几个天将,你可知晓?” 李靖却道:“陛下恕罪,此事却该问紫微宫二位帝君。” 右弼帝君抢上一步道:“臣此番正要禀报此事,十余日前,我紫微宫派出毕月乌、胃土雉二星宿下界办事,却遇妖猴阻挠。而今日点卯,发觉毕月乌、胃土雉与东方四宿皆无踪影,略一探查,他六人已是……身殒下界了。”他一笔带过,却将东方四宿私自下界的过犯揭了过去,左辅帝君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六名星宿身殒!万年以来,天庭还未发生过如此大事。 玉帝脸色微现不豫,其实以为仅是几名普通天将,没想到却是二十八宿中的人物。二十八宿皆已是天仙的修为,这股力量乃是天庭战力中坚,此番损折六人,但从战力来讲是微不足道,但势必使天庭人心惶惶。 只听右弼帝君又道:“然臣等消息闭塞,尚不知元凶为何人,适才听李天王道明,才知花果山妖猴便是罪魁祸首,恳请玉帝降下天兵,为六星宿讨个公道,振我天威!” 玉帝不语,右手轻轻抚摸案上黑冰玉镇纸,淡淡道:“太白金星,你方才似乎有话还没说完。” 太白金星心中一凛,玉帝大多数时候称他都是“李爱卿”,偶尔嗔怒时也叫几声“李长庚”,若叫他“太白金星”时,此时的玉帝便似是脱离了一切情感的存在,变成那个头脑极其冷静的天上地下的最高主宰。 而每遇大事时,玉帝的习惯便是抚摸案上的黑冰玉镇纸,这黑冰玉有醒脑提神的极佳功效。(未完待续) 六四、始邀战 太白金星谨慎道:“臣下界招安,亦不知妖猴犯下如此大罪,论律,此罪当诛!然臣斗胆妄言,此时却应继续招安妖猴,不宜刀兵相见!” “你好大胆子!”玉帝哼道。 太白金星见玉帝有了怒意,跪倒在阶前道:“陛下恕罪,臣之妄言,却是一心为我天庭着想。” “哼!你却讲来,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想法,若不能使人心服,我便教你去打扫南天门。”玉帝道。 太白金星道:“招安妖猴,好处有三,且听臣细细道来。” “起来说吧。”玉帝道。 太白金星站起侃侃而谈:“其一,妖猴势大,若强攻之,天兵必将折损不小,若是招安,自可不损一兵一卒;其二,花果山乃是洞天福地,人杰地灵,我天庭在下界,最缺这等好去处,若将妖猴招安,逐渐蚕食花果山群妖,将此地据为己有,实为万古千秋之基业;其三,妖猴兄弟八人,皆比太乙金仙不弱。”说到此处太白金星故意一顿。 只听大殿上一片倒吸凉气之声,玉皇大帝更是霍地站起身来:“果真?” 太白金星点头道:“乍见时,我也以为自己花了眼,但交谈多时,我逐一查看,的确如此!” 玉皇大帝在殿上反复踱了几步,心中颇有些烦躁,摆摆手道:“接着说!” 太白金星道:“八名太乙金仙,纵不算那四五万小妖,要派多少天庭兵马围剿?若是招安得当,将此八名太乙金仙招归我天庭所用,到那时,我天庭战力几可倍增,于实力气运,皆大有裨益。即便不能为我所用,只招得一两名,也可教他兄弟离心,时日一久,亦失却兄弟情义,纵他如今势大,亦将成昨日黄花。” 李靖颇有些不忿,道:“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儿哪吒亦为太乙金仙,须知太乙金仙亦有强弱之分,强者可与混元一较高下,弱者比那天仙也不如。长庚兄可莫要被吓到了。” 太白金星道:“六名星宿天将一去不返,这等实力,是强是弱,一看便知。” 李靖道:“二十八宿虽为天仙,却疏于战阵,只擒拿些山精野怪有效,遇到大阵仗自然措手不及,或中了妖猴奸计也未可知。” 左辅帝君听了这话心中不喜,站出道:“天庭乃我道教领袖,天下一统,哪有什么战事,二十八宿均乃玉帝钦点,又怎会差了。” 哪吒见父亲语出伤人,忙出来打个哈哈道:“帝君误会了,我父为六名天将报仇心切,语气有些急躁,还请勿怪。” 右弼帝君使了个眼色,心道,此时当是我天庭一致对外,怎可有意气之争? 太白金星与托塔天王颇为熟稔,对他讥讽却也不恼,只笑道:“我与花果山群妖一番长谈,说来惭愧,直到今日才知,妖中亦有智者,比你我丝毫不差。若与这等妖怪对阵,非是我老儿妄言,胜之,难矣。” 玉帝散踱的脚步终于停下,手掌在案上一拍,道:“莫再争了,我意已决!” 太白金星始终心有疑窦,托塔天王此次讨兵下界降妖,底气何在?又是谁走漏了消息,将天将身殒的事情告诉了他? 此时听得玉帝将要表态,忙做出恭敬状,敬聆圣旨。 玉帝却不急着说,他重坐回宝座,道:“花果山群妖势大,已不容耽搁,托塔天王,举我天庭之力,下界擒妖,你有多少胜算?” 托塔天王回道:“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微臣若得四大金刚、九曜星君、四大天师、北斗七元、五方揭谛、六丁六甲相助,率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再请太乙救苦天尊、北方真武荡魔天尊掠阵,定可一举功成!” 玉帝见李靖自信满满,面色逐渐缓和,环视殿下众人一周,笑道:“这般排兵,倒也稳妥,想我天庭如此威势,哪个能敌?太白金星接旨!” 太白金星忙道:“臣在!” “两位天尊那边,还要你去请来,只说此战紧要,还望两位天尊不遗余力。” “臣谨遵旨意!”太白金星恭敬道。 玉帝又道:“李靖,朕仍封你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三太子为先锋,兴师下界,扬我天威!” “其他仙官将领,一切听从托塔天王统调。” “千里眼、顺风耳!你二人便在南天门坐观战情,及时通报,不得有误!” 殿下一阵山响:“臣等遵旨!” 李靖、哪吒率众神仙出了大殿,便只余太白金星一人。金星心道:玉帝今日尤其话多,想是稳坐宝殿万年,见战心喜了。他见众人走得差不多了,自己也要出殿。 玉帝却将他唤住,淡淡道:“若是二位天尊推托,亦不必强求了。” 金星一怔,方才还“望二位天尊不遗余力”,怎地这会却变了卦,他虽不解,却仍不敢问,只带着满腹心事去寻二位天尊。 到了紫霄宫,宫前门将早识得太白金星,忙上前施礼,金星笑着摆手道:“此番有要事,失了礼数莫怪。”话语间脚步不停,便要进去。 一门将道:“金星若是来寻上帝的,可要空跑了。” 金星迈入门槛的脚忽地收回:“怎地,玄天上帝不在家?” 门将道:“已出去许多日子了。” 太白金星一抱拳,转身便走,一路急匆匆驾云来在了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此处正是太乙救苦天尊的所在。 自北天门至东天门却也不远,但见这一方仙境:彩云重迭,紫气茏葱。瓦漾金波焰,门排玉兽崇。花盈双阙红霞绕,日映骞林翠雾笼。果然是万真环拱,千圣兴隆。 太白金星自非初次来此,哪有心思观景,只径直朝宫门行去,门前两个道童见是太白金星到此,一个上前迎接,另一个忙不迭跑回去通报。 金星顺着台阶上行,早见东极青华大帝站在殿门前等候。太白金星直有受宠若惊之感,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道:“岂敢劳动天尊大驾迎我,罪过罪过。” 救苦天尊笑道:“金星难得来此,便迎一次又有何妨?” 天尊请太白金星入了大殿,笑吟吟问道:“金星许久未临敝舍,新近采得绝品仙茶,可不容错过了。” 金星苦笑一声道:“天尊啊,若是往日还算福分,今日可无闲心品茶。玉帝下旨命托塔天王下界擒妖,统率十万天兵并各路神仙星君元帅天将,玉帝叫我特来相请天尊,为我天兵压阵,委实耽搁不得啊。” 太乙救苦天尊诧异道:“何方妖怪如此嚣张,值得动用这许多兵将?” 金星道:“为首的共有八人,居于东胜神洲花果山上,这伙妖怪的确胆大妄为,曾诛杀六名天上星宿,因此惹得玉帝不快。” “竟有这等事?”太乙救苦天尊也是一惊,“天庭乃我道教正统,这怎么能忍得,天兵压境却也说得过去。只不知这妖怪是何种精怪炼成,居然修到如此地步,也算他造化不浅。” 金星道:“这八人中,居首的是只猴妖,还有一只老牛,地位亦不低。其他几人中有猴,有鸟,倒也分辨不清了。” 太乙救苦天尊一愣,口中喃喃道:“猴妖,牛妖……” 金星心急火燎,还道天尊与他讲话,答道:“正是。托塔天王此刻正调兵遣将,不一时便要出征,天尊你看……” 救苦天尊从思绪中回神,微微一笑道:“天庭有事,我本无推却之理,只是近日有要事缠身,便个把时辰也走不开的。”(未完待续) 六五、众绸缪 太白金星心里微微一凉,这岂不是推却之词,能在此与我闲聊,却又道有要事在身,只是他却不好深问。 救苦天尊自然知道太白金星不信,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我那护身的八卦镜前些日子破了,此刻正在后房丹炉中重炼,每日夜却要变换六十四种火候,若此刻离开,这法宝便毁了。” “啊?”太白金星大吃一惊,太乙救苦天尊向来为人处事低调,极少露面张扬,但能居东极青华大帝之位,自然是修为至高。旁人或许不知,太白金星乃是天庭中的百晓生,许多秘辛均瞒不过他。 太乙救苦天尊的贴身法宝便是这东极八卦镜,此八卦镜吸朝霞之造化,夺紫霭之灵气,自东极灵岩上天生而出,若论防护力,天上地下胜过它的宝贝实在少见。天尊既然说这东极八卦镜破了,自然不会扯谎,只是他遇到了何等强敌,竟将这法宝弄破了。 太白金星见太乙救苦天尊话已至此,怎好继续相求,只得施了一礼道:“如此说来,倒是天意了,今日事急,礼数不到之处,还请天尊见谅。” 太乙救苦天尊笑道:“金星客气了,今日亦不相留,改日再来品茶吧。” 太白金星答应一声,直接自这殿中飞腾而去。 先前金星说的“礼数不到之处”便是指此,仙人纵有神通,亦不好在旁人家里施展,何况太乙救苦天尊位在金星之上。只是太白金星与天尊相熟,才好先行告罪,再腾云而去。 救苦天尊见金星离了妙严宫,他神色冷峻陷入沉思,不知不觉便踱到了书房。 桌上,一面紫铜镜斜倚在几本道学典籍旁,上面一条细微的裂痕,这不正是那东极八卦镜!太乙救苦天尊冥想片刻,便提笔研墨,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写了一个大大的字——败! 太白金星回到凌霄宝殿,心中忐忑不安将两位天尊之事据实告知玉帝,玉帝无悲无喜,只轻轻点头。 李靖求战心切,此刻早已将人马集结,只待出征,他见太白金星无功而返,却也不以为意,道:“天尊若来,那是锦上添花,即便不来,亦无碍大局。想那花果山群妖也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臣等请准出征!” 玉帝点点头:“李长庚传旨,在通明殿设下酒宴,只待大捷后庆功!” 太白金星一愣,先前托塔天王曾邀九曜星出战,自己理应下界才对,此刻玉帝却命自己去设宴,岂不前后矛盾。但他油滑多变,自然遵旨无疑。 李靖亦不知玉帝何意,只道玉帝忘事,便率众仙官天将浩浩荡荡出了南天门,杀下界去了。 太白金星欲出殿办事,玉帝又将他唤住道:“且慢,你且与千里眼、顺风耳在南天门观战,战事若顺,再设宴不迟,败者怎饮贺酒?” 太白金星冷汗涔涔,当真是上意难测,感情玉帝没怎么指望托塔天王能赢,他无奈之下,只得遵旨而行。 玉帝入了后殿,摆起銮驾,天马行空,瞬息千里,直奔凌霄宝殿正西昆仑仙岛而来。 昆仑仙岛,天宫胜境。既为仙岛,自然居于水中,此水奇特,若静时,众多仙岛如居于一镜之中,若动时,有诗云得好:洪涛碧波翻日月,水域泽国隐鱼龙。 昆仑仙岛,等闲神仙莫能入之,无他,盖因内有重宝:瑶池蟠桃,紫翠丹房,悬圃仙草,琼华美玉,件件珍奇盖世,样样精美绝伦。 玉帝一路上眉头紧蹙,车驾疾驰便入了瑶池。 瑶池甚广,楼阁密布,有一处称作“别有洞天”的,便是王母离宫。 此离宫门外,八名绿衣仙女分列门旁,见玉帝来得匆忙,一齐道个万福,玉帝只是不理,快步入了大门。 这“别有洞天”中,琼香丝丝缭绕沁人心脾,瑞霭四处缤纷夺人眼目,中央一座瑶台上铺彩缎,四方宝阁玉楼挥散氤氲。凤鸾于瑶台上翩翩起舞,池畔金花玉萼倒影多姿。此处繁华,竟远胜凌霄宝殿。 正殿之中,众女仙莺歌笑语,当中那人,正是西元九灵上真仙母,人称王母娘娘的便是。王母娘娘见玉帝来,却不起身,只摆摆手叫歌舞暂停,让众女仙退下。 玉帝入内随意落座,叹道:“你这厢却快活得紧。” 王母娘娘称呼虽老,却貌仅双十年华,丰韵娉婷、嫣然绝美,偏偏这倾城之容颜中,又透着一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华美庄严气质,教人一眼便生敬畏朝拜之心。 王母娘娘端过一盘水灵灵玉盈盈的翠绿葡萄,捻一颗送入樱唇,笑道:“若无些烦心事,你却不会到此来,巴不得你多些麻烦。” 玉帝此时倒似一个普通官家子弟,先前庄重凛然的帝王姿态全无,他撩起袍袖,抓几颗葡萄吃了,道:“下界又有强妖,李靖带兵去了,你猜是胜是败?” 王母娘娘眨了眨水样双眸,轻笑道:“再不济也不至落败,李靖虽脓包,他那儿子却精明得很,又有本事。” 玉帝又问:“莫论这些,你只说,此刻当胜还是当败?” 王母娘娘一怔,不假思索便道:“自然是败,败得越惨越好。” 玉帝哈哈大笑:“难得你我此次竟能心有灵犀。”笑完,脸上却现出一丝微妙神色,喃喃道,“是时候败了……” 悟空送走太白金星,当即召集各元帅洞主,聚集群妖遴选精锐,做好迎敌准备。 覆海蛟不解:“太白金星上天为你请功去了,为何一副紧张模样,弄得人心惶惶?” 悟空心道,这覆海蛟活了这许多年,却仍是难识人心,也难得他性情淳厚,毫无心机,便答道:“天宫的人说话,可信否?” 覆海蛟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那自然是不信的!” 悟空之前早有谋算,花果山群妖中不乏老弱病幼,若要他们上了战场,恐怕难以自保。因此,覆海蛟天生的翻江覆海本领此时正当派上用场。悟空叫那体弱的年幼的道行浅的妖精全部移居到海边岩洞中居住,又嘱咐覆海蛟,若天兵来时,定要保全这数千妖精性命。 覆海蛟急得眉毛立起:“我一心杀敌去,你却当我是看家护院的?!” 悟空道:“此事你若做得好,便居功至伟。这许多妖精,皆有父母兄弟在阵前厮杀,有蛟兄在此照料,免去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士气一起,战力何止倍增?蛟兄深明大义,这道理你自然知晓。” 覆海蛟急道:“我身负血海深仇,又如何忍得这口气!” 悟空见这老蛟当真迟钝,言语间亦不客气,道:“天庭乃是道教正统,根深势大,非一战便能罢休,你若连这都忍不得,还谈什么报仇雪恨,直接打上天庭,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便赚,如何?” 覆海蛟左右为难,两手搓个不停,悟空又宽慰道:“你若信我,便听我一言,此战于天庭不打紧,与我等却是生死存亡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牛魔王过来拍拍覆海蛟肩膀,大声道:“悟空说得再清楚不过,我若有你那覆海神通,自然亦当仁不让。如今,可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了,你稳固后方,试想花果山上下谁不铭恩于心,这天大的便宜被你占了,还推三阻四!” 覆海蛟见悟空说得真挚,牛魔王辩得有理,一跺脚,抱拳道:“既如此,我便应下了,二位可要替我多杀几个天兵解解气!”(未完待续) 六六、逸待劳 牛魔王笑道:“全包在我老牛身上!” 悟空说服覆海蛟,见金翅大鹏与九灵元圣皆露出赞许之意,他走过去道:“太白金星临走时道‘好因结好果’,此语其实颇有提醒之意,倒让我承他一个人情。” 金翅大鹏道:“悟空所言不假,这老儿看似温厚,其实圆滑,还须防着些为好。” 九灵元圣问道:“何意?莫不是天庭将要派兵交战了?” 悟空点点头:“十有八九是如此了,如今花果山仅初露锋芒,宛如幼苗,数万妖兵看似雄壮,又怎能与天兵相抗?” 金翅大鹏心思敏捷,堪称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道:“若无登天志,怎敢入云霄,我如有了二心,拍拍翅膀便走,何必留在此处?悟空有甚良策,尽管直言,我等绝不推托便是。” 悟空暗赞一声,果然聪明人好办事,随即道:“此番交战,若叫天兵攻入花果山,即便胜了,这青山绿水恐怕也成焦土,因此还请两位兄台施展手段,于半路拦截,挫其锋芒,动其军心,慑其胆魄,可否?” 九灵元圣道:“却要如何做?” 悟空道:“我料天庭初次交锋,必心高气傲,轻慢我等,战前未必打探军情。大鹏兄身法天下无双,元圣兄神通无人能及,若能在彼等临近花果山时突然发难,必打他个措手不及。二位只需一击便退,我自有后续手段。” 金翅大鹏哈哈笑道:“悟空倒是知我颇深,这是我惯用的手段了。” 悟空道:“敌众我寡,理应扬长避短,元圣兄此行便委屈些,跟从大鹏兄行事,如何?” 九灵元圣道:“我一家老小亦在此处,为你便是为我,何来委屈之说,悟空放心便是。” 悟空抱拳称谢道:“若无意外,天兵近日便至,二位兄台及早出发,免得误了军机。” 金翅大鹏笑道:“尽管放心,此行若不成功,有何面目回来。” 悟空又来至牛魔王处,与牛魔王耳语一番,牛魔王连连点头,显然悟空与他密授机宜。 悟空又与通风、无支祁、王禺三人依次说了几句话,三人自然遵从。 调兵遣将完毕,悟空自然要鼓舞群妖士气,上次星宿天兵来得仓促,花果山众妖还没交手便已乱了套,此番不比以往,乃是花果山与天庭的正式交锋。一旦落败,后果不堪设想,深谙西游权谋的悟空知道,天庭这群人均是欺软怕硬的主,花果山若现颓势,只怕蹦出来无数痛打落水狗捡便宜邀功的鼠辈。 故此,这一战不但要赢,还要赢得痛快利落,拖延越久,对己方越加不利。 悟空将七十二洞地仙以上的妖精聚在一起,高声道:“近日将与天庭一战,多说无用,只有六字。胜则生,败则死!” 白犀王挥动手中大锤高喊道:“管他天庭还是地府,不让我们过快活日子,那便不行!”群妖一阵附和,自悟空将群妖分割洞府,严加操练以来,各族各洞士气高涨,直至此刻,这些或为生而奔波、或浑沌度日的妖们才真正有了归属感。 妖,自然不知何为归属感,只知当下的日子快活,谁挡了我快活的路,那我便让他不快活。又一妖兽高高跃到高石上,大喝道:“奋勇杀敌,扬我狮虎洞之威!” 悟空一看,正是随九灵元圣来到花果山的洞中黄狮精,悟空心中暗道,黄狮精啊黄狮精,你倒真是个领袖人物,不过此番你却没有开“钉耙会”的机缘了。 黄狮精刚刚喊毕,一头巨象人形立起,亦学黄狮精喝道:“奋勇向前,退者立斩!” 悟空哭笑不得,还没见天兵人影,何苦耀武扬威,倒不怕泄了士气。不过他见各洞心齐,亦是非常欢喜。 悟空一摆手喝道:“都下去吧,这几日操练暂歇,只养精蓄锐,各洞各府禁酒,必要牢记!”群妖散了去。马元帅凑上来道:“大王,有句话……不知是否当讲?”话语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悟空奇怪,道:“凡关系我族命运休戚,自然当讲,若是闲话却不必讲了。” 马元帅道:“大王修道有成,实乃花果山大喜之事,多年来四方妖王来投,使我花果山声势空前浩大,这自然是好事。不过……” 悟空眉头一皱,这当口事情繁杂,偏又遇着个不痛快的,顿时不耐烦道:“快说!凡事有我做主!” 马元帅身子一颤,接着道:“不过,眼见各洞势力增强,妖王等皆是神仙本事,唯有我水帘洞四大元帅,虽位高职尊,本事却不值一提,如此时日一久,岂不被人瞧不起了?” 悟空听完,顿时明白了马元帅的意思,马流崩芭四元帅虽号称是通臂猿猴、赤尻马猴,实则本事稀松平常,绝非神猿,却不知是何异种。 他四人论心思本领确比其他猴类胜出一筹,故而自己将四人封为元帅,看山寨整齐、行止严谨,其中不乏四人功劳。但遗憾的是,这四人从未修炼果,只在洞天福地生长,沾了些仙气,只有人仙的道行,神通法术自然一点不会。 七十二洞妖王个个身具惊人艺业,更有些具备天仙道行,怎叫人见了不眼红。悟空感念四人办事得当,素来无差错遗漏,于是对马元帅道:“我知你心意了,待打完这场大战,闲暇日子我便传授尔等些修行之法,所学多寡,却看个人本事了。” 马元帅闻之大喜,伏地拜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悟空见他好笑,一脚踢在屁股上,笑骂道:“少来惺惺作态,快去将洞中美酒看好,莫叫那个馋嘴犯了军规!” 马元帅腾地跃起,手舞足蹈奔回水帘洞去了。 花果山下,通风一人行踪飘忽,鬼魅般在丛林中游走,不时挪动一块石头,移走几株巨树。他动作奇快,不一时便将东南山坡布置完毕。 通风跃在山下,回首向上望去,似乎又觉有些不妥,便转回稍作改动。 原来悟空知道通风精通阵法,阵法用于守山实在是再好不过,他方才便教通风将花果山东侧布满阵法,即便天兵强攻上来,也需费些功夫。 通风心中本有疑惑,天兵天将自然从天上来,在地上布阵却有何用?悟空却只教他布阵去,至于其他无须担心,另有妥善安排。 花果山西边临海处,无支祁独自一人坐在海边巨礁上独自观潮。无支祁遇水则兴,最喜在海边住,不过此刻却是悟空教他镇守花果山西岸。他虽只一人,但他御水神通出神入化,只要在临水之地,纵千军万马齐来亦丝毫不惧。 无支祁观那水浪之势,细数脱困之后的这段日子,一时间心潮澎湃。悟空与前世的灵明神猿大为不同,原本那七神猿,似是同一模子制出来的,纵有智,却不谋,起初虽活得快意洒脱,归根结底落得个颠沛流离。 而现在的悟空,年纪虽轻却稳重老成,混若天下事尽在其胸壑之中,让人踏实的很。 无支祁正想着,一人自海中跃出,却正是覆海蛟。他见无支祁独自在此,也是一愣,二人自上次一战后再无机会切磋,覆海蛟知道这无支祁的天赋神通实在了得,一身神力更是惊世骇俗,自己凭借龙身竟也难以抗衡,的确不是他对手,唯有敬佩尔。 覆海蛟跃在无支祁面前,冷着一张脸道:“凭你的本事,也被闲置了?”无支祁知道覆海蛟因何不快,便道:“我与你一样,在此有军机要务。” 覆海蛟道:“什么要务,莫不是陪我来看守这些老弱之辈?” 无支祁笑着摇摇头,道:“告诉你也无妨,悟空能掐会算,料到天兵将从此处攻山,故而叫我在此等候。” 覆海蛟先是一怔,随之大喜:“若真如此,我亦可分一杯羹!”(未完待续) 六七、挫其锋 万里碧天极高极远之处,如同被长刀划过,现出一道金色光芒。这光芒霍地放大,仔细看去,却是一道通天之门,突兀献于万里高空之上。 自这巨门中,朵朵五彩祥云飘出,虽夺目绚烂之光亦掩不住杀气阵阵。 托塔天王左手擎着黄金宝塔,右手虚按在腰间剑柄之上,一脸肃冷狠绝之气。哪吒三太子手持降妖杵、身缠缚妖索、斜挎绣球、脚踏两个无敌风火轮,郑重站在天王身旁。 三太子面如止水,实则心中忐忑,万年以来,托塔天王自被玉帝封为降魔大元帅以来,几近寸功未立。他自知爹爹心中焦躁,而即便如此,此次请战亦未免太过鲁莽。太白金星此人虽四面讨好,却仍为天庭智者,哪吒心中颇为倾向于太白金星的招安论调,无奈的是,他必须支持他的爹爹——一心立功的托塔李天王。 每每站在李天王面前,哪吒的心中便五味杂陈,天底下恐怕再无这样的父子了吧。曾经,他欲灭子,我欲弑父,他以我为妖,却因我而不凡;我以他为耻,还了父精母血与他,却反而因他成就不灭之身。每当我拜他时,我不知拜的是李靖,还是他手中那座宝塔,这才是无法释怀的悲哀。我已称神万年,却依旧一副孩童模样,三太子,三太子……我永远离不开这个令人生厌的称呼了,其实,我叫哪吒。 于哪吒的心思,李靖或许知,或许不知,或许知了也不在意。他唯一知道的一点便是:有佛祖赐的宝塔在手,我便是托塔天王,便是你哪吒之父,便能蒙玉帝恩宠,十万天兵任凭调遣。我以一介凡人之身,区区陈塘关总兵之职,到了如今天庭中地位崇高的万军首领,这是何等的荣耀!天下妖魔,听到我李靖之名,哪个不闻风丧胆? 想到此处,李靖志得意满,回首观望无边的神仙星官,天兵天将,更是踌躇满志,恨不得花果山群妖便在眼前,叫我踏为齑粉,然后得胜还朝,叫朝中宵小不敢正视,人人手持御酒上前,尊我敬我,道一声“李天王!” 飞了一阵,哪吒轻声提醒:“爹爹,已是东胜神洲地界了。”李靖恍若未闻,喃喃道:“我怎么觉得西牛贺洲越来越大了。”话语细若蚊蚋,瞬间被天风吹散。 忽然,李靖眉头一皱,一股芒刺在背的感觉让他心中发毛,在同一时刻,哪吒也攥紧了降妖杵。这不是父子连心,而是对危险的感知。 然后,似乎是一瞬,或许是一刻,天地间的时光仿佛停止了,在这极其短暂的静寂之后。便听到身后惨叫声连连,由近及远。 李靖怒喝道:“何事惊慌!” 哪吒驾起风火轮,在空中划过一个长弧,只瞥一眼便回来禀报道:“不知何种怪物飞过,翅大无边,搅散了数十朵祥云,三四千天兵措手不及,坠了下去。” 李靖顿时语塞,一股郁闷之气由内而外生出,难道这是流年不利,寻常怪禽怎敢犯我天兵?哪吒见父亲神色不对,又道:“或许……是那花果山群妖使得手段。” 李靖“呸”了一声傲然道:“妖怪能有这等神机妙算?”天下猛禽众多,莫要扰乱军心!”哪吒张口欲言,却又忍了回去。 此时,后方又是一阵惊呼,原来那巨鸟再度返回,不过此次有了防范,众天兵失了祥云,却早早将凌空符咒放出,仅损了几十人。 李靖就算再笨也知道了,此怪鸟的目标竟直指天兵,他低声喝道:“哪吒听令!”哪吒道:“末将在!” “我命你将此怪鸟擒下!”李靖断喝道。 “……”哪吒一阵无语,吞吞吐吐道:“禀元帅,此鸟迅捷如电,实在看不……看不清楚所在。” 旁边多闻天王道:“三太子所言不差,此鸟只见去,不见来,却如何擒捉?此刻我等有了提防,不过瞬间便到花果山,不必理他!”李天王点点头,紧蹙的眉头亦松开了些。 忽听前方雷鸣般爆响,托塔天王右手向后一挥,十万天兵令行禁止,全都停在当地。哪吒三太子艺高人胆大,纵身独自向前,没飞出多远,只见空中隐隐现出一个门扇大的狮头来。这狮头一张一合,竟做人语:“何人喧哗,扰我清净?” 哪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天兵从此一过而已,更无半点声音,何来扰你清净之说。他一抖手中降妖杵,叱喝道:“天兵奉玉帝钧旨,下界擒妖,不相干的速速闪开,免得伤了性命!” 这狮子道:“天兵是什么东西,玉帝又是何物?我便是妖,谁敢擒我?” 哪吒又惊又怒,这狮子好大胆子,见十万天兵在此犹敢撒野!此刻李靖与四天王、九曜星亦到了近前。 李靖道:“你是何方妖孽,我乃托塔天王李靖,还不速速让路!” 这狮子呵呵道:“管你里静外静,只不许扰我清净!若不敢动手,送千把人过来与我充饥便可,权当买路钱了。” 李靖心头火气,喝道:“谁与我斩了这狂徒!” 此时行军最急,四大天王与缺了太白金星的九曜星一齐上前,各自擎出法宝,便要协助哪吒三太子将此妖擒下。 这巨狮将脑袋轻轻一晃,由一化九,九张巨口或喷烈焰、或吐毒烟、或撒浓雾,直将整片天空染得一片混沌,不见人影。 众神仙只道有诈,各自退出好远,只多闻天王擎出宝伞,此伞专克各种染污。伞面张开,上嵌无数金石珍宝,在空中滴溜溜旋转,将空中烟雾烈焰尽收入伞中。 众神仙赞道:“多闻天王好手段。” 赞声未绝,哪吒大叫一声:“不好!”原来这烟雾散去,便连那狮子亦不见了。 此刻又听后方天兵人群一阵惊恐叫声,九曜星急速查看,竟有上千天兵被那狮子大口吞了!此刻便听远处传来声音:“遇到你这吝啬的,不给买路钱,只好自取了。”言语间讥讽轻蔑自不必说。 托塔天王气得面色紫黑,这一路行来,还未见花果山踪影,便折了两阵,料想那顺风耳与千里眼必定早将战报禀报玉帝,怎一番羞愧了得! 太阴星君道:“这狮妖若是花果山一众,着实难对付了。” 李靖道:“事到如今,怎有后退之理?哪吒听令,命你先行一步,在前面探路,大军紧随其后,规避而行。” 哪吒应令,抢先腾云下去,两扇风火轮转开,瞬忽间远远已见傲来国城池,他正欲返身回去接应大军,只见前方一片乌云散开,露出一个丈许高的巨大牛头人来。 哪吒喝道:“不想死的速速闪开,我这斩妖剑专斩牛头!” 这牛头人自然是牛魔王了,他手举铁棍道:“敢犯我花果山者,须得过了我这关!”两人再不答话,乒乒乓乓站在一处。 只十数个回合,哪吒肩酸背痛,心道这老牛好大气力,不得已只好用些手段了。这太子即喝一声“变”字,化作三头六臂,分持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六样兵器,便朝牛魔王攻来。 牛魔王笑道:“却遇见个变戏法的。”任凭哪吒千般招式,他只不变应万变,一棍一棍抵挡。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不留神,便被缚妖索将铁棍缠住,俗语道柔能克刚,牛魔王挣脱两下未果,见那斩妖剑落下,直奔牛魔王脖颈而来,眼见是在劫难逃了。 此时,高处一道银光闪现,哪吒斩妖剑便握不住,忽地脱手飞出,他心惊胆战,再顾不得牛魔王,掉身便逃。(未完待续) 六八、天蓬现 牛魔王见哪吒远遁,也不再追,对上方笑道:“王禺兄弟,我这诈败可逼真?” 王禺自上方云中落下赞道:“如何不真,便是我也险些被你骗过。”他又取出刚收得的斩妖剑,审视一番道:“此剑果非凡品,悟空此计便算成了!” 牛魔王也看看道:“不知悟空要这斩妖剑何用?” 王禺道:“回去一问便知了。”二人并肩返回花果山。 他二人怎知,悟空于《西游记》中群仙大战牛魔王一役耿耿于怀,牛魔王本领通天,却仍败于众仙之手,落得个悲惨结局。那一场仗,李靖使照妖镜盯住牛魔王本身,哪吒便用这斩妖剑砍落牛头,叫牛魔王难以翻身。 悟空特意叫牛魔王在此诱敌,死活要收了这柄斩妖剑,否则心中总有顾忌,哪吒若无了这斩妖剑,凭牛魔王本事,在天庭应再无克星,凭一身钢筋铁骨便可傲视群仙了。 且说哪吒失了一件惯用兵器,狼狈逃回,见了李靖后据实以告,李靖勃然大怒:“身为先锋,尚未正式交战便输了一阵,要你何用?” 哪吒低首不语,还在回想方才究竟是何物事收了自己的法宝。 广目天王上前道:“天王勿恼,三太子以一敌二,妖精又实在诡计多端,不应受责。此败于我天兵而言,倒可除了骄娇二气,这股妖怪,委实轻视不得。” 李靖训斥哪吒自然只是做个样子,于是顺着广目天王语气道:“的确如此,传令各元帅天将,一切谨慎行事,万万不得莽撞!” 这番话若被悟空听见,必定心花怒放,他先命金翅大鹏高空搅扰,又命九灵元圣威慑天兵,再让牛魔王挫其锋芒,王禺收其法宝,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李靖收了狂骄之心,一旦如此,大战起时李靖必然束手束脚,步步为营,如此下一步计谋方可奏效。 金翅大鹏一击奏效,早早回来预警,说天兵足有十万,只片刻便到,花果山上下摆开阵势,只等一场恶战。一时间整个山头出奇的寂静,就连枝头鸟雀虫蚁亦都羽翅不展、鸣声不再,远处海浪滔滔声传入耳中,别有一番肃杀风味。 不一时,九灵元圣从天而降,九张巨口仍未合严,顺着嘴角尚有殷红鲜血流出,唯有中间那颗巨口闲着,闷声道:“果然天兵滋味不同凡响,少了许多烟火之气。” 悟空强忍住胸中烦闷,道:“速去溪边洗涮,莫将那血腥之气染在我鲜桃树上。”众妖精见了血腥,个个眼中闪出异彩,在花果山悟空虽无严规说不许食人,但四元帅却知悟空习性,早嘱咐过七十二洞妖王,即便要食人肉,也要寻僻静处偷偷地吃,千万莫叫大王见了。近日来厉兵秣马,列兵摆阵,群妖倒是有些日子未沾荤腥了。此刻见九灵元圣大快朵颐,又赞那天兵味道好,直激得个个血性十足,恨不得天兵便在眼前,放倒便吃。 又片刻,牛魔王与王禺携手而归,王禺手中持一柄宝剑,明艳炫目,阳光照射下,闪着妖异的光辉。 悟空迎了上去,王禺递过斩妖剑道:“的确好剑!”悟空接过斩妖剑,第一感便是,此剑无主,若是被哪吒炼成本命法宝,他法力必难以催动。他心中诧异,道:“此剑绝品,居然不是本命法宝。” 王禺道:“那娃娃的本命法宝是那混天绫,当下斩神圈仍未炼成,我却收不来的。” 悟空犹豫了一下,将斩妖剑还给王禺,道:“你虽有斩神圈,终不是趁手兵刃,留着这剑吧。”王禺一愣,他以为悟空要此剑有大用,却反赠还于他,不知悟空何意。悟空问道:“你不会用剑?” 王禺哈哈一笑,伸手接过道:“怎有不会用之理,悟空如此大度,我便收了。”牛魔王虽甚是艳羡,他却不喜用轻灵武器,只觉手中这铁棍便是最好的兵器了。 金翅大鹏过来道:“此剑乃威道之剑,专克阴邪之物,对我妖类亦大有作用。”王禺听之更喜,道:“入了我手,便再难物归原主了。” 牛魔王道:“天兵几番受挫,此刻应是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怕正步步小心,谨慎前行呢。” 悟空道:“嘿嘿,便是要他们疑神疑鬼,如此才能以弱胜强。” 须臾间,四周云头涌动,无数天兵虎视眈眈,如同饿狼盯住了一块肥肉,悟空隐隐见天空中有银色细丝闪闪发光,眉头一皱,此物蹊跷,不知是何法宝。 牛魔王喃喃道:“好大手笔,天罗地网都用上了。” 悟空听得真切:“什么?这便是天罗地网。”悟空自知二次围剿花果山时,天庭布了十八架天罗地网,只不知有何用处。 牛魔王道:“不错,天罗地网用料珍奇,我也不知如何做出,此网对我等修为毫无用处,任凭穿梭,但若想毁之,却千难万难。” 悟空道:“既然对我等无用,想必是对小妖有用了。” 牛魔王道:“正是,此网布下,取一个赶尽杀绝之意,非但天上行不得,便是遁地亦不能,可要叫孩儿们小心了。” 悟空立即传讯给四大元帅,教他们速速通知各洞妖王,莫要施展飞天遁地神通,免得遭了天兵算计。心中却暗笑,来得好,不枉费我一番布置,这天罗地网倒是省却我许多手段。 原本悟空教通风在花果山东面布阵,又叫无支祁守住花果山西面水路,便是要将天兵逼迫至地上交战。而手段无外乎让金翅大鹏、牛魔王、通风、王禺、九灵元圣五人在天空分头猛攻,教天兵顾首难顾尾,毕竟天兵中顶尖高手不多,自己闹得动静还不算大,料那三清、天尊之流亦不会掺合此事。 悟空却没料到,此番天庭竟颇为重视,派下十万天兵围剿己方。更派出天罗地网想将群妖一网打尽,果然狠绝到了极点。如此也好,你不叫我上天入地,却正合我意。 李靖在云中指挥天将布好天罗地网,见地上群妖布阵井然有序,毫无慌乱之色,便将众元帅星官聚在一起,喝道:“妖焰嚣张,哪个去叫头阵?” 自众多天将中站出一人,此人披挂一身皂黑软甲,头顶束发金盔,丰神奕奕、器宇轩昂、雍容闲雅、面如冠玉,真堪称天庭第一美男子。只不知何故,面上却带有忧愁神情,这一抹忧愁非但不减他俊美容貌,反倒更添一种滋味。 李靖一见此人,心中大喜,道:“正当天蓬元帅出阵,方可为我挽回头功。”天蓬元帅初时并不在此次下界剿妖人选之中,却是哪吒曾遨游东海,知道花果山是一座临海仙山,十有八九会有水战,故而邀天蓬元帅率两万天河水军参战。 天蓬元帅对李靖一抱拳,不带一兵一卒,飘然落下。到了花果山上,天蓬元帅喝道:“吾奉玉帝钧旨,前来收服尔等,速速受降,免伤尔等性命!” 悟空见一员天将落下邀战,便问道:“哪位哥哥去战此人?” 牛魔王最是好战,擎起铁棍便要上阵,悟空忽见这天将取出兵器,心中剧震,这兵器:长柄宽头,光色皎洁,生就九齿玉垂牙,旁饰双环金坠叶。《西游记》中除了九齿钉耙,哪还有第二样武器是这般模样? 悟空当即道:“哥哥且住,此阵让与我罢!”说罢不待牛魔王醒过神,便直冲云霄迎了上去。(未完待续) 六九、妖焰嚣 见此天将,实乃难得的美男子,悟空心中生疑,果然是天蓬?怎么生得这般秀气?问道:“来者何人,可敢报上姓名?”天蓬元帅道:“我乃玉帝亲封天蓬元帅是也,见你瘦骨伶仃年纪幼小便造反,想必是受了妖精蒙骗,你若能悬崖勒马,我禀明玉帝,还你一条出路,如何?” 悟空心中暗喜,哈哈,果然是他,只是这天蓬元帅容貌清新,谈吐有礼,脱俗出尘,隐约中透着慈悲之意,可与自己印象中那粗夯笨拙的猪八戒有着天壤之别,这又是为何? 悟空笑道:“天地并非一人所有,何来造反之说,我便是这花果山之主,只有我唆使别人,并无别人唆使我。你奏明玉帝,封我个天尊坐坐,我便悬崖勒马,如何?” 天蓬元帅听闻悟空揶揄,并无丝毫恼怒之色,又道:“你既为群妖之首,那便擒了你,一切了结。” 说罢面若沉水,抡起上宝沁金钯便朝悟空砸去,悟空并不在意,抬金箍棒便挡,“嘡啷”一声,二兵相交,悟空臂上一沉,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忙凝神运力,堪堪抵住这一钯。 悟空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一钯的力道十足,自己竟吃了些小亏。悟空不禁纳闷,若论本事,猪八戒在西游中只是二流偏上,这天蓬元帅怎地如此厉害? 悟空收起轻敌之心,施展起齐天棍法,这两杆神兵在空中激碰得火花四溅,声声震天。悟空见天蓬元帅招法精妙,攻防间堂堂正正,并无丝毫花哨奇招,便可看出这天蓬元帅品性,称得上是君子风范。 悟空此刻若使出分身术,十有八九便可一招制敌,不过他却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只一板一眼与那钉耙对战。 打了四五十个回合,毕竟九齿钉耙比定海神针铁轻了许多,天蓬元帅便觉悟空这金箍棒一棒重似一棒,抵挡得越来越吃力,渐渐招式散乱,身法凝滞,已现败势。 牛魔王在地上艳羡道:“俺老牛最喜这样对手,只一下下生磕才过瘾。” 金翅大鹏道:“悟空若机灵些,早已胜了,不知他心中又有何机谋。” 又斗了一二十合,悟空将如意金箍棒舞得如风轮一般滴水不漏,天蓬元帅只觉眼前一花,这一棒击在肩头,看似势大力沉,却不甚疼痛。 天蓬元帅知道是悟空有心相让,他收起钉耙与悟空一抱拳,眼帘落下脸色黯然,近乎于惨白,转身回阵去了。 悟空暗道,不过输了一场战阵而已,看那神色却如丧考妣一般,这天蓬元帅心理素质也忒差了,如有机会,待我老孙好生调教你一番。 悟空胜了此阵,自然耀武扬威一番,此举并非张狂,此时大战在即,正是鼓舞士气之时。天蓬元帅返回本阵,李天王并九曜星、四金刚虽颇失望,但皆宽言抚慰,毕竟天蓬元帅强于水战,后面或许还要依仗他。不过天兵也着实为花果山的战力所震惊,这厢人并不知悟空乃是花果山首领,只见一个身高不过四尺的猢狲将素来以力大驰名的天蓬元帅硬碰硬击败,内心一阵寒凉,均觉此番征讨前路坎坷。 最苦的却是李天王,他一心要建奇功以正其位,奈何出师未捷,先败了四阵。他冷着一张脸道:“还有哪位仙官前去迎战?” 八曜星对视一眼,一起上前道:“我八人愿往!” 李天王喜道:“八曜星君前去,必定旗开得胜!哪吒听令,为八曜星君掠阵,来人哪,与我击鼓助威!” 悟空尚在空中摆着造型,还未及返回便见天兵阵中又冲出八人,这八人衣饰颜色分明,或黑或白,或火红一片,或湛蓝如水。 到了近前,那身穿湛蓝的水德星君开口道:“妖猴休得猖狂,我九曜星前来擒你!”悟空“唔”了一声,并不在意。九曜星名声虽大,实力不过尔耳,在西游记中并无突出表现。 李靖此时在后面观阵,心中忐忑不安,天兵胜在数量多,似这等先锋对决,他心中本不情愿。哪吒以太乙金仙之尊,身具六样法宝,尚占不得便宜,旁人修为战力更是逊了一筹。只是眼下必须要挽回一阵,借着胜势,天兵才好大举压上。 李靖升天前乃是陈塘关总兵,本身修为平平,但至少也懂得乘胜追击的道理。 悟空见天兵败了一阵,又派上一拨,心中已知李靖用意,心道,你要乘胜追击,我便如你所愿。 他挥棒上前,与八曜星君战了起来。悟空此番却不似与天蓬元帅那般打法,他身法多变,在空中几乎难见其影。水德星君、火德星君、土德星君手中法宝均为无情之物,此刻已无用武之地。只金德星君、木德星君、罗睺、计都方能抵挡一两下,那太阳星君见战不下悟空,一声暴喝现出本身,却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小金乌。身形虽小,却快如闪电,时刻不离悟空后心。一张鸟喙张开,便吐出白色烈焰。 悟空似是对这白色烈焰十分惧怕,一个闪身,再现身形,已落在了花果山土地上。 李靖见孙悟空避战退却,哪会怀疑有诈,于是命天兵高举帅旗,战鼓轰轰,喝一声:“将那密密层层天罗地网收至百丈,全军压上,荡平妖寇!” 收至百丈,便是指天罗与地网中间只余百丈空隙,打斗腾跃尚可实现,若是飞天遁地,除太乙金仙外却是痴心妄想了。 牛魔王见悟空回阵,眉毛一立道:“兄弟可是吃亏了,待哥哥为你报仇!”悟空笑着拦住道:“此刻天兵将大举压上,你我六人只先护住花果山上空即可,其余天仙级妖兽,只去花果山东坡,将那里牢牢守住。其余儿郎,立在高处四散摆开,莫入洼地树林,免得中了神仙法术。”这一出却是悟空见了水德星君与火德星君才想起来的,须知水火无情,杀伤力可大可小,如此防范一招,也聊胜于无了。 果然天兵皆降到地面,将花果山团团围住,只有那法术高深的,仍在空中逡巡。 花果山六人升至空中,按六合方位分散开来。悟空无巧不巧,正迎上了哪吒三太子。哪吒没了斩妖剑,只单手握砍妖刀迎战,刀棒相交,悟空只觉这哪吒若论膂力尚不如天蓬元帅甚多。 二人斗了不过十合,哪吒已呈败象,于是他一声叱喝“变!”现出三头六臂,长至十丈余高,来与悟空对战。悟空嘿嘿一笑,这招式忒熟悉了,也默念法决,变与哪吒一般大小。 模样。适才悟空身小,尚显不出威武之势,而今长到十丈高,足登一双过水不湿、踏云无尘的藕丝步云履、身着金光闪闪、水火不侵的锁子黄金甲、头顶龙过垂首、凤落点头的凤翅紫金冠,手拿盈尺粗的如意金箍棒,真如天神一般。 地上群妖哪见过如此情景,齐声高喝:“大王威武!大王无敌!” 悟空施展开齐天棍法,打得哪吒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这一番大战真是酣畅淋漓。少顷,哪吒便觉两臂酸软无力,有心退却,却见那只九头狮子大展神威,将八曜星君打得节节败退;一只手持闪亮银圈的妖猴,已将多闻天王的宝伞收了,其余三天王亦不敢近前;一只金翅大鹏,身长足有五十丈,凭两只风雷翅竟阻住数十天将;另有一只妖猴穿梭往来,也与四大天师斗得不相上下。(未完待续) 七十、逢妖阵 眼见己方以多敌少尚难以取胜,哪吒更是心慌意乱,一个不留神,被悟空觅得缝隙,一棒击在左臂上,这一下痛彻心扉,哪还敢恋战,只得远远躲入天兵中间。 不一时,空中神仙星官被打得七零八落,哪还敢在空中稍停。李靖见此厢占不得丝毫便宜,一声令下:“全力猛攻花果山,断了他的根,任凭几个头领,也叫他独木难支!” 于是,众神仙统领天兵,专攻花果山东侧,而天蓬元帅、哪吒、水德星君几人率两万天河水军,绕行至花果山西侧临海之地,这几人论水中本事,都是天庭中顶尖的人物,自是要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天蓬元帅败于悟空,心中苦闷至极。此番剿妖之战,天蓬元帅早已立誓要建立功勋,才好与玉帝提出一个不情之请。既然独斗不胜,攻山之战,势必成功,否则,那缠绕心头的苦楚何年何月方能除却? 天蓬引兵行在最前,哪吒居中呼应,水德星君却在最后压阵。 到了花果山之西,天蓬在海面上低掠而过,心中大喜。这花果山西侧并无一人,难道妖兽天生怕水,以此为天然屏障不成? 兵家有道:险地必设重兵!妖毕竟是妖,终究成不得大事,待我天蓬元帅拆了你们的山,凿了你们的洞,此次剿妖之战,必定居功至伟。 天蓬越想越是心动,吩咐前半部一万天兵,速速自海中攀山。众天兵领命潜入水中,便去寻那山根。天河水军腾云的本事平平,在水中却无往不利,其中大多为四海精选出来的鱼精虾怪一流,入了大海只如自家一般。 这一万水军投入水中,波澜不起水面不惊,个个如离弦之箭穿梭而去,眼看便要摸到了花果山的石头。 便在此时,不知从何处站出一只小猴,立在岩上,只看着天蓬一阵怪笑。天蓬心中发毛,举起钉耙道:“快快闪开,免得伤了性命!” 这小猴点点头,反问道:“伤谁的性命?”他只将右臂一挥,只听海底隆隆巨响,然后便是波涛翻滚,像是万千龙神作怪,这一面大浪卷起,足足五丈高。 无数天兵身体被大浪卷出,身不由己拍在了山石之上,一朵朵殷红的血花绽放,瞬间又被海浪抹去痕迹。 这小猴左臂再一挥,花果山周潮水急退,水面立起,竟现出一个奇异的碗状。天蓬虽是水师元帅,这般本事却是从未见过,只惊得目瞪口呆。这小猴轻轻道:“快快退去吧,免得伤了性命!” 天蓬粗略一数,这一个大浪,少说也毁了三千水军性命,他恨不能将银牙咬碎,喝道:“好一个狠毒的妖怪!”提起钉耙便攻了上去,要取这小猴性命。 小猴面上讽刺之意更浓:“我不杀你,你便杀我,又有什么好说?”却不做丝毫躲闪。天蓬刚刚攻到,虚空中突现一条银色长鞭,卷起天蓬左脚便抛了出去。 天蓬毫无防备,像断线纸鸢直射上天,一头扎到天罗之中,被那银色丝线裹得严严实实。掌管天罗地网的天将未看清人影,只觉有人入网,心中大喜,喝道:“收了!” 哪吒到时,只见前部水军个个噤若寒蝉,躲在水中不出,而天蓬元帅更是不知去向。他见岩上有一小猴,自知这必是妖怪无疑,还未说话,只听水中有人道:“又来一个!” 哪吒仗着水性娴熟,一头扎入水中去寻,只瞧见一条偌大蛟龙正在水中大肆杀戮,这蛟龙独角如矛尖锐利,身上玉麟片片如刀,每一个翻滚,蓝绿色海水便泛起血色,这群水军都是平庸之辈,哪有还手的气力? 哪吒大怒,挥起混天绫便缠了上去,这蛟龙尾巴一挥,一根银色长鞭便与这混天绫绕在一起,二人无声无息在这水中较起力来。 哪吒心道,便连龙宫太子亦不是我对手,你却自不量力。这想法初现,忽觉周围海水倾覆而来,足有万钧之力,朝自己压了过来。 哪吒急挥混天绫,哪知这混天绫那头如同拴住了五岳,却丝毫不动。他无奈之下,忍痛松手,身子疾向上飞纵,堪堪躲开海水之压,到得半空,后背早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匆忙返回,吩咐后来的一万水军,立即掉头返回,不可久留海水之中。 水德星君遇见哪吒,便问其故,哪吒恨恨道:“妖势深不可测,此战……败了!” 哪吒万年来叱咤三界,从未尝败绩,这一日之内,竟失却了两件法宝,最可恨的是那混天绫乃是他本命法宝,居然也被那恶蛟夺去,怎一个心痛了得。他在这厢垂头丧气,却不知花果山东侧,四天师、四金刚、八曜星君更是苦不堪言。 这几人率六万天兵自花果山东入山,初时还好,一路未见一个妖兵,想是群妖龟缩于一隅,只要坚守。于是四金刚一声令下,行军速度便快了许多。 又行出不远,便觉周围烟雾迷茫,丈许内竟难以见人,四天师中张道陵道了一声:“不好,陷入妖精阵法中了!” ………………………………………… 诗曰: 此阵自然生出来,内藏天地按三才; 阐教秘道悟者稀,玄中大妙有天机。 却说天庭众神仙入了通风布下的大阵,一时间眼前茫茫一片,只觉阵排天地,势摆黄河。更有阴风飒飒气侵人,黑雾弥漫迷日月。悠悠荡荡,杳杳冥冥。惨气冲霄,阴霾彻地。 通风布阵时看似毫不费力,其实非千年之功难成。这阵道法自然,依托山间石木而成,外面看去丝毫不起眼,入得阵来才知内藏先天秘密,生死机关。外按九宫八卦,出入门户,连环进退,井井有条,其中玄妙不啻百万之师。 张道陵看了半响,摸不着头脑,与其他三位天师道:“这阵法粗看只按三才,而内中九曲,曲中又直,这倒如何是好?”葛洪笑道:“看我也无用,老朽只会炼丹,于阵法之道还不入门。”另二位天师也摇头称难。 火德真君性如烈火,怒道:“且都退后,一把火烧了干净,管他什么阵法!”张道陵道:“万万不可。凡阵皆有阵眼,寻得阵眼,此阵易破,若触动旁处,阵内之人唯恐遭殃。”此刻李靖从后面走过来,惊疑道:“这群妖怪竟也懂得阵法,哼,尽是些魑魅魍魉之技!”张道陵见是李靖,忙道:“天王身为降魔大元帅,怎可以身犯险,行到阵中来了?”李靖叹了一口气道:“天河水军已无功而返,折损三成,若再不建功,此战已呈必败之势!我本一介匹夫,贱躯何所惜?” 众将见李靖临战,低落的士气稍有回涨。 此时南方增长天王迈前一步道:“此阵,我可一试!” 李靖闻之大喜:“正当金刚现身,方可降妖除魔。” 张道陵面露疑色,犹豫再三,仍问道:“阵法之道乃是道家嫡传,不知增长天王有何法子破阵。” 增长天王正色道:“道家之阵有万千变化,我自然是不懂的,但凭借此物,料想此阵不足惧。”说完,他自背后包裹中取出一个小小金刚杵,平放在手中,长止十二指,形如一柄双头三股叉。 张道陵认得此物,道:“这可是佛家金刚杵?” 增长天王道:“正是。此杵内蕴真如佛性,断除烦恼、摧魔除妄,乃是我佛家诸尊之持物,赖以“定”“慧”之法坚固心志也。”(未完待续) 七一、大混战 张道陵见增长天王这本事奇特,道门中绝无此功,赞道:“果然万道归宗,各有不同。” 增长天王再不耽搁,盘膝坐于地上,口中真言念出,只见这金刚杵立在面前,宝光照耀,方圆三丈内阴风不见,黑雾散去,现出一方清明世界来。 增长天王将双手内相挟作拳,两中指竖立,指端相合,一声大喝:“大威德明王法现,焚烧诸众生之业烦恼!” 金刚杵无主自动,漂在半空当中,光芒更盛,刹那间将百丈内照得一片通亮。此刻山便是山,水便是水,适才那瘆人的阵法已消饵于无形。 广目天王做手势让众人前行,亦施法将增长天王凭空托起,在这百丈之内,可保天兵无虞。李靖甚是欣慰,此举虽慢了些,毕竟可使天兵安然前行,如此运个四五次,六万天兵便可尽数进入花果山中。 眼看行至一半,已上了半山坡,李靖忽地想起一事:“不好!且住行军。”顿时身上冒出冷汗。他一时喜悦,却忘了分兵亦为兵家大忌,似这等万把人入了花果山,花果山众妖以逸待劳、以众敌寡,与羊入虎口又有何异?况且如此一来,十万天兵之优势荡然无存。再看增长天王,显然已尽全力,这百丈便是金刚杵所能照耀的最大范围,这却如何是好? 此时,张道陵喜道:“天王,此阵乃是幻阵,借着天王法术我已看清,种种阴风黑雾皆乃幻术,当不得真的!” 李靖闻之大喜,这消息真如雪中送炭,却仍问了句:“当真?!”张道陵道:“百丈之内,我敢以人头担保。” 李靖道:“好!既如此,叫后面兵将以兵刃相引,紧紧跟随,纵有怪象亦不要惊慌,此为幻象也!” 十万天兵苦战半日,还未入山便已折了一万余人,心中怎能不恨,只等进了花果山,定要将此山连根拔起,六万天兵脚步急促,在增长天王的金刚杵光芒护佑下,向花果山中进发。 悟空几人早已回到山顶,便站在水帘洞的瀑布之上向下俯瞰。悟空见天兵居然想出这么个办法破阵,一时无语。 通风道:“时间紧促,只能布出几座幻阵,虽眩人眼目,却是无用。” 悟空道:“无妨,有此阵法拖延一阵时间也好,若只要你我兄弟几人便能取胜,山中小妖如何得磨炼,总得教他们亲临战阵,方知我花果山基业来之不易。” 此时七十二洞主指挥群妖已将阵势摆好。首当其冲的便是白犀王,他举全洞之妖,尽是些野象犀牛熊罴一类的庞然大物,他等身穿重甲、手持大铁锥立于山坡之上,只等天兵露头,便起冲锋之势。 在他们旁边却是狮虎洞的群妖,黄狮精带领千余狮虎,蹲踞在侧方石岩上,发出不耐烦的呼呼声;草丛中,灵蛇巨蟒游弋潜藏,丛林间、猫狸鼠猴跳跃穿梭……神獒乱吠、狼貉摆尾、狻猊嗅火、羊狡耳竖…… 悟空见群妖虽心内不安,却求战欲望甚烈,大战之前难免紧张,但唯有如此,方能练出精兵强将来。 山顶群妖苦等良久,早有些不耐烦。为首的妖王不时吼叫着维持秩序,又过片刻,终于,第一个天兵自山下露出了头,牛魔王侧头对悟空一笑,道:“莫叫不要脸的以大欺小,叫我孩儿们受气。”说完便跃下山去,混入了野牛群中。 白犀王双眼通红,眉间一撮黑毛已然立起,怒号一声:“哞——”一洞牛象熊马挟奔雷之势自山顶席卷而下,直入天兵群中。 增长天王一路施法,此刻已是油尽灯枯,便见无数庞然大物奔来,也是无能为力,好在多闻天王将他护住,急跃到后方去了。 四大天师便在最前,见兽群汹涌,葛洪取出一道符纸,捻个法决,在面前一晃,一面百十丈长的刀墙密密麻麻列起,刀尖朝外,明晃晃耀人胆寒。 眼看兽群越来越近,撞在刀墙上便要穿膛破肚,牛魔王自牛群中脱颖而出,抢前一步,铁棍一挥,将这刀墙击为齑粉。符文所化之刀锋之利虽更胜普通钢刀。但再厉害,也只是符纸功劳,牛魔王将那法符击破,便是断了根,刀墙须臾消失,连残渣都不留一点,顿时化为乌有。 四大天师见情势危急,忙跃在空中躲开兽群,牛魔王紧随其后,与四天师战在一起!下方兽群如虎入羊群,将天兵躯体撕扯开来,花果山一个大好仙境,如今血雨飞溅。 东方持国天王见妖势难挡,也离开地面,自背后取下一把四弦碧玉琵琶,弦音轻弹,空中风火齐发,朝着兽群喷涌而去。 妖兽大多天生畏火,见有天火落下,内心惊惶,阵型渐渐散乱,冲锋之势渐缓。天兵忙趁此时机稳住阵脚,与花果山群妖展开了真刀实枪的肉搏战。 金翅大鹏反应最快,瞬息从山顶消失,再现身形时,已落在持国天王背后,持国天王见是金翅大鹏,却连交手都不敢,收起法宝便远远闪开。金翅大鹏却不助妖兵一臂之力,只在半空中审度,若有星君神仙之辈参入战团的,便过去接战,只任凭普通天兵与下方妖兽厮杀。 悟空立在山顶,纹丝不动,只看着仙妖厮杀,一声声嘶喊吼叫,一具具尸体倒下,一个个头颅飞起,一捧捧鲜血溅出…… 悟空的内心,忽然生出一种悲,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去喝止这场杀戮,但他知道,即便阻止了这一场,又能如何?主宰杀戮的人永远在幕后观戏。 这世界与从前并无不同,一样有权柄在掌控着普天万物,一样有名利在诱惑着芸芸众生,他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自己、自己的兄弟伙伴活得更好、更安稳。而眼前这场杀戮,便是取得那些之前必要的代价。 此时,金翅大鹏与牛魔王早已收手,四大天师与天王星君也似乎有了默契,停在半空观战。悟空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依次扫过,金翅大鹏永远是眼高于顶,极少垂目;牛魔王眼睁睁看着这场战斗,却无丝毫怜悯之情;九灵元圣眼睛早已闭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无支祁、王禺、通风三人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有一人死于非命,脸上便露出不忍之情。悟空心道,恐怕我也是如此吧,生灵既陨,则造化灭,唯有造化所生,才惜造化。 悟空再观神仙群中,李靖此刻面容冷漠,但仔细看去,他双拳紧攥,身子微颤,似是对战斗结果极为关心;四大天师面上稍有不忍之情,却貌似敷衍;至于八曜星君与哪吒,眼中竟流露出血腥之意,那表情似乎在说“死得越多越好!”四大天王无喜无悲,看不出什么来。 一个时辰后,两军皆疲,仔细数算战果。花果山虽大占上风,却也损了七八千妖精,天兵号称六万之众,因之前屡遭痛创,士气低落,却损了近两万人。至少一万天兵在天上地下撑起那天罗地网,除了捉住了一个天蓬元帅毫无用处。 李靖看花果山几名首领皆优哉游哉的模样,暗叹了一口气,心知此战再无翻身的可能。他虽踌躇满志,要在玉帝面前立下大功,却不想逢上了花果山这等硬茬,顿时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觉,无奈之下,李靖便教身边人发出号令,准备鸣金收兵。 锣声乍响,哪吒急忙飞过来小声道:“不能收兵!”(未完待续) 七二、天庭败 悟空听到天兵那厢鸣金,暗暗呼出了一口长气,自己进入战斗时精神高度集中,一旦无事旁观,却对这样的杀戮场面难以接受。 天兵中其实许多仍为妖形,若脱了盔甲,实在难分哪个是花果山的妖精,哪个是天庭的妖精,眼见无数妖尸堆积成山,悟空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这时,牛魔王与金翅大鹏已回了本阵,金翅大鹏一脸愤懑之情,牛魔王亦是面无喜色。 二人见悟空亦面色凝重,以为悟空早知真相,牛魔王便道:“杀来杀去,都是自相残杀。”金翅大鹏道:“天庭阴险至极,这一番围剿花果山的天兵中,皆为我妖族,除了那些首领外,哪有一个真正天兵?” 悟空大惊,心中隐隐觉得,此次围剿似乎是一场阴谋。 他将马流崩芭四元帅喊来,教他们待天兵退去之后收拾战场,无论天兵还是本山兵将,一视同仁好好埋葬起来。 李靖听哪吒说“不能收兵”,眉头一皱问道:“唔?为何不能收兵?”哪吒道:“此时战事方起,军士交锋仅只一场,若此时退兵,可还攻否?” “这……”李靖的本意是要退回天庭,这一战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多,心中知道要胜此战那是极难的事情,但哪吒一问,他又觉难以回答。 哪吒接着道:“收兵后无非整军再战或者退兵回天庭。天军精锐好不容易穿过大阵,来至花果山腹地,若这便退了回去,或许又要重费工夫;若是退回天庭……唯恐玉帝那关难过,此时损兵不过两万余,领军将帅更是完好无缺,若这样回去,父亲难道不怕小人谗言,奏你一个攻击不利之罪?” 李靖见哪吒表情古怪,心中立时明白,便道:“只是我已下令收兵,此刻却如何是好?”哪吒道:“无妨,只教兵将原地休整,待稍后再战!纵战至一兵一卒,也势必要捍我天威!” 李靖见哪吒眼中闪过一道冷芒,顿时明白了哪吒用意。 花果山这厢四元帅集结各洞妖王,选出五千手脚麻利的健将,只等天兵退去后清理战局,哪料天兵仅退了五十丈,便就地安营歇息。 “这是何意?”悟空询问左右道。 金翅大鹏冷笑道:“既然不退,自然是要再战了?” 悟空心道:天庭若不是白痴,早该知道不是我花果山对手,为何明知必败,还要死战。再联想起天庭所派皆为妖族,心中恼火,也懒得去思考其中内情,于是勃然大怒道:“天庭当我花果山没有一战之力吗?诸位兄弟,可留二人守山,其余四人随我冲杀一阵,哪个愿往?” 第一个站出来的竟是许久不做声的九灵元圣,牛魔王与金翅大鹏紧随其后。四人并肩冲杀过去,悟空化出十丈之躯,大鹏一展风雷双翼,牛魔王现出白牛真身,九灵元圣九首俱现。 此番四人再不留手,径直杀入敌阵,管他仙官星君、元帅太子,哪个能抵挡得住这四个凶神恶煞。 那有些本事的神仙天将见四人掩杀过来,只装模作样抵挡几下,便仓皇逃去。便连李靖与哪吒三太子亦早叫天兵将天罗开了道缝隙,直接逃回天庭去了,只留些弱小天兵任凭屠戮。地上天兵见主帅已逃,更是斗志全无,本欲逃窜,而天罗地网未开,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悟空起初怒极,打杀了一阵,见八曜星君、天师金刚、哪吒天王尽都逃得无影无踪,忽地清醒过来,他使法力大叫道:“无论将帅,降者不杀!” 牛魔王正四蹄翻飞蹂躏着弱小天兵,听悟空喊叫,他蹄尖轻挑,将一名天兵踢得老高,问道:“正杀得痛快,怎么又不杀了?” 悟空道:“战之罪,非兵之罪也!” 天兵闻听或可免死,乒乒乓乓将兵器扔了一地。悟空喝止金翅大鹏与九灵元圣二人,四大元帅及各洞妖王见战事已停,早将各洞精英聚拢,将天兵团团围住。 金翅大鹏刚刚兴起,便被悟空叫住,心中不忿,见那空中尚有上万天兵正在收拢天罗,他一声尖啸冲了上去,一对风雷翅如同南天门扇,纵横挥割,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将天上兵将尽数赶走,方才徐徐落下。 悟空见本山兵将尚颇有敌意,而诸多天兵生死未知,个个胆战心惊。便喝道:“将盔甲卸了!”众天兵唯恐脱得慢了,不一时,数万天兵皆精赤着身子,立于当中。 悟空又道:“看仔细了,尔等虽为天兵,然与我山中儿郎有何不同?”这些天兵中有一头犀牛,恰好站在花果山白犀王旁边,他胆怯望去,见这白犀已有地仙的修为,而自己才初登神仙门槛,立刻避开白犀王的目光,垂首直视地面。 悟空道:“尔等亦为妖也,奈何同族自戕!天庭视尔等如草芥一般,尚不自知否?”有一胆大的鼠妖试探问道:“大,大王,敢问大王,可是不杀吾等了?” 白犀王吼道:“放肆!要杀你还不容易?”悟空摆摆手叫白犀王退后,对这鼠妖道:“纠结十万大军,将我花果山大好仙境糟蹋成阿鼻地狱一般,又伤我儿郎数千,不杀尔等,叫我如何来解心头之恨?” 数万天兵听得真切,顿时心中一凉。只听悟空又道:“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况天下无论神仙凡人,皆视吾等妖类为下等,我若杀尔,又于心何忍?唯有一事不解,你若与我讲明白了,我便放尔等一条生路,如何?” 鼠妖瑟瑟道:“大王已是通天的本领,还有何事不解?” 悟空道:“尔等如何升天,又如何成了天兵,在天上是何等地位?将此说明,便还你自由身。”鼠妖闻之大喜,这问题实在简单至极,于是使出伶牙俐齿,滔滔不绝将自己修行以来的经历事无巨细讲了一遍。 这鼠妖是神仙五品的修为,无论妖类还是人类,在过了人仙九品便可三花聚顶,修至神仙一品时汇聚五气朝元,之后便可陆地飞升,成为神仙了。 据这鼠妖讲,在他修行至此境界时,有一天将出现,将他接引上天庭,自己稀里糊涂便成了一员普通天兵了。 悟空听到此处心生疑窦,若天下之妖都是如此,天庭要多少人手才能忙得过来,于是他转头去问白犀王:“你到了神仙一品时可有天将出现?”白犀王答道:“自然也有,不过我见那天将傲慢,便不理他,他也不强求,自那之后,我便在凡间修行,再没天将找过。” 悟空又问了几个洞主,大致如白犀王所说一般无二,他“唔”了一声,原来修到神仙一品便是有了入天庭的资格,只是,天下之大,何人如此大的神通,能查得如此细致,时时刻刻关注着天下所有修道的妖怪与凡人呢? 悟空见金翅大鹏、九灵元圣均听得津津有味,似是对此事颇感兴趣,便问道:“二位哥哥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金翅大鹏一撇嘴道:“哪个天将有这样胆子,敢来找我?”九灵元圣却摇摇头:“未闻此事。”悟空再问牛魔王,牛魔王笑道:“我与他人不同,不可一概而论的。” 悟空道:“天庭果然有能人,或许端坐斗室便闻天下万物万事,否则哪有如此灵通的消息。”牛魔王听了一怔,然后哈哈大笑,手指悟空道:“弟弟真是撞墙了,这哪里是神仙手段,分明是鬼仙神通。”(未完待续) 七三、造化炉 “鬼仙?”悟空不解。 牛魔王道:“试想天下各处,唯有一种物事无处不在,那是什么?” 悟空想了想,一拍脑袋,自己也笑了起来:“自然是土地爷了。” 牛魔王道:“那是,天下凡有土地之处,便有土地老儿,这老儿虽为鬼仙,也有鬼吏帮衬。鬼仙受制于地府,那地府又与天庭同气连枝,天下事无论巨细,天庭若想要知道,岂不如同探囊取物?” 悟空听的不寒而栗,怪不得天庭进攻花果山比自己推算的早了许多日子,原来身边竟有天庭底细而不自知。 这时九灵元圣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我初登人仙时,便可察地底十丈事,见有几只小鬼终日不散,便教我赶走了,彼等怕我吃他,便再没现过身。” 悟空再问牛魔王:“这花果山土地如今在何处,我却要如何寻他?”牛魔王早化为人身,伏身在地上敲敲,便道:“前几日还在,如今却不见了。” 悟空叹口气道:“我若早知此事,早将他赶出去了。” 牛魔王笑道:“些许几只小鬼,也是身不由己,何必在意。” 悟空点点头,事已至此再说无用,日后小心便是了。 几人问答之间,天庭众妖见悟空不像个狠人,神色大多轻松了许多。悟空再问那鼠妖:“尔等在天庭与地上有何不同?” 鼠妖道:“天庭灵气浓郁,在哪里修行一日,胜过地上百日。只是我等位卑职低,规矩甚多,却是寸步难行。” 悟空又问:“你之前下界几次?” 鼠妖道:“仅有两次,皆为剿妖,功成便须返回,否则必受重罚。” 悟空想着妖群中大声问道:“那个资历老成的,出来答几句话。”只见自地上慢吞吞拱出一只地龙,这地龙甚是巨大,摇身一变化作人形,语速缓慢道:“小龙活了万年,应能为大王解惑答疑。” 这地龙站了出来,天庭妖群中竟传出一片窃笑声。 地龙形容生得很是古怪,尖头弓身,哪里像什么天上妖将,比起地上妖怪还丑许多。天庭群妖似乎对他颇为熟悉,见他站出,众人一阵哄笑。 悟空见天庭众妖此刻已没了惧怕之意,便道:“且稍候片刻,大家齐心协力,先将战场清理一番,留个青山秀水,对酒畅谈,岂不更好?” 众妖一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打了败仗被俘,非但不鞭笞棍打,反而还有酒喝,这无论在天庭还是地上都是奇事一件。 金翅大鹏道:“还愣着作甚,讨打不成?” 众妖才知悟空并非玩笑,立即动手收拾。这天庭中群妖虽为伙伴,却疏于情感,见了同伴尸体毫无悲伤之感,有那会法术的,将妖尸堆在一起,喷个火团,便化作灰烬。花果山群妖却不然,每每见到同伴尸体,悲戚之色便现于脸上,搬起抬下也是轻拿轻放,不忍撕扯用力。悟空看在眼里,记在心下,花果山群妖相聚虽迟又建制散乱,却因悟空将同类妖兽聚在一起而有了亲疏之分;相比之下,天庭妖怪终日修炼,平常接触少了许多,即便偶有战斗,也大多为抽调,极少在一起并肩而行的。 半个时辰后,偌大一片山坡化作焦土,悟空教人请覆海蛟来,喷些甘霖仙水,将山洗清了,重又移来桑柳槐榆种下,立时重现原貌,哪有半点破败痕迹? 天庭此次派兵共十万整,被金翅大鹏与九灵元圣杀了三四千,海中之战又折了六千有余,一场乱战杀了两万,适才悟空四人冲杀一阵又灭了四五千,除却那腿脚快的漏网之鱼,此刻这群天兵仔细数算,竟有近三万人,四大元帅将这些妖精盔甲兵器入了库,悟空教人先将那条万年老地龙安顿好,与群妖在这山坡上便摆起了庆功大宴! 这三万妖精,见花果山兵多将广,竟能将天庭打得落花流水,当即便有一万多妖精要加入其中。其余妖精却要寻他处自行修炼,做个闲散精怪,悟空也不拦阻,只任由他们去了。 若是放在从前,悟空定会将这一万多妖精留下。试想,妖兽大多食人,这一万多妖兽离了花果山无拘无束,不知有多少性命葬于他等口中。但经此一战,悟空只觉天庭中人心诡诈至极,只将妖怪当做炮灰使用,自己今世为妖是再不能更改的了,何苦假惺惺存仁慈之心,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也。 这一场酒宴饮得畅快淋漓,几将花果山酒水饮尽。先前大战只各为其主,是以众妖也不记仇,喝到兴起时,一个个攀肩相拥,似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悟空打退天庭后,再不想招安之事,他闲时无事便想,《西游记》中七大圣曾义结金兰,若无大事岂能分开?而后来分崩离析,金翅大鹏、九灵元圣、牛魔王再见悟空时全然不念旧情,很有可能是悟空负了众位哥哥。而结合前后来看,除了天庭招安,悟空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更大的矛盾。 招安啊招安,于草寇而言便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宋江躲不过,美猴王亦然。嘿嘿,如今我未卜先知,看你天庭还有何伎俩。 天界之中,紫微宫内,紫微大帝高坐宝殿,表情严峻、威仪万方。左辅右弼帝君于左右陪坐,下面自然是北斗七元与二十八星宿。 紫微大帝道: “花果山群妖如此猖獗,实为万年罕见,此番天兵征讨不利,必有非常举措,尔等片刻不许离宫,只等玉帝号令!” “空出来的六员星宿,由右弼帝君去天将中挑选,选好之后名单呈于我,我自有处置!” “今日讨贼虽败,我紫微宫却得保全,你等临机应变,却好得很。切切记牢,今后若遇花果山妖人,也当避战为先,切莫如那六个鲁莽之辈,误了性命,毁了千年修行。” 众人齐声称是。 紫微大帝又道:“外事既决,当理内务。” 这句话一说,左辅帝君心中一颤。 紫微大帝冷冷道:“左辅,我不在时,闻你曾大摆寿宴,可合规矩?” 左辅帝君忙站起道:“启禀大帝,寿宴均按规矩行事,未有一丝一毫违制逾礼之处。” 紫微大帝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好,如此最好。” 左辅帝君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他的智慧,自然知道紫微大帝必已察觉出什么,否则不会如此询问。 紫微缓缓站起身,道:“左辅啊左辅,枉我对你多年信任栽培。房心兔四人罪大恶极、死不足惜。难道你也不知‘造化炉’乃是天庭禁物,不得仿制的吗?” 左辅帝君一听“造化炉”,吓得面如土色,他自以为此事极为隐秘,房心兔四人死后便无人知晓,哪知紫微大帝竟然洞若观火。 阶下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根本不知“造化炉”为何物。 紫微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将造化炉交出,我代你去向玉帝请个罪便是。此乃我督教不严之过,你却也有隐瞒之罪,便罚你……在紫微宫守护星魂,半年内不许出宫!” 左辅帝君松了一口气,这处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天界的一日极长,守护星魂更是一刻不得清闲,不过紫微大帝显然已是网开一面了,若将他送至玉帝处,这罪过便大了。而今房心兔四人已死,大可将罪责推至他们身上。(未完待续) 七四、荐杨戬 紫微大帝将诸事处理完毕,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疲倦之意,他摆摆手叫众人退下,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思。空空荡荡的大殿中唯余他一人,显得格外寂寥。 凌霄宝殿内,玉帝呆坐在中央,双眼无神,一副颓败模样。下面各仙将、仙吏、仙官、仙卿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玉帝抬眼扫视阶下群臣,有气无力道:“花果山妖猴如此猖獗,我天庭难道便无人了吗?” 李靖于阶下羞愧难当,抱拳上前道:“臣大败而归,使我天威蒙尘,臣有罪,请万岁赐罪!”玉帝摆摆手,道:“非天王之罪,想我天兵到处,向来无往不利,此番战败,一是轻敌所至,二是这群妖实在太强,天王无罪,无罪。” 李靖听玉帝语气虽貌似宽慰,实则暗含讥讽,心中苦涩难当,只得悻悻退下。 这时,阶下站出一人,身穿棕衣足踏芒鞋,他将拂尘一挥,向玉帝施了一礼,玉帝看去,正是紫阳真人张伯端,便道:“紫阳真人可有妙计擒妖。” 张伯端道:“小道并非献计,乃是举荐几人擒妖。”玉帝一喜:“举荐何人?” 张伯端道:“敖氏兄弟统领四海,其地广博更胜陆地,料想必有能人异士,何不下令四海龙王,命他们率兵擒妖?” 玉帝“唔”了一声,便思索起来,紫阳真人等了一阵,见玉帝不应,便轻轻退了回去。玉帝何以迟迟不答,只因一抬眼望见了哪吒,当年哪吒以垂髫之年,尚闹得龙宫天翻地覆,来天庭求援,那里若有能人,何苦这许多年来甘居人下。四海龙王名声虽大,本事实在不值一提。玉帝因此不答,其实便是不准了。 这时,多闻天王迈前一步,双手合十,玉帝见是多闻天王,遂坐直身子道:“多闻天王有话请讲。”多闻天王道:“若得观音、文殊、普贤、灵吉四大菩萨来此,剿花果山之妖形如易如反掌,何不派人去请他们?” 玉帝心底一沉,又陷入了长考之中。这四大菩萨本事大的没边,他自然心知肚明,然既称菩萨,便是释教中人,此刻若请了他们,岂不是向人低头了,少不得遭人白眼。自己以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上帝的身份,还要向他们示弱不成? 多闻天王见玉帝不答,心中暗叹,顿时明白玉帝心中所想,他自己也是释教中人,此事却不宜再劝。 如今天下,寻常凡人皆知天庭道教乃是万宗之宗,百姓家中供奉的也尽是玉帝上清、天尊大帝的塑像画轴。但实际上,释教实力近年来迅猛兴起,西牛贺洲领地万年来不住东扩,原本摆玉帝的地方此时却换做了各式各样的佛陀菩萨。偏偏天庭庞大,各教派支流数不胜数,大多怀着只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念头,便是那三清,也均隐居不出,若非天塌了,只闭门潜修,不知心里如何打算。而这玉帝,尽人皆知他好大喜功、又是极在乎脸面的一个,只是如此一来,花果山群妖却给他出了一个难解之题。 天庭想剿妖却无人,外面虽有强援却又碍不下面子,多闻天王想了想,退后一步,不再言语。 便在这时,太白金星站出道:“陛下,此刻妖人抗旨不遵,杀我天兵,亵渎天威,想来却是再也不能招安的了。”说到这里,他却顿了一顿,用余光扫了一眼玉帝,看他是否还有招安之意。见玉帝神情恍惚,却不知神游何处,他便接着道:“既要围剿,我倒可举荐一人,料想凭此人神通,战胜花果山众妖不在话下。” 玉帝听到最后一句,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问道:“天下竟有这等英雄人物,且说来听听。”太白金星笑道:“万岁终日操劳,却一时不记得他了。这人乃陛下令甥显圣二郎真君,现居灌洲灌江口,享受下方香火。他昔日曾力诛六怪,又有梅山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正是花果山的敌手。” 玉帝闻言眼中一亮,却道:“虽为吾甥,只是多年未曾见面……”太白金星哪会不知二郎神与玉帝有隙,便道:“请万岁宽心,俗话说疏不间亲。再有,臣日前听闻,二郎真君与那梅山六兄弟已义结金兰,万岁若能为那六人许个出路,二郎真君必感念在心,何愁他不来?” 听了太白金星所言,阶下倒有数人低声称赞,果然好一个心思伶俐的李长庚,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更妙的是,这二郎真君的确神通广大,天庭怕也无人能及。唯有李靖在下面垂首不语,心中暗恨,李老头推举何人不好,偏偏举荐杨戬小儿,凭那厮的本事,势必抢了我的风头,看来我降魔大元帅之位难保了。 花果山水帘洞前,九人围坐在一张石桌前,多出那一人自是那条自称活了万年的地龙。 悟空端起酒盏,那酒被倒酒的小妖施了个法,颤巍巍拱起几层,一杯倒抵寻常两杯。悟空道:“今日一战,各位哥哥大展神威,功劳都大得没边,可惜这花果山虽是洞天福地,几位哥哥能看上眼的东西却是没有,谨以杯中酒聊表感激之情,不是为我,乃是为保全一山万千儿孙。”言毕一饮而尽。 九灵元圣最重亲情,举起杯干了,道了句:“说得好!”牛魔王道:“今日痛快!只打得天庭闻风丧胆!”金翅大鹏道:“天庭必有后招,防备些才是。” 悟空笑道:“从前不知天庭底细,如今却有了知根知底的人。”他对那地龙道:“老兄,你自称在天庭活了万年,此话当真?” 那地龙已是地仙修为,但见座上八人修为皆深不可测,颇有些拘谨,见悟空问话,恭敬站起道:“大王面前,不敢妄言。” 那厢牛魔王笑骂道:“一派胡言,凭你的修为,如何能活过万年?”地龙被牛魔王一喝,吓得一哆嗦,悟空拍拍他肩头道:“莫惊,我这哥哥嗓门大些,坐下边饮边谈,入了我花果山,便是自家人,无须客气。” 地龙受宠若惊,果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壮了壮胆气,道:“实不相瞒,我能活万年,却是福缘深厚,捡到了一颗蟠桃。” 悟空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只听牛魔王又道:“胡扯八道!天庭中人人都将蟠桃视作比命还重,哪个能丢掉被你捡到?”这地龙脸上一红,苦笑道:“真是捡的,这,这叫我如何说清……” 悟空见地龙急得满脸通红,便笑道:“你倒说说在哪捡的。” 地龙记得极为清楚,便将这一经过娓娓道来:“那一年我初登天庭不久,便闻天庭将开蟠桃会,可妖族天兵在天庭地位最低,莫说沾不到蟠桃的边,便连那通明大殿都进不去。通明大殿在大罗天中,唯有大罗神仙才有资格进入。” 悟空插了一句:“何为大罗神仙,可是修为高的神仙?” 地龙答道:“不是,大罗神仙类似于天庭职位,有些天兵即使仅有神仙修为,也能靠功勋混个大罗神仙的称号。”悟空恍然大悟,在他印象中,猪悟能就曾经说自己是大罗神仙。 地龙接着道:“说来有趣,妖族天兵虽地位低下,但也人人盼着能见蟠桃真容,那些日子,日夜谈论话题皆是这蟠桃,甚至做梦都抱着蟠桃咬上几口。既然升天,谁不求个长生不死。”(未完待续) 七五、时运济 地龙面色潮红,端起杯又饮尽了,接着道:“日思夜想,终究不是办法,那一日我独自出了妖兵殿,站在殿门处呆想。须知这妖兵殿位于天界的第四天玄胎平育天上,离那大罗天几近天壤之别,心中自知蟠桃会的一切,离自己都有着十万八千里,虽终日挂念,都是痴心妄想。但远虽远了,想一想总无妨吧。” “这时,便见远远地来了许多天兵,直奔妖兵殿而来。我见这群天兵簇拥着一员天将,显然职位高的很,便远远躲开。事后才知,这天将乃是大罗天上的仙将,到妖兵殿来寻成精蠃虫的。” 悟空不解:“为何要寻蠃虫?” 地龙再饮了一杯,咂咂嘴道:“这酒当真美味,比天庭上的仙酒更胜一筹。”其实他在天庭,哪有机会能饮仙酒,不过嘴馋罢了。牛魔王将偌大一个酒壶重重墩在他面前,道:“莫东拉西扯,快说。” 地龙忙道:“各种原因我也不甚清楚,只听那天将说是王母吩咐下来,要将什么十类凑齐。”悟空心道,这十类恐怕便是天地神人鬼,蠃鳞毛羽昆了。 只听地龙又道:“后来我才知,原来这届蟠桃会中有个曲目,叫做《帝临》,玉帝在其中亲自饰演驾临三界的角色,取一个怜悯万生万物之意。这万生万物中,其余天庭皆应有尽有,唯独这蠃虫,在大罗天上却寻不见,于是退而求其次,便来下层田中寻找。” “可喜可贺,天可怜见,偌大一个妖兵殿近十万妖兵,竟只有二十余只蠃虫,其中自然有我。”此事虽已过去万年,地龙说起时仍喜不自胜,“那天将也极为高兴,将我们全都带上了大罗天。” “《帝临》布景极大,我等弱小蠃虫,被放置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化作本身,只等玉帝前来走个过场。” “整整三日,我便在那天庭的泥土中歇息,不敢有丝毫妄动,周围天兵雄壮威武,将这一处看守得严密至极,自然是担心我等不识礼数,在天庭中闯出什么乱子。” “这一天终于到了,我心中压抑,此番虽上了大罗天,却一无所获,怕是《帝临》之后,便要将我们送回玄胎凡育天,那蟠桃是圆是扁,面都没得见,回去连炫耀的资本也没有。” “这时,仙乐响起,天哪,我活了几百年,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一下子就把我的魂勾了去,然后,就是一个仙官吆喝起来‘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统万天,临万界,救万世。是帝宰诸天,永不毁沦!’” “听到这里,就算我是傻子也该知道,这必定是玉帝要来了。我便从土里算出来,半立着身子,想看看玉帝是何般模样,见不到蟠桃,便见见玉帝也好。” “只见远远处无数人走来,打头的是仙官仙卿,两旁的是天兵护卫,环簇着无数仙女宫娥翩翩起舞,中央隐约可见一顶黄色华盖,那自然是玉帝在其中了。玉帝被千百人拥在中间,挡的严严实实,我不禁暗暗失望,对自己道,痴心妄想,玉帝天颜岂是我等能轻易见得到的?” “就在这时,天哪,蟠桃!我见到了蟠桃!那两旁舞蹈的仙女手中,均托着一个玉盘,玉盘之上奇花缤纷,托起一颗径达四寸的鲜红大桃,这桃子生的扁扁的,蟠桃是扁的,我终于知道了。” “车辇一直前行,却始终不见玉帝出来,敢请《帝临》就是玉帝在这做个样子而已。那仙女托着蟠桃,离我这边越来越近了,我心中一阵激动,虽然知道自己绝没得到这蟠桃的可能,但总盼着能看得再清楚些。” “越来越近了,最近的仙女,离我不足十丈距离,我突发奇想,心中默念,‘蟠桃啊蟠桃,你若能听到我说话,就自己蹦出来吧’。” 地龙说的惟妙惟肖,听得众人哈哈大笑,牛魔王道:“你当自己是什么能耐,你说蹦它就蹦吗?” 地龙嘿嘿一笑,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刚在心里说完这句话,那蟠桃砰地飞了起来,真的就落到我面前了!” 牛魔王一拍桌子,杀气毕露:“胡编乱造,你来此消遣爷爷不成!” 悟空急忙拦住,这地龙若不是傻子,纵他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在这场面下胡说八道,他对地龙道:“你却说说这蟠桃因何飞到你面前。” 地龙道:“说来惭愧,那时我还真以为是福至心灵,感动上天,但转念一想,这天庭中玉皇大帝便是最大,他哪会有这样好心肠,平白无故送我蟠桃?”他本就是心思活络之辈,见花果山群妖与天庭为敌,说起玉帝时也不甚尊重了。 “那蟠桃落下时,我见场中仙女大多东倒西歪,似是着了什么法术,盘中蟠桃大多飞起,原来并非我这一颗,看来这不是什么福至心灵,乃是外力所为了。然后所有仙官仙卿天兵天将一顿乱嚷乱叫,都蜂拥而上去护住玉帝銮驾,却无人注意我了。” “我见这时场面乱作一团,根本无人注意到我,便现出原形,三口两口将这蟠桃吃了,那滋味,嘿嘿,这辈子我都忘不了。” 悟空听这地龙说的含糊,他此刻却不关心吃蟠桃一事,只想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闹到大罗天里面去了。“你倒说说,这么大动静却是哪个闹出来的?” 地龙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哪里知道是谁闹的,只我吃了蟠桃后听到一句话‘好个蟠桃盛会,如何不请我来?’然后便再没动静了。” 金翅大鹏赞了句:“威武!” 牛魔王与悟空面面相觑,他虽知天下万物,此刻却猜不出这人是谁。悟空再问地龙:“后来呢?” 地龙道:“那慌乱只是一瞬,不过片刻,玉帝銮驾继续前行,这一切如同未发生一样,《帝临》结束后,我便被送回妖兵殿了。” 悟空本想问地龙些天宫的琐事,没想到这万年地龙却扯出这么一档子,如他所言,在万年之前天庭曾经被外人侵入过,这人本事肯定极强,才敢有恃无恐要参加到蟠桃会,可惜这地龙所知太少,实在无法推测这人是谁。否则刻意结交一番,应该没有坏处。 万年之前,牛魔王尚未出世;王禺和通风、覆海蛟三人深居简出,自然不知天庭动向;无支祁被囚禁于地底,九灵元圣居于凡尘,均不谙天庭之事……悟空想到此节,将目光投向了金翅大鹏。 金翅大鹏见悟空眼神有异,哈哈一笑,饮了杯中酒道:“悟空为何看我?”悟空也笑道:“大鹏兄修道日久,想必许多奇闻异事都瞒不过你吧。” 金翅大鹏道:“修道日久是不假,但我向来独来独往,于一些闲事莫说不看,便听也不爱听的。” 悟空闻言稍有失望,但金翅大鹏语锋一转,道:“不过这件事,我却是知道的。”牛魔王骂道:“知道便说,吞吞吐吐哪像个汉子。” 金翅大鹏摇摇头,讳莫如深道:“不可说,不能说。” 看着金翅大鹏古怪的表情,悟空迷迷茫茫中好像抓到些什么,心中有些猜测,却苦于无法证实,便道:“不说也罢,万年的事了,或许与我等毫无干系。”说完,悟空对大鹏点了一下头,大鹏隐隐觉得,这猴子只轻轻一瞥,却似乎能看穿自己的内心。(未完待续) 七六、激将法 牛魔王不喜大鹏做派,独自饮起了闷酒。 通风自入席便一直紧锁眉头,悟空先前心思都在万年地龙身上,此刻才注意到,便问道:“莫非今日杀得不爽?”通风摇摇头,便立即恢复常态。 悟空明知有事,却做无事状,只等宴席结束后再问。 覆海蛟反正无事,也与这万年地龙扯起了话,这地龙修道岁月虽长,但资质实在平平,天庭偶尔会派妖兵出战,这地龙便寻个僻静处钻入土中不出,待战事偃旗息鼓,他便钻出来充作凯旋之师回去。久而久之,妖兵殿中大多识得他,称他为“避战虫”,他却也不恼,只求保住性命便好。 悟空见这地龙倒也坦率,便问道:“天庭除了这妖兵殿,还有多少天兵?”地龙道:“这个我却不知了,想来总有个一二十万。我等其实算不得天兵,真正的天兵精锐大多为人类修士,半数居于天界第五天元明文举天和第六天七曜摩夷天中,其余在天庭各处担任要职。” “这些天兵精锐与我等不同,乃是一步一个脚印靠功勋升上去的,那本事高强运气好的,或可升为天将,甚至被封大罗神仙也未可知。” “此次一战,妖兵殿可要变空旷了许多啊!” 悟空再问:“为何这许多妖兵愿降花果山,你可知原因?” 地龙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等修道,到神仙一步,霞举飞升那一刻,皆志得意满,自认为天下无处不可去。谁知到了天庭,十个却有九个半后悔莫及的,那天庭之中,何曾将我妖类当做嫡系看待,终日呼来喝去,动辄鞭笞棍打,有那犯了天条的,便随手杀戮也无人在意。” “我苟活万年,将这一切看的再清楚不过,每每大战,便将我妖类放在最前,人类修士皆在后面驱使,妖虽为妖,岂是妖之错?”地龙这句话悲怆无比,须知满座皆为妖类,听了这一问皆为之愕然。 唯独悟空哈哈大笑,道:“你说的不错,为妖非妖之错,而亦非人之错。这世道便是,凡人驭家禽牲畜,妖精取凡人为食,仙佛以妖怪为奴,一句话,强者为尊!其他都是妄谈。” 金翅大鹏道:“说得好,为这句‘强者为尊’,当饮一大杯!” 九灵元圣和覆海蛟于此言亦甚有同感,九灵元圣道:“不错,仙途漫漫,强者如云,吾等若想于乱世中自保,必须亲若兄弟、情同手足,今日我有一想法,我兄弟八人,便在这花果山中结为兄弟,如何?” 牛魔王拍手称快:“好!好!好!” 金翅大鹏与覆海蛟也表情昂然,似有赞许之意,王禺、通风、无支祁三人唯悟空马首是瞻,却无任何反应。 悟空见这话居然由最沉默寡言的九灵元圣说出,想是出于真心,差点便答应了,但他沉吟片刻,却道:“元圣兄,慢着。” 九灵元圣差点噎住,混到这等修为的,多数都要个面子,他九灵元圣主动提出与人结拜,居然被拒绝?若换做别人,九灵元圣必定翻脸,但悟空无论如何也是他救命恩人,他一愣,只等悟空解释。 悟空挥挥手,叫手下儿郎将那万年地龙送到水帘洞中,待闲暇时再与他闲聊,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自己根基尚浅,在天庭无一个底细,只能搜罗些外围消息,旁征博引举一反三,虽有偏差却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见此处再无一个外人,悟空道:“诸位哥哥,我今生有幸能与众位结识相知,实乃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几位哥哥义薄云天、嫉恶如仇、不畏强权、古道热肠,放眼天下,有几人能到如此境界?” 似这类夸人的词语悟空自然信手拈来,说的九灵元圣面色也缓和许多。 “适才元圣兄曾言,我等当结为兄弟,自此后胜却亲生手足,那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甘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不过我虽年纪轻,却也曾听说过,一奶同胞尚有手足相残,父子兄弟尚且同室操戈,这结拜之情,又有多少可信呢?” 牛魔王喝道:“我等岂能与那凡夫俗子相提并论,悟空,你这便是瞧低了我等!” 悟空道:“哥哥莫急,我岂能有如此想法,元圣兄既说结为兄弟,我自无不应之理,而今天庭猖獗、西方蠢蠢欲动,我等妖类若不齐心协力,势必成一团散沙。长久以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实不相瞒,这样的气,我受够了!” “凭什么生出个人形,便要比妖高了一等?凭什么神仙星官可以任意驱使我妖族?凭什么菩萨天尊要以我妖类为坐骑?种种屈辱般般压迫,我等已忍了几万年,还要再忍下去吗?” 悟空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这其中固然有前世作为一个演员的天分,但更多的是,他来到这世上的种种经历、耳闻目睹的种种不公,已让他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此刻,他入戏已深,自己为人的那一世似乎已渐渐远去,此刻,甘心为妖! “依我来看,我等可开妖类之先河,成立一个天下妖盟,叫那天下妖怪皆来投奔,如何?” “神仙可建天庭,头陀可建西天世界,我妖类为何不可建一个东胜神洲妖魔同盟,非如此不能教天庭正视,如何?” 第一个拍手称赞的是覆海蛟,他与天庭势不两立,绝不怕把事闹大,牛魔王和金翅大鹏却陷入了沉思。 悟空见二人迟疑,又扇风加火道:“适才元圣兄提议我等义结金兰,平心而论,若是你我皆为闲人,终日饮酒畅谈四处云游作乐,这结拜自然是小事一桩。而此刻,大不同!欲结金兰之好,我必先看诸君志在何方,若诸君只为一时畅快,哈哈,我孙悟空情愿独自与天下为敌!” 却说请将不如激将,悟空此语一出,莫说牛魔王与金翅大鹏,便连无支祁都忍不住,他四尺身躯轻盈一跳,将那石桌压得四分五裂,喝道:“悟空居然小看吾等之志?” 通风淡淡道:“大小不过一命。” 九灵元圣怒不可遏,喝道:“好你个猴子,你,你你——” 金翅大鹏恨不能咬碎一口钢牙,怒道:“泼猴无礼,我纵横四海,傲视九霄,这天下唯你等令我刮目相看,万没想到,你竟然瞧不起我!既如此,我留在此处为何?”说罢展翅便要走。 悟空淡淡道:“要走,就别回来!” 金翅大鹏气得一跺脚,道:“你待如何?还要打一场不成?” 悟空喝道:“来人!摆设香案,取出美酒,今日我八人结为兄弟,从此生死与共!” 顷刻间,香案摆设完毕,悟空八人跪倒在案前,悟空朗声道:“我八人在此结为兄弟,今日起,有人伤我兄弟者,当以身搏之,有人害我兄弟者,当以命杀之,有人阴我兄弟者,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到此处,悟空提高声调:“谨记,若有兄弟犯兄弟,坏我兄弟情义者,严惩不贷;若有兄弟害兄弟者,天涯海角,杀之无赦!”悟空虽身体单薄,但说出这几句话来气势巍峨,凛凛教人不可正视。 西游记中七大圣最后四分五裂,有一半不知去向,他虽不知内情,总归与主角孙悟空有着莫大关系,八成便是悟空忘情断义,抛却众兄弟去贪那天庭的荣华富贵。或许懵懂无知,或许受人蛊惑,但无论如何,今生今世,这事却不会再发生了。(未完待续) 七七、八大圣 牛魔王听悟空发的誓狠,自己也不甘示弱:“我老牛别的不说,谁若坏我兄弟情义,我便第一个杀他,若是我自己坏了兄弟情义,叫我入那油锅,炸成肉团与大伙吃!” 九灵元圣规规矩矩道:“兄弟合心,其利断金,自今日起,大家同生共死,若违此誓言者,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金翅大鹏笑道:“你们也忒狠了些,且听我的。今日义结金兰,为我妖族振兴,既为兄弟,自当惜若手足,手足相残者,断其手足,我若违此誓,叫我生生世世困于地上,永世不得飞翔!”对金翅大鹏来说,这誓言也算极重了。 其他人依次发了誓言,各自举香,饮了血酒,这一场八妖义结金兰,便要将三界闹得天翻地覆! 八人磕了头,结为兄弟,自然要论个座次。 论起年龄来自然是无支祁最长,他已被囚了不知几万年,其次便是金翅大鹏,然后就是九灵元圣与覆海蛟,牛魔王虽也修行了几千年,也比不上这四个老妖怪,只和通风、王禺相仿,悟空必然排在最后了。 无支祁无论如何不肯坐这首位,只一再推托,这大哥要是无人来做,下面怎生排序?争了一阵,金翅大鹏道:“若是不按年岁来排,那便按本事排,如何?” 大家见无支祁表情始终淡然,丝毫不为所动,只好同意金翅大鹏提议。 众人论了一阵,论起单打独斗,人人皆对九灵元圣甘拜下风,于是个个心悦诚服将九灵元圣推为老大,九灵元圣屡次三番推阻不成,只得受了。 于是七人将九灵元圣按在座位上,恭恭敬敬一拜,九灵元圣竟喜得泪花溢出。这一拜下去,众人皆知,自己有了一个了不得的靠山,九灵元圣素来性情温良,偏偏又极为护短,此后谁若有了事情,叫一声大哥,那还不立马赶到。这天上地下,能挡得住九灵元圣发威的人能有几个? 九灵元圣做了正中那椅子,仍是那副谦逊低调的模样不变。没想到众人虽服了他,却争起了第二把交椅。牛魔王、金翅大鹏二人自然是谁也不服谁,覆海蛟虽也有些心动,但水中功夫比他强了甚多的无支祁都一言未发,他哪敢争抢。 二人争了许久也不见个结果,九灵元圣道:“你二人争也无谓,大鹏斗不过老牛,老牛追不上大鹏,最多算个平手。不过若真打起来,还是老牛占了上风一些。”九灵元圣一语定音,金翅大鹏曾完败于九灵元圣,虽心有不忿,却也默许了。 牛魔王哈哈一笑道:“还是大哥公正,不过大鹏你若不服,随时可来找我,你哪一天打得过我,我便把这二哥的位子让你。” 后面却是好排了,金翅大鹏第三,无支祁第四,覆海蛟排在第五,通风,王禺,悟空分居六七八位。 本来无支祁要让悟空排在第四,这几次大战皆由他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未尝败绩。悟空死活不肯,只道年幼资历尚浅,怎敢忝居众哥哥之前,无支祁只好作罢。 其实大家都知道,九灵元圣做了大哥,只不过取一个威赫之势,真到大事时,还要悟空拿主意,毕竟花果山便是悟空当家作主,旁人要想统领这六七万兵马,有那心,也未必能有这能力。况且猿猴一族在这八人中占了四人,均唯悟空马首是瞻,旁人的话那是一句不听,老大九灵元圣的命又是悟空救的,所以说悟空虽排在第八,地位威信却仍丝毫未减。 八人干了几大坛美酒后,悟空便道即日又将大战,要去布置一番,于是众人散去,各回洞府不提。 悟空单将通风带入水帘洞中,一问通风,果然刚才有事。 通风道:“你道是何事,连我也差点被唬了过去。”悟空问道:“莫不是那地龙有些古怪。”通风摇摇头:“罢了,一万次你也猜不到,我便直说了。你可还记得,你曾去过天庭一次,见那四个天将一起用小炉攒造化一事?” 悟空有些诧异,怎么忽然提到这事:“自然记得,这事过去甚久,便连那四个天将也一遭杀了,又提起作甚?” 通风道:“那日与天庭大战,死伤妖类无算,只是,你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悟空想了又想,仍没丝毫线索,通风道:“那两千多凡人争斗,尚有许多造化散出,那日人仙神仙死伤几万,你可曾见到一丝造化?” 悟空此刻终于明白,那日只见小妖们拾掇尸首,并未见一丝造化流出,他与造化之道知之甚浅,自然不以为怪。 通风道:“天地间造化,唯我族目能视之,其余人却一丝也看不见的。这造化没的,实在蹊跷至极,我虽有些思绪,但终因觉醒时日尚短,总觉得有些甚么重大事情未曾想起。” 悟空道:“如此一说,的确可疑的很,只是虽有疑点,又从何查起?” 通风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悟空大惊:“你是说……被我门中的人收了?” 通风一愣,哈哈大笑:“你却敢想,何人能有此神通,能在我们面前收了这许多造化不为人知。” 悟空见自己猜错,羞惭道:“你倒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通风道:“我说的是,无支祁!他被囚几万年,于他虽大为不公,遭受苦难无数,但他记忆丝毫未损,以此来看,未尝不是好事。” 悟空恍然大悟:“这便去将他叫来!” 无支祁入了洞,通风将自己怀疑之处道明,无支祁思索一阵,缓缓道出三个字:“造、化、炉。” 通风愣了半响,便如呆住了一般,连眼珠都不错一下,悟空见他神色有异,以目相询无支祁。无支祁道:“莫扰他,他也记起了。” 终于,通风一拍脑袋:“想起了想起了,便是造化炉!” 悟空第一次听过这称呼,脑海中第一便想到四位天将围坐在一座小炉面前。便问道:“造化炉是何物,那四位天将所用的可是造化炉?” 通风笑道:“沾了一点边,不过看他几人身份,至多能用得起一个赝品,那真品造化炉,堪称天地间第一至宝也不为过!” 悟空一惊:“如此厉害!” 通风点点头,道:“试想,那日殒身的这许多人仙、神仙、地仙足有几万,加起来会有多少造化,怕是比你在天庭收得的几十万凡人造化多出千倍不止。这许多造化不见端倪,便被造化炉收走,你说这造化炉厉害不厉害?” 悟空挠了挠头,仍是有些不信:“你怎知便是造化炉之功?” 无支祁道:“造化炉乃是造化生出的宝物,与我等一样先于天地而生,这炉子专能聚拢造化,无论何等品质的造化,一入造化炉,便为至真至纯,堪比混沌。若修道人能得了这造化炉,那便此生无虞,莫说升天得道,与他些时日,能成太乙金仙、混元大道也不稀奇。” 悟空终于明白,感情这造化炉便是一个助人修炼的法宝,论起功用,却与七神猿的本事无异。便笑道:“你说的也忒过火,天下人皆想要这造化炉,但却于神猿一族丝毫无用。” 通风点头道:“的确如此,谁得了这造化炉都会欣喜若狂,唯有你我几个得了无用,这便是七神猿最大的秘密之一,你我本为造化炉!” “什么?”悟空大吃一惊,“你说,七神猿便是七只造化炉?”(未完待续) 七八、独角鬼 无支祁笑道:“说的不错,若无此用,你道那大圣国师王菩萨囚禁我有何用处,他便是将我当做造化炉使用,助他修炼而已。不过他之愚钝乃我生平仅见,我这造化炉的功效,他仅发掘了九牛一毛,尚且沾沾自喜。哈哈……”无支祁一通长笑,每想到此节,心中便畅快无比。 悟空神色凝重,道:“你笑,我也不阻你,不过这秘密若被人知道,可不是件好事。” 通风颔首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过却也无几人知此秘密。” 悟空忽地问道:“你那神通广大的师父,他可知道?” 通风道:“我师自然知晓,不过,他于我怜爱之情甚重,与我情同父子,自然不会害我。况且,他无论修为境界皆为世间绝品人物,根本不屑使这手段。” 悟空又问无支祁:“那大圣国师王菩萨可知道此秘密。” 无支祁面色现出阴沉之意,道:“他虽不知确切手段,却实在我有汲取造化之功,这事……却有些恍惚。” 通风道:“既然如此,那便斩草除了根,以绝后患。” 悟空对通风道:“幸亏你心思细致,否则此事若传出去,真成你我兄弟心腹大患了。” 无支祁道:“既如此,明日便动身,去将那大圣国师王菩萨擒下!” 悟空、通风皆道:“好,就如此说定!” 无支祁道:“回想当年,造化炉甫现于天地之间时,内中满满盈盈,至真至纯造化外溢,引来无数仙魔大战,我等彼时与世无争,只在旁观战。这造化炉易手不少于百次,终为一个籍籍无名、却阴险狠辣的道人得去,此后便一去无踪、再没现身了。” 悟空问道:“这造化炉却也奇特,能收造化于无形中,叫人寻也寻不见。” 通风道:“这便是造化炉灵异之处,后来有人依照这造化炉样式,造了许多赝品,均不及其万一。” 无支祁接道:“不错,但这造化炉仅能汲取一定范围内的造化,太远却是不行。” 悟空笑道:“幸亏如此,否则岂不太逆天了。”他说完这句话,忽然道:“难道,有人知道我等会在此大战?” 通风也意识到此节:“定然如此,这造化炉必定早早在旁等候,要不哪有这样巧的事?” 三人一齐沉默,这造化炉的主人颇有心计,教花果山与天庭鹬蚌相争,自己学那渔翁得利。 悟空此时突发奇想,而后自己也被这古怪的想法激出一丝寒意,道:“这造化炉,会不会便在天庭?” 在悟空心中,清清楚楚知道花果山此刻的处境。 如果把这天地比作江湖,花果山便是一个暂露头角的新生帮派,其中有几个敢打敢拼的亡命之徒,实力不俗却未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境界。在那些根深叶茂的巨枭大佬眼中,或许还算不上一盘菜。 经历过几场大战,从众人态度言辞中,悟空已然隐隐觉得,天庭之嚣张跋扈,实则有着莫大的隐患。而入世多年,未见神秘的西方世界有过丝毫动静。悟空深信前世的一句话:咬人的狗儿不露齿。越是这样高深莫测又貌似人畜无害的角色,越值得提防。因为当你看见他獠牙的时候,没准早已挨了致命的一口。 金翅大鹏来自西方,这点毋庸置疑,西游记中说他是如来的舅舅,这关系说近就近,说远就远。 别说二郎神是玉帝的外甥尚且对这个舅舅心存怨恨,如果不是玉帝位高权重恐怕早被二郎神一斧子劈了;就说哪吒与李靖这对父子,那可是如假包换的亲生骨肉尚且有过欲彼此杀之而后快的恩怨情仇,所以说这神仙与凡人没甚区别,所谓是亲三分向并不完全适用。 凭借着金翅大鹏的地位,他对西天应是了如指掌了,就算不知道西天的发展构想与终极目的,但至少组织结构与权力分配应该再熟稔不过。只是悟空多次试探,金翅大鹏仍讳莫如深,只说自己终日闲游,对这些俗务从不放在心上。悟空也不在意,像金翅大鹏这样根正苗红、本事又大的妖类,能投花果山已经是极为难得,或许他只将悟空当做一支潜力股来看待,在悟空真正割据一方之前,只怕他不会掏心挖肺。 在西天佛界未有动作之前,悟空只能当做不存在,连试探都不敢做。他知道,那个慈眉善目的如来实在是个狠人,第一次见面便二话不说将悟空压了五百年。 既然对上了天庭,又断了招安的路,接下来的要务便是等待天庭的第二次出招,至于反攻,那根本是飞蛾扑火。 一个王灵官都能与悟空打个不相上下,谁知道天庭中藏着多少不爱卖力的高手。西游记中的大闹天宫说白了就是无知者无畏,十有八九有无数人要看天庭笑话,才使得齐天大圣看似骁勇无敌。 而今世,既然悟空已知天庭实力深不可测,自然不会轻易杀将上去,那五百年的苦日子着实难熬,西天取经更是形如一个RPG定式游戏,哪如自己独立山头这般逍遥自在。 眼前,最大的问题自然是信息的匮乏,这世界神仙菩萨太多,谁是谁的嫡系,谁是谁的死敌,哪个甘心为天庭效命,哪个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为他人卖力,哪个与哪个暗通款曲,哪个貌似温良实则吃人不吐骨头……这些,悟空一无所知。 三清四老和天庭究竟什么关系,下一波天庭会邀菩萨还是佛祖,玉帝是否真如西游记中所写的那般无能……想到这些悟空头都大了。 罢了罢了,还是一步步踏实走下去,起码自己从一只初生石猴,没几年便混到现在这般样子,论起根基已不比当年的美猴王逊色了。所差之处,不过因为少了一个大闹天宫,没有机会与道教正统中的神仙高人交往,不过这事却不能太急,此时花果山正与天庭为死敌,哪个神仙敢冒大不韪与花果山妖人交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悟空与无支祁、通风二人告辞,倚在水帘洞中小睡了一阵。第二日一早,无支祁、通风、王禺三人便来寻他,刺杀大圣国师王菩萨一事,只他四人知晓便可,旁人却不宜参与其中。 刚刚行出水帘洞,金翅大鹏凌空飞来,手里扯着两人,掼在地上。 这二人形容丑陋,头上各生一只独角,偏偏这角又生得歪了,一人在左一人在右,战在一起看去,却是十分般配。 悟空问道:“三哥,这两个可是奸细?” 金翅大鹏道:“不知是哪里的怪物,在山下鬼鬼祟祟被我寻见,只说要见山主,我便将他擒了上来。” 悟空佯作不悦状,道:“昨日结拜之后,元圣兄方为你我尊长,何不先叫他审看?”金翅大鹏笑道:“悟空真是细心,那厢我已知会过了,大哥道此事交你裁决便可。”悟空暗道,这大鹏真不是个易与之辈,换做牛魔王怕也想不到这点。 悟空刚要问这二人,通风站出来道:“看这二人生得一脸奸猾,直接杀了便是,有何用处?”悟空微微诧异,自他相识以来,通风是极为稳重的一个,轻易不抢前说话。 悟空便道:“好!那便杀了!” 两个怪物伏地叩头,大呼“大王饶命!”金翅大鹏只在旁冷笑不语。 这时,远远飞来一人,正是九灵元圣。 他过来道:“这二人初登花果山,并无罪过,为何要杀?”通风见九灵元圣拦阻,也不答话,嘿嘿一笑,便退后两步。(未完待续) 七九、今称圣 悟空不知通风怀的什么心思,但他既退后,自己只好解释道:“我见这二人修为平常,又生了一副奸猾之相,此刻正是大战之前,唯恐奸细渗透,杀之,乃是防一个走漏消息。” 九灵元圣听悟空解释完,呵呵一笑道:“倒也有理,只是我花果山正当招贤纳能之际,杀了这二人,却是小事,唯恐被外人听见,生了心寒,却得不偿失了。” 悟空马上拱手,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到,是我鲁莽了。”九灵元圣道:“哪里哪里,些许小事,悟空言重了。” 悟空问道:“你二人,可有个名字?” 生左角那人道:“回大王,我二人没有名字,只因生下来便在一块,从未离开过,旁人只称我二人叫独角鬼王,既是称他,也是称我,没甚么分别的。” 悟空心中豁然开朗,当下便明白通风为何要杀这二人了。通风曾说过,当年他便是听两个独角鬼王的谗言,才叫七神猿弃了大好基业,放手归山。 悟空见通风表情如常,并未有太多憎恶烦恶之意,心中甚是欣慰,看来通风这一心结确然是消去了,如此平常心,与修行大有益处。 悟空面不改色道:“好,既然尔等闻风来投,我必厚待你们,先归在我水帘洞之下,受芭元帅调度,日后立功,再论升职。” 独角鬼王谢过悟空,却自怀中掏出金灿灿、黄澄澄一领赭黄袍来,喜滋滋道:“启奏大王,我二人之所以来投宝山,乃是为大王独抗天庭这份本事与豪气所拜服,前日因缘交会,得了一件难得的宝贝,特献给大王,敬请大王笑纳。” 悟空嘿嘿一笑,果然来了,这场景与西游记中的一般无二。 他抖开那件赭黄袍,的确是件珍稀之物,更巧的是,这袍子身长四尺,正合适悟空身材,悟空收了袍子,却不穿在身上,只道:“你等有心了。” 独角鬼王又道:“大王如此神通,何不自封个名号,也好教天下人知道?” 悟空将要忍不住笑,只道:“好,好,好!” 金翅大鹏却对此事颇为上心,问道:“可有什么好名号?” 两独角鬼王异口同声,手指悟空道:“我见这位大王顶门有云霞之光,身姿若五岳巍峨,直有齐天之相,便叫齐天大圣如何?” 悟空听了这番话差点晕倒,这两个鬼王貌似猥琐,这一副铁嘴竟不逊于相士,就自己这幅模样,居然能联系到齐天上,也亏得他想得出来。若说这两个小鬼无人教唆,打死他都不信。 金翅大鹏当即击掌叫好,就连九灵元圣亦微笑点头,道:“悟空,这二人虽生了一副阿谀之相,但这齐天大圣的称呼实在是难得,你就应了吧。” 这时,牛魔王、覆海蛟也都赶来,正听到“齐天大圣”四字,牛魔王喜道:“好名字,既是如此,我便称作个平天大圣,如何?”除悟空、通风之外,众人一阵叫好。 金翅大鹏道:“平天有何稀奇,我便叫一个混天大圣,哈哈!”覆海蛟道:“我便叫覆海大圣!”王禺不甘落后,叫道:“驱神大圣,那便是我了!”无支祁道:“我仍叫一个水猿大圣,且看哪个敢来擒我?” 悟空听众人自封名号,与那西游记中一般无二,唯有心中苦笑,看来命数定了,挡也挡不住的。便笑问通风:“你便叫个通风大圣,可好?”通风与悟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九灵元圣,九灵元圣苦笑道:“我只道悟空的名字好,自己却没想称圣。”金翅大鹏道:“大哥神通傲世,便叫个盖天大圣亦不为过。”九灵元圣连连摆手,道:“什么天的海的,都被你们占了,盖天大圣太过招摇,叫我心慌,我只叫个移山大圣便好。” 自此,八大圣名号已定,悟空一不做二不休,叫各山各府立起大旗,自此花果山名气更盛,直有与天庭分庭抗礼之势。 东胜神洲,灌江口旁一座高山之内,正有百十号人在山中围猎。为首这人,仪容清奇,相貌堂堂,腰间挎着一把弹弓。弓身若一只长脸天狐,却是由万年黄梨木制成,比那生铁还硬了三分。不消多说,此人自然是显圣真君二郎神杨戬,在他身旁,一只细腰白犬立在当地,双眼微眯,竟是纹丝不动,只山风吹过,身上短毛耸动。 后面梅山六兄弟架鹰牵犬,个个腰挎劲弓,手持短刃,后面一群草头神个个神姿英武,挑着熊虎獐鹿等猎物,看来此次又是收获颇丰。 康安裕对杨戬道:“哥哥,今日这熊生了一副好脚掌,正是好下酒物。”杨戬微笑点头,目光却微微抬起,望向碧蓝长天。 忽然,他眼睛一亮,眉目间喜色溢出,纵身跃起,便迎了上去。 梅山六兄弟目力不及,只见杨戬自半空中迎来一个红面赤发的大力鬼王,笑盈盈与众人引见了。 大力鬼王不敢丝毫耽搁,直接便道:“今日奉旨来请显圣真君,乃因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兴起一妖,日前天庭派十万天兵围剿,大败而归,眼见无人能制,因此玉帝特下旨命我前来,唯愿显圣真君移尊,为天庭解忧排难。” 二郎神听到玉帝二字,佯作迟疑,大力鬼王忙道:“真君,我临行前玉帝曾交与我一物,叫我面呈真君。”说完,大力鬼王自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个幼儿的朱红色襁褓,这襁褓颜色褪了许多,一看便是陈年旧物。 二郎神一见此物,急忙伸手接过,他悲喜交加,虎目中竟滚落了两滴豆大泪珠,原来这襁褓正是他幼时所用。 杨戬生母乃是玉帝转世前的妹子,玉帝升天后将她封为斗牛宫云华侍长,统管天上仙女宫娥,地位颇高。然云华侍长与凡人杨天佑偶遇,一见钟情,便生下了杨戬。 玉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为了维护天威,他派天兵取了杨天佑性命,又将云华侍长困在桃山之下,只教她说出一个“悔”字,认一个错,便放她出来。哪知云华侍长对杨天佑一往情深,便是情愿被困死也不愿认错。 杨戬得遇名师,学了一身本领,手持开天斧劈开桃山,将母亲救出。谁知云华侍长出来后,见儿子已长大成人,叮嘱几句后仍去了天庭。杨戬追到天庭,发现母亲已回到斗牛宫隐居。 杨戬怜惜母亲多年苦难,于凌霄殿前强逼玉帝认错,玉帝乃万天之帝,哪会答应他这样孩子气的请求,自然一口回绝。杨戬在天庭闹了一阵,也折腾不出多大名堂,便回灌江口去了。 玉帝嘴上虽然不说,心内也是有了悔意,每过百年便会命手下仙卿带些天庭的稀罕之物,送给他这个本领高强的亲生外甥。 杨戬起初全然不理,来人便一顿拳脚打出,年月久了,心中却也软了,便渐渐收了礼物,也答应了玉帝“听调不听宣”的要求,毕竟母亲仍在天庭,自己一味执拗,自然没什么好处。 哪知他与梅山六兄弟结拜之后,玉帝得知自己外甥竟然与妖称兄道弟,又是不喜,今年的鲜果美酒便迟迟不放。 杨戬此时已明了母亲用心,俗话说母子连心,云华侍长虽未与杨戬朝夕相处,却仍知他性情率直,唯恐他与天庭闹翻。于是她狠狠心留在了天庭,只要她仍在天庭一天,那么杨戬便不会和天庭闹翻,玉帝也不能不默许这尴尬的舅甥关系,说不准,杨戬还有可能名列仙班,成为自己亲舅舅的栋梁之臣也未可知。(未完待续) 八十、胜梅山 杨戬心中早知玉帝向来看不上妖类,自己这一举动,恐怕已断了去天庭的后路。但杨戬做事从不后悔,他不顾梅山兄弟阻拦,仍执意结拜,却是本性流露了。 这一日出外狩猎,万没想到天庭居然派人来请,杨戬大喜过望。既然天庭有求于他,那么便趁此机会为六兄弟搏个功名,同列仙班,自己也可与母亲朝夕相处,真是一举多得的美事! 此刻手拿这朱红色襁褓,手抚布角上金线绣着的“二郎”两个字,杨戬思母之情难以抑制。他知道这十有八九是玉帝担心请他不动,去母亲云华侍长处索来的,但就算是内含少许心机,却仍是玉帝想要与他交好的信物。这一招正中杨戬软肋,为了他的母亲云华侍长,加上此刻身边情同手足的六兄弟,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了! 杨戬抑制内心激荡之情,对大力鬼王道:“鬼王尽管回禀,我此际便动身前往花果山,定将那妖人擒下,以报圣恩。” 大力鬼王大喜道:“有显圣真君相助,何愁妖人不灭?”便急匆匆回去报喜去了。 杨戬旋即回殿,召集手下精兵强将,一哨人马杀气腾腾越过东海,直奔花果山而来。 行至途中,正见无数天兵如黑云压顶,自天上而来。为首的仍是李天王,身后跟着四大天王、北斗七元、九曜星君等若干仙君,李天王奉玉帝之命来此,便要两军会合齐攻花果山。 李靖见了杨戬,虽心中颇有妒忌之意,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只上前将前日交战之事尽陈一遍。杨戬正是心气飘然要建奇功之际,便口出狂言道:“诸君只布下天罗地网,莫叫小妖散了便可,只待我擒了他主将,再慢慢剿杀!” 李靖心道,口气不小,待会恐怕有你好果子吃。面上仍笑吟吟道:“如此甚好,一切便仰仗显圣真君了。” 两路人马一前一后,又来在花果山上,李靖叫天兵仍布好天罗地网,杨戬便带着自己人马下去叫阵。 飞至花果山上,只见最高处一杆旌旗飘扬,上书四个大字“齐天大圣”。杨戬怒骂道:“我如此本事,尚且只敢称个小圣,他便敢称作大圣,又要齐天,当真狂得可以!”便立在云头喝道:“泼猴,出来受死,你家昭惠灵王二郎神来也!” 悟空早早看见杨戬,心中早忐忑不安,盘算开来。 悟空大闹天宫,第一次遭擒便是与二郎神一战,实话实说,二郎神他是不怕,西游记中明明晃晃写到,孙悟空乃是被太上老君一记金刚琢砸晕的,才叫哮天犬追上咬了一口。若是二人相斗,即便敌不过,总不至被擒。只是,二郎神既然来了,是不是那太上老君便要出来了呢?而此刻,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姐姐是否也站在天上观战? 这时,悟空忽然想到一事,于是哈哈大笑:“二郎小儿,当你孙爷爷怕你不成?”腾云举棍便砸了上去。 你道悟空想到什么,在《西游记》中,天兵第一次围剿时,被花果山打得大败而归,而第二次围剿,十万天兵将七十二洞妖王捉的一干二净,第三次围剿,仅那梅山六兄弟率领一千二百草头军便将花果山杀得大败。这其中内因如何,《西游记》中并未道出,悟空适才由悲转喜,便是想通了此处关节。 初次围剿,悟空甫与其余六大圣结为兄弟,七十二洞妖王与花果山犄角相望,花果山兵将四万七千有余,七大圣个个神通广大,将准备不足尚存轻敌之心的天庭军队打退,其实亦在情理之中。 二次围剿,天庭准备充足,派下十八架天罗地网与十万天兵,显然已重视起花果山实力,此番交战,悟空凭借自己骁勇,独撑战局,但仅保得水帘洞猴兵不失,那七十二洞妖王却尽被天庭俘虏。 第三次围剿,因何天庭不派人援助杨戬,只教他梅山兄弟扬威?答案只有一个,便是此时花果山实力已大不如前。西游记中云“这阵上,康、张、姚、李、郭申、直健,传号令,撒放草头神,向他那水帘洞外,纵着鹰犬,搭弩张弓,一齐掩杀。可怜冲散妖猴四健将,捉拿灵怪二三千”四万七千妖精,如今只余二三千,而领头大将,仍是孤零零孙悟空一个,只要二郎神能将他拿下,便是大功告成,这是何等的凄凉之状? 花果山由胜转败,究竟为何,那便是:其他六位大圣的离去! 为何离去?归根结底还是孙悟空傻愣愣地被天庭招安,伤了众人的心。 孙悟空初次被招安封了弼马温,六大圣尚且能忍,眼见打退天兵,自封大圣,基业将成,却不料悟空上天之心不死,又二次被招安,教人如何能忍?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悟空在天上吃了百十天的蟠桃,地上早已过了百年,谁人能有这等耐性,去等一个寡情薄义、多心善变的猴子呢? 今生今世,悟空既明此理,自然不会再犯同样过错,而只要众人皆在,恐怕太上老君来了,也要费上一番手脚。嘿,大不了仍被擒住,炼个火眼金睛,大不了被压五行山下,仍去西天取经,总之此番绝不做那忘恩负义之徒。 悟空心道,若我此番分析正确,天庭此战仍是必败。 他挥棒砸下,二郎神奋起三尖两刃神锋挡住,二人不遗余力、叮叮当当打在一处。 南天门上,千里眼顺风耳聚精会神观战,不时将前方情况说给身边天将,这天将听了战报,再飞奔到通明殿前,立即去玉帝驾前将战况描述一番。 玉帝听到二郎神已经与妖猴开战,颇为欣慰,他微笑问众位仙卿道:“依你们看,杨戬可能战胜那妖猴?” 紫阳真人张伯端道:“臣斗胆妄言,显圣真君或能胜妖猴,但要想将花果山群妖剿灭,却是难事。”此语一出,顿时引来附和声众多。 玉帝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花果山除这妖猴外,尚有七人与他本领相仿,如此实力,不为我天庭效力,真是可惜了。” 阶下众仙卿面面相觑,听玉帝话头,似乎有了招安的打算。张道陵犹豫问道:“万岁……可是动了招安的念头?” 玉帝板着脸道:“这八人在地上作乱已成大患,到了天上,他等不识礼数、顽固不化,那不是引狼入室?此问荒唐,荒唐!”张道陵忙告罪退下。 见玉帝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众人也不敢说话。不一时,天将又来急报:“显圣真君与那妖猴斗得不相上下,梅山六兄弟便上去帮忙,不料花果山一只偌大妖禽与一只九头狮子亦来相助,已将梅山七圣战败了,显圣真君被那妖禽抓了一下,受了轻伤,已逃回灌江口去了!” 众仙卿听了暗自咋舌,显圣真君自成名以来未尝一败,没想到这才刹那光景,便被花果山群妖击退。不料玉帝听闻败讯并未有丝毫惊讶,只教这天将退下,淡淡道:“传令李靖收兵!” 令下如山,托塔天王与众仙将指挥着几万天兵又撤了天罗地网,灰头土脸返回大殿上,玉帝环视众人,问道:“看来,我天庭已无人能制住这妖猴了?” 李靖见杨戬战败,心中颇有些窃喜,自然不敢表露出来。听到玉帝问话,他身为降魔大元帅,虽战战兢兢,却也不得不答,便站出道:“非是微臣夸大,如今这花果山的实力,除非请出三清四帝,他人难以降服!”(未完待续) 八一、莫如忘 玉帝一听三清四帝,面露不豫,心道,这几个倚老卖老的家伙,平日里嘻哈玩闹,到了真章时一个不见踪影,你与我端着架子,好,那我便给你个梯子。 于是玉帝大赞道:“托塔天王言之有理,你等可还有更好建议。”他先赞了一句,别人纵有不同想法,哪个还会说出来。 玉帝一拍龙案,道:“四大天师,李靖、哪吒三太子、太白金星,你七人即刻启程,恭请三清四帝至瑶池饮宴。” 七人出了大殿,玉帝抬起手,掩住嘴似是打了个哈欠,早有仙官看的清楚,大声道:“无事退朝!”众仙卿呼啦啦退出了大殿,唯独太白金星站在当地不动。 玉帝待众人出去,问道:“李爱卿可有事奏?”太白金星道:“微臣有一事不解,敢问万岁。”玉帝点头示意他接着说,“花果山妖焰嚣张,但仍非我天庭对手,然倾全力攻打却唯恐伤了元气,故此当请高人助战。但微臣不解的是,何不将祸水西引?” 玉帝呵呵笑道:“爱卿果然高出旁人一筹,平心而论,我何尝不想寻个挡箭牌,只是我天庭若不佯作力竭,你道那西方佛祖可肯轻易出手?” 太白金星身子一震,感情这之前施的全是苦肉计,而十万天兵填入花果山,玉帝竟丝毫也不犹豫,这个代价也实在是太大了。果然君王胸中沟壑深,这点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不论智计,盖因地位不同耳。 金星又问道:“可是……三清四帝若胜——” 玉帝哈哈一笑:“李长庚啊李长庚,连你也来试探我,若论起示弱,那几个老儿可比我强了许多。” 太白金星其实也想到此点,但身为人臣,有时候考量的不是忠心、智计,更多的是说话的时机。他若抢在玉帝前头说出此话,又怎能显得玉帝算无遗策,英武圣明呢? …………………………………………………… 灌江口,显圣真君殿内,杨戬坐于殿上,满脸怒气冲冲,骂道:“好个李靖,只道那妖猴厉害,却不说他那两个帮手,害我一时轻敌,竟为敌所乘!” 康安裕道:“适才大战,那天庭兵马只在旁观战,无一个上来帮手,我等势单力薄,焉能胜之?”其实杨戬向来不屑与天庭同行,天庭人马虽众,却无一人能入得他眼。天庭众人也知他秉性,故此都存了看戏的心思,绝不会主动相帮杨戬。 郭申方才险些被九灵元圣一口噙住,此刻仍心有余悸,道:“那九头狮子实在厉害,若不是啸天神犬使他分心,恐怕我已被擒了。” 杨戬道:“这伙妖人,强攻不得,只能智取。” 康安裕道:“大哥,你的意思……” 杨戬道:“你等只看好家门,此次我一人前往。先探探敌情,再作打算不迟。” 梅山六兄弟知道杨戬有七十三般变化,即便遇险,自有脱身之术,却也不拦阻。 ……………………………………………… 花果山中,水帘洞前,悟空怒气冲冲道:“我刚与他开战,怎么便上来偷袭,如此做派,岂不有损我等威名?” 金翅大鹏笑道:“悟空莫怒,我见那六人上来相助,便一时按捺不住。”九灵元圣大义凛然道:“当着我的面,群殴我的兄弟,我岂能袖手旁观?”悟空一时无语。 与二郎神一战,是他期盼已久的,只想看看究竟谁更厉害,没想到九灵元圣与金翅大鹏一出手,三下五除二将梅山七圣连带那条哮天犬打得狼狈而逃。杨戬既败,恐怕玉帝再不会请他出山,想再切磋却是难了。 九灵元圣二人一番好意,悟空也不好多说,问道:“而今天庭再败,不知下面将会如何?”牛魔王嘿嘿笑道:“打了小的,老的自然出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理了。”悟空道:“唔?老的又是谁?” 牛魔王道:“你当天庭便只这点家当?那四大金刚、九曜星君、托塔天王在天庭中勉强算的上是中流货色,经常露面的,唯有那哪吒还算有些本事。真正厉害的,却在三清帝尊门下,便是一个门童,都不容小视。” 金翅大鹏点点头,却哼了一声道:“我在西方游历那些年,也见过许多罗汉金刚般的人物,甘愿与菩萨佛祖为奴为仆的,却不知图个什么。” 牛魔王颇有深意缓缓道:“能炼到罗汉金刚的修为,个个当为人中翘楚,为奴为仆,必有所图。” 悟空陷入沉思,牛魔王所说不无道理,天庭落败,已无人可派,此番必去请高人出山。这高人会是观音?老君?如来? 不过管他是谁,总算容了个空,自己和通风商议那事,此刻便该去做了,时日若久,唯恐生变。 悟空与九灵元圣知会一声,便带着通风三人驾云去往北俱芦洲。 记忆中的大圣禅寺,古朴庄重,一景一物均别致典雅,称得上一方难得的清净修行之地。悟空三人到了地头,向下张望,不禁“啊”地一声。 只见昔日庄严的大圣禅寺石门已然倾塌,两根石柱歪歪斜斜倾倒,匾额碎成三块,显然是受了重重的一击。 再看寺中房屋,十座倒有九座成了断壁残垣,焦黑一片,似乎经受了烈火焚烧,那座九层高塔也自当中折断,塔尖扎入一座小湖之中。 悟空大惊,一头扎了下去,在这寺中往来穿梭,已寻不到一个人影。大圣禅寺究竟遭受了何等变故,那大圣国师王菩萨与小张太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却是被掳走了不成? 既称菩萨,当由西天世界掌管,有人毁了菩萨庙堂,西天当为之出头才是,不过见这凄凉败落情状,恐怕大圣禅寺已难再现了。 悟空行至他曾住过的那间院落,那厢房早已塌下,飞檐角上明珠蒙尘,屋内华美物事皆过了火,不复往日颜色。 院中那株桃树亦被火烧得焦黑,悟空遥想自己当夜在这桃树下的情景,暗自叹了一口气。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纵多少荣华,皆为过眼烟云了。 无支祁对此地更是熟稔不过,此刻见了大圣禅寺的破败景象,也是唏嘘不已,只恨没能将大圣国师王菩萨擒来,好好凌辱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悟空见无支祁面容扭曲,自是相由心生,便问道:“可还恨他?”无支祁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悟空道:“你看这桃树,与之前有何不同?” 无支祁仔细看了看,道:“虽坏了皮囊,却仍可活。” 悟空道:“我想将他移至花果山栽种,可还能活?” 无支祁道:“此事甚易。”他施出御水之术,只一点真水之源注入,这桃树枯枝上便绽出颗颗嫩绿树芽,极为喜人。 悟空使个法术,将这桃树连带泥土一并挖起,驾上云头道:“走了!” 无支祁紧跟上问道:“为何将它移走?” 悟空边行边答道:“这桃树尚有生气,留在此处,面对着一片死地,只日日恨那焚它的火,又有何益?” 无支祁若有所悟,悟空又道:“那火只一闪即逝,便是恨,也寻不到它,恨的终究是一片虚无。” 无支祁嘴唇翕动,似乎有话要说,却终于忍住。 悟空又道:“我带它到花果山上,教他日日看那东海潮起潮落,看那花果山之岩终日受海水冲刷尚无怨言,想必它也能想通吧。” “想通什么?”无支祁问道。 “相恨,莫如相忘。”(未完待续) 八二、战杨戬 回到花果山时已近黄昏,夕阳晖照,落在花果山上,映出一片金灿灿光芒。半空中一队孤雁成行飞过,有一只似是力竭,直直坠入花果山深林之中,其余雁儿却连头也不回,仍默默前飞。 悟空几人恰巧远远看见,通风笑道:“确是洞天福地,连雁儿都不愿走了。” 悟空感慨道:“南迁匆忙,却连同伴都不顾了。” 王禺却道:“雁儿飞不动时,同伴大都鸣叫鼓励,这雁群冷漠异常,我却生平仅见。” 悟空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积下什么根底,便难改了。” 几人到了山顶,将那桃树种下,如同了了一场善缘,心中皆有释然之意。尤其无支祁,被悟空点醒后恨意淡了许多,虽不致完全忘却,却也只待岁月消磨。 果然花果山洞天福地,这桃树栽种下去,立时旧貌换了新颜,一副欣欣向荣景象。悟空正看这桃树心有所感,忽听远处叱喝声传来,接着两个身影腾空飞起,打在一处。 四人一齐飞了过去,正是金翅大鹏与二郎神杨戬在空中交战。 方才那坠入花果山的雁儿便是杨戬变化,他远远亦瞧见悟空四人归来,却未识破自己行藏,心道这花果山中妖类也不过如此,便落在枝干上琢磨下一步走法。 哪知他落下时,金翅大鹏也瞧了个正着,金翅大鹏本为禽类中顶尖的物种,与禽类飞行之法再熟悉不过,他见这雁儿生就一副老相,拍打起翅膀却生涩的很,便生了疑心。他伸出双翅飞到近前查看,杨戬一见是这大鹏,自知漏了身份,便二话不说亮出本身,要报白日一抓之仇。 悟空见是杨戬,战意又起,便喝道:“三哥,仍将他让与我!”说完挥棒便杀了上去,金翅大鹏不愿落得个以多胜少的名声,只得苦笑退后。 杨戬边抵挡边道:“花果山尽出些群战的好手!”语中之意自是对白天败仗不甚心服,悟空笑道:“此番便我一人擒你!” 两人边打边行,不过十数个回合,已远离了花果山,打到了傲来国上空。 杨戬本事虽强,但与学了“齐天棍法”的悟空相比,也占不得丝毫上风,斗了半响不见分晓,杨戬心中甚急,便使出变化之术,化作法天象地之貌,其法相身高万丈,顶天立地,对悟空喝道:“你可会此法?” 悟空“齐天棍法”刚刚打得得心应手,已稍稍压制住那三尖两刃神锋,没想到二郎神立时换了战法。这法天象地看似威猛无比,其实还是唬人成分居多,无非要考悟空变化之术而已。 悟空使个大小如意术,瞬间与二郎神站成一齐,笑道:“好个避战之法,你便是比什么,我老孙都不惧你!” 二郎神玉面微红,却收了神通,便是那三尖两刃神锋也收了起来,道:“不打了,我赢不得你,你赢我却也不容易。” 悟空见二郎神倒是爽快之人,语气神情全无矫揉造作之色,与他那日悄悄探到灌江口所见的杨戬一般无二,心中生出些许好感,便也收了神通法术。道:“你夜探花果山,不是单为了打一场吧!” 二郎神哈哈一笑道:“并无此意,只想探个究竟,看看花果山水深几许,没想到刚摸到水面,便被那大鹏遇见,见笑了。” 悟空笑道:“他也是运气好罢了,你却连我四人都瞒过了,当真佩服。” 二郎神道:“那大鹏着实厉害,果然不能小看天下妖类。” 悟空顺茬接道:“那是自然,妖中亦有义薄云天舍生忘死之人,人类中有何尝没有落井下石见利忘义之辈,你若以一身皮囊论英雄,我却要看低你了。”悟空曾亲眼见到杨戬与梅山六圣义结金兰,这番言语专为他定制,自然正中杨戬下怀。 杨戬心中一动,抱拳与悟空道:“你也曾见过,我那六个兄弟都是妖类,我待他们如一奶同胞,只因这六人皆为大胸襟大气魄之人,似那等卑鄙无耻的小人,纵他是三清四帝的身份,我杨戬也不会与之相交。” 悟空佯作惊喜道:“好一个显圣真君,此语正合我意,天下人不可以强弱论之,其实归总来说,天下事无非一个理字。以天下之理,合我生存之道,那便是任谁也休想阻拦!” 杨戬见悟空虽身高仅四尺,说出这番话时,自己却有一种仰视的感觉,他哪里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还有演员这个职业,便问悟空道:“听你所言,似乎此番与天庭之争却占了理不成?” 悟空道:“你若不嫌絮叨,我便说与你听。”于是悟空从天将追杀胡志胡玉开始说起,再到六星宿妄图剿灭花果山,再到天庭举兵围剿,基本依实道来,虽然其中不免添油加醋,却是任谁都寻不到破绽。 二人虽只初次交谈,却形如多年好友,只是心中有话便说,无半点隔阂之感。 杨戬听完悟空详述此事,也不论对错,沉吟许久道:“天庭行事向来如此,所幸我灌江口周围受了玉帝庇护,天兵不敢入内,还能得少许安宁。” 悟空哈哈大笑:“他向来行事如此,在我这却是不通!天下规则自有万物裁定,生老病死自有天道流转,他等仗着有些法力,强于旁人,便立天庭、设地府,随意主人生死,简直荒唐至极!” 杨戬听了大吃一惊,他亦自生来便为神仙,只觉这便天庭地府、龙王仙官便是天地赐予的权利,从未有过丝毫怀疑,今番悟空口出狂言,显然将这一切全都推翻,毫不夸张地说,已经颠覆了杨戬心中的世界观。 但他细细想来,却又的确如此。天庭地府并非随天地而生,乃是靠着一个个神仙成名掌权之后才建立的,那些仙官星宿更是如此,有些甚至还是杨戬的后辈。 杨戬越想越是佩服,一拱手对悟空道:“今日兄台一番言语,可称震古烁今,杨戬佩服!佩服!” 悟空急忙扶起,道:“你我境遇不同,随口胡言乱语,倒叫杨兄见笑了,千万莫放心上。”杨戬笑道:“岂止放在心上,我还要日日默念几遍,管他真假,着实解气!” 二人对视一阵,不由得同时哈哈大笑,均觉得一平生知己。 瑶池圣地,大摆宴席。 与玉帝上次来时大象锦亭,此番布置没有珠光宝气的奢华之风,却多了几分质朴归真的静美典雅,大殿上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 上首落座自然是玉帝与王母娘娘,下面空着七个位置,上排着九凤丹霞扆,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只待三清四帝光临。 少顷,前去请人的托塔天王等七人依次于门外回禀,三清中只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有空,元始天尊与灵宝道尊皆闭关多年,便门下弟子也无缘得见。四帝中除东极青华大帝仍在炼制法宝之外,其余三人顷刻便至。 玉帝点了点头,道声“辛苦”便教众人下去,王母一个眼神,旁边仙女心领神会,上殿撤了三张桌子。 果然,不过片刻,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西极玄元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与南极长生大帝三人齐至,除了南极长生大帝骑了一头白鹿外,紫微大帝与勾陈大帝皆单身前来。三人刚刚进门,只听门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玉帝可有些日子不找老倌喝酒了。”(未完待续) 八三、倾心谈 自门外跨入一人,白发白须,满面红光,双耳垂肩,右手拿着一柄碧绿小扇,喜气洋洋进了瑶池大殿。 玉帝与王母一起起身相迎四人,而三个大帝亦向老君施礼,老君趋前两步,躲了过去,笑道:“可是嫌我太老。”玉帝道:“老君非老,乃德高道深也。”然后便请四人落座。 老君坐下道:“我终日沉溺丹道,道行却是越来越浅了,再过几年,怕是不及我那童儿了。”言毕哈哈大笑。紫微大帝笑道:“那岂不是返老还童了?”老君一怔,道:“怕不成了老妖怪,哈哈!” 王母也附和道:“老君仙风道骨若成了妖怪,我等不知去了哪里呢?”格格笑声若一串银铃,在这大殿之中回荡。南极仙翁背后那白鹿听王母笑声,双蹄一阵乱刨,南极仙翁怒骂道:“个不识体统的畜生,就上不得台面。”便将这白鹿撵出老远。 玉帝又与四人闲聊几句,饮了三杯酒,便入了正题。 “老君久居兜率天,想必端坐丹房,仍知天下事否?”玉帝不紧不慢问道。太上老君抿了一口仙酒,咂咂嘴巴,道:“天下一片太平,何事之有?” 玉帝叹了口气,却是不答。紫微大帝接道:“老君有所不知,近日东胜神洲兴起一个妖猴,杀我天将,败我十万天兵,实在是猖狂的很哪。” 老君手一抖,半杯酒却洒了大半,口中喃喃道:“糟糕,糟糕。”也不知是说这洒了的仙酒,还是说那天庭局势。 玉帝做一副愁眉不展的态势,道:“我派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四天师、四天王、九曜星君一齐下界围剿,也无济于事,看来这道教正统式微,却是大势所趋了。” 南极仙翁满脸堆笑,道:“玉帝且放宽心,我道教底蕴深厚,统领天下万年不止,区区妖猴,实乃疥癣之疾,生时看似满目疮痍着实可怕,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有何惧?” 玉帝向来对这南极老儿不喜,心中觉得他无甚本领,却做了南极长生大帝之位,从不出半分气力,终日只知求丹寻药,便道:“那便请教长生大帝,如何叫这疥癣去得快呢?” 南极仙翁笑道:“此刻道教元老便在,大家一起商议,一起商议。”他避而不答,玉帝心中自然又多了一分鄙视。 玉帝又道:“我派人去请我那外甥显圣真君前去降服,也被群妖打退,眼见这股妖势无人能制,诸君可有良策?” 老君一直摇头:“难办,难办。我那一身打架的本事已是几万年不用,早忘得一干二净,唯有凭着几分薄面,请几尊菩萨过来相助,如何?” 玉帝听了前半句心中不喜,听了后半句却峰回路转,大喜道:“如此甚好,老君德高望重,想天下任凭何人都请得来。” 紫微大帝恨恨道:“妖人杀我紫微宫星宿,这一过节我必亲手找回,只待菩萨到此,会齐人马,再与群妖大战。” 勾陈大帝到此尚一言未发,他统御天上万雷,主世间刑罚,本领着实了得,也道:“西方勾陈宫,任凭玉皇上帝调遣。” 南极仙翁见众人皆出力,无奈附和道:“我老儿也豁出这身老骨头了,誓随大众,剿灭群妖,非如此不能扬我天威!” 玉帝王母一齐拍手叫好:“难得众卿齐心协力,只待外援到此,再择日出征!” 老君微笑点头,又端起一盏,此次却是一饮而尽了,嘴角那抹笑意,深邃,难测。 杨戬与悟空此时已到了灌江口,坐在大殿上饮起了酒,杨戬将梅山六兄弟依次介绍给悟空相见,悟空心存刻意结交之心,自然不会轻慢,宾主落座,言谈甚欢。 悟空道:“显圣真君今日与我这匪类相交,倒不怕折了身份,被小人嚼舌头。” 杨戬笑道:“说的哪里话,我杨戬顶天立地,从无亏心之事,若有人敢妄做文章,那便是咎由自取,别怪我手下无情。” 悟空哈哈大笑:“杨兄好气魄!今日得见英雄,实乃平生快慰事也,我借花献佛,敬六位兄弟一杯!” 杨戬道:“如此好事,我岂能不陪?”说罢八人举杯一齐干了。 悟空道:“你有梅山七圣,我有花果山八大圣,改日齐聚一处,痛饮一场,如何?” 杨戬顿时愕住,他与悟空投缘,聊了许久未尽兴,便邀他来灌江口饮酒,心想凭二人本事,旁人那个能拿住把柄。没想到悟空居然要两家合一,这十五人若聚在一起,声势浩大,若被天庭知道,那可是罪莫大焉。此时正当天庭与花果山交战之际,杨戬怎敢答应? 悟空见杨戬不答,马上道:“唉,我一时兴起,却忘了此际是非常时刻,杨兄勿怪,是我口不择言,该罚该罚。”端起杯又一饮而尽了。 杨戬见悟空豪爽,心里竟不觉有些内疚,也举杯饮了,此刻竟生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自己若不是玉帝外甥这尴尬的身份,那该多好? 悟空哪里是失言,他故意如此,便是要杨戬心生歉疚,与这等微妙心思的把握,他自然远胜众人。 酒至半酣,悟空佯作醉状,将杯子一掷,放声高歌起来:“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竟是前世那首《男儿当自强》,这首歌慷慨激昂,激情万丈,悟空举手投足间挥洒着一股男儿气概,杨戬几人哪里听过这样的歌,顿时眼都直了,一个个热血沸腾,豪气满胸。 “……比太阳更光!”悟空终于唱完,众人半响无语,悟空笑道:“今日放浪形骸,倒叫诸位见笑了!” 杨戬手一摆,喝道:“好词,好曲,好男儿!拿酒来,今日我与悟空一醉方休!” 凭他们酒量,若不想醉,寻常酒类喝上千坛亦无事,但在杨戬的灌江口,喝的全都是天庭送来的御酒,专门招待神仙用的。这几人一坛坛灌下去,喝了几个时辰,梅山六圣却先醉倒。杨戬与悟空二人亦是双眼迷离,醉态酩酊。 二人两臂相挽,杨戬道:“悟空真乃世上少有的妙人,真叫我相见恨晚哪!” 悟空道:“遇见便是运数了,又岂能怪太晚?” 杨戬道:“说得好,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悟空可能答应?” 悟空笑道:“这话说得怪了,你若做不到的事,难道我便行了?” 杨戬正色道:“此事的确如此,我要与悟空结为兄弟,你若不答应,我怎能强求。” 悟空想都不想,道:“此事决然不可。” 杨戬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逝,转而怒道:“为何?” 悟空道:“若是兄弟情义,纵天海相隔亦不会淡了半分,若无情义,嘿嘿,就算日日相处,又能奈何?” 杨戬追问道:“那你为何与那七人结为兄弟,难不成全然作伪?” 悟空摇头道:“不然,这世上人,有人受礼制束缚,有人不羁于此,凭杨兄人品,难道还屑于此?” 杨戬想起他与梅山六兄弟,他主动结义,实是为了安下六兄弟的心,不叫他们有尊卑之分,于是颇有感慨道:“知我者,悟空也。”他知道悟空是担心牵累他,才拒绝了结拜的请求,心中感激之情自是难以言表。 二人又开了两坛酒,开始无话不谈。杨戬成名已久,尽捡些奇闻异事来说,听得悟空不亦乐乎。(未完待续) 八四、两相赠 正其乐融融之时,悟空忽地想起一事,便问道:“杨兄,素闻你有七十三般变化,超出地煞之数,不知这多出的一变是什么?” 杨戬一怔,苦笑一声道:“凡是神仙都恨不得将自己本事藏到骨子里,我这点微末神通,却弄得天下皆知了。” “这第七十三变,我今生只用过一次,便再没机会施展了。” 悟空道:“那必是极厉害的本事了。” 杨戬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难说,遇上普通对手却一点无用,唯有遇到那会造界的主儿,才算有那么点用处。悟空,你看我此刻有何不同?” 悟空看向杨戬面庞,只见杨戬眉心那第三只眼合上,这只眼睛闭上时严丝合缝,便与常人无异。便道:“那第三只眼闭上了,无甚特别。” 杨戬道:“这便对了,这七十三变,便在这只眼睛上。佛家有门绝学,叫做天眼通,寻常神仙只能内视,炼成天眼后,便可微视、遥视。天庭上有个仙官名叫千里眼的,练得便是遥视的本领。我这天眼并非传自佛门,乃是从上古仙籍中所学,这仙籍名叫《玄空法秘诀》,据传是九天玄女所作,练到极致处,居于凡人界可目见大罗天风光。” 悟空听到那造界之主,心中按捺不住,急问道:“这也只是遥视的本领,又与那造界之主有何干系?” 杨戬道:“不错,遥视只望远有用,我说用于造界之主的,却是微视。这微视的本领,可视虚空鬼魂,辨万物真伪,识界内之门。” 前两个悟空一听便懂,这与那火眼金睛的本领无甚区别,只这最后一个不甚明白。他还未问,杨戬便解释道:“须知无论多厉害的造界之主,造出的世界都会有门,唯独你我所在的天地,乃是盘古自内而外开辟出来,却无一丝缝隙。” 悟空点了点头,却不打断杨戬,唯恐将这个关系他命数的大事错过。 杨戬接着道:“《玄空法秘诀》练出的微视法,便能看出这造界之门。” 悟空内心激动,如来佛的手掌心,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十有八九,那一个筋斗云翻不出去的手掌便是如来造出的一界,若能学会这《玄空法秘诀》,面对如来时,岂不多了一个杀手锏? 杨戬见悟空迟迟不语,笑问道:“悟空可是想学?” 悟空大喜,道:“自然想学!”杨戬性情直爽,他便不做忸怩之态,反教人笑话。不过他一转念,又做出为难状,道:“罢了罢了,如此秘法,定是师门嫡传,怎能难为杨兄。” 杨戬貌似不快,道:“我一身本领,唯有地煞变数是师门嫡传,这《玄空法秘诀》却是偶然得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送这便送你!”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小书,仍在桌上,悟空问道:“杨兄可有拓本?”杨戬道:“早已记熟,留之也无用。”悟空站起身,恭敬抱拳相谢,道:“实不相瞒,并非我贪得无厌,此术关乎我性命前程,确有大用处,他日寻得稀奇宝贝,再来回馈杨兄。” 杨戬摆摆手:“拿去便拿去,哪有许多讲究?喝酒,喝酒!” 悟空得了这《玄空法秘诀》,心中大快,虽已近醉倒,却也喝得畅快淋漓。迷迷糊糊间,杨戬又称赞悟空的棍法精奇,实乃平生罕见。悟空也大度一回,将那《齐天棍法》与《器典》两本典籍拿了出来,只说是偶然得来。 杨戬只翻了一遍《齐天棍法》便还与悟空,只道棍法与三尖两刃神锋相差甚多,对他无用,却拿起《器典》一书,一页一页翻看起来,眉间喜色难掩。 三尖两刃神锋在《器典》中排名四十八位,若单独论兵刃,算很高的排位了。杨戬看到排在第一的盘古斧,啧啧称奇,自怀中锦囊掏出一把小斧,竟与那盘古斧一般无二,连上面的花纹都一模一样。 悟空大吃一惊,道:“这是……盘古斧?” 杨戬笑道:“哪里,这是我当年劈山救母所用的斧子,虽然也叫盘古开天斧,却是一个仿品,乃师怜我伶仃,特意为我铸造的。” 悟空问道:“盘古斧今在何处,他有何特异处,竟能排在第一。” 杨戬道:“这你便不知了,据我师讲,混沌造化时,唯有两件东西存世,一是造化炉,另一个便是盘古斧,这斧子飞到盘古大神手中,开天之力无可匹敌,将这造化神器震成无数碎片,但既是造化神器,自然通灵,那些大的碎片又各成法宝。据说太极图、盘古幡、诛仙四剑均为盘古斧所化,故此这《器典》上不见这些法宝,只见盘古斧。” 悟空心有感慨,这些法宝均与其无缘,自己只有一根孤零零的金箍棒。 杨戬随手一翻,恰好停在了第八十一位如意金箍棒上,笑道:“这便是你那铁棒了,也是不俗之物。” 悟空道:“比起你那三尖两刃神锋,还差了几十位,不过这棍子使起来颇为顺手,我却也知足了。” 杨戬又翻了回来,指着排在第二位那兵刃道:“此物从未听过,不知为何能排在第二。”悟空一看,排在第二的也是一根棍子,与金箍棒形状大致相同,但棍身黝黑,棍首稍弯出一截。悟空在花果山无事时已与那些书生学了些古文,见图画下面写着五个字——“如意天机棍”。 二人看了半天,也未看出任何玄虚,悟空道:“大哥若喜欢把玩,这《器典》便与你留下。”杨戬一喜:“当真?” 悟空道:“这还有假。”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杨戬道。这《器典》虽有趣,却只看看便罢,实则无甚大用处,杨戬此举,却是怕悟空收了他《玄空法秘诀》,心中有相欠的感觉。 悟空大致也明白杨戬用意,心中委实有些过意不去,杨戬言行举止,处处君子风范,自己和他相比,其实已落了下乘。唉,世事维艰,自己在西游世界与杨戬大为不同,看似风光的表面其实处处危机,哪比得上杨戬安稳自在。自己倒也不是贪图他那《玄空法秘诀》,只是自己入了斜月三星洞之后,才知这世上真有造界一说,今日又得杨戬证实,越发相信如来的手掌心便是一界。这《玄空法秘诀》听杨戬介绍,正是破界的本领,自己为了保命,无奈只得脸皮厚点了。 只待日后我有发达之日,定不会忘了这杨戬,悟空暗暗发誓。 二人喝到东天蒙蒙发亮,悟空才起身告辞,杨戬久久望着悟空消失于天边的云影,吟道:“仙庭难见真君子,谁言妖魔不丈夫?这世道……怪了……” 悟空此时心急如焚,怀揣着《玄空法秘诀》,恨不得立马找个僻静处修炼,可心中实在牵挂花果山战事,唯恐天庭使出什么花招,自己不坐镇怎能放心? 他一个筋斗云翻到花果山,此时正是寅时,狮虎洞中咆哮声不断,虎类皆起来寻食。悟空直入水帘洞中,唤起四元帅,教他们无事切莫打扰,小事只找通风去办,大事便找九灵元圣,除非来了强敌,才准叫自己。 四元帅知道悟空又要闭关,立即应了。 寻了一处僻静屋子,悟空施个禁术封住了门,便打开了这本书。《玄空法秘诀》是本小书,内容甚少,共分三卷,每卷千百字左右。 悟空大致通览一遍,一颗忐忑心终于放下。此书虽为九天玄女所创,却是为普通神仙准备的,对悟空这等太乙金仙来说,修成此术基本无太大难度。(未完待续) 八五、菩萨至 第一卷,滤尘。修成天眼通,其实还是与心性有关,人心生于乱世中,免不得胡思乱想,生出许多无用甚至有害的杂念。这第一卷“滤尘”所讲,便是教人将心力运在眼目上,将那些不想视的、不愿看的摒弃,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一尘不染,光明自现。 第二卷,入境。滤尘仅是入门,炼成这等心境之后,还需再静坐调气,入忘我之境,何日练到一颗心似微尘入湖底,那便成了。此时世界宛如澄清的湖面,湖面平如心镜,千里之内,你想见之物,皆倒映在这心镜上,这便是炼成了遥视的本事。 第三卷,存真。这一卷讲得乃是去伪存真,辨世间万物真假的手段。世上之物无论生死,皆分阴阳五行。寻常人只能目辨雌雄,这阴阳五行之气却要靠微视的手段来甄别。阴阳之气互补互融,生生不息,五行相生相克,主世间万物生长、承纳、滋润、升腾,若被法术强行改换,必有蛛丝马迹留下。存真这卷最难,讲的是熟稔世间万物之理,清楚万物习性,才能明了何谓真,何为假。 这一卷涵盖内容广博无比,偏偏又一个例子也无,只教平日里摸索。 悟空细细读完,那前两卷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修到太乙金仙境界,滤尘、入境皆易如反掌,只演练几次便熟稔了。唯有这第三卷,阴阳五行之气倒也略懂一二,可这万物之理,却从何处摸索? 这去伪存真的道理易懂,比如天上一只乌鸦飞过,你若对乌鸦这禽类极熟,发现这乌鸦竟扇动尾巴飞行,自然知道有异常。 可对悟空来说,来这世界才多少日子,莫说世间万物,便是花果山内的妖类,现在只怕还认不全,唉,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悟空也不出洞,花了半月时间,将那前两卷修炼的纯熟无比。 这一日,耳中听到通风在外召唤,心知是出了大事,急忙奔出水帘洞,果然,天上密密匝匝布满天庭兵将,为首的不是李靖,却是一个容貌威严、满脸正气的道人。 悟空心中一凛,不会把三清惹出来了吧,若是如此,花果山休矣! 其余七大圣皆站在洞口等候悟空,见他出来,脸上愁容稍减,唯那九灵元圣似是得了大病,头都不抬,只在石椅上垂首坐着。 悟空虽有关切之意,但此时自然是大局为先,牛魔王迎过来与悟空低声说了几句,这一番话惊得悟空手足无措,来的虽不是三清,却也称得上是天界割据一方的人物了。 原来,为首那道人竟是北极紫微大帝,紫微大帝为万星之主,掌管天上星宿。听起来厉害,实则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天上星辰数不胜数,凡有名称的星辰,皆有星宿战将相呼应,这些星宿战将若立了功勋,便会被提拔为天将、元帅,分散在天庭中担任要职。所以,紫微大帝在天庭中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他若跺一跺脚,大罗天也要颤三颤。 他左边站着那位也不是寻常人物,乃是西方勾陈大帝,掌管天下万雷,又做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便是。 右边那位一见便知,生个大大的秃头、骑着一头白鹿,自然是南极仙翁,又称寿星佬的。 与这三位相隔不远,站着三位身着缁衣的僧人,这三人皆头戴宝顶,颈围璎珞,显然是自西方世界而来。其中一人胯下骑着青狮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另一人骑着白象长鼻乱卷昂昂怪叫,第三人没有坐骑,手中拿着一根降魔杵,宝光映出,一见便知不是俗物。 这三人不用牛魔王介绍悟空也认识,骑青狮的是文殊菩萨,骑白象的是普贤菩萨,而另一人,十有八九便是灵吉菩萨。 悟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阵容,实在太过于瘆人,看来花果山今日危矣! 八大圣中,此刻唯有金翅大鹏一直冷笑,浑不在意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到了此刻,还要讲和不成?” 悟空听了这话,仰天长笑,喝道:“三哥说得好,打了小鬼,阎王自然出来,又不是今日才料到的。”其余人等见悟空斗志不堕,反而遇强则强,不由得精神一振。 这时,天兵阵中出来一人,此人身着金甲,赤面长髯,披着一领红袍,双目怒视,熠熠放光。他左拿着一扇风火轮,比哪吒脚下踩着的还打了一圈,右手举着一柄金鞭,极其威武勇猛。飞至花果山上空,嚣张喝道:“妖魔匪类,哪个敢来与我一战!” 牛魔王道:“此人是道教护法神将,主管天上地下纠察,乃是玉帝的心腹大将,而今却为佑圣真君佐使,名叫王善王灵官的,他素来耿直刚猛,本领非同小可。” 悟空听了,恍然大悟,原来他便是凌霄宝殿前与悟空大战数十回合的王灵官,怪不得那时唯有他卖命,竟是玉帝心腹。似这等甘心为天庭卖命的打手,绝对不容放过,谁管他正直还是邪恶。 悟空道:“这人嚣张至极,哪位哥哥去将他拿下,长我花果山威风!” 覆海蛟皱眉道:“非是我惧怕,只陆上打斗实无把握,唯恐堕了士气。”这时,王禺站了出来,道:“我。” 悟空见是王禺,心中大定。王禺行事向来低调,但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他一身本领诡异至极,无踪可循,且看他如何拿住王灵官。 王禺轻飘飘落在王灵官面前,道:“看你一副人形,如何不说人语?”王灵官见出来瘦骨伶仃一只小猴,张口便骂了自己一句,强忍住怒气道:“你胡说些甚么!” 王禺道:“你我皆为匪类,不过你等在天上,我们在地上,今日一战,究其本意,乃是同室操戈,何不偃旗息鼓,共谋天下,如何?” 王灵官气得哇哇大叫,二话不说,上来便打,王禺使斩妖剑架住,二人气力倒是相当。王灵官鞭法专行正道,大开大合,无一虚招,王禺这斩妖剑却使出了花,除了第一式之外,再不与王灵官兵刃相交,躲闪之余,每每自最诡异的角度刺出一剑,便逼得王灵官手忙脚乱,回鞭自救。 牛魔王在下面看的清楚,皱眉道:“王灵官左手那风火轮怎么始终不动,难道是忘了不成?”悟空嘿嘿笑道:“岂有此理,若没猜错,那便是他的杀招。”牛魔王道:“哦?看不出这王灵官也有些心机。王禺兄弟可要小心了。” 果然,二人战了几十个回合,王灵官见占不得丝毫便宜,右手钢鞭使一招横扫千军,王禺急向后退,王灵官左手风火轮不知何时早早抛出,正落在王禺的退路上,堪堪要将王禺套在里面。下方有些修为高些的妖魔看得清楚,齐声惊呼起来。 王禺却神色自如,他口中默念一个法决,自他怀中也飞出一个闪亮圈子,这圈子迎风便长,那风火轮见了这圈子,如同乳燕投林一般,直接便被收了。 王禺收起斩神圈,笑道:“你这圈子是儿子,见了亲娘便要投奔。”王灵官见失了法宝,虽大为恼火,却也知奈何不得王禺,不敢再战,便羞惭回了本阵。 紫微大帝见王灵官落败,心中并不在意,只宽言抚慰几句,便与勾陈大帝和南极仙翁商量起来。 牛魔王在底下道:“那南极老头修为虽高,却不会打架,这次想必是来占便宜捞好处的,不必在意。”(未完待续) 八六、战局乱 悟空道:“不在意他也可,那两个大帝与三个菩萨,着实难对付了。”牛魔王笑道:“那两个大帝若出手,难逃以大欺小之名,不知他下一个派谁上阵?” 这时,只见远处天空瑞霭祥光忽现,自那九霄华汉里,现出一位白衣大士,这大士,头戴一顶金叶纽,身穿织金边登彩云的一件锦绣素白绒裙,左手托着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内插着一枝洒青霄,撒大恶,扫开残雾垂杨柳。面前一只黄毛红嘴白鹦哥领行,身后站一个少年行者,手执铁棍,精神抖擞一表人才。二人踏着莲花祥云,不急不缓飞来。 这白衣大士不是旁人,正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菩萨到此,喜得许多天兵一阵欢呼,便连地上花果山小妖,亦有些朝天礼拜,所谓名声远播,也不过如此了。 观音菩萨自然先到紫微大帝前见礼,而后再与三位菩萨互敬,最后带着行者木吒,来到李天王面前。木叉见了李天王自然下拜,他跟随菩萨,与李靖也无多少见面的机会。 李天王与观音菩萨见礼,菩萨不拘此节,先隐约问起战报。李天王将前事道明:六星宿围剿,被杀之于无形;十万天兵围剿,亦大败而归;请灌江口二郎神相助,亦未能取胜,此番算起来,已是第四次围剿了。 观音菩萨听到显圣真君亦败给妖猴,皱眉思忖,却一言不发,将木吒留在此处与哪吒叙旧,独自转身离去。 观音菩萨来至文殊、普贤三人身边,却说起了闲话,多是些海外轶事,珍禽妙兽之类,一句不入正题。文殊普贤自然知她用意,便叫青狮与白象去周围逡巡。 见两头畜生走的远远,观音菩萨笑道:“闭关几年,没料到地上出了这些强妖。”文殊菩萨道:“此番老君可出了个好难题。”普贤点了点头:“方才那猴子的怪圈,便连我也未看出成色。”灵吉菩萨道:“八个太乙金仙,偌大手笔,恐怕非佛祖亲临难以制胜。” 四人对视一眼,均露出笑意。观音菩萨又道:“我等既然来此,怎好不出一分力,与老君面上也说不过去。” 文殊菩萨笑道:“此番天庭损兵折将,又堕了威名,倒真让人意料不到。”普贤菩萨微微摇头,道:“大悲无泪。”灵吉菩萨接道:“大笑无声?”观音道了句:“大悟无言。” 文殊菩萨看看三人,皆是一副莫测高深的笑容,便道:“大败若胜!”这几人彼此相熟,打起机锋来默契的很,一时间想到了一处。 观音菩萨道:“待会我知会紫微大帝,好歹冲杀一阵做个态势,胜负自由天定了。”文殊菩萨道:“如此甚好,似你我这等方外之人,却不好出手。”观音菩萨点点头:“居于俗世,不动亦伤,还谈何出手。”普贤道:“便教青狮白象随军掩杀罢了,我等只管掠阵。” 悟空见四大菩萨在天上聚在一起交谈,心中大忧,但转念一想,《西游记》中,极少见菩萨出手伤人,只摆弄些法术法宝,或许这次亦不例外。 稍停,见观世音菩萨又来到三位大帝面前,她与紫微大帝商议几句,紫微大帝点了点头,便见天上云层卷动,无数旌旗扬起,向花果山上方齐聚而来。 悟空知道天兵将要大举进攻,急命四大元帅、七十二洞妖王做迎战准备,果然,天兵分为八路袭来。 第一路由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统率,第二路由四大天师统率,第三路由四大天王统率,第四路由九曜星君统率,第五路由北斗七元引领,第六路由四方神将,四渎龙神率领,第七路由王灵官率五方揭谛、六丁六甲引领,第八路却由行者木吒带着青狮、白象先行。 这八路大军以势压人,也不讲什么排兵布阵,只自天上地下漫山遍野杀了过来。花果山群妖分聚在各个山顶,背里朝外。 天兵人马未至,法术先行,什么五雷术、烈火符、土崩咒,一古脑朝妖群袭来。这一次天兵显然准备充足,一时间将花果山妖群打了个措手不及。 悟空见己方阵脚将乱,叫八大圣各抵住一支天兵,他独自迎上的,却是木吒与青狮白象这一伙。 木吒早知哪吒败在悟空手下,此番他艺业有成,便要为兄弟报仇,铁棒迎上,便与悟空战在一处。木吒原本便不是悟空对手,此时悟空见花果山战情吃紧,更是手下不留情,这根金箍棒势大力沉,不过十数个回合,木吒便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青狮白象忙挥兵刃上前相助,悟空使个分身术,一化三,三化九,三个悟空围住一人,仍是大占上风的局面。 那边厢,金翅大鹏将四大天师打得落花流水,北斗七元被覆海蛟杀得落荒而逃,通风战退了四方神将、四渎龙神;无支祁战退了四大天王;王灵官见了王禺,只虚应几招,便带着五方揭谛、六丁六甲退回本阵。牛魔王与哪吒三太子倒是打得有声有色,不过见牛魔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显然未尽全力,唯有那狮虎洞中的黄狮雪狮,对上九曜星君却落了下风,九灵元圣无精打采,十成功夫使不出一成。这时,只听阵中一声惨叫,却是黄狮精的一个小儿被火德星君烈火困住,烧得皮开肉绽。 黄狮精大叫:“痴儿!”想要奔过去相救,却被太阳太阴二位星君拦住。木德星君在深林中如鱼得水,法术施展开,遍地青藤缠绕,将一群狮虎围在当中,只待火德星君过来放火。雪狮被土德星君手中巨斧斫得遍体鳞伤,仍浴血奋战。 黄狮精几次突围未果,怒吼一声:“祖圣救我!” 九灵元圣似刚从梦中惊醒,抬头抖抖鬃毛,见自己一洞儿孙伤的伤,逃的逃,九曜星君大展雄风,下手凶狠异常。 九灵元圣一声怒号,化出九灵真身,如同小山一般,立在战场中间。他左首头颅伏低,只轻合锐齿,便叼住火德星君,再一甩脑袋,把这个威名赫赫的火德星君只抛到了九霄之上。火德星君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心中惊骇无法形容,再不敢下去了。 九灵元圣故技重施,又将木德星君、太阳星君丢了出去,剩下的六个星君见这九头狮子如此厉害,急忙转身逃窜。九灵元圣也不追杀,只将自己那重孙救出便罢。 黄狮精将自己那痴儿救起,先是一通好骂,若不是老祖宗出手,只怕这条小命便没了。 九灵元圣这一出手,可惊坏了天上掠阵的四大菩萨,观音笑吟吟模样不改,夸赞道:“好一个九头狮猊!”普贤菩萨眼中艳羡,心中却想,这狮猊王炼出九首,显然九灵玄功大成,虽是宝贝,却再难捉到了。 灵吉菩萨喃喃道:“辟九灵兮求索,归元圣兮逍遥,这等绝品妖兽,竟混迹于此了。” 文殊菩萨一言不发,嘴唇紧抿,看了这九灵元圣,再看自己那头青狮,简直是天下最俗不堪言难以入目的妖类。 此刻,悟空也已将木吒及青狮白象击退,首领既败,天军士气大折,竟呈败退之象。 西方勾陈大帝眼见九灵元圣大显神威,当下按捺不住,喝道:“好个狮猊王,也忒猖狂!”于是取出雌雄双鞭便要出手,紫微大帝忙阻住他道:“勾陈大帝,杀鸡焉用牛刀?”(未完待续) 八七、上天庭 勾陈能任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因他刚正不阿,处事公允,铁面无私。但紫微大帝拦住他,他却只得给几分面子,便放下武器道:“我若不去,恐怕无人能制他。” 紫微大帝道:“这狮猊王虽为妖类,却也懂得深浅分寸,你见他只为救自己儿孙,未伤一个天将,着实难得。” 勾陈大帝自然也看得清楚,便道:“这倒是实情,不过不斗败此妖,我天兵士气低落,已近一触即溃的境地,如何再战?” 南极仙翁过来笑道:“勾陈大帝心系道教,不遗余力,真是可敬,可佩。只是今日,却不宜出手。” 勾陈大帝问道:“长生大帝何出此言?” 南极仙翁道:“且不说妖焰嚣张,一个不慎,唯恐坏了万年威名;单看那四个菩萨袖手旁观,我等又为何首当其冲?” 勾陈大帝驳道:“此事乃是我天庭之事,四位菩萨乃是客人,如何能攀得?” 南极仙翁嘿嘿一笑,道:“勾陈老弟,我话仅至此,你且思量一番为好。” 勾陈虽耿直,却不愚钝,他想了想,模模糊糊便有些明白南极仙翁语中之意。紫微大帝自然清楚的很,天庭前三次围剿花果山,说实话只第一次是不知深浅,到了第二次三次,天庭虽号称派了十万天兵,却无精锐上阵。那些神仙也只出手辄止,哪有几个拼命去打的。 明知必败之局,却仍要勉力相撑,玉皇大帝这番心思瞒得过别人,又怎瞒得了太上老君与紫微大帝这等人物。 这第四次围剿,其实无非做个样子叫菩萨看看,天庭是真的败了,并非作伪,如此方可请出西方佛祖助阵。而四大菩萨也是个个顶尖聪明,自然不会死心塌地为天庭效力,只要来了,便是功劳。即便败了,也是丢了你天庭的脸,与我等助阵又有多大干系? 只见下方战况骤变,适才一番攻坚此刻竟变成了花果山妖怪追杀天兵,紫微大帝看得心烦,便闭目站在云上养起神来,再睁眼时,战场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再无一个天兵,均丢盔卸甲狼狈回了本阵。 紫微大帝见天兵个个垂头丧气,似乎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如此浩大的阵容与声势,仍败给这群妖人。紫微大帝叹了一口气,道:“此番围剿失利,还是回禀玉皇上帝吧。”他一声令下,天兵井然有序,分批返回天庭。 地上花果山妖兵阵阵欢呼,小妖们不懂事,以为本山大王便是天下无敌了,自己命好,能有这样大的靠山,必定能多活几年无虞。 金翅大鹏见天庭兵将退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便大声嚷道:“兄弟们,天庭屡战屡败,此际必定已无兵可派,我等何不乘胜追击,杀上天庭去,也到那金殿上坐几年!” 覆海蛟第一个响应:“说得好,此际士气正旺,正是好时机!” 牛魔王只嘿嘿笑,却不吭声,九灵元圣行事沉稳,眼中露出忧色,却将目光投向了悟空。无支祁、通风、王禺三人也看着悟空,那眼神中坚定的神色表露无疑,便是刀山火海,也陪你一遭闯了。 悟空此刻却没空去戳穿金翅大鹏的小伎俩,金翅大鹏虽也是结义兄弟,但他来历根底可不是十分清白,他要杀向天庭,自然是为自己牟利。悟空也不管大鹏如何向,他头脑中思绪在飞快地旋转,权衡杀上天庭的利弊。 如金翅大鹏若说,去玉帝的位子上坐上一坐,听起来诱人,但只是痴人说梦。八大圣中,没有人比悟空再清楚天庭的实力之雄厚了,曾经的大闹天宫,其实只是旁人编出的一场闹剧而已,悟空恰逢其时,一不小心成了主角,一场如同小丑般的表演,说不准有多少人抚掌大笑呢。风光过后,还不是被一个金箍套住,最终死心塌地成了佛门弟子,这样的结局,我自然不愿! 八大圣看似个个本事通天,其实一个人闹天宫与八个人闹天宫无甚不同,悟空一个人能打到凌霄宝殿前,八大圣去了也是一样。悟空看似势单力孤被人擒住,其实天庭若动起真来,捉八个大圣和捉一个大圣没甚么分别。 八大圣杀上天庭,后果只有两种可能:被擒,逃走。总之没有好果子吃。而能逃走的人,金翅大鹏自然是第一个,他若想走,能拦得住的人实在不多。我老孙算是第二个吧,九灵元圣本事太大,至今未见他下过狠手,也算一个。其余那几个,通风、王禺或可能逃,而无支祁、牛魔王、覆海蛟三人本事虽不小,一战到兴头时便收不住手,十有八九得被捉住。 被擒之后呢,若按《西游记》发展,我老孙自然被压在五行山下,等那唐僧来救,又还原到了取经的狗血剧情。其他人若是被捉,恐怕也不致死,被人收为坐骑宠物的可能性极大。 若不杀上天庭,只在此处坚守,其实并非长久之计,天庭不可能这么一直败下去。换句话说,天庭的败其实只是为了一胜,而胜的这一次,对花果山来说便是灭顶之子。天庭败了四次,仍丝毫元气未损,花果山若败一次,只怕便会被踏为齑粉,二者怎能同日而语? 悟空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当下一狠心,喝道:“杀上天庭!” 众人精神一振,却表情不一,有人惊愕,有人狂喜,有人莫测高深,但无一人有怯战之意。悟空却不再说话,只在众人注视下踱起步来,慢慢环顾花果山的一花一木。他知道,此次出战能不能再回来却未可知了,花果山是他出生之地,也是他在这个西游世界中唯一的家,怎能或忘。 悟空缓缓道:“此次主动出击,比坐守家中凶险百倍不止,天庭虽败,但多年经营,自有许多杀手锏未曾使出。故此,必先将一切安排妥当,方可上天。” “我有三条计策,七位哥哥若同意,咱们便立即行事,若有一条不允,此事就此作罢,休得再提!”悟空措词严厉,实因此事非同小可。 “我等上天,花果山无人坐镇,为保我花果山基业人丁,暂将精锐迁往他处,待我等回来,再重聚于此,此为一。” “第二,杀向天庭,八人太多,难以照应,哪怕有一人遭擒,我等便会投鼠忌器,故此,我思虑再三,有三人杀上天庭便足矣!” 覆海蛟一听只要三人上天,便叫道:“自然算我一个!” 悟空淡淡一笑,道:“四哥,你当天庭真是软柿子好捏?依我之见,你当率水族仍回北海隐匿,平日笼络河渎蛟族,壮大势力,以备来日,方为上策。” 覆海蛟眉毛一立,便要发火,悟空喝道:“莫莽撞,伤你一人性命是小,断了你蛟族血脉,你便是千古罪人!”覆海蛟一听悟空这么说,顿时哑火,只站在一旁愤愤不平。 悟空又道:“大哥,你带一洞狮虎仍回玉华洲暂避,勤加教习,那黄狮抟象、白泽雪狮悟性颇高,他日必成大器。”九灵元圣一听自己不必上天,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然后便黯淡下来,道:“我虽痴长些年岁,这行军谋划的大事却一窍不通,只是,如此……教我何日能报你救命之恩?”言语间竟饱含愧疚之情。 悟空道:“大哥,此时莫说这短了气节的话,你我必有相见之日!”九灵元圣叹了一口气,重重顿首:“好,我信你!”(未完待续) 八八、鸟兽散 悟空又斩钉截铁道:“无支祁、王禺、通风三位哥哥,你三人调度四大元帅及各洞妖王,除了狮虎洞之外,将所有人速速迁至东胜神洲灌江口,只寻那叫杨戬的,便说是我叫你们如此。那里有一处连绵山脉,足以容纳这些人。行事之前,问好满山妖精,要跟随的便跟随,要自行离去的也不阻拦。只是不容一人留在花果山,留在此处,必死无疑!” 悟空虽也曾与杨戬对阵为敌,但他知道杨戬与天庭绝非一路货色,此人身份特殊,且性情孤远,难得他能与悟空结交成知己。他这番话却有些托孤之意了,料想杨戬也知为妖之不易,定能将众人照顾妥当。 无支祁本以为自己也应在上天的三人之列,一听悟空如此安排,顿时失望许多。通风拍拍他肩头抚慰,教他不必言语,只听悟空的便是。 王禺却露出了担忧之色,显然牵挂悟空安危。张口道:“悟空,不可!”他讷于言语,但关切之情挂在脸上。 悟空对他三人情感自然特殊,深深看了王禺一眼,道:“无需为我担心,花果山此时已成众矢之的,天庭耐性再好,也总有个限度,这次已是菩萨六御类的人物登场,下次再来,没准便是三清佛老。”悟空又看了看通风,道,“我等虽也有些本事,但我自忖比起佛道两家顶尖人物,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通风点点头,道:“悟空说的有理,既然你如此打算,想必心中已有计策,我等只照办就好。” 悟空道:“安置好花果山老小,便火速离开灌江口,寻一个绝对安全所在,等我回来!去吧!”这三人丝毫不迟疑,转身便去分头行事。 满上妖精此刻正忙忙碌碌。有的张罗这大摆庆功酒宴,有的拾掇战场,清理尸体。有的在山上寻些法宝兵刃,这些自然要纳入花果山库中。 忽听要即刻迁走,群妖个个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而这当口哪有工夫解释,悟空只教各洞各府划分统御人众,要跟着走的便走,不走的也不强求,被落下却也无人理。一时间漫山呼喊叫骂声不绝,这一个洞天福地此刻一片狼藉,竟是一片大祸临头的凄凉景象。 此时九灵元圣与覆海蛟也各自行事去了,悟空眼见此景,心头一酸,仍笑对牛魔王与金翅大鹏,道:“二哥,三哥,如此安排,可会嫌我不公?” 金翅大鹏没料到悟空会遣走五人,只留他三个,心中颇有些失望,暗自琢磨,凭我三人不知能不能引那魔头出来。嘴上却恭维道:“悟空向来算无遗策,此举必有深意,我等照办便是。”牛魔王呵呵笑道:“杀入天庭于我而言,直如回家一般,又有何惧?” 悟空道:“好!我这还有第三条计策,却要说与二位哥哥听的。” “此番杀入天庭,其实成不得大事,此事二位哥哥想必再清楚不过。但固守此山,却无异于坐而待毙,此际变招已不容耽搁。我惟愿此举给天庭些许威慑,然后再来讲和,那便心满意足了。” 金翅大鹏道:“你那第三条计策……” 悟空道:“今日大战,已有西方菩萨助阵,我等若杀向天庭,恐怕天庭必会请出更厉害的帮手。到了那时,我三人其实是以三人之力,对抗整个天下,必败无疑!” 牛魔王急道:“左也是败,右也是败,倒是想出一个能成的来啊!” 悟空道:“这便来了,此计叫做围魏救赵,三哥只待天庭的厉害帮手现身,便以那无人可匹敌的穿云术,直捣这帮手的老巢,教他后院失火,教他帮人打架也不得安宁,如何?” 金翅大鹏暗暗吃惊,这猴子将我心里所想全都说了出来,果然厉害。这是巧合还是他早有算计?大鹏便道:“悟空果然神机妙算,这计策妙极,妙极啊!”心想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趁悟空与牛魔王吸引天庭西天注意的时候,凭借快捷的身法转回到西天,去寻那件要紧物事。悟空既然直接说了出来,那便更好,自己也无需过多掩盖了。 牛魔王道:“便是这计策?听起来也无甚稀奇。只杀便是,管那么多。” 悟空见牛魔王又动了狂性,心中一动,自怀里掏出两枚金丹,正是须菩提祖师赠与他的,起初有三枚,当年送了无支祁一枚,还剩最后两粒。悟空将这两粒仙丹分给二人,道:“这两枚丹丸,是我偶然得来,二位哥哥一人一粒,待战到力竭或走投无路时,服下可见奇效。” 牛魔王接过这仙丹,仔细观瞧,心中一惊,他岂能不认得老君的仙丹?便又递还给悟空,道:“这仙丹极为珍贵,悟空还是留待后用!”金翅大鹏虽不认得,但见此丹上灵气涌动、造化非凡,自知不是寻常丹药。他虽性情桀骜,此际也生出了感激之情,也坚决不收。 悟空笑笑道:“此战若胜,便胜了,怕是千百年不会再有人扰,若是败了,便是万劫不复。我能与众位哥哥相识,已是天赐的缘分,哥哥若因我而伤,我心中如何过意的去?二位哥哥自相识以来,为花果山排忧解难,从无怨言,我这做弟弟的却太穷,只有这点值钱的家当,二位哥哥若是瞧不上,我便丢入东海,如何?” 牛魔王见悟空心意坚决如铁石,叹了一口气,道:“悟空哪悟空,真叫我这做哥哥的无颜了。”金翅大鹏将仙丹仔细收入怀中,对悟空道:“贤弟,事成之后,我百倍相报于你!”悟空自然知道金翅大鹏觊觎西天世界,他说的事成与悟空所想绝然不同,但悟空明知金翅大鹏此番不可能成功,却也不能告诉他。 金翅大鹏巧用局势,想使个借刀杀人,自己好渔翁得利,悟空又何尝不将大鹏放入自己的棋盘呢?不同的是,大鹏踌躇满志,悟空却知道此次是必败之局,但明知必败,也要照此行之。若不过了这关,除非远遁尘世,离开这场纷争,可这怎又是悟空所愿? 此时,山中众妖怪大都收拾停当,分批飞出花果山地界,悟空与无支祁三人隔空相望,却不再说话,只挥了挥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悟空三人只等大家全部撤出后再出发,此时自远处袅袅婷婷飞过来一位女子。这女子容貌艳丽,千娇百媚,却是当年救下的那只小狐狸胡玉。 胡玉过来朝着悟空与牛魔王一拜,牛魔王急忙将她扶起,问道:“胡……胡姑娘,你这是作甚?” 胡玉道:“小狐当年被二位前辈搭救,至今无以为报,今日见花果山散了,心中苦楚无人能听,只来与二位前辈道个别,山高水长,他日相见,愿为奴仆侍奉左右。此来唯表心意,并无他事。” 悟空问道:“胡姑娘难道不去灌江口?” 胡玉道:“我此刻心中烦闷,只想四下走走,暂不去了。” 牛魔王道:“呀,那可要小心些了。” “多谢前辈关心,那我……这便走了。”胡玉说完便转身飞去,却将牛魔王的眼神扯出好远。 悟空疑道:“这姑娘的修为进境好快,当日见时,不过神仙二品的修为,此刻竟已近地仙了。”牛魔王道:“想是在花果山这宝地,进展神速也不稀奇,唔……是有些太快了。” 又等了一刻钟,花果山已变得空空荡荡,最后离去的覆海蛟与九灵元圣也只与悟空三人遥相呼应,便各自天海一方了。(未完待续) 八九、柔情漾 却说胡玉离了花果山,一个人孤零零不知所往。 她生平坎坷,本来与胡志乃是天造地成的一对眷属,却也没过几年清闲日子,多数时都在奔逃迁徙中度过。后来胡志被天兵击伤,得了牛魔王与孙悟空相助,便来到花果山平安度日。 本想此番终于得了平静,却不想花果山也是颇不平静,只十余年便与天庭起了争端。这场争端说起来也和胡玉有些干系。 若不是为了救她,牛魔王与孙悟空怎能与毕月乌、胃土雉结仇,但这事却也不能怪胡玉,凭悟空做事风格,他纠结了如此大的妖势,与天庭早已注定了势不两立,这场大战只是或早或晚,无法避免。 胡玉心里自然不会如此想,她一边流泪一边在云中飞遁,自己当真是一个祸星灾星,走到哪里都不得安宁。 幼时父母为了护着自己被天兵杀了,长大后寻到个如意郎君,却又死于非命。到了花果山,花果山偌大的基业也因自己而土崩瓦解,这不是灾星是什么? 自己若不早些离开,不知还会带来什么祸患呢。牛大哥、孙大哥都是好人,自己可不能拖累他们,但凡谁对自己好的,自己便要远远避开,从今往后,便只孤苦伶仃自己漂泊一生好了,这就是命…… 想到牛魔王,胡玉不禁神往,自己若也有这般本事,何苦受人欺凌,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差的太多,只能任人宰割。 胡玉直往西飞,也不知走了多远,她心神不宁,脑中一阵是与胡志缠绵缱倦的情景,一会又是牛魔王伟岸庞大强横无比的身躯,一会又是天兵如凶神恶煞般扑来的场景…… 她一直飞到力竭,这才缓缓落下,寻个山窝中蜷成一团,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心绪也早已麻木。 便在这时,胡玉丹田处渐渐升起一股热流,她恨恨道:又来了!这千刀万剐的天将,不知落下那妖丹是什么毒物,每日总要折磨自己一遭。 这股热流越来越强烈,如同火焰一般灼烧,胡玉强忍疼痛,将自己身子放平,伏在岩石上,青石清凉,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些。她哪里知道,她服下的这枚心月狐的内丹非同小可,心月狐本就属火,内丹中火力自非常人所能消受,胡玉虽有些妖力,但仍差了许多。 暂时看来,她修为大涨,但若不加以引导,之后必成大患,便夺了她性命也绝非夸张。 胡玉知道,这非人的折磨至少要一个时辰才好,这一个时辰之中,自己体内如置火炉,熊熊燃烧。而每次折磨过后,自己的修为都会大为增长。为了实力的长进,自己便受些苦也值了。胡玉心中暗道,等自己练到牛魔王那般厉害,必要杀尽天兵,为父母与胡志报仇。 此番疼痛更是远胜以往,胡玉一个经受不住,便晕了过去。 胡玉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寻到了一汪甘泉,她凑过去痛饮一番,这甘泉说不出的好喝,喝到肚子里,将那股热流化得一干二净,所有不适一扫而空…… 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床上,她警惕地四处打量一番,确是一张绣床。这间屋子……难道是神仙住的地方? 屋内装饰极其华美,称得上满堂绮绣,四壁绫罗,一切应用物事,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胡玉心中惊讶,她察觉自己体内无恙,便起身出了屋子。 出了这间偏房,过了几簇松阴,又见前面有几间房舍,着实轩昂,但见:门垂翠柏,宅近青山。几株松冉冉,数茎竹斑斑,点缀得恰到好处,实在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构画的意境。 胡玉看了看日头,直往南走,她所在之处是厅堂之后。想必主人应在大厅之中,胡玉自后门进了向南的三间大厅。 只见帘栊高控,屏门上,挂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两边金漆柱上,贴着一幅大红纸的春联,上写着: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正中间,又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 兽炉上的图案十分熟悉,乃是一只暗红色的美狐,这狐狸画的极美,图案凸出炉壁,直有破壁而出的感觉。 胡玉一时间看得痴了,竟忘了自己所在何处。 便在此时,一个柔慈的声音传来:“丫头,你醒了。”胡玉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别人家里。 她转身一看,一位中年美妇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女子,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云鬓半苍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脂粉不施犹自美,哪里是凡间女子,分明一个天上宫娥。 胡玉一下子被这眼神迷住,如同醉了一般,非是这眼神有他,只是胡玉能看得出来,这人的慈爱乃是真心实意,绝非伪装出来的,就如同……阔别多年母亲的眼神一模一样。 胡玉知道必是这人救了她,便盈盈拜倒,道:“多谢姐姐救我。” 美妇掩口而笑:“你这丫头,我都几万岁了,你还叫我姐姐。” 胡玉大吃一惊,几万岁了,怎么生得如此年轻?她羞得脸上通红,急忙告罪,美妇走上前将她扶起,道:“孩子,你我是同类,无需拘谨。” 胡玉被美妇服在椅上坐下,美妇又给她端了一杯香气极浓的热茶,道:“你体内有火毒,我虽驱除了一番,但那妖丹的法力也未化尽,此茶多饮些,好处甚多。” 胡玉见美妇对她极好,忽地想起了自己是灾星一事,面色大变,站起身道:“我,我得走了!” 美妇不紧不慢拦住她道:“你从哪里来,为何这么急着要走,有什么要紧事么?” 胡玉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她只觉自己在这里多呆一分,都是害了人家,想起往事,两行清泪簌簌落下,道:“我是大凶的命格,留在哪里都不好。” 美妇见胡玉动了悲伤之情,一双柔荑伸出,极其自然地将胡玉拢在怀里,笑道:“瞎说,什么命格,都是胡扯。” 胡玉一腔郁闷悲伤无处倾诉,便伏在美妇怀中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美妇也不哄她,只喃喃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良久,胡玉终于止住了眼泪,见美妇衣襟已经湿了大片,更是不自在起来。美妇浑然不以为意,笑问道:“你为何要这么说,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这般难过?” 胡玉见这人亲切无比,便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巨细无遗地说了,“我幼时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夫君,连我的救命恩人都被我妨得基业尽毁,这难道还不是大凶么?” 美妇听得真切,咯咯笑道:“你这傻丫头,这些与你何干,都是天兵残暴,莫要胡思乱想了,喝了这茶,再睡上一会,明早起来便好了。” 胡玉只觉这美妇所言便是对的,便将那杯茶喝了,这茶里也不知有什么古怪,喝了下去,果然便昏昏坐在椅上睡着了。 她又醒来时,仍是在床上躺着,这时天色已晚,但院内灯火通明,也不亚于白昼。胡玉刚睁开眼,耳边便传来那美妇的声音,道:“孩子,来前厅吃饭了。” 胡玉心中一股暖流淌过,内心中早已无法抗拒被人关怀的感觉了。 她顺原路到了前厅,发现除了这美妇之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俊俏男子正笑盈盈看着她。(未完待续) 九〇、逢惊变 胡玉站在厅门前,不知如何是好,美妇站起身拉着她过来坐下,道:“孩子,这个是我夫君,人称他做万年狐王的,你既然叫我姐姐,便叫他姐夫吧。” 胡玉羞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这男子道:“好俊俏的小丫头。”他虽称赞,但语中绝无半点亵玩之意,就像是一个长辈称赞晚辈那般自然。 这美妇道:“你若喜爱,咱们收她做个姑娘如何?” 男子大喜,道:“我正求之不得,只是不知这丫头愿不愿意。” 胡玉见这美妇直截了当,自己哪有半点准备,一时间愕住当场。美妇幽幽道:“孩子,我俩虽有些本事,却因为功法缘故,这辈子也没有子嗣在世,若能有一儿半女,便是了了我们平生夙愿了。” 男子接着道:“你莫当我们胡说,其实乃是真心真意的。” 胡玉见这对夫妇与自己是同类,又都亲切无比,心里早就认了。于是袅袅婷婷拜倒,呼道:“父亲母亲,请受玉儿一拜。” 美妇急忙将她扶起,喜得眼中都泛出了泪光,叫道:“郎君,郎君,天降的喜事啊!”男子也颇为激动,道:“青丘,我平生再无憾事了。” 男子又对胡玉道:“玉儿,你既做了我姑娘,什么天庭地府,都随你遨游,无人敢阻你!”美妇嗔道:“莫听你爹爹胡说,西面还是少去。” 男子笑道:“对对,除了西面,都无顾忌。” 胡玉自此便在此处住下,听那叫青丘的美妇说,此处叫做青林山,这名字是她自己起的。她夫君便叫做青林,她以夫君之名做山名,自然是将夫君在心中的地位抬高到了极致。 胡玉在这里住的甚是自在,青林青丘极为宠爱她,她只要稍有心思,便是天上的星星也要与她摘下来,胡玉也能看得出,青林和青丘对她的确是真心喜爱,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若能在此终老一生,也算是件幸事了,胡玉常常如此想。但是,她每当想起往事时,心中便有一丝阴影飘过。 终于,胡玉最不愿见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日,大雨滂沱,青林每日清晨必在山顶打坐,风雨不误,胡玉偶尔会在院中远远眺望,远处山尖上的那个身影,朝阳辉映下,是极美的景致。 雨越下越大,仿佛天漏了一个大窟窿一般,胡玉透过蒙蒙雨雾,看着青林在山顶几不可见的影子,青林和青丘的道行,胡玉是无法估量的,在她看来,这二人已经到了心想事成的境界,天地间仿佛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胡玉心道:爹爹已经这么厉害了,修炼得还这么辛苦。 便在这时,只见一道七彩虹光自西面闪了出来,瞬间将青林裹住! 胡玉掩口而呼,她隐隐觉得,这道七彩虹光绝对没有善意。青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胡玉的身后,眼中忿恨似乎要生出火焰来。 胡玉见青丘一动不动,摇着青丘的胳膊道:“娘,你快去救爹爹!” 青丘摇了摇头:“没用的!” 她深深地凝望了青林一眼,便拉起胡玉,直接遁入了地底,再不回头。 胡玉一路嘶喊,青丘只紧咬着嘴唇不答,这一番拼了命的逃遁,也不知走出了多远。 终于停了下来,青丘带胡玉出了地面,藏身在一处密林当中。胡玉看了青丘一眼,吓得惊呼出声。这哪里还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绝美妇人,说她此刻是地狱中出来的恶鬼也不为过。 只见青丘目眦已裂,两个眼角流淌下鲜红的血,在腮旁凝成两道刀刻般的诡异曲线。而青丘满口贝齿此时已尽数咬碎,下唇也已咬掉,满口鲜血,可见她刚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胡玉惊叫道:“娘,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青丘摇了摇头,如同呆了一般不答。 胡玉突然惊叫起来:“定是因为我,我是灾星,我就不该在这个世上!”她伸出手来便要自戕,青丘一把抓住胡玉,咬牙切齿道:“孩子,这与你无关!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我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胡玉痛苦吼道:“我要为爹爹报仇!” 青丘道:“千万莫有此念,莫有此念……”说完这句话,她头一歪,便晕死了过去。胡玉惊呼道:“娘!”她仔细查看青丘,发现尚有气息,心中才安下心来,只是此时不知奔到了何处,家中虽有灵药,却也不敢回去拿。 胡玉翻了翻青丘怀中,果然有几枚灵丹,便喂青丘服下了。 青丘悠悠醒转,道:“孩子,这不是你的命,而是我的命!千万莫要内疚!” 胡玉隐隐觉得,自己那点不幸在青丘心中,实在是微不足道,她强忍着悲痛道:“娘,我要好好伺候你。” 青丘点了点头,道:“无论是人是妖,只要有一丝可能,总是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胡玉问道:“难道说,爹爹没死?” 青丘点点头,道:“不会死的,他们只是……”她顿了一下又道,“这话与你说了无益,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便知道了。” 胡玉咬咬牙,似乎一下子变得坚强起来,她自从见了青林青丘,始终像是一个被护着的幼崽,今天她才发现,原来青丘心中隐藏了更多不可触碰的柔弱地带…… ……………………………… 无支祁、王禺、通风三人归拢满山妖魔,分作大小队列共四万余人,由四元帅及许多妖王引领,往灌江口奔赴而来。 初时这一山妖魔心中尚且不解,但悟空治山严厉,打了个好底子,加上妖魔性拙,却也没有几个敢随便问的。这一路上井然有序,浩浩荡荡,也无一个敢胡乱祸害凡人村庄。 通风教无支祁看好大队,自己与王禺先往灌江口赶来。虽然悟空说的轻巧,但这许多人,势必要先与二郎神打个招呼,既是礼数,也以防万一。 到了灌江口,守山的妖怪不认得二人,通风知道事情紧迫,便径直闯了进去。妖怪在后面急喊:“有人闯山了!” 二郎神闻报便提着三尖两刃神锋出来查看,见通风与王禺神色焦急向大殿飞来,他知道定有要是,便叫草头神管辖群妖,叫众人安定下来。 二郎神独自迎上去道:“二位大王,来此有何事?” 通风拱手道:“显圣真君,今日来此,乃是悟空要托孤于你。” “托孤!”二郎神大惊失色,忙问道,“悟空怎么了?” 通风见二郎神关切之意难掩,心中暗赞悟空识人之能,便将悟空所想一切说了个清清楚楚。二郎神听完,骂了一句:“这个糊涂的猴子!” 他骂完才觉不妥,通风王禺都是猴属,这岂不连他两个也骂了进去。哪知王禺道:“骂得对!”二郎神问道:“你们也被他弄糊涂了?” 通风笑道:“我虽不明悟空为何执意如此,但他行事素来无常形,只信他一次罢了。” 二郎神见通风轻描淡写揭过,忍不住挑出拇指赞道:“悟空有你这样的兄弟,值了。”王禺那旁着急,见不得客套之语,直接问道:“方才那事,可否?” 二郎神一拍脑袋,连忙告罪道:“岂有不可之理,我念着悟空,故此失神,勿怪勿怪!”通风道:“我这兄弟语直,真君莫要在意。” 二郎神道:“我可有那般小气?”三人哈哈大笑。 二郎神手指南面一座雄风峰脉,道:“此山名曰横刀岭,因其形若刀锋,有柄有刃,极为险峻,故此得名。此山易守难攻,稍后我便令横刀岭中所有妖类尽数撤出,划归花果山旧部,如何?”(未完待续) 九一、截击战 通风放眼望去,道:“好一座山岭,此处容六七万人亦不在话下!” 二郎神又道:“灌江口方圆千里,乃是天庭禁地,尽管放心在此居住,绝对无人来扰!” 通风抱拳道:“那便谢过显圣真君了,花果山妖众庞大,此番迁徙,正是人心不稳之时,真君此处正合安定!” 二郎神道:“话虽如此,但这一路过来,却要提防些才好。” 通风心中也担忧此事,便道:“真君所言甚是,此处还要劳烦真君布置,我兄弟还要回去护着一家老小。” 二郎神笑道:“这我却帮不上忙了。” 天界通明殿上,此际热闹非凡。 天庭许多仙卿在通明殿门前见了三位大帝、四位菩萨驾临,个个上前施礼问安、嘘寒问暖,大战的结果反倒无人关注,这天界朝堂俨然成了闲扯家常的地方。 这几位岂是寻常人物,自然知道轻重,一脸肃静走入大殿,先给玉皇大帝施个礼,紫微大帝躬身抱拳道:“臣率十万精兵下界,又有菩萨天王、天师星将相佐,仍不能胜,此非兵之过,乃臣统兵无方之罪也,请天帝降罪!” 玉帝自然早知结果,摆手示意紫微大帝起来,道:“紫微征途劳顿,何罪之有?此败乃是天意,非我等之罪。” 玉帝又与四位菩萨笑道:“地上竟有如此厉害妖物,叫我道教狼狈不堪,真叫菩萨见笑了。” 观世音双手合十,上前道:“大天尊,遇此等妖物却使不得大慈悲心,天庭此番战事不利,妖物骄纵忘形,怕不惹出大祸来。” 玉帝笑道:“再大祸事,莫非他等还敢上天不成?” 刚说到此,只见那千里眼上殿遣天将来奏:“下界东胜神洲花果山群妖不知做了何等商议,现今正拾掇家当,一众小妖皆外出避祸去了。” 殿上人听闻此讯,皆面面相觑,花果山群妖屡战屡胜,为何要外出避祸? 玉帝阴沉着脸,心中忽然有被人算计的感觉,难道这群妖怪竟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要请厉害人物降他?若是都走了,自己这一拳可又要打空了! 太白金星见玉帝脸色难看,上前奏道:“陛下,花果山妖人迁出,必定是惧了天威,唯恐天兵再来,想那弹丸之地,纵然有几个厉害妖怪,又岂能与我天庭相抗?几次三番攻打,早晚伤了元气。” 玉帝道:“你有何见解?” 太白金星道:“依我看来,此时正合半路截击妖众,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妖族外迁,人心不稳,此时攻之,当可事半功倍!” 玉帝沉吟道:“金星言之有理,那便即刻起兵,好歹挽回一阵来!” 于是玉帝命托塔天王、四大天王天师、二十八星宿率天兵下凡杀敌,此举不为擒妖,只要搅乱妖心,教他们不得安宁即可! 托塔天王接旨下凡,这一番再次出征,他其实锐气早失,但此番是半路截杀,与击败兵无异,故此预料此番必有所斩获。 花果山群妖中,能驾云的毕竟少数,许多小妖在地上行走,自然拖累了速度。 无支祁前后逡巡,唯恐有人掉队,忽见天边云涌,无支祁叫道:“有人来袭!” 这群妖,能飞的腾上天空,不能飞的抽出兵刃在地上散开,做好备战姿态。 李靖远远见了,暗骂了一句,这群妖怪居然也行动有序,看来偷袭是不成了。作战讲究士气,此番掩杀而上,是再不能退回去重来的。李靖于是教传令官发讯:“杀!” 这一场混战比前几日更为惨烈,只因天兵与花果山群妖杀来杀去,已结下了仇怨,一旦交手,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神仙打架与凡人大为不同,只见天空寒风飒飒,怪雾阴阴。天庭那厢旌旗飞彩,地上妖魔戈戟生辉。滚滚盔明映天边红日,如撞天银磬闪亮;层层甲亮砌地上岩崖,似压地的冰山耀眼。大捍刀,飞云掣电,楮白枪,度雾穿云。方天戟,虎眼鞭,青铜剑,四明铲……一柄柄一杆杆一件件在空中交锋对战,打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无支祁一人虽能,却也阻不了许多天将,而各洞妖王却实力不逮,与二十八星宿相比差上许多,那天王星宿入了妖群,便如猛虎攫羔羊一般,任由杀戮,眼看这番交战花果山便要吃亏。 忽见远天飞来两人,正是通风王禺。王禺亮出斩妖剑,冲入天兵阵中大肆杀戮起来,哪一个能抵挡得住,眼见他便要杀到李靖身前,哪吒看见自己斩妖剑,分外眼红,亮出砍妖刀迎上,二人站在一处,二三十个回合,哪吒败退。 无支祁见来了臂助,他专心应对二十八星宿,御水神通用到极致,一股股水箭自地底抽出,半空中化作冰刃,漫天飞舞,专朝二十八星宿斩去。那冰刃如同长了眼睛,虽未必伤敌,却也令二十八星宿手忙脚乱。这一众本属紫微宫统御,紫微大帝与剿妖之事不甚上心,他们个个心知肚明,此番对敌,也只应景而已。花果山群妖个个杀法不同,神通广大,谁又肯死命相搏? 那边王禺逼退了哪吒,迎面便是托塔天王李靖,四大天王见主帅遇险,急忙回救,王禺早杀红了眼,他志也不在李靖,只多杀一个是一个,又提剑迎上了四大天王。 通风一至,地上战况顿变,他身影如风,来去无踪,不知不觉布了几个阵法,将许多天兵困住,攻守之势立转。 这一边丝丝绕绕,将天兵手足缠住,那一边陷坑迷雾,教人如坠云里…… 李靖见再打下去天兵又将吃亏,忙令鸣金收兵。这一战来得快,去得也快,双方损伤却都不少。天庭与花果山大战多次,只此次稍占了些便宜。 所幸花果山折损虽多,却也未伤根基,三人整队继续规避前行,直往灌江口而去。 ……………………………… 通明殿上,顺风耳忽又来报:“启奏玉帝,花果山群妖非止迁徙,那几个领头的正在商议,即刻便要打上天了!” 玉帝大惊失色,在案后来回踱了几步,念道:“这……这妖人好生大胆,竟真要上天了,这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观世音菩萨道:“陛下且放宽心,妖物既敢扰乱天庭,我等便请如来佛祖降他,料他天大的本事,也必束手就擒了。” 玉帝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声道:“有劳尊者,那便快去请佛老至此,才得安宁。”观世音菩萨施了一礼,便辞别玉帝,与文殊、普贤、灵吉三位转往西天世界去了。 玉帝见菩萨去请佛祖,心中稍安,但路有远近,那几个妖怪要上天自然快得多,便问道:“众爱卿,妖物敢上天庭,哪个去阻他一阻?” 玉帝刚问完这句话,又有天将来报,南天门外,一猴、一大鹏、一老牛已气势汹汹杀了上来,南天门数十天将正在与这三位厮杀,眼看便守不住了。 玉帝四下一望,四位菩萨走便走了,那紫微、勾陈、长生大帝不知何时也退了出去,便喝道:“派兵守住通明殿,若叫妖兽进了大殿,成何体统!”军令一下,仙官天将聚在通明殿大门前,密密匝匝围得水泄不通。 悟空三人早杀入南天门,那些天兵天将大都识得这三个狠人,天庭中知名善战的能人都败在他们手下,自己如何能是对手,因此未等交战,心先怯了。(未完待续) 九二、闹天宫 悟空化作百丈身长,金翅大鹏与牛魔王尽都化出真身。 牛魔王身躯最为强悍,自然当中开路醒来。那一个顶天立地大白牛,任那刀枪剑戟戳在身上,也丝毫不躲不闪,反倒崩坏了许多兵刃;悟空在后使出齐天棍法,一根金箍棒比通明殿前的大柱还粗上三分,这一番碾过去,哪有一个敢接,直打得天兵如丧家之犬;金翅大鹏身法施展开来,专挑那贼眉鼠眼要打太平拳的小人,他来往如电,防不胜防,不过盏茶时分,三人身周再无一人,全都远远站着观瞧。 悟空见天兵如此懦弱,当即大喝道:“呔!叫那为老不修的玉帝老儿出来答话!尔等坐拥天庭尚且蛇心不足,还敢屡次三番犯我花果山地界!天有天规,地有地法,如何能你一人说了便算,今日不给我个说法,老孙兄弟三人,捣了你这巢穴!” 天将大多退却,只通明殿中行出太白金星来,双手作揖道:“孙悟空大王,怎闹得如此之大,竟打上天来了?” 悟空冷笑道:“废话少说,叫那玉帝出来认个错便罢!” 简直是笑话,昊天上帝乃是万天之主,地位至尊,岂会给一个寻常妖王认错。太白金星只为拖延时间,便道:“大王,一个巴掌拍不响,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好坐下来谈谈如何善后,如何?” 悟空喝道:“我见你年岁不小,速速下去,不然我手中金箍棒可不认得你!” 众神仙见悟空与万军之中神色自若,皆心中叹服,这般角色,也算妖中翘楚了。 那边托塔李天王见猴子气势凌人,忍不住喝道:“泼猴大胆!少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他自然知道佛祖厉害,但佛祖此刻还未到场,喊起来未免有些色厉内荏,声音发颤。 悟空嘿嘿一笑,道:“好!不出来,那便打到你出来!”抡起金箍棒便朝着通明殿屋顶砸去。 天界殿堂虽然坚固异常,也承不住悟空这一棍,只见那辉辉砖迭鸳鸯瓦,顷刻化作片片残。悟空心气不消,又是几棍砸去,正中通明殿前的大柱,这大柱晃了几晃,便塌了下来,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响,好端端一个通明殿的门楼落下,成了断壁残垣,许多躲闪不及的神仙变得灰头土脸。 牛魔王在后面哈哈大笑,道:“打得好,看我老牛!”他俯首狂奔过去,一头顶在通明殿大柱之上,只听震天介响,通明殿另一根大柱也缓缓倒下,落在地上,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玉皇大帝身在殿内,听外面打得激烈,惊慌失措叫道:“快请西天佛老!”四位菩萨去了许久不见动静,玉帝也顾不得礼数,此刻又差游弈灵官与翊圣真君再去相请。 游奕灵官与翊圣真君自西天门出了天界,刚刚行出百里不足,便见四大菩萨与阿傩、伽叶二位尊者簇拥着一位相貌平常的布衣僧人,可不正是西天佛祖。这二人匆匆行了个礼,便道:“那妖猴带着一只大鹏、一只妖牛已打到了通明殿前,正在那里祸害房屋,玉帝叫我二人再来相请如来救驾!事在紧急,佛祖莫要见怪。” 佛祖笑道:“我既前来,自然无事,劳烦二圣前头带路。”此刻如来却收了布衣,高升莲座,化出丈六真身,宝光缭绕,直射百里之外,朝着通明殿而来。 这边悟空与牛魔王正打得痛快,金翅大鹏见西方有异彩呈现,心中大喜,他也不与悟空辞别,转瞬无影,不知去了何方。 悟空早知金翅大鹏心意,见他心急火燎,心中暗叹道,那去请如来的必会道明有你在此,如来岂会没有防范,这大鹏虽算计超人,却太过急功近利,难成大事。 众神仙见此光芒,个个面上露出喜色,呼道:“佛祖驾临,妖猴岂能猖狂长久!” 悟空此时稍作停歇,心中忐忑不安,只等那如来到来,自己却要赌一把,此番会是如何结局,他心中实在不知,反正坐困花果山早晚也是这结果,便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那宝光越来越近,只见一位丈六金身的佛陀真身,端坐于莲台之上,身畔四大菩萨、两大尊者相护,更显威仪宝相。 悟空早早呼喝牛魔王:“二哥!大对头来了,你速速走!”牛魔王憨笑道:“哪个不是大对头。”他化成白牛真身,神佛不惧,直直地朝着如来冲了过去。 四大菩萨见这白牛竟有如此胆量,敢来冲撞佛祖,齐声喝斥,移身向前拦阻,那灵吉菩萨手中的降魔杵化出本相,竟是一杆飞龙宝杖,这宝杖化作八爪金龙,“倏”地一闪,便扑在牛魔王背上,八只利爪抓了进去,鲜血立时溅出。 牛魔王凶性大发,仰天长哞,奔势更急,文殊普贤遣青狮白象上前横在当中,却被这大白牛左摇右摆顶出了战圈,飞出老远,观音菩萨眉头微蹙,手中净瓶内的杨柳枝早拿在手中,杨柳稍尖化作千丝万缕,将牛魔王笼住。 这老牛果然厉害,四蹄奋出,竟从那柳枝中挣脱出来,两支尖角直指如来。 伽叶尊者手中拈出轻飘飘一朵婆罗花,正落在牛魔王头顶,老牛着了这花儿,如同魔怔了一般,奔势立减,竟在原地孤零零画起圈来,只转了两圈,观音菩萨再施法术,那杨柳枝蔓生起来,将一头大白牛裹得严严实实,再也无法逃脱。 至此,佛祖双目微闭,从始至终未曾睁开半分。 牛魔王被那杨柳枝困住,瞬间现了原形,他卧在地上怒道:“菩萨,你为何捉我?”观音菩萨道:“你桀骜不驯,终究只得为妖,我代佛祖收你,教你入极乐世界,还你个正果如何?”牛魔王吼道:“甚么极乐世界,你去哄骗那痴男信女去,老牛我是道家出身,与你佛家毫无干系!” 菩萨也不答话,只施展法术,这杨柳丝如同入骨入髓一般,只片刻功夫,便将一个活蹦乱跳的牛魔王变得萎靡不振。观音菩萨微笑道:“莫要挣了,如今你法力全无,先入我净瓶来,回头给你寻个好去处。”说罢收了杨柳丝,净瓶祭出,便将牛魔王偌大个身躯吸了过去。 悟空眼见牛魔王缓缓飞向玉净瓶,心中如被火焚,他使个法术移形换影过去,一把抓住牛魔王脚腕,喝骂道:“你这憨牛,教你走,你却自投死路来了。”牛魔王本以为此番必被观音收为奴仆,已然心灰意冷,见悟空捉住他脚腕,前飞之势却是一顿。 他心中大喜,勉力自怀中掏出悟空赠予他那枚仙丹,纳入口中,果然老君九转金丹功效非凡,只一息光景,牛魔王便觉有了气力,虽远不如从前,却可抵御观音净瓶的收服之力。 再过三息,牛魔王已有了逃脱之力,他此番死里逃生,哪敢再战,便与悟空道:“这伙人实在厉害,你我一齐逃了去吧!” 悟空扯住牛魔王脚腕,使出平生气力向后一抛,喝道:“哥哥先走,我随后便至。”牛魔王此时无法再战,他自知悟空有那筋斗云本事,想来逃脱也不是难事,便一溜烟窜了出去,不敢回头。 观音未料到牛魔王竟有如此灵丹,眼见到手的俘虏没了,却将一腔怒气撒在了悟空身上,她心中虽怒,脸上却丝毫不见端倪,仍微笑道:“你便是那花果山之主,人称齐天大圣的吗?”(未完待续) 九三、佛手窄 悟空在前世心中对观音菩萨印象上佳,只认她真是那大慈大悲以众生为念的菩萨心肠。但他在大圣禅寺见了无支祁,知道那大圣国师王菩萨只以众生为造化论,好不吝惜人命,对菩萨二字的印象便减了几分。 今日大战,又见观音长袖善舞,四处撺掇,方才又使阴柔法术擒了牛魔王,心中对她已起了怨念。 便没好气道:“仙有仙界天庭,佛有西方世界,我妖类茹毛饮血、雨淋风吹,只占了一座山,便也是罪了?” 菩萨见悟空强横,也不动怒,仍笑道:“哪个说你是罪,不过问问罢了,你这猴子,怨气倒大,方才阻我捉那老牛,你胆子可不小啊。” 悟空的目标是如来,他只要借如来之口,证实一些东西,心思自然不在这观音身上,便道:“你擒我兄弟,我自然不答应。今日尔等以多围少,倒不怕堕了你们菩萨尊者的威名?” 观世音将杨柳枝收回净瓶,无人能见,她那净瓶中的碧绿色水波荡漾,比方才稍低了一丝,菩萨心中不由得一阵心疼。 观世音笑道:“你这猴子,倒是伶牙俐齿,如今佛祖亲临,心中莫非还存侥幸不成?” 悟空道:“我管你佛祖天尊,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字。花果山何错之有,天庭无故屡次派兵围剿,要将我等斩草除根,彼时你这怜悯众生的佛祖又在何处,为何不来主持公道?” 观世音话语间引出佛祖,便是不愿与悟空对问,在天下众仙面前与这猴子斗嘴,着实与自己身份不符。 果然,佛祖悠悠道:“你这猴子可知,玉皇上帝大天尊乃是万天之主,万天万神万物,莫不在大天尊统管之下,你有何本事,敢与大天尊相悖。还不早早归附,入我佛门,万事皆空,可赎你过往罪愆。如今在此,岂不坏了性命,万事皆休,可惜本来面目。” 悟空听如来开口,半响不语,心中却在琢磨这番言语中的深意。在西游记中,如来面对悟空时说的却是:“你那厮乃是个猴子成精……趁早皈依,切莫胡说!但恐遭了毒手,性命顷刻而休,可惜了你的本来面目!” 这番话当时被那莽撞无谋、不知天高地厚、只一心要占天庭的孙猴子略过,其实细细想来,此时如来已存了收服之心,孙猴子此时若降了如来,自然不必再受那五百年五行山下之灾。首句,你那厮乃是个猴子成精,貌似一句废话,但是,如来在这个当口岂会说废话?这句话便是要告诉悟空,我一眼便能看出你的本质,加上后一句“可惜了你的本来面目”,更是进一步点破,孙悟空绝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只差要说出“你便是灵明神猿”这样的话来。只是孙猴子似乎并未听懂如来这番话语,他没有遇到无支祁的经历,怕也没人和他讲起七大神猿的典故。如来将话说的如此露骨,悟空却依然不降,如来此时心中不知有多郁闷,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即便有心收了悟空,却不好将他直接带回西天。天庭中高人甚多,被人看破这节便不好了。无奈之下,只得借着取经一事,将悟空迂回收入门中,这个圈子绕的不可谓不大,机谋不可谓不深啊。 而此时,而此时,如来先说道“万天万神万物,莫不在大天尊统管之下,你有何本事,敢与大天尊相悖。”看来如来对玉帝至高无上的位子颇有些想法,这番话明摆着自己的身份居于玉帝之下,玉帝相请,不得不来。但即便如此,只要悟空能归顺于他,也可保得悟空性命。 如来这番话依然提到了“本来面目”,看来如来想要得到自己这造化之身,必有大用。而如来越是如此,悟空越不敢降,相比天庭的拔刀相向,西天世界的佛祖菩萨看似温文尔雅、慈悲为怀,说不准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悟空想了又想,纵使如来不杀他,到了西天为佛,日日读那枯燥经文,背些赞誉称颂之词,就算能活个天荒地老,这等人生又有何趣味可言? 悟空理清思绪,心中大定,不过一战,不过一命,何惧之有? 于是悟空镇定道:“我的本来面目,存乎于心,哪会有别人比我自己更清楚?佛祖这番话我已听懂,便是要横竖不讲道理,以势压人了吧。” 如来听到“本来面目,存乎于心”这几个字,他久闭的眼睛睁开,仔细看了悟空一眼,目光中颇有些赞许,又含着几分遗憾。 如来道:“好,你若不从,我也不强逼于你,你既然敢闹上天庭,想必是有些本事的,我便与你赌一赌,如何?” 悟空笑笑道:“撕破脸皮倒快,我既来此,只是要看看这天上仙佛可有公道之心,如今已有了答案。既敢孤身犯险,又何惧一死,有什么道儿尽管划出来,我今日奉陪到底了。” 如来微微颔首,一副“可惜可惜”的神色写在脸上,口中道:“你有何本事,只说来听听,我便捡你最厉害的与你比上一次。” 悟空想也不想,他那天罡变数自然斗不过如来,而凭着武力更是无法取胜,想想牛魔王以炼成本命法宝的真身都斗不过阿傩尊者,自己又何必自投罗网。算来算去,还真的只有一个筋斗云,或许能博得一丝机会。 悟空便道:“你可知我为何敢上天庭,只因我有一招筋斗云之术,一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我若想走,你可能拦得住?” 如来心道,这猴子聪明却聪明,只是坐井观天,眼界太窄了。便道:“好,我便与你赌一赌这筋斗云,你只要能翻出我这手掌心,我便叫玉帝给你认个错,从此后凡是天上神仙,西方诸佛,无人再敢去你花果山搅扰,如何?” 悟空道:“好个和尚,你可想好了,莫要抵赖!” 如来笑道:“这里有无数神仙作证,我岂会自坏名声。” 悟空坏笑一声又道:“你可能做得了玉帝的主?” 如来一怔,道:“做不了,但我自然不会输你。” 悟空哈哈大笑:“你个空手套白狼的和尚,幸亏我老孙多问一句,否则便被你蒙了,说白了你还是拿个空口无凭来与我赌斗,我怎能信你?”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自通明殿中传出:“做得了!”正是玉皇大帝本人,这声音不喜不怒,冷冰冰无半点情感,听得如来心里也颇不舒服。 如来此时无暇细想,他便在等这句话,好早早擒了猴子,便道:“你可听见,玉帝已准我此事。” 悟空点点头,道:“既然玉帝甘居人下,我便与你赌上一遭!” 如来听悟空越说越不像话,脸色不豫,便将一张大手铺开,他身高丈六,这大手只荷叶大小堪堪站上一人。 悟空一跃而上,半空中喝了一声:“如来,你可休要抵赖!”便落在了如来的手掌心之内。 一会还有(未完待续) 九四、天地宽 红。 淡淡胭脂的红,满山枫叶的红,漫天晚霞的红,血红血红…… 悟空乍一入界,便是满眼的红,如来佛的手掌心,自成一界,这一界内,一切都是红的。 悟空定了定神,坐了下来,沉思起来。 此地,为如来自造之界,自然有其自定的规则,这规则是什么,极难探寻,悟空也不想去尝试。他要做的,只是要找出此界的门! 悟空将日前学的《玄空法秘诀》施展开来,首要便是要略去这慑人心魄的红色,他静坐入定,心无旁骛,“滤尘”之心性立时弥漫周身,再睁开眼时,天地间便成一片澄清,只所处之地有些许微微肉红,上面沟壑丛生,悟空自然知道,这是如来的掌纹。 滤尘之后,便是入境,悟空静坐调气,心若微尘入了湖底,已是忘我的境界,这入境乃是发挥远视的神通,果然入境之后,远处五根肉红色顶天立地的柱子隐约可见,那自然是如来的五根手指。 即便如此,悟空仍然未动,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施展筋斗云的机会只得一次,一次不成,便是万劫不复,岂能浪费? 悟空左右环顾,除了那五根柱子的方向,四周皆是茫茫一片。他也曾想过,只要绕过掌缘,翻到如来的手掌心背面,便算成功,但天知道这界有多大,如来身居界外,只需将手掌一翻,自然又将悟空笼在其内。此路,不通! 而那界内之门,又在何方,悟空想了想,却不施展筋斗云,只有普通腾云之法,缓缓在界内绕行,料想如来此际必定志得意满存必胜之心,视自己为囊中之物,不会在意自己这点小小举动。 悟空行至那五根柱子前,围着其中一根柱子绕了一圈,仍未见有丝毫异动。悟空知道,他在绕到背面的时候,恐怕已到了这界的边缘,但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如来便可将手掌一转,自己仍是瓮中之鳖。 悟空在这五指周围探寻良久,也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于是便索性放弃,调转云头返了回来。云上,悟空冥思苦想,不由自主伸出了自己手掌,仔细观瞧。 以己度人,假如自己的掌中也有一人,想要出自己的手掌心,它要如何才能出去呢?悟空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掌,突然眼前一亮,心中大喜,如没猜错,那界门便在此处! 悟空驾云疾向如来的掌心而行,此时再回头,已看不见那五根手指了,过了掌心,再向前,已近如来的手腕处。 悟空缘何大喜,自己方才其实入了一个误区,只想着掌缘、手指或许是存破绽的地方,其实最容易忽略的却是这与身体相接的手腕处。 手腕与手掌相连,即便出了手掌,怕也入了如来的袍袖,但这最危险的地方,或许便是出界的唯一办法,他行至如来掌根处,将那学的囫囵半片的微视术施展开来,竟见面前一道青魆魆的微光,悟空再不迟疑,筋斗云施展出来,倏忽便不见人影。再现身时,面前青暗之光笼罩,果然是入了如来的袍袖之中。 如来此际脸上阴晴不定,他居高临下胜券在握,自己修炼造界之术虽只初成,但依自己判断,困住这只猴子还不在话下,用易如反掌来形容,那是再贴切不过了。 最初,他见悟空入了手掌心,却不急着施展筋斗云,心中颇有赞许,这猴子倒也镇静。 接下来,他见悟空腾云驶往自己的五根手指,脸上微笑之意渐浓。指间有隙,尽人皆知,十人中倒有九个会到此处寻找破绽,不过即便如此,这猴子也算万中无一的灵种了。 哪知悟空围着他五根手指各绕一圈,却仍旧没使出筋斗云,莫非这猴子要在我手掌里住下不成。 忽然,悟空脸上大喜,反而折向自己掌心,如来脸上笑意顿时凝住,这猴子不会识破了吧……不,不可能的! 如来这造界之术,其实考的是人心,如来自矜已堪破人心。凡人之中,十成中有三成,行事莽撞无谋,有路便行,不撞得头破血流绝不止步;十成中又有四成,自以为多谋善断,却不懂得一山更有一山高,屡屡聪明反被聪明误;十成中又有两成,做事优柔寡断,三思而不行,乃是错失良机追悔莫及;最后剩下这一成,处事稳中有细、果断慎重,乃是了不起的人杰。但其中或受重利相诱,或虎头蛇尾,行至最后者百人中能余四五人,便是多的了。这四五人中,是否能成,还要受天意左右,最终功德圆满者,唯一二人而已。 悟空纵使是灵明神猿,口齿伶俐,颇通机锋,但就其打上天庭一举,如来已将他划为莽撞无谋的一类。 待他见悟空到了掌根处毫不迟疑,施展筋斗云便向外窜,自己已不及回救。要知道,掌根处虽是手掌转折之地,手掌转动时此处变化却是最小,想要翻回却是极难的,只能见悟空硬生生钻入自己袍袖之中。 如来纵心定如磐石,方才在众多天庭神仙中说出如此大话,也丢不起这个面子,他狠狠心,便要说:“这妖猴已被我收了!” 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老者声音:“放了他!休得抵赖!否则教你颜面扫地!”如来心中大震,怎么会是他? 他心意转得极快,袍袖一抖,便将悟空扔了出来。 悟空在如来掌中只待了一刻钟不到,此时却已是冷汗涔涔,方才这一招行的太险,如来若是想要抵赖,将自己困在袍袖中不放,想必大多数人难以察觉。纵使有些高人能看出端倪,但顾及佛祖及天庭的脸面,也自然不会为自己主持公道。 没想到这如来竟然颇有君子之风,居然将自己放出。 只听如来叹了一口气,道:“这猢狲误打误撞,转入我袍袖之中,但无论如何,也算出了我的手掌心,此次赌斗……我败了。” 此语一出,天庭之中一片哗然。 如来败了,亲口承认了,他败了不要紧,在许多神仙看来,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赌斗,以一只手掌困住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的妖猴,实在太难。 但他既然败了,玉帝便要亲口认错,这才是众人关注的大事! 玉帝贵为万天之主,乃是昊天金阙之中的无上至尊,若向一只妖猴认错,岂不成了天地间最大的笑柄! 众神仙此际议论纷纷,要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玉帝端坐通明殿中,脸上竟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笑意。不知是嘲讽如来之败,还是遮掩自己的紧张。 悟空出了如来的袍袖,心中犹自后怕,在他人界中,如同上了案板一般任人宰割,今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再试了。 便在此时,一个通明剔透的圈子,如同自天外之天飞来,毫无半点声息征兆,直接砸在了悟空的后脑上,悟空哪里防备的住,一时间晕头转向,扑倒在了地上。 只见远远飞来一位道人,这道人歪歪斜斜,衣襟半敞,发髻散乱,满面紫红,左手提一只朱红色大葫芦,嘴里还打着酒嗝,可不正是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未完待续) 九五、痴人意 众神仙一个个瞠目结舌,比方才看到如来落败还惊讶三分,这是……这是那个拘礼知节的太上老君,怎地荒唐成这般样子。 只见太上老君浑若无人的样子,行至悟空面前,捡起那金刚琢,用袍袖擦拭了几遍,喝骂道:“你这泼猴,也敢来……来我天庭撒野,今日我便将你炼,炼化了,看你还怎生猖狂?”说罢袍袖一卷,将悟空收入其中,转身飘然踉跄去了。 见老君收走了悟空,满天神仙心中轻松许多,事主不在,玉帝便是要认错也找不到人了。 如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若是施展强硬神通,此刻早将悟空擒下,偏偏他弄出许多花哨勾当,想要一举服人,不料阴沟里翻了船,倒叫老君捡了个大便宜。 只是毕竟如来佛祖,识得大体,他双手合十对通明殿做了一礼,朗声道:“老僧奉大天尊之命来此,未建寸功,险些折了大天尊颜面,心中万千愧疚。” 玉帝在殿内道:“佛老心怀仁慈,光明磊落,当为众仙典范,此际妖猴被擒,花果山群妖四分五裂,稍待与瑶池设宴,请佛老暂歇一日,可好?” 如来知道是玉帝客套之词,当即道:“老僧无功不敢受禄,那西天还有妖怪作乱,这便回了。” 玉帝仍命游奕灵官、翊圣真君相送不提。 ………………………………………………………… 金翅大鹏离了天庭,如出笼的鸟儿,喜滋滋飞到灵山,只道如来不在,便可逞凶入内,搅他个不得安宁。 刚至灵山脚下,早有比丘尼尊者上前拦住,道:“大鹏哪里来?” 金翅大鹏更不答话,径直往里面便闯,行至山门,见三千揭谛各持兵刃,自上至下牢牢守住,那比丘尼尊者在后面喝道:“大鹏休得莽撞,现在佛早命我等阻你入殿,识相的速速离去!”金翅大鹏冷笑道:“谁家山门谁家殿,有何名分阻我!” 他挥起方天戟杀了进去,揭谛本为寻常护法神,怎能阻得住他,三招两式便打出一条道路,迎面又遇见八大金刚,手持降魔杵拦在当道,金翅大鹏怒道:“一众趋炎附势的小人,今日我只捣了如来宝座解气!”他身形多变,只见在空中闪了几闪,便自降魔杵空隙中钻了出去。大雷音寺门口,早有五百罗汉站定,这五百罗汉,仪态万千,一双双眼目中悲悯之光投向金翅大鹏。 金翅大鹏见入寺实在是千难万难,将心一横,便要血战当场。 此时寺门大开,两尊佛陀移步而出,金翅大鹏见这两人,大吃一惊:“你二人也成了如来帮凶?” 其中一人道:“现在佛教我等看守灵山,切勿乱了禅位,他少待便回,我念在与你有旧,今日却不擒你。”说话的却是过去佛,人称上古燃灯佛的便是。另一人耳方面,身广体胖,乃是未来佛笑面弥勒,他也与大鹏笑道:“不擒,即纵,你去吧,去吧。” 金翅大鹏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他处心积虑,想趁如来不在,入大雷音寺取一件要紧物事,不料如来早有预备,竟引出过去、未来两尊大佛。他知今日之事难谐,恨恨一跺脚,直冲上天去了。 燃灯佛与弥勒佛相视一笑,弥勒佛眨了眨眼,道了句:“唉,一念愚即般若绝……可惜,可惜。”说罢转身回寺去了,五百罗汉忙躬身施礼,弥勒却眼都不抬,只边走边晃着脑袋,一颗大头配上他浑圆的身躯,可笑的紧。 燃灯手抚念珠,喃喃道:“有道是,痴心痴情痴意人,同悲同喜同沉沦,有这一番不作伪的痴意,却也难得了。” …………………………………… 天界三十六天下一层,乃是清微天玉清境,玉清宫中,端坐的乃是道教至尊,玉清圣境虚无自然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居于宝殿正中,左手边那位,正是上清真境灵宝天尊,右边宝座,不是太上老君又是哪个?此时他衣冠整齐、满脸凝重,俨然一个道骨仙风的圣人模样,又哪有半分酒意? 遥想上次三清聚首,已是千载光阴,这三人早早堪破大道,自然无分毫杂念缠累,便连叙旧的话语也无一句。 此刻,三人目光尽都投在地上一只昏迷不醒的猴子身上。 元始看了看,摇摇头,道:“果是灵明神猿不假,只是此次有何稀奇之处。” 老君微笑不答,反将目光投向灵宝天尊,灵宝笑道:“看我作甚,依我有教无类的做派,这猴子资质堪称极品,一腔热血难得,便是千好万好了。” 老君微微点头,道:“二位师兄久居于宫内,动辄闭关千年,自然无暇顾此小事。须知,此次灵明神猿转世,与以往大不相同。他于此天地,颇有一番惊世骇俗的体悟,每每语出惊人,资质二字,委实不好用在他身上。” 灵宝天尊道:“那该用什么?” 老君郑重道:“天赋绝伦!” 元始并不以为意,问道:“仅此?” 老君接着道:“他极善笼络人心,却从无阴谋暗着,向来以理服之、以情动之。行军用兵、运筹帷幄,屡败天庭大军,却毫无骄躁之气。” 元始点了点头:“还有?” 老君道:“兄弟八人,个个皆是当世顶尖妖类,皆服他一人。此次杀上天庭,更是当机立断,安妥兄弟家小,只留孤身一人断后,这胆魄,如何?” 灵宝天尊听到此处,轻轻击了几下掌,赞道:“如此有情有义,当真难得了。” 元始皱了皱眉,道:“并非无谋之举?” 老君摇摇头,道:“绝非如此,他学艺初成,便堪破须菩提祖师造界之术,此番通明殿前与如来赌斗,更是自如来掌中之界逃脱,岂能是运气使然?” 元始天尊眉毛一抬:“竟有此事?” 老君点了点头,道:“若非如此,我怎能将他带到此处,三清之界沉寂许久,此番可否为他启封?” 灵宝天尊忽然问道:“此子佛耶?道耶?” 老君一怔,摇了摇头。 灵宝又问:“不知,还是二者皆非?” 老君仍是摇头。 元始天尊道:“二弟执迷了,是佛是道,终归大道,禅心圣心,皆是本心。” 灵宝听得一愣神,随即摇头苦笑:“近日观天下气运,起了忧心,照师兄说法,忧心便是私心,对否?” 老君笑道:“师兄仍是旧时模样,非此即彼,亦非正解。” 灵宝天尊微怒道:“一片混沌,便是正解!” 元始微微颔首:“此次却对了。” 灵宝愕然,稍一思索,三人同时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九六、欺心国 笑毕,老君朗声道:“既为混沌生,仍于混沌去,入我造化界,还你真我身!”他手托着悟空漂出玉清殿,转而来到后园,灵宝与元始二位天尊在后面跟随。 后园中空地上,一群巨石林立当中,老君心意一动,便腾在了半空。 原来这群巨石自上面俯瞰,竟是一副太极图模样。 外围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卦分明。其环中为太极,两边黑白回互。白为阳,黑为阴。阴盛于北,而阳起而薄之,此乃“震始交阴而阳生”也。 老君托起悟空,与二位天尊道:“师兄,可莫吝惜那些许造化了。” 元始、灵宝见老君催促,一齐凌空而起,三人按三才位置站好,此举乃是取一个三生万物之意。 元始右手抬起,食指伸出,须臾变大了无数倍,这根偌大的手指在那阴阳交界处轻轻一划,在这太极图正中,竟现出一道水波状的大门。 老君将悟空轻轻送入门中,眼看将入一半,灵宝天尊一拳击出,正中悟空背心,便将悟空砸入了门中。 元始天尊收了功法,大门消失。老君微怒道:“师兄这是何意?”灵宝天尊笑道:“我见他造化驳杂,帮他理顺理顺,哈哈。” 老君笑骂道:“如此好事却不早说,倒吓我一跳!” 灵宝不答老君,莫名生出忧伤之意,叹道:“此番我细想这猴子,凡此种种,怎一个痴字了得!倒与我有几分相似。” 他大袖飘飘,转身飞出了玉清境,只听烟波浩渺处,一曲苍凉歌声传来:“苍天~不解~痴人意,一梦~浮生~奈若何……” 元始听到这歌声,居然定在了半空久久不动,老君亦是生出许多感慨,灵宝这曲子,还是当年三人乍出师门时所唱,而今再闻,已横越人间几万年了。 悟空这一场长梦,不知睡了多久,只依稀记得自己刚在天庭通明殿前与如来赌斗,出了那掌心之界后,被如来抛了出来,接着脑后受了一下重击,便再无知觉。 “好卑鄙的佛祖!”悟空仍以为是如来做了手脚,在心中痛骂了一句,便睁开眼站起身来。 好山,好水,好一处逍遥胜境。 咦?此处……如此陌生,好一种奇怪的感觉。 须知在那西游界中,处处有灵气存在,纵有些贫瘠之地灵气稀薄,但也不至一丝也无。此刻悟空所在这地,竟一丝灵气也寻不见。 悟空见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座高山之顶,山脚溪水潺潺,崖壁上布满青苔,又生出许多奇花异草,将这座小山点缀得格外缤纷。 悟空放目远眺,见距此不远处便有一处小镇,便施展身法飞了过去,他法力刚刚一动,便觉得有些不对头。 原来,此地没有灵气,这一身法力只是流逝,却无补充,这般会火,乃是坐吃山空。想到这里,悟空不经意间查探体内造化,这一内视不打紧,却是大吃一惊。 自己体内原本分了许多造化,《道德经》的一团,《逍遥游》的一团,平日里修炼得来的又是一团……而此刻,这些造化尽都混在了一起,变成一团凝实的淡紫色光团,且精纯无比,都如先前那《道德经》《逍遥游》类的造化一样。 是谁将自己投入此界,又改了自己的造化本源?这人是友是敌?造化之变是福是祸? 带着这些疑问,悟空不敢再飞,唯恐遇险时造化用罄,他匆匆落到地上,仍顺着原来方向向那座村镇走过去。 他自学艺以来,几时有过在地上行走的经历,沿着山间野路,鼻间嗅着青草花香,眼中望着青天碧水,别有一番惬意。 这里究竟是何处,自己怎会从天庭来到这里?乍看时,与那西游世界颇为相似,只是,除了灵气稀薄之外,还有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悟空又走了一会,猛然发觉,这不对的地方便是: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太完美了。这天,蓝的无法想象,这里的每一株青草都翠绿挺拔,连一丝微黄也看不见,这地上的土壤,平整的如同前世的玻璃。完美的过了头,便是虚假。 难道,自己又被那如来擒住,丢入了另一个造出的世界?看这情形,有很大可能。 悟空又发现,这世界的天空,居然没有太阳!没有太阳,光从何处来呢?这头上青天,便如同一个巨大的灯罩,将这世界罩在里面,光,从天上来。 罢了罢了,既然有村镇,应该有人存在,自己先去问问,再寻找这世界的玄虚吧。此时,悟空已经开始怀疑,此地并非如来所造。 他没有丝毫证据,只是觉得,此地与须菩提祖师的灵台方寸山颇为相似,单论造界的本事,显然高出如来一筹。 行了半日,悟空终于到了村镇边缘。 远远望去,此处与寻常国度无异,他耳力超群,已能听得见居民交谈,与西游世界中言语亦无不同。 既是言语相通,那便好办多了,悟空走过去,寻见一个路旁摆些杂货的小贩,先作了一揖,彬彬有礼道:“这位大哥,叨扰了,敢问此处是何地界?” 这小贩头也不抬,嘴里道:“姑妄一言,姑妄一听,说也无用,何必再问?” 这是什么话,悟空见这小贩无心与自己搭话,却冒出许多奇怪言语,便又寻了一人,这人头发花白,布衣芒鞋,肩上挑着一个担子。悟空上前施礼道:“敢问老丈,这里是何地界?”这老头看看悟空,眼睛一亮,道:“这位小哥生得好相貌,玉树临风英姿飒爽,不知可曾婚配?” 悟空满脸黑线,自己化作猴儿以来,身高不足四尺,瘦骨嶙峋,哪里能看出好看来,他急忙拱手道:“老丈取笑了,在下只是一只猴儿,哪里又玉树临风——” 周围有几人听得悟空与这老头对话,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道:“这猴子有趣,居然当真了。”又有一人道:“哈哈,他似是个外来的,这欺心国的话,哪有一句可信的?” 悟空自然听得真切,原来此处叫做欺心国,敢请这老头并非故意消遣自己,却是历来说话便如此。 悟空又对这老者道:“老丈,不知此处是何洲何府,地界方圆几何?”这老头道:“天洲地府,无边无界,我活了三百多岁,也未寻着边呢!” 悟空听这老头满口胡言,苦笑一声,便向镇内走去。 镇子不大,一眼便望到了头,两旁皆是土屋,过往行人面黄肌瘦,想来生活贫苦,只艰难维生。(未完待续) 九七、欺心事 又行了几步,见一孩童手里拿着一个热馍,站在墙角吃得津津有味,孩童旁若无人,一颗心思全扑在那热馍上,悟空见了这情状,一种久违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不自觉站在一旁观看起来。 便在这时,自窄巷中突然窜出一条恶狗,这狗也生得奇瘦无比,一双眼睛闪着幽幽绿光,显然是饿极,径直朝着那孩童手中的馍扑了过去。 那孩童尚不自知,悟空见情势危急,自指尖发一道真力,正中那恶狗肚腹,这恶狗“嗷”一声惨叫,扑在黄土墙上,竟立时倒毙。 悟空担心那孩童受惊,走过去道:“回屋去吃吧。” 那孩童见悟空模样虽奇怪,但眼中满是良善安抚,便点了点头向屋里挪步。 此时,一个水桶身材的妇人自窄巷中走出,见那恶狗倒地死了,又见近处只有悟空和那孩童,便大嚷起来:“来人哪,我的宝儿,我的宝儿死啦!” 这妇人横眉立眼,脸上横肉耸动,生就一副刁蛮之相,她喊了两声,果然巷子里又出来一名男子。 这妇人见男子出来,嚷的声音更大,手指着悟空道:“你个天杀的猢狲,为何活活打死我的宝儿,你还我宝儿命来!” 那男子听了妇人言语,上来一把便将悟空揪住,轮拳要打,悟空急忙挡住,赔笑道:“误会,误会。” 此时,周围不知不觉已聚拢了许多人 这男子揪住悟空对众人道:“这猢狲无故打死我家宝儿,你们说该如何罚他。” 悟空忙道:“岂是无故,乃是为救此孩童。” 男子喝道:“胡说八道!这乃是我家小儿,哪里用你来救?” 悟空将先前恶狗要夺这孩童手中热馍一事说了,旁边有一老者,看他站立的位置,众人如群星拱月一般,便知此人颇有威望。果然有人听完悟空讲述,便道:“是对是错,只须孟老裁决便好。” 那男子半信半疑,手中五指却松开了悟空,来到孟老前道:“孟老,你看此事……” 姓孟老者手捻颌下须,道:“此事甚易,这猢狲若是为救你家小童,伤了这恶犬却也情有可原,想必你也不会怪他,于你而言毕竟还是人命重要。” 那妇人去不依不饶,眼珠一转,坐在地上大嚎起来:“我的宝儿啊,你跟随我也有一二十年了,便这么说走便走了。” 孟老者皱了皱眉,又道:“你且起来,我还没说完。方才仅是这猢狲一面之词,尚不知是真是假,倘若他不是为救这童儿,便无故杀犬,那便是有罪!” 妇人一听这话,腾地站起,扑扑身上灰土,道:“必定这猢狲撒谎,我那宝儿最通人意,怎会伤了童儿?” 悟空忙道:“确是恶犬要伤人,否则我怎会无故伤它?” 孟老者道:“你二人也莫争论,方才只有你和童儿在此,只一问童儿,便知分晓。”悟空点了点头,这姓孟的老者还算通情达理。 这妇人听老者这样说,忙来到那童儿身边,拉过童儿问道:“乖囡,告诉娘,这猢狲为啥打死咱家宝儿。” 悟空怕这童儿没看清当时情形,忙在旁提醒道:“刚才那恶犬要抢你馍吃,你忘记了不成?”姓孟老者忙道:“莫要说话,且听童儿如何说。” 一群人十几双眼睛都聚在这孩童身上,悟空此时心中颇有些紧张,他敢与菩萨佛祖相抗而丝毫不惧,乃是自认天理便在己方,自己所行便是对的,是以理直气壮。此刻,虽只一条小小恶犬身亡,也要争一个理字,若是这孩童妄言,那自己便是无理了。 以他本领,自可跺脚便走,但那岂是心胸坦荡者所为? 只听这孩童道:“方才,我就站在这里吃馍,然后这猢狲便过来了,要抢我馍吃。” 这句话声音不大,放在悟空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悟空瞪大眼睛:“你说什么?”这孩童吓了一跳,忙缩到母亲怀里,又接着道:“咱家宝儿见他欺负我,上去咬他,便被他打死了。” 短短两句话,说的再清楚不过,悟空夺馍杀犬,全然一派强盗行径。 那姓孟的老者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手指着悟空道:“初时见你以为良善之辈,幸亏孩童机灵,险些被你这猢狲骗过!” 悟空岂会不知,那妇人手放在下面,暗暗拧着那孩童大腿,又不知在耳边嘀咕了什么。其实最令他痛心的却是,这孩童一双大眼睛澄明清澈,说起谎话来竟像真的一样,便是他知道内情,也有一种恍惚之感。自己刚才真的要去抢夺孩童手中的馍了吗? 可悲可叹,人心之伪从何时起,又何时能止? 只是此刻情势已容不得悟空多想,那姓孟的老者一发话,几个年轻人便围了上来,将悟空揪住便是一顿狠打。 悟空虽怨他们不辨黑白,却也未还手,这些凡胎肉体,哪里禁得起他的拳脚,他只使个分神术,真身已出了圈子,站在旁边冷眼观瞧。 那妇人在一旁大声呼喊:“莫要打死了,我好教他替宝儿为我看家护院呢。”这些人住了拳脚,找根绳子将悟空假身绑在了路边树上。 悟空见如此难以脱身,起了促狭之心,使个法术,叫那假身头一歪,断了气,身子软瘫下来。此时有人喝道:“不好,这猢狲死了!”便上去用手指探假身的鼻息,果然没了气, 那妇人骂道:“真是晦气,打死了他,我宝儿岂不白白死了。”那孩童见悟空被绑在树上死了,一时间眼中竟流出两行泪来。 悟空真身在旁边见了,心中稍有慰藉,到底是童儿入世未深,懂得怜悯关爱。只听那孩童哭闹道:“娘,我要猴儿玩,我要猴儿玩嘛。”妇人没好气道:“猴儿死了,玩什么玩!”孩童依旧不依,边哭边说:“你答应我了嘛,我那样说,便有猴儿玩的。” 这孩童一着急,竟把妇人教他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妇人又羞又怒,扯着这孩童的耳朵将他拖回了家,姓孟的老者不禁愕然,看了看被绑在树上死去的悟空,重重叹了口气,跺脚离去。周围人见此事竟这般收场,渐渐也都散去了,一条路上,只剩下一只死去的猴儿,被捆在树上,凄凉无比。 悟空真身在一旁看得真切,前因后果一清二楚,此事他心中早已没有了委屈,反而化作无限的悲悯。 这孩童扯谎,使我遭擒,而我亦以伪还之,方才能脱身。 此事看似因果了然,他未得利,我亦分毫未损,而两种骗术换来的,却是一个世态炎凉……悟空使个法术元神归了树上的假身,他唯恐惊世骇俗,又使隐身术离开此镇。行了一段路,只觉法力消耗许多,便收了神通,仍靠两只脚,顺着大路向前走去。(未完待续) 九八、遇故知 路上,悟空仍在思虑方才之事,果然一个欺心国不假,便是孩童也自小欺心,只是那姓孟的老者,却是众人中的异类。此人处事公允,在那孩童道出真相时,这老者脸上颇多憎恶之意,显是觉人心凉薄,心中愤懑。 悟空觉得此处有些蹊跷,若此处人人欺心为恶,这老者必定举步维艰,而方才他眼见这老者威望颇高,又是何缘故呢? 悟空想了又想,回转过来,化作一个白衣书生模样,又回转到镇中,想要寻那老者。悟空暗下决心,便是费些法力,也要探个究竟出来。说不准这细枝末节之处,便与这造出之界有着莫大关系,自己要想出此界,可要加倍细心才是。 入了镇子,路上行人渐多,皆向一个方向行去,悟空不知发生了何事,也跟着向前走。这方天空并无日月星辰,自然也无白天黑夜,东南西北也辨不清,这些人走到镇子一角,此处用土方垒起一座高台,高台上放着三把椅子。 众人到了台下,立时鸦雀无声,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过了片刻,台上白光一闪,现出了三个道士打扮的人。悟空心中大惊,他能看得出来,这三个道士,竟然身怀修为,确切地说,这是三个神仙哪。没想到,在这界内,居然还有神仙存在。 悟空再仔细观瞧,我的天,中央坐着那位,宽脸阔口尖牙,额上生着深纹,身躯庞大,两耳尖尖,分明是一只猛虎修成了人形;左边这位,长颈努嘴,头上立着两只小角,纵梳了发髻也遮掩不住,俨然一只鹿儿成精;右边这人,细眼长须,手足皆细长,仔细辨认,竟是一只羚羊。 悟空无法掩饰心中震惊,莫非这三人竟会是虎力、鹿力、羊力大仙不成?可是,此处乃是他人造出的界,这三人按理来说,应在取经路上的车迟国才对啊。只是虎、鹿、羊三类不同妖兽能聚在一起,天上地下恐怕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再仔细想想,也说不准,自己已早了几百年闹天宫,在那花果山下还压了五百余年,离这三个家伙在车迟国大显神通还早呢,没准他三个与自己一样,也是被那造界之主捉住丢了进来。 悟空在这胡思乱想,只见周围人群见三个道士出来,一个个仓皇拜倒,大声呼道:“上仙降临,上仙慈悲!” 羊力大仙眯缝着眼睛,面露得色,忽见人群中尚有一白衣书生仍立在那里,在众多俯首叩拜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惹眼,不由得眉头一皱。 悟空自然不会拜这三个修为低微的妖精,他心中早有算计,或可通过这三人,多了解一些关于此界的秘密。 只见羊力大仙站起道:“那书生,你为,为何不跪!赶紧跪跪跪下!”悟空“噗嗤”一笑,这羊力大仙竟然是个结巴。 他也学着道:“我为何要要要跪,就就,就不跪!” 羊力大仙左右看看,觉得此事甚为稀奇,自己兄弟三人在这附近名声颇大,走到哪里都是备受敬仰,不想遇到个不知死的书生,不跪便罢了,居然还敢取笑自己? 羊力大仙手指悟空,想要再呵斥几句,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只“你你你”半天。中间那虎力大仙见兄弟尴尬,忙站起身来。 虎力大仙性情暴躁,二话不说,跃下台去便要捉悟空,悟空哪肯让他,只一脚,便将这虎力大仙踹回了台上,自己也跟着跃上了台。 虎力大仙只觉这一脚足有万钧之力,自己向来自恃一身虎力,竟半点也无法抵抗,而眼见这白衣书生显然轻描淡写,这才知道,遇到了高人哪。他应变倒快,扑通跪倒在台上,边磕头边忍痛道:“刚要下去请上仙,上仙竟自己上来了。” 悟空笑着对鹿力大仙、羊力大仙道:“你两个,为,为何不跪,赶紧跪跪跪下!”虎力大仙跪在地上急忙使眼色,教二人莫吃这眼前亏。 哪知这羊力大仙会错了意,以为要偷袭悟空,他两个一左一右便扑了上来。悟空一手一个抓住,将二人掼在台上,这次下手却重了几分,这二人趴在地上连痛声都哼不出来。 悟空转到中间那把椅子上坐下,道:“你们这三个妖怪,来此蒙骗百姓,到底有何勾当,速速道来!”他虽不知这三人来意,但料想必有缘故,否则岂会与寻常百姓打起交道来。而且看样子,来了还不止一次。 虎力大仙仍不敢起身,伏首道:“上仙,我兄弟三个,乃是为这镇上百姓送粮食来的。这地界土地虽肥沃,草长树高,却唯独五谷收成极差,你不信,可随意问之。” “唔?竟有此事。”悟空向下面一扫,见台下百姓态度恭谨,却无惧怕之意,他见那姓孟的老者居然也在其中,便将其叫到了高台上。 悟空对这老者倒是彬彬有礼,问道:“老丈莫惊,小可心中有几个疑问,还请老丈解疑。”姓孟老者急忙还礼,连道不敢。 悟空问道:“敢问老丈高姓大名。” “老朽孟轲,字子舆……” 悟空顿时一阵眩晕,后面他再说什么已是听不清了。孟轲!自己居然在这里遇见了儒家宗师孟子,我的天,如果说遇到虎力大仙三人是一场意外,那么遇到孟子足可以称得上是惊心动魄了。 悟空恭恭敬敬请孟轲坐了下来,孟轲先是不敢坐,见悟空诚意十足,便端端正正坐了。 悟空镇定情绪,还是先解决眼前事为好,便问道:“方才这道人所说,可是实情?”孟轲点了点头:“确是如此,此地五谷难生,幸亏这三位上……道人年年周济些粮食,否则此地只怕没有这许多人了。” 悟空心中一阵纳闷,这三个道人看似不甚伶俐,不料也做了些好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镇上少说也有千八百人,这三个道人此举积了功德啊。他刚要说“你三个起来吧”,孟轲又道:“只是,这三位道人的粮食却不是白送的。” 悟空将口中的话又收了回去,心道,果然有条件。孟轲接着道:“三位道人命我等在屋内正堂中供奉他三个的塑像画轴,日日读经赞颂,若哪家念得少了,明年给的粮食便少许多。” 这时,地上那鹿力大仙此刻已缓了过来,喝道:“你这老头,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好事,给你恁多白米,只教你念几句经文,还发了牢骚!” 悟空想弄清前因后果,也不拦阻鹿力大仙说话。 孟轲站起道:“你可知道,读了你等给的经文,欺心国中人便无闲暇读我所作的文字!”这番话说得义愤填膺,仿佛家里的屋顶被人拆了。 鹿力大仙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问道:“你还会作文字,你那文字有何稀奇,能比得上我的道经?” 孟轲一副鄙夷的神色,道:“你那几本囫囵半片的糟粕之书岂能与我相比?” 羊力大仙讥讽道:“你,你的好,能能当饭吃啊?” 孟轲一听此语,神色有些沮丧,缓缓道:“这教化移俗之事,乃是世间最大的功业,岂能一蹴而就。我若不是为了欺心国百姓,便饿死也不受尔等嗟来之食。” 悟空此时大致明白了,这虎力大仙三人的确给他们分了粮食,代价便是日日诵经,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借助百姓的信力,帮助他三人积攒造化。此法比起如来传经授道类的洗脑虽显得落了下乘,却也是一条修道之路。如此算来,这三人并非大恶,也算功过相抵了。 而这孟轲大儒的确有些固执,竟要以一人之力改变整个欺心国的人心。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悟空定会认为是疯言颠语,但眼前这人,可是孟子老人家啊。 悟空想了想,立时做出决断,喝道:“你三人,将此次所带的粮食留下。” 虎力大仙不敢不从,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乾坤袋,念了一个法决,这乾坤袋中便倒出白米来,台下人人为这粮食而来,都备有布袋。大家轮换上台,将自己那口袋装得满满腾腾,心中惊喜万分,此番却比往次多了数倍。 他们哪里知道,悟空站在一旁监督,虎力大仙便连一个“停”字也不肯说,只任白花花的米流淌出去,不由得一阵心疼。 众人接满了米,悟空道:“回去将那画轴塑像尽都烧了火吧,我保尔等衣食丰足。”此言一出,孟轲面露惊色,但见悟空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帮腔道:“大家可听见了,上仙已允诺,保我等衣食丰足,回去将这三个欺世盗名的相干物事都丢了吧!” 台下愚夫愚妇见悟空举手投足便将这三个神通广大的“上仙”收服,又有素来与人为善、威望最高的孟轲做保,自然无不从之理,一个个欢天喜地去了。 悟空修成《玄空法秘诀》,看见虎力大仙那乾坤袋中仍有许多粮食,便伸手索取,虎力大仙下意识缩了缩手,一想到人在矮檐下,急忙又递了出去。 悟空也不避讳孟轲,直接问道:“你三个,自何处来的?”(未完待续) 九九、呼欲出 悟空心中暗自庆幸,多亏自己一时好奇心起,回来寻这孟轲,否则定会错过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要走许多弯路了。 他自己稀里糊涂来到这界,不见日月星辰,不知时光流逝,更不知身处何地,唯有处处小心、巨细不遗,或可能寻出这界内的玄虚。 看样子,虎鹿羊三人来此界已久,定会知道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悟空暗暗动了狠心,定要将他三人知道的秘密压榨得一干二净。 这三个本事低微、只修些旁门左道的妖道哪里能揣透悟空的心思,只盼好生服侍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上仙,早早还自己三人自由。 听悟空询问,虎力大仙偷眼看向智谋最多的鹿力大仙,鹿力大仙会意,心下琢磨,必要想法早脱身才好,回头躲入洞府,谅他再也寻不到。他处心积虑便要编造一个自己三人系出名门大派的由头来,这书生若是怕了,没准便放了自己。 于是鹿力大仙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三人乃是来自天上的真仙,因犯了天条,玉帝将我等投入此地历练赎罪,同来的倒有千百人,个个本领非凡。”鹿力大仙信口胡诌,却不知对面这位刚刚砸了玉帝的通明殿。 悟空翻了鹿力大仙一眼问道:“果真如此?” 鹿力大仙见悟空半信半疑的样子,心道做戏便该做得真些,便站起身,一副坦然样子道:“那是自然,我三人乃是九天应元府中雷神,你若不信,且看我天雷之术。”说罢撸起袖子便要施展道术。 悟空笑道:“你个不知死的终南山道士,不过会个五雷法,敢来蒙骗你家爷爷?”他立时将脸一沉,恶狠狠道:“快快如实说来,你说的若是有用还好,若是无用,我便一遭杀了,也落得清净。” 鹿力大仙听了这话,心中骇然,一屁股坐到在地,这可是真的害怕,并非作伪。自己三人确是终南山出来的,只是这书生怎会知道?莫非他会未卜先知?他见这书生文质彬彬,发起狠来也着实瘆得慌,于是一句不敢扯谎,倒竹篓一般,将自己三人的来历如实说了。 三人本为妖兽,生来便在终南山修行,但本身弱小,只仓皇求生而已。一日,三人偶然相遇,为壮大势力,便结为兄弟。后来偶然得到一本终南山道家残卷,学了五雷法、呼风唤雨不少本事,修为突飞猛进。后来三个妖兽依次修得人形,便下山展露修为,蒙些痴男信女,也诳取了不少造化。 这一日三人来至一所小国,恰逢此国土地数月滴雨未降,三人施展道术,求来一场大雨,被国王奉至上宾,也逍遥自在了几年。 悟空听到这里心道,原来呼风唤雨倒是你家老本行了,果然屡试不爽。 俗话说得好,贪心不足蛇吞象,时日一久,这三人地位虽尊,却嫌头上仍有个国王压着,便动了杀王夺位的心思。为将事情做得隐蔽,三人谎称能炼仙丹,使人长生不老,国王早见识过他们本事,自然无不信之理。 “就在我三人踌躇满志,想要施展大计之时,一日遇见一个邋遢老道,将我们训斥一顿,便丢到了一处荒凉之地。” 悟空听到这里,止住鹿力大仙问道:“一处荒凉之地?不是这里?” 鹿力大仙道:“上仙果然神机妙算,不是这里。” 悟空又问:“那老道生得何种模样,可还记得?” 鹿力大仙苦着脸道:“那老道实在太过厉害,只瞥得一个人影,似乎是道人模样,之后便闻其声不见其人了。” 悟空再问:“你确定是道人,不是和尚?” 鹿力大仙点点头:“确是道人,头上有发髻呢。” 悟空摆摆手,让他接着说。 鹿力大仙道:“那处荒凉之地,人烟稀少,偶尔遇见一两个,也是面目可憎。” “你要知道,我兄弟三人向来以……智谋取胜,不料到了此地,说来也邪门,旁人一见我三人便躲,便连一句话也不爱说的。我等呆了些日子,实在难捱,便等那‘夺门’大开之日,便闯了进去。”鹿力大仙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恐惧之色。 悟空追问:“何为‘夺门’,你们又到了哪里?” 虎力大仙接道:“哼,我等到了一处地界,此地尽是杀戮血腥,人人贪得无厌,只为些许利益便以命相搏。故从那界到这界设了一扇大门,称之为‘夺门’” 鹿力大仙接着道:“对,这里人性情残暴,我三人乃是清修之士,自然……颇不习惯。”他见悟空面色不善,急忙又回了主题,“我们只捡那无人处行走,路上虽遇了几次险,但我兄弟齐心……亦平安无事。” 悟空道:“等等,你说那杀戮之地,仍不是此间地界?” 鹿力大仙道:“自然不是。我们在深山中躲了几天,终于等到‘生门’大开,我们便冲了进来。”他也伶俐,似乎知道悟空必问,便解释道:“生门便是那杀戮之界与此地只见的一道门,此门隔段日子便开,入了生门,便到了这里。” 悟空“唔”了一声,原来此地并非独立存在,乃是与其他两界相连,这造界之人好大的手笔,不知他造了这三个古怪的世界,又有何用处呢? 鹿力大仙接着道:“此地尚好,比起那前两处地界安宁许多,我等便在此常驻了。”悟空问道:“此地有何好处?” 鹿力大仙道:“此地国度甚多,人口繁密,又大多为肉体凡胎,我等在此自可安心修炼,不受打搅。” 悟空笑笑道:“想是在此好蒙人吧。”转而又道,“难道此地便没有杀戮之事?” 此时,始终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孟轲道:“此界乃是教化之地,绝无滥杀之事出现。” 悟空心中诧异:“你怎知道?” 孟轲苦笑一声,道:“我与他三人不同,他们是被那老道捉进来的,我却是和那老道打了个赌,才心甘情愿入了此地。” “打赌?”这可真是匪夷所思,果然圣人所为,与常人不同。悟空问及详情,孟轲道:“彼时我于平陆读书讲学,尝与弟子言:凡天下事,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天下人,非‘仁’莫以乐也。” 悟空点了点头,能说出这话来,当是孟子无疑,孟子饱学,尝以仁政献于君,但战国年代,烽火狼烟并举,哪会有人采纳?故郁郁不得志,由此看来,即使他身后被封“亚圣”之名,但就其一生来说,也算一个悲剧人物了。想到此处,再看孟子,悟空不由得心生怜悯,所谓“仁者无敌”,怕是遇仁者方有用,若一个老学究遇到地痞无赖,任你会再多的经史子集,又有何用? 只听孟轲接着道:“那一日我正于堂上讲文,自外面进来一位道士,听了几句,便与我侃侃而论。那道士亦非寻常凡夫俗子,讲经论道颇有头绪,只是他看人论事有失偏颇,我自然要教诲于他。” “我二人论了半响,谁也不服谁,这道人便想出一个主意。他说我‘仁政’难以治世,我若不信,这世间有一国度,任凭我施道教化,我若能将此国众人皆教成仁者,他便心服口服。我一直迷了心窍,便答应了他。却万没想到,他竟会将我带至此处,与世隔绝。” 悟空忍不住大笑,这孟老头实在执着的很,只顾着坚持己见,却中了仙人计策。他笑着笑着忽地想起一事,笑声戛然而止,心中忐忑问道:“孟老,敢问那道人可是秉承道法自然!” 孟轲眼中惊色难掩:“你怎知道?!”(未完待续) 一百、老君界 悟空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这一问被孟轲证实之后,心中仍然惊讶万分。 果然是老子! 孟轲遇到的是老子!是道德天尊!太上老君! 这不重要,太上老君将孟轲移至自己的界中,十有八九是为了证道,这点,与自己无关。 重要的是,他为何将自己收入了界中,老君目的何在? 发现如来将对自己不利,保护自己? 如《西游记》放入丹炉中操练一般,让自己本领更强? 发现自己有异于他人,存心试探? ………… 悟空猜测了许多想法,无一答案。而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裸露在人前的感觉。当初在如来掌心之时,悟空无论移到何处,总能感觉到头上便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而此刻,得知这界的主人竟是太上老君后,这种感觉更强。 太上老君在西游记中虽然貌似性情恬淡、与世无争甚至软弱可欺,但是,悟空绝不相信一个位列三清的人物会是等闲之辈,一个青牛精下界便能令诸多神仙束手无策,说不准还有多少神仙妖怪兴风作浪是出自他的授意。 悟空强压住翻涌的心潮,面色如常,仍与孟轲道:“如何说这是迷了心窍,难不成孟老有了后悔之意?” 孟轲叹了一口气道:“上仙,听你话头,你已知这人是谁,我亦知这人是谁。早知是他,我怎会立此赌约?”孟轲乃是大儒,求学一事,与仙家问道并无二致,亦是心如磐石。然他自被移至界内的那一刻,便知那曾与自己讲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又具备如此不可思议神通之人,便是那传说中的太上老君,一颗争胜之心已弱了许多。再加上在此地饥一顿饱一顿,又有虎力大仙三人搅扰,又有欺心国多年以来难改的积恶陋习,孟轲那颗求道之心几近消亡,哪还管什么输赢,只自己早日能出了此处便好。 悟空笑道:“须知人有上下,道无高低,若坚信己道,岂能因势强而退?” 孟轲听悟空语出不俗,眼睛一亮,道:“若上仙不嫌,稍后你我回草舍长谈,可好?”悟空自然点头应许。 悟空施展胎化易形之术有些时候了,只觉体内法力飞快流逝,他眉头一皱,此刻若现出本身,恐怕孟轲心中生碍。 他看了看虎力大仙三人,忽地想起一事,便厉声喝道:“你三个,将头抬起,我还有一问,若答得好,我便放了尔等,若答得不妥,便全杀了!” 这三人忙抬起头眼睁睁看着悟空,连眼睛都不敢眨。 悟空道:“此天地间并无丝毫造化,尔等如何补充法力?速速讲来!” 鹿力大仙心中一动,原来这上仙是初来乍到的,居然连这都不知。既如此,他便是坐吃山空,待他法力耗尽,自然不是我等对手,到那时再擒他不迟。 忙道:“回上仙,我等靠凡人积累造化——” “一派胡言,这里有多少凡人,尔等又要修行又要施展神通,哪里能够?看打!”悟空亮出金箍棒,只在鹿力大仙腿上轻轻一敲。 鹿力大仙哪里躲得过,“嗷”地一声惨叫,断骨之痛如何能忍。羊力大仙急忙匍匐爬了几步,道:“上仙饶饶饶命,上上仙,饶饶命。我等其实,还还,还有一法。” 悟空听他说得吃力,便一指虎力大仙:“你来说!” 虎力大仙见鹿力大仙惨状,忙道:“上仙误会,我兄弟他刚才尚未说完,除了靠凡人积累造化外,还有一个诵经法可生造化,造化一生,自然法力不愁。” 悟空问道:“诵经法?我怎没听过,诵的是何经?” 虎力大仙自怀里取出一个金丝小囊,小心翼翼取出其中一张帛书,递给悟空道:“便是此经,我兄弟三人修行,皆是靠着此段道经,绝无虚言。” 悟空接过金丝小囊,料这三人也不敢撒谎,便道:“滚吧!” 这三人如获大赦,虎力羊力二人搀起鹿力大仙,也不敢施展神通,一步一步下了高台。 孟轲道:“上仙请移步寒舍一叙。” 二人回到镇中,孟轲的宅子与其他人所住并无不同,是一座矮檐土屋,倒是宽敞的很。 屋内桌椅案几俱全,打造的还算精致。 孟轲打开柜子,自下厨间烧水,片刻工夫便为悟空泡了一杯香茶。 悟空一喜,此间居然有茶,他端起陶杯,轻轻啜了一口,竟是从未尝过的异香。孟轲道:“此间土地除五谷之外,其余皆生长旺盛,品级上乘,可真是怪了。” 悟空又饮了一口,咂咂嘴巴,道:“民以食为天。” 孟轲点点头,道:“这绝品好茶,却不敢多饮,唯恐腹中饥饿。今日得上仙相助,得了许多白米,却敢多饮几杯了。” 悟空见孟轲举杯时一副若醉若痴的模样,心中莫名又生出一番凄凉。 悟空问道:“此地除了那三个道人来过,可还见过其他异常人物?” 孟轲道:“没有,食不果腹,便同镇中人都稍有来往,莫说其他州府了。” 悟空问道:“还有其他州府?距此多远?” 孟轲道:“也是听人说的,据说远在百里之外。这欺心国方圆也有千里,要我教化千里之内百姓,怕是此生无望了。” 悟空笑道:“不急不急。” 孟轲忽道:“你说异常人物,我倒想起,有一猢狲,被众人打得断了气,尸身却无影无踪,这也算一桩怪事了。” 悟空笑道:“你适才说此界是教化之地,绝无杀戮出现,为何这猢狲又被打死?” 孟轲道:“绝无杀戮,乃是指人,那猢狲虽能言能行,通了人性,却总归是只畜生,岂能一概而论。” 悟空听了心中颇不舒服,却也不与孟轲争辩,又问道:“若有杀戮,便当如何?” 孟轲一怔,道:“相传若有人一旦对同类动了杀心,便有‘禁杀’之声在耳边响起,他若仍旧不改,便立遭重惩。我从未动过杀意,也不知是真是假。” 悟空点了点头,他回想起通风曾和他说过,阵法之道中,有一种名曰禁制,乃是凌驾于阵法之上的约束之术。听孟轲说,这‘禁杀’便似是一道统管此界的禁制。这类禁制应该不止一个,那五谷难生恐怕也是禁制之一。 孟轲问悟空道:“你因何入此界?” 悟空道:“我也不知,只稀里糊涂便进来了。” 孟轲叹了一口气道:“此地度日如年,我已不知自己进来多久了。” 悟空道:“来的日久,可曾听过有人出去过?” 孟轲摇摇头道:“没有。不过旁人如何出去我不知,我自己却知道该如何出去。” 悟空道:“可是将这欺心国教化成仁义之国?” 孟轲道:“正是!”他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我初来时踌躇满志,以为天下事在人为,而现在,嘿嘿,却已再无昔年胸怀。” 悟空笑道:“此事不难。” 孟轲又惊又喜:“莫非上仙……” 悟空道:“你且放宽心,待我睡上一觉再与你详谈。” 孟轲疑道:“此界没有白日黑夜,根本无需入睡、亦不知疲倦的。” 悟空哈哈一笑,道:“任他无乾坤,我胸中存日月。”说罢毫不客气,入了内室便倒在了床上。 孟轲尚自坐在这咀嚼这句“任他无乾坤,我胸中存日月。”时而面露喜色,时而凝神深思,时而满面愁容…… 悟空哪里是去睡觉,自然是体内法力消耗过多,想要寻个地方打坐,寻找那收拢造化之术。他打开虎力大仙与他的金丝小囊。将这帛书展开,这帛书上密密麻麻写的蝇头小篆,幸亏悟空目力极强,否则难以辨清。 帛书顶上写着三个稍大的字——《玄珠录》,是一卷少有人知的道学经文。“十方诸法,并可言得。所言诸法,并是虚妄;其不言之法,亦对此妄……”悟空依照上面文字默念起来,虽不甚明其意,却也觉得自己丹田处淡紫色造化光团微微旋转起来。他心中甚喜,看来虎力大仙果然没骗自己,既然有了生造化之术,自己便可自由施展神通,没有了后顾之忧。 不过造化虽生,却极为缓慢,悟空念了半个时辰,法力只回复了一丝,心下烦躁,便将这帛书扔在一边。 他心思一动,既然读经能生造化,何不读那《道德经》试试。于是他盘膝而坐,屏息凝神,心中默念起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一念不要紧,便觉这造化光团如陀螺般飞转,造化增长之速竟远胜过在花果山水帘洞中。悟空忽地明白,此界乃是老君之界,读他的《道德经》在此事半功倍,那自然暗合了造此界之大道。 如此增长修为的绝佳机会怎可错过,悟空再不想其他,只在此潜心修习起来。(未完待续) 一〇一、界中游 悟空在内室专心修行,外面可急坏了孟轲。 他自从明白了自身处境后,只平日里寻一些看的顺眼的年轻后辈授道传业,一来二去也博得些许名声,其实他心里知道,易十人之心易,易万人之心难,自己仅是一介凡人,无神通法术,更不能变出粮食,因此他已近心如死灰,对出界早已无望。 天可怜见,教他遇见一位上仙,心中那点星星之火又再度燃了起来。人大都如此,若是走投无路也便罢了,破罐破摔又能坏到哪里去,而一旦有了希望,一颗心便不平静起来。孟轲此时便如同吞了二十五只顽猫——百爪挠心,他自然不敢打扰上仙歇息,只眼巴巴盯着门口,等待悟空出来。 终于,三个时辰之后,悟空意犹未尽收了功法,只觉自身法力满盈盈的,舒服至极。他自知孟轲在外等候,于是留下本身仍在此修炼,自己化了一个分身出去。 孟轲见悟空终于走了出来,忙迎上前问安。悟空见孟轲此际与一俗人无异,自然知道他心中失了方寸,所谓关心必乱便是如此。 悟空也不卖关子,第一句话便是:“欲教化众人,必先使其衣食丰足。” 孟轲道:“我自然知道此理,但……”他身子一震,忽然想到那三个道人尚且有法术得到许多粮食,上仙本事更高,肯定有法子解决这一困扰在心头数十年的大难题,于是忙问道,“上仙可是有此类仙术?” 悟空点点头:“雕虫小技耳。” 孟轲大喜:“若如此,老朽先谢过上仙了。” 孟轲曾云:“夫仁政,必自经界始”。所谓“经界”,就是划分整理田界,实行井田制,说白了就是先谈面包,再谈爱情。因为孟轲明白,饿着肚子听你讲道理的,不是白痴,就是等着给好处的。 悟空道:“事不宜迟,先带我去田间地头查看,顺便将镇内精壮劳力叫些出来,准备播种收粮。” 孟轲红光满面出了屋子,到镇中奔走通告,说是仙人要施法术,能教五谷丰登。镇中人此次自虎力大仙处得了许多白米,远胜从前,均知是那白衣书生上仙的功劳,听到上仙又要施展神通,一个个雀跃欢呼,带上许多种子浩浩荡荡随着孟轲而行。 孟轲引悟空来至田间,悟空放眼一望,好一片无边沃野,田垄分明,其上秧苗长得喜人,只是那穗子甚是干瘪,他伸手打开一个谷穗,仔细观看,内中竟然空空如也。悟空不由得一阵心凉,他本想施展天罡变数中的“花开顷刻”,使田间作物片刻成熟,但观此情状,即便成熟了又有何用,内中并无一颗谷粒。 此刻足有千八百人跟随在后,一个个胆怯畏缩,不敢靠前,只有孟轲跟在悟空身边。悟空回头看了看,又望了望那无边的田地,心道,此事需尽快解决,此时竖起威信乃是第一要务,唯有如此,日后才好一呼百应。 悟空坐在地头,苦思冥想,为何秧苗茁壮,却无果实呢?他坐了良久,众人以为上仙将要施法,自然不敢打扰,就连说话也低声低语,小心翼翼。 悟空终究没有答案,便打算站起身,他睁眼再看这田地,忽然察觉到异样,这万千秧苗,便如凝固了一般,立在那里,纹丝不动。悟空恍然大悟,原来,此地无风! 这界中实在完美得过了头,虽土地肥沃,常年光照,又无虫害侵袭,但若无风,便只空生苗,不结果。悟空自嘲地笑了起来,这年代的人哪里会懂得授粉这门学问,无风不能授粉,不授粉便不能结出果实。 他心中有了答案,便当机立断,面前这片作物眼见已经废了,他使个推山填海术,将千顷良田翻起,又自孟轲处取来种子,随意使个法术,便均匀落入田间,钻进土中。 “花开顷刻!”这一天罡变化使出,只见一株株嫩芽自黑土中钻出,瞬间便长成齐人一般高矮,悟空眼见花开,便停了法术。 “呼风!”悟空不懂什么是自然授粉,只是隐约听过风是授粉的媒介,管他如何,只一通乱刮便是了。 但见:扬尘播土,摇树撼林,乾坤昏荡荡,界内暗沉沉。将那些凡人吹得一个个抱头伏在地上,不敢睁眼张口。这一通好风,直吹了半个时辰有余方才歇住。 悟空估摸着差不离了,便又使个“花开顷刻”,那一株株秧苗自嫩绿转为深绿,一颗颗偌大的谷穗麦穗钻了出来,须臾功夫,便沉甸甸将禾苗压弯了腰。 悟空心中大喜,喝道:“成了!取家什收了吧。” 孟轲走上前,伸手取了一个穗子查看,竟喜得老泪纵横,当即跪倒在地:“上仙神通广大,老朽永铭在心!” 悟空对孟轲道:“教人在镇中建一个粮囤,所有粮食皆收入其中,任谁也不能擅动!”孟轲自然依从。 他叫了些年轻后生回镇,着手建造粮囤,悟空仍回孟轲家中,只待收完庄稼再去施法。 悟空到了孟轲内室,见自己的本身仍在那里修习《道德经》,这分身却不合二为一,趁有了闲空,便开始琢磨此界的玄妙。 听虎力大仙三人讲,此界与其他两界相连,中间有门,却并非时时都开。 此界安宁,乃是教化之地,按此来讲应重道,但却因五谷贫乏而无温饱,叫诸如虎力大仙之类的修行者得了空。“生门”自然是适于生存之意,但此地无风,想必是造界之主故意为之,便是教界中人于逆境中现本性。 中间那界嗜杀,应是弱肉强食之地,“夺门”又是何含义?夺取生机,夺取造化,夺取性命?参详不透,或只有去了才知。 另一界描述得不甚清楚,但虎力大仙三人在那界无人理睬,想是那里人性情孤僻古怪,不喜交往,又或者高人甚多,一眼便看出他三人并非善类,故避而远之。 那两界,我是迟早要走上一遭的,只是眼下,先帮孟轲理顺这欺心国之事,待他出界时寻个端倪,想必于己也有裨益。 那处田地甚广,收完庄稼至少也要一日夜的功夫,我先在此界内走走,看看别处是何样子。 悟空想到此处,再不犹豫,他将分身与本身合一,施展腾云术离了镇子。 他晓得了《道德经》在此界中的妙用,使用法力再不吝惜,风驰电掣般在空中游走,这一走才知,此界之广袤远超自己想象。 悟空腾云翔空,遇见大城便下来探听一番,将此地风貌民俗记下,再起身前往下一处。如此走走停停颇费工夫,花了六七个时辰,方才将此界转了个完全。 好大手笔,悟空回到欺心国小镇孟轲的家中,暗暗叹道。 这界如一个圆盘,径长足有十万里,自上而下望去,便如一个太极图形状。阴阳鱼栩栩如生,阴鱼中土地皆为黑色,阳鱼中土地皆为白色,便连那白中黑点与黑中白点也都分毫不差,如同细笔勾勒一般。此为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悟空细细数来,在这阴阳鱼中,各有三十二个国度,加起便是八八六十四,暗合六十四卦意象。(未完待续) 一〇二、理与道 阴鱼中诸多国家,名称古怪且均含贬损之意,悟空虽只浮光掠影般行过,却也有几处印象颇深。 无节国,此国人民寡廉鲜耻,为人处事毫无节操立场,遇事见风使舵,便是父母兄弟间亦如此。而人人对此习以为常,并无怨念。 颠倒国,此国中人黑白不分,对错颠倒,善恶倒置,居庙堂者皆为强蒙善骗中的翘楚,能讹会诈的达人,那国王终年使双掌行路,双足用箸,倒也是一奇观。 善妒国,此国人善妒,至令人发指。若有一人强于众人,则众人必终日记恨在心,食难下咽睡不成眠,处处使绊将强者拉下马;而自己若强于他人,也将必成他人憎恶的对象。悟空去时,善妒国已名存实亡,如今的善妒国中人人无比低调,小心度日,俨然已成了示弱国。善妒国之前种种,乃自长者口中得知也。 千面国,此国人善变,可以凭心意所想,将自己变成任意模样。于是,街道中俊男美女无数,作奸犯科者亦数不胜数。昨夜你的枕边人,明日便是对面不相识。此国并无高低贵贱,没人能分清那件东西是谁的,也无人在意。偶有些终年不改容貌的,那是千面国中为数不多的善人。 无情国,此国人无情,从不感念他人,故无情国人从不帮人,亦从不留情。唯一的有情人,是都城门口的一个疯子,终日手捧郊野中的鲜花,逢人便送。而那面上无笑的,心中最冷的,也最孤独。 不足国,此国人不知足。贪婪自私,得陇望蜀,而欲是如此,罪祸便不离本家。悟空见状叹曰:“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也!” 悟空行遍这太极图中阴鱼三十一国,心中唏嘘不已,失信国、欺心国、妄念国、偷盗国、奢侈国、风流国、傲慢国、易怒国、饕餮国……一幕幕丑恶景象看过,尽展人性之原罪与劣根。 而在那阴鱼黑中白点处,却有一君子国,此国人民正直单纯、光明磊落、宽以待人、乐善好施。悟空在此逗留良久,发现此国居民宁肯自己挨饿,也会将手中食物赠予路边乞丐,而这乞丐若见施舍者并无多余,定会坚辞不收。其他如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自然在君子国中是寻常事了。 悟空心中若有所悟,这君子国居于黑中之白,恶中之大善,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仔细想来,人心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世上其实并无绝对的恶人与善人。世人皆道,顺理则为善,逆理则为恶,而这理又是什么? 善者心中未尝不存恶念,而恶者亦有行善之时,他们心中的理难道忽而为善,忽而为恶吗?不对!人心中存理,应独一无二,终其一生,也不会相悖自己的本心。 但是,论起善恶之错综复杂,应在于理之变化! 理,可变! 悟空想通了这层道理,心中畅快,颇有些自得。他转念再想,太上老君布下此界,定是费了不少苦心,阴阳鱼中共计六十四国,这得花下多少心思,费多少力气。 那阳鱼中众多国度,倒没看出多少差别。如敢为国、常乐国、勤勉国、善思国、大善国……内中人民皆知书达礼,善良淳朴,虽衣食不丰,却也彼此相让、其乐融融。唯有白中黑点处有一国度,名曰大恶国,内中人民简直是集阴鱼三十一国恶习之大成,民风彪悍凶恶、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两面三刀,偏偏此国居于众多善国中间,却丝毫学不到半点教化礼法。 善中之恶,却显更恶。 悟空思之再三,隐约摸着点边际。 多少善人大半生为善,往往晚节不保,遗下身后恶名,这应该算得上是善中之恶;百人中若有九十九人行善,唯有一名恶人,那此人当为大恶! 在这大恶国中,人人为恶,反倒习以为常,众人皆参照他人以心考量,这……我知道了!众人若皆以他人为尺,量取己心,那便是以心向恶,自然亦成了恶人。 以心向恶者,与天下义理愈行愈远,又无善者引导之,如何能脱离苦海?无论居于何世界当中,恶者屠之,善者拥之;慈心悲世,心恶欺世。恶者背离的不是自身,其实是远离了整个世界,以及这世界中的公义伦理。 而悟空惊讶地发现,在这大恶国中,居然又有几人常年行善,丝毫不为他人所动。纵身边之人恶之害之诋毁之,一颗善心仍如磐石般不为所动,着实难得的很。 这几人所秉承的义理实在是坚韧不催了,放在俗世是如此,若放在修行人身上,那便是一颗矢志不移的道心。存此道心,何愁大道不成? 先前却道“理”可变,与这几人身上,却行不通了。看来变理存乎于常人心中,而非凡之人心中义理始终如一,这便对了! 悟空悟透了这层道理,只觉体内造化之地慢悠悠转了一圈,虽只一圈,所生造化却胜过读了千遍《道德经》。 原来悟道亦能增长造化,只是此法只由机缘而定,却不可强求的。 悟空此番游界大有所得,便在荒野之中闲庭信步起来,观路旁树木青草,溪水田陌,样样喜人,般般生动。 这时,他神识一动,已察觉到背后有三人跟踪自己行来,正是那虎力大仙三人。鹿力大仙不知用了何法,此时腿伤已然痊愈。 悟空心中生疑,这三人明知斗不过自己,怎还敢尾随,难道昏了头不成? 此时,鹿力大仙问道:“哥哥,我看这书生怕是造化用尽,才下来行走,何不上去结果了他?”虎力大仙道:“此事还需慎重些,这书生太过厉害,一个不妥,万念俱灰。”羊力大仙赞道:“我看,这这这书生也不过如如如此,竟没看看,看出大哥,给给他那——”鹿力大仙忍不住接道:“大哥此招妙极,便连你我都蒙过了。” 虎力大仙颇为自得道:“那道经其实并非假货,只是增长造化极慢,这无用的真货,嘿嘿,比假货还害人呢。” 鹿力大仙伸出拇指道:“此界中虽有不少修士,但大都修为孱弱,或与世无争,待收拾了这书生,你我兄弟仍可逍遥自在,哈哈。” 三人又跟着悟空走了老远,鹿力大仙耐不住性子道:“我看这书生定是法力用尽,否则以他修为,早就腾云去了,何苦在这山野间闲散游玩。” 虎力大仙思忖一阵,终于决断道:“好,一齐上,莫要吝惜什么符咒法术,得了他身上法宝,恐怕百年受用不尽。” 三人慢慢缀到悟空身后,六只手齐发,尽是些金符雷咒,杀伤力极大。悟空虽未料到这三人竟敢对自己下手,却也丝毫不在意。 他转身一笑,两只大手蒲扇般伸开,将这些符咒握在两手间,只听刀斧声、雷爆声阵阵,均从悟空手中迸出。 悟空摊开两手,毛发无损,对着三人笑道:“还有吗?”(未完待续) 一〇三、伏三怪 三人看得瞠目结舌,如同吓傻了一般,还是鹿力大仙反应最快,第一个跪倒求饶:“上仙饶命,上仙饶命……”虎力羊力大仙紧跟着跪倒,连声求饶,那羊力大仙口齿不清,又唯恐比那二人说的少了,一个劲“上仙饶——”“上仙饶——”,单单“命”字却说不出来。 悟空见这三人,心中觉得有趣,却也无杀他们之意,虎力、鹿力、羊力三人颇具喜感,况且他不知太上老君引这三人入界的原因,唯恐杀之令老君不喜。 既然杀之无用,眼下正有一件颇费工夫的事要寻人去做,此际这三人犯在悟空手中,正是时候,好好驱使他们一番,也算小作惩戒了。 悟空摆摆手道:“起来吧。杀你三人易如反掌,却怕污了我的手。” 鹿力大仙紧跟着道:“上仙说的是,我等如蝼蚁一般,若与我等一般见识,但恐有损上仙威名。” 悟空点点头,道:“说的也是,眼下有一个活计,要你三人去做,不知三位可有空暇啊?” 三人惊喜万分,只要悟空不杀他们便好,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先应了再说。忙不迭点头道:“上仙尽管吩咐下来,我三人便是拼得一死,也要将事情办妥。” 悟空道:“我且问你们,这界内土地五谷难生,你三人如何积攒了许多粮食?” 虎力大仙忙道:“回禀上仙,此事亦为偶然。我三人自幼修行,于田中劳作一窍不通。这界内田地如何,原本与我等也无关系。只是一次演习法术,在一块田地上施展了呼风唤雨,过了几月,发觉此处竟然五谷丰登。我三人便觉,可能与施了法术有关。于是便屯田播种,到开花时节施展这呼风唤雨,多年下来,便积攒了许多粮食。” 悟空点了点头,虎力大仙说的甚合情理,虽是误打误撞,也与自己的法子同源。虎力大仙以为悟空还要粮食,自怀中又掏出两个乾坤袋道:“余粮尽在此处,上仙若要,便请笑纳了。” 悟空摆摆手,道:“我要尔等办事,便与这田地有关。” 三人忙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唯恐漏了一字,办事不力,惹得上仙恼火。悟空接着道:“自现今起,你三人要游遍这界内六十四国,叫百姓在庄稼开花时,将每一株都摇上一摇,晃上几晃,身旁若有人持扇扇风则为更佳。可听懂了?” 三人听了,虽不明悟空为何要这么做,却也一直点头。此事虽稍麻烦些,却也好过丢了小命。悟空又道:“凡各村各镇有田地处,一处也不可漏过,可能做到?” “谨遵上仙法旨!”三人齐声道。 “好了,你们即刻行事。容尔等一月工夫,我将挨村挨镇严查,若有遗漏,此番必不再饶!” 三人答应一声,转身要走。悟空又将三人叫回道:“欺心国中那小镇中,那个叫孟轲的老者你们可还记得?” 听三人称是后,悟空道:“欺心国中,你三人带着孟轲前往,只说此术乃是孟轲所传,助他威信,可能做到?” 三人自然答应,然后便告辞离去,准备行事。这三人此刻再不敢耍什么花样,只商议个最快的法子,便是三人分头行事。他三个在界内厮混日久,于地理甚熟,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只是以往前去,乃是为自己积累造化,此番却要受人指使。 悟空此举并无他意,只单纯为了百姓衣食丰足,也算行了一件善事,顺便为孟轲在欺心国中树立声望,为他将来教化百姓做好铺垫。 了了这桩心事,悟空也不回欺心国,料那虎力三人不敢不依言而行,他便寻了个僻静处,专心修习起《道德经》来。 ……………… 天界之上,大罗天中,昆仑仙岛瑶池大摆宴席,自是为老君庆功。 天上地下皆知,花果山群妖杀天将,反抗围剿,三名头领居然胆大包天杀上天庭,便是西方如来出手亦被那奸猾的猴子逃脱。幸亏居于三十三天的太上老君及时赶到,老君虽误饮七日醉,仍掷出金刚琢将妖猴擒下,捉回了兜率宫…… 自有天界以来,从未有过妖类攻上天庭的先例,此番平妖,无疑除却天庭心头大患,老君自然居功至伟。 瑶池宴上,三清四帝、各方神仙真人、星君斗元、尊者天王无一缺席,纷纷来贺玉帝。玉帝、王母自然笑逐颜开,号称此乃老君功德。 玉帝举杯道:“逢此大喜之时,便定此会为‘平妖大会’,如何?” 各坐座位,走锺传觞,弄琴鼓瑟,果然一场好会也。有诗为证。诗曰: 花果山中妖气嚣,此番更显道宗高,龙旗鸾辂祥光蔼,宝节幢幡瑞气飘。仙乐玄歌音韵美,凤箫玉管响声高。琼香缭绕群仙集,宇宙清平贺圣朝。 酒饮至兴起,玉帝乘机道:“花果山匪首虽已伏法,然据说花果山群妖见机不妙,已奔走四散,如此星罗棋布、势成燎原,反倒无从戡乱……”玉帝说到此处故意一顿。 玉帝既出此言,下方便有人琢磨陛下此言意图何在,此时有人接道:“万岁不必担忧,那群妖既然散了,便与普通妖兽无异,已是不成气候,难以再兴风作浪。” 又有人道:“偌大一个花果山都已散了架,便再聚起,也无非被我天庭灭了而已,何惧之有?”说话这人乃是一个散仙,人称赤脚大仙,此人一双铁脚极为厉害,据说身具异宝,一身修为着实不可小觑。 赤脚大仙如此一说,庭中众人哈哈大笑,唯有李靖父子面色不善,托塔天王剿妖不利,此际坐在这里委实不是滋味。 李靖清了清嗓子,来到殿中,先与玉帝施了个礼,又给老君行礼,问道:“敢问老君,不知那妖猴如今在何处?” 老君举杯刚要饮,听李靖问他,将杯子放下道:“难道天王还怕他跑了不成?” 李靖忙道:“岂敢岂敢,何人能从老君的兜率宫中逃出?只是怕走漏了风声,他那些妖精兄弟便来救他。自然,救是救不出去的,但唯恐扰了老君安宁。”李靖这番话说的十分小心,自老君擒住孙悟空后,他开始重新审视三清的巨大能量。道教三清常年来韬光隐晦,有的神仙甚至只将三清当做道教的符号,却忘记了这三个活生生的仙界巨擘。李靖自然深知三清厉害,不会如此看待,但久而久之,却也淡漠了三清乃是道教之祖,唯以天庭为尊了。 老君哈哈大笑,道:“那妖猴也没甚么本事,放入我那八卦炉中,不过个把时辰,便化为飞灰了。”(未完待续) 一〇四、我的道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但心中所想却大不相同。 大多神仙心道,这老君果然本领高强,据说这妖猴也是太乙金仙的道行,远远强于我等,在老君手中却也灰飞烟灭了。一些有心计的道,老君哪老君,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即便炼了这妖猴,也不能在此地说出,一旦传扬出去,那妖猴的众多兄弟岂不为他报仇?到时,即便你有天大本事,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又如何防范得了,你那兜率宫只怕真不得清净了。 有几个身份了得的却是半信半疑,真武、紫微二人自然是不信的,那妖猴乃是灵明神猿转世,老君若能舍得炼了才怪。 玉帝却道:“炼得好!正当杀鸡儆猴,老君此举乃是炼猴骇群妖,看天下妖类还有哪个敢再作乱!” 王母见玉帝夸赞,与旁边仙女低语几句,这仙女手捧玉盘,两枚大株蟠桃半红半绿喷吐甘香,送至老君桌上。 老君见王母奉礼,却不能失了礼数,急忙起身道谢。 众人借此机会,又饮了一轮,那托塔天王李靖自讨个没趣,悻悻然回座去了。 欢饮之后,赤脚大仙行至庭中,先与玉帝施礼,又来到老君面前道:“老君轻描淡写,将那妖猴擒住,深感我道家法力博大精深,特具交梨两颗,火枣数枚奉上,还请老君笑纳。”交梨火枣乃是能使凡人白日飞升的仙果,颇为奇异,老君也不推辞,呵呵道谢,将这果子收了。又有南极仙翁上前,奉了紫芝瑶草,碧藕仙丹,老君亦同样收了,也有些伶俐的,身上带着奇珍异宝的散仙,亦上前敬献给老君。大多人看看口袋,自觉自己这点玩意实在拿不出手,便只好作罢,暗恨自己错过一个结交道教之祖的机会。 一场大宴饮了将有半日,众皆酩酊,老君辞了玉帝,不回自己那兜率宫,却径直往玉清境而来,他来至大殿,静坐观界,大吃一惊。 但见界内六十四国,田垄间忙忙碌碌,一派丰收景象,再观欺心国内,民风大转,那大儒孟轲已被奉若国师般的人物,弟子遍布国内,讲学授道。 老君掐指一算,呵呵笑道:“好猴子,好一个神猿,便再给你个造化又何妨?” …………………… 悟空遣走虎力大仙三人,修行一月,便依言按国探查,发现虎力大仙三人此事果然做的无可挑剔,各村各镇均知授粉之法。他再回欺心国,见孟轲在欺心国内威望已非比寻常。 于是他放下心来,只专心修行,在这界内,愈读那《道德经》愈不愿停下,此处学经修炼速度快得出奇,自身造化突飞猛进,初来界内时的淡紫色光团,此刻大了一圈,颜色也变得深了一些。 这一日他正于一座孤山顶上静坐,忽觉头顶有一物落下,他手疾眼快,伸手捉住,竟是一个偌大的蟠桃! 这颗蟠桃,扁扁圆圆,半红半绿,上生紫纹,悟空接了过来,不必细闻,也觉异香扑鼻。悟空不明所以,如何这虚空之中竟会落下蟠桃? 他想了想,此事蹊跷,还是谨慎些才好。此处乃是老君之界,这蟠桃绝非俗物,说不准便是王母园中的蟠桃。但人心难测,在弄清楚来历之前,还是不敢轻易吃下。他想了想,将这蟠桃收入了虎力大仙那乾坤袋中,早年与牛魔王闲谈,曾说到乾坤袋中储物,可万年不损。 据称,这紫纹的蟠桃乃是最好的一种,吃下一颗可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这话多半是吹嘘,想那人参果树乃是开天辟地的灵根,也不敢如此说,蟠桃树能批量种植,功效多半比不上人参果。但即便如此,也算天地异宝了。 太上老君,何故赠我蟠桃? 蟠桃啊蟠桃,凡修仙之人,哪个不盼着得到你,到了手中却不吃的,除我老孙之外怕是少见。悟空将蟠桃收了起来,再不去想。 这颗蟠桃扰了修炼的心思,他便索性起身,去往欺心国寻孟轲。 孟轲此时堪称飞黄腾达,与之前那落拓书生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在欺心国都城之中,国王钦赐偌大一座豪宅,仆从数以千计,又有门生无数,遍布国土之内。每每出行,必前呼后拥,排场不下于帝王。 孟轲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了白衣书生而起。心中感慨万千:我举数十年之功,日日传道讲学,功不及一镇;然不过半年,竟位及如此。而今欺心国内百姓手中捧的,眼里看的,心中记的,尽是我孟轲手著,不必许多时日,这欺心国便将更名大仁国了。然平心而论,这并非我之功,乃是那书生仙力使然。如此说来,岂不是书生之道力不逮,唯有神仙最不凡?既然如此,我等求学问道又有何用?莫如一同修仙,自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 悟空万万想不到,他做了一番手脚,竟使孟轲产生了修仙的念头。他来到欺心国都城,只稍一打听,便知孟轲所在。 孟轲此刻正于书房中发呆,忽地眼前一花,见那白衣书生现于眼前,他惊喜万分,心中正有一个大大的问题,要教这书生解惑。 孟轲施礼道:“上仙,可盼了你许多日子了。” 悟空笑道:“你在此界已住了数十年,为何又急在一时?” 孟轲道:“一成不变时,只混沌度日了,一旦事兴,便急了。” 悟空道:“时急时缓,却非大贤所为。” 孟轲道:“书生问道,与仙家相比直有云泥之别,悲莫大矣。” 悟空问道:“为何有此念头?” 孟轲也不隐瞒,于是将自己近日所想与悟空直言了。 悟空哈哈大笑,自己在那小镇中听了孟轲名字,已是先入为主,自认为这便是亚圣孟子了,却忘了就算是圣人也是自孩童长起,自己却忽略了这点。 此刻他已明白,此时的孟轲,虽亦能著书立说,却还不是那个已成大家的孟子。他问道之心不甚坚固,与自己在大恶国遇到的那几个善人相比,已大大不如了。心中之理随外物而变,早落了下乘。 悟空于是做了一篇谶文,吟道:“道家传下玄妙文,佛家颂经入相空。儒者仁义礼志信,万道同源并无宗。心中义理若常变,到头终究一场空。” 孟轲身子一震,悟空这几句话正中他的要害,他沉思一阵,不由得脸颊赧红,心中羞愧之意难以自抑。“心中义理若常变,到头终究一场空。”自己若就此放弃自己的“仁”道,转而修仙,他日再遇到比修仙还强的道法,还改不改?母亲自幼时便教导自己,做事要从一而终,自己只见了修仙的好,却连最简单的至理都抛之脑后了,如何不羞? 他做了一个长揖到地,再起身时,脸上神色变得坚毅无比,孟轲来到桌前,将案上一张写满“道”字的绢帛一把扯碎,朗声道:“终有一日,教我孟轲之道天下闻名!” 便在孟轲这句话说完之后,天空中一个声音忽然道:“既闻道,许你离界!”声音乍落,孟轲整个人倏地自虚无中消失不见。 悟空这等修为居然半点征兆也看不出来,孟轲便已不见了。 孟轲走了?离了此界? “既闻道,许你离界!”“闻道”便是离界的条件吗?若如此,我的道,在哪里?(未完待续) 一〇五、生死门 悟空在书房内随意看了看,都是些孟轲自撰的手稿,他只粗略一读,并未深看。孟轲虽走,这些书稿也会流传下去,毕竟孟轲在欺心国中百姓心中已如同神仙一样。 孟轲无半点修为,自然是太上老君引他出界,临走时还给了自己一个暗示,便是“闻道”。“闻道”可做多种解释,但在此处,应当如孟轲般心智坚定,认知到达一定高度。用他前世的话来说,是建立了具备完整人格的世界观和价值体系,自修行来看,便是信力、精进力、念力、定力、慧力五力合一。 信力能教心坚志定,不入歧途;精进力能除懈怠心,每日寸进;念力能舍离虚妄,只行正法;定力能破乱想,使专心致志;慧力乃天赋悟性,能破诸多疑惑。 悟空细数了数,后四者自己都能做到,唯有这第一,信力教人不入歧途,自己懂却懂了,然何为歧途? 人人都只认自己所识之道便是正途,哪个会明知误入道途,还奋勇向前的。孟轲只知“仁”为道,韩非子主“法”为道,孔丘主“仁礼”,老子崇自然之道……各有不同,又各有所成。 悟空琢磨了一会,不由苦笑起来,既然道无定法,自己又何必纠结于此。他只这个念头一生,体内的造化光圈又慢悠悠转了起来,此次却是转了三圈才停,造化生长自然更多。 悟空大喜,同时又有些无语,原来这造化生长如此容易,既然如此,何必再费时读经。他却不知,有多少人耗其终生,也难以企及“问道”的境地,而即便有些到了这一步,却又在“道”之高下上虚费光阴。 悟空见孟轲自迷茫入矢志不移的“闻道”过程,本身便是极为难得的历练,他以太乙金仙的修为从中深得其味,感悟颇多,更是难得了。 他得了甜头,却再不甘心打坐熬磨,起身出了孟轲宅院,去界内寻虎力大仙三人去了。 以悟空的修为,想找到此三人再容易不过,不过片刻,便在一处都城寻见。这三人再见悟空,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这上仙又有何吩咐。但即便心中不愿,脸上也要堆满谄笑应对。 悟空问道:“你三人自别界来此,经历‘生门’‘夺门’,可知这二门何时开启,可有定时?” 虎力大仙道:“回上仙,此处并无日月历法,据闻这‘生门’大概每月开启一次。位置在常乐国与忧思国交界处。” 悟空稍一回忆,这两国都在太极图最上方,原来这‘生门’便在阴阳双鱼交界之处,阴阳相遇则生,倒也有趣。 他既知生门所在,便不再迟疑,直接驾云向那两国之间飞腾而去。 到了那地,见一座高高山脉耸立,这山脉悟空早已见过,乃是横亘此界的一座连绵山脉。此山在阴鱼这面尽是白色,如白雪覆盖,在阳鱼这面却尽是黑色,如被墨染了一般。黑白相交这道纹路,便是阴阳鱼的交界。 悟空到了这交界的最上端,见已有数百人在各山头上分坐,彼此相隔甚远,彼此相安无事。悟空神识一扫,大大小小山头共计三百六十五座,暗合周天之数,上面各有一人端坐。 空中又有许多修行之人或居高盘旋,或端坐云头,只是眼中一缕缕冷光逐个山头搜寻,似乎是在找寻非常重要之物。 忽地,一个身影似是找到了目标,在高空中激射而下,扑向其中的一座山头,那上面端坐之人早有准备,跃起便迎战,二人你来我往斗在了一起。悟空见这二人最多不过地仙修为,出招却极为狠辣,不离对方要害。 不过片刻工夫,自高空冲下这人掏出一样法宝,形如一个带盖的小镜,他将这盖子掀开,其中射出一道绿光,正中对手前胸。这对手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自高空坠落下来,眼见已是殒命了。 悟空大吃一惊,此界内居然也可杀人?! 见这人斩杀了对手,便取而代之,坐在那人的山头之上。 悟空有些明白了,敢情这山头是要靠抢的,只是不知坐在山头上却有何妙用。自己在界内也逡巡了几圈,并未发现有如此多的神仙。看来自己也不能太过自恃,神仙法术,还是各有所长。 稍待片刻,又有几人下去争夺山头,倒是互有胜负。 悟空不解其中奥妙,见不远处有一中年大汉,正在那里摩拳擦掌。悟空驾云靠近,这中年大汉立时生出警惕之意,见悟空一脸笑意,仍虎视眈眈。 悟空见他如此神色,远远地便站住道:“敢问大哥,为何众人都要抢这山头?”这中年大汉道:“不知山头何用,你来此作甚?” 悟空道:“来此只为寻那生门。” 大汉见悟空一副书生模样,又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脸上鄙夷之色尽显,道:“那你却来错了,此处没有生门,只有死门。” 悟空搔搔脑袋,难道那虎力大仙三人骗他不成。但仔细一想,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尚未离界,若是骗他岂不怕他报复,大概也不知内情,顺口胡诌。 悟空便道:“乃是一个朋友告知,不知这生门死门有何差别?还望兄台告知。” 大汉见悟空彬彬有礼,却也不好为难,便道:“此界乃是活人之界,离了这三百六十五个山头便不许杀人,故自另一界过来,那门叫做生门;但是,想要自此出去,却要历尽生死考验。而入的那界,便也和死界无甚差别,故自这界出去,这门便叫死门了。”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生门死门却是一座门。” 那大汉又道:“正是如此,死门有三百六十五座,便在各处山头之上。此门一月才开一次,仅容三百六十五人通过,此次若没夺得山头,便要下次了。” 悟空不解:“门那边便是死界,为何争先恐后?” 大汉咬牙切齿道:“那边有许多仇人,若不过去杀了,怎能解心头之恨。” 悟空见他不过神仙四品左右修为,摇摇头,心中颇为他担心,便抱拳称谢离去。 那大汉亦摇头道:“一窍不通,也敢来此地,可惜了一副好皮囊。”言毕,这大汉瞅准下面一个弱者,便持兵刃下去交战了。 悟空在这里寻思,若要去那界,便要杀人抢夺山头,这下面三百余人,皆无仇无怨,倒杀谁是好呢? 便在这时,两个地仙人物空中厮杀,一人敌不过便逃之夭夭,另一人便在后面追赶,这人倒朝着悟空的方向疾奔过来,见悟空横在面前,这人喝道:“前面那厮闪开了!”言语中毫不客气。(未完待续) 一〇六、立杀志 悟空见有人追他,也不与他较劲,便让在了一旁,这人飞了过去,后面追上那人阴毒的目光盯向悟空,却怪悟空给他的对手让路,一来往间,右手一洒,几枚黑魆魆的透骨钉在空中画着诡异的路线,分袭悟空要害。 悟空不怒反笑,这人真是不知死活,自己正要寻个合适的人来立威,便有人自投罗网了。他使个正立无影,便从原地消失,那偷袭之人还在诧异,头顶一杆千钧之棒砸了下来,将一个大好身躯砸得支离破碎。此时前面逃跑那人忽觉后面异常,回头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那地仙八品的高手竟然被给自己让路这书生一棒打杀。 他见悟空又对自己微微一笑,心中震骇,在虚空中伏倒,疾呼:“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悟空自然不屑和他一般见识,自轻飘飘去那空着的山头坐了。 这山头不大,周围有六座相邻山峰,彼此距离不过二三里,对他们来说,称得上转瞬即至。悟空端坐下来,才想起方才忘了问那大汉,这死门还有多少日子开启。 他见那大汉此时已被人击败,一脸沮丧立于半空,四处逡巡,寻找更弱的对手。 忽然,这大汉看见适才向他询问的白衣书生,竟安然坐在一座山头上,对着他微笑。他心中大惊,如果他没记错,此处山头原主人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地仙,原来这白衣书生竟是深藏不漏的高手。 他心中哀叹,自己若有这般本事该有多好,可恨那群贼子仍于那界逍遥,此仇不知何年才能得报。 悟空见这大汉面上露出悲戚之色,心中一动,他是自那界过来的,应该知道许多内情,自己何不助他一臂之力,打听些事情,彼此各取所需。 悟空于是飞身而上,来到这大汉身边。 大汉见悟空过来,心中又是一惊,提醒道:“你好容易夺的山头,莫要轻易离开,否则被他人占了,岂不白费气力。” 悟空笑笑道:“无妨,再夺回便是。” 大汉道:“恨我有眼无珠,竟未看出前辈乃是高人。” 悟空笑笑不答,他也不是自夸,在这里,也的确算得上是高人了。 悟空问道:“不知这死门还有多少日子开启,兄台若知,还请不惜言词指点于我。” 大汉叹了一口气道:“最多还有两日便开启了。” 悟空“唔”了一声,又问道:“兄台只顾叹气,不知有何心事,我承蒙指点,总要有个报答才好。” 大汉眼前一亮,急忙道:“前辈倒教我惭愧,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只是……只是……” 悟空道:“既是豪杰,便无需忸怩,有话直说便是!” 大汉道:“前辈若能助我过界,我章回任凭驱使!”说完又摇摇头,“唉,我这点微末本事,想必前辈定是看不上了。” 悟空问道:“原来你叫章回,你对那界可熟悉?” 章回听悟空此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道:“熟悉,熟悉,我在那界待了几十年,自然熟悉的很。” 悟空道:“如此甚好,待过界后,你便与我一起,遇有不解之事,我便随时询问,可好。” 章回大喜,便要跪下称谢,悟空一把扶住:“不必如此,彼此相求,两不相欠罢了。你看看下方,喜欢哪座山头?” 章回听到这话,险些从云上坠下去,这白衣书生是何方神圣,这话说的也忒大了吧。 悟空又道:“见你犹疑不定,我便替你选了吧。” 他回到自己那山头,对离自己最近的山头上那人喝道:“老兄,我有个朋友要过界,可否通融一下,给我让一让。” 那山头上端坐,是一道人,悟空方才杀人,他看的清清楚楚。听悟空此言,他脸上阴晴之色不定,内心自忖能否敌过悟空神出鬼没的身法,犹豫好一阵之后,终于作出决断,恨恨离去,让出这山头。 悟空冲章回招了招手,章回喜出望外,自己梦寐以求数载的愿望终于实现,他落了下来,还未站稳。旁边有一山头上的黑袍人叱道:“如此修为,也敢坐在此处,只怕你朝不保夕!” 悟空见此处人一个胜似一个霸道,自己若不拿出些厉害手段,还将有人挑衅。他跃至那黑袍人对面,凌空一指,淡淡道:“呱噪,滚出去!” 这黑袍人浑不在意,桀桀怪笑道:“老祖在此坐了许久,也无人敢来,早就手痒了。”悟空笑道:“想是你生得丑陋,旁人却怕污了手。” 黑袍人眉毛一立:“好胆魄啊,便教你尝遍百毒而亡,如何?” 悟空一听说百毒,原来这人是使毒的行家,他立时生起了警惕之心。西游记中有毒之物不多,印象最深的还是女儿国的蝎子精,本事平常,却也教悟空吃得好苦头。 黑袍人坐姿不变,身躯自岩上飘起,两手食指轻弹,便是两股白烟激射而出,这白烟极细,凝而不散,在空中如两根尖针一般。悟空谨慎起见,不敢硬接,闪了过去。 黑袍人却不再施毒,抖出一柄灵蛇鞭攻了上去,悟空挥棒接下。 这两杆兵刃一个极硬,一个极软,相交时却也有金石之声。打了几招,悟空觉得这黑袍人也只平常,比起毕月乌、胃土雉也差了许多,于是再不啰嗦,齐天棍法施出,只见漫天棍影,无从寻迹。 黑袍人哪见过这等级数的招式,只三两式下来,便退了几里远,口中急道:“道友住手,误会,误会!” 悟空也不追杀,道:“饶你一命,莫再让我见到!”黑袍人连连点头,匆忙远遁去了。 悟空回到山头,见章回对他连连眨眼,悟空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过去询问,章回道:“方才那人,在杀界也小有名气,人称黑袍老祖,据说已有天仙修为了。” 悟空道:“我瞧他却也稀松平常。” 章回道:“他或许平常,我也看不出来,总是比我厉害许多。可黑袍老祖在杀界有几个帮手,却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悟空也不在意,道:“无妨,不来找我算他造化。”悟空虽未进那杀界,此时已初明端倪,那地界必是与老君这一界相反,正是强者为尊的规则。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低调?悟空在此界得了甜头,便揣摩起了造界之主的心意,他既然要杀,那便杀出个名堂来,或许造化便蕴含在这杀戮之中。 章回见悟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敬仰之情倍生,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好大福分,竟傍上了一棵可供乘凉的大树。(未完待续) 一〇七、劫杀界 太极图上,阴阳交汇处,巍巍三百六十五峰,乍看去倒也风景秀丽,谁能想到此处却是整个界内唯一的血腥之地。 天空中厮杀不断,随着开门之日的临近,前来争夺山头的人越来越多。原本神仙五品以上的人便能在山头上坐一阵,现在至少也要地仙以上,才有可能争得一席之地,甚至还有天仙级的人物出现。 悟空与章回二人自坐下起便不得安生,章回仅是神仙修为,悟空虽是太乙金仙,却只以地仙一品的修为示人,自然无法震慑他人。 杀戮界,无非一个杀字而已。 面对挑战的诸人,悟空却也并非赶尽杀绝,有那晓得进退的,只试探几下便告饶,悟空也不好再下狠手。至于那些亡命之徒,出言不逊的、不知死活之辈,悟空却毫不留情,金箍棒舞动开来,便有十数条人命死于棒下。 到了最后一日,又有许多地仙八品、九品甚至天仙级的人物来此。 这些人自恃修为高深,偏在最后一日来此,显然对夺得一个山头极有把握。其中更有几人,只目光一扫,被他盯住的修士便急忙让出山头,自己另寻去处了。显然是凶焰远播,无人敢逆。悟空虽见这几人猖獗,却不干己事,也不理睬。 此时又有三人,飞至悟空所在的这座山头,见下面七座峰头上,有五名地仙四五品的人物,一个白衣书生仅有地仙一品,而另一个大汉居然仅有神仙级修为。 这三人两男一女,两名男子一穿黑,一穿白,这女子花枝招展,打扮的如同孔雀一般艳丽。三人都是地仙九品的修为,眼看便到天仙境界。 这黑衣男子落了下来,手指悟空、章回,又随意指了一个端坐峰头的地仙,喝道:“你三个,让出去!” 那地仙见这三人,二话不说,起身便走。章回见了这三人,心中忐忑不安,但见悟空泰然自若,便也鼓起勇气坐着不动。 “咦?”这黑衣男子颇为诧异,这两个微末角色竟敢不遵自己的意思,立时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他见章回仅神仙修为,自己不屑出手,便一掌凌空击向悟空。 悟空端坐不动,也是轻飘飘一掌迎上。 云上那白衣男子与艳装女子见这白衣书生居然还敢硬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只等悟空被黑衣男子击飞。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悟空纹丝未动,这黑衣男子倒飞出无数丈远,口中喷出一道血雾。同行两人大惊,飞过去扶住。 那艳装女子乃是三人中为首的,眼中恨意滔滔,却不敢过去与悟空交战,只隔空问道:“你是何人,可敢留下姓名?” 悟空斜眼瞥了一下这女子,又合目静坐不语。此举之意再清楚不过,那便是——你不配知道!这女子恨极,红唇紧抿,低声道:“走!” 三人嚣张到来,结果仓皇离去,这说起来也只是片刻的功夫。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一声巨响,又有一个声音如龙吟虎啸道:“离善恶,入劫杀,生死相隔,难再回头。” 悟空认得这声音,这声音的主人与将孟轲引出界的乃是一人,正是太上老君。 四句话仅十四字,却包含许多深意。众人皆称此界为“生界”,这声音说的是“离善恶”,难道界名便是“善恶界”而将入的杀戮界,是叫做“劫杀界”吗? “生死相隔,难再回头”说的又是什么,出了之后,便再难回来了吗?即使如此,为何有许多人前赴后继,不惜以命相搏,要入这劫杀界? 事至如此,已不容回头,此处虽安生,亦知出界之法便是“闻道”,悟空却知,这闻道说来容易,真正能到此境界却实在极难。孟轲在自己相助下,才机缘巧合成就了一颗仁道之心。而他的“闻道”却是凡人的闻道,自己要以太乙金仙闻道,必定要难上千万倍不止。既然毫无把握,还不如去另一界探个究竟。 “难再回头”,权且一听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四句话说完,天上争斗者立刻停止,均知三百六十五扇死门都已选定主人,再抢也是无用。 一阵静默过后,自上空虚无之处射下道道白光,每一道光芒笼罩一座山峰,光芒消失,那峰顶的人也随之不见。 悟空丝毫不做抵御,闭上眼睛静静感悟,这感觉,与自己施展筋斗云的瞬移极为相似,只是,一次瞬移三百六十五人,这修为真是惊天骇地。 这一瞬似乎极短,又似乎漫长之极,悟空便觉自己体内造化不自主地涌动起来,他并不陌生,第一次遇无支祁,然后遇通风、王禺时,他都有过这种感觉,只是,此地有谁?莫非七神猿中的某一位也来到了这一界? 终于,脚落了实地,悟空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寻那大汉章回,所幸他仍在身边。 所立之处,尽是黄沙,大风卷起,茫茫一片沙海,几难视物。 悟空将章回拉近身边,问道:“可知此处为何地?” 章回道:“这杀戮界只一处有黄沙,便是极西之苍山血漠。” 悟空再问:“此界到底是叫劫杀界还是杀戮界,苍山血漠这名字好怪,可有来历?” 章回道:“劫杀界便是杀戮界,没什么分别的,反正入了此界,免不得杀戮,倒没见有什么劫。苍山血漠……此地诡异得很,白日里看只是黄沙,到了夜晚,月光一照,万里黄沙尽变成苍青色,若是抓上一把,竟能攥出鲜血来,你说怪不怪。故此便叫苍山血漠了。” 悟空听了“极西”与“白日夜晚”,心中安定许多,在“善恶界”待了许多日子,无日夜黑白,无东西南北,还真是凌乱得很。 悟空想了想又问:“这生门死门出入可有限制,若想回原来那界,可能做到?” 章回道:“自然能,只要有本事占山,便可去了。只是自杀戮界去善恶界的,大多人住不上两月便又回来了,那一界平平淡淡,何趣之有?” 悟空霍地明白了,所谓“难再回头”指的不是身,其实是心。 三百六十五人,立于大漠中,如三百六十五杆旗帜。衣襟猎猎飘扬,风沙袭面,无一人稍动。 他们在等待什么? 悟空对章回道:“走罢。” 章回道:“不,不能走!” 悟空疑道:“为何?” 章回道:“天快黑了。” 悟空抬眼望去,一轮昏日挂在半空,无非便是申时时分,哪里会立刻黑了天。 忽地,风沙骤止,一轮红日如同被线牵着,直直便坠了下去。 须臾,云阴月黑风沙恶,昏昏鬼气自周边袭来。 悟空眉头一皱,这情景的确诡异,又问章回:“好日头,说不见便不见了。” 章回道:“前辈,此刻可要小心了,稍后有大漠孤魂来犯,极难对付的。” 悟空心中怀疑,章回修为低微,竟知道的如此多,便问:“你出入这生死门有几次了?” 章回一怔,却道:“只此一次。” 悟空笑道:“你倒知道的多。” 章回见悟空如此说,忙解释道:“前辈勿怪,我虽修为低微,但我族中也有几人,在这杀戮界叱咤风云,况且这些典故早已流传开来,在这杀戮界乃是尽人皆知的,算不得什么秘密。” 悟空点了点头,道:“既然有孤魂来袭,你为何毫无惧意?” 章回听了此问,神色黯然,自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一枚灰绿色乌突突的玉佩,道:“此物乃是我好……好友相赠,不惧鬼魂的。况且,这些孤魂不知为何,只寻修为高深的下手,我这点微末道行,倒也无人在意。” 这时,只听“啊”地一声惨叫,一个地仙狂叫一声,然后便如疯癫了一般,乱杀一气,施展的都是自身最强的法术,周围几人躲闪不及,已有些受了伤的开始咒骂,自然乱作一团。(未完待续) 一〇八、大漠杀 这地仙施展完法术之后,身体僵直,横卧于地上,显然已是殒命了。 悟空凝神查看,隐约见到一缕阴魂自那尸体上游出,又游向下一个修为略低的地仙。悟空自修了《玄空法秘诀》后,微视已小有所成,目视鬼神已不在话下。 这地仙不知修了什么偏门法术,似乎有所感应,身形游弋,躲开了阴魂的偷袭。 悟空心中惊异,仙人共分天地神人鬼五类,这阴魂不属于任何一类,只是类似仙人元神逸出,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取地仙性命易如反掌,难道这是夺舍吗? 此界主人是不是太上老君?为何要布下如此厉害的杀阵? 这时,有一地仙喝道:“大家站近些,围成一圈,有那懂得魂术的及早提个醒,相互照应下。”在此情境下,此人的办法其实颇为有效,然众人无一应答,修仙一途,直管各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悟空见外围阴魂越来越多,只是比起杀人的那条,修为却大大不如了,他冷笑一声,浑不在意,这些小小阴魂,能奈我何? 此时,众多阴魂闪出了一条通道,似是在迎接什么大人物。果然,自后面闪出一个厉害的阴魂,悟空细查此魂,生前修为也是天仙级的,他心中暗笑,这群地仙怕要惨了。 哪知这强魂直直地便将目光投到了悟空身上,垂涎欲滴的神色简直比生人还要逼真。悟空一怔,难道要打我的主意。这时他才想起章回那句话“这些孤魂不知为何,只寻修为高深的下手”,好,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悟空原本已将修为隐至地仙一品,这阴魂不知如何看出的,他心意一动,索性将自己修为变为天仙六品,如此高的修为在这三百多人中也算是翘楚人物了。 果不其然,又有许多阴魂见悟空气势大盛,纷纷游了过来,一个个作势欲扑,却又碍着首领,不敢上前。 这三百多人中,有许多不止一次来过此地的,每每都是涉险侥幸度过,此番见等了许久,毫无动静,有相识的竟彼此聊了起来。有那所学驳杂的,将此事情势描述,众人看向悟空的目光立时变得复杂起来。 天仙六品啊,修到这等境界何等不易?可是,此阴魂阵中,亦有天仙八品的人物丧命于此。 那大yin魂见悟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更将修为提至天仙六品,他心中有些恼怒,不知以何手段指挥群魂,足有上千条阴魂将悟空团团围住,那章回不知所以然,早被悟空扔到圈外去了。 这一片沙地上,出现了一幕十分诡异的情形:三百多人聚作一团,目光皆集中在一个白衣书生身上,个个如临大敌,而这白衣书生的对手却根本不是他们。 少顷,众人只觉地面一震,而后,一轮巨大的圆月自云后钻出,有那知道的大声喝道:“大家小心!” 然后便见远处一道黑线袭来,速度奇快,似是无数蚁群席卷蔓延。悟空面对阴魂时浑不在意,此刻也生起了警惕之心,待这黑线到了脚下,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蚁群,暗红色的液体覆盖了整个大漠,这分明是一道血线! 不过片刻时间,整片沙漠均被这诡异的鲜血覆盖住,月光照耀,远处竟呈一片苍青色,沙丘起伏,如一道道山岭。好一个苍山血漠! 当最后一粒沙砾被鲜血覆盖时,这群阴魂一齐仰天张口大呼,阴魂自然发不出声音,但悟空此时看的清楚,这群围住自己的阴魂,站得颇为有序,这分明是一个阵势,只是自己不识罢了。 而阴魂仰天的姿态,竟让悟空想到一个字——悲!对,就是悲,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是举目望天天不应的悲,是功亏一篑空余恨的悲…… 远方,腾出一片黑云,来势迅捷,这黑云瞬间一转,变成一个黑衣人裹得严严实实漂在半空,如同鬼魅一般。 悟空见了这人,心中惊诧,此人亦为阴魂,令人惊诧的是,他竟然单单以魂之力修成了人形! 天地间物类十种,天地神人鬼,蠃鳞毛羽昆,除此之外,还有七大神猿。阴魂类应类似于前十种的元神,但又并非元神。 寻常仙人肉身若亡,元神逸出后可慢慢休养生息,仍可夺舍再成仙人。而阴魂却无元神般实质存在,莫说夺舍,连轮回也是入不了的,只能以魂灵的状态在天地间存在。 阴魂之所以存在,只因生前有极大执念,不愿忘却,而拒入轮回,或可有些奇特的本领,也只是单对元神才有用。但即使最普通的神通法术,他们却半点也施展不出了。 仙有仙力,魂有魂力,这个阴魂以魂力修成人形,不知生杀了多少人才能达到。 只见这众多阴魂见黑衣人出现,似是十分惧怕,俱都弯腰施礼。 黑衣人到了近处,悟空才看见,此人,无面,只是黑乎乎一片,而这黑色身躯也未曾凝实,若是此处有亮光,怕是半透明的。 说也奇怪,此人虽无面,悟空却能清楚察觉到,这黑衣人在看着他。这感觉,如同被一双来自九幽深处的眼睛死死盯住。悟空第一次生出了心中发悸的感觉,便是面对如来,也没有如此。并非此人强于如来,而是太过诡异。 倏地,黑衣人无声无息自原地消失,悟空暗叫一声不好,立刻使个正立无影,也自原地消失,将真身隐于半空之上。 他施展开《玄空法秘诀》,只见这黑衣人自悟空所立之处风一般掠过,悟空若是不动,定被他撞个正着。 悟空有些恼火,自己惯于使些打斗神通,用在这阴魂类之身肯定毫无用处,唯有导出元神,亦用虚无之力方能与这黑衣人的魂力对上路子。 但如此一来,自己却无把握,他不由得挠头,看来自己所学还是有些狭隘了。 黑衣人一击悟空不中,摇一摇身形,化作黑乎乎一张大网,扑入三百多仙人的人群当中。这大网笼下,至少波及十余人,大多连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告毙命,身上半点伤势也无。 有两人虽仍立在当地,看似无碍,但见他二人目光呆滞无神,尚不如市井间呆傻痴儿,显然已是废了。 黑衣人得手之后,如一支黑色长箭远遁,再不回头,须臾便无踪影,众多阴魂见首领已去,也在月色下慢慢隐于无形。 这一场厄难来的蹊跷,去得也奇怪,尚存性命者皆出了一口长气,暗呼侥幸。适才那黑衣人他们也都曾见,一扑之势,十余名地仙高手瞬间殒命,两名天仙变作白痴,这三百多人中,无一人能挡得住的。 悟空现出了身形,心中不明之处甚多,但此地又有何人可以请教?他见章回傻愣愣站在人群中却无事,便过去一把拉了过来,只想尽快离开此地便好。 章回却道:“苍山血漠在日出之前,无法腾云,只能低空飞掠,但如此飞上一夜,也出不了这大漠。” 悟空心道,我若使出筋斗云不知能否出去,只是筋头云无法带人,却不能将章回扔在这里,他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坐上一夜无妨。” 一夜无话,东方一轮红日乍现,众人纷纷腾云离去。悟空见沙地上血色在日光照射下渐渐退去,心中疑窦丛生,此地必有古怪,待自己熟悉一下此界,必再返回探究。 悟空带着章回驾云而起,迎着朝阳一路向东飞去。此界与老君之界大为不同,灵气浓郁,劲风阵阵,与原本的西游世界倒是无甚区别。(未完待续) 一〇九、恶土洲 此云刚一驾起,章回被迎面而来的劲风一吹,立足未稳,险些跌了下去,他也会腾云,但那速度怎能与悟空相比?他偷眼看看悟空,唯恐惹得上仙不喜,悟空只一脸淡然,不知不觉已放慢了速度。 章回心道,这上仙杀起人来斩钉截铁,对我却有些善意,真是难得。 疾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出了茫茫大漠,低头俯瞰,大漠边上已有些村镇星星点点在地上分布。 章回道:“上……上仙,出了大漠,便是断金洲地界了。这杀戮界内共有五大洲,东方的叫朽木洲,南方的叫余火洲,西方称为断金洲,北部叫做残水洲,中间的叫做恶土洲。” 悟空笑道:“这是哪个取的名字,五行皆损,不得安宁。” 章回道:“也不知是谁起的,只自古便是如此。” 悟空想起一事,问道:“你既有家族,应有族谱,上溯有多少代了?” 章回道:“族谱在本族嫡系手中,我乃旁支,从未见过,只是听老人依稀提起过,少说也有百十代了,几度兴衰,却也在恶土洲屹立不倒。” 悟空又问:“你匆匆要回此界,可有甚么要紧事?” 章回道:“有两件事,一是报仇,二是,二是……”这个粗豪汉子说到此处,竟有了忸怩之色,“二是娶亲。” 悟空诧异道:“娶亲便娶亲,有什么羞?” 章回道:“这件事说起来却有渊源了,上仙若是不嫌我啰嗦,我便说与上仙听听。”悟空笑道:“好啊,趁着赶路无事,便说说吧。” 章回咽了一口吐沫,整理一下思绪,便开始讲述他自此界逃往善恶界的一场经历。 章氏家族,源远流长,虽几经起落,但章回五代以上,出了两个了不得的人物,修为到了天仙七品,在恶土洲也属顶尖角色了。 凡人修仙,自然是愈来愈难,即便资质愚钝,只要方法得当,修个二三十载,怕也能跨过人仙的门槛,有那资质中等的,三五十载便修成了神仙也不为稀奇。神仙而后,寿命大增,便有了本钱去修炼地仙。自神仙至地仙,百人中也能成就一二个,但到了这时,以后便步步维艰,若无上好机缘,没有大造化,可以说是终生无望修到天仙境界,只能活生生看那三灾利害压顶而来,而后神魂俱灭。 能修到天仙的,在此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上仙,无论走到何处,都处处受人尊重,成为各名门大派、世家望族招揽拉拢的对象。 章氏家族出了两个天仙七品的人物,家族之势自此飞黄腾达,一发而不可收拾。但是,这些与章回关系并不太大。 章回虽也姓章,其实是因为他祖上曾为章氏家族的奴仆,他祖上身为奴仆,尽忠事人,还搭救过主人的性命,而后主人便赐他姓章,号称待他子孙如同亲出。 事实的确如此,在章回祖上这一脉,在章家颇受尊重,与其他章家人毫无二致。但世事经不起人事变迁,章回祖上与他的主人相继受了“风灾”而亡命。此后二三代还好,祖上余荫仍在,倒也无甚变化。但随时光流转,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毕竟无血脉之亲,祖上地位又低人一等,章回这一脉便越来越被人冷落。 到了他这一代,在章家的地位已每况愈下,便连章家嫡系的奴仆也看不起他们,称他们是靠着祖宗一点功绩便白吃白喝的窝囊废。 在此界生存,第一看的便是自身本事,章回这一脉,自祖上受三灾而亡后,再没出现过地仙级别的人物,怎能不备受奚落?章回算是此辈中的佼佼者,年仅三十有余,便修到了神仙三品,成为家族中最受期望的后辈。 在恶土洲,除了章氏家族之外,还有另外两大势力与之难分伯仲,一个是问道宗,另一个是兽妖一系。 兽妖一系高手众多,但常年居于深山荒野之中,与世俗毫不相干,虽有些强者时常乔装下山,却也多为换些炼器炼丹之物。问道宗与章家关系甚好,据说曾有盟约,以防兽妖一系进攻俗世。 这一年,问道宗副宗主的嫡传曾孙女,叫做云照影的女子比艺招亲,恶土洲内各家子弟均跃跃欲试,章回虽排不上号,心中却也有了些许萌动。他并非好色攀势之徒,只因这招亲的女子云照影曾与他有过阴错阳差的几面之缘,彼此印象不错。在章回心中,早就暗埋了情愫。 问道宗副宗主,在恶土洲也是权势滔天的人物,他曾孙女招亲,自然不能嫁给寻常之人。但云照影提了两点要求,第一,她的夫婿至少应是神仙三品以上的修为;第二,这男子的年岁不能超过三十五岁。 章回闻之,大喜过望,这条件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于是匆匆去章家报了名。 名门望族中规矩甚多,如章家子弟,此次符合条件、报名要招亲的便有二十多人。这二十多人均知,那云照影才貌双全,又系世家嫡出,若能成为他的郎君,名利美人,一箭三雕,对日后修为也大有裨益。于是,那曾为兄弟的,此刻便起了嫉妒之意,那曾为同门的,此时更有了排挤之情。 如章回这样既无血脉之亲,又无后台依附,自然便是最先被排挤的对象。有几个章家嫡系的子弟联手,更邀了有头有脸的地仙级高手,将章回擒下。擒便擒了,只是却不杀他,只将他投入杀戮界至无我界的生门中。他们知道,入生门易,入死门难,似章回这等神仙三品的修为,再过一百年恐怕也回不来。 而云照影的招亲便在半年之后,章回是铁定无法参加的了。 章回在无我界那三百六十五座山头附近守候了五个多月,眼见坐在峰上的,个个都至少是地仙高手,他即使下去争夺,也是一死。 最后一次,如果他再也入不了死门,便再无机会参加招亲。于是此次誓死一搏,若进不得死门,便死在那里算了。 谁料此番峰回路转,偏偏遇见了悟空,顺手将他带了过来,章回怎能不喜出望外? 章回自知凭自己修为,即使参加了那招亲比试,也很难拔得头筹。但既然回来,便有机会一试,哪怕败了心中也是无憾。他此时只怕章家之人若知道他回到了恶土洲,再来为难于他,自己可实在应付不来。 章回说到此处,便停住不说。他说这番话,惟愿悟空能怜悯自己一分痴心,再流露出相助之意。哪知悟空听了章回之语,自始至终面上微笑,中间不插一言。 章回说完这番话,心中已有了失望之意。 悟空道:“若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空耗时光。” 章回一听大喜,当下鼓起勇气道:“上仙请恕我妄求之罪,只因晚辈实是难忘那女子,可谓日日思、夜夜梦,唯求上仙能助我,只教我能活到招亲那日,我能再见云照影一眼,便是战死在她面前,心中再也无憾了。” 悟空问道:“只如此,便无憾了?” 章回表情坚定,点了点头道:“嗯,此生无憾!” 悟空冷笑道:“大丈夫顶天立地,若只有些许志向,亏你生了一副好皮囊。一个女子便将你迷得晕头转向,你也是有父有母,有祖有宗之人,你这一脉皆对你大有期许,你却如此轻贱自身,早知如此,不如将你丢在那界日日煎熬!” 章回见悟空言辞激烈,跪在云上道:“上仙,非是小人不想,只是小人虽有些许资质,却没有仙法秘笈、丹药护法,便是活到今日,已是万幸了,哪里还敢奢求更多!” 悟空又道:“你倒是个识时务者,我倒问你,你志在何方?”(未完待续) 一一〇、初识物 章回道:“遇到云照影之前,小人只求修为日日增长,若能到了地仙,便可恢复我系的地位;遇到云照影之后,修道之心却似淡了许多……得知她要招亲,我便丢了魂,整日想着招亲之事,便连修炼也搁下了许多。”章回越说越是羞愧,到了最后,已是满脸通红。 悟空哈哈大笑,这一个鲁莽汉子,没想到却是有情之人。便笑道:“你说的实在,我却懂了,谁道世人必要修仙才为正道,便只问情,又何错之有?哈哈……” 悟空一声长笑,章回却愣住了,这上仙……莫不是答应我了? 悟空笑了之后,却想通了一件事情,修道之事,绝无苛求之理,愿便是愿,不愿便是不愿。而天下大道万千,谁又敢说问情不是其中一途?此刻见章回这样子,为了云照影,便是刀山火海也敢去闯了。 故,道无对错,关乎心也! 悟空道:“距那招亲之日还有几何?” 章回忙道:“仔细算来,怕不过十日了。” 悟空道:“好,我便陪你荒唐一回,又有何妨?” 章回听了这句话,脑中似乎响了一个炸雷,张口结舌,竟不知说什么好。 悟空此举并非无用,他要想尽快了解此界,必须要入世才行。既然眼前有此契机,那便因势利导,看看有何造化。 老君的善恶界,旁人都称之为生界,悟空从中悟善恶之理;此界名为劫杀界,旁人都叫做杀戮界,莫非这杀戮也只是表象? 一路走来,眼见地上许多争斗,大都修为不高,悟空也无暇理睬。 此时云朵已行过了断金洲,进入了恶土洲地界,章回眼见一幕幕熟悉的景物进入眼帘,心中激动不已。 “章家便在恶土洲西北部居住,那问道宗却住在西南,两大势力犄角相望,恰与东方兽妖一系呈对峙局面。”章回道。 悟空道:“此刻,你我该去何处?” 章回道:“我久出未归,此刻若回章家,唯恐遇见那些无赖,再生事端,上仙自然不惧,却也麻烦。” 悟空笑道:“不怕麻烦,此处乃是杀戮界,若怕麻烦,来此作甚?” 悟空谈笑风生,章回的背心却生出了一股凉意。 又飞了一阵,眼见下方一座大城,章回道:“此城名叫中宣城,乃是恶土洲最繁华之地,常有仙人在此求些稀罕物品,或者以物易物。” 悟空心中一动:“反正无事,下去看看。”二人落下云头,反正此时仙人不少,倒也不怕惊世骇俗,直接便在城边落下了。果然周围许多人来人往,也不以为怪。 悟空隐去修为,只扮作四品地仙模样,在这城中闲逛起来。 果然如章回所说,中宣城内极为繁华,一些大集市中,几近摩肩接踵,和俗世的集市并无二样。 悟空见此处人行为举止彬彬有礼,购物入店秩序井然,觉得纳闷,便问道:“这也是杀戮界,怎地如此规矩?” 章回道:“杀戮界也有安宁之地,此城的城主很是厉害,旁人进了城,便要守城中的规矩,轻易不敢在此闹事。只要出了城,便打得天崩地裂他也不管。” 悟空“唔”了一声,道:“你修为甚低,我虽有些神通,你却学不会,此处可有卖丹药法宝的,也好做防身之用。” 章回喜道:“先谢上仙了,这城中买丹药法宝的比比皆是,最大的自然要属千一阁。” 悟空道:“好,那便去千一阁!” 章回喜气洋洋在前面带路,口中不住说道:“千一阁中法宝丹药,据说样样是千里挑一,若无地仙修为,根本进不了千一阁的大门。” 城中不许施展飞行之术,二人走了半刻钟才到。 远远便见一块巨大匾额,上写“千一阁”三字,悬挂在一座孤零零的七层楼阁之上。 悟空自然不惧,带着章回寻门迈步便入,进得门来,早有一位女子迎了上来,她已看出悟空修为乃是中级地仙,便上前道:“上仙此来,是要挑些法宝还是丹药?” 悟空答道:“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出来。” 这女子见悟空气度不凡,答得又有气魄,便道:“这一层都是寻常物件,若要好东西,仙长请到三楼。” 悟空拾级而上,到了二楼,发现布置的甚是精致,一件件小室皆有阵法相护,里面的人谈些什么,外面无法窥探。 三楼又有一位女子将悟空引到一件小室,坐定悟空道:“有那别人买不起的法宝丹药,尽管多拿几件出来。”悟空岂会不知,愈往高处,法宝丹药品级应该越好,将自己引到三楼,恐怕也是看人修为而定的。 这女子背身到了别室,脸上玩味的神色一闪而过。 不过片刻,女子手持三个方盒回到悟空面前。 她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却是亮晶晶一把飞剑。女子道:“上品飞剑,锐利无比,掺了拇指大小的金精。开价七百晶石。” “晶石?”悟空重复了一遍,眼望这女子,露出不解之意。 这女子一愣,她在此做了几十个年头,还未遇到过不懂晶石为何物的。 章回忙低声道:“上仙有所不知,晶石便是易物的筹码,有了晶石便可以换取物品了。”说完章回自口袋里掏出一片扁平的亮晶晶白色石头,交给悟空道:“此物便是晶石。”然后便与这女子解释道:“这位前辈久久闭关,于世俗之事不甚清楚,还请店主勿怪。”章回知道这千一阁势力极大,说话也客气许多。 这女子心中诧异,但毕竟主当尊客,堆起一副笑颜道:“无妨,高人向来如此,也不奇怪。” 悟空将这晶石拿在手中,仔细观瞧,顿时恍然大悟。所谓晶石,其实便是石头内存有造化而已,他手中这块,若换成普通凡人元神内的一丝造化,应为三十丝造化。 于是便问道:“此晶石,可是价值三十?” 章回难掩惊色:“前辈,你怎知道?”这女子也是十分诧异,先前还说不认识晶石,此刻便识得数目了,但转念一想,这白衣书生方才恐怕是在作伪,人心隔肚皮,他装出一副新手模样,可要提防些了。 悟空又问道:“晶石我已知道了,只是金精又为何物?” 这女子抿了抿嘴唇,心中已有些不耐烦,但也解释道:“金精乃是五行之精,若寻常兵刃中掺入金精,便可坚硬锐利,极难损坏。” 悟空点了点头,也将这掺了金精的飞剑拿起,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他心中翻江倒海,原来金精便是这个东西!(未完待续) 一一一、恶念生 章回看见这柄飞剑,越看越喜欢,他在章家也曾见过金系的飞剑,一位地仙级的门内长老便有一柄飞剑,据说只炼入了指甲大小的金精,便极为锋锐,一剑刺在青石上,不需用力便直没至柄,便是砍在生铁上也有深痕。 眼前这柄飞剑长不过一尺,宽不过二指,居然掺了拇指大小的金精!那将是何等锐利无匹。 悟空掂了掂这柄飞剑,重新放入盒中,冷笑一声道:“不值!” 这女子也不生恼,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这盒子甚大,里面装着一双软靴。女子道:“此靴名疾风,作价——一千五百晶石。” 章回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浑身上下也不过二三百晶石,便是全部家当了。悟空淡淡道:“这疾风靴有何用处?” 女子道:“穿上此靴,身法倍增,腾挪转折间灵巧无比,是近战时最实用的法宝。” 悟空问道:“可是耗费法力极多?” 女子脸色微微一变,但也点了点头。 悟空摇摇头道:“贵了。” 女子不做声色,又打开了第三个盒子,取出一个暗绿色玉环,道:“凝碧环,内嵌三个阵法,法力催时,瞬间发出,可攻可守,威力奇大。作价一千八百晶石。” 悟空微微一笑,道:“若都是这般夸大其词,在下便去别家店了。” 这女子佯作不喜,对悟空道:“上仙,千一阁经营千年,所有法宝丹药皆货真价实,若有一件赝品,岂不自毁招牌?” 悟空眼帘低垂,道:“这火系飞剑掺了火精不假,只是这火精质地甚差,淬炼的也不够火候,说什么锐利无比,都是虚词罢了。” 女子微微一怔,却无言以驳,悟空又道:“疾风靴与凝碧环倒有些用处,只是耗费法力巨大,若不能一举制敌,便要法力殆尽,任人宰割。嘿嘿,我说的,对否?” 这女子听了悟空一席话,神情颇不自然,她匆匆收起这三件法宝,躬身道:“前辈既然看不中,便请上本阁五层,那里皆是绝世珍品,定能令前辈满意。” 悟空站起身道:“但愿如此吧。” 女子捧着三件法宝出了屋子,鬓间已微微现出了汗水,好一个眼光犀利的怪人,他只瞥我一眼,怎地让人浑身不自在。 悟空与章回上了五层,见此处构造更胜过三层,屋内器具摆设,无所不用其极,桌案上紫金香炉中异香缭绕,说不出的好闻,直让人如醉如痴。 章回哪里到过这等地界,便呆在了门口,屋内一老者见二人上来,笑呵呵起身道:“听小徒道,今日有贵客登门,果然英姿不凡,快请上坐。” 悟空不卑不亢进了屋,坐在老者对面,章回却不敢坐,只如一个仆从立在悟空身后。 老者叫人奉了两杯茶,开门见山道:“前日有仙客典了一株宝参,道友可有暇一观?” 悟空皱了皱眉道:“此来只为寻些法宝丹药,不相干的却不要看了。” 老者笑道:“此物极为稀罕,道友若能指点一二,寻常法宝丹药,我便送你又有何妨?” 悟空道:“好,那便快些吧。” 老者双掌一击,外面便有人捧上一个二尺余长的乌木盒,单这盒子便价值不菲,更别说内中物事。 乌木盒放至桌上,老者小心打开盒盖,里面又是一个玉盒,不知何等材质的半透明玉盒中,静静躺着一株近二尺长的白参。 老者打开玉盒,有些得意道:“此参如何?” 悟空随意瞥了一眼,问道:“卖相不错。” “哦?”老者笑容凝住,道,“只有卖相不错?” 悟空道:“便出两百晶石,也是贵了。” 老者顿时惊愕,这株白参,他整整花了一万晶石。在这界内,评参有一口诀,称作是“一尺为参,尺半为宝”,这株白参二尺有余,神识查探间灵气充沛,他内心估价,再一转手,至少也能卖上两万五千晶石。 悟空自然不懂鉴参,他自见到那晶石,心中便一直琢磨,这造化是如何进入石头中去的,又能从中分辨出数量,也真是难得。 他见了这株白参,开始也是一惊,人参乃是百草之王,内蕴天地造化甚多,这大株的人参可真是宝贝了。但他用神识一探,此参表皮虽灵气浓郁,内中造化却空空如也,只是余了一个好看的外壳而已。这老者只地仙七品的修为,技不如人,自然难以分辨了。 不对!悟空忽地想起,这般吸取造化的本领只有神猿一系才能做到,旁人是无法自草木中直接取造化的,只能或制丹丸,或入汤镬,做个转折方可见效。 他又记起,自己通过死门之时,体内造化涌动,便如遇见七神猿一般,此界内,果然有神猿在此,此人会是谁呢? 这神猿真是顽皮,吸了这白参造化不说,又将一个剩下的废料卖给了千一阁,俨然一副铁公鸡做派。而通风稳重、王禺阴冷、无支祁豪放,这三人怕是不会做这等无聊之事的…… 老者见悟空久久不语,心中焦躁,便追问道:“道友,这人参有何古怪,还请指点——” 他话音未落,悟空伸手将那白参取出,拦腰折断,扔在桌上道:“如何古怪,自己去看!” 老者再看这白参,先前一根造化灵秀的天地间至宝,此刻居然一丝灵气也寻不见。他哪里知道,白参上面附着的灵气,其实乃是那吸走造化之人布了一个绝妙阵法,悟空将此参一折两断,阵法自然告破,灵气也散的一干二净。 这株白参,现下恐怕不如一根烧火棍有用。 老者瞠目结舌,自己亏了一万晶石事小,若传了出去,千一阁颜面受损事大,于是他恶念生起,大喝道:“你好大胆子,敢毁了我千一阁重宝!” 这老者一喝,千一阁第五层中气氛突变,不知名处隐隐透出杀气,悟空自知这是阵法的功效。悟空哈哈笑道:“好个栽赃法,你倒是机灵得很哪。” 他一伸手,便将这老者前襟抓住,老者怎能躲得过去,只觉这白衣书生真是深不可测,只怕比千一阁阁主还要厉害几分。但他口中仍道:“你敢在此逞凶?莫说本阁绕不过你,城主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悟空道:“你若跪地求饶还则罢了,既然你如此说,那便逞凶一次,又有何妨?”他法力催生,掌心发力,这个地仙七品的人物便成了掌底游魂。此正是:贪痴无底蛇吞象,祸福难明螳捕蝉。 悟空杀了此人,自知此事不能善了,便与章回笑道:“今日怕要开杀戒了。”章回心底早已战战兢兢,道:“这,势力大得很,那便如何,如何是好?” 下面早有人呼喊起来:“隋老被那白衣书生杀了!” 悟空道:“他此番栽赃之法尤为可恶,你我两个外人如何能说得清楚,岂不是麻烦得紧?还不如杀了干净。” 章回只顾点头:“杀得好,杀得好。” 悟空带着章回便向外走,楼梯上有几个小厮见白衣书生下来,急忙躲得远远,不敢近前,一直下到一楼,竟畅通无阻。 到了一楼大堂,却有七八人拦住了大门,为首的一名虬髯大汉,身着紫袍,身材高大威猛,站在当地如同山岳一般。 这人手指悟空喝道:“是你杀了我千一阁的人!”(未完待续) 一一二、杀不忍 悟空道:“他栽赃于我,岂不该杀!” 紫袍大汉道:“胡说!我千一阁素来本分经营,岂会做出这等事!” 悟空也不屑与他争辩,道了句:“你滚下去,叫那能分黑白的管事人出来!” 紫袍大汉怒道:“先擒下你这狂徒再说!”伸手便朝悟空抓来。旁边六七人见这人动手,一齐亮出兵刃,将二人围了起来。 悟空笑道:“那便先擒下你再说!”伸手一带,将这紫袍大汉硬生生拉了过来,抬起右腿,踩住他背心,道:“擒下了,说罢!” 紫袍大汉挣了两挣,背上这只脚重若泰山,竟是纹丝不动,便大喝道:“快请阁主去!”悟空只是冷笑,也不急逃脱,只在堂内等候。 少顷,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匆匆而至,跨入堂中,先与悟空施了一礼,道:“上仙手下留情。” 悟空见这人颇有礼数,道:“总算遇见个通人性的。”一脚将这紫袍大汉踢了出去。紫袍大汉被踩了许久,气血凝滞,这一下竟没站住,扑通又摔倒在地。 这中年人道:“上仙且息怒,在下千一阁阁主霍青,不知我千一阁何处冒犯了上仙,惹得上仙恼火。”悟空也不答,一摆手示意章回,章回心领神会,站出来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霍青沉吟一阵,道:“去将那断参取来,一看便知。”片刻工夫,两段断参放在了霍青面前,霍青低头看这断参,久久不语。 这时,他身后有一人上前耳语一句,霍青面上喜色一闪即逝,于是不做声色道:“道友颠倒黑白的功夫也算了得了,你在别处,我也不管,只是敢在千一阁伤人的,阁下算是第一个。” 悟空听得真切,那人与霍青说的乃是‘城主即刻便到’,敢情他看参是假,拖延时间是真,这霍青比那姓隋的老者还要阴险几分。 那姓隋的只不过是即刻翻脸,霍青却始终不动声色,这一着稳兵之计火候恰到好处,当真了得。悟空暗叹,人心之诡谲,真是无极无限。 他便冷笑道:“既然你也是非不分,那便让城主来做个裁断!” 话音刚落,外面有走入一人,身后跟着八个黄衣随从。悟空端详这人,高不足六尺,矮胖身材,生得白白胖胖,倒似一个富家翁。而他身后的八人,个个神武不凡,更衬得他平平无奇。 除悟空和章回之外,其余人见了这人,皆躬身施礼道:“城主!” 此番不待悟空开口,霍青先将事情经过说了,自然是白衣书生二人身无分文,来此招摇撞骗,被发觉后恼羞成怒,便要抢夺宝参,然后杀人夺路,被拦于此。 城主仔细端量悟空与章回,一个地仙四品,一个神仙三品,这点道行便敢来中宣城捣乱,分明内有玄机! 地仙四品能一招之间杀了地仙七品的人物,又能一招将天仙一品的紫袍大汉擒下?鬼才信!城主再看霍青,心中隐隐生出了怒意。此人必定十分棘手,否则霍青为何不出手擒拿? 他面色镇静,心思万转,权衡再三,终于道:“此刻宝参已断,事主又死无对证,确是两难。不过,白衣书生你可知,无论因何缘故,这中宣城内都不准杀人?” 悟空听了前半句,还算能忍,听了后半句,已有些压不住火,他虽修为高强,行事却只认一个理字,听城主这话,下一刻似乎便要拿他。于是道:“敢问城主,若有大奸大恶之人,该当如何惩治?” 城主脸一板,道:“擒于城外杀之!” 悟空哈哈大笑:“城内城外,又有何分别?” 有一人见悟空在城主面前尚自不尊,喝道:“小子放肆!这是我家城主立下的规矩!” 悟空笑容一收,冷冷道:“你家城主,却不是我家的,你立这规矩,可曾问过我?” 城主即便脾气再好,算计再多,也容不得当庭驳面,他将手一挥,道:“拿下!”身后站出一名黄衣人,抖出一柄软剑,也不说话,照着悟空当胸便刺。 悟空见对方人多势众,担心伤了章回,只求速战速决威慑对方,他金箍棒早现在手中,‘啪’地一声,然后便是‘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软剑遇到这根定海神针,寸寸碎裂,只余一个剑柄仍在黄衣人手中。 众人大惊,天仙三品,一招未过便毁了兵刃。 千一阁阁主张大了嘴巴,极为惊愕,不过他惊的却不是悟空的修为,只用手指着金箍棒,忘形道:“精金,精金,至真至纯的精金……” 不错!悟空先前见那飞剑中的精金,与这根如意金箍棒材质极为相似,但那精金驳杂不齐,又炼得马马虎虎,与金箍棒相比,连精金矿石都称不上。 千一阁阁主毕生沉浸于法宝丹药中,一眼便看出悟空手中金箍棒绝非俗物,大喝道:“一起上,将他那棍子夺下!” 城主也是识货之人,心中震撼道:偌大一条精金棒,又能伸能缩化为无形,至宝也!于是也亮出一杆金灿灿的长枪,站在一旁观战,只待坐收渔翁之利。 二十余人将悟空与章回围在当中,章回脸色惨白,站在悟空身后,这其中随便哪一个都能瞬间取他性命,好在众人精力并不在他身上,一个个虎视眈眈,盯住悟空手中那棍子。 似这等普通角色悟空怎会在意,滴溜溜一转,分身术使出,大堂之上一阵乱响,“扑通”“哎呀”声不断,悟空收了神通,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但见众人兵刃无一完好,连那城主的长枪也断成三四截,一众打手轻则断臂,重则断腿,庭上立着的仅有四人。悟空、章回、霍青和那城主。 悟空道:“好大胆子,死到临头,还敢觊觎我手中兵刃!” 城主反应极快,二话不说便跪倒磕头,道:“不识上仙神通,任凭上仙打罚!”霍青心中暗骂,自己惊愕未消,反应却慢了半拍,也跪倒求饶。 悟空看着这许多人,或贪心不足,或为虎作伥,或颠倒黑白不分是非,他抬起手中棒,却打不下去。 此刻悟空犹豫难决,倒想起了一首诗来:我被盖你被,你毡盖我毡。你若有钱我共使,我若无钱用你钱。上山时你扶我脚,下山时我靠你肩。我有子时做你婿,你有女时伴我眠。你依此誓时,我死在你后;我违此誓时,你死在我前。 诗名《占便宜》,寥寥百字,道出人情冷薄,世态炎凉,红尘万丈,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间自神仙至凡人,有几人不是利己损人?若是全杀了,怕也剩不下几个。 悟空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终究自己心软,学不得那真正妖类草菅人命,若是金翅大鹏、九灵元圣在此,怕不生生啖了这些人。 他收了金箍棒,道:“滚起来说话!” 二人不敢起来,只在地上匍匐几步,又离悟空近些。悟空指着城主问道:“城主大人,敢问尊姓大名啊。” 城主吓得一激灵,连道:“不敢不敢,小人贱名段天德。” “什么?段天德?”悟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中竟不知不觉流出了泪水,一个段天德,却让他想起了前世手捧着一本《射雕》,风雨之夜躲在被窝里彻夜攻读的往事……(未完待续) 一一三、遇金乌 中宣城,城主府邸,悟空端坐厅堂正中,章回立在他身后,脸上早已没了胆怯与畏惧,而是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阶下,城主段天德引领城中许多天仙地仙站在阶下,偌大一个中宣城,已是悄然易主。 悟空饶过众人后,前思后想,自己初来乍到,何不以中宣城为基本?有了这个依托,也算暂且有了立脚之地,然后再渐寻契机,探出界内的秘密。 他见下面人一个个恭恭敬敬站立,大气不出,等候悟空训话,悟空本不爱板着脸说话,此刻却也装作凶狠模样,道:“段天德、霍青留下,其余人散去,在此站着作甚?” 众人岂敢不从,轻手蹑脚退出了城主大殿。 悟空道:“你二人也无须惧怕,我既饶了尔等,便既往不咎,而你这中宣城虽大,我却也不放在眼里。待我离去时,你仍做你的城主,依旧与我无关。” 悟空将章回引了出来,又道:“这年轻人叫做章回,乃是西北章家旁支,亦为我的小友。”他便教章回将十日后云照影招亲一事讲明,似恶土洲中这样的大事,段天德、霍青哪会不知,在这中宣城内,亦有许多年轻俊杰对云照影慕名已久,同样摩拳擦掌势在必得。一听章回要参与此次招亲,二人对视一眼,心道,有这个魔头撑腰,莫说云照影、问道宗,便是整个恶土洲也要臣服。 段天德揣摩问道:“上仙可是要我等……助章回小哥一臂之力,教他抱得美人归?” 悟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选些上好丹药法宝与他便可,成与不成,仍在自身。” 悟空与章回道:“你暂住此地,有任何要求,只管与城主要,我十日后再回。” 章回见悟空要走,心里有些忐忑,悟空料想段天德等人不敢怠慢章回,也不必解释,凭空便从原地消失了。 段天德见悟空离去,方敢直起腰讲话,叹道:“果然天外有天,老朽枉自修行千年,竟看不出这上仙的修为。” 霍青询问道:“城主,现在……” 段天德瞪了一眼霍青,道:“千一阁主!适才上仙说的明白,还不将你千一阁中最好的法宝丹药都拿过来,让章公子挑选?”他犹自恼怒霍青将此事牵涉到他身上,不过眼下平安无事,气已消了大半。 霍青连连称是,心中咒骂道:怎不一棒将你毙了!这中宣城便由得我来做主。他却忘了自己也是死里逃生。 段天德随即安排最好的宅院侍婢,将章回伺候得无微不至,霍青自然也不敢含糊,只差将千一阁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了。章回自一个丧家之犬一跃成为中宣城贵宾,一时如坠云里雾里不提。 却说悟空出了中宣城,施展开那“朝游北海暮苍梧”之腾云术,在这界内乱走起来。 此界甚大,犹胜老君的无我界,山峦河川与西游那方天地无甚分别,界内五大洲分布井然,与章回所说一样。居高临下,可见五大洲青、赤、白、黑、黄五色分明。凡人居于地上,只低头看脚下土地,便可知自己处于何洲。 悟空凝神观望,目力可及千里,他看诸大洲中,皆有三四支庞大世家、宗派支撑,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每一洲里,皆有妖族一系与这些人类势力隐隐相抗。 这种相抗并非是冲突,亦并非显而易见的敌意,而是——势。以恶土洲为例,纵览地貌,章氏家族居于西北,问道宗位于西南,中宣城居于恶土洲正中,以此三地为中心向四面辐射开,便是仙人领地。而东、南、北三个方向,群山巍峨、峻岭环绕,便似将西面的一大片平原地带包裹了进去。 悟空虽不懂风水地理,也看的啧啧称奇,若说是巧合,为何五大洲皆大同小异。据此而看,此界主人或许心存偏颇,向着妖族一系。 一路行来,见此间杀戮尤甚,除大城周边稍为平静之外,争斗搏命寻常可见,只是无论人类还是妖族,修为都不甚高,悟空观之,如同看小孩打架,颇无趣味。 他此时想起虎力大仙三人,凭他三人那点道行,还真难在此立足,可见他们去往老君的无我界寻个安稳,也算明智之举了。 悟空游了一日,也只是走马观花,杀戮界比善恶界大了数倍不止,除五大洲之外,在极西、极东之处仍别有洞天。极西处是大漠,此际白日,空荡荡无一人;极东处乃是一片汪洋,浩荡荡漫无边际。 当夜,悟空便随意寻个地方打坐,念起《道德经》时,造化增长再非如善恶界那般迅速,悟空也不以为怪。一夜功德造化生,晨光微曦时,悟空眼望红日自远山上一点点升起,破出云海,光芒万丈,胸中豪气顿生,他敞开胸怀,仰天一声长啸,清啸声直冲九霄,惊起林间飞禽走兽无数。 这啸声震山撼岳,久久不息,此时,极东之处一个身影由小变大,疾速驰来,便如从那轮红日中飞出一般。 悟空立于山顶,手搭眼帘望去,这人倏忽间到了悟空面前,悟空看去,却是粉妆玉琢一个小娃娃,看模样也只三四岁光景,煞是可爱。 这娃娃戴着一个艳红肚兜,两只小手叉着腰,奶声奶气对悟空道:“是你喊的吗,吵到我了。”悟空微微惊奇,这孩子这点年纪,居然是天仙的修为,不知谁家孩子天赋秉性如此超群。小娃娃见悟空不答他问话,跃起便打,嘴里还嚷着:“大红小红,快来帮我。” 悟空闪身躲过,道:“小哥,别动手啊!”此刻,见东方又两道赤红色身影飞来,一大一小,须臾便至。 悟空用余光一扫,那大的乃是火凤,小的生了三足,似是传说中的三足金乌。这火凤与金乌浑身火焰腾起,焰中赤黄、焰尖紫青,将虚空烧得劈啵作响。 悟空闪在一旁,笑道:“还有帮手?”小娃娃眼睛瞪得溜圆,道:“你吵醒我睡觉,自然要打。大红小红,给我上!” 火凤金乌也不言语,张口一齐吐出一道烈焰,两道火光合一,竟变成青红色焰柱,射向悟空。悟空眉头一皱,适才却道是切磋玩耍,现下可是能要人命的法术了。自己若是庸者,岂不丧命当场。 “孽畜大胆!”悟空不识这烈焰,怎敢硬接,他躲过之后,亮出金箍棒便砸向两只异禽,火凤金乌虽生了翅膀,但空中转折腾挪却仍不及悟空迅捷,三两招下,便狼狈不堪。悟空怪招迭出,不知扫落了哪只异禽的火羽,落在地上,便连青色泥土也燃着了,可见温度极高。悟空生出念头,莫非这三个真是自日头上飞出的不成?(未完待续) 一一四、颜如忆 那娃娃见悟空实在厉害,他也不敢上前,又喝道:“师公师公,快来帮我!”悟空顿时无语,这娃娃不知是那个大派的子弟,后台却不小。 这时,只听天空中传来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莫再丢人现眼,快回来领打!”小娃娃一听这话,小嘴瘪了两下,竟要哭了出来。却不敢不遵这声音的法旨,瞪了悟空一眼便驾云而去。火凤金乌听到这声音,早就退出了战圈,比那小娃娃还快几分。 悟空见三人来得匆匆,去也匆匆,不由一阵苦笑,这一场仗打得真是稀里糊涂。他仔细揣摩那声音,竟摸不到半点痕迹,便连自何处发出的都不知,倒似这附近山石风云林木一起呼啸,才能有这样与万物浑然天成的声音,悟空暗忖,此人本领比我不知强出多少,杀戮界果然有高人存在,看来自己行事却要小心些了。 天光已是大亮,这边打斗一停,林间鸟鸣啾啾,走兽嘶吼声渐渐又起,此条山脉甚为广远,内中妖兽众多,悟空自然不去打扰。 他见一鸟儿于高枝上飞起,又一个乳燕投林钻入密林中,也起了顽皮之心,便凭空低掠,学那鸟儿姿态,只在树梢上一触即起。 似这般跃了一阵,眼前再无林木,却迎面遇上好大一面瀑布,此瀑气势磅礴,与花果山水帘洞之瀑相比,更多了一番浩瀚声威:冷气分青嶂,馀流润翠微;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歘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潺湲名飞瀑,真似挂帘帷。 百丈瀑水激荡奔流而下,轰隆隆坠入下方一个偌大深潭当中,说是深潭,其实已漫流成湖,足有几十里方圆,虽有瀑水灌下,湖边仍波平如镜。 悟空自湖上飞过,面朝下略一张望,这一望非同小可,险些坠了下去。 湖中并无他物,只是悟空望见自己脸庞,与前世照镜子时一模一样,原来自己化身白衣书生,不知不觉却变成了前世容貌。 悟空落在湖边,仔细观瞧这张本应十分熟悉,此刻却又极为陌生的容颜,他不自觉伸手触去,碰到湖面,水波微动,便再看不清了。 悟空未待湖面恢复平静,便毅然起身直冲而起,再不回头! 造化作乱,一别经年,回忆终将随时光流转,而心波荡漾,又如何能忘却那模糊的容颜?一掠过千峰,远山叠翠,层云障眼,悟空居于万丈高空之上,只觉孤零零一人,寂寥之情油然而生。 来此甚久,本以为前世早已不再挂怀,哪知今日一瞥湖中倒影,又勾起许多往事。 忽地,悟空便觉体内造化翻腾起来,胸中一阵烦闷,这可是自得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道心不稳,自己竟要走火入魔? 他不敢掉以轻心,立刻下来寻个僻静处,安心打坐调息。 哪知越是要忘却,便越记得清晰,闭目静思,前世一幕幕场景在脑中格外清晰,与今世的许多经历合二为一:那立交桥之上的身影,竟成了牛魔王;楼宇间一群白鸽飞过,仔细看去,皆是大鹏的身姿;哪吒的风火轮怎地安到了汽车下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悟空此刻已心焦如焚,他不知造化翻腾的后果是什么,只觉这样极不舒服,若任由其发展,绝非好事。 便在此时,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句话: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逆旅……过客……梦…… 哪个是逆旅,是那个地球,还是此刻的天地?哪个又是过客,是他们,还是我?哪个又是梦,是前世,还是今生? 他此时造化震荡不安,元神亦昏昏沉沉,忽地想起了须菩提祖师说过的“与我等而言,元神乃性命之根本,内念不萌,外想不入,独我自主,谓之元神。” 只是自己连最简单的“静心咒”都一句不会,如何能先静得下来。想起了《玄空法秘诀》中的“入境”一法,“入境”便是叫人忘我,让一颗思虑忧愁心沉静下来,悟空默念起了此卷内容,果然竟有奇效,渐渐安宁下来。 灵台既有清明,他又想到:身居此时此地,自然便要以此刻为真,既如此,那前世便应是梦。我那些胡思乱想的,都是梦,是梦,是梦啊……但即便是梦,那深深的印象也如烙印一般难以忘却,仍是若真若幻,难辨虚实。 悟空情急之下心思一转,既然此梦如此逼真,那我便在梦中仍读《西游》,还他个真作假时假亦真! 想到此处,悟空脑中便幻想起自己前世手拥《西游释厄传》时的光景,“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这几句开场诗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各章情节也均牢牢在心,默想了不到半卷,体内造化果然渐渐安定下来,而自己却似真的进入了梦中,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我叫红孩儿,这名字是我自己起的,自我出生起,我便分外喜爱红色,妈妈说,她是怀揣着一把宝扇生下的我,这宝扇是天下至阴之物,乃是一把“纯阴宝扇”。 天地之理,一物降一物,我天生便与这纯阴宝扇相克,生就纯阳之体,却不知是我厉害,还是这宝扇厉害些。 我生下来便会走会跳,口齿也甚是伶俐,在兜率宫中,人人都喜欢我,最喜欢我的人却不是我妈妈,而是那个非让我叫他“爷爷”的师公。后来我才知道,我这个师公是太上老君,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除了这个师公,我还有两个师公,大师公人很慈祥,却不爱说话,总是在那里闷坐,我自出生以来一共才见过他三次。 第一次爷爷带我去见他,他拿出了一柄火尖枪给我,我十分喜欢这血红血红的枪尖,只是那时我还拿不动这柄枪,只好让爷爷代我收起。第二次,仍是爷爷带我去,他传了我一个口诀,教我日夜诵读,我不知有何用处,但爷爷听了这口诀,欢喜得很。第三次,他自己出宫来找我,这时我已能拿动火尖枪了,他教了我一路枪法,好玩极了。爷爷后来知道了,骂了大师公几句,好像说这枪法中有许多暴戾之气,我也不懂。 在兜率宫住了些日子,爸爸便来看我了。爸爸十分欢喜我,时常将我放在肩膀上下界游玩,我才知道,这凡人界原来比兜率宫大的多,只是,地上那些人却连腾云都不会,他们活得可真累啊。(未完待续) 一一五、一个梦 爷爷知道爸爸带我下界,便将爸爸训斥了一顿。爸爸被训的时候,兜率宫里的那头大青牛偷偷地笑,我因此开始讨厌他了。 我爸爸也是一头牛,但比那头大青牛好看多了,爸爸一笑的时候,嘴角向上咧,扯得耳根直颤,每当这时,我就爱扯他的耳朵玩。 妈妈很爱爸爸,他们话很少,我是从眼神里看出来的,只要爸爸在身边,妈妈的眼睛便离不开他,但我一点都不嫉妒,我们是一家人。 爸爸没来过几次,他说有大事要忙,我问他:“天上的事才算大事,地上有什么大事好忙?”爸爸笑着告诉我,他认识了一个厉害的猴子,还有大鹏、蛟龙、狮子,他们一起做大事,比天上的事还要大。 我不知道什么是猴子,爸爸叫我去问爷爷,他临走时嘿嘿笑道:“孙悟空便是猴子!你该叫他叔叔的,总有一天你会听到他的名字。” 听起来,爸爸好像很佩服这个猴子叔叔,只是我还没等听说他,便被爷爷送到二师公那里去了。 二师公也是个道人,爷爷该叫他师兄的,却总是“灵宝灵宝”的喊,只有求他时才叫他“师兄”。二师公极喜欢我,可这次,他却将我丢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地方好大好大,和爸爸带我去的凡人界差不多吧,反正都大得很。二师公把我丢到了一座怪异的宫殿里,这座宫殿叫做“火云宫”。 火云宫里只有四个人,二师公、我、大红和小红。 大红和小红是二师公捉来的,她俩都很怕二师公,但第一次见到我,她们就扑到我身上了。我也喜欢她们,火红火红的大红和小红,身上总是燃着火,特别温暖,没多久我就爱上了这座火云宫。虽然很想妈妈和爷爷,但二师公告诉我,男孩子就要练大本领,要不会被欺负的。我听二师公的话,他虽然有时严厉,却都是为了我好。 火云宫在这个世界的天上,不停地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总有人对着火云宫跪拜,后来我才知道,火云宫就是这个世界的太阳,而这个世界,是二师公造出来的。 火云宫中到处都是火,大红小红也是火,我每天都睡在火里,舒服极了。二师公说,纯阳之体,不入五行,我这辈子只能练火了,练就练! 我每天吞火、吐火,练火尖枪,和大红小红打架玩,从来不曾歇过,就这样练啊,练啊……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一百年还是二百年?二师公有一天把我带了出去,他说爸爸很伤心,想看看我。 爸爸会伤心?我那个只会憨憨笑的爸爸居然也会伤心,我跑到兜率宫去,果然看见了爸爸,呆呆站在爷爷面前。爷爷见我过来,叹了一口气便走了,只留下爸爸和我。 爸爸看见我,眼中多了些神采,想要咧嘴笑笑,却只露出了一丝苦笑。我问爸爸怎么了,爸爸摇摇头,也叹了一口气走了,我忽然觉得爸爸很没出息,那么大人还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他们不告诉我,我就四处去打听,果然在妈妈那里,被我打听到了一切。 原来,那个叫孙悟空的猴子打上天了,天兵都打不过他,玉帝只好封了个“齐天大圣”的名号给他,啧啧,好威风啊,齐天大圣,多好听!将来我的名号里也要有个“圣”字。 可是,这只猴子忘了本了,玉帝给了点好处,他便坐享其成,不愿意再和爸爸他们一起反抗天庭了。奇怪,妈妈、爷爷、师公都住在天上,爸爸怎么还要和天作对呢? 妈妈告诉我,爸爸他们反的不是天,也不是天庭,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总之对我们是有好处的。妈妈说的很糊涂,我也不懂。 第二天,爸爸又走了,他告诉妈妈,自己要去重整旗鼓,再也不依赖别人。我喊道:“爸爸,等我长大了帮你。”爸爸咧开嘴笑了,可是这时,我不知为什么,已不想再扯他的耳朵了。妈妈不依爸爸,她担心爸爸会闯祸,不许爸爸再造反,爸爸拗不过妈妈,便带着妈妈一起出宫了。 我学艺未成,二师公不放我出去,又将我带回了火云宫。 我练得更加刻苦,日夜不辍,我将大师公教给我的枪法全都学会了。他的那篇口诀,原来是修炼三味真火用的,我却总是差了一点不成。 二师公问我,你真要学这三味真火吗?我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二师公说这三味真火厉害得很,学会了之后,那个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也不是你对手。 哦,原来孙悟空大闹天宫了。我忽然觉得这猴子很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他真的是两面不是人了。 我一听说能打败这猴子,当然更要去学了,猴子让爸爸伤心了,我要打死他给爸爸出气。二师公看着我的眼睛说:“学这三味真火,要付出很多代价,会让你心痛的。”我告诉他说我不在乎,再苦再累我都能忍受的。二师公喃喃道,有许多东西比苦比累更让人难过。 那天晚上,许久没有睡过觉的我竟然睡得好香好香,在梦里,我吃了许多许多好东西,浑身充满了力气和精神。 一觉醒来,我发现,我的三味真火炼成了。 我高兴极了,我问二师公是怎么回事,二师公告诉我没什么,我看得出他很疲惫,似乎,还有些伤心。我突然发现,大红小红不见了。 难道这就是炼成三味真火的代价吗?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不要这三味真火!我想哭,可在这火云宫中,根本没有泪水可以存在。 二师公告诉我,他有些后悔了,他不该问我的,大红小红本来就是为我准备的,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我无话可说了,我骗自己,大红小红是飞走了,她们没有被我吃掉。我不再伤心了,却更加恨那只猴子,如果没有他……没有他会怎样呢,我也不知道。 二师公告诉我,那只猴子已经被佛祖压在一座大山下面了,不用我去报仇,已经有人为我爸爸解气了。 听了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开心,这只猴子敢大闹天宫,又是齐天大圣,怎么会被捉住呢?我心里隐隐期盼着,他能破山而出,再到天庭大战一场。二师公似乎看出我的想法,他说我孩子气。 是啊,我还是个孩子吗,过了这么多年,我为何一直不长大呢? 二师公说,我是在天上出生的,地上一年,天上才一天,小孩子要在地上才长得快。不过我已经不能再长了,炼成了三味真火,我已经成了太乙金仙,这身子从此便定型了。虽然我能变成任何模样,但这本身却是不会变了。 不变也好,如果大红小红回来的话,应该还能认得我吧。 此时,我已修为大成。 那一天,爷爷来接我出宫,他喂我服了一颗金丹,这是爷爷丹炉里最好的丹药了。 爷爷和二师公不再如往日斗嘴,脸上都露出了凝重、悲戚的神情。 我原本以为是因为我的离开,后来我隐约得知,他们的心思竟都在那猴子身上。 爷爷说:那猴子被困在五行山下,是不是要去救他出来。 二师公沉吟良久,说:不妥…… 爷爷叹道:此番与从前一样,仍不知本来面目,便遭了毒手。 二师公道:自作孽,不可活,却也怪不得别人。 二师公说那猴子作孽,自然便是真的作孽了,我若遇见他,仍要打他一顿。(未完待续) 一一六、身后事 妈妈一直在兜率宫等我,依稀能看见她脸上的泪痕,我问她为何哭了,妈妈只说是想我。 妈妈领我离开了天庭,下了界,一路向西,来到一个叫做翠云山的地方,这里风景真美,妈妈说她担心拴不住爸爸的野心,特意找了一个如同仙境的地方。 我进了芭蕉洞,却没见到爸爸。妈妈又说,他仍是拴不住爸爸的心,爸爸整日三山五岳游玩,结朋交友,几年也不回家一次。 我安慰妈妈说,爸爸是去做大事的,妈妈这次没点头。 我和妈妈住在这里,妈妈便多了许多笑容,只是时日已久,我也住不下去。我勤学苦练,学得一身本领,自然志不在此。 妈妈并未留我,或许她也明白了,男人都是如此,没有野心的,称不起男人。 我在几千里玩寻了一处穷山恶水,名唤枯松涧,建了一座洞府,便叫火云洞,笼络起一山小妖,自此后山中山神土地皆归我统管,也是自在逍遥。自然有那不知趣的神官去天上禀报,但那玉帝也知我爷爷是太上老君,又能奈我何? 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圣婴大王,这个圣字是我早就想好的,超凡脱俗,玉帝管天管地,却管不到我。 可是……那个猴子孙悟空,似乎也不服他管。此刻,我心中隐隐生出了与孙悟空一较高低的想法。 我苦等了许多年,终于,机会来了。 那猴子不知着了哪家的魔,要保一个凡人和尚去西天取经。此事奇怪的紧,东方有无数道,他偏偏西去取经,不知为的什么。 我这枯松涧是西去必经之路,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过得去! 二师公说得对,猴子真打不过我,我那三味真火几乎将他烧死。不过,我不会真杀了他,我只要打败他,证明我比他强。爸爸你看到了吗,我将这猴子打败了。 猴子好生可恶,居然变成爸爸来骗我,所幸我机警的很,识破了他的诡计。最令我气愤的是,他还居然腆着脸说是我父亲的结义兄弟,我父亲是真英雄、真豪杰,这等背信弃义之人岂能与我父亲称兄道弟? 我骂他说,你堂堂齐天大圣居然也给人做了打手,羞也不羞? 我没想到,经历过五百多年的熬磨,猴子脸皮已经厚极了,他斗不过我,居然请来一个比他还要阴险狡诈十倍的女菩萨,不知念得什么咒法,用几个金箍将我套住。 我好恨,我好痛,我堂堂圣婴大王,居然也成了别人的仆从。爷爷,师公快来救我!可是, 在这个叫观音的菩萨那里,我看到了和我同病相怜的黑熊,黑熊也很厉害,在我了解他的历史后,他成了我为数不多佩服的几人之一。他只自己一人修炼,竟然炼成了太乙金仙,你说厉害不厉害? 我斗不过观音——主要是抗不住那金箍的威力,只得虚与委蛇,等待时机逃脱。后来,我听说我爸爸和妈妈因为我和猴子打了起来,爸爸被如来佛祖捉到西天去了,妈妈伤心欲绝,后来也信了佛。 这个菩萨也算是佛门中人吧,我恨佛,比恨猴子还要恨。 后来,爷爷出面把爸爸救了回来,但妈妈却再也不肯回来了,她已经信到了骨头里,从这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妈妈…… 爷爷和师公终于没能救我出去,他们见到我身上的金箍,很无奈。我能读懂,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眼神中流露出技不如人的悲伤。算了吧,那就这样吧。 后来,猴子取经成功了,也成了佛。 他也成了佛?一只只知造反的猴子,一只大闹天宫的猴子,一只敢和佛祖叫板的猴子,居然成了佛,天底下还有比这滑稽的事情吗? 知道这个消息那天,我好像笑,可在观音面前,又不敢笑。我忍着忍着,便憋出了眼泪。观音说,善哉善哉,善财童子终于也有了慈悲心。 我看了看观世音永恒不变的笑容,突然觉得,他们好可怜…… 悟空醒了,也呆了,傻了,愣了,痴了…… 刚才……那是一场梦?还是有人在我耳边倾诉? 是红孩儿!那个牛魔王的儿子!那个张口能吐三味真火的小娃娃! 他的呢喃之语,怎地入了我的耳中? 方才与我打架的那个小娃娃,那竟是红孩儿,而此界,是老君的二师兄所立,那自然便是灵宝天尊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怪梦,将悟空的思绪冲击得七零八落,这个梦中的故事,分明讲述了红孩儿的一生。而且,居然是红孩儿在《西游记》中的一生! 自己这一场梦,若是在前世,还勉强能解释得通,只是在西游世界,如何能窥得前世中的人物命运? 悟空努力回想先前发生的事情,他于湖面看见自己前世容貌,然后便心潮澎湃不由自主,体内造化混乱元神混沌。后来自己施展起了《玄空法秘诀》中的“入境”手段,方才略微平静下来,再后来……自己便以伪乱真,在此处借着回忆《西游记》内中情节,硬将自己心猿意马拉了回来,之后便不知不觉昏昏睡了过去。 这其中,究竟哪一个地方出了岔,会将红孩儿的一生命运移到我的梦中?这一生,并非过往,而是《西游记》故事中发生的事实。 若论时间先后,这一切肯定尚未发生,而且由于悟空的到来,许多人的命运已经因此而有了些许改变;若论空间……这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事情,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悟空想的头都要炸了,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无奈之下,他只好安慰自己,或许是某位高人托梦吧。其实这样解释也极为牵强,就算是道教三清、西方诸佛也没有预见未来的本领,至多猜个大致去处,打个哑谜谶语,哪有人能将别人的命运从头至尾毫厘不爽地说出? 悟空在这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有一人高居此界红日火云宫之中,竟比悟空本人还要震惊,这人,便是那红孩儿的二师公,此界之主,人称上清真境灵宝天尊是也!(未完待续) 一一七、出宙合 灵宝天尊自然知道悟空身份,他自悟空一入此界,便留了一丝神念在他身上。造化神猿的身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三清。 七神猿对四大部洲这方天地尤为重要,只可惜知之者甚少,且各怀私念。三清于此事自然一心,然每每神猿遭难,只痛在心中,无法援手。造化玄机,容不得人力更改。 灵宝天尊见悟空初入此界,虽安然度大漠杀阵,却也平常。之后又在中宣城中办了些毫无用处的琐事,又不知有何用处。 待到悟空与红孩儿交起手来,灵宝天尊才唯有赞许之意,这灵明神猿本领果然不俗,当得起大闹通明殿的威名。 后来悟空心思紊乱,形如走火入魔,灵宝天尊也微微吃惊,道家修心,最怕的便是造化不稳、元神混乱,只是他虽修为通天,也只能袖手旁观。他见悟空于僻静处打坐静修,微微放下心来,这猴子还知道以静制动,总算没惹出什么乱子。 便在这时,悟空昏昏睡了过去,进入那奇怪的梦境之中,灵宝天尊忽然发现,这猴子忽然自他神识中消失了! 到了这等修为,几近万事万物掌握于心,哪里会有半点差错。更重要的是,灵宝天尊乃是此界之主,一丝风吹草动,他都了然于胸,在这一界中,他便是无所不能的造物者。 可是,就是现在,自己的神念居然察觉不到悟空的存在!简直奇天下之大哉! 灵宝天尊也顾不得身份,他使个法术,悄然出了火云宫,便往悟空所在处瞬移而来。到了这地,见悟空正卧在石上酣睡,呼吸悠长均匀,显然无丝毫走火入魔的异状。目能见,神识却不可查,这是修炼的哪门功夫? 灵宝天尊在此看了悟空良久,渐渐地竟生出了一种感觉,这猴子,此刻似乎已不再属于这方天地,而是神游天外,意出宙合了。 灵宝天尊摇摇头,不可能的,这是超越圣人之境,窥得天道痕迹之后才能拥有的神通,这猴子区区一个太乙金仙,怎么可能超越“宙”之限制? 又过了一会,悟空眼睑微动,灵宝能清晰察觉到,这猴子的“神”,此刻才算回来。眼看悟空将醒,灵宝天尊便回了火云宫,直入内殿,闭关思索此事。 悟空亦是苦思不得结果,他索性释然,自己虽来了有些时日,在这神话世界中却有无数未明之事,还要慢慢探索才是。 他经历这场变故,再不敢胡思乱想,只觉自身造化已稳,便捉个云头径直去了。 坐于云上缓缓前行,悟空将此梦内容条分缕析,收获颇多。 红孩儿来头如此之大,三清居然视之为亲孙儿一般,怪不得厉害如斯;牛魔王啊,你这老牛瞒得人好苦,有一个老君这样的师父还遮遮掩掩,不过也怪不得他,老牛性格我自知晓,还是颇有义气的,怕是老君不让他说,师命自然不可抗。 太上老君也甚是奇怪,旁的不爱,偏偏爱牛,骑青牛过函谷,现在又来个牛魔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易经》中,乾为马,坤为牛,十有八九便是老君以此自喻。“厚德载物”一语,却与《道德经》中“上善若水”之意不谋而合。 老君啊老君,你上善也好,厚德也无妨,为何派只老牛来我花果山卧底呢?而听红孩儿描述的老牛,却对悟空颇为赞赏有加。 想七大圣当年是何等威风,唉,怪不得别人,只怪悟空心性不定、背义善变,才惹得众兄弟伤心。红孩儿由此而恨上悟空,也在情理之中。 悟空当年读《西游记》时,大多只站在取经一众的角度考度事情,此番听了红孩儿的经历,不由叹道,这红孩儿,其实也是一个悲剧人物了。 他少年得志,又有极大靠山,自应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然却败于观音菩萨那诡异的金箍之下,成了一个善财童子,这岂不是比杀了他还难过! 而从他口中,悟空又何尝不是大悲,当年一根金箍棒打遍漫天仙神,却不得不忍辱前往西天求经,细细想来,如来此举,何等欺人!最后呢,貌似欢欢喜喜入了佛门,其实,个中甘苦,怕只有自己知道了。 观遍西游,这红孩儿,称得上是美猴王的一个知己了! 悟空一阵唏嘘之后再想,此界当属灵宝天尊,这灵宝天尊在《西游记》中并无正面触及,形如一个打酱油的人物,却没想到,他在暗中却教出了红孩儿这样一个厉害的弟子,更捉来两只怪鸟,成就三味真火。 而当美猴王被压于五行山下时,老君还有了施救之心,又被灵宝天尊阻止,看来,灵明神猿这个身份,的确敏感的很啊! 此处自己清晰记得,擒牛魔王时,天庭出力也是不少,连什么四大金刚、珈蓝护法、六丁六甲、托塔天王之流都上了阵。老君若是从中干预,天庭不应插手此事才对,毕竟牛魔王阻挠取经,于道教干系不大。最后红孩儿终被观音所擒,牛魔王也受制于西天世界,一个是老君的徒弟,一个是他的徒孙,三清居然任由西天和天庭所作所为,此事却奇怪的很。 后面说到,制住红孩儿的金箍,就连三清也无法破解,若说如来的本事,似乎比三清还逊上一筹,难道西天世界还有更大的依仗不成?难道那紧金禁三个箍子,是他人转赠如来,而这人,就连三清也惧上三分?如此解释,倒还能通几分,不过天地间哪还有这样的人物? 搞不清,猜不透,摸不准,水,好深…… 悟空想了许久,所得甚多,心中积压的谜题却也更多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行出了朽木洲,眼望西方土地已成黑色,却到了残水洲地界。 行着行着,便到了热闹地带,地上几座大城连在一处,高阁巨屋,仙气缭绕,天上也多了许多仙人驾云往来。 悟空行得甚慢,又想得入神,不觉间上下左右已多了十几朵云,将他围在正中。悟空也不在意,只慢慢前行。 有一人立于云端喝道:“呔,那书生且住,落云城上,不得施法!”悟空斜眼一睨,这人一身黑衣,獐头鼠目,若不是肤色尚算白皙,就说他是兽妖也有人信。悟空笑道:“管得了地上,还管上天了?” “大胆!”这十几人围住悟空,便要动手。悟空喝道:“定!”只见这十几人立时姿态各异,站在云端无法动弹,悟空又道:“落!”这些人脚下祥云倏忽消失,一齐直直自天上坠了下去,不知死活。(未完待续) 一一八、九头虫? 悟空自言自语道:“不许他人驾云,自己却又驾云,哪有这样道理?” 他按住云头不动,便要看看这落云城究竟有何依仗,敢立下这样霸道的规矩。不一刻,下面窜上来两人,一人穿黑、一人穿白,直朝悟空而来。 悟空远远便认得,穿黑的那人,岂不正是章回口中的黑袍老祖,手下败将也。黑袍老祖到了近前,放认出悟空,一时竟愕在了半空,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白衣人却不识,戟指骂道:“好胆,敢在落云城撒泼!” 悟空回道:“小辈,滚回去教你主子来!” 白衣人大怒,抖出一把长刀便斩向悟空,悟空也不躲闪,伸手将刀头夺住,向怀里一抖,白衣人如何能抗过悟空神力,一个偌大身躯直飞过来。 悟空笑道:“还舍不得撒手?”一拳将白衣人击飞了出去,这一拳只用了两成力道,只见天空中鲜血洋洋洒洒,白衣人早已魂归天外了。 那黑袍老祖吓得魂不附体,连逃跑都不敢,悟空钩钩手指示意他过来,黑袍老祖来到近前,战战兢兢道:“你……你休要猖狂,我家城主稍后便到。” 悟空懒洋洋道:“怕便是怕了,还充什么胆气,你告诉我,此城上方为何不准驾云!”黑袍老祖道:“这是城主的号令,哪个敢不遵从?” 悟空嘿嘿笑道:“带我去见你家城主!” 黑袍老祖面上一惊,心中却欢喜起来,真是不知死活,少待教你知道我家城主的厉害!黑袍老祖在前方疾行带路,悟空只远远缀着,也不怕他走脱。 近了城门,悟空仍不落云头,直直进了城。往来人等皆瞠目结舌,落云城自来无人敢驾云行过,这人是谁,居然不顾性命,胆敢驾云进了城? 进城又行了片刻,便到一座大殿之前,黑袍老祖步履放缓,与悟空道:“此刻城主怕在议事,你在殿门少待,我这便去请。” 悟空抬眼看此殿堂,巍峨高耸,极具堂皇奢华之势,乍看上去,玉皇大帝的天宫中,也有许多宫殿不如此处壮观。 悟空便道:“你家城主好大架子!”黑袍老祖自恃到了城内,便阴恻恻道:“晚死片刻,还不知足。” 悟空一把按住黑袍老祖头顶,劲力发出,一个大好脖颈折断,可惜天仙级的人物,越过多少生死沟壑,却只因口不择言,竟活活送了性命。 悟空将黑袍老祖尸身抛出,越过许多屋顶,一直掼入阁丛楼林中,恨道:“此人见之便十分厌恶,他却还不知惜命!” 少顷,只听后殿中有人惊呼,然后便涌出许多奇装异服之士,悟空一见,好一个落云城,原来已成了妖精殿堂! 这一众人,若非青面獠牙,便是红发蓝眼,或身高三四丈不止,或身盘怪蛇游龙若干,冷眼看去,寻常人怕不被吓破胆? 悟空揉揉眼睛,浑以为自己回到了花果山。 众妖簇拥着一个锦袍男子,看这男子头戴一顶银盔,寒光欺白雪;身披一副兜鍪甲,亮色耀秋霜。上罩锦征袍,如彩云笼玉;腰束犀纹带,象花蟒缠金。他右手虚按腰间,不看脸面,但这身段打扮,便是傲视群妖的做派。 再一看他这张脸,说丑也不丑,说俊却又牵强,一双凤眼定定,却总不看人,也不知望向哪里;一张檀口方正,却又隐约狰狞,隐现血盆獠牙。看得久了,但见他左也是脸,又也是面,四面八方通见,不知修得何等神通。 悟空笑道:“你这厮莫非是个唱戏的,生了这许多脸面!” 这人颜容不更色,道:“将这书呆子擒了!” 早有一只赤发老妖上前,双手一张,便是赤炎红烟,将悟空掩在其中。众妖大呼一声“好!”唯有那多面人皱眉喝道:“小心了!” 赤发老妖一怔,身侧劲风已起,急忙向旁一闪,无奈悟空身法比他迅捷许多,这一棒正中老妖臂膀,一条丈许长的胳膊立时耷拉下来,只余一层皮肉相连了。 多面人叱道:“好手段!退下!”前一句是赞悟空,后一句却是呵斥赤发老妖。 悟空手拄金箍棒笑道:“你倒体恤手下,也算有的担当了。” 这多面人道:“此处施展不开,你可敢与我到半空一斗?” 悟空道:“没来由的,为何要斗?” 多面人怒道:“你杀我城中护卫,伤我洞中护法,我岂能饶你?” 悟空笑道:“非但有担当,还是个要脸面的,哈哈!” 多面人喝道:“敢是不敢!”他要把悟空引上天空,实则知道二人动起手来声势浩大,唯恐毁了此城。 悟空道:“好!那便来吧!” 二人同时跃起,在半空中斗了起来,起初城中人还能看的仔细,战至半酣,这二人兵刃飞轮般挥舞开来,漫天寒光四射,两个身影皆裹在里面,只听得叮叮当当作响,似是铁匠铺开了张。再斗了一会,二人越打越远,已见不到人影了。 这妖怪起初只用一柄宝剑,斗了一会,抖出一件长柄兵刃,却是一个月牙铲。悟空入此界来,却是初次逢到敌手,他不紧不慢将齐天棍法施展开来,与这妖怪慢慢磨。 这月牙铲也是一件宝物,与那金箍棒死命对磕,竟无半点损伤。二人斗了四五十个回合,妖怪见拿不下悟空,仰天长啾一声,将身子一晃,现出了峥嵘本相,只见他: 毛羽铺锦,团身结絮。方圆有丈二规模,长短似鼋鼍样致。两只脚尖利如钩,九个头攒环一处。展开翅极善飞扬,纵大鹏无他力气;发起声远振天涯,比仙鹤还能高唳。眼多闪灼幌金光,气傲不同凡鸟类。 悟空一见这妖怪本相,心中一激灵,九头鸟!九头虫!这二者其实无甚分别。 在《西游记》,生九头的物种本就没有几个,难道对面这妖怪便是碧波潭中万圣老龙王的驸马九头虫?自己还记得,那九头虫的兵刃也是一柄月牙铲,只因此处乃是灵宝天尊之界,自己压根便没往那处想,此刻他现出了九头,才恍然大悟。 灵宝天尊,你究竟还隐藏有多少秘密?若说这九头虫不是你养的,打死我都不信。这个实力堪比红孩儿的妖怪,若不被你放在取经路上阻挠,岂不是大大的浪费了? 九头虫见悟空怔住,冷笑道:“你这厮怎地停了手,难道怕了不成?” 悟空道:“怕你不算好汉,我且问你,你是鸟是虫?” 九头虫喝道:“放屁,老子是凤!”说罢伸开遮天蔽日两扇羽翅,扑向悟空。(未完待续) 一一九、十头虫! 悟空早闻得九头虫的威名,《西游记》中美猴王与八戒二人合攻,仍被他将八戒捉了,的确有些本事。 此番悟空谨慎对待,也抛去皮囊,露出本相,生生化成三丈高一只狰狞巨猿,手中金箍棒也收了起来,利齿如钢刃,锐爪现寒光。 九头虫展翅斜飞,旋绕飞腾,一双利爪兜向悟空,悟空丝毫不惧,也是一双长臂巨手迎上。堪堪触碰之际,九头虫收回利爪,空中一个急刹,然后竟自腰中钻出一个头颅来,张口咬向悟空,这一招极为诡异。 却见悟空不慌不忙只将腰身一拧,猿腿轻抬,一脚便勾在了这颗头的下颌,第十头受了一击,忍痛缩了回去。 九头虫大惊,他这招乃是最后的杀招,向来无人能避,哪知这猴子非但轻松避过,还有反击之力,怎能叫他不怕?他哪里知道,悟空早记得,那猪八戒便是被九头虫这腰间的第十头所擒,心里早有了防备。 九头虫也,旁人只见他脖颈上的九颗头,这第十头但凡见者难逃一死,自然无人知道。 悟空笑道:“你若能生出第十一颗脑袋来,我便认输了。”九头虫也不答话,仍抻开如铁双翼,疾风骤雨般猛攻过来。悟空使臂膀硬挡了几下,但觉九头虫这双翅比起金翅大鹏还逊色不少,此妖厉害,全在那些头上。 九头虫见奈何不得悟空,当下不再恋战,停手喝道:“你这猴子哪里来的,从没听说有你这一号。” 悟空道:“你又是哪里来的?” 九头虫道:“你且听好,我乃是上古神兽凤凰后裔,人称九头凤的便是。” 悟空笑着“呸”了一声,道:“你却会给自己贴金,凤凰若生出你这丑八怪,怕不先掐死了。” 九头虫听悟空骂他丑陋,却也不恼,忽地问了一句:“你也是那界来的?” 悟空点点头,却不惊讶,九头虫也来自那方天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孟轲不就是被老君捉来的吗。悟空道:“见你在此已根深蒂固,来了怕是有些日子吧。” 九头虫收了本身,又变作那多面人模样,道:“小劫也度了几个了,却不知四大部洲如今是何模样?” “小劫?那又是何物?”悟空变回白衣书生问道。 九头虫道:“此界名为劫杀,自然便是劫中杀之意,你当这名字唬人的吗?” 悟空想了想,道:“既是小劫,想必好过些。” 九头虫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一劫比一劫更难,早先此界中人丁繁茂,如今,十停只余三四停了。” 悟空笑问:“你我是敌非友,与我说这些作甚?” 九头虫道:“敌又怎样,友又如何,打起来也是不分高下,又何必再打?我倒是想,他日大劫来时,寻几个厉害帮手,也好脱出此界。” 悟空听到“脱出此界”,心中一动。只听九头虫又道:“凭你我本事,早晚回到那界去,不免常相见,此际并无多大仇怨,何不尽弃前嫌,做个朋友。” 悟空呵呵笑道:“兄台果然胸怀博大,既如此,先前伤人之过,我便也告个罪罢了。” 九头虫一摆手,道:“伤便伤了,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并无我妖族中人。” 悟空忽起一念,问道:“照这般说,若我不是妖族,此事还未必善了?” 九头虫一怔,然后点了点头,道:“天下之恶,莫过于人,若你是人类,便是打不过你,我也要教你不得安宁。” 二人互看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九头虫引悟空回了落云城,众妖见了悟空皆大吃一惊,此人能与城主战平,当真了得。妖族之中唯尊强者,九头虫将悟空介绍给群妖,悟空仍报个“孙悟空”的名字。 落云城偏殿之中摆开宴席,几通酒下去,先前不快早已抛之脑后去了。悟空问起九头虫来历,九头虫便细细说来。 九头虫说自己是上古神兽后裔,却也并非全然说谎。只是他的祖辈并非凤凰,而是螣蛇与九头雉鸡相交的后裔。 悟空此时回忆,九头虫腰间伸出的那个脑袋果然与脖颈上的有所不同,更像一个蛇头,而非鸟首,原来根由竟在这里。 悟空于是笑道:“如此说来,兄台称自己是凤,却也有据可查。” 九头虫一怔,问道:“何来根据?” 悟空道:“俗语道,鸡飞枝头便为凤,是也不是?” 九头虫哈哈大笑,转而稍显愤懑之情,道:“自我出生,见我者皆道不祥,因此倒也灭了许多人家。” 悟空道:“我在那界也有几个妖族兄弟,旁人瞧不起我等,我却道妖族胜过神仙百倍。” 此语一出,顿时博来满堂喝彩。悟空又道:“然人可轻我慢我,我等却不可自轻自贱,物竞天择,天生我才必有用!” 九头虫赞道:“正是如此。当年我杀了许多人,惹得动静大了,也遭不少天兵追杀,便躲在西牛贺洲一处地界藏躲修行。” “四五千年前,一个道者寻到了我,我以为他是天庭派来捉拿我的,便动起手来,哪知他连手指都不动,便将我擒住。我只道他要杀我,他却一言不发,将我丢入了此界,之后几百年,偶尔也来指点我神通武艺,如今我这一身修为,大半都是他教的。” 悟空心道,此人多半便是灵宝天尊了。 九头虫接着道:“此地虽好,但人总有个恋家之心,早晚还是要回的。”悟空深以为然,他与九头虫不同,知道此界并非西游主界,在此界碌碌一生,那边却要错过许多好戏,又如何能甘心? 便也接着道:“兄台先前曾言,大劫之后,便有法离了此界?” 九头虫道:“正是!你来此界多久,可曾听过界内会元传言?” 悟空茫然摇头,道:“我乍来不过三日,识人不过三五个,自然不知。” 九头虫于是娓娓道来,这一番言语可称得上惊天动地。 传闻道:此界内天地之数,有一万九百六十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千零八十岁。 若依此定造化之始,天地之初,则戌会之终时,天地昏蒙,万物否矣。再过五百四十岁,交亥会之中,天地间一片黑暗,其中人物俱无,乃是混沌未蒙的时节。又过了五百四十岁,亥会将终,子时已起,则混沌乍动,而复逐渐开明。于二十四节气而言,便是“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也。 到此,此方天始有根。再五百四十岁,天地既开,则轻清上腾,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谓之四象。故曰,天开于子。又经五百四十岁,子会将终,近丑之会,而逐渐坚实。易曰:“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至此,地始凝结。 再五百四十岁,正当丑会,重浊下凝,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水、火、山、石、土谓之五形。故曰,地辟于丑。又经五百四十岁,丑会终而寅会之初,发生万物。历曰:“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交he,群物皆生。”至此,天清地爽,阴阳交he。再五百四十岁,正当寅会,人、禽、兽、万物现于天地间,此谓天地人,三才定位。(未完待续) 一二〇、天有寿 悟空听了九头虫讲了这一段话,惊得瞠目结舌,你道怎地,原来《西游记》之初,说的便是“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这段文字悟空读过不下万遍,却终难明白其中奥义。今日听九头虫一讲,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灵宝天尊此界,原来竟是仿照那方天地造的,只是光阴短了许多,那边是十,这边为一。 悟空不动声色,道:“难为兄台记得这许多,不知其中讲的是何道理?” 九头虫道:“你还未听得?此天地之数为一万九百六十岁,这便是此方地界的寿命了。” “啊!”悟空大惊,“若到了寿命,却当如何?” 九头虫道:“后面也讲的清楚,到戌会之终,天地昏蒙,万物否矣。否者,大恶也。那便是大好繁华,一朝尽毁,天地重归混沌了。” 悟空陷入沉思,他的心思早已离了此界,飞回到四大部洲那方天地去了。或许此界众人以此为传言,但悟空已实实在在信以为真,不为别的,只为《西游记》中也曾清清楚楚如这般述说。 看来,灵宝天尊已堪破了那方天地的寿元,于是依样画葫芦,自己也造了一界,按样推衍。灵宝天尊此举用意所在,自己自然无法知晓,但由此可断言,那方天地看似稳固,但寿元尽时,也将归于混沌却是千真万确的了。 自己只道“与天地同寿”便是永恒,九头虫一番话却让他从中惊醒,天地亦不过造化中一物而已,又如何能恒久存在? 便如这界内,许多人自界内而生,便以为这界内天地乃是万古不变的存在,却不知那朝起暮落的红日仅是灵宝的火云宫,却不知这天地到了寿命,终将毁于一旦。 九头虫见悟空久久不语,笑道:“贤弟因何沉思,此方天地若亡,我等想法回去便是。”悟空苦笑一声,心道,你却不知,回去也不是长久之法。嘴上却道:“天地居然有寿,此事真是匪夷所思。” 九头虫笑道:“这还不算,方才说一万九百六十岁为一元,一元有十二会,那一会便是一千零八十岁。这天地中,每逢一千零八十岁,便有一劫。这一劫,或是火、风、雷、雨,种种不一,有时又两三种齐来,寻常凡人若无庇护,便唯有等死了。” 悟空道:“兄台来此日久,度了几劫了。”九头虫道:“诸般都已过去,我只知再过五六百年,便是——戌会之终了。” 悟空惊道:“若此传言为真,那岂不是说这天地即将崩塌,然后合而为一,再归混沌!” 九头虫道:“正是如此!” 悟空不知不觉间,已将手中酒杯捏得成了扁,口中恨恨道:“此间万千生灵,有几人能逃过此劫呢?” 九头虫一时愕然:“贤弟此语何来,万千生灵,与你何干?” 悟空道:“与我,自然不相干,只是这天地实在可恶,既然要杀,又何必生他?” 九头虫哈哈笑道:“贤弟此言差矣,你都说物竞天择,能活的便活,不能活的便死。” 悟空叹了口气,道:“唉,不一样的。” “有何不一样,照你这般说来,天地便不应分开,永归混沌,岂不万事皆休,也没了许多烦恼。”九头虫戏谑道。 他虽是戏谑之言,悟空却大有感触,此语虽是妄言,却也不无道理啊。危急存亡之际,自己却长吁短叹,又有何用? 此方天地既然要亡,自己理当寻个出路,回原来那方天地去;那方天地再亡,便再寻出路便是,又无人教你生生困死在此。本事不济,眼界太窄,便是自己活该! 想通了这节,悟空心中再无思虑,他端起酒杯,发现手中杯子早被自己捏扁,于是扯过酒坛笑道:“说得好,无了天地,你我再寻出路,无了出路,便开一方天地出来,如何!” 九头虫听此豪言壮语,眼前一亮,也拉过一只酒坛喝道:“贤弟果然豪迈,今日相逢,乃我生平快事也!” 殿中众妖听二人言语,大多似懂非懂,但见九头虫与悟空言谈甚欢,也为这豪气所动,个个弃了酒杯,都捧起酒坛来咕咚咚干了。 放下酒坛,悟空道:“那事还尚早,暂且不谈。据我所知,此界中妖族大都居于山野之中,为何兄台移至城中来住。” 九头虫笑道:“我本来也在远山中逍遥,那方景色可比此处胜却数倍,只是此洲内修士不知死的甚多,常到我山中搅扰,我一怒之下,引领大军杀了下来,夺了此城。” 悟空点头道:“一不做二不休,不愧豪杰本色,那为何要下不准驾云的号令,又有何出处?” 九头虫道:“我虽夺了此城,那些修士四散奔逃却也没杀干净,他们常来城上骚扰,却不敢与我拼斗。有些修士游移不定,时而假降于我,时而又为人内线,我心烦的紧,便下了这个令,城上驾云者,立斩不饶!此后修士若想入城,必经四门盘查,有那熟稔的面孔立即擒下。” 悟空道:“这也是个办法。” 九头虫笑道:“没想到这条荒唐令,却引来贤弟这尊大人物。” 悟空笑道:“哪里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杀了几个天将,砸了通明殿而已。” 九头虫迷惘道:“通明殿?那是什么东西?” 悟空不禁脸红,自己难得显摆一回,居然白白表情。他于是将自己率花果山一众力抗十万天兵,战退四大菩萨,又打上通明殿一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莫说九头虫,便是殿中群妖也听得热血沸腾,天下妖族实乃一心,听那天庭看不起妖类,想要全力剿杀,反被悟空打得落花流水,众人群情激昂,只是城中美酒却遭了殃,被众人一顿海喝,酒坛摞起来如一座小山般高矮。 说起大战天兵,悟空不由得想起了其余七大圣,又想起自己乍过死门时,体内造化涌动的事情,便问道:“此界中可还有什么厉害人物,既然来了,好歹会上一会。” 九头虫道:“贤弟即便不问,我也要说,此事甚为奇怪。便在南方余火洲,有一只猴子,长得瘦小枯干,本事却极其了得,我与他打了四五次,也占不得上风。那猴子现出本相,与贤弟一般无二,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悟空心中一喜,通风、无支祁、王禺的本相他自然见过,与自己区别甚大,莫非此处又有其余神猿不成?但是,通风曾道,自己尚未觉醒,应该无法感应到同类的存在才对。此事,又是扑朔迷离了。(未完待续) 一二一、忆君意 东胜神洲,灌洲灌江口,数条雄伟山脉绵延。 其中一条山脉,形若刀锋,有柄有刃,极为险峻,人皆称之为“横刀岭”,如今却已更做“忆君岭”,却是二郎神杨戬专为悟空而改的。 悟空与杨戬一见如故,一场欢饮,一席长谈便义结金兰,相识虽短却毫无芥蒂,直有逢到知己之感。相比杨戬,悟空更是深知对方为人,故此在攻上天庭之前,将花果山一众老小托付给杨戬,此举颇有临行托孤之意。 无支祁、王禺、通风三人将花果山举山迁至灌江口左近,杨戬二话不说,当即划出“横刀岭”分给花果山旧兵居住,其余妖类半步也不准踏入。 当夜,杨戬大摆宴席,邀通风三人入席,得知悟空安排好众人退路,只自己与牛魔王、金翅大鹏杀向天庭之事,杨戬泪眼滂沱,举杯道:“悟空既然如此安排,凭他心智,已知此事必无幸理,他自投罗网,却是要凭一己之身,平了天庭的怒气,免得日后追究尔等。” 他兄弟康安裕却不懂,问道:“若是如此,那牛魔王与金翅大鹏岂不也一同——”杨戬截住他话头道:“那两人都是有依仗的人物,便是天庭捉了,也不能将二人怎样,唯有悟空毫无根基,天庭若擒了他,自然视为匪首,九死一生啊!” 无支祁一听便急了:“那便去救悟空啊!”通风拦住道:“且慢,悟空自知重任在肩,绝不会轻贱自己性命,我等若唐突行事,岂不愧对他一番好意却是小事,只怕坏了他心中大计。” 杨戬见通风言语慎重,心中也多了一丝希望,自这日起,二郎神日日吃斋诵经,唯祷悟空平安无事。 灌江口中人见杨戬如此重义,人人对他又多几分敬重之心。 忽一日,消息传来,说悟空被老君擒住,带回了兜率宫。众人皆惊,唯杨戬安然处之,当晚更放开胸怀豪饮一通,别人问他为何,他道:“悟空若被别人擒住我还有些担心,太上谦和宽厚,悟空此番却无忧了。” 又过几日,有鬼仙传言悟空已被老君丢入八卦炉中炼了,已是灰飞烟灭。杨戬此时心里也没了底,破例上天打听,待回来时,已是双眼红肿,众人与他说话,他只是重复一句:“太上喝醉了,太上喝醉了……” 杨戬亲自打探消息,自然千真万确,看来那个运筹帷幄、智计无双的孙悟空真的自世上消失了,消息一出,横刀岭群妖人人恸哭,满山素缟。 无支祁只要上天报仇,被通风、王禺死死拦住,一怒之下离了灌江口,去北海寻覆海蛟去了。 第二日,牛魔王不知自何处得到消息,来到灌江口,只一阵长吁短叹,痛哭一场便不知去向。他刚刚离去,金翅大鹏又来,他却不哭,只带满腔怒火再上天庭,只守住南天门,见有天兵天将出门便疯了似地斩杀。以他本领,天庭却再无人能拿得住,只将南天门设为禁地,不许天兵妄自下界,如有要务,一律改为走西天门。 晚些时候,无支祁与覆海蛟、九灵元圣三人齐至,九灵元圣在悟空假灵堂前拜了几拜,痛苦流涕,却不许无支祁与覆海蛟打上天去。无支祁自然不服,纵通风王禺拦阻,也执意如此。九灵元圣忍无可忍,出手将无支祁制服,然后交给通风看管,又命覆海蛟回北海去。他向来行事低调隐忍,此刻八大圣危难之际,才显大哥本色。 覆海蛟见无支祁尚且不是九灵元圣对手,自己也不吃这眼前亏,便老老实实回北海去了,只是先前散漫之心再无,只终日云游寻找蛟族遗种,勤加练兵。 九灵元圣将一切安排妥当,自己又回玉华州去,通风与被绑的无支祁吵了整整一夜,无支祁方打消了为悟空报仇的念头。 至此为止,唯一不相信悟空殒命的便是通风。自他遇见悟空以来,悟空但有谋断,从未失手,只会在结局之外平添惊喜,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造化异种,哪里会自投罗网,分明是又有大谋略隐于心中。 可是一直过了半年多,仍是半点音信全无,通风心中也有些忐忑,于是他先将无支祁遣往北海,教他助覆海蛟统管水族去,若有大事便去寻九灵元圣;又将忆君岭一众妖怪托付给杨戬照看,自己带着王禺飘飘然直上九霄,不知往哪里去了。 金翅大鹏在南天门守了些日子,见天庭一味退缩,心头之恨稍解,也嫌无趣,便展翅西去了。 杨戬心中抑郁之至,悟空若是旁人害的还好,他大可兴兵报仇,但天庭玉帝是他舅舅,太上老君又是他师祖级的人物,莫说打不过,便是自情面上也过不去,唯终日以酒消愁,悲叹失一难得知己。 此际,悟空正于九头虫的宫殿中逍遥自在,一场酒宴饮罢,九头虫带着他在宫殿中四处闲逛起来。 落云城虽自称为城,其实所辖地域远大于一国,近乎半个残水洲都归他管。这些宫殿并非九头虫所造,乃是原来的仙人所建,铺张奢华至极,便是悟空去过天宫的人物,也看的饶有兴致。 九头虫道:“初来时,我于这等俗物并无兴致,但住得久了,便觉其中精致,实在难得。” 悟空道:“不喜无妨,只莫要糟蹋了便好。” 九头虫笑道:“如今已是爱不释手了。” 他引悟空至一座正殿休息,吩咐手下好生侍候,便告辞了。悟空这一日不得清闲,先和红孩儿打了一架,然后做了个让人晕头转向的梦,又在落云城闹了一场,虽精神气力饱满,但即使是仙人,劳顿久了心也会疲,便在此殿中打坐养神。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九头虫便过来与悟空叙话。 哪知悟空第一句话便要告辞,九头虫惊道:“既然你我投机,何故只一日便走,莫非我待客不周,有冒犯处贤弟尽管说便是。” 悟空笑道:“仁兄说的哪里话,你也非是俗人,你我相交,非在于朝暮相处。我在这界中也不立刻便走,说来便来了。” 九头虫道:“贤弟说的也是。”随后戏言一句道,“你若不来,我倒去哪里找你?” 悟空一怔,道:“我怎会不来?”又道,“八日之后,恶土洲问道宗有场热闹,仁兄若不嫌俗人呱噪,也可去瞧瞧。” 九头虫笑道:“我生平最爱热闹,纵使不爱,为见贤弟,也定会去了。” 悟空抱了抱拳,便与九头虫告辞。 离了落云城,此番却有了目标,自然是去南部余火洲寻那形状与自己相似的猴子。本来九头虫轻车熟路,带他来却是最好,但神猿之秘非同小可,须得处处小心,所以悟空越发谨慎,宁可花些气力,也要自己前来。(未完待续) 一二二、战六耳 筋斗云施展开来,只一个恍惚便到了余火洲,果然五行分布井然,这地界满眼的殷红色调,便连山上的石头都是红的,若无绿树点缀,还道是天神在此洲泼了无数鲜血。 悟空进了余火洲,便遇到几起事端,几伙仙妖自恃修为,竟做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这等歹人悟空自然不饶,一棒一个干净利落结果了,权当为民除害。 只是走了许久,却不知去哪里寻那猴子,总不能捉个路人便问,你可曾见过一只猴子? 却说灵宝道尊高居天上火云宫中,他冥想许久也没找到悟空自神识中消失的原因,无奈下只好放弃。 红孩儿此际正在火池中与大红小红嬉戏,灵宝道尊看了看他三人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走出宫门向界内查探,只要看今日是否有何大事,神识漫扫间,便见悟空在南部余火洲四处寻找。 咦?灵明神猿来此作甚?灵宝道尊心念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心道,不知那老道的徒弟与我的徒弟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 他心意微动,便从火云宫中消失,步入余火洲莽莽大山中一个极为隐秘的洞府中。 这洞中,正有一只猴儿静坐修炼,见灵宝道尊走了进来,猴儿施了个大礼,欣喜道:“徒儿恭迎师尊。” 灵宝道尊道:“猴儿,这三百年来进境不浅,为师赠你一件法宝。” 猴儿道:“徒儿只要看见师尊便开心得很,不敢要宝。” 灵宝也不理会他,自怀中掏出一根小小铁针,道:“此物名做如意金箍棒,乃是大禹治水时定江海深浅的一个定子,我之前传你尽是些长柄兵刃手段,想必这棍子你也能使得来。” 这猴儿接过金箍棒,心中大喜,他也福至心灵,只唤了两声“大”,这棍子便合乎使用,舞动起来极为顺手。 灵宝道尊又道:“我又与你寻了个对手,教你试试这棍子威力。” 这猴儿笑道:“师尊,徒儿已知道,余火洲今日来了一个白衣书生,修为不俗,想必是他了。” 灵宝道尊呵呵道:“果然你耳聪目明,便是他,你去罢。” 这猴儿挠挠脑袋,拘谨道:“只是……怕收不住手,打死了他。” 灵宝道尊嗔道:“莫要夸口,你若能胜他,我还有宝贝与你。” 这猴儿欣喜跃起,喝了一声:“我去也!” 他早知悟空所在,使个身法便直奔悟空而去。 悟空正在云中思索寻那猴子之法,忽见一只猴子远远而来,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猴子竟然送上门来;惊得是,怎有如此巧的事情,我寻他,他便来。莫不是此番又受了别人算计? 这猴儿跃至悟空面前,大喝一声道:“我师父教我来试试兵刃,出手吧!” 灵宝道尊远远闻道此语,心中骂了句,这呆子,只有什么便说什么! 悟空见对面这猴子果然与自己本身长得十分相似,再见他亮出兵刃来,脑袋嗡的一声,老天,居然是他? 悟空自然认得,这猴子手中拿着的那根棍子与自己的如意金箍棒并无半点区别,再看这猴子长相,心中便断定,这必是六耳猕猴了! 说什么“我师父教我来试试兵刃”?听这话头,六耳猕猴有师傅,而且,他师父就在此界中。能教出这样厉害的徒弟来,此界除了灵宝道尊外,还会有其他高人存在吗?即便六耳的师父不是灵宝道尊,必定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灵宝啊灵宝,你究竟还藏有多少秘密? 悟空前世读《西游记》时,便曾想过,即便六耳猕猴与悟空本事不相上下,但他手中那随心铁杆兵又怎能敌过如意金箍棒?如今一见才知,原来随心铁杆兵就是如意金箍棒,这定海神针并不止一根! 悟空犹记得无支祁说过:“……第四称之为聪明神猿,善远视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聪明神猿与六耳猕猴神通极为相似,说不准这二者便是一人。 悟空见六耳猕猴见了自己,并未有任何异样表情,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未曾觉醒。否则神猿一旦觉醒,见了同类便有造化感应。 六耳猕猴见悟空只盯着他看,却不动手,叱道:“你可听见我说话,快亮出兵刃来!” 悟空笑笑道:“你我初次相逢,为何见面就打?” 六耳猕猴道:“少废话,我师父教我来打,那便打你,要什么为何!”说罢抡起金箍棒朝悟空砸来。 悟空自然知道定海神针的厉害,急忙亮出金箍棒,向上一迎。两杆同源之神兵乍一相交,悟空心中一惊,这六耳猕猴力气可真是不小,他抖擞精神,施展浑身解数,与六耳猕猴斗了起来。 六耳猕猴虽膂力不小,身法迅疾,但初得此棒,还难以得心应手,悟空齐天棍法变化多端,不过三四十个回合,六耳猕猴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悟空本以为不下二十回合,便可将六耳猕猴战退,哪知六耳猕猴竟逐渐扭回颓势,悟空见六耳猕猴棍法逐渐熟练,中间掺杂了不少齐天棍法的影子,心中大为惊异。这六耳猕猴悟性真是罕见,对敌时居然能窥得自己棍法精要。 悟空见六耳猕猴咄咄逼人,心中也起了好胜之心,他弃了齐天棍法不用,只任凭心意拆挡舞弄,这几招变得突兀,六耳一愣神,又陷入了困境。而即便如此,仍是久攻不下的局面。 悟空打得心焦,使个分身术,一化为三,将六耳猕猴围在当中,四根一模一样的金箍棒如车轮般舞动,远远只见几团金光乱舞,却看不见人影。 六耳猕猴哪见过这样的神通,心中大惊,一个招架不住,腿上便中了一棒,他见敌不过悟空,使一个横扫千军荡出一条退路,转身便逃。 悟空好不容易寻到六耳猕猴,哪里肯放过,径直追了下去。 直追到无数高山峻岭中间,六耳猕猴一闪身便不见了,悟空细细搜寻,也不见丝毫痕迹,他反正无事,便随意席地而坐。 六耳猕猴回了洞府,忍痛叫了两声“师父”,却哪有灵宝道尊身影。他静静坐下疗伤,耳中传来灵宝道尊声音,道:“那人便在外面等你,何时胜了他,你便出师了。”六耳猕猴听到出师二字,心里空落落地难过,怔了半响,便默默坐下疗伤去了。 悟空在外苦守,心中犹自琢磨六耳猕猴使出的那路奇怪棍法。 《齐天棍法》中云:棍论捣劈,全身着力。又云:“棍长不过眉,身步要相随,虎口对虎口,上下任番飞”。他谨守此道,金箍棒虽可如意变化,却只齐眉长短时最顺手。 但见六耳猕猴使棍,却比悟空多了些微妙变化,显然他所学的棍法精妙之处虽略逊于齐天棍法,却也受过名师指点。那随心铁杆兵在他手中,时而长达丈许,时而短不足两尺。 其中拨挡、挑刺、轮盖、绞缠等等技法,皆使得纯属无比,这点倒是胜过悟空了。悟空细细回忆方才对战情景,不知不觉将金箍棒抬了起来,一招一式比划。心中思量,若在对敌时能教如意金箍棒长短如意,岂不能将对手打个措手不及,自己只照着棍法操练,显然太过拘谨了。悟空在半空练起棍法来,进步披身、拖棍换手、滚身跌膝、钩挂硬靠、周旋回转间又多了许多使棍的法门。 这时,自山中窜出六耳猕猴,喝道:“再来战过!”悟空也不答话,提棍迎上。前番较量,六耳猕猴在洞中亦有收获,心中志得意满,料想此番必胜悟空。哪知悟空棍法比先前更加诡异,这一根如意金箍棒忽长忽短、变化莫测,真当得起“如意”二字,战不五十个回合,六耳猕猴棍法散乱,眼见又是败了,仍躲回洞中细细钻研不提。悟空仍不追赶,也继续从六耳棍法中汲取棍法精要。 过了三个时辰,六耳猕猴再出,此番斗得却久了一些,直到百余个回合,方才渐落下风。悟空见六耳天资奇高,战了两次,棍法便大有长进,自己不尽全力,竟难以取胜,于是又出几式怪招,将六耳逼退。 二人似乎有了默契,只一言不发在这莽莽大山中斗起了棍法,其余神通一概不用,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五日,二人比斗也不下四五十回了。六耳只在第一次受了悟空一棍,此后均在稍落下风的情况下便匆匆败退。 久而久之,悟空已明白了,这六耳猕猴的性子显然极为倔强,偏要在棍法一道上压过自己方肯罢休。只是他心内琢磨,若是落败,恐怕六耳便不会再与自己交战,这几日沉迷于棍法钻研,自己武技修为也精进不少,实在舍不得这个好对手。 又战了一日,悟空静坐调息时,忽地想起自己还要去恶土洲一趟,章回虽修为平平,但自己既然与他有缘相遇,便要将此事了结,才叫因果得当。若因其事小而不为,虽与大局无碍,却有妨自己道心。明日便是问道宗云照影择亲之日,眼见六耳猕猴已堪堪与自己战成了平手,自己若要将他击败,也要费许多功夫,说不得明日只好诈败一次了。(未完待续) 一二三、招亲事 据说,恶土洲西南,原本是一片蛮荒之地,遍地恶兽毒虫,人迹罕至。忽一日天仙飘然而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降下满天甘霖,又施展无上神通,将此地妖魔除尽。一片荒芜之地,几年间竟成了凤鸣鹤唳、猿走鹿鸣的和平地界。又过几年,自平地中渐渐生起一座山脉,此山绵长蜿蜒,奇峰峻岭无数,观其脉络走向,竟隐隐向天而指,故名曰向天岭,其中又有一峰,貌似仙人仰天发问,人皆称为问道峰。 问道峰上问道宗,便是那肃清西南一带的仙人所立,自古以来便是恶土洲的仙宗领袖,若非西北章家出了两个天仙七品的人物,这恶土洲中便是他一家为大了。 问道宗中共有三位宗主,第一宗主叫做秦无弦,别号无弦上仙,据说已是天仙八品的修为,他以剑入道,一身修为武技惊世骇俗;第二宗主叫做云卷舒,修为不明,有人说他比秦无弦还厉害几分,有人说他名不副实,乃是沾了他已经身殒的父亲的光才做上了副宗主,恶土洲众人,竟无一人见过他出手;第三宗主叫罗飞,此人是秦无弦的弟子,但天资奇高,三百年间修至天仙,被破格提为宗主,现今的问道宗,大事小事基本都由他来做主,可谓大权在握了。 这一日,问道峰上人头涌动,彩旗张扬,万花拱献,自上而下溢着喜庆气氛,正是第二宗主云卷舒的嫡传曾孙女云照影比艺招亲之日。云照影芳龄双十,容貌美若天仙,又兼身份高贵,云家自上而下仅这一名女子,众人视若珍宝,有些蹊跷古怪神通都愿教她,上好的丹药法宝更是伸手即来,小小年纪已是神仙七品的修为了。 这等家世显赫、修为容貌皆是上品的女子,在恶土洲中也实在难寻门当户对的佳配,故比艺招亲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据说章氏家族曾多次来问道宗为自家子弟提亲,云卷舒也不拒绝,只笑语相待,但到了相亲之日,只一见到那章家子弟,便委婉回绝,教人一头雾水。章家虽也是恶土洲响当当的势力,但这等事却也不好翻脸,况且只凭一个章家,还真不能将问道宗怎样。 问道峰共分十一层,此次盛会定在第八层上,说是第八层,其实便是在山峰之上硬生生修出了一个平台,这平台上建有无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松怪石,各处建筑或气势恢宏,或精致取巧,宛若天成,蔚为大观。 足有十数里方圆的广场之上,建起了一座高台,围着这高台,恶土洲各大宗派门户各安其位坐好。有那家族势力大的,来了上百人,一些小门派则数十人、七八人不等。还有那形单影只一人前来的,显然是无门无派独自来此撞运气的,就算选不上,也有一场热闹可看。与那些有门有派的青年子弟相比,自然显得势单力孤。 辰时一过,便有一问道宗弟子上台,先讲了些场面话,然后便步入正题,将此次比艺规则章程说明一番。 说是比艺,其中规则却颇多不解之处。 这第一条,乃是观面。众多想要招亲的子弟走上台来,问道宗第二宗主云卷舒亲自在帘后查看,若是说你面相不好,那便对不住了,此番算你白来。 第二条,乃是观艺。这个观艺不是教你施展法术神通,只教这些年轻弟子将手掌按在一块白玉石上,微微吐力便可。孰胜孰败,仍是由云卷舒来裁决。 第三条,乃是观心。前两关之后,剩下的恐怕是凤毛麟角,此一关中,凡入选男子皆由问道宗中弟子带入后殿,由云卷舒与云照影当面问答,内中详情此时却不便告知了。 台下众人听了这三条规则,心中皆念头飞转考虑对策,只是这规则实在是奇怪,却无处找寻个中端倪,有带队前来的大门大派长老思索许久,却也不知该提醒门内子弟如何取巧,只能相对苦笑。 这规矩说白了就一句话:把人放在哪,让云卷舒来挑就是了。 问道宗弟子宣读完规则之后,便教前来比艺的年轻子弟依次上台,排成一队在台上走过。台上挂着一个珠帘,虽是珠帘,后面却云雾缭绕,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前来参与的年轻男子何止数百,这第一轮竟走了近一个时辰。 都走完之后,有一人自珠帘后面走出,这人一点表情也无,将右手一扬,飞出数十朵红花,落入年轻子弟人群中。 这些年轻子弟修为都不高,只觉眼前一花,便有四十余人胸前多了一朵红花。方才那问道宗弟子上台道:“胸前有红花者,第一轮通过,留在台上。其余仁兄,却对不住了。我家宗主说了,缘起缘灭,各有定数,诸位也不必挂怀了。” 章家身为恶土洲内第一大家族,此番足足来了二百余人,参选的弟子也有三十多,谁料第一轮“观面”结束,竟是全军覆灭的结果,三十多年轻弟子悻悻然走了回来。 此时,台下有一章家随从叫道:“章回!那个是章回!”众人仔细一看,台上那四十余人中,可不正是章家旁支的那个天资尚可的章回。 有几个章家子弟心中发虚,章回明明已被自己扔到了那一界去,怎会在这里出现?有一长老问道:“既然是章家子弟,为何没同我等一同前来。”有一长老眼尖,道:“这人居然是章家子弟?方才我见中宣城一伙人将他簇拥在中间,以为他是中宣城中了不得的人物呢。” 众人向中宣城所在望去,中宣城此番声势浩大,来了百余人,却无一个年轻子弟,皆心中狐疑:中宣城如此做派,难道会为了一个章家旁支的子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有人认得段天德的,道:“中宣城城主居然亲自来了,若是为了章回,恐怕此子来历不小。” 却说章回听了问道宗的招亲规则后,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为了此次招亲,他备了许多上好的法宝丹药,料想若与同阶修士比拼起来,绝无败理,哪知全没派上用场。所幸第一轮平平安安度过,他见台上只余四十多人,信心大增。 比章回更加忐忑不安的却是中宣城的城主段天德与千一阁阁主霍青,悟空教他二人好生看顾章回,口中虽说尽人事安天命,但谁知上仙心中有何打算。二人唯恐章回招亲不成,反遭悟空迁怒,见章回顺顺当当过了第一关,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只见台上多了四个问道宗弟子,四人托着一个檀木案几小心翼翼放下,案几之上,是一块晶莹流彩的乳白玉石。 有那识货的张口叫出:“五行问心玉!”众人皆惊。 五行问心玉,非是法宝,却是各个名门大派不可或缺的宝贝。这块玉石能测出初入仙途者的五行分布,玉石越大,测得越准。测过之后,五行属火的,修习火系神通便有奇效,属金的,便要学金系法术,才能人尽其才。 寻常的问心玉只要巴掌大,便价值连城了,眼前这块,足有半人多高,问道宗几千年底蕴,果然家底丰厚。 只是,眼下拿出这块玉石,是要将这台上四十余人逐个测试一遍吗?台下许多人眼中露出了艳羡的光彩,此间不少修士即便已到地仙修为,也没有机缘在早年测上一次,否则修仙路途中定会少走许多弯路。台上之人,就算不能抱得美人归,此番也不算枉来了。 于仙人而言,光阴最是宝贵,此时台上人等已经开始逐个测试。只见法力灌入“五行问心玉”时,此玉立时变了颜色,有的红白相间,有的黑黄混杂,到了章回时,已是过了一多半人。章回将手放上,此玉温凉,舒服的很,他法力微微吐出,只见此玉霎时变成一片墨黑颜色,却无半点杂色。 台下一阵惊呼,章回貌不惊人,却是罕见的黑水之体,他若修习水系法术,成就绝非常人所能及。章回看见五行问心玉的颜色,又见台下众人神态,自然也知道自己似乎与旁人不同,当下心中狂喜,美滋滋站到了一边,而台上其他人看他的眼神,自然多了几分嫉恨。 眼见四十多人都将测完,最后一人放上手掌,这块玉石变得通体殷红! “黑水!赤火!”立时有人喊出了声,这样体质的人无论在哪个名门大派中,都是争抢的对象,只要不出差错,将来必成大器。(未完待续) 一二四、另有因 果然,第二轮测试一过,台上只剩下了章回和那赤火体质的弟子,其余人尽被淘汰。台上向道宗弟子尽都撤了下去,珠帘后面上毫无表情之人走了出来,对二人道:“二位请!”话中虽也有个“请”字,却冷冰冰的毫无情感。 章回打个冷战,和那赤火体质的男子对视一眼,一起走入了珠帘。 撩开珠帘,竟豁然开朗,步入一座花园,行过长廊,冷面人带二人走入了一座装饰极为精美淡雅的房间,刚一进门,便觉丝丝幽香袭来,似是走入了女子闺房之中。 二人站在门口,只见内室娉娉婷婷走出一位静美的女子,章回心中无比激动,这女子可不正是云照影!他此前因缘际会见过云照影两次,在自己心中,云照影妙目流连,对他与别人颇有不同,眼下自己距离成为这天仙般的女子夫婿仅有一步之遥,没想到自己出身低微,竟有如此运道。 而那赤火体质男子却面色淡泊,与章回截然相反,章回斜眼瞥了这男子一眼,心道:这小白脸运气也是不错,待会是最后一关,恐怕云照影要出些难题亲自挑选夫君,我可要小心应对了。 冷面人不知何时离去,云照影笑语盈盈,道:“二位请坐。”章回闻听云照影妙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便斜坐在椅子上,那男子却大大方方,如到了自己家一样坦然而坐。 云照影也于主位坐下,又道:“这位我却认识,乃是火云宗的严征严道兄,这一位却是初次相见……”章回一听,心中一下子凉了几分:她竟然不认得我!她竟然说初次相见!她却认得那个男子! 云照影见章回呆呆的样子,接着道:“还请这位道兄自己介绍一下……” 章回讷讷道:“我……是西北章氏家的,现居中宣城中,姓章名回便是。” 云照影点点头道:“二位既已过了两关,必是人中龙凤无疑,我这里有话,也不遮遮掩掩了。”说到这里,云照影脸上现出一丝忧伤,道:“不是我夸口,本来以我容貌修为、家世地位,想找一个夫君那是再容易不过。奈何我天生不足,身有暗疾,自生下那天起,便时刻面临死境,这二十年过的,称得上是步步惊心。好在我曾祖神通广大,到处寻丹问药,才活到今日。” 章回听云照影讲述起身世,心中感叹道,世间事真是难说,看云照影表面风光无限,直教无数女子羡煞,没想到她竟活得如此辛苦。于是心中对云照影又多了一丝爱怜之意。 云照影又道:“我宗宗主早就说过,我虽与二位一样,是纯粹五行之体,却是天生不足的弱木体质,这样的身体任凭什么灵丹妙药都补不回来的,只有寻一个黑水体质的夫君——”章回脑中嗡的一声,云照影再说什么他已是听不清了。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她要嫁我,她要嫁我了!” 这时,只听严征皱眉道:“既然如此,章兄岂不正合你意,此事与我已无干系,又邀我来此作甚?”章回还是第一次听说火云宗,听严征说话毫不客气,心中便有些厌恶了。 云照影却不以为忤,反倒有些恭顺之意,道:“都知水能生木,黑水体质补我这弱木是再好不过,但我宗宗主说了,我体质特殊,若补过了头也是不行,还须于一赤火体质的男子相配,才可确保无虞。” 章回听得稀里糊涂,什么什么,“寻一个黑水体质的夫君”,“与一赤火体质的男子相配”,难道她要一女嫁二夫不成? 严征脸上隐隐现出怒气,道:“荒唐,荒唐之极!” 说罢拂袖起身便往门外走。 云照影呵呵轻笑,道:“你这人也忒鲁莽,忘了这是问道宗吗?” 严征回身冷笑道:“问道宗怎样,还要强绑我娶你为妻不成?”他走到门口,却如撞到一面无形的软墙,已是出不去了。 严征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只见屋内又多了六旬左右的老者,这人做道士打扮,仙风道骨,不惹尘俗,让人一见便有飘飘然直上九霄之意。 老者开口道:“严征小友稍安,老朽云卷舒,却有几句话要问。”这人竟是问道宗第二宗主云卷舒! 严征皱了皱眉,道:“令孙女已讲得很清楚了,莫非还有别路可走?” 云卷舒点了点头,他阅人无数,见严征年纪虽轻,脑子却清楚的很,火云宗虽籍籍无名,他却有着一股难得的傲气,在这一代年轻人物中,当为佼佼者了。便道:“此事听起来虽荒唐,于你三人却是大有好处的。试想,在我问道宗修炼,丹药任取,你三人又彼此互补,岂不相得益彰。照影虽年幼,却也懂事得很,绝不致厚此薄彼,必能将你二人服侍的心满意足,这样名利双收、一劳永逸的事情……年轻人啊,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严征听完云卷舒的话,脸上竟露出了讥讽之意,摇摇头道:“说来说去,还是有悖人伦。”章回在一旁也早听清楚了,他虽倾慕云照影良久,却是实实在在的爱意,自然不愿与人共妻,于是也摇摇头道:“此话有理,若是这样,那便罢了。”说完也站了起来,与严征并肩站在一起。 云卷舒叹了一口气,道:“唉,毕竟意气行事,不知仙途险恶,老夫设下此会,其实亦是无奈之举,并未料到真能同时遇见黑水、赤火体质的少年。既然天赐你二人于我,此事实在干系重大,那便莫怪老夫用强了。”说完,他袖袍一抖,便将严征、章回二人罩了进去。 章回丝毫没有防备便中了招,严征却早有预备,暗暗搓动两指,掌中一星微不可见的火光闪过,须臾便了无痕迹。 云卷舒擒住二人,苦笑道:“遇到两个呆子,倒是委屈了我孙儿。”云照影愤愤道:“可不是两个呆子,做得这般大排场,却都是落了空。”云卷舒道:“也不落空,若不如此造势,只怕没这许多人来。茫茫人海,却去哪里寻这样体质的纯阳少年。”说完他脸上一喜,道:“太上长老已知此事,我便去禀报了。”说罢大袖飘飘,自后门走了出去。 问道宗十一层,一座小楼之中,云卷舒恭恭敬敬立于楼前。楼中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这五行纯阳少年终于凑齐,你倒立功不少。”云卷舒道:“孙儿理当如此,不敢居功。”这声音道:“留下这两个少年,去吧。” 云卷舒自袍袖中将严征、章回二人抖出,一刻也不敢多留,匆匆离去了。 自楼中飘出一个身影,一身青袍肥肥大大,形如裹着一个骷髅一般,这青影鬼魅般在早已晕了过去的严征、章回上空转了几圈,自语道:“五行之门若成,便有七成把握脱身了……”(未完待续) 一二五、秘不宣 这一日,六耳猕猴早早便出了洞府,当他站到悟空对面,悟空便觉今日与往日不同。六耳的气势不再如往日一般咄咄逼人,反而给他一种凝重如山的感觉。 果然,二人乍一交手,六耳便极为谨慎,十招倒有八招是虚的,那两招也点到为止,并不急于进攻。 悟空心中有事,自然不喜缠斗,攻势如疾风骤雨。二人这几日少说也打了几十场,彼此间了如指掌,六耳只守不攻,却也能应付过来。 悟空知道,六耳变了打法,自然是在等待自己破绽出现。他也不在意,许多这几日钻研的怪招却弃而不用,只将齐天棍法一板一眼使出,六耳却也不能奈何。 打了许久,悟空跳出战圈道:“今日有事,改日再来打过!”六耳嘿嘿笑道:“妄想!什么时候让我还回那一棍,便放你走。” 悟空不禁无语,六耳心眼竟然如此之小,自己前几日打他那一棍,直到现在他还记得。悟空冷笑道:“我若想走,你能拦住?” 说完使出那筋斗云,一个筋斗翻到了恶土洲,身形乍定,正想着如何去寻问道宗,只听身后远远处六耳的声音传来:“好一个腾云法,与我这跟斗云竟不相上下!”悟空大惊,这筋斗云竟未将六耳甩掉!而他会的却叫什么“跟斗云”?天哪,这个灵宝天尊,不会便是须菩提祖师吧! 悟空理了理思路,此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灵宝天尊授艺于自己,叫自己在地上立起门户,而后教他师弟太上老君的徒弟牛魔王与自己交好,凭牛魔王的个性,不惹出麻烦与天庭交恶才怪,然后这一切仇怨自然归到自己身上,毕竟牛魔王住在花果山,而自己便是花果山之主。 只是灵宝天尊此举目的何在?难道就是为了搞得天下大乱?还有一点未明,便是当年那斜月三星洞中诸弟子不似道门中人,却像是佛家做派。悟空想了一圈,仍是不得要领。 见六耳猕猴紧追不放,悟空便道:“今日确实有事,你若还要打,待我了结了恶土洲之事,必定奉陪。” 六耳猕猴见悟空言真意切,便道:“好!你自办你的事,我只跟着你便是了。”悟空苦笑道:“你跟着我作甚?”六耳猕猴道:“人类最不可信,我一转身,你必定躲起来不见,我又去哪里找你?” 悟空给了六耳一个好大白眼,也不说话,便去恶土洲西南寻问道宗。 此际问道峰上,却起了好大骚乱。 严征与章回被带入珠帘后,那珠帘便自台上骤然消失,下面各门派俱知此乃仙人法术,也不见怪。只是等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二人出来,问道宗弟子也不给个消息。 旁人不急,只为图个热闹,看看问道宗的宝贝千金究竟花落谁家,急得却是中宣城城主与霍青一众。他二人受悟空之命,将章回带来,若是不能夺魁,兴许还不打紧,毕竟悟空说过不必强求,但若将人弄丢了,这事却麻烦大了,谁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小神仙三品与那个修为惊人的白衣书生什么关系! 有那问道宗弟子过来端茶送水,段天德逮住机会问了两次,弟子也只摇头说不知。 又过片刻,有一问道宗弟子出来道:“诸位听好,今日招亲,便是中宣城的章回道兄,先在这里恭贺了。” 台下些许哗然,声音自然来自章氏家族那边,这个在章家排不上数的小子,居然行了大运,可谓一步登天了。 这弟子也是奉命传话,这番言语却是云卷舒教他的,自忖没有什么破绽。只因那严征虽自报为火云宗中人,却是一人前来,料想也无人关心他的去向。若有人问起,便说此人落选后心灰意冷,自后山走了便是。 哪知此时突生变故,章氏家族人群中有一长老道:“章回明明是我章家子弟,如何成了中宣城中人,贵宗怕是弄错了吧。” 问道宗弟子哪里知道章回是哪里人,只见他随中宣城一起来的,便这样说了。只听中宣城城主段天德道:“章家这位长老说笑了,章回明明是随我中宣城一起来的,自然是我中宣城的人。”他本无意与章家作对,但这个章回是有后台的人物,他听说章回胜出,心中自然大喜,此时章家要来争人,哪里会退让。 章家长老笑道:“哦,原来是段城主,此事也不难,章家在场的子弟全都认得章回,朝夕与共三十余载,岂会有假?” 段天德也笑道:“这倒巧了,我中宣城在场的也都认得章回,朝夕相处三十余载,岂会不真?”这话学章家长老的语气,却有些不将章家放在眼里了。 章家长老微有怒意,他章家纵横恶土洲,除了问道宗外,何曾将别人放在眼里,中宣城虽也有些势力,但仅有城主段天德堪堪修至天仙七品,章家却有两个。 只是眼下章家老祖不在,若动起手来吃亏的必定是己方,于是这长老道:“此事甚易,将章回叫出来问上一问,自然便知根底了。” 段天德道:“好!那便去问!” 于是段天德对台上那弟子高声喝道:“既选完了夫婿,可别藏着掖着啊,快将章公子请出来,我们一同恭贺!” 这弟子道:“段城主,章公子说了,叫你们先回去,他正在后殿与宗主叙话,一时半会怕出不来。” 段天德哈哈一笑,道:“看样子是倒插门了,好,既然章公子发话,那我便走了。”说完对章家长老道,“章公子教我先回了,却没和你章家交代什么吧。哈哈!” 段天德刚要走,便在此时,自天上降下一朵红云,落在高台上,却是一名红衣男子,此人相貌极其俊秀,眉目间杀意凛然,他一把便将台上那问道宗弟子擒住,喝道:“严征何在?” 这名问道宗弟子能主持如此场面,也是地仙六品的修为,此时却丝毫抵抗能力都没有,只觉这红衣男子掌心极热,自己如置铜炉之中,难熬的紧。 这弟子身处问道宗内,仍不甘示弱,道:“你好大胆子,敢来我宗门撒野——啊!”红衣男子掌心法力吐出,一道赤炎穿膛而过,再看这问道宗弟子,已成了一段黑乎乎的焦炭。 见者无不惊心动魄,这人是谁,敢在问道宗地界杀其弟子,此事却闹大了。段天德震惊之余,忽然想到,今日以来,此间除了两个进入第三关的人,无一离开,这人口中的“严征”十有八九便是那“赤火”体质的男子,而严征若是出了意外,章回…… 此时,问道宗十一层落下一个身影,正是云卷舒,云卷舒悬空而立,心中着实骇然,这红衣男子修为高深莫测,他却看不出底细来,但此刻台下数千双眼睛盯着,也不能堕了问道宗的名头,于是踞然道:“道友因何杀人?” 红衣男子看也不看云卷舒,道:“废话少说,将我徒儿严征交出,或可免你一死。”云卷舒笑笑道:“严征又与我问道宗何干?道友火气不小,口气更大——” 话未说完,红衣男子欺身而上,伸手向云卷舒探去,显然与方才捉住他弟子那一式一模一样,却要故技重施。云卷舒自非寻常人物,手中拂尘横隔上去,只见一团火光自那男子手中激射而出,将那拂尘的尘丝烧得一根不胜,云卷舒急退几丈,躲过余火,心中大为骇然。他已多年未曾与人动手,长而久之,便生了自矜之心,以为自己虽不至天下无敌,却也难逢对手,此番一交手,却被人一招击退,这却是修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红衣男子冷冷道:“最后一遍,交出严征,否则我灭了你这问道宗!”云卷舒心中生了怯意,已不敢再战,只道:“你敢!”红衣男子显然动了真火,空中虚踏几步,已到了云卷舒面前,右手袍袖一挥,这袍袖上竟泛起层层蓝色火焰,如一柄宽刃的蓝色大刀向云卷舒斩来。云卷舒袖中落下一面小扇,扇面一展,变成丈许宽,此扇乃是云家老祖赐他的法宝,防护极强,自己纵横恶土洲多年,也只用过一次。 只见大扇遇到这蓝色光焰,却如纸糊的一般,立时片片碎裂,落在地上却如琉璃一般,显然不是寻常物事。 云卷舒见自己看家法宝尚抵不住这男子一击,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逃,只是这蓝焰如影随形,眼看便要劈下。 “手下留情!”音未入耳,一道飞剑自问道峰十一层飞下,直逼红衣男子要害。“偷袭?”红衣男子眼中鄙夷之色一闪,身子却躲了开来。此剑时机准头拿捏得恰到好处,他若一心去斩杀云卷舒,势必中了此剑。 只见一中年儒士自峰顶跃下,收起飞剑,先与红衣男子施了一礼,道:“情势紧急,道友见谅。” 红衣男子漠然看了这儒士一眼,冷冷道:“交出严征。” 中年儒士道:“道友切莫误会,严征小友天赋异禀,他虽比艺招亲未胜,却已被我宗老祖看中,收为关门弟子,未来成就——” 红衣男子道:“绝无可能,适才严征发出讯号,我知他遇险,才来此救他,你既然骗我,好,好!” 这男子身子一转,如一个红色陀螺,速度极快,旋入了问道宗华厦伟栋之中,须臾间,只见问道峰第八层凡有房屋处,阵阵火光腾起,此火滔天怒焰,便是取水泼上也毫无用处。又过片刻,问道峰第九层也与第八层一般模样,许多天仙级弟子自屋中奔走而出,一脸茫然不知所以。 这中年儒士便是问道宗宗主秦无弦,他见这男子顷刻间火烧了两层山峰,下一刻必是要奔第十层去了,第十层乃是问道宗重地,法宝丹药道学典籍尽在其中。他急忙持剑追了上去,却见第十一层中人影一闪,须臾不见,只听第十层上乒乒乓乓震天价响,已是交起手来。“老祖出手了!”秦无弦心中大喜,也上了第十层。 ……………………………………………… 悟空在恶土洲西南驾云低掠,片刻便寻到了问道宗,毕竟西南只有此峰突兀。他飞了过去,只见峰顶正在大战,其中一人身着红衣,悟空一见这人便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另一老者身着青袍,容貌极丑,脸上面皮紧紧贴着骨头,出手阴毒怪异,与这红衣男子斗得不相上下。 悟空再向下看,第八层上,段天德与霍青正在向上张望,他飞了过去,段天德等中宣城一众见悟空来此,急忙扑通通跪倒一片,惊杀了第八层上无数修士。中宣城主段天德,那可是天仙七品,怎地见了这白衣书生,如同见了主子一般,这人究竟是谁? 悟空也不在意,摆摆手教他们起来,问道:“章回何在?”段天德不敢隐瞒,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悟空听完便知,其中大有蹊跷,哪有女子招亲将两名男子都留下的? 他听段天德说云卷舒是此宗第二宗主,过去一把擒住,云卷舒今日真是流年不利,他在恶土洲也是顶尖人物,在这几人面前却如孩童一般。悟空也不学那红衣男子逼问,只笑道:“你若不说,我便杀你再问别人。” 云卷舒早已是惊弓之鸟,胆气都被那红衣男子吓没了,哪里还敢隐瞒,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他只知问道宗老祖要凑齐五行纯阳男子,却不知有何用处。悟空将云卷舒丢在地上,一纵身上了问道宗十一层。 十一层中只有一座小楼,悟空刚一踏上,在第十层与红衣男子酣斗的问道宗老祖似有感应,撤出战圈疾奔十一层而来。 悟空不紧不慢,他心急火燎,刚好赶在悟空前面,拦住道:“你敢入我禁地!”红衣男子紧跟着上来,一见悟空心中一个激灵,怎么又是他? 此时天空中一个声音笑道:“来晚了来晚了,老弟勿怪。”悟空一听,此人却是九头虫。(未完待续) 一二六、情之道 空中隐约有羽翼划过,撩起阵阵劲风,落在楼前,却是多面的九头虫,悟空迎上去道:“哥哥怎地才来?”九头虫笑道:“昨日一场酣醉,刚刚睡醒,贤弟有甚么麻烦,我来为你解忧。” 问道宗老祖见二人谈笑风生,浑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在问道宗乃是万人之上的至尊,资格极老,地位极高,在自己的地界里被人如此轻视,心中极不舒服,当下喝道:“你三人皆与我滚下去!” 九头虫一皱眉,看了看这个身着青袍的问道宗老祖一眼,道:“有眼无珠的东西,我教你办的事可妥当了?” 问道宗老祖身躯一震,再看九头虫脸面鬼魅般一转,可不正是自己做噩梦都会梦见的那人,于是纳头拜倒,一颗苍老头颅磕在青石地上,梆梆作响。他更是半点法力都不敢运使,磕了片刻,脑袋已经见了血痕。口中还道:“尊主,尊主饶命,尊主恕罪……” 九头虫与悟空解释道:“这人是我早年间收服的一个仙人,时日已久,看来他几乎忘了我。”问道宗老祖忙道:“尊主,那事不敢或忘,已经办妥,办妥了。” 九头虫点点头,道:“办妥就好,那便饶你方才不敬之罪。”这是后面那红衣男子喝问道:“说,你将我徒儿严征弄到哪里去了?” 问道宗老祖看看九头虫,又看看红衣男子,不知二人是何关系,却不敢答。九头虫道:“你徒儿,可是五行纯阳之身?”那人点点头,道:“正是赤火之体。”九头虫笑道:“那便对了,我多年来苦寻此类男子,想必已被擒下了。” 红衣男子道:“交出来!”他之前与问道宗老祖交手,已知道这老祖与自己相差有限,即便自己能赢,也要好一阵能分胜负。问道宗老祖如此惧怕这个多面人,恐怕自己多半不是他对手,于是说话之余,掌纹中一缕微光闪过,这乃是他火云宗独门传讯方式,稍后便会有同门过来增援。 九头虫摇摇头,道:“我要这人有大用,不能交。”悟空心道,既然这样,章回必然也被擒了起来,自己于五行之道钻研甚浅,却看不出哪个是金,哪个是木。悟空便问道:“不知要这些人有何用处,那被捉的人中,倒有一个却是我小友。” “哦?”九头虫道,“既有此事,那便给兄弟个面子,回头留他一命,也是举手之劳。”听这意思,若无悟空,这些人回头却都是要杀了的。 悟空张口欲言,但又忍了忍,想先看个究竟再说,那红衣男子脸色一变,却也忌惮九头虫本领,不敢当即发难。 九头虫迈步向这座小楼内走去,悟空自然跟上,那红衣男子关切徒儿性命,也紧随其后,只有那问道宗老祖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脸色惨白,神色间又惊又惧。 这座小楼方圆不过十丈,入口处有些阵法防护,九头虫浑不在意,伸足踢散。阵法一破,只觉一阵血腥之气扑鼻而来,悟空一惊,莫非章回等人已被杀了? 仔细一看,这小楼内空空荡荡,连根柱子都没有。而地上沟沟壑壑画了许多弯曲小渠,若是仔细看去,这些其实乃是一笔画成且首尾相连,小渠内灌满鲜血,在其中缓缓流动,倒似一条极长的血色蚯蚓在缓缓蠕动,映着地上五色土石,显得极为诡异。 章回与严征却瘫软在楼内一角,除他二人外,还有三个年轻男子,也神志不清倒在地上。九头虫一见这血阵,哈哈一笑道:“好大狗胆,那点微末道行,也敢做起五行血阵来。”他破门而出,见问道宗老祖早已不知去向,便对悟空喊道:“贤弟帮我护住此处,待我将那不知死的擒回。”肋间双翅展出,腾云去追问道宗老祖了。 红衣男子见九头虫飞走,想要去救严征,又怕悟空阻拦,他自知不是悟空对手,便道:“你……也要救人吗?”悟空一思量,这些人何罪之有,看这阵法,显然是邪门歪道,岂能害人家无辜性命,于是点点头,道:“你要救谁,便去救吧。”红衣男子大喜,飞过去便将严征抱起,悟空倒是省事,使个法术将那四人都拘了过来,这几人昏迷不醒,他也不知如何施救。 红衣男子道:“是中了迷药,我这里有清神的仙丹,当能奏效。”说罢自怀中掏出几颗丹药,先喂严征吃了一颗,又丢给悟空四颗。 悟空只觉得这红衣男子十分熟悉,但自己的确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此人,他接过丹药,也不怀疑,便喂四人服下。 片刻,这几人悠悠醒转,严征见红衣男子,惊喜道:“师尊!”章回也是立刻恢复了神智,唯有那三人即使醒来也是目光呆滞,显然施用迷药时间过长,影响较深。 红衣男子叫严征将前事尽数道来,严征便将自己参加招亲,被请入一座花园,如何不听云卷舒的提议,又被他擒下的经过说来,章回在旁一语不发,不过见他神色沮丧,显然是默认了严正所说。悟空于是明白,原来问道宗大举宣扬招亲,却是早有预谋的,到了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然明了,便是找寻五行纯阳之体的少年,而现在已经凑齐了。而这件事情的幕后指使者,居然是九头虫! 此事中间又多个波折,听九头虫说,这个问道宗的老祖似是违背了他的命令,自己试图做些手脚,不料九头虫来的恰是时机,事情又重回他的掌控之中。悟空想起那天情景,自己邀九头虫来问道宗会面时,九头虫毫不犹豫欣然答应下来,自己还道他是为与自己交好,没料到他却在此处有自己的勾当,果然心机不浅,于是心中对九头虫多了一些提防。 章回听了事情真相,更是心灰意冷,自己一心问情,没想到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云照影根本就无招亲之念,更是对他毫无印象,他此前所说的彼此有意,全然是自作多情了。悟空自然知道章回心思,不由得想道,这世间男女多半便是如此,每每有了自己倾慕之人,那人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入了自己的心房,对那人的关注格外多了几分。而一旦心上人稍有反应,往往便误会是与自己示好,因此产生的阴错阳差、甚至由喜转悲的闹剧更是比比皆是。 先前自己只道论情也是一道,此事这话却当改改了,情之根本,仍是执念。就自己所知,道家论无,佛家论空,都是教人放下。而放下,便好了吗,便对了吗?(未完待续) 一二七、风灵阵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天下之情,尤以亲情友情爱情为最不可舍者。昔者曹娥殉父,孟姜殉夫,伯牙殉友。此辈者,诚可谓至情至性之人矣!至于其中短长,吾备人未能为之,又岂敢妄论? 而以上三种,虽感天撼地,平心而论之,却仍为私欲使然,或因血脉、或因伦理、或以好恶而生。在此天地间,当有一种情,那便是怜悯万物万生的大慈悲,这慈悲不是无,更不是空,但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博爱之心。若将这个也放下,恐世人将失本性了。 悟空胡思乱想一阵,不觉体内造化又转动了起来,这次不是三圈,而是整整转了七圈,那至真至纯的造化又生了许多,体内隐隐有了充盈之感。悟空喜道,原来胡思乱想却也是道,看来造化非强求便能得来,只机缘到时,挡也挡不住。 此刻,天上呼啦啦一阵风响,九头虫手中擒着问道宗老祖,自天上耀武扬威落在地上。他见那五人竟被放了出来,一人在红衣男子前诉说,另一人躲在悟空背后伤心。九头虫眉头一皱:“贤弟,这是何意?” 悟空道:“这几人并无大错,我见他们可怜,便放了出来。”九头虫道:“嗨,怪我粗心,先前未与你说明,这几人于你我均有大用处,若没了他们,弄不好真要困死在此处了。”悟空立时肃然,九头虫所说的此处,当是指此界,难道凭这五人便能出界? …………………………………… 问道宗立派几千年,从未如今天这般热闹,而这热闹却与大多问道宗弟子无关。许多神仙、地仙级的弟子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那些八层以上的地仙级高阶弟子与天仙级弟子只知本派来了几个强敌,便是宗主都不堪为敌,个个像缩头乌龟一般躲了起来。有些心思活络的,唯恐殃及池鱼,早就悄然离去了。 身处第八层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外人此际也已离去大半,只剩下些自忖修为尚可,认为还能自保的天仙级修士还留在当地。修仙便是如此,乱中有祸,却也有福,没准便遇到什么机缘,胜过几十年苦修。 此际,两片红云临在问道峰上,凡身处问道峰的人都能察觉得到,这两片红云距离虽远,却早有难耐的炽热之感临头,于是本就不多的修士又散去了大半。 红云缓缓落下,降在峰顶第十一层上,悟空见这两朵红云化作人形,顿时想起那红衣男子的身份了。原来其中一朵红云化身,正是红孩儿模样,另一朵红云也是人形,却是一个容颜绝美的红衣女子。 红孩儿落地便叫道:“小红小红,哪个欺负你来,让我先打他一顿。” 红衣男子道:“征儿适才遭擒,此刻却无事了。” 九头虫冷笑道:“你说无事便无事?少待我还要擒来。”他也知道先下手为强,一条臂膀化作漫天羽翅,裹向严征。 红孩儿怒道:“这人好多脸皮,说打便打!”不知自何处取出了一杆火尖枪,朝那羽翅刺去。九头虫见这小娃娃年纪虽小,修为却着实不低,这一枪速度极快,恍惚间竟如一道火光袭来,他忙收回羽翅,此时大红小红一齐攻上,三人使得尽是火系法术,不过几招,那座小楼便已燃了起来。 悟空将章回几人护了起来,九头虫喝道:“贤弟,那个赤火之体也要护好,千万莫伤了。”悟空一把将严征拉了过来,心道,我护着几人,却是要救他们,与你无甚相干。 红孩儿见悟空与这九头虫竟是一伙,当下也没了主意,他三人连悟空一人都敌不过,眼见着个多脸又生翅膀的怪物与那白衣书生不遑多让,便喊道:“去叫师公了!”大红叱道:“尊主从不参与界内事,你忘了!”红孩儿小嘴一瘪,委屈的要哭,手中火尖枪却一招紧似一招,将灵宝道尊传他的枪法尽都使将出来。 九头虫喝道:“好枪法!”于是全力应对,红孩儿三人虽神通特异,但九头虫并不惧怕火系神通,不多时,三人便已落了下风。斗着斗着,九头虫一张脸面上诡异笑意一闪而过,悟空猜测,恐怕他又要使那第十头的怪招了,此招一出,这三人无一人能躲得过去。他正在迟疑是否要提醒一声,只听半空中一人叫道:“小心了!” 这声音甚大,又内含了怪异神通,将九头虫吓得这一招竟未发出来。只见空中一根铁棍当头砸来,他恨恨骂了一句:“泼猴,早不来晚不来,坏我大事!” 六耳猕猴跟随悟空多时,一直隐匿藏形,他本为悟空而来,无心参与其他事端。他见红孩儿三人到此与九头虫争斗起来,初时也未在意,岂料红孩儿后来施展的枪法,竟与师尊传他的一般无二。六耳自然知道,这个小娃娃与自己师尊必定干系重大,弄不好便是自己的小师弟。自己见本门有难,岂能不出手相助,他与九头虫斗过多次,见九头虫将要施展那腰间的第十头出来,便使个法术破了这一招。 红孩儿见一只猿猴从天而降,自己却不认识。这猿猴好生厉害,三招两式便将多脸的怪人战退,哈哈,真是过瘾。 六耳与悟空大战数日,棍法大为精进,九头虫一时落了下风,竟难以扭转颓势,口中喝道:“贤弟,快来助我!” 悟空此际正在左右为难,他本不想助九头虫,却又想自他口中得知五行纯阳的秘密,而若助了他,夺了这五人回去,又恐助纣为虐,害了这几人。 他左思右想,仍提棍上前,架住六耳猕猴的铁棒道:“以多欺少,不是好汉,我来与你打过!”小红哪肯错过如此良机,裹起严征便冲天而去。 九头虫得了空,展翅便追,却被红孩儿与大红拦住去路,又打了起来。这两人虽不是他对手,却也能缠他一阵,一时间竟无法脱身,急得哇哇大叫。 红孩儿估摸这小红已经回了火云宫,便道:“那个猴子,谢了!走罢!”六耳与悟空本来打得起劲,听红孩儿叫他,便想去问问他那枪法的来历,于是收招道:“今日有事,改日找你!”悟空正巴不得六耳收手,口中道:“怕你不成!” 六耳与红孩儿、大红合在一处,九头虫便连追的念头也没有了,于是沮丧而归,落在地上,抖出宝剑来,只拿那剑身横着拍打,将地上那问道宗老祖打得遍体鳞伤,口中还骂道:“你个作死的蠢货,全无人伦,忘了高低大小,只坏我好事!”他打得怒气腾起,到最后便一剑穿心,将这问道宗老祖送入轮回去了。 悟空甚多不解,却先抚慰道:“先莫要发怒,你若要寻五行纯阳之人,以后未必便找不到,何必急在一时。” 九头虫道:“你却不知这事有多难,我寻了何止千年,方凑够了二十五人,眼见便要成功,却被抢走了一个赤火之体。” 悟空惊道:“二十五人!这是什么五行?” 九头虫道:“说与你也无妨,这叫做大五行灵血阵,又名风灵阵,乃是能衍生无穷效用的阵法,若用的得当,能脱出此界也有可能。”(未完待续) 一二八、神猿会 “大五行灵血阵?”悟空喃喃道,接着问道,“这阵法……听起来虽有些古怪,却与风有何关系,你自何处得来,可莫是道听途说,平白被人骗了。” 九头虫道:“以贤弟修为,当知此地并非一界独存,却共有三界彼此相连,之前所说的那会元奥妙,天地寿元,指的并非此一界,乃是三界共存亡也。” 悟空摇摇头道:“我只自善恶界来到此界,另一界却没去过,我观善恶界一片平和之气,不似此界好杀善戮,难道也将一朝覆灭?是谁人要这样做,又有何内情?” 九头虫道:“也曾听过修为高绝之士有这造界的本事,却不料竟如此厉害,这界主若说灭了此界,旁人是绝无法子拦阻的,他只凭一时喜怒,谁能揣摩出他心思?” 悟空想了想道:“若是一时喜怒,为何还要选个日子,这事还要看黄历不成?” 九头虫摇头不语,二人各怀心思,陷入了思索中。 悟空想的是,三清造界,绝非图个好玩,必有大用处,眼见此界造化会元与西游本界一一对应,很有可能此界便是个试验品,以此推衍西游本界的天地变化,觅得一线生机。照此看来,西游本界若也归于混沌,便是三清也没办法挽回的,否则他们又费这力气作甚? 而此界中有仙有妖,说不准便是三清故意泄了一些此界将崩的传言,叫此处亿万有神通修为者于绝境中觅生路,或许便有人能脱出此界。若真有这个可能,三清自可从中看出端倪,再去举一反三,寻找脱出西游本界之法……三清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步,实在非常人所能想到啊! 悟空突然问道:“哥哥,先前我问这阵法自何处得来,你还未答我。”九头虫一愣,笑道:“想的入神,却忘了。此事自然不会隐瞒,这阵法,乃是自本我界得来。” “本我界?这又是何意?” 九头虫道:“你没去过那界,便是本我界了,那一界最是有趣,既称本我,便是自己这颗本心,任谁也无法更改。只要入了那界,但有心思意念,便挂在脸上,旁人一看便知。你若心怀恶意,脸上必定狰狞;你若心怀善意,面容自然和善,无论你有多大神通,在那里都无法变化,你本心念着自己的模样,在那里就是何种模样。” 悟空笑问道:“果然有趣,只是小弟鲁莽,敢问哥哥你在那界却是何模样?”九头虫料到悟空会有此问,哈哈大笑道:“你倒猜猜!” 悟空想了想,道:“莫不是现出了本体?”九头虫收敛笑容,点点头道:“非但本体无法收回,那第十头也无法收回,只盘在腰间,甚是难看!” 悟空一听,哈哈大笑,九头虫那第十头与脖颈上九个脑袋不同,乃是蛇头一样的物事,若于腰间伸出,可不大煞风景。 九头虫道:“我只去过那界一次,此后再也不去!”言语间颇多恨意,又道,“而只这一次,却因缘际会,得了一本阵法奇书,这大五行灵血阵便是自此书上得来。” 悟空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九头虫指着章回四人道:“此子既然是贤弟小友,我自然不会害他,贤弟且将他安置好,到时算我请他帮忙,至于这三人,我却要带回去,与那二十人放在一起看管。哼,还有那个赤火之体,早晚我必将他擒来!” 章回此时已是心灰意冷,什么事也不甚关心了,听九头虫饶了自己,却也没有喜色。悟空见此情状,却也无一句安慰之语,凡事一旦关乎于情,旁人是劝不了的,只能凭自己慢慢消解。 九头虫既然暂时放过章回,大小也是个人情,悟空称了一声谢,道:“既如此,我便先将这小子安排个去处,回头再去落云城寻你。” 九头虫道:“好,贤弟定要来助我,那个猴子不知怎地,竟和那小娃娃混在一处,如此一来却难对付了。” 悟空自然应下,暂为权宜之计。 二人分别,悟空仍将章回送回中宣城,中宣城主段天德见悟空又回,也将章回带来,自然满脸堆笑相迎,却不敢问发生了何事。悟空将章回交给段天德,叫他好生照料。段天德自然不敢不从,他吩咐人安置好章回后,陪笑对悟空道:“上仙此次可要住些日子,让晚辈聊表地主之谊。”悟空笑道:“口是心非,其实巴不得我走吧。”段天德被悟空道中心事,脸上却也掩饰得好,一脸无辜状道:“上仙说笑了,晚辈确实诚心诚意。”悟空见段天德胖乎乎的大脸上惺惺作态,心道,若是将这人投入本我界去,定会十分有趣。 悟空虽将章回安排妥当,此刻却不会去落云城,九头虫此举有伤天和,他自然不会助他,说什么找二十五人布阵,分明是要害少年无辜性命。 悟空此际却动了个念头,要去那本我界走上一遭。于是他问段天德道:“我且问你一事,要去那本我界,要如何走?” 段天德诧异道:“上仙去那里作甚?”悟空反问道:“怎么,难道我去不得?”段天德道:“哪里哪里,那本我界乃是三界中最无趣的地方,个个面目可憎,我看……不去也罢。” 悟空听段天德欲言又止,追问道:“你却说说,本我界有何玄虚?”段天德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到了那里,人人都变了模样,满地妖兽横行,哪能比得上这里,即便是妖兽,也能化作人形,看着顺眼许多。” 悟空又问:“你可去过?” 段天德道:“自然去过,那里人厉害得紧,我这点微末本事,实在难以立足。” 悟空点点头:“好吧,我便去走一遭,看看有何稀奇。” 段天德道:“本我界与此界有一玄门连接,这门便在朽木洲极东,过了汪洋便可见到。” 悟空心意一动,又问:“自此界去那界是玄门,自那界回来又叫什么?” “虚门。”段天德道。 他刚一答完,再见悟空已腾到了空中,直奔东边去了。段天德手抚心口,大喘了几口气道:“这祖宗可算走了,害得我大气都不敢喘。” 悟空驾云东去,一路上还在喃喃自语:“生门,死门,玄门,虚门……生死玄虚,这名字起的却也有些味道,只是不知在此三界能否探明生死玄虚?” 说是极东,凭悟空本事也是转瞬即到,他跨过汪洋,果然见一座大门孤零零悬在海岸边。悟空到了海之尽头,心道,此处莫非便是此界的尽头了,而这尽头之外,又是什么呢? 他不入那“玄门”,仍向东飞,一路毫无阻拦,一个筋斗云翻了过去,再定睛一看,悟空大吃一惊。 筋斗云号称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自己适才这一翻,却仍在原地未动。好,如来当年困住美猴王使得便是这招,悟空也不再试,一纵身便入了“玄门”。 回想当日自善恶界入劫杀界时,无数人来争那三百六十五个山头,而劫杀界这“玄门”周围竟一人也无,看来本我界真是不招人待见。 悟空入了玄门,与那日入死门的感觉无甚区别,在此门中不觉光阴流转,耳边又似风声急掠,瞬忽间幕幕往事涌上心头,如做梦一般。 忽地,悟空体内造化强烈涌动起来,他心中一喜,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在通过死门时,他也是这样的感觉,但入了劫杀界,却寻不到神猿痕迹,唯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尚未醒来的六耳猕猴。 而此际,这感觉真真切切,十分清晰,悟空心中一喜,直朝着这气息所在处奔去。 他自玄门出来,不知是何所在,周围尽是汪洋大海,海浪翻滚间偶有巨大海兽探头张望,见了悟空,又急忙缩头回去。悟空见海中怪兽修为不低,天仙二三品以上的比比皆是,更有些海兽已至天仙七品,竟与段天德相仿了,此等兽类若到了劫杀界,也是割据一方的实力。 悟空飞着飞着,突然前方海浪汹涌,他倏地停住,只见面前陡然竖起一道数十丈高的水墙,这水墙无端上涨,一直到了三四百丈方才停住。 悟空瞠目结舌,他不是没见过偌大之物,自己使出法术来,也能顶天立地,但对面这个怪物,竟然是——本体,这三四百丈并非身长,仅仅露出了半个头而已。天,他究竟会有多大? 悟空被这怪物拦住去路,他若要过去,只绕行便可,但他心生好奇,又怎肯甘心,于是喝道:“你拦我作甚?” 也不见这怪物张口,有一个极为沉闷的声音自海底传来,道:“呼——”只是一个长音发出,海底暗流涌动,良久之后,才在海面上泛起数十丈高的大浪。然后,这怪物便又缓缓沉了下去。 悟空本想追下去问个究竟,却仍是惦记神猿气息,于是将此事记在心中,仍向前飞驰。接下来倒是顺顺当当,片刻工夫,只见对面两道人影也是疾驰而来,三人一见,均是大喜,立时拥在一起,在海面上欢呼跳跃起来。 这两人,正是通风与王禺。 今天太累了,就一章了,抱歉。(未完待续) 一二九、本相生 悟空还好,心中虽惊异万分,却也只是诧异而已,他想不到通风和王禺竟也会在此界出现。通风和王禺方才乃是凭借气息寻到的悟空,得知悟空并未身殒,他们心中狂喜,欢喜了好一阵方才醒过神来。 通风看着悟空,目光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手指悟空,竟有些结巴,道:“你……你……”王禺忽地也明白了通风之意,也是满脸惊讶,问道:“你怎么这般模样?” 悟空还未明白,不解道:“我这样怎么,我一直便是——”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通风和王禺,忽然醒悟,自己此际已在本我界,为何仍是一身白衣书生模样? 此时他脑袋嗡地一下,莫非…… 通风也是苦苦思索,此界规则早已尽人皆知,凡入本我界者,即现本我之身,任谁也无法施展变化神通,便是分身术之类的寻常法术也不可。 悟空为七神猿之首——灵明神猿,这是绝对无法作伪的,神猿气息独一无二,七神猿间彼此心灵相通,在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七个是造化孕育而出的同一物种,这微妙之处是无人能仿造出来的。只是,这个白衣书生与悟空原本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一个是猿,一个是人,哪里有的可比? 王禺围着悟空,一会捏捏胳膊,一会摸摸脑袋,悟空甚是无奈,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只能佯作糊涂,问通风:“这是怎么回事?” 通风听悟空说话,竟连声音也变了,不再如猴子一般尖细,眼中迷茫之色更浓,这明明就是悟空,怎自里至外变了模样? 悟空忽然想起,自己在劫杀界与九头虫交手是还化作猿猴本相战了许久,并未觉出异常。便道:“我自入善恶界,便化做人身,在各国度中行走也方便行事,其间也曾变回本身与他人斗了几次,并无异样,眼下——” 通风一摆手止住悟空话语,接道:“且住,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悟空心中一震,难道通风连这也能猜得出来?只听通风道:“我曾听我师尊说过,‘本我即本心’,莫非,你身为神猿,竟妄想成人?”通风此前与悟空言语颇为客气,此际脸上却隐隐现出怒意来。 悟空一脸尴尬,王禺提醒道:“你且试试,看能否施出变化之术。”通风瞥了王禺一眼,道:“他若还能变回猿猴本身,我跪下给他——”话没说完,只见悟空早化作灵明神猿,站在一旁对他微笑。 通风一副呆相,便如傻了一般,旁人或许不知此界玄奥,他却了如指掌,悟空能在此界施展变化,对他来说,如同天地崩塌一般震撼。 王禺道:“你再变个别样试试。”悟空依言而行,心中想起一株桃树,便默念口诀,想要化作这桃树模样,哪知他口诀虽念出,体内法力运转竟生出了窒碍,稍一停顿,便告失败。悟空却不信邪,又试了几次,仍是不成。他道:“这却奇了,变人却行,变树却不行。” 通风此时已缓了过来,望向悟空的眼神中竟多了几许钦佩,道:“我想通了,仍是那句‘本我即本心’,你细细琢磨去吧。” 悟空笑道:“你若知道,便早告诉我,何苦要我费这心思。” 通风道:“告诉你又有何妨,你能化身成人,想必只能化作这一种模样,你若不信,却变另一个模样试试。” 悟空摇摇头:“不必再试,的确如此。” 通风道:“想必你变的这人,或是你生命中极其重要之人,或是你印象极深之人,否则怎会一念之间便化作这个模样,你说,对也不对。” 悟空点点头,心中暗赞通风果然心思缜细。 通风接着道:“所谓‘本我即本心’,入了此界,并非不能施展变化,而是不能违背本心而变。你既然能在此界化作此人,便是说明,你已炼成两个本相了。” 悟空见通风言语中颇有感慨之意,自己不明所以,接着问道:“何为本相,两个本相又是福是祸?” 通风白了悟空一眼,道:“本相,便是本来面目,这还有何不明?不过我说的本相,与佛家所云法相大不相同,他那法相,是以法术成相,唬人还好,用处不大;你这两个本相,乃是由心而生,你便是在眼皮底下变化,旁人都看不出破绽的。换句话说,天底下除了神猿一系,谁也认不得你了。” 悟空仔细想想,这本事的确用处不小,不过再一转念,自己身处三界中,这幅身躯早被许多人看过,至少三清肯定知道,这个白衣书生便是花果山的孙悟空。 悟空笑了笑,试探道:“还不知能否出得此界,我有两个本相又有何用?”通风道:“出界又有何难,只是眼下不是时机罢了。” 悟空心生疑窦,九头虫本领也不小,尚为脱出此界而终日忧心,看通风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他究竟有何依仗,敢如此说。 悟空再道:“我来此虽时日不多,却也听过会元传言,可莫要大意了,落得个万劫不复。”通风哈哈笑道:“并非传言,会元一说,实有此事,你尽管放心,到时自会见分晓。” 悟空见通风始终卖关子不说,也不再多问,总之他不会害自己便是。 他三人离了海面,攀上云头,悟空此际自然要问起那些兄弟情状。通风道:“那厢传闻你被老君丢入八卦炉中,无支祁、大鹏、覆海蛟便要打上天宫,为你报仇。幸得元圣大哥拦住这几人,才没乱了阵脚。花果山一众孩儿尽都安好,那边有二郎神杨戬看顾,再安妥不过。” 悟空听众人安好,便放下心来,转而又问:“西天……可有何动静?”通天摇摇头:“金翅大鹏去西天闹了一场,反被燃灯古佛与弥勒佛逐出灵山,这之后安静的很,再无异常。” 哦,燃灯与弥勒都出来解围了,看来如来在灵山的威信的确高的很,而金翅大鹏也确实将如来看的太低了。 西天既然未动,便说明佛道两家仍未撕破脸皮,看来这般安静的日子还将继续下去。按照时间推算,此时距江流儿出世还早,取经一事还需五六百年呢。 取经!取经! 悟空脑袋里突然蹦出了“取经”二字! 听九头虫讲,这三界距大限来时,也只五六百年,恰与距离取经的年月相仿,莫非二者间有什么联系? 再仔细想想,又是不对,那个美猴王在天庭做官也有近二百年时日,难道是自己多想了不成?可自己总是隐隐觉得,内中自有根由,只是眼下寻不到痕迹而已。 悟空又忽然想起,传闻观世音有千手千面,自己有两个本相,也只赖着是个穿越之身,一时阴错阳差,那观世音……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便问通风:“我曾听过,有人可化千面,难道那人竟能修成千个本相不成?”通风笑道:“千个万个,也只是在那界可行,若是到了此界,管教他现出原形。你莫要妄自菲薄了,这两个本相,已可教你一生受用不尽了。” 悟空道:“你二人,怎也入了此界?” 通风王禺二人对视一笑,悟空佯怒道:“莫非还要卖关子吗?”王禺道:“我倒要看看你何时能问出这句话,你倒终于想起了。” 悟空一怔,也自嘲地笑了笑,初见二人,头绪实在太多,已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了。通风答道:“实不相瞒,我二人入此界,与你却不相干,乃是有人命我等入界,看看能否寻出脱出此界的法子。” 悟空顿时迷惑:“有人命你们入界?这人是谁?” 通风点头道:“正是,那人便是此界的主人。” 悟空大惊:“你认识此界主人?” 通风笑道:“我认识他,也有几千载岁月了,他便是我师尊——” “元始天尊!元始竟是你师父?”悟空大惊道。 通风腾地从云上蹦了起来,比悟空惊诧百倍,喝问道:“你怎么知道?” 悟空一拍大腿,微有痛感,显然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已无暇回答通风,心中在想一个大问题。通风是元始天尊的徒弟!牛魔王是太上老君的徒弟!红孩儿是灵宝道尊的徒弟!界内又藏了九头虫与六耳猕猴两个不安分的高手,三清啊三清,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未完待续) 一三〇、避六耳 天海茫茫,一朵游云随风缓缓流动,三只猿猴端坐其上,如同入定的禅师,纹丝不动。 通风本来惊讶,但一想悟空灵明神猿的身份,便也不稀奇了,他自老君推断出三清身份,再猜出三界主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见悟空入定思索,便安静坐下,不敢打扰。 悟空这一坐,足足坐了一天,直到红日西坠入海,皓月悬定半空时方醒过神。一睁开眼,便见海面上浩渺银光随波起伏,好一幅壮观景象。 悟空微有歉意对通风王禺笑了笑,道:“一时出了神,勿怪。” 通风叹道:“你能猜出此界主人是谁,确实厉害,我师尊早知你的存在,此番特意告诉我,向你澄明身份,不再隐瞒,唯求一信也。” 悟空皱了皱眉,唯求一信,是什么意思?自己与元始天尊并无交集,在《西游记》中也从没打过交道,唯有取经至五庄观时,镇元子被元始天尊邀上天听讲混元道果,自己才听到元始的名讳。莫非那次是元始特意调开镇元子,叫自己有机会盗得人参果?种种前尘已不复再来,今世只可推测,却不可臆想了。 既然通风这样说,显然今后便要与元始常有来往,便是想避也避不开了。悟空点头道:“你我之情远胜兄弟手足之亲,你若信,我自然便信!” 通风大喜,神色间也颇多感动。 悟空笑笑对王禺道:“禺狨王,你师尊何日能教我一睹真容。”王禺一听,立时露出苦笑,道:“此事我委实做不了主,我师尊的来头,并不稍逊元始半分。悟空,你莫要为难我才是。”悟空惊道:“能与元始相提并论的,还能有几人,如来、玉帝、燃灯、弥勒……”悟空将那有头有脸的说了五六个名字,见王禺只是摇头,便叹道:“我只是井底之蛙胡乱猜测,天地间只怕许多能人强于我等,只是不喜招摇而已。” 通风道:“我师尊有言,命数到时,避无可避,任你是谁,该现身时都再也藏不住的。”悟空接到:“不该时,却求也不出来,对否?” “正是!”通风王禺齐声道。 此刻,三人所坐之的云头已不知不觉移出了海中,下方已见黑魆魆山峦起伏,悟空道:“我初来此界,尚不知地理,四处走走可好?” 通风道:“我早年间也曾来过几次,却逗留时间甚短,此界甚小,你若要看看,那便一起去!” 三人各施神通,贴着山尖低掠,本我界比起劫杀界与善恶界来,的确小了许多,到天光乍明时,已将此界转了个遍。 一山、一海、一原、一岛、一城,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悟空想起自己乍入劫杀界时那一刻造化涌动,便问起通风,通风抚掌大笑道:“那一刻正是我与王禺入此界之时,我二人与你同样感受,听你一问才知答案。原来如此,这三界间诸多门户内有联系,才会如此。”悟空听通风解释,倒也合乎情理。 然后,他又想起了一件大事,便将在劫杀界遇到六耳猕猴一事说了一遍,通风闻之并无惊喜神色,他道自己早知劫杀界有一异种神猿存在,只是元始天尊教他莫要道出身份,自己也只好遵从。 悟空回想六耳猕猴在《西游记》中的举动,再结合元始天尊此举,便认定六耳乃是三清布下的一步棋,道:“天尊此举必有玄机,你只听从便是。”心中却想,如果六耳真是三清派出专门阻挠取经的,那么结果其实是失败的。 六耳被如来识破身份不提,搞不好已被如来猜到背后主事之人,不然为何紧接着的火焰山一战中,如来一反常态,派出佛教麾下四大护法金刚助阵,将牛魔王与罗刹女尽都解往西天,其中恐怕不无对三清的示威与报复。这一场道佛之争,显然是道家败得血本无归。悟空想到此处,心中唏嘘叹道,这神仙之争其实与世俗中无异,都是位尊者运筹帷幄,却要位卑者亲临刀兵。 通风自然不知悟空想法,还讲些三界内的乐事与悟空听,悟空也只心不在焉。听着听着,他想通风既来此界,绝非无所事事,便问了一句:“你来此界,可是有要紧事做?” 通风道:“那是自然,只是眼下你我劫后初逢,欢喜一日再说。” 悟空立时为之语结,通风向来稳重多谋,看不出他也有这样顽皮心思,看来自己与他相识虽不久,这几年间相处,却情谊深厚了。 他心下感念,嘴上却道:“还是正事要紧。” 悟空哪里知道,他来此界表现,早已令通风折服,心中对悟空又敬又佩,见悟空着急谈正事,便道:“我等入界只为脱困,即便此事不成,到了危急关头,我师尊也自然会出手搭救。但若要那样,岂不窝囊得很,眼下之事,便是寻脱出此界之法了。” 悟空点点头,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三清立下此界,原来便是要做个实验,借此推算西游本界的会元之厄,包括自己在内,如九头虫、六耳猕猴、通风、王禺以及这界内的许多人,恐怕都是被三清选中的试验品。 甚至像问道宗老祖之流,不知不觉间也入了此局,只是他自己尚不自知,便被九头虫取了性命。自己身份特殊,即便此界消亡,三清也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必会教自己出去,只是那样真如通风所说一般窝囊了。 相比通风,悟空还多想了一节,便是西游本界。如果连三清之界的劫难都难以逃离,何谈解救西游本界的会元之厄?所以,此次却是只许成,不许败的。 悟空道:“既然要做,那便势必成功,方显我神猿之与众不同,你只道元始为你师,心中或有依赖,我却道无论为人徒、为人友,你我行事绝不致令人看轻。纵使对方是三清又何妨?” 通风王禺听悟空说得如此严正,也面容肃然,心中嘻哈念头全无。 悟空又问:“你二人可有何头绪?” 通风道:“尚无。” 悟空于是将九头虫说与二人听,自然道出了“大五行灵血阵”,通风一听大五行灵血阵,神色一变,道:“这阵法我也知晓,若能布成……不对,成不了的,成不了的。” 悟空追问道:“若能布成,怎样?为何又成不了呢?” 通风道:“若能成,便有化实为虚之妙。” “何为化实为虚?” “古阵书上如此写道,我也不甚明了。” “那为何此阵又难成?” “所谓大五行,需五五之数,这二十五人可不是寻常人,却是五行纯阳之体,至真至纯虽难得,大小五行相配却更是难上加难,你说如何能成?”(未完待续) 一三一、欲挽天 想到九头虫耗费千年之功,悟空心道,所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虽说难,却也有人成了。 通风又道:“那九头虫不知大小五行玄妙,自以为功亏一篑,其实差得远呢。”悟空惊道:“什么,那是哪里出了差错?” 通风道:“所谓大小五行,这二十五人中,按照生辰推衍,各有五人居于金木水火土当中,而生辰八字为金的五人中,又需各为赤火、青木、黑水、白金、黄土的至真纯阳之体。这二十五名男子便在那一界也难以觅得,在此界中更是绝无可能。” 悟空想了想,便明了其中道理,道:“这三界内并无历法,要想推算生辰八字实是难以循迹,对否。” 通风点点头道:“此为一,之前解释的是大五行。我说绝无可能,其实是落在这灵血二字上。灵血并非这二十五人之血,而是凤凰之血也!” “凤凰?” 通风道:“正是如此,岂不闻‘凤凰者,鹑火之禽,阳之精也。’天地间惯于翱翔的,又兼备纯阳之体的,唯有凤凰,才能与那二十五个至真纯阳之体毫无阻碍而相容,而凤凰早就绝迹于世间,又去哪里寻?” 悟空听通风说完,心中无他念,却只为九头虫感叹,若他知道千年之功竟白费力气,不知作何感想。 王禺插了一句:“出界,可有头绪?”他惜字如金,即便说话也只寥寥几字,绝不肯多说一个字。 通风摇了摇头:“我师尊叫我入界,说的是教我寻个出界之法。往次我入此界,都是他老人家放我出去,如今自己做主,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悟空道:“既然之前说过,此三界并非你我三人在寻这出界之法,有那不知名的能人异士,或许早已探究许久,那便四处走走看看,或许看见他人之法,能有些启发。” 通风王禺二人道:“正是此理。” 本我界内,地势极为简单。仅一山、一海、一原、一岛、一城而已,但每种地貌均占地极大,此刻,悟空三人正行在这座无边无际的山脉中。 群山连绵,一望无垠,此处正有一座静湖,只见附近山壁嵯峨黛绿,满山树木蓊郁荫翳,天空湛蓝辽阔,层云飘渺游弋,映在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恰好形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通风赞道:“好一处宝地,此处若是无仙人居住,我们便在此建个洞府如何?”悟空叹道:“难道还要在此界常住不成?” 通风道:“我知你有许多牵挂,然此界事若不了,一切都是妄谈,还是安下心来为好。”悟空知通风所说乃是实情,此刻着急出界也是没用,倒真不如按照元始意图,静心钻研会元奥秘,是得是失,只任由他去吧。 悟空道:“无妨,你我均已入了真流,三灾八难不侵,若是无刀兵横祸,便是万古长生之躯,也不在意这五六百年。” 通风笑道:“好,既如此,你我兄弟便在此界重新开山!” 悟空问道:“还有一事,我观此界人烟甚稀,远不如劫杀界热闹,何不去那里立个门户?”通风道:“这你却有所不知了,劫杀界虽人多些,但大多修为低微,如何能与此界相比,凡入那界的,大多是在此界受挫树敌,难以立足的。而若在劫杀界也活不下去,便只好入善恶界了。” 悟空这才明白,原来本我界单从名字上虽看不出高低,实则比劫杀界凶险得多,如虎力大仙三人在这两界均难生存,只能逃往善恶界了。 悟空道:“好,万事开头难,我们便从难处起。” 通风道:“开辟洞府虽易,只不知起个什么名字。” 悟空张口便道:“便叫存天洞,如何?” 王禺问道:“何解?” 悟空道:“元始天尊虽只教我等寻个出界之法,但我斗胆猜测,若能在天地覆灭之时留存造化,使界内生灵免遭涂炭,才是他老人家真正目的,故此取名存天,惟愿此天地能存而不灭,方为正道。” 通风想了片刻,赞道:“好!若只逃离,未免怯懦,存天,其实为救天,挽天之意也!” 三人于是各展神通,王禺祭出法宝斩神圈,逢岩便入,硬生生在石壁上挖出了三个洞府。这三个洞府各有相通,内里蜿蜒回转,通风又布下许多阵法,为使三人能在其中安心修炼。即便无人时,不谙阵法者也无法入内。 三人造好洞府,却不入洞,只立个约定,在方圆五千里之内逡巡,若遇见修为尚可的妖怪仙人,先收服了便是。 三人于是驾云腾空,开始巡山。行出不过千里,只见有一山头阴雾缭绕,三人还未近前,自一处幽深山洞内飞出一个妖怪来,此妖容貌奇特,生就人面兽身,有翅有双臂,却又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 悟空第一次见到此类怪兽,看了看通风,通风也皱起了眉,原来他也不识。只见此妖凶面恶颜,生就一副贪杀之相。 悟空笑道:“怪不得躲入深山,这幅容貌实在见不得人了。”这妖怪龇牙裂目,显然不喜旁人说自己丑陋,喝道:“此地方圆千里,均为我家大王所管,尔等要从此过,还不绕路而行!” 悟空心中一喜,原来竟有群妖啸聚,这却生了许多气力,只一并收过来便是了。你道他三人为何巡山找妖,只因在花果山享够了许多小妖伺候的清福,大事小情、跑腿打杂均有人代劳,却说人多好办事,故此收拢些党羽,才算在此处立足扎根。 悟空哈哈一笑,道:“你家大王好生猥琐,方圆千里算的什么,从今而后,此山,归我了!”这怪兽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身子打了个旋儿便消失不见。 少顷,自山洞里浩浩荡荡出来百十个妖怪,以狮虎熊豹类走兽居多,为首的这妖怪,高有丈余,膀阔腰圆,生得如黑炭头一般,通体上下只有眼仁露出些白色,更穿了一身乌黑皂甲,足蹬一双乌皮靴。仔细分辨,却是一只黑熊精。 悟空心中一动,如此黑的黑熊精,在西游本界倒是有一个,不知是不是这只。他上前道:“呔,大胆熊精,敢在我地界立下门户,为何不早来禀报?” 熊精一愣神,喝道:“你这小白脸好不讲理,我在此已修行了几千年,哪个见过你来?” 悟空冷笑道:“之前不算,自今日起,凡有山之处,都改姓孙了!” 熊精左右环顾,看了看通风与王禺,然后哈哈大笑,道:“果然猢狲,姓孙正合了你同伴本相。”众妖一阵哄笑。悟空自然不会生怒,反唇相讥道:“我若是你老子,绝不教你姓孙,只教你姓黑名炭,也合你本相不是?” 黑熊精咧咧嘴,道:“斗嘴有何益处,不如手上见个高低。”悟空见这黑熊生就一副憨厚模样,却并非血气方刚之徒,倒也颇出他意料之外。 悟空道:“只打却无趣,须得赌些什么才好。” 黑熊精道:“你有什么宝贝可赌?” 悟空反问道:“我的宝贝拿出来,却怕你压不起,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 黑熊精嘿嘿一笑道:“空口无凭,我洞中许多宝贝,说了你也不知,你只要能胜我,我举洞迁出此山给你让路,如何?” 悟空道:“倒也不必,你若输了,举洞归我,如何?” 黑熊精叱道:“猴子大胆,我何等身份,岂能归属于人?” 悟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敢情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你方才说‘手上见个高低’,若是不敢,何苦夸口来?” 黑熊精恨恨与手下道:“抬我宝枪来!”他接过一杆黑缨枪,喝道:“当我怕你不成,你若输了,叫你三个猴子日日跪在我案前献果。” 悟空亮出金箍棒,道:“若能胜我,一切随你!” 众妖见大王将要动手,个个噤若寒蝉,向后面躲得远远,想来这黑熊精本领非凡。黑熊精回头看看,道:“你我去天上打!” 悟空道:“为何?” 黑熊道:“此处离我洞府太近,怕打坏了物事。” 悟空笑道:“早晚是我的物事,你何必操心?” 黑熊精斗嘴哪是悟空对手,挥枪刺来,悟空抬棒便挡,初一交手,便知这黑熊精果然有些本事,的确当得起一洞之主。 悟空挡了一棒,便腾在空中,不为别的,在地上交手的确有些施展不开,况自己身躯灵便,在空中转折定会占不少便宜。 黑熊随后跟上,这杆黑缨枪,分心劈脸刺来,亮铮铮的铁杆枪柄,硬生生抖出偌大枪花来,可见委实下了不少功夫。 但仅如此,又怎能奈何悟空,他那“齐天棍法”自练成以来,还未尝败绩,之前又与六耳猕猴对战数日,棍法突飞猛进,融会贯通了不少奇正技法,与从前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他也不急攻,只是固守,斗了半响,见黑熊精枪法施的差不多了,冷笑道:“看你技止如此,到此为止吧!”(未完待续) 一三二、天机现 悟空棍法骤变,转守为攻,果然黑熊精几招之中便现了败象。悟空心道,看这黑熊模样武艺,均与那黑风洞中的黑熊精相仿,十有八九便是他了。这黑熊精论起武斗实力仅逊悟空一筹,也算难得的一个人物了,而他手中这杆黑缨枪也非俗物,金箍棒击在上面,也能硬抗得住。悟空自嘲,都说这金箍棒是定海神针,我看倒也强不到哪里去。 黑熊精此刻臂膀酸麻,已失了初时锐气,他见态势不妙,便要逃走,早有通风王禺拦住去路,黑熊精胡乱抵挡几下,心中又是大惊,这两只猴子实力竟不比那拿棍子的猴子差,自己从未惹过猴子,今日真是流年不利。 在这本我界,只可腾云,五行遁法却是行不通,眼见悟空追上,举棒要砸,黑熊精丢下黑缨枪道:“且住!” 悟空笑问:“不打了?” 黑熊精沮丧道:“你三个打一个,我怎能打得过?” 悟空道:“你若不逃,他二人不会出手,来来,不服重新打过便是。” 黑熊精摇摇头,道:“输便输了,又能怎样。” 悟空道:“你倒是个磊落汉子,你既败于我手,可还记得先前赌约?” 黑熊精一脸垂头丧气之色,道:“无非举洞归你,又能如何?” 悟空见适才一个耀武扬威山大王如今却成了霜打的茄子,笑道:“你心眼也忒小,只败一场,为何如丧考妣一般。” 黑熊精置若罔闻,将手下一众小妖招呼出来,手指悟空道:“这便是你们新大王,自求多福吧。” 悟空哈哈大笑,这黑熊精倒是有趣,颇有些托孤意味。 通风叹道:“一场会元之厄,难倒多少豪杰?” 黑熊精听闻这话,眼皮一撩,忽地指天骂道:“天杀的杂毛老道,爷爷在那黑风洞中修行得好端端,反被劫掠至此,弄得整日混吃等死——” 悟空闻言一喜,果然便是那黑风山的黑大王。只见通风上前便是一拳,这一拳力道刚猛,黑熊精又没防备,被击得坐倒在地,一双大眼眨眨,不明所以。他怎知道他口中的杂毛老道便是通风的师尊元始天尊。 “打我作甚?”黑熊精敢怒敢言,唯独不敢还手。 通风喝道:“赐你好大造化尚不自知,还敢胡言乱语?” 黑熊精反而露出喜色,问道:“莫非你有脱厄之法?” 通风白了他一眼,却不理他。 黑熊精见这三只猴子委实不寻常,立刻变了脸色,一副谄媚之相笑道:“我见三位英明神武,生就一副救世之貌,小熊我从此鞍前马后,任凭驱使,但有——” 悟空笑道:“且住且住,我等与你一样,也是为传言所累,正在寻这出界之法。” 黑熊精道:“非也,会元之厄绝非传言!” 悟空问道:“你怎知道!” 黑熊精嗫嚅道:“说的人多了,自然……自然便信了。” 悟空刚要说话,只听天上“喀”地一声震天动地响声,紧接着雷声隆隆,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朗朗晴空,竟有数道闪电在天空划过。许多小妖被吓得坐倒在地,悟空见这闪电,心中也是大惊。 这闪电曲折,竟拼出一个“半”字,这个“半”字巨大无比,横跨天际,居于此界中人,此刻只要抬头望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悟空看了看通风,通风也是一脸茫然。 过了片刻,又是一阵雷声响彻云霄,这一次,却是个“天”字。 半天?这是何意。 一时间无人说话,都在等待这下一次雷声。 良久的沉默,只此两次,再无雷响,众人却盼了一场空。 “那是什么?”悟空终于道。 通风喃喃道:“半……天,这是何意?” 黑熊精惊道:“莫非还有半天,这天地便要塌了?!” 悟空啐了一口,道:“莫胡说!” 通风道:“天现异象,必有缘故,且四处去问问。” 悟空点点头,对黑熊精道:“你且在此看管好‘我’的洞府,莫要想着逃,只此三界,走到哪里我都揪你出来!”说罢腾云起身,去往他处去了。 本我界,只有一座大城,名做“问心城”此城极大,方圆万里不止,内有修士无数,仙人妖兽相混,却大致井水不犯河水。 悟空三人要打探消息,自然要去人多的所在,进了问心城,十人倒有九人在讨论那闪电拼出的“半天”含义,其中胡乱猜测者众多。 又说这天将先塌下一半的,也有说这天要降下一半高度的,也有如黑熊精所说,半天之内天地将合的。 悟空三人逛了许久,也未寻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这一走就是大半日,就在此时,那厢传来消息,原来就在本我界天空现出“半”“天”二字的同时,在“劫杀界”亦有两个大字,这两字乃是“会”“地”。 如此一来,似乎有迹可循。只是这四字有多种拼法:半天会地,半会天地,天地会半……仍是迷迷蒙蒙,看不出太多含义来。 悟空道:“既然这两界均有字现于天,想那善恶界也必然有字,只是那生门不知何时开启,此刻要去,也需许多时光。” 通风道:“只需静候便是,只要门开,消息必定传过来。” 三人定下心来,只等善恶界那两字传到此界。 悟空在城中游荡,见了许多珍奇异兽与奇人异士,不禁暗叹三清好大手笔,不知在哪里寻到如此多的修为不俗之人,这许多人中,竟无一是西游中提到的人物。 住了几日,悟空渐渐明了这本我界的含义,所谓本我,其实不止这一张面皮不可更改,实则教人不可忘却本心。 何谓本心,那便是对道的追求,对天地造化的领悟。 这世间,有人狡诈,有人善变,有人愚直,有人固执。若从求道而论,纵然你是大奸大恶,也需始终如一,方能有所成就。 在这问心城中,有一妖虎,极为凶残嗜杀,他的道便是杀戮道,若有几日得了清闲,不开杀戒,修为便不涨反退。悟空暗生比较之心,这妖虎若与那黑熊精对战,恐怕还是这妖虎赢面大些。 嗜杀有错乎?于那些日行一善、早晚诵经的人来说,自然罪不可恕,而偏偏这妖虎修为逼近太乙金仙,你从善人中去找,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问心城中又有一赤首犀牛,修得乃是诵经之道,终日端坐房中打坐熬磨,一身本领却也与这妖虎仿佛,你说怪不怪哉?这赤首犀牛不眠不休,一读起经便是几年不止,如他这般诵经法,城中恐怕寻不到第二个。而看似最愚钝的修炼之法,若能炼到极致,却也惊世骇俗。 道心之淬炼修行,千奇百怪,总要归于造化。 本我界中,人若怒在心中,脸上必现怒意,绝无掩饰的道理;人若心存杀机,也是凶光毕现,对手却先有了防备。 悟空待了半月之久,几乎将问心城转了个遍,心中啧啧称奇,好一个本我界,只教一切虚假欺骗却无处容身了。 这一日,消息终于传来,果然善恶界半月前天空也曾现出二字,这二字便是“终”“合”。 悟空闻知此讯,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将六字写下:半天,会地,终合。 通风一见,喃喃读道:“半会终,天地合……原来竟是此意。”悟空念了几遍,在此界中,一会该一千零八十年,半会便是五百四十年。难道过了五百四十年,此处天地将合? 此刻,城中一片骚乱,这声势越来越大,妖兽奔走号叫,呼朋唤友,原来消息一经传开,便如潮水般席卷此界,人人心中恐慌,个个内里惊惶,仿佛这天明日便要塌了一般。 通风见此城有将乱之势,叹道:“祸不足惧,人心可畏啊。”王禺道:“值此大难之际,仙人凡人,其实无甚分别。” 先前三界内传言,此天地迟早崩塌,传言虽真,却终究是传言。人们半信半疑之际,总还存着些许侥幸。而今三界天空同时现出天机,这几个大字,横亘整片天宇,绝非修士神通,除了天,除了天意,旁的解释都说不通。六字合起来,说的再明白不过,天要塌了! 不过一个时辰,城中乱象渐明,夺掠之事渐兴,个个都在争抢那防身护体的法宝,唯盼天地合时,能侥幸抵过。 无论是仙是妖,此刻倒是只求自保的多了些,于是纷纷向城外飞去,一座足有万里广袤、繁华时人头涌动、摩肩接踵,此刻竟有了萧条之象。 悟空三人凌空观望,脸上悲色渐浓,天地将亡,这许多人不想对策,却先自相残杀起来。难道不知“杀人者,恒被人杀”的道理吗? 这一番厮杀下来,少说也死了万把人,说了可笑,这些人未被天地所亡,却殁于人心恐慌之中。 这时,有一伙强妖在乱战中得了甜头,不断扩充人手,实力渐渐庞大起来,竟横行无忌起来。有一怪鸟见悟空三人优哉游哉在天上观望,手指三人道:“那三个猴子实力不俗,身上定有宝贝!”(未完待续) 一三三、救世难 悟空立在半空,自上而下俯瞰城中混战,仙人斗起法来,兵刃法宝威力奇大,一座好端端的大城刹那间飞沙走石、阴雾弥漫,飞剑寒光闪闪,溅起血光冲天,一个山崩地裂法术使出,华宇巨厦,顷刻间成了断壁残垣,各种符咒漫天飞舞,待一切尘埃落定时,只见尸横满地。这一场打斗下来,问心城迟早将是破败不堪,满目疮痍景象。 有些本事大的、修为高绝的仙妖自恃身份,自然不屑参与此类抢夺,早已驾云离了问心城,稍微伶俐些、不爱惹是生非的修士也唯恐避之不远,见乱象一起便早早离开。 城中剩下的多是那些本性贪杀、极善巧取豪夺、想要浑水摸鱼之辈。 有一伙强妖已成气候,集结了四五十人,沆瀣一气,在城中大肆搜刮一阵尚不知足,便将目光移向了空中一些远远观望的仙妖。 悟空三人身材短小,相貌平常,不似厉害角色。便有妖怪叫道:“捉住那三个!”这四五十名妖怪便围了上来,封住三人去路。 悟空早看见这伙妖怪倚强凌弱无恶不作,心道,我不找你霉头,你却来寻我晦气。他低喝一声:“杀!”取出金箍棒,二话不说杀入人群当中。王禺奋起斩妖剑跟上,通风手中擎着一柄金鞭,三人如虎入羊群,手下哪有一合之将。王禺的斩妖剑还是天兵围剿时自哪吒处收来,用起来颇为合手,此剑专斩妖邪,挥舞间红光迸现,被斩落的妖怪鲜血如虹,被这柄绝品宝剑吸得一干二净。 通风那柄金鞭,却是当日王禺自王灵官手中收来,他见通风并无兵刃,便赠与了他。通风还是头次使用,挥了两下,感觉笨重得很,便又收了起来,双腕一翻,亮出两只利爪,爪锋如刀,比那斩妖剑还铮亮几分,他身法诡异,行踪难觅,每个闪现间便至少有一个妖怪殒身当场。悟空和这群小角色动手,哪里用得着齐天棍法,只胡乱砸下去便是,他既然要杀,便丝毫不再留情,如意金箍棒大开大合,招招致命。 这伙妖怪中也有几个天仙修为的,但悟空三个发起狠来,岂能让他们逃了,不过半炷香时分,便将这伙妖怪杀得一个不留。 通风抖了抖沾满血肉毛皮的双手,道了声:“痛快。”王禺摇摇头,道:“不够!”悟空笑道:“若不过瘾,那便入城再杀,见有趁火打劫、以强欺弱者,但杀无妨!” 通风大喜,道:“不错,此时稳住人心为上,正当杀一儆百,此举颇有救世之意!”王禺道:“大善!” 悟空道:“救世?何其难也!” 这世上,有人唯愿自救而无他求,却苦于不能;有人堪堪自保,却再无余力顾他;有人自保之余尚能救人,三者区分,能力大小也。多少人仅有救世之心,却无救世之能,悟空暗道,不知我算是有能还是无能,只尽我心,但求无愧便好。 问心城内,一撮一伙的妖怪成帮结队,遇见有势单力孤的修士便下手抢夺,出手间便是群起而攻之,尽是杀招,那些落单的修士极难防范。 悟空三人分头行事,以他三人修为,在此自然难逢敌手,即便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也足可自保。 悟空独自飞掠,见前方有四名仙人围攻一只妖兽,这妖兽坚甲覆体,四足矮短,却是一只老龟。这四个仙人都是地仙**品的实力,一边施展法术一边说道:“素闻龟甲是上佳防护,果然难以攻破。”有一人道:“得了此甲,渡厄又多了些许把握。” 悟空听了几句,果然又是要杀人夺宝的,他疾飞上前,只挥棒一扫,这四名地仙筋断骨折,尸身摔落在地,已不成人形了。 那老龟始终缩在龟甲中不敢出来,听闻上方有异,慢慢伸头看去,见一只猿猴手持铁棍,正在对他点头,围攻自己那四名仙人已经殒命了。 老龟喜道:“多谢上仙援手!” 悟空看这老龟,竟有天仙四品的修为,心中生疑,问道:“你为何不还手?” 老龟道:“我天生不会打架,反正仗着这身硬甲,向来无人能破。”悟空不禁无语,敢情这是一个靶子。 悟空别了老龟,又向远处飞去,又除了几处祸乱后,不知不觉兜了个圈子,又遇见这只老龟。此番他被三只妖兽困在中间,仍是固守不出。那一身硬甲果然不俗,无论法术兵器,击在这硬甲上也只现一道白印,丝毫不见损伤。 悟空解决了这三只妖兽,老龟探头出来,见又是悟空,无奈道:“都看我这甲好,惭愧惭愧。”悟空心中思忖,眼下依靠个人战力,只可解得近渴,这问心城万里之广,此际不知有多少起纷争斗乱,总该想个法子才是。 他极目远眺,见问心城正中有一座极高的石塔,心中有了主意。于是神念微动,将通风与王禺唤回。神猿之间自有感应,悟空虽未觉醒,几百里之内仍能探知通风与王禺气息,若是通风与王禺,千里之外亦能彼此相通。 通风王禺急急赶回,已是满身血迹,但神情亢奋,杀意凛然。通风道:“悟空何事唤我?”悟空道:“以我三人之力,临时救火尚可,然此地修士何止百万,扑灭这处,那处又生。必要想个对策,将有识之士、无辜之人汇聚在一起,才是长久之计。” 通风道:“好,你却说如何去做?” 悟空道:“你看城中那座石塔,你我三人便以这石塔为中心,向外四散杀出。一边救人、一边拢聚人手,凡有一战之力的,便随我等冲杀,修为低微的,便回石塔周围固守,有我三人在外,此地无人能进得来,如何?” 通风想了想道:“好,无论仙妖,唯有随我等冲杀不妥,莫如集结至百人,然后便结为一队,按街巷肃清贼盗,如此可保安全无虞。” 悟空道:“好,即刻出发!” 悟空一把将那老龟捞起,向远处石塔飞去,通风王禺紧紧跟随。 这石塔极高,名曰“镇龙塔”,悟空心中一闪念,此地哪里有龙。悟空将老龟放下,笑道:“你便是第一个,在此好好呆着,莫要乱跑。” 他三人围塔绕了一圈,将一些零星妖寇打发了,便以镇龙塔为中心,向外围逡巡。这三人神通广大,只在天空一掠而过,见有危难便拔刀相助,每救一人,便叫他去镇龙塔下待命。 被救之人死里逃生,已是失魂落魄,自然无不从之理,不过片刻,这镇龙塔下已凑足了百名修士。这百人不分仙妖,此际都是劫后余生,自然对悟空三人感激不尽,他们不知三人姓名,只以神猴称之。加之悟空与通风、王禺容貌相似,他们初时以为三人竟是一人,亏得那老龟解释,众人才知是三只神猴。 人数过百,便成了气候,这百人中,天仙修为的六七人,地仙修为的二十余人,他们浩浩荡荡组成一队,无论曾经是善是恶,此刻都心志合一,去救危解难,匡扶正义去了。 又不多时,第二个百人队又成,通风这法子实在实用得很,初时稍嫌慢些,几个百人队建成后,便如滚雪球一般,声势越来越大。有道是此消彼长,这股力量一旦强大起来,那些浑水摸鱼的宵小自然便不敢露头,销声匿迹了。 悟空三人依照此法,在这城中又立了十余处地标,到了后来,只见问心城内,尽是一个个百人队,那些原本进退两难的修士,见此方势力越来越大,也自空中落下,加入进来。这些修士修为显然高出一筹,能在大乱之前抽身而退,见识也多了几分,一入百人队,便隐隐成了领袖人物。 作乱的修士虽也人数不少,但均各自为战,终究不成体统,不过半日间,城内奸邪宵小均已肃清,一场大乱已消饵于无形。 而众多修士经此一役,却不散去,仍在各自百人队中待命,如同上阵的士兵,在等待将军号令一般。 悟空见大局已定,便回了一处地标所在,众修士一见悟空,立刻群情激昂,起了一阵骚动。 有一人高呼起来:“那便是神猴前辈!便是他救的我!”有一人道:“那有什么稀奇,哪个不是他救的?” “你不知道,有三只神猴呢。” “啊,竟有三只,都一样的神通广大,这定是天赐下来,要救我等性命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不知不觉将悟空三人视若神明。 悟空见问心城除了多些断壁残垣和许多尸体外,其实并无大损,自己也是恰逢其时,急中生智想出这个办法,哪曾想不知不觉却做了件大事。 悟空这一来,众修士闻风而至,不过片刻,一个个百人队完好归来,镇龙塔下聚了数万人不止,空中也有数千凌云而立。悟空立于云端,使个法术将声音放大,喝一声:“道友们辛苦了!”话一出口便觉不对,这腔调,怎地如此怪异而又熟悉?(未完待续) 一三四、海中鸟 众修士对悟空三人自然极为尊重,这不仅是修为上的差距。要知道,修仙之人最为薄情,无论是人是妖,一旦踏上此途,便要抛妻弃子,踯躅独行。那些你所熟悉的亲人好友,你熟视无睹的家乡景物,都会渐渐离你而去。 而这条道路,凶险诡谲异常、时刻生死攸关。从年少青涩到世故圆滑,从艰辛残忍到无限风光,凡人眼中的荣耀背后,冷暖自知。其中的利益纷争、屠戮血腥,又岂能与他人道? 有人为求长生不老与天同寿,有人为求获得掌控一切的力量,有人为求手握生杀予夺的权柄……你道我自私、无情、冷血,却不知,面对命运的残忍,只有比他更残忍才行,只因胸中常怀这份摆脱命运操控的执着,我才会走得如此决绝! 仙途之中,有欺骗、隐瞒、争夺、阴谋、自戕、反骨……唯一最少的便是温情。而今日,这三只猴子,让众多修士体会到了千百年来未有过的温情。因悟空三人修为高绝,他们把这温情理解成自上而下的关怀与怜悯,这感觉,好陌生,却好温暖,让人永生难忘,在这条漫长得足以让人绝望的路上,曾经有人扶了我一把…… 悟空三人的修为,在场修士无人能看透,就算是天仙,也难以望其项背,所以即便有人想要道声谢,也知道这三位神猴前辈并不会在意,帮他们,或许只是出于心中道义而已。 如今城中纷乱已定,悟空教众人散去各做各事,此处是修仙者居住的大城,仙力宏大,那些破败房屋不过几日便将恢复原貌,问心城仍将繁华依旧。 至于这些修士,悟空也曾想过将他们拉拢过来,但又细想想,自己此刻毕竟为妖,那些人类修士即便面上不说,心中恐怕也过不去这一关,这却是强求不得。因此招揽一事以后再说,待自己威望足够时,自然一呼百应。 他在镇龙塔下寻得通风王禺,三人便要出城,不知为何,悟空此时若有所思,回头看了那“镇龙塔”三个大字一眼,恰被那只他救下的老龟看见。 老龟昂起龟首,呼了声:“恩人留步。” 悟空听见老龟叫他,便将捻起的云头松开,放归天际去了,他行到老龟面前,道:“唤我可有事?” 老龟道:“我观恩公对这镇龙塔颇感兴趣,是也不是?” 悟空笑道:“你看的倒仔细,说的不错,我只是纳闷,来此界并未见到有龙,为何又有镇龙塔?” 老龟探头看看左右,低声道:“此事需寻个僻静处说。” 通风冷笑道:“故弄玄虚。” 悟空拦住通风,笑道:“素闻龟寿绵长,说不准真有些典故呢。” 他将老龟捧起,驾起云便出了城,按照老龟指路,四人一路向西而行。问心城西,便是本我界中唯一一座荒原,名做一念原。 一念原广袤无垠,比问心城不知大了多少倍,老龟只说向西向西,一直行到了一念原边上。悟空向下张望,心中明白老龟带他来此地的原因了。 落在地上,面前一座极高的白塔,与问心城中那座塔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上面三字,亦是“镇龙塔”。 通风满脸惊讶,道:“原来此处竟有座塔!” 老龟道:“传闻在这天地间,共有五座镇龙塔。” 悟空问道:“为何是传闻,究竟几座,只一看便知。” 老龟摇头道:“你不知道,有的塔,是看不见的。” 悟空不解,老龟接着道:“此地一山,居于南方,一海,居于东方,一岛,居于北方,一原,居于西方,一城,居于正中。其中四座镇龙塔,都能看得见,唯有海底的那座却看不见。” “此塔,为何要建在海底,又是何人所建?” 老龟道:“小龟我修为虽不高,却专心钻研长生之道,修炼年久日深,至今也有一万一千余年了。论起此天地间掌故,想必无人比我更清楚,恩公若不嫌絮叨,我便说一说。” 悟空道:“左右无事,你但说无妨。” 通风道:“岂有此理,此天地也只一万余岁,你却活了一万一千年。” 老龟道:“前辈勿急,小龟绝无虚言,只听我慢慢道来。” 悟空止住通风,教他稍安勿躁,听这老龟讲来。 老龟接着道:“此片天地初生时,唯有山石花木,土地海水,并无一个活物,我那时正在另一处修行,也只初入门而已,便被捉到了这里来。” 悟空心道,原来这里许多人并非天生地长,都是被捉来的。显然三清造界,并无造人造兽的本事,只能自西游本界移来。 “我初来时,此天地间空空如也,只寥寥几千修士妖兽,彼此懵懂无知,不知所来何处。那时,众人齐心协力,只为寻个出路回去。”老龟叹了一口气道,“那般彼此毫无猜忌的光景,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后来,来到此界的修士妖兽越来越多,每个人到了此处,开始都不甘心困于此处,然而过得久了,便和我们初来的人一样,渐渐也失去了耐心与毅力,便不再寻找回去的路了。” “那时,天空终日阴云密布,一日中倒有**个时辰黑雾弥漫,沙尘飞扬,至多有一个时辰能见得日头。不止天是如此,就连地也不得安宁,地动山摇、山崩地裂是常有的事,有时地底还会喷出火焰,天空降临火雨,落在身上便是皮开肉绽。初时我们以为此天地便是如此,渐渐也习以为常,后来才知,却是天地始开时,一切都不稳。” “这还不算,那一年……是我来此界的一二百年了吧,不知自何处又来了五条巨龙。这五条巨龙兴风作浪,将这方天地搅得不得安宁,但他五个神通广大,我等修为尚浅,怎能敌得过?只任由其淫威肆虐,均敢怒而不敢言了。” “又过了二三百年,自东方大海中飞出一只神鸟,这大鸟,好大好大,双翅一展已望不到边际。我还清清楚楚记得,那一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太阳从未有过如此明亮耀眼。我独自躺在地上晒太阳,真是惬意自在。” “忽然,一片黑云就从远方飘来,有多大,天哪,真的就像天那么大,这云来的诡异,无声无息,没有一丝风,他便飘了过来,不一会,便将日头挡住了。” “记得我还骂了一句,然后,我就看见,昏暗的黑云中间,居然有两只半睁半闭的眼睛,这两只眼睛仿佛紧紧盯着我一样,我吓得急忙将头缩回了壳中。当时心想,这是什么怪物,藏在漫天黑云里面。” “过了半响,我见仍无动静,便探头出来看,此时日头又出来了,黑云刚刚过去,日光映在那黑云上,我此时才看清,哪里是黑云,分明是一只羽翼,这是鸟的翅膀!” “不止我看见了,地上所有修士都看见了,有人说这是天,天要换了,换成黑色的。” “而就在那日之后,天宇立时变得澄清起来,一片通明,天空如未来此地之前一般瓦蓝瓦蓝。果然换天了,不过却换了一个青天。” “奇怪的是,自此之后,再也不见那五条恶龙,地上多了四座镇龙塔,那第五座却怎么也寻不见,故此众人都道此塔便在海底。镇龙塔一经立起,这地也不再震荡,天地间一片安宁,日光充足,万物滋生,灵气渐渐浓郁起来,我等修炼也比从前快上许多。” “此天地中人将这改天换地的大鸟视作无上至尊,只是那日却无人看清楚这大鸟的模样,有说是一只神鹰模样,又有人说是大鹏的,但我看那眼睛,倒似是一只夜枭。” “从那以后,再也无人见过这只神鸟,随着年月深久,记得此事的人越来越少,再到后来,后人也便不怎么信了。有人提起,便被人笑称胡言乱语。” 悟空三人听罢,倒也信了八九分,这老龟毛遂自荐,对自己讲出这些典故,应无恶意,何况自己又与他有救命之恩,实在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通风道:“这么说,你当真活了一万余年?” 老龟道:“绝无虚假。” 通风道:“也算尔等造化,若非在此地,不知多少人将殁于那三灾利害,只是在此天地,有人替尔等挡下了。” 悟空大惊,元始天尊竟能替他人挡得下三灾,如此一来,仙人寿命绵长,不必为生死担忧,只潜心修炼便可,怪不得此地天仙遍地都是,这万年苦修下来,资质上佳的,修至天仙九品便也不算稀奇。 悟空道:“多谢龟道友告知,解了我心中一桩疑惑。” 老龟忙道:“岂敢岂敢,恩公这一谢我可当不起。我老龟也只知道这么多,此间无事,我便仍回问心城去了。” 悟空道:“可要我送你回去?” 老龟道:“不敢劳恩公大驾,我虽修为不高,但自保尚可,况一念原上人烟稀少,大多是些不问世事的隐士,恩公尽可放心。”于是老龟慢腾腾驾云而去。 悟空看了看通风,问道:“你来过此界,可听说过这大鸟?”通风笑道:“我向来独来独往,四处闲逛,莫说什么大鸟,便是这几座塔都没记在心里。” 王禺此刻道:“奇怪,若是鸟,怎会自海中飞出?”(未完待续) 一三五、鲲鹏心 若是鸟,怎会自海中飞出? 这句话真如一语点醒梦中人,大鸟?遮天?海中飞出? 悟空忽然想起他乍来此界时,在海中拦住自己去路的那只怪兽,只是见到通风王禺,心中狂喜,却将此事忘了。 “难道此塔下真的有龙?”悟空喃喃问道。 通风道:“若老龟所言是真,这五条龙恐怕与这方天地的会元之厄有着重大干系,自然那只大鸟也至关重要。” 王禺道:“此鸟若与天一般大,平日藏在哪里?” 悟空道:“我乍见你二人之前,在东面大海中遇见一只巨大海兽,尽露冰山一角,便有几百几千丈,也看不清容貌模样,不知与这大鸟可有关系。” 他这么一说,通风身躯一震,惊道:“难道……竟是鲲鹏!” 庄子《逍遥游》云:“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除了鲲鹏,世间的确没有这样庞大的物种。 王禺听到鲲鹏,也是大惊,道:“鲲鹏怎会到此界来?” 悟空笑道:“想是元始天尊邀他来的。” 二人一起摇头道:“不可能!” 悟空问道:“为何?” 通风道:“你终究未醒,不知鲲鹏含义。当年盘古开天后,化为大地万物,鲲鹏澄清玉宇后不知所踪,再没现过身。我师尊地位虽高,但与开天辟地的鲲鹏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莫说邀来,便是求怕也求不来的。” 悟空道:“万事由人,过去这许多万年,难道不会生变?我却问你,鲲鹏与我等既然同为造化所生,可有些交情?” 通风道:“那时一片混沌,哪里有什么交情,只彼此相知罢了。” 悟空道:“相知便好,是不是他,看看便知分晓。” 通风急忙拦住,道:“慢着,那怪兽如此庞大,若打了起来,可凶多吉少。” 悟空一扭腰躲过通风,长啸一声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身无鲲鹏垂天翼,心有鸿鹄展翅飞!”又回头与二人笑道,“若是金翅大鹏在此,决然不会惧怕,你二人如何?” 通风脸上一红,他生性谨慎,倒也不是惧怕,喝道:“我等岂会逊色于大鹏!”跟上悟空一路东来。 三人风驰电掣如离弦之箭,直奔东面大海而来,这一通奔袭一刻不停,大海便在眼前。那一日悟空行得急,也未曾仔细观看。 只见这海水:烟波荡荡接天河,巨浪悠悠通地脉。潮来汹涌,犹如霹雳吼三春;水浸湾环,却似狂风吹九夏。乘龙福老,往来必定皱眉行,真如浪卷千年雪,好似风生六月秋。 “此海比起那界四海,却多了一番雄武之势。”悟空指点道。 通风皱眉道:“这海浪如此汹涌,我等如何下去,若是无支祁在此,那便不愁。”悟空道:“那御水神通,我却也略懂几分,你二人只在上方接应,我自下去寻他便是。”他见通风尤有些担心,便道:“元始天尊既然要寻人解此界之厄,必定事关重大,焉能知难便退!” 通风点点头,道:“好,若有万一,你便即刻上来。” 悟空使个避水法,分开波浪,如风似箭窜了出去,竟不比在空中慢上半分。他知此怪兽身躯无匹,自然要去深处寻找。 这一番好找,此海虽比不得天地广博,但所谓大海捞针,大抵便是如此了。悟空足足搜寻了半个时辰,终于,行至某处,忽觉面前海水有了异常。 要知海浪翻滚也有迹可循,悟空修炼御水神通,自然于水势甚为了解,此刻,他所在之处的海水出现逆流,自然是受了干扰。 这海中寻常妖兽见了悟空只顾躲得远远,想来极有可能便是那怪兽了。 悟空再向前行,忽觉海水阻力变大,他心中一喜,使出御水神通,如游鱼一般顺着水势毫无阻碍地前行。 忽听水中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咦?” 悟空顿觉压力骤减,紧接着一股极大的吸力袭来,他猝不及防,被硬生生扯了过去。 悟空大惊,他自修炼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神通,这股力量便是十个大力牛魔王也不及。他在水中身不由己地向前横飞了不知多远,终于停下。 深海中漆黑一片,以他目力也只朦朦胧胧看见,远处一个极其庞大的身影,他此刻想起了《玄空法秘诀》,立时施展出来,然此时心绪不定,也只勉强使出“滤尘”的神通,心力运于眼目之上,只见这巨大yin影距离自己仍有数十里之远。自己仅能望见他小半个面庞。 一张大嘴如鹰,紧紧闭合,而两侧竟有须,每一根胡须至少也有数十里长,随着海水缓缓飘动,如海蛇一般蜿蜒。其余部位尽都被这张鹰喙挡住,什么也看不见了。 悟空想要说话,却发现在一股巨大的威压之下,竟什么也说不出来,神识意动也变得极为缓慢。 此时,耳边又传来那个沉闷的声音,语速缓慢,问道:“你是……兴水神猿?” 这句话刚一问出,悟空便觉浑身轻松许多,那威压消失不见,又恢复了自如状态。悟空急忙答道:“不是,兴水神猿是——” 他一句话说了半截,威压又悄然而至,剩下的半截话却吞在了肚里。那声音又问道:“你怎懂得御水?”声音消失,威压便无。 悟空才明白,原来此物仅仅靠着语声的威压,便足以镇住自己,天,除了盘古、鲲鹏之外,真还想不出天地间能有此大能。 悟空抓住这机会道:“你莫急讲话,我先问你,你可是鲲鹏,我这御水神通是兴水神猿教的,你可认得——” 这怪物又问道:“你也是神猿?”声音未变,却带了几分惊诧。 悟空道:“我是灵明神猿,你若是鲲鹏,为何不认得我?” 那怪物叹了一口长气,却不小心张口带出一股巨浪,将悟空卷了出去。悟空后撤时不由得苦笑起来,这怪物也太过厉害,若有此本事,举手投足都要小心了。 此时一根长须卷住悟空的腰腹,又将他收了回来,怪物道:“你猜的不错,我便是鲲鹏。” 悟空心中大喜,果然便是鲲鹏,只是,他既为鲲鹏,为何不认得自己? 鲲鹏接着道:“你有何欢喜,说来听听。” 悟空听鲲鹏之前那一叹,内中五味杂陈,有许多悲戚伤悔之意,一时语结,是啊,自己为何欢喜呢? 悟空道:“你……很不开心。” 鲲鹏道:“为何要开心,开心有何用处呢?” 悟空道:“那你……生在天地间,总该有些事做吧。” 鲲鹏想了想,道:“我命中注定,只为天而生,天在,我在,天亡,我亡。若你是我,可会开心?” 悟空摇摇头道:“不错,若我是你,必定也不开心。”他想了想又道,“你神通这么大,为何从未在世间出现过?” 鲲鹏话中带着几丝苦涩之意,道:“我若临世,岂不处处成灾?” 悟空惊道:“你不会变化神通?” 鲲鹏道:“自然会了。” 悟空道:“你可将身躯变小些,去人间寻乐,你不会连这都想不到吧?” 鲲鹏“哼”了一声,又将悟空喷出去几里,长须一卷抓了回来,道:“枉为灵明神猿,这点见识都没有。” 悟空道:“怎地?” “你可知我若变为常人身躯大小,要耗多少造化?” 悟空顿时茫然,摇头道:“不知。” 鲲鹏道:“我们均为造化所生,我之神通与尔等又大有不同,鲲鹏吞吸,万里虚空。我若变化一次,方圆万里之物俱被我吞吸,转为造化所用,万千生灵,岂不尽遭荼毒?” 悟空忽然对这只鲲鹏有了崇敬之心。天地万物,有几个没有自私之心,便是两株相邻的小草,都在彼此争夺养分,鸟吃虫,猫吃鼠,人食五谷……若众生平等,这些说到底都是私心。 以鲲鹏的本事,天地间恐怕无人能制住他,能有此眷顾万物之心,殊为难得。 古语云:圣人居高处上,则以仁义为巢。鲲鹏这份心意,当得起圣人中的大贤了! 悟空与通风、王禺、无支祁亦有同感,他们身为造化所生,取这天地间造化再容易不过,而他几人却只自己慢慢修炼,并不伤世间一物,与鲲鹏所为倒也是同出一理了。 须知,他们若取草木造化,草木则枯死,取禽兽之造化,禽兽则殒命。至于悟空初登天庭,取的那数十万凡人造化,他若不取,也必归了天上仙人,彼时两者为敌,这也算不义之财,取之有道了。 悟空想到此处,在这海水中对着鲲鹏,深鞠一躬,道:“我代世间众生聊表一谢了。”鲲鹏道:“你谢我,我却不领情。” 悟空笑问:“这是为何?” 鲲鹏道:“这天,这地,非一人所有,故你只是你,却不是他人。” 悟空怔住,仔细咀嚼鲲鹏此语,天地并非一人所有,确然,只是又该归谁所有?三清、如来有本事造界,此天地是否归他们所有,难道也不是吗? 一人一心一天地,我将这天地,是看大了,还是看小了?(未完待续) 一三六、鲲鹏忆 今世的我,仍是鲲鹏。 我与盘古,与天同寿,天地生,则我二人生,天地亡,则我二人亡。这一次轮回,便是一元的岁月,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忆天地初开时,阴阳二气未分,鸿蒙未有初形,天地日月未具。混沌状如鸡子,唯玄黄二色,内蕴造化之精。 此造化一分为九,生盘古,生我,生混世七神猿。 多少次,盘古一斧劈开天地,然后释然而卧,他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为草木。 盘古倒下了,留下这不清净的天地与我,鲲鹏啊,该是你登场了!我听到了盘古的呼声。 我,入水为鲲,出水为鹏,仰吸天气,俯吐地息,吞吸之间,将清浊分开,澄明天宇。当此之时,二气有序,覆载气息,阴阳调和,寒热相宜,天得以清,地得以宁。大道之兴,莫过于此,结积坚固,是以不朽。 至此,鲲鹏之使命完成,该是那七个小家伙出来了。 此时,天地虽分,却一片寂静,阴阳之气不动,万物由何而生? 混世七神猿天真烂漫,嬉耍玩闹间,搅动天地灵气,使阴阳之气运转,渐渐不分彼此,孕育五行,相生相克间,天地始动。 又过几万载,天地阴阳之气交he终得果报,才生能行能走能飞之世间万物。万物驳杂,无非五类,蠃鳞毛羽昆,五类各有其王。 而蠃类又天赋异秉,聪明异常,最先窥破天地玄机,识得造化含义,有了修行之念。之后其余四类纷纷效仿,又依修为高低得“天地神人鬼”五种仙阶。 便在这一刻,我知道,这七个小家伙危险了。 果然,这七个造化之体被人觊觎尚不自知,一个个殒身于天地之间。 然造化所生与天地所生又岂能同日而语,造化先于天地,生而不灭,岂是能杀得死的?不仅如此,杀造化者非但无所得,且必受恶报。 但他们哪里懂得这样的道理,无论多么聪明的生灵,总是要经历苦痛才能铭记。 ………………………………………… 我实在寂寞得很,澄清天宇后,只能蜷缩在极北冥海之中,这方天地与我而言,实在太过狭窄,而万千生灵,又太过柔弱,我只扇一扇翅,他们不知要死去多少。 谁也不会知道,一株草儿枯了,我都会心疼。 唯有造化所生,才懂得惜造化。 那山川,那河流,那高树矮草,都有着老友盘古的气息。 我实在是低估了这种叫做人的生灵,更没想到他们竟能在北冥找到我。 北冥之海,暗无天日,更需通过北海极深处的海眼方能入内。 那三个人,叫做元始、灵宝、道德的三人,来到北冥,央求我为他们做一件事。 不管怎样,有人知道我,记得我,想起我,我自然高兴。也不知有多少万年没说话了,发现这三人竟能承受住我的声音,我更是惊讶,人啊,如何才能修炼到这般地步。 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天仙并非修炼的尽头,上面还有太乙金仙,混元金仙。混元金仙之上,似乎还有圣人,圣人之上呢,那便是如同天道一般的存在了。呵呵,我就是天道,我真的不信,能有人修炼到我这么厉害。 想当初,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得三,我得二,七神猿得一,其余皆散于天地之间。其余造化,皆由造化之精衍生而成,虽取之不尽,却驳杂难辨……唉,我在乱想什么。 这三人号称三清,他们称自己创出了三片天地,只是这天地始创,内中一片迷蒙,此番便是请我去帮他们澄清天宇的。 从他们的口中,我隐约猜测得出,他们推演出了天地乍开的奥妙,果然厉害。 我答应了他们,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在元始的身上,发现了一丝盘古的精气。 盘古若是不予,旁人又怎能取得?我倒要看看,盘古看好的人,能创出怎样的天地来。 于是,我便进入了三块天地中。 元始果然有趣,他担心我没有安身之处,单独为我造了一片海,我喜欢。 北冥之海虽极为辽阔,却没有阳光,又太安静,这里热闹得很,又足够大,我也不必担心扰到旁人。 元始这一片天地,叫做“本我界”,一进来我就明白了,灵宝和道德的天地,都是依托于“本我界”而存在,虽也可自成一界,但比起元始这片天地来,却残缺不全。本我界灭,劫杀界与善恶界亦将顷刻崩塌。 元始很有趣,他也知道混世七神猿的存在,自己弄了五条神龙放在里面,充当搅动天地阴阳之气的物种。 唉,先天与后天的区别,岂是人力所能改变? 既然求到了我,那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肃清天地,将五条神龙镇压,作为地之筋骨,自此后,天清地稳,一切平静下来。 好熟悉的感觉啊,做完这一切,我孤独的心绪安宁了许多,我有些明白了,有事情做,便不寂寞,也便有了存在的意义。 从此后我便在这里住下,这里比那方天地舒服许多。而且,我要看看元始到底要做什么。 哦,他也将天地分为十二会,十二会终,这天地便没了。他在推衍天地变化,而后寻个生机出来? 不,不可能的,我与盘古历经多少轮回,只冷眼旁观天地造化变迁。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久,是多久,便是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谁能改变得了? 盘古生,为开天化地,鲲鹏生,为澄清天宇,神猿生,为搅动阴阳……这一切都是注定,世间哪有永恒的东西?唯有变化,才是永恒。 看着元始三人终日闭关苦思,我实在不忍心告知他们真相,一个人有了追求,才有生之意义。我虽寿元绵长,生之乐趣却实在不多。 元始自那方天地不断邀人,他寻了许多人,又把此界将亡的秘密散播开来。我明白他的意图,人在绝望时往往灵光一现,只是这天地与他们而言,半点端倪全无,又如何能逃得出去? 有一日,一只似曾相识的猴子闯了进来,他漫无目的,随意走了几圈又走了。他身上似乎有七神猿的气息,七神猿啊,我只知道有个兴水神猿,还是初入北冥时见过一次,却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他们长得实在太过相似,又是同一缕造化所生,你叫我怎么辨别? 又过了几千年,又有一只猴子从我头顶飞过,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便探身出海看了看,这猴子急匆匆不知要做什么去,算了,人家都有事情忙,唯有我无所事事,若有缘,仍会再见的。 过了几日,果然不出我所料,这猴子专程来找我了,不用说,他也是元始邀来的。我与七神猿虽彼此相知,却未曾打过交道,他来找我做什么? 对了,他定是来此打探这方天地的秘密,我自然不会告诉他,一切都说出去,还有什么意思。 这只猴子修为很低,神猿的天赋神通还未觉醒。 据我所知,每一只神猿都有与众不同的神通,这个神通比起那些后天法术大有不同。 觉醒啊,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和盘古每次从造化中忆起往生岁月,彼此都有一种难言的无奈。 盘古心胸远胜于我,他曾对我说过,你只当自己是天,我只当自己是地,忘记自己的生命,一切都淡化了。 怎么可能啊?我是鲲鹏! 我是鱼,自在遨游的鱼,我又是鸟,自由翱翔的鸟。却偏偏生就一个毁天灭地的身躯,还有,不安分的思绪…… 对面这猴子很聪明,他果然要问我这天地的奥秘了。 ………………………………………………………… “鲲鹏,你可知道,这天地五百年后将合?”悟空问道。 “自然知道,这又与你何干?” “天地合时,可有人能逃得出去?” “无。” “那自然与我有干了,我可不甘心丧命于此。” “你是造化神猿,死了亦能复活,何惧之有?” “这是什么道理?你也是造化所生,若将你杀了,让你再活一次,你可愿意?” “唉,求之不得,只是如何才能杀死我呢?”鲲鹏叹道。 “……我直说了,有没有办法叫这天地永固?” “没有!” “那五条恶龙哪里去了?” “被我镇在地底,充作地之筋骨,此地方能稳住。” “天地为何要合在一起?” “……或许,是彼此想念了吧。” “当初为何又分开呢?” “或许……在一起久了,就要分开吧……这个你还是去问盘古好些。” “盘古在哪里?” “在任何地方。” “也在这里?” “不在。” “那你说在任何地——” “在那方天地的任何地方……” 其实,我是很爱聊天的,可这只猴子实在太絮叨了。我渐渐发现,他想从我这得到的,根本不是本我界的秘密,而是那方天地的玄机。难道他尚未觉醒,便知道天地将合的结果?如果真是这样,这只灵明神猿聪明的可有些逆天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起了促狭之心,何不帮这只猴子醒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面对回忆的痛苦。(未完待续) 一三七、贬金蝉 试问禅关,参求无数,往往到头虚老。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迷了几多年少?毛吞大海,芥纳须弥,金色头防微笑。悟时超十地三乘,凝滞了四生六道。谁听得绝想崖前,无阴树下,杜宇一声春晓?曹溪路险,暨岭云深,此处故人音沓。千丈冰崖,五叶莲开,古殿帘垂香袅。那时节,识破源流,便见龙王三宝。 这一首《苏武慢》,乃为叫人收心拢性一心向佛的。 却言佛门立下层层之禅关,树参求之话头,以接引有缘之人。无奈禅意高远,非徒参可得,故说到头虚老。到了末句,世人皆知龙王有宝而不知何宝,此处明言三宝也。佛门三宝:乃佛、法、僧也。传闻龙树菩萨曾入龙宫取《华严经》,并解读善妙佛法,故此句言得成就也。 只看西牛贺洲,灵山顶上,大雷音寺,与天庭仙境更有许多不同,乃是处处极乐景象。 但看此山:顶摩霄汉中,根接须弥脉。巧峰排列,怪石参差。悬崖下瑶草琪花,曲径旁紫芝香蕙。仙猿摘果入桃林,却似火烧金;白鹤牺松立枝头,浑如烟捧玉。彩凤双双,青鸾对对。彩凤双双,向日一鸣天下瑞;青鸾对对,迎风耀舞世间稀。 再见这寺:那黄森森金瓦迭鸳鸯,明幌幌花砖铺玛瑙。东一行,西一行,尽都是蕊宫珠阙;南一带,北一带,看不了宝阁珍楼。天王殿上放霞光,护法堂前喷紫焰。浮屠塔显,优钵花香、正是地胜疑天别,云闲觉昼长。红尘不到诸缘尽,万劫无亏大法堂。 这一日,灵山之上祥光四射,大雷音寺瑞气重重,大雄宝殿之上,兰若庄严,莲台整肃,说法坛上,一座九品莲台熠熠生辉。九品莲台,乃往生极乐者所化生之莲台也。 清脆纶音响起,正是降龙、伏虎二罗汉敲响云罄,西天五百罗汉、八百比丘、尊者圣僧,伽蓝门徒,各依法相坐立不同,面上肃然生敬。 下方各安其位,一僧人持庄严宝相,缓步登上品莲台,可不正是治世之尊中的如来佛祖。今日正是如来佛祖立**坛,传播佛家精奥妙义。 只见如来端坐莲台,却不说话,只佛目低垂,下方众人战战兢兢,只等佛祖开口。 忽而,如来右手拈起一朵金婆罗花,庄严面上竟露出一丝微笑。金刚罗汉、圣僧尊者、比丘伽蓝个个不明所以,或低头思索,或面面相觑,或一脸愕然。 佛祖又打机锋,一花,一笑,却是何意? 如来心中清楚,这个禅机看似简单,其实却暗合大道至简的道理,在场之人,除了他的二弟子金蝉子之外,怕是无人有此领悟。 正当众人苦思冥想之时,自阶下站出一人,正是如来二徒弟金蝉子。众人只道金蝉子将要释道,不料他抬起手来,示意如来放下那花,而后一声冷笑,转身向殿外行去。此举太过惊人,满殿的目光尽汇聚在金蝉子身上。 金蝉子目光坚毅,一步步向外迈去,却对众人目光视若不见。 此刻,座上那治世之尊如来将金婆罗花放下,问道:“金蝉子,你往哪里去?” 金蝉子仍不回头,道:“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如来微微皱眉,金蝉子与旁人不同,上溯几世乃是大有渊源的人物,他可走不得。 便又道:“若能解得我拈花之意,便由你去。” 金蝉子回转身直视如来,道:“方才已解了。” 众人想起金蝉子方才那一声冷笑,自然不明其意,但金蝉子于佛法之精湛究深,在灵山是出了名的,个个半信半疑,难道这冷笑亦含着深意? 如来笑道:“那你便说说看。” 金蝉子毫无推辞之意,只侃侃道来:“佛祖拈花一笑,欲传我等祥宁、静闲、妙美心境也,此境无染、豁达、无贪、坦然、超脱、永固,乃是一种无相涅盘的至高境界。可对否?” 如来微微点头,心道好一个金蝉子,竟一语道破真谛。只得道:“你说的不错。”见如来称赞,众人皆惊,对金蝉子的佛法造诣又在心底抬高了几分。如来接着问道,“只是你那冷笑,又为何意?”语意中多了几分期待,只望金蝉子能将这拈花一笑的含义再无中生有,如此更能显得自己莫测高深。 金蝉子道:“你以笑待我,我也以笑待你,再简单不过了,何必再问?”这番言语大出众人意料,便连“佛祖”都不呼,只用“你”来代替。 场中人虽不及金蝉子精通佛法奥义,却也有几个反应极快,只听伽叶喝道:“狂妄至极!竟敢不遵师徒名分。” 论起来,伽叶是金蝉子的大师兄,金蝉子向来特立独行却又偏偏受宠与佛祖,他心中早有嫉恨,此时站出来,正是时机。 金蝉子不慌不忙道:“师?徒?如你所言,何为师,何为徒?我若以人为师,待他涅槃后,我又以谁为师?荒唐!” 伽叶无语应对,旁边阿傩见如来微微闭目,熟知如来心性的他知道佛祖此时已然不豫。便唱一声佛号道:“金蝉子,岂不闻‘天上天下无如佛,十方世界亦无比,世间所有我尽见,一切无有如佛者’?无相无空无不空,即是如来真实相。你只论及皮囊,不及本质,徒为众人笑尔。” 金蝉子哈哈一笑,道:“既然无相,何来拈花一笑?既然无空,又何来无不空?说到底也难自圆其说!谁能告诉我,这修佛,到底修的是什么?” 伽叶冷笑道:“枉你修行多年,修佛,其实修的是己身!” 金蝉子道:“说得好!那修到最后,又能如何?” 伽叶不以为然道:“自然要成佛!” 金蝉子继续追问:“佛与你,孰大?” 伽叶一怔,若说佛大,势必违了“众生平等”的说法,若说一般大……实在又说不通,他思忖片刻,只好硬着头皮道:“佛云‘众生平等’,哪里分什么大小?” 金蝉子道:“既然早就众生平等,还要成佛作甚?”此番他不待伽叶回答,便手指如来座下九品莲台道:“次莲台,分九品。上中下三品,内又分上中下三生。自上品上生起,至下品下生止。若是众生平等,为何分此九品?为何?” 金蝉子扫视一圈,见无人能答,又接着问道:“若是众生平等,为何这莲花要居于如来的屁股下面!” 此语一出,大雄宝殿上惊心动魄,如同天塌了一般。如果说方才与伽叶、阿傩的对问还算禅门机锋,那此刻可就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了。这金蝉子,莫非疯了不成? 众人偷眼望向如来,见如来仍面不改色,闭目静坐,眼前这一切竟如与他无关似的。不由得个个心中羞愧,暗叹自己修为仍是尚浅,心意精神轻易便动了根。 金蝉子又将手指抬高几分,已经指向了如来,道:“今世你为我师,焉知前世我非你祖,轮回往复,谁又瞒得过谁?”又是惊天动地的言辞! 如来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早已心潮汹涌,他貌似入定未动,却是一直在等。听完金蝉子的最后一句话,如来心中暗叹,他终于还是知道了。 于是如来善目微睁,缓缓道:“我徒,我见你天资聪颖,便将秘藏经文与你先睹,不料你竟着相至深,已至入魔。唉,却是为师的不是了。” 如来一开口,金蝉子便有满腔的话,也如被阻住了一般,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就连身躯也动弹不得。 只听如来又道:“我虽为佛,但亦自知身躯微贱,你如何说,我却也不在意。只是你轻慢我之大教,此罪不可恕。”如来手指微不可见地捻动几下,接着道,“我今贬汝之真灵,教你转生东土,你若潜心向佛,你我师徒仍有再见的缘分。” 如来这一番话却暗含了佛门玄功——无量力吼,一字一字突出,震得大雄宝殿摇摇晃晃,殿上众人已不知不觉间为佛祖大能所拜服。又见金蝉子肃立当地,身子战栗颤抖,个个心道,可惜一个天资不俗的金蝉子,难为一片佛祖栽培之心,竟读经读到走火入魔了。 如来将手一挥,金蝉子便凭空消失不见。 如来神情怅惘,叹道:“不是弄潮人,莫入洪波里。自骄之心,着实误人,尔等当引以为鉴,切莫步了金蝉子后尘。” 大雄宝殿上众人双手合十,高声唱诵:“我佛慈悲!”这声音发自肺腑,竟比如来那无量力吼不遑多让。 如来于是开坛授道,因有了金蝉子一事,此讲说的全是劝诫座下众人修行佛法莫要急功冒进,只听如来道:“众生心、如来心,一心也。平常心,乃无差别心、光明心、觉悟心、菩提心,一旦染于尘垢,即成缘虑心、分别心、是非心、众生心……觉时平常心,迷时众生心,此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白玉蒙尘、明镜染垢,然玉镜无损。平常心亦复如是,妄念如云,云散天则青。妄念息,真心显;狂心歇,即菩提。迷经千劫,悟则刹那。千年暗室,一灯全明……”(未完待续) 一三八、请君入 本我界,东方大海深处,悟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丢出,问得鲲鹏应接不暇。他初时还能应付得来,也颇有耐心。待问到后来,悟空的问题越来越离奇古怪,诸如“老君与如来哪个厉害?”“天庭和西天谁能一统仙界?”“你认不认识唐僧?”……这样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鲲鹏无奈,只得答道:“我虽寿元绵长,却不论天机,不谈人事,你这些无聊话题只是枉费心机了。” 悟空仍不死心,他见鲲鹏虽生得骇人,却性情恬淡,看起来无甚脾气,心中渐渐去了惧怕之意。他弄起了心机,仍继续拐弯抹角探听隐秘,却不知,天下人眼中种种大事,在鲲鹏看来都是蚂蚁搬家,哪里有闲情与兴趣去关心? 盘古、鲲鹏与混世神猿不同,他二人只管天地变迁,却不入世。而七神猿生来使命便为混世,自然在人世间历经劫难,对仙佛争斗、风云变迁却比他俩经历得要多得多。 悟空这一问却教鲲鹏暗暗起了别样念头,这猴子颇有些讨厌,自己实在不胜其烦,既然你要知道得更多,那便给你一场造化又能如何?种种疑难,你只自己去寻。 只听悟空又问道:“鲲鹏老兄,你可知道造化自何处来?又为何只增不减?天地合一,是否因造化过多,硬生生给撑爆了?”此时,他竟与鲲鹏称兄道弟套起了近乎。 鲲鹏几万年来平静的心绪第一次有了烦躁感,这只猴子实在面目可憎,我若能知道天地分合的原因,何必往复轮回,生死不由己呢? 他再也不答,两根长须伸出,将悟空紧紧缠住,绕了三四十圈。悟空见鲲鹏不答,心中略有感应,察觉出鲲鹏似乎有了不快之意。想再开口解释一番,却早被鲲鹏威压镇住,更有一根长须将自己困住,这长须坚韧无比,已是连自己的嘴巴都封住了。 悟空心中微惊,鲲鹏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要对自己不利? 他想了又想,不会啊,若论起渊源来,鲲鹏与神猿也算同根所生,都是造化之精分出的物种,况且鲲鹏自己也说过,绝不会参与天地中的纷争。以他的身份修为,若执意为难自己,实在有些以大欺小之嫌。 只见鲲鹏这根长须渐渐向回收拢,直奔鲲鹏那张尖喙而去,悟空大惊,他莫非要吃了自己?果然,只见一张巨口微张,说是微张,也露出几里宽一道缝隙,卷着悟空这根长须便投入到这巨口当中。 悟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唯有眼睛还能视物。见无数颗巨大的牙齿在这张巨口周围密密麻麻地无序交错, 而这张巨口之大,在外面看倒还不甚了然,入了其中,内里似乎又成一海,一根火红舌头若隐若现翻卷,舞动惊涛无数,仿佛到处都是怒驰狂腾的雪狮白马,而在这海中,竟有许多海兽游动,海面上方飞鸟成群连片,如黑压压云朵飞过,片羽不伤。 入了鲲鹏巨口,那根长须便自己松开,悟空立时行动自如,他稍稍将心定下来,鲲鹏既然将自己投入口内,必有其用意。 自己此刻却不必枉费气力出去,鲲鹏若是不准,他即便再厉害十倍也决然出不去。 悟空施展避水诀,在海水中游弋开来,他越行越是惊奇。 方才在寻找鲲鹏之际,方圆万里之内连一个活物也不见,想是海内生灵都惧怕鲲鹏威压,自己躲得远远。而在鲲鹏口内,有无数海兽妖禽行走飞翔,有许多生得形容古怪奇特,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物种。 好一个鲲鹏,仅这口中,倒似是自成一小小世界。 悟空正闲游间,忽觉远处有一巨兽急速游来,他仔细看去,竟是一只巨大的八爪章鱼,这章鱼也有六七丈身长,八足张开,便是几十丈方圆。 这附近并无一个活物,眼见这章鱼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悟空心道,这章鱼也知我刚来,眼见是欺生。他心意一动,口中默念天罡变法决,摇身一晃也成了一只八爪章鱼,个头比将来的这只大出数倍不止。 悟空早忘了本我界不能变化之事,此时变为章鱼,却又想了起来,自己也是一惊,原来鲲鹏体内却不受此限。 对面那章鱼将悟空化作同类,忽地停住,一双眼睛瞪圆,似是不敢相信面前的事情。章鱼向来多疑,他思索片刻,张口说话,声音如金铁相磨,难听至极:“你定是从里面出来的!” 悟空一愣,什么里面外面?他也学这章鱼,嘶哑着声音,回道:“怎么,不行吗?” 章鱼听悟空开口承认,似是惊愕万分,张开大嘴呆住,然后掉头便跑,丢下一句:“不知羞耻,出来欺负人!” 这是怎么说话?明明你冲过来要欺负我,怎么变成我欺负人了?悟空现了原形,心中有了底气,他这一身天罡变化数,确是障眼蒙蔽的好手段,只要有这本领在身,便是龙潭虎穴自己也敢闯上一闯。 听这章鱼的语意,里面似乎是厉害人物的地盘。 此时自己却是身不由己了,鲲鹏将自己丢了进来,必有玄机!只不知他的肚子里面,会有什么造化等着老孙呢? 鲲鹏之口,怕不小于千里狭长,悟空向纵深处游去,路上亦有不少海兽,却都修为不高,如那大章鱼刚刚触及天仙,已可在此地称王称霸了。 入内越深,怪兽越多,悟空看得眼花缭乱,不仅心想,这些怪兽自哪里来的,鲲鹏威压甚重,自外入内只怕可能不大,难道这些都是从他肚子里吐出来的?他单单一张嘴便有如此之大,整个身躯,只怕几万里不止了。 辽阔的海道变得越来越窄,由内而外的水流也越来越急,寻常海兽已难以在此处停留,但仍有许多前赴后继,逆流而上,即便被那激流卷回千回万回,仍锲而不舍。 前方,便是鲲鹏的咽喉。自前方宽不过百丈的咽喉中,不断有激流涌出,在湍急的海水中,若隐若现可见许多幼小海兽,似是乍出生一般。 有许多海兽一出咽喉,便恰好落入那些逆流而上的海兽口中,可怜初生之命,就此夭折。 此刻,悟空对这样生死轮回之事,亦唯有慨叹而已,同为苦海舟上行,谁又能救谁?他目测这咽喉大小,却想起了那日海上初见鲲鹏的一刻。 那日鲲鹏仅露出数百丈大小,便令自己叹为观止,今日一见,原来那不过是鲲鹏的一个喙尖而已。 悟空于避水诀与御水神通已应用熟练,那避水诀在平静水中最是好用,缓缓而行,水波自动分开,施法者如履平地。 而若水流甚急,行得快些,避水诀却往往避不开水,速度太快便冲到了水中。故在此处,正合用上那善借水势的御水神通。 御水神通乃是兴水神猿无支祁的天赋神通,他不惜自损造化传给悟空御水的诀窍,悟空虽远远比不上无支祁能用御水神通翻江覆海,在水中行动自如却也游刃有余。 不多时,悟空已将行到了咽喉洞口。他这般行走自然不如径直自空中飞过来省力,但念及鲲鹏体内恐怕处处是水,这御水神通熟练几分,应无坏处。 此地水流更急,已无海兽能自外面冲到此处,迎面而来的初生海兽汹涌而下,悟空只闪躲避开。 一入咽喉,一股森然之气迎面而来,便是冰水也没有这般寒冷,悟空谨慎为先,将金箍棒持在手中,又行了几步,果然一个怪物拦住去路。(未完待续) 一三九、会雨师 这怪物,也有七八丈高下,一张人面巨脸惨白,脖颈以下却似是豺狗腰背,再向下看去,又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蛇尾盘在水中,权当脚足而立。他背后两张形如蝙蝠一般的血肉翅膀,两只长臂各持一柄青色长刀。 悟空见这怪物,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和那黑熊怪手下的小妖生得倒差不多,只是体型悬殊差了十几倍。 怪物见悟空上来,一言不发,挥刀便砍,悟空一棍迎上,一柄长刀顿时磕飞。怪物大吃一惊,急忙退后几步,伸手召回那柄长刀,然后双刀并拢放在身后,将手臂一挥,示意悟空入内。 此怪名叫化蛇,乃是专门在此司职守门的,鲲鹏口中若有怪物想入腹中,须先接他三刀,才得入内。此规则乃是鲲鹏定下,只因鲲鹏腹中乃是凶险之地,修为不够者入内,与找死无异。 化蛇在此守了几万年,至今为止能接他三刀的也寥寥无几,胜过他的更是一个没有。哪知一个不经意间,他使出五成力道的一刀却被人磕飞,怎能不叫他吃惊? 悟空见化蛇倒也有礼,还之一笑,便向内移步,口中问道:“你可有子嗣流于世间?”化蛇一听,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回道:“此语何意?”悟空道:“不过在外面见到一物,与你生得极为相似,故有此问。”说完便径直前行,留下化蛇一头雾水,喃喃道:“在外面,外面……这孩子竟出去了?” 他再看悟空,已行出了几步,这一眼瞥见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又是一惊,这猴子……怎会有此物? 悟空自然不知化蛇的反应,他向前行去,海水越来越浅,也越走越是宽敞,攀过一个陡坡,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又到了一方天地中。 悟空心中不解,此处无水,那鲲鹏咽喉处急流滔滔不绝,又自何处来的,他哪里知道,那化蛇的神通便是专门招水。 眼前好一处所在!这方天地中造化灵气浓郁至极,居于此地修炼,只怕比西游本界强出十倍不止。虽是鲲鹏之腹,却半点腥气也闻不见,穹顶密布无数明珠,将此处照的犹如白昼。地上山川河流清晰分布,草木茂盛,扎根之处竟是真真切切的土壤。 这鲲鹏倒也有趣,身躯之内竟建了一个洞天福地,看来他却是面上寂寞,其实内里热闹得很。悟空心道。 悟空深吸几口清气,只觉浑身舒坦之至,便展开身法,在空中飞纵起来。乍一行便觉别扭,此地晴空无云,却难施展腾云术,只靠纵地金光一掠而过,只觉沿途美景数不胜数,奇花异草俱都是没见过物种,珍禽异兽个个叫不出名头来。 悟空行着心中纳闷,此地无云,那自然便无雨,这许多草木又如何灌溉生长?正想着此事,只见天上稀稀落落便掉下了雨点来。 他心中纳闷,收了手段,落在地上,见地上一处村落,房舍高大整齐,便寻路走过去。沿途不时可见妖禽猛兽,却温顺异常,彼此并无丝毫争斗之意。 行着行着,见路旁田垄中有一男子劳作,便唱个诺道:“老哥,这里问个讯儿。”那男子回首看了看悟空,道:“咦,你是猿猴?” 悟空笑道:“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男子道:“看模样似猿猴,而举止又与人类无异,我倒也说不准了。”悟空问道:“老哥见识倒广。” 男子呵呵笑道:“你初来乍到吧,此地中人,哪个见识不广?” 悟空暗道,这话却说的不小,便道:“确是初来乍到,却不知此地亦有猿猴。”男子摇摇头道:“此地并无。” 悟空惊诧:“那老哥在何处见到的?” “自然在鲲鹏腹外见到,细细数算,却有几万年没出去了。”男子答的平静,眼眸中却流露出一丝怅然若失的光芒。 悟空如遭电殛,几万年?看这男子也只三十左右岁,竟是个万年老妖!随即稳稳心神,笑道:“老哥说笑了,若是几万年,连石头怕都化了。” 男子道:“骗你作甚,那时天地间混世七猿,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我与他们倒也打过些交道。” 悟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这男子绝非常人,否则岂能说的如此确凿,当即正色问道:“敢问老哥尊姓大名。” “哦,我叫赤松子。”男子道。 赤松子?“哇!”悟空大叫一声,“你是雨师赤松子!” 赤松子淡定问道:“嗯,你怎知道?”悟空叫出他的来历,他也不甚惊奇,便如天下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动心一样。 悟空心中电闪雷鸣,《西游记》中,并无赤松子的存在,但这个名字早已如雷贯耳。“赤松子,上古神人,相传为神农时代雨师,后炎黄相争,隐世不出……” 怪不得,怪不得《西游记》中有风伯风婆,有雷公电母,然布雨时却只由四海龙王代劳,原来那天地并无雨师,只是他舍却大任,隐遁在鲲鹏腹中,又为何故? 正说话间,天空雨势渐大,远处白烟蒙蒙,唯独赤松子身周数丈范围,却无一滴雨落下。悟空问道:“你既为雨师,这场雨可是你落下的?” 赤松子淡淡道:“我自从到此,便从未管过雨事。” “那这——”悟空手指天上滂沱雨点,“是何人所为?” 赤松子将手一招,远处袅袅婷婷飞来一只巨鸟。此鸟身长三丈,浑身漆黑,头大喙尖,单这一个脑袋,便足有一张方圆,长相看起来颇为喜人。 “此鸟为我所养,名曰商羊,但需雨水,我便着它去。”赤松子道。 悟空在回忆中仔细搜索,商羊似乎也是与雨水相关的古代神鸟,却不记得有何典故了。 商羊看了悟空一眼,又看了看赤松子,竟张口道:“猴子,笨猴子。” 赤松子忙喝止商羊,道:“它孩童心性,你莫在意。” 悟空自然不以为忤,心中却埋下了一个念头,这商羊定见过七神猿,而且,从“笨猴子”三字中,它似乎知道些什么往事,不然,这“笨”字从何而来? 赤松子见悟空不语,放下手中农具,道:“远来是客,请到寒舍一叙可好。”悟空抬眼看了看赤松子。 赤松子虽与他说话,目光却始终望向天际,换做旁人,怕是认为这人眼高于顶,但赤松子做出这样的举动,悟空却觉得再寻常不过。天下万物,入不得他眼才是正常,赤松子此人,不简单。 悟空道:“好,那便叨扰了。” 二人一鸟,沿着田垄缓缓而行,路上泥泞不堪,赤松子也不闪躲,一双布履任由泥水浸泡,悟空也跟在赤松子身后,也学他一步一步在泥坑中行走,脚上一双自东海得来的那双藕丝步云履第一次沾满泥污。 商羊在最后,尖尖地又道:“猴子学人,猴子学人。” ……………………………………………… 却说通风王禺在海面守候良久,也不见悟空出来,初时二人还能凭神猿间心意感应得知悟空就在海底,便耐着性子等候。又过了一会,悟空的气息突然消失不见。 王禺皱眉道:“可会有事?”通风笑道:“悟空若就此出海,我反倒失望。此番消失,定是逢上了鲲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却也不必担心了。” 王禺道:“但愿是场造化。” 通风道:“既如此,你我也不必在此候着了。”二人驾云飞往存天洞,寻那刚刚收服的黑熊精,继续经营此界大业不提。(未完待续) 一四〇、闻弦音 此处田地离屋舍不远,遥见前方屋顶已有许多升起炊烟袅袅,雨过天晴,美景如画。路旁绿树成行,桃红复含新雨,柳绿更带暖烟。亦有许多农人扛着锄、牵着牛回家,田间虫啼啾啾,天边虹光绚烂,好一幅田园风光。 悟空此刻似乎忘了自己是谁,沉浸在这既真实又唯美的意境中难以自拔。 到了村边一处高大的房舍,赤松子道:“此间便是寒舍。”悟空回过神来,见赤松子正微笑看着他,脚上的布履已洁净如新,不知是何时施的法。悟空也照样为之,赤松子引悟空进了屋子,虽是陋室,却也分宾主落座。 有一小童奉上两杯清茶,淡雅无色,饮之却甘之若饴,才知非寻常茶种。 赤松子放下茶杯,示意商羊出去,才对悟空道:“贵客来此地,有何要紧事?” 悟空苦笑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被鲲鹏捉进来的。” 赤松子点点头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捉人进来了,只是他若不允,旁人想进也是进不来的。不过……”赤松子沉吟一下,问道,“他为何捉你?” 悟空摇摇头,道:“说话说的好好的,不知为何,他便用须子将我绑住,投入口中。” 赤松子道:“你模样虽与那混世七猿有些差别,但也算稀奇物种了,鲲鹏专爱搜罗天地间各类物种,故此捉你。” 悟空心道,赤松子虽是雨师,却也并非万事皆知,听他的意思,他似乎只知七神猿,并不知天地间还有猢狲猴类,更未认出自己乃是灵明神猿的本来面目。不过,鲲鹏搜索奇异物种应为实情,此地确有许多生灵,都是自己闻所未闻。若说鲲鹏捉自己进来是为了凑齐物种,自己却是决然不信的。 只听赤松子又道:“外面世界虽广阔无边,却不如此地安宁清静,既来之,则安之吧。”言语中却有了抚慰之意。 悟空见赤松子为自己担心,心中略有感激,道:“承蒙挂怀,只是入了此处,便出不去了吗?” 赤松子道:“能,又不能,只看自己心意而已。” 悟空道:“如此说来,鲲鹏却也不会阻拦。” 赤松子道:“自然不会,只是此处本为避难之地,我既来了,便不会出去,你是否要出去,我却不知了。” “避难之地?这倒做何解?”悟空问道。 赤松子欲言又止,仿佛触及了一些不愿提及的往事。 悟空既然来此,虽不知为何将他送进来,但他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于是道:“你既说此处为避难之地,想来定是在外惹上仇家了吧?” 赤松子哈哈一笑,道:“仇家?便是再厉害的对头又有何惧?”这话说出来,眼中精光一现,隐约可见当年意气风发的神姿。但随即又垂目道:“说是仇家倒也没错,只不过这仇家厉害无比,又无迹可寻,只在暗中一点点夺取你的修为寿元,教你一点点眼见自己从无所不能的神仙变成一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废物,这却比杀了你可怕。” 悟空惊道:“哪有这般厉害的人,莫非……是中了毒?” 赤松子摇头,道:“并非中毒。” 悟空仔细思索,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然后故作高深道,“你所说的这仇家,其实人人难以抗拒逃避,因为,那便是——光阴岁月。我说的对不对?” 赤松子一怔,哈哈大笑道:“你这道理倒有趣,只是仍猜错了。光阴岁月流转,世人寿元生机流失,大多难逃命运。但上古功法自有妙处,长生并非妄言。” 悟空听赤松子道出万古长青,心中猜测赤松子的修为必定不低,才敢如此说。他见在自己循循善诱之下,赤松子已去了心防,于是问道:“那我便不信了,天下哪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赤松子嘿嘿一笑,道:“却不由得你不信,此物便是——造化!” “造化?” “造化!” 悟空忽然想起,在大圣禅寺后山无底深渊中,无支祁与他说过的一番话。“……造化,即为业力,即为因果,既是善念,亦是恶意,既是福分,亦是祸衍,既是功德,亦是业报。修行之人得造化即为道行,兽禽得造化亦能成仙,凡人得造化阴阳簿上平添运道……”难道赤松子所说的造化,在此处竟是业报不成? 造化如何能成为业报,天地间造化无处不在,倘若造化亦有神智,寻上某人的晦气,这人恐怕还真不会好过,只是……悟空于造化也知之不多,怎么也想不通个中因由。 此时,赤松子又唤童子添茶,室中多了一人,便坏了适才的交谈气氛,悟空眼见再问几句,赤松子恐怕便说出了其中的原因,此时却被打断了。 待他童子出去,赤松子早恢复了先前淡泊宁静的神态,悟空与他说话,也只谨慎作答,始终不说正题了。 赤松子久居鲲鹏腹中,其实对外界也甚为好奇,他听悟空与他讲些青狮伏狸、白象熊罴,倒也啧啧称奇,原来他纵横仙界之时,这些物种还未出现。 赤松子道:“此地大多尽是些上古物种,如毕方、獬豸、白泽、饕餮倒也常见,便是麒麟我也曾见过,你说的那些我却闻所未闻。” 麒麟?似乎之前在哪里听过麒麟,悟空边回想边与赤松子周旋,终于记起,麒麟乃是九灵元圣口中所说,他称麒麟乃万兽之王,只是不知所终,只得自己称王。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麒麟那里走上一遭了。 悟空忽生一问,道:“此地既有麒麟,想必亦有凤凰。” 赤松子听到凤凰二字,脸色一变,道:“你问这为虎作伥的孽畜作甚?” 悟空一惊,为虎作伥,这又从何谈起,只得敷衍道:“只是听闻麒麟乃万兽之王,凤凰乃万禽之长,故有此问,其实二者我均未见过。” 赤松子面色稍缓,叹道:“多少年的往事,总是忘不掉。” 悟空道:“既然忘不掉,又何必劳神费力,任由自然便罢。” 赤松子道:“你有所不知,我说那凤凰为虎作伥,其实亦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我又何尝不是——唉!”这一叹,竟有几分悔意。 悟空道:“雨师,恕我直言,若有一事能教你悔恨万年,何不快刀斩乱麻,做个了断,亦好过余生恨多。” 赤松子道:“我又何尝不想,只是心有余而力不逮。”他端起茶杯,陷入思索当中。悟空见赤松子又是欲言又止,心中颇为着急,却又没有办法令他开口。 悟空想了想,道:“我观此地怪兽众多,却无作乱之事,甚为奇怪。”赤松子道:“还不是我们几个老家伙镇住,此事不足挂齿。” 几个老家伙?难道上古大神在此处的,并非赤松子一人? 悟空问道:“守住咽喉那怪物模样古怪,不知可有名字?”赤松子道:“彼物名为化蛇,当年受造化所害,一身修为已十不存一,我见你已是太乙金仙的修为,想必他在你手下吃了大亏吧。” 悟空不好意思道:“哪里,只交手一招,他便放我入内了。” “一招?”赤松子有些不信,问道:“他那玄青双刀也是难得的一对法宝,你既然一招击败他,必有神兵利器在身吧?” 悟空自耳中将金箍棒取出,一晃成四尺余长,道:“此物便是我的兵刃。” 赤松子一见金箍棒,又看了看悟空,惊道:“此物竟在你手中!” 悟空道:“雨师难道认得此物?” 赤松子伸手拿过金箍棒,细细摩挲上面的花纹,道:“岂止认得,此物——也曾伴我多年。”这次反轮到悟空吃惊,之前从未听过如意金箍棒的典故,没想到与雨师也有些瓜葛。 赤松子道:“当年大禹治水,历尽艰难却经年不成,但他矢志不渝,终于上天眷顾,教他于淮渎水底掘出了一条金精铁棒。大禹突发奇想,以息壤之熔炉将此金精炼化,便炼出了四条如意金箍棒。” “竟有四条?”悟空惊道。 赤松子点点头,道:“不错。因息壤本身能自主增减,这铁棒也便能随主人心意变化,长短粗细如意,才叫如意金箍棒。大禹见此棒神奇,恰可用作测量江河湖海水势深浅的定子,他将此棒分给四人,分管东西南北四方,其中一根,便给了我。” 悟空想起了六耳猕猴手中的那根如意金箍棒,急问道:“其余三根又在何处?” 赤松子道:“我那根用完后,便交还给了大禹。另一根却被金神蓐收留下,因他五行纯金之体,甚爱此棒,大禹治水之后又无大用,便由他去了。另两根分别镇于东海与西海海底,名曰定海神针,其实只取其名,何来定海之用?” 悟空道:“我这根便是自东海取来,想来西海海底还有一根。”他此语只为试探,确实要看看六耳猕猴与大禹或蓐收是否也有干系。 赤松子点点头道:“应该如此,大禹、蓐收都在鲲鹏腹中,那两根如意金箍棒恐怕再也没机会现于天地间了。” 悟空听到这里,心中有了谱,原来西海那根已被六耳猕猴取走了。(未完待续) 一四一、无雅意 赤松子把玩良久,才恋恋不舍将如意金箍棒还给了悟空,悟空急忙接过,他见赤松子一副睹物思人的表情,心中略有些担心他不顾身份会占为己有。 赤松子见悟空神态,哈哈一笑道:“此棒虽好,与我却无用处了,你莫要担心。” 悟空脸上一红,忙转移话题道:“雨师尝言凤凰为虎作伥,我冒昧问一句,谁才是虎?” 赤松子闻听此问,笑容又收敛起来,端起茶杯沉思。 悟空心道,俗语称请将不如激将,便道:“若是那对头太过厉害,便不说也罢,免得祸从口出。” 赤松子笑道:“你倒会激将法,我这一生从无所惧,适才思量,却因我们几个老家伙各有约定,不得随意提起此事来。” 悟空冷笑道:“自欺欺人。” 赤松子一怔,他向来地位尊贵,哪里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但偏偏悟空的讥讽恰到好处,他又无法反驳,便道:“非也非也,此事放在心中不可或忘。然你之意图仅为听个乐子,却叫我揭起陈年旧伤,又是何苦?” 悟空愕然,原来这事并非不能说,乃是赤松子当他是局外之人,说之自然无益。自己前世也曾读过许多武侠玄幻小说,凡主角所到之处,逢山开路遇水填桥,哪里会有这许多坡坡坎坎,今日遇见赤松子,原来才知,那些都是闲扯。你当自己不可或缺,于他人眼中只是过路人而已。 悟空仔细寻赤松子语中破绽,想了想道:“你自称不可或忘,想来若有机缘,还是要与人说起的。” 赤松子道:“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吧。不过若是遇到事主,我这满腔的话却尽要倾诉于他。” “雨师你一会仇家,一会对头,一会又说事主,究竟哪个是哪个?听得我头都晕了。”悟空道。 赤松子道:“任是哪个,也与你无半点干系,我说的事主,便是混世七猿,说与你又能怎样?” 悟空身子一震,他虽料到此上古之事可能与七神猿有关,但听到赤松子亲口说出,心中也有些吃惊。 赤松子笑道:“你虽貌似神猿,我却知你不是。” 悟空笑问:“雨师凭什么断定?” 赤松子道:“当年我与混世七猿斗了数年,于他几个容貌特征早就熟稔于心,故一见你便知不是。” 悟空道:“雨师此语不当,混世神猿死后尚能转生,你又怎知他长成什么模样?” 赤松子道:“这你却不知了,那灵明神猿瞳中有星,兴水神猿满头白发,通风神猿额上一撮白毛,驱神圣猿利爪赤睛……个个都有脱不去的烙印,这些是任他死过多少次,生为何种形态都改不了的。” 悟空听赤松子娓娓道来,心中越来越是吃惊,除去灵明神猿不说,那无支祁、通风、禺狨王可不正如他说的一般无二。只是,自己眼中的星,哪里去了? 悟空动了动心机,接着问道:“不知阴阳神猿、通臂神猿、聪明神猿如何识别?”赤松子听他唤出神猿名称,微微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是何人,竟知道神猿的名字?” 悟空不知赤松子与七神猿是友是敌,便道:“你却不知,七神猿之名号早已传遍天地间,便是黄口小儿都能说出一二。” 赤松子虽是上古大神,也推断不出几万年后的事情,于是将信将疑道:“阴阳神猿双耳垂肩,通臂神猿也有一撮白毛,却是生在胸前,那聪明神猿最是奇特,他双眼双耳都不是一般大小,好辨认得很。这些也不是什么隐秘,说与你也无妨。” 悟空想起六耳猕猴,并未有赤松子所说的体貌,莫非他不是聪明神猿?再想想亦不能断定,自己瞳中也无星点,却是灵明神猿。奇怪,怎地放在通风三人身上便准,放在我身上却……忽地他蹦出一个念头,莫非雨师所说的这些特征,是神猿觉醒之后才有的?对了,定是如此!悟空这一番攀谈又有收获,心中高兴,脸上便露出喜色。 赤松子看悟空神色不定,心中生疑,莫非这猴子与混世七猿真有些干系?如果是这样,却要另样对待了。 赤松子道:“我见你能使动定海神针,想来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不知可有师承?”悟空道:“没有没有,都是自己胡乱悟的。” “唔?”赤松子有些不信,道,“胡乱悟的,竟能悟出个太乙金仙来?”他将手一招,立在墙角的一柄尘扫便跃至手中,喃喃道:“久未与人动手,不知还记得多少。” 悟空惊问:“你要与我动手?” 赤松子道:“只是切磋而已,我看看你棍法有何奇妙之处,绝不会伤你便是。”语气中颇为自负。 悟空见赤松子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颇为不服,便道:“若动手也寻个好所在,这里怕只一招便房倒屋塌了。” 赤松子想了想,道:“言之有理,你那定海神针的确笨重得很。”悟空自使这金箍棒以来,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它笨重,不由得哭笑不得。 赤松子引悟空出了屋子,足尖一点,像线牵着一般直直升至空中,手中尘扫一挥,道:“上来吧。” 悟空二话不说,擎起金箍棒当头便砸,他不知赤松子修为如何,这一棒只用了一成力道。赤松子见悟空留手,手中尘扫一卷金箍棒,向外一抛,悟空只觉这棒子第一次不受自己所控,险些脱手。 赤松子正色道:“莫要留手,尽管来吧。” 悟空喝道:“好!”此番再不冒进,按照齐天棍法一招一式使将出来,不时夹杂几式与六耳猕猴交战悟出的心得。 赤松子越看越是心惊,他只使尘扫轻描淡写格挡,悟空一路棍法使完,也不能将赤松子奈何,见赤松子如闲庭信步的神态,悟空才知这人修为实在是深不可测。于是收了金箍棒,深作一揖道:“雨师莫要捉弄晚辈了。” 赤松子落在地上,呵呵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是大禹弟子。走走走,我带你去寻他!”悟空想自己不过学了“齐天棍法”而已,怎地竟成了大禹弟子? 悟空还要说话,赤松子却不听他解释,只一把扯过,拉起悟空便纵身而起,直往远处飞去。 须臾,到了一处更为清静所在,此地三山环绕,山坳前一道数丈宽的溪水奔涌而过,水中飞鱼欢腾跳跃,偶有跃出水面的,溪边却有一小童,于花丛草间将鱼儿拾起,又丢入水中。 赤松子看见那童儿,叹道:“已矣乎,错分明,能知悔悟亦豪英。”山坳中茅屋数间,场院里五谷分明,一位老者坐在院中水井旁,遥望赤松子挟着悟空,喃喃道:“可笑清静无为人,妄想顽空了性命。终究人力难敌因果,该来的,总会来。” 赤松子落在地上,手一松开,悟空才得自由,见面前这老者,皓首苍髯,也说不清岁数,难道这便是那个治天下洪水,划万民疆界的上古大神大禹?便是他炼得四根如意金箍棒,又擒了水猿大圣无支祁?悟空实在难把这许多功绩与面前这个耄耋老者联系在一起。 只见赤松子草草施了一礼,道:“大禹啊大禹,没想到你避世许久,竟留下一个徒弟,恐怕你尚不自知吧。” 大禹恍若未闻,从上至下缓缓打量着悟空,那一双眼睛神采逼人,好似能把悟空看透一般。悟空在这目光注视下,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禹神色喜忧参半,忽而又深深思索,然后又摇头,似是无法断定什么事。赤松子在旁看的颇为专注,只见大禹忽然脸色一变,而后悲戚神色浓郁,双眼紧闭,泪水自眼角溢出,沿着满脸沟壑流了下来。 赤松子急问道:“怎么?他莫非是……真是那造化神猿!” 大禹点了点头,道:“是,真的是,真的是啊!” 赤松子激动得双手紧握,然后又伸直双臂仰天长啸,喝道:“天可怜见哪,终教我得脱这几万年的囚牢!” 大禹喝道:“大罪未赎,神猿未允,你莫将话说的太早!” 赤松子满脸尴尬,手掌连搓,道:“是是是,还是先,先坐吧。”一个威震天下、堪比混元金仙修为的上古雨师,此时竟激动得手足无措。 悟空被大禹的反应和赤松子突如其来的殷勤搞得一头雾水,又什么“天可怜见”,又什么“大罪莫赎”,正当他苦思之时,大禹与赤松子二人同时作揖,道:“请神猿落座。” 大禹一挥手,远处几个石墩移了过来,悟空满心忐忑坐下,不知这两个上古神人能弄出什么玄虚。 大禹与赤松子却不落座,大禹又是一揖,与悟空道:“灵明神猿,此事实是复杂,况又有万年之久,还请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 悟空站起道:“二位请坐下,如此长幼倒置,叫我惶恐不安。” 大禹道:“有罪之身,不敢在神猿面前落座。” 悟空道:“好,你不坐便不坐,却先告诉我,你怎看得出我是灵明神猿?” 大禹嘴角抽动一下,似是心中极为痛苦,缓缓道:“只因……只因我杀过你,故此认得。”(未完待续) 一四二、不可恕 悟空心中一痛,却无许多震惊,早年见无支祁时,便曾听说七神猿曾被天下仙妖围剿,其中无支祁便是为大禹所擒,自己前世被他杀过,却也不足为奇。 他见大禹满脸悔恨,不知为何,自己心中竟无半点恨意,微笑道:“前事俱往矣,莫再挂怀,只望你能言无不尽,解开我心中许多疑团。” 大禹见悟空面容和善,好一阵激动,然后他娓娓道来,讲出一段罕为人知的故事: 却说天地既开,阴阳分明,混世七猿搅动天地气息,使阴阳交he,遂生万物,至两万余年,始生蠃类,即为人。 彼时天地阴阳乍分,五行分明,造化灵气充沛浓郁,天下生灵血统纯正,故上古时期,多产神人神兽,均有非凡灵智体魄。 须知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秉性不同,心性也不同,自此之后,便有了争斗是非。彼时大战经年,血流荒野,人命如同草芥一般,只为蝇头小利,便大兴杀戮,回首顾盼,万民苦不堪言。 此时七神猿乃造化所生,又已在世间活了两万余年,修为本领远高于众人,他七个见人心嗜血、生灵涂炭,当即舍却逍遥自在事,混世七猿摇身一变,却成了救世七猿。 那时万物生灵修炼日短,无人能是神猿一合之将,有那不服神猿管教的,便严惩一顿。久而久之,天下又太平了许多,皆乃神猿之功也。 如此又过了一万余年,七神猿自以为天下大定,他几个虽本领高强,却天真烂漫,怎会知道人心如海底针般不可揣摩。 有许多人在神猿辖下多年,早已生了违逆之心,妄图取而代之。但此时神猿受万民供奉,甚至许多人以为神猿便是人类之祖,万物之神,这样至高无上的地位,哪个敢轻举妄动? 人心之诡,实在无限无量。不知自何时起,天地间有了这样的谣言:天下因神猿而兴,也必因神猿而亡。 这话听起来也并非大逆不道,但其中却暗藏着杀机,那便是:若要天地永固,必先将神猿剿杀! 就这样凭空捏造的一句话,起初自然无人相信,但要知三人成虎,许多时候,人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这句谣言足足传了四五千年,到这时,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混世神猿便是灭世神猿!于是一些势力开始谋划大计,要将七神猿一网打尽。也不知是哪一个最先起的杀心,哪知道竟是一呼百应,人们皆忘了七神猿的好处,为了长生,什么也不顾了。 经历了一万多年,起初羸弱不堪的人类与兽禽,此际已有不少修成了天仙、甚至太乙金仙,若群起而围之,七神猿即便再厉害,又如何能与整个天下对抗? 这一场剿杀大战足足打了千年,谁也没有料到,七神猿的天赋神通如此之强大。这一场仗打得,比人类之间的战争更为惨烈,足以称得上是天下仙妖的一场劫难,到了最后,天下修行之人十不余一,才终于将七神猿尽数杀光。 悟空听到此处,插了一句:“我的天赋神通是什么?” 大禹一怔,道:“实不相瞒,那时我还未出生,这些典故乃是听前人讲的,哪里知道你的天赋神通。”悟空微微失望,摆手示意大禹接着说。 七神猿自世上消失后,众人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捣毁天下神猿塑像,烧毁一切与神猿有关的典籍影像,自此之后,天下禁口,不得再提起七神猿之事,以免招来无妄之灾。 悟空听到这里,心中生起了寒意,他岂是天真懵懂的孩童,他乃是自后世穿越而来的。听大禹讲述这个过程,与后世许多事情何其相似?俗话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但只要百姓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连防也不必防了。 造谣,剿杀,封口,这套路使得妙啊!若说背后没有势力操纵,鬼才相信,只是这幕后的黑手是谁呢? 大禹见悟空沉思,也停了下来,他与赤松子对望一眼,心中颇有些担心,唯恐悟空生怒。哪知悟空竟露出了笑意,道:“好计策,若是我也定会这么做。只是,这人好狠的心肠,不惜以神猿为饵,诱天下人入瓮,倒是一举两得的办法。” 大禹听悟空这样说,惊得瞠目结舌,良久才道:“当初若有人能如今日灵明神猿看的透彻,哪会铸下如此大错?” 悟空问道:“可知幕后指使是谁?” 赤松子道:“那人我只见过一面,只是距离遥远,我功力那时还浅,隐约看出他本体似是蛟龙中的一种。” 大禹道:“我生得更晚,见也没见过。” 悟空点了点头,道:“也罢,你却说说,后面又怎样了?” 七神猿一亡,天下又陷入大乱之中,连年交战,也不知争的是什么。王位、权势、土地……人若一死,万事皆空。 直到那一年,有一只猿猴兴起,手下笼络许多妖族,扬言要为混世七猿报仇。初时未曾在意,待他势大才发现,这猿猴便是七神猿中的通风神猿。 消息一经传出,天下人心惶惶,原来七神猿竟是杀不死的!然后兴水神猿、通臂神猿……一个个接连现于世间。 便在此时,谣言又起,只说七神猿只可复活三次,杀了三次之后,自然烟消云散。于是天下刀兵汇聚一处,又来剿灭神猿。此次交战发现,七神猿远不及从前厉害,仙妖不费吹灰之力,又将七神猿杀了个来回。 有了第二次,自然又有第三次,第四次……七神猿竟是真的杀不死,无论杀上多少次,他都能即刻转世,然后慢慢觉醒,只是一次不如一次厉害,不知在这杀戮的过程中损失了什么。 第四次剿灭神猿的大战,我便参与其中,赤松子也是,还有蓐收、后羿、句芒、祝融、共工……那一次,我亲手杀了灵明神猿,又将无支祁用如意锁妖练困于地底火油洞中,教我子孙看顾。世人都道大禹治水,其实水患本是疥癣之疾,乃是我等追杀兴水神猿时,兴水神猿一路逃遁使用御水神通所致。我等为了师出有名,只好安上个治水的名头。 这一次,好久好久,混世七猿再未现于世间,众人都道七神猿真的消失了,但我心中却隐隐觉得,七神猿还会再活过来的。 便在这时,祸事来了。 那第一次杀死七神猿的上古神人神兽,无缘无故的便修为消失殆尽,寿元逐渐流失,不过数年,他便成为了凡人,然后慢慢在无助中死去,他的名字叫太昊。 紧接着,尧也死了,然后便是蚩尤、帝俊、刑天、应龙……无论这人如何厉害,只要他曾经杀死过七神猿,都逃不过此劫。 后来我们才知道,杀造化者,造化必将弃之。 怎么办?接下来便是我们了,放眼天下,我们竟无处可逃! 这时,水神共工说他在北海中见到了鲲鹏,他将此事与鲲鹏说明,鲲鹏愿意出手相救。于是我们抛下了万千子民、万里江山,奔赴北海,只为求生。 鲲鹏说,他见我等皆为人杰,愿意出手相救,只须入他腹中再不出来,便可不死。只不过我等却要尽力为他造一处天地出来,以解他寂寞之苦。 当时我们走投无路,自然答允下来。 哪知共工不知为何与颛顼起了争端,二人便在北海打了起来,他两个足足打了一个月。打着打着,共工便衰弱下来,被颛顼打败,他一怒之下向西北冲去,不知撞到了何处,便将西北处天空撞塌了下来,自己也颈骨折断而亡。 颛顼在战斗中法力耗尽,他将共工的头颅带回,自己也禁不住造化流失,眼望鲲鹏巨口,自己却无力进来,也死在了外面。 鲲鹏将共工头颅吸入腹中,我将这头颅交给共工的妻子祝融保管。 每当怀念那片天地的时候,我们便去祝融处祭奠共工,因为他的口中,含着那里的泥土。 我们因进来的早而毫发无损,便在此处建了一片天地。鲲鹏每见珍禽异兽,便将其吸入,渐渐此地人丁兴盛起来。 初时我们不懂,不明白为何在此处便可保平安,后来才知,鲲鹏亦是造化所生,只有造化之体,才能护住我等体内造化不散,若出了鲲鹏之腹,只怕不过数年,我们也将如少昊、蚩尤等人一般命运,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而无能为力。 鲲鹏告诉我们,若要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等候七神猿到此,只需一滴精血入体,便可保住我等性命。 其实鲲鹏的精血也有同样功效,但他说过,在弱者面前,人人都有生杀予夺之权,但这权利不能随意滥用,否则,必有业报跟随! 大禹用悲伤的语调将几万年前的秘辛讲述完毕,以他修为,竟然有些脱力,浑身大汗淋漓,站也有些站不稳了,可见此心结在他心中积郁之深。 悟空听完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好,好,好!” 赤松子见悟空似有不豫之色,站出道:“当年之事,我也有份,今日事主来了,任杀任剐,我赤松子绝不皱下眉头,只是我等被人利用,实在是,唉,心不甘哪!” 悟空冷笑道:“错不在你,在于私心也!可恨那背后的小人,竟使出此等人神共愤的绝后计,罔顾天下众生,我必要将你碎尸万段!”(未完待续) 一四三、大厄消 大禹讲完这些,悟空对他笑道:“你既说完,现在可以坐了。”起初悟空见赤松子与大禹修为皆深不可测,又是上古大神,心中莫名便有敬畏之心。待他听完大禹讲完这段故事,却比无支祁所说更为惨烈真实,原来七神猿地位曾经如此尊高。不知不觉间视大禹二人如平辈同侪,而大禹与赤松子二人竟有受宠若惊之意。 他二人当初为人类首领,对神猿赶尽杀绝,今日见了悟空,已不求宽宥,但求能遇见七神猿,将此事痛痛快快讲出,去了毕生最大的心结,此生才得无憾。而见悟空对二人仍和颜悦色,赤松子道:“灵明,嗯,这般神猿来神猿去的称呼,实在是别扭的很,敢问……你可有姓名?”悟空道:“我得师尊赐名,姓孙名悟空,你只叫我悟空便好。” 赤松子道:“那便逾越了。悟空,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悟空略惊,道:“处置?这话从何说起?” 大禹道:“难道悟空不以我等为罪?” 悟空沉吟片刻,问道:“何为民?” 大禹闻听此问,张口便答:“民者,天下根本也。” 悟空又问:“你既知此理,为何舍本逐末,动摇根本?” 大禹道:“实不相瞒,初时剿灭神猿,亦怀拯救万民之心,待到后来,发现百姓反因此流离失所民不聊生,那时却难收手了,只盼早日功成,再重建社稷。” 悟空看了看大禹,叹道:“非不仁也,实少智也!”一句话说的大禹满脸羞惭。 悟空道:“随你前来的,共几人在此?” 大禹道:“除我二人外,还有蓐收、后羿、句芒、祝融在此。” 悟空道:“这几人都曾杀过神猿?”大禹点了点头。 悟空道:“好,你将他四人唤来吧。” 大禹忐忑不安,与赤松子对望一眼,赤松道:“我这便去。”说完便使个身法直上青天。 悟空道:“只是我不知取精血之法,到时还由你代劳吧。” 大禹听悟空这样说,惊愕地张了大嘴巴,然后激动道:“你真要,真要以德报怨?” 悟空摇摇头,道:“也算不得什么怨,何苦纠结于此。当年之事事出有因,当年之人存至今日的恐怕也寥寥无几,今日能再见亦是幸事,只惜当下便是!” 大禹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悟空一席话已教他放下心来,大禹仰天大笑三声,整个人忽然发生了变化。他原本略微佝偻的脊背挺直,头上白发渐渐转成青黑,脸上皱纹也延展开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丰神俊逸的年轻男子。 悟空看的稀奇,问道:“这是什么神通?” 大禹道:“悟空见笑了。实不相瞒,我自入鲲鹏腹中,便生了悔意,凡事有因有果,我既然造下无边杀孽,理应以命相抵。然我欲出此地,却被鲲鹏拦阻多次,只道我与他之间承诺未了。无奈之下,我散去修为造化,断了心脉生机,要自行了断。哪知鲲鹏腹中造化纯浓,即便我这么做,也只是慢慢衰老,我耗了几万年,自己便成了方才那副模样。其实我已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鲲鹏之功,即便你不来此,恐怕我也不会死去,只是,那愧疚悔恨的滋味,真的比死还难过百倍。今日能再见你,我再无自毁之意,反要留着有用之身,甘为混世神猿驱使。” 悟空笑道:“罢了罢了,这几万年来,你们心中也不好过,权当赎罪了。自此之后,那事可莫再提,毫无益处,徒增伤感。” 此时,天上五道身影疾驰而来,老远便听到一女子声音喝道:“果真是神猿,你可莫要哄我!”又听赤松子无奈道:“祝融,你已问了一路了。” 只见一红衣女子抢先到了一步,落在地上不看悟空,反惊道:“大禹,你——”大禹微笑看着祝融,道:“我已获新生,你是来庆贺的吗?” 祝融又看向悟空,问道:“这便是那灵明神猿,怎么看起来不像?” 大禹道:“是真是伪,我自有分晓。” 悟空看了一眼祝融,心中微动,这祝融生得也太美了。一张鹅蛋脸上剑眉斜挑,两只大眼黑白分明,清澈澈笑盈盈,叫人看了无半点杂念,而眼梢偏偏又斜调下来,添了几分傲慢之气。嘴唇如丹朱一般红艳,脖颈修长白皙,身材高挑。一袭红袍裹住全身曼妙,谈笑间两根凤翎在头顶颤巍巍乱动,竟似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而火红色的一头秀发又平添许多野性。 祝融眨眨大眼睛,问悟空道:“你是灵明神猿?”她生性憨直,却连一句客气话也不会说。悟空点点头:“是。” 祝融见悟空承认,竟不知再说什么是好,抿抿嘴唇看了看大禹。大禹知道祝融心意,故意扭头望向远山,却不理她。祝融白了大禹一眼,问悟空道:“你会救我们吗?”悟空笑着点头道:“会。” 祝融开心地蹦了起来,笑道:“他说会救我们啊,大禹,你听到了吗?”祝融一动,悟空只觉周遭一下子热了许多,仿佛置身于岩浆火海边上,大禹急忙扯住祝融手臂拉到边上,低声道:“说过多少次,莫要随意动了心性,你一身是火,哪个能受得住。” 祝融吐吐舌头,道:“下次不会啦。” 悟空心道,祝融都活了几万年了,又早于共工成婚,怎么还像个孩童?此时赤松子带着句芒、后羿、蓐收也早到了,只是站得远远。句芒是东方木神,蓐收是西方金神,俱都对火神祝融畏惧三分,平日里也不爱接近她。 大禹见人已到齐,便道:“今日邀几位前来,却是有一件大事,想必赤松子已与你们说了……”悟空借大禹说话时,将这几人逐个打量了一遍。 不消说,那身后背着一把巨弓的定是后羿无疑,后羿生得阳刚之气十足,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肩上,浓眉重眼,鼻直口方。身后那把巨弓,竟然比他还高出几分,腰间箭囊中只有三支箭,分别露出红、白、黑三色羽毛,不知各有何用途。 他左边那人他身材最高,体型偏瘦,脸色淡青,神情木然,而偏偏一颦一笑间便生动起来,教人有枯木逢春之感。悟空猜测,这定是木神句芒了。 后羿右边这人,人面虎爪,遍体生得寸许长白毛,却也挡不住虬结的肌肉,他背后腰间插着两柄短钺,青光逼人,看来也不是俗物。金神蓐收,果然神威凛凛。 大禹将前事说了一遍,除赤松子外,四人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么容易,造化神猿便放过了他们? 金神蓐收第一个上前,他声音雄浑道:“今闻神猿至此,心中诚惶诚恐,不知将降何罪,不料造化所生终究强于我等,胸襟度量直令蓐收拜服!”说完这句话,蓐收竟真的跪倒在地,作势欲拜。 悟空急忙去拦,哪料蓐收力大无穷,他使尽浑身力气竟也搬不动蓐收宽阔的肩膀,只好闪到了一边,避开蓐收跪拜,同时大喝道:“休得如此!” 众人见悟空声色俱厉,均不明所以,大禹上前将蓐收拉了起来。悟空道:“诸位莫要如此,此事早已因果分明,七神猿固然被你等所杀不假,然论起根由,却是被他人假手,诸位与我七神猿一样,都是此局中的棋子,真正的罪魁祸首乃是那执棋之手!” 悟空停顿了一下,见众人大都怒愤填膺,目露寒光,又接着道:“此时正当同仇敌忾,找出背后元凶才是,在这里行这些繁文缛节,怎是男儿所为?” 他这番话讲完,大禹抚掌大笑道:“说得好,却是我等量小了,既然如此,此事休要再提了,我已下定决心,解了造化之厄,便随悟空离开此地,非要寻出那背后作祟之人不可!” 赤松子等人道:“那是自然,我等亦任凭驱使!” 悟空道:“明日事,明日再说。如何取精血出来,可是很麻烦吗?”大禹道:“此事甚易,因你本为造化之精,故所谓造化精血,其实只是寻常血液即可,只是血流之时,悟空需存宽容之心,方能见效。”悟空笑道:“这事倒也玄妙。”大禹道:“亦是鲲鹏所说,不然我去哪里知道。” 悟空依言行之,用指甲刺破指尖,腾空而起,将六滴鲜血分别滴入六人口中。到了祝融那里,悟空不经意向下一看,却满眼雪白沟壑,不由心中一荡,但见祝融一双美目闭的严严实实,难得一副安宁虔诚模样,心中暗道惭愧,于是老老实实行事完毕。 六人得了悟空造化之血,并无半点异样,赤松子笑问道:“也不知这法子灵是不灵?”大禹道:“鲲鹏素来以天道自居,怎会说谎?” 悟空笑道:“真是世事难料,我这一滴血,没想到竟能做钥匙用。”众人一怔,齐声大笑,若没有悟空这滴鲜血,他们将永困于鲲鹏之腹,可不正是如此? 大禹道:“心头事终于了了,却还有一事要说。” 悟空道:“何事?” 大禹道:“你可是习过九天玄女的《玄空法秘诀》?” 悟空点点头,惊道:“这你怎会知道?” 大禹不答,又道:“看你眉心乍露细隙,想是练至第二层了。” 悟空道:“正是。” 大禹道:“我并未习过此功,乃因五行不全,但对此功却也知道一二,你第三卷不得要领,自然难以成功。” 悟空道:“正是如此,第三卷尽讲些五行之事,我实在不懂其中精奥,不知可有个速成的法儿么?” 大禹道:“速成之法,便在眼前。” 眼前?悟空看了看在场几人,火神祝融、金神蓐收、木神句芒尽都笑语盈盈看着他。忽地恍然大悟道:“可是要传我五行之术?” 大禹道:“传却是不敢当,你为我等舍了一滴造化之血,权当回报了吧。”(未完待续) 一四四、火山底 巍巍天地玄黄,茫茫宇宙洪荒,天之高远,于各地均不同。青天如同一个穹顶,罩住天下四洲四海,东天一隅,乃道教正统天庭所在,此处共分三十六层天。自第一层太皇黄曾天起,至第三十六层大罗天止,等级森严、界垒分明。 第三十五天,为玉清元始天尊所在玉清境清微天,天庭禁地也。此地除三清与元始弟子外,即便是玉皇大帝,亦在非请勿入之列。 清微天中,肉眼可见仅一座玉清宫,其余俱被阵法遮掩,一片迷迷茫茫。 在这迷迷茫茫之中,便是三清所立之善恶界、劫杀界、本我界。本我界中,陆地东方,又有一座极大的海洋,辽阔无垠,横无际涯。 此海最深处,一只巨大的怪兽卧于海中,身长不知几万里之遥。 便在这鲲鹏的肚腹当中,竟有一片桃源圣地,此地清净祥和,绝无奸恶之事,其民也乐乐,其仙也逍遥,其妖也自在。 而此刻,却有一人半点也不自在,便是悟空。 那日大禹教众人教悟空五行之术,祝融第一个欢喜道:“这猴子是个好人,让我来第一个教他。” 大禹听祝融直呼悟空“猴子”,眉头一皱便要呵斥祝融,悟空忙道:“好,那就有劳你了。”祝融不知大禹已有些不快,拉起悟空道:“那便跟我走吧。”悟空手臂被握,祝融一只青葱似的小手竟劲道奇大,扯起他便飞上了天去。 大禹苦笑一声,道:“悟空,你有的苦头吃了。”赤松子道:“倒也未必,我看悟空极为聪颖,说不定百十年便可逃离火海,哈哈!” 蓐收不快道:“救命恩人,岂是可以随意调侃的?”赤松子道:“悟空都教休再提此事,你怎还提?”蓐收道:“还不是为了教训你?”赤松子反唇相讥:“哪个要你来教训?”二人三言两语,便要动起手来。 木神句芒对这二人争斗丝毫不感兴趣,过来与大禹辞别,道:“下一个,我来教。”大禹微笑点点头,木神句芒极吝言辞,只是他向来言出必践,若说要教悟空,那必定是死心塌地毫无保留地教了。 后羿看着空中争斗的二人,道:“不见面却想,见了面又打。”大禹道:“此地却也住不了许久了,此番离去,倒有些恋恋不舍。”后羿叹了一口气,却沉默下来。 大禹道:“你有何不快,嫦娥服了西王母的蟠桃,应能寻得见。”后羿道:“万载光阴,恐怕早已物是人非。”大禹顿时语塞,他却不好断定,此际那方天地会是何等模样。 ……………………………………………… 祝融携着悟空落入一座溶洞之中,未曾靠近,悟空便察觉到一股可怖的炽热气息迎面扑来。祝融咯咯轻笑道:“你莫要怕,此地可是个好所在。” 悟空只觉口鼻霎时变得干涩无比,勉强道:“这是何处?”祝融道:“此处是我使法术建起的九座火山之一。那鲲鹏教我等助他造一个天地,岂能缺了火山?”悟空道:“我半点也不耐火,你带我来此作甚?”祝融佯作吃惊道:“哎哟,这我可不知道,只是大禹让大家教你五行之术,我可不敢违抗。” 祝融带悟空往火山深处行去,悟空足下像生根了一般不动,祝融放开他,独自向前走了几步道:“欲练五行之术,必要吃些苦头才行。”悟空强忍灼热道:“还是循序渐进好些。”祝融在火洞中缓缓踱着步子,将脸一板,喝道:“要学我本领的人多的是,你还挑挑拣拣?”悟空道:“若是这般杀人的学法,我不学也罢。”祝融变脸比变天还快,又笑语嫣然道:“只是,现下由不得你了。” 她身法使出,只见一道红光射向火洞墙壁,便消失不见。悟空惊疑,她为何自己去了?只听火山深处传来祝融的声音:“我走啦,你自己在里面好好练功,周围已被我布下了阵法,你莫要费力寻路出去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渐渐远去。 悟空忙回望来时路,只见渺渺蒙蒙,身后已被赤红的火焰封住了,哪里还有什么路。悟空心道,必是障眼法,他凭着记忆走过去,刚迈出两步,那火焰腾地一下窜出几丈高,热浪滚滚,便朝悟空扑来,悟空急忙跃后几丈,怒道:“这个疯婆子!甚么也不教,叫我练什么功?” 悟空在洞中大嚷大叫,却没有半点回音,周围只有火苗扑扑的燃烧,悟空见祝融不再出现,只好自己苦思良策。 自己于阵法之道半点也不懂,自然是破不了祝融的阵,出是出不去了。自己所学法术中,仅有呼风唤雨是灭火的,只是要呼风唤雨,也要有云才行,如今所在是一座山腹之中,去哪里找云? 天罡三十六变中还有一个回风返火,这法术却与呼风颇为相似,勉强能将火焰吹得远些,而火遇风,烈焰更盛,却是帮了倒忙。 无奈之下,悟空只得向里面走去,唯盼能找个些微凉快点的地方。只觉迎面炎风扑来,满眼的赤红色岩石,走了数十步,虽不曾凉快,却也并未变热。悟空继续前行,眼见前方出现一条甬道,却是只此一条路可行,只好步入其中。 这条甬道极短,悟空走了十几步,便觉越来越热,仿佛周围的山壁随时都可能爆炸一般,热风卷来,他身上的毛发迅速焦枯蜷曲。就是在这样极其炎热难耐的境地下,悟空放眼一望,心却凉了! 原来甬道下方便是一座悬崖,悬崖底下,赤红色岩浆翻涌流淌,如海潮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向周围石壁拍去。山壁红光闪耀,每一次红浪扑上,都会溅起无数绚丽的火星,煞是好看。 绝路! 悟空急忙退回,回到当初那个地方。此时,祝融的声音再度传来:“要想修成御火之术,必先耐火才行,此处岩浆十年后便将爆发,到时我再来看你,呵呵!” “放我出去!”悟空大叫道,却发现自己咽喉早已干得半点水分都没有了,这一次只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十年!开玩笑吗,在这样的地方待上十年,不被烧死也被烤干了。 他自修行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绝望无助,火,火,火,到处都是火,难道这是火焰山不成? 想起了火焰山,悟空忽然想到了老君的炼丹炉,据说火焰山便是炼丹炉砖落在地上堆积成山。孙悟空当年连老君的炼丹炉都进过,怎会怕寻常火焰? 对了,避火诀!可是,自己只会分水诀,哪里会什么避火诀,这样极其简单的法术,自己竟然不会!只恨自己太过懒惰,当初在花果山时,只怕随意问个人便可教了自己。 悟空却不知道,在那地煞七十二变中便有“坐火”,而天罡变数中只有个“补天浴日”,学成后可入太阳真火中去,悟空此时又哪里会? 眼见火势愈烈,周围火焰离自己越来越近,再过片刻恐怕避无可避,情急之下,他拿出金箍棒,一晃成十丈长短,便向石壁上砸去。 只听“轰”地一声大响,石壁连个石屑都没溅起,反倒震得手臂发麻,可恶,这一棍显然砸到了阵法之上。祝融,你这个没深没浅的蠢女人!恩将仇报的恶女人!不知轻重的笨女人……悟空在心中诅咒了一阵,发现此刻便是动动脑子都热得不行。 此刻,只见那条甬道下方漫出了一条红线,天!岩浆漫上来了,方才自己去看时还距上方有数丈远,怎么涨得这么快?定是那祝融作怪,难道她连腹诽也能听见? 说祝融,祝融到,只听那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喝道:“方才忘了说,此洞与外面不同,洞中一日,外面一年,我走了,你熬过十日,我便来救你,熬不过十日,哈哈……我就来取烤好的肉吃了!” 悟空恨得牙根直痒,一日便是一年,这火山底下竟与天宫一般无二,这是哪门子古怪神通?怪不得那岩浆涨得如此之快,方才这一阵胡思乱想,只怕许多日子过去了。 那岩浆上来的快,流过来却是更快,这甬道正是一个缓缓的斜坡,滚滚沸腾冒着气泡的赤炎奔腾而来,直奔着悟空所在之地。 悟空无奈之下腾空而起,所幸尚能使出身法,不然这两只脚恐怕先熟了。那岩浆不断喷涌而出,热浪翻腾,山腹中温度越来越高。 悟空使法力悬在空中,虽能保得一时无虞,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此刻那甬道已形如一道红色大门,岩浆已将此甬道填满,奔涌速度更急更快,这山腹虽大,早晚也将被填满。 悟空身上已被烧得精光,一根毛发也无,那焦糊的味道也只在鼻前一闪,又被滚滚热浪驱走。悟空心道,虽未见过热锅上的蚂蚁,但自己此时境况,恐怕更为不堪,可笑一个太乙金仙,竟被一座小小火山难住。 他有所不知,天下火焰共分五等,自低至高乃是赤焰、白焰、青焰、紫焰、鬼焰。那鬼焰乃是无形无色无状之焰,最是厉害。 祝融见悟空已至太乙金仙境界,料想寻常火焰也难不倒他,第一次便将悟空带入了排位第四的火山腹中,此处火焰看似都是赤焰,其实内中掺杂这许多鬼焰,那鬼焰肉眼根本无法看出,不但炽热无比,且有攻心之妙,教人内火升腾,莫名便焦躁万分。祝融自然不知悟空连最简单的避火诀都不会,便去了另一座火山中嘻玩去了。 悟空贴在山腹洞顶,眼望着下方的岩浆一点点缓慢升上来,心火也跟着沸腾起来。如此下去,迟早将被这岩浆吞噬。 这时,他又想起一事,玄空法秘诀!都说玄空法秘诀能辨清真伪,何不试试看能否破了祝融的阵法? 悟空于是屏息静气,摒除一切杂念,这玄空法秘诀平日施展也不见如何困难,今日内焦外燥,却费了好大气力方才入定。 第一式“滤尘”使出,仍未见任何异状,并无丝毫阵法痕迹,第二式“入境”使出,咦?这空中怎漂着许多透明的火焰?这火焰温度奇高,难道竟是此焰作怪? 悟空试着使了个“回风返火”,专将这透明火焰吹走,哈哈,果然此焰大有古怪,身周无了这样的火焰,立时便觉凉快许多了。只是,这也仅是权宜之计,破不了阵,便无法脱出死局! 下方赤红色火焰逐渐变成了橙色,又慢慢转为青色,这是鬼焰与赤焰混合的结果,空中的鬼焰减少了许多。 没有办法能阻挡橙色岩浆上升的势头,在炽热难耐的火山腹中,时光变得如此漫长,悟空也不知自己熬过了几日,只知道自己的法力在一点点减少。 此时,橙色的岩浆升势减缓,所幸山腹甚大,悟空距岩浆尚有三丈左右的距离。悟空暗道,只这样便好,但愿我的法力能支撑到十日。 岩浆流淌形成的漩涡慢慢停止下来,就连沸腾的气泡也逐渐消失。 静,死一般的寂静,在这寂静背后,不知酝酿着怎样的巨变。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山体深处一声闷响,又一股岩浆冲入了甬道,然后,整个山腹中的岩浆如同沸水一般动了起来。巨浪翻腾,橙色的火苗若隐若现,不时飞舞到空中,然后又落入火海不见。 悟空早被热浪炙烤得晕头涨脑,似是昏昏睡了过去,那一声巨响将他惊醒,难道是火山要爆发了? 他睁眼看见岩浆突变,心中大惊,再探体内法力,已近用尽的边缘,这可如何是好? 橙色岩浆下面似乎有一个怪兽在作乱,眼见已是喷薄欲出的情状,终于,酝酿许久的平静再也耐不住寂寞,山体中央又是连连巨响,一大股岩浆击在甬道周围的石壁上,这石壁禁不起多次的高温冲击,无声垮塌下来。 “轰——隆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火山在试探了几次之后,终于爆发了。洞开的甬道中,橙焰滚滚流入,岩浆不断上涨,三丈、两丈、一丈,悟空的胸膛几乎要被烤炸,眼睛早已不敢睁开。 便在此时,他体内法力也已油尽灯枯,终于支撑不住,便落了下来。 落入火海与落入汪洋的人其实是一般感受,都是绝望至极。 如果这时,空中有一根救命的绳索,那是打死都不会放手的。 悟空身为太乙金仙,法力告罄时却也与凡人无异,他两手胡乱摸索,忽然从自己身上取出一物了,管他是福是祸,他将这东西塞入了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便落入了滚滚烈焰当中。(未完待续) 一四五、火中桃 大罗天上,西昆仑仙岛之中,有一座蟠桃园。 此园之中,共有桃树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以上天庭中无人不知。 但是,没有几人知道,在王母离宫“别有洞天”之中,有一处后园,有层层阵法包围,百余仙神守护。在这后园中,又有一株桃树,高达百丈,树干树枝如同金铸,叶子好似碧玉雕成,通体上下仙气缭绕,散发造化无穷。 这株桃树称作“桃祖”,地上每过万年,这桃树才结七颗桃,蟠桃园中那三千六百株桃树,便是以此树上的桃核为种,逐渐繁衍出来的。 当日老君不费吹灰之力擒下了花果山妖王孙悟空,又令玉帝王母重新正视三清实力,以三清的身份地位,普通蟠桃自然拿不出手,自然要“桃祖”上的蟠桃才配得上出手。 此刻,这颗比人参果还要难得的已入了悟空的口中,随着悟空一起落入到火海当中。 火焰烧灼在皮肤上的痛感令悟空一下子清醒过来,在这一刻,他第一个念头竟是:刚才我自身上摸出的东西,是蟠桃! 不错,正是蟠桃! 蟠桃入口之后,无需咀嚼,便丝丝融化,化作一股清流入了悟空的腹中,瞬间这清凉之意流遍全身。 这一刻,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冲击着悟空的灵魂,这蟠桃,我绝对吃过。对,就是这种感觉!天下知桃者,莫过于神猿,只因这株桃祖之树,乃是盘古当年耗了一丝造化凝出,专为七个小家伙预备的。其后天上地下众多桃类草木,皆以此树为源。 悟空脑海中忽然浮过这样一幕场景: 春光明媚,天地祥和,日光下,一株灵树无根而生,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七只神猿在这桃枝上嬉耍玩闹,寻那掩藏在深枝茂叶中的鲜桃…… 那是多少年前了,那个是通风,那个是无支祁,那个是禺狨王,还有一个是六耳猕猴,嗯,是他。只是剩下那两个面容模糊,实在看不清楚…… 这桃子,我吃过,而且不止一次,这一次应该是……第四回了。 后来,这颗桃树便不见了,好像是被一群人移走了,到底是谁了,记不起,仍是记不起来。对,这桃树飞了起来,一直向上飞,我们前去拦阻,却被许多人截住去路,接下来,便是厮杀……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们七个执意要夺回这棵桃树,只因有个人对我们说过,若能吃上十二回,这天地便可永固不朽。 怎么可能?这天地一个会元便灭,哪有什么永固不朽的? 只是,说这话的人,好似叫做盘古…… 当我们杀光了这些人,桃树早就无影无踪了。 这些人,为何要杀我们,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他们为友,为朋,为知己玩伴。你们要争什么呢,我们可以给你,这天地间究竟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值得叫人以命相搏呢? 既然要杀,那便来吧,无论如何,我们七神猿是不会分开的…… 岩浆顷刻便将悟空淹没,滚滚洪流自悟空七窍流入,火炼灵根,造化护体,此时悟空反而丝毫没有了烧灼感,沉浸在一片奇妙的境界当中。 常人眼中,蟠桃与人参果一样,都是延年益寿的宝贝,而悟空早已服过老君金丹,太乙真身,早不必再为寿元担忧,这蟠桃入体,尽是造化!一枚小小蟠桃,竟有铺天盖地的造化滋补入身。 悟空犹自如醉如痴,不知此际他那丹田处的造化团已发生了剧变。这蟠桃的造化清流遍游全身之后,俱汇聚在丹田之处,而此刻岩浆中的无形鬼焰亦侵入身躯,与这造化清流合在一处。那个偌大的淡紫色光团遇到了掺杂着鬼焰的造化清流,稍一接触,就如同火油遇到了火种,腾地一下这造化团便燃着了起来。 不,不是燃烧,而是变成了赤橙之色,这便象征着,脱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孙悟空,从这一刻起便修成了火德之身,五行属火! 这团赤橙色造化团并未停止运转,仍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岩浆之中的鬼焰,而蟠桃的造化清流亦一刻不停地修补着悟空身上的创伤,不过片刻,就连寒毛都一根不少地长全。这时,悟空身周的岩浆温度骤降,早已不能伤他分毫。 体内积攒的鬼焰越来越多,渐渐地,赤橙色造化团变成了白色,这白色与最初的乳白色造化不同,乃是升腾着烈焰的亮白色。 在悟空的脑海中,杀戮仍在继续,那被围在仙人中间的,可不正是无支祁! “他是兴水神猿,用火系法术攻他!”一个仙人大叫。于是,御火术、灵火符纷纷使出,将无支祁困在当中。 火,火,火,到处都是火,站在悟空近旁的正是通风,那许多火光映在通风眼中,亦是无尽的怒火,“杀!”这声音却是禺狨王所叫,一柄白色圈子在人群中往复飞转,每转一次,便有一仙人倒下。 “莫再存仁心了,人若存虎狼之心,唯有以杀止杀!”悟空喝道。 “御水神通!”“驱神大法!”“迷仙大阵!”……一个个神猿天赋神通使出,堪称所向披靡,这一波仙人被七人杀得一干二净。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场大战,不知度过了多少劫难轮回,只知七神猿分分合合,每次也只相聚百年,便又被仙人窥得踪迹,又派人围剿。 七神猿都越来越虚弱了,每次身殒,散去造化无穷,再转生时,只稍强于普通猿猴,却要靠自己慢慢修炼上去。 这天地间灵气愈来愈少,反倒兴起了东方天庭与西方灵山两块宝地,据说在那里修炼,一日能抵地上半年,只是,我们不敢去那里。 终于,最后的杀戮又来了。 “先杀了那个会阵法的猴子!”不知何人叫道。 这时,只见漫天火海降下,各色火焰席卷而来,这火焰温度极高,将虚空灼烧得啪啪作响,远远望去,人影在其中若真若幻。 通风大战数日,早已虚弱不堪,无力避过这片大火,顷刻间便被吞没其中。 “通风!”悟空撕心裂肺大叫道。 他目光一扫,在这火海的后面,袅袅婷婷飞过来一个绝美的红衣女子,便是她,是她杀了通风!我要为通风报仇! 又有一青衣男子拦住去路,虽面露慈悲之相,下手却极为狠辣,他手中那棍子灵巧无比,三招两式便将悟空击倒在地。 悟空伏在地上,自知此番无幸,只望着那人,喃喃问道:“为什么?”青衣男子嘴角抽搐,扭过头去不答,只手中铁棍重重落下。 一击毙命! “不——”本我界一处火山腹地,传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悟空醒了。 他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灰蒙蒙,神识一扫,心中大为惊奇,自己竟是身处岩石当中。再一探全身上下,这丹田处的造化,怎变成了这般模样?只是体内法力充盈无比,竟胜似之前许多。 悟空微运法力,“蓬”地一声,将身周岩石震成漫天碎屑,一跃而出。 他看了看周围,更是惊讶无比,这洞中岩浆怎冷却成了岩石,我在这里究竟呆了多少年了?方才那一场梦像真的一样,究竟是真是幻,现在的我,是不是还在梦中? 此刻,只听顶上一女子笑道:“悟空,我来啦。” 一袭红色身影自洞顶落下,自然是火神祝融。祝融见洞中情景,惊疑不定,以她火系造诣高深,也不能解释眼前看到的一切。 再看悟空,祝融惊喜交加,过去拉住悟空手臂道:“你练成了,练成了火德之体!天哪,仅仅十年功夫,你居然——” “闭嘴!”悟空一把甩开祝融那只小手,向旁边移了两步。 “哈哈,你还真生气了,我心里有分寸的,怎会伤了——” 祝融笑语盈盈,听在悟空心中却说不出的烦躁,见到她那一刻,便自然想起她灭杀通风的高傲模样。 “你这女屠夫!休再与我说话!”悟空喝骂道,然后纵身出了火山,落在地面上。此番却无任何阻拦,想来祝融驾到,早将阵法解了。 祝融旋即跟了上来,先前一腔热情遭遇冷水袭面,纵她是火神也难以再燃。她见悟空孤零零的背影站在火山顶上,不由得起了怜悯之心,轻轻走过去道:“你,真生气啦。” 悟空听到祝融声音轻柔,却再也不好发火,只是方才那梦,是梦,还是前世记忆,自己也分不清楚。 他慢慢蹲了下来,双手抱头,竟不由得流出了两行热泪。一滴一滴落在火山岩石上,须臾消散不见。 “你哭了,莫再哭了,都是我不好,不该欺负你。”一双柔荑落在头上,轻轻抚摸着他。 悟空不答,默默哭了一阵,觉得心中好受了许多,问道:“这便是我们神猿的命,对不对?” “什么,什么命?”祝融反问道。 悟空站了起来,脸上泪水全无,竟换上了一抹微笑,看着祝融道:“从今往后,我命由我不由天!” 祝融看着面前身高不足四尺的悟空,听着他口出狂言,心中鬼使神差,竟不由得信了他这句话。 “我信你,悟空。”祝融蹲下身与悟空恰好一般高,又道,“我们会帮助你——”突然,她惊得退了一步,手指悟空道:“你,你……” 悟空忙道:“怎么?” 祝融仍是惊道:“你的眼睛……”说完抛过一面镜子。 悟空接过镜子一照,自己的左眼中,竟隐约出现了一个星点。(未完待续) 一四六、梦白衣 “这是……”悟空看着祝融,心中想起赤松子说的话:“……灵明神猿瞳中有星……”难道这是觉醒的征兆? 祝融道:“你与我见过的灵明神猿越来越像了。”说完莞尔一笑,“其实本就是一人,又怎会不像?” 悟空此刻却想到一事,如今瞳中星点已颇为明显,若回到那世界中,怕不有许多人认出自己乃是灵明神猿,以后行事多有不便。 于是悟空默念法决,摇身一变,瞬忽间,一个翩翩白衣书生便立在祝融面前。 “我今后便以此身示人,如何?”悟空笑问祝融道。 祝融见悟空变成一白衣书生,蹬蹬蹬连退了十数步,竟比看见悟空眼中星点还要惊讶。手抚酥胸,眼睛瞪圆,露出无比惊骇的表情。 悟空见祝融有些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祝融紧盯着悟空,半响后才答道:“你……你炼成了第二本相?” 悟空点点头,第二本相便值得如此惊讶吗? 只听祝融钦羡道:“好厉害啊,我们无人能练成这个本事,你怎么学的,教教我好不好?” 悟空心道,本我即本心,你只一颗本心,我却有两颗,这岂是能学的。便道:“我也不知,只稀里糊涂便成了。” 祝融嘴巴一撅,道:“不教算了,不稀罕。” 悟空问道:“你看我眼中可还有那星点?” 祝融一双美目盯住悟空,一颗头歪来扭去,叫道:“果然没了呀,不可能啊!”她一把拉起悟空,便去寻大禹。 “什么?瞳中星点居然没了!”大禹惊叫道,“绝无可能!你二人定是看错了!” 祝融与悟空使了个眼色,悟空又变回猴身,大禹仔细看去,可不正有一颗星光在悟空左眼中若隐若现,虽不甚清楚,但与他见过的灵明神猿眼中星一般无二。 “难道这星点亦能隐藏?”大禹皱眉思索,又叹口气道,“唉,我等对神猿异相终究只凭经验推断,你天赋神通彻底觉醒后应能知晓,灵明神猿虽与我们大战无数次,却始终不见他使出天赋神通,今世你若练成,当能教我等开开眼界。”大禹道。 悟空化作书生模样道:“今后便以此身示人,行走起来亦方便许多。”大禹道:“理是如此,但自知道杀神猿必有业报之后,便无人再敢对你等下手了。” 悟空心中一震,大禹这话虽简单至极,自己却未想到这个道理。他终于明白:为何那闹天宫的猴子虽被擒,却仍能全身而退,即便被如来制服,却也不下杀手。这其中或许有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但恐怕许多人已知道自己是神猿之体,故此无人敢杀。 神猿杀不得,却有大用,不然为何无支祁被困于大圣禅寺几万年?西去灵山取经之事,内因究竟是什么?如来是为了召回二弟子金蝉子,还是为了自己这只灵明神猿? 此事今后必见分晓,自己回了那界后,天地间恐怕没有几人知道灵明神猿的真实身份,且看这取经之事还能不能成行。 大禹问道:“十年修行,可有进境?”悟空没来得及回答,祝融便嚷道:“这猴——悟空真是个怪胎,我见到他时,满山的鬼焰被他吸得一干二净,火德之身早已大成!” 大禹抚掌笑道:“好,既如此,便可让句芒教他御木之道了。”祝融道:“不好!”大禹问道:“为何不好?” 祝融道:“我看悟空于火系功法天赋惊人,若不精益求精更上一层,岂不可惜了?”大禹望向悟空道:“不知悟空意下如何?” 祝融扯着悟空央求道:“我还没教你甚么本事呢,你就答允了我吧。” 悟空此时已是人形,心境亦随之而变,见祝融一副绝美可人的模样,心波又是一荡,便点了点头,道:“好,只是莫再将我置于险地了,我怕再没这样的好运气。” 祝融笑道:“不会啦。”她见大禹要细问详情,急匆匆拉起悟空便走,对大禹道:“百年后,让你见识一下我徒儿的厉害,哈哈!” 鲲鹏腹中天地,共有九座火山,均为祝融所立,这一次,祝融将悟空带入了第三座火山之中,便在此处,细细讲起了御火神通。 祝融身为火神,于御火之道自然无比精通,她滔滔不绝讲述火系法术,悟空才知,原来诸多法术,其秘要只在咒语之上。只要修成火德之身又有足够的法力,知道了咒语便可施展出来。数十个稀奇古怪的字组到一起,便可使地动山摇,真是稀奇得很。 “天下之火有成千上万种,用处各有不同。灶火、烛火、柴火等俗世后天之火,皆为赤焰之火,最为稀松平常;比赤焰略胜一筹的为天降雷火、太阳真火,称作白焰,能令土石燃着;此二味火焰也都寻常可见,不值一提。法术中最常见的却为后三味真火,第一为青焰,要炼此火,非以道念不行。识海中,默想天地为鼎炉,日月为水火,阴阳为化机……以心炼念为火候,息念为养火,身心意为三要,自然能成。” 悟空笑道:“你说了这许多,我怎记得住。”祝融道:“我也嫌此麻烦,你能听懂便罢,听不懂便只记得咒语就好,你虽为火德,但只修至白焰之身,待你修至鬼焰之身,无论任何火系法术,都可信手拈来。” “第二为紫焰,当以太虚为鼎,太极为炉,清净为丹基,无为为丹田,定、慧为水火,戒、定、慧为三要,中为玄关……” “第三为鬼焰,此焰无形无色,攻心至上,若将其混至之前四种火焰,那火焰温度变得奇高。鬼焰乃是九幽之中生出的至阴之业火,欲炼此火,必先于九幽深处自取,生了根后,方可慢慢炼就。” 悟空问道:“九幽又在何地?” 祝融道:“九幽在大地极深之处,亡魂死魄,都往那去。”悟空心道,莫不是阎罗殿?只心里想,嘴上却没说。 祝融笑道:“教你遇见我这便宜师父,待你炼至紫焰境界,我送你一团九幽业火便是。”她说着便又去摸悟空脑袋,显然之前摸那猴儿头已经习惯,只是此际手伸出一半,却想起悟空此际乃是一年轻男子打扮,脸上一红,又将手缩了回来。 自这日起,悟空便在第三座火山底苦练火系神通。诸多咒语记起来甚是麻烦,好在祝融片刻不离,一招一式悉心教导。 修炼之余,悟空便自火山岩浆之中吸那鬼焰,先前蟠桃造化均已耗尽,但火德之身既成,此处火焰却也伤不得他分毫,只是吸取速度远比那日慢了许多。 向来直爽任性的祝融此刻竟似转了性子,极为耐心细致,悟空但有不懂之处,祝融便以身亲试,从不稍有厌烦之意。 一月后,第三座火山渐渐变得冷却下来,盖因内中鬼焰均被悟空吸走。这一日,悟空与祝融飞出洞口,目标自然是第二座火山。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悟空在飞行途中问道。 祝融笑道:“我对你好么,可莫要说得太早哦。” 悟空点了点头,郑重道:“你的好,是真的,我自然知道。” 祝融也收了笑容,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那日见了你蹲在地上无声痛哭,我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并不孤独。” “你?”悟空惊异道。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祝融修为通天,貌美如花又地位尊高,居然也有不幸? “莫非是因为……共工?”悟空试探问道。 祝融看了悟空一眼,道:“谁与你提起过共工,可是大禹?”悟空点了点头。 祝融苦笑一声道:“我与共工,兄妹之情也,世人皆道我二人为夫妇,只因一火一水,又朝夕相处,才以讹传讹。” 悟空问道:“那为何大禹也如此说?” 祝融道:“我二人是……指腹为婚,但自打认识后,只遇见便要打一场架,他心中的人不是我,我也不稀罕他,便这么稀里糊涂的,你说算什么?” 此刻,二人已到了第二座火山,自天上落下来直穿入山腹中。落定后,悟空道:“那你……不幸在何处?” 祝融道:“世间之事,都是将心难比心,我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悟空道:“你又不说,怎知我不懂?” 祝融叹了一口气,一双大眼扑闪闪看了看悟空,便又垂目不发一语。 悟空见祝融无意再说,便自行又去练习法术了。 第二座火山比起前两座厉害许多,鬼焰占了半数以上,地下岩浆已成青色,又微微透着紫色光芒。悟空也不管日月流逝,只知多学一分本事,在这世界便又多了一分踏实,不管是神猿还是寻常仙人,强者为尊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祝融盘坐在火中,一袭红衣,神情落寞,一双美目却再不离开悟空。 这一日,青焰之中,红衣似火,流离目光不可稍离,千回梦中白衣,可是造化弄人?沧海桑田后,哪个会忘,哪个,又会忆?(未完待续) 一四七、炼神铁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悟空在第二座火山下不知不觉已度过了整整一月时光。 这一个月中,祝融始终端坐不动,静静地看着悟空熟稔火系法术,吸取岩浆中鬼焰淬炼火德之体。 悟空偶有法术施展得不对,祝融便出语指点,火系法术实在太多庞杂,五种火焰相容,能生出上百种变化,而若有其他符咒辅佐,变数更如恒河沙数。 鲲鹏体内原本无火,所有的焰火均是自祝融体内炼出,而今却入了悟空的身体。悟空隐隐觉得,祝融望向他的目光有些异常,却只作不知。 随着体内造化由白转青,自己对祝融的感觉也逐渐亲切起来,他不知道万火归源的道理,只道相处日久便如此。 这座火山,渐渐也冷了,最后一朵鬼焰被悟空吸走后,二人又前往那座最大的火山——鬼焰山。 此山比之前的几座大上许多,方圆千里内寸草不生,无人居住,一踏入千里范围,便可感觉到火山的热力扑来,祝融道:“此山内尽是鬼焰,我几万年的积累,大多在此了。” 悟空惊道:“万一这火山喷发起来,万里内恐怕都要遭殃。” 祝融嗔道:“傻瓜,这自然是我说了算啊。” 悟空心中一动,祝融怎可对自己这般称呼,他怎知道,造化乃是天地万物所需,人人欲得,他修成火德之体,恰与祝融相称。祝融对他的亲近乃是天性使然,并非作伪。 祝融自小与共工指腹为婚,长大后才知,二人水火难容,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的,在祝融的梦中,总会有一白衣男子的身影。这男子面容模糊,却是火德之身,两个人能在一起修炼御火神通,那便是天下最快活的事了。 故而悟空成就火德之身时,祝融并未太多惊讶,待悟空化作一白衣书生,恰与她梦中身影吻合,心中却也开始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 二人乍入此地,却见火山顶上立着一个身影,可不正是大禹。 祝融飞到近前,急道:“可是句芒那小子着急了?”她只道句芒要大禹来将悟空带走,好去传他木系法术。 大禹笑道:“你何时有这等耐性了,这哪里还是火神祝融的秉性?”见祝融脸一红,大禹话题一转,道,“是我自己来,要借你这鬼焰山一用。” “借鬼焰山?你可是又要铸器了?” 大禹点点头,然后问悟空道:“听赤松子说,你手中有一根定子?”悟空点了点头,自耳中将如意金箍棒取出,道:“便是此棒,我于东海海底取出。” 大禹接过如意金箍棒,唏嘘道:“想不到,我今生还能再见你。” 悟空道:“听闻定海神针乃是大禹所造,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 大禹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我要它何用?”他在胸前一探,又取出两根五寸长短的铁棒,和悟空那根并在一起,随手一掷,只见三根一模一样的如意金箍棒迎风则长,立在当地。 悟空惊道:“这是……” 大禹道:“当初我取地底金精,有五万四千斤重,我将此金精毁了,造了四条铁棍和一条如意锁妖练,果然息壤炉效用不俗,这五件物事虽称不上惊世骇俗,却也非寻常之物。” “如意锁妖练?可是这条?”悟空将无支祁身上取下的那条如意锁妖练拿了出来,大禹结果一看,眉头一皱,道:“此物非我后裔之血难以熔断,你是如何取下的?” 悟空将当日解救无支祁之事说了一遍,大禹道:“多谢你手下留情了,当年我存了一念之仁,将无支祁交由后人看管,看来此举亦为不妥,囚禁造化,想来也非明智之举。” 悟空道:“后来我们再去大圣禅寺,发现寺院已被捣毁,内中空无一人,不知是何人所为。”大禹道:“果然如此,一饮一啄,岂非前报?”说完,大禹掂了掂手里那条如意锁妖练,道:“算你造化,有了这条练,炼起来更容易些。” “炼什么?为何要此练才容易?”悟空问道。 大禹道:“当年我将金精投入息壤炉中,无论如何分割,那金精始终不断,后来我以血为引,才将金精分开。当时,我以血脉精华,凝成了这条如意练,以后再炼金精,只需以此练为引,便容易许多了。我只想着治水之后,能将这四条铁棒重铸为一,却终究没有机会,此际蓐收手中那条已被我索回,加上你这一条,三条合一,也算差强人意了。” 悟空听的一阵激动:“三条合一,那岂不是极重!”大禹道:“那是自然,凭你修为,应能拿得动,但想如从前那样耍弄,却是不能了。”悟空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失望,原来大禹却并非为自己打算。 祝融叫道:“不行!你赖皮!悟空耍不动,你炼它何用?” 大禹呵呵笑道:“莫急,你却忘了蓐收乃是金神?炼成金德之体后,莫说这根铁棒,便是一座金山都擎得起来。我不为悟空,难道还为了自己不成?” 祝融白了大禹一眼,然后似是想到某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心道:炼成金德之体,那便不是火德了…… 大禹又道:“这三根如意神铁若铸在一起,威力胜过从前十倍不止,只是铸炼需要时日甚多,悟空莫要着急便好。” 悟空道:“如此烦劳,倒令我过意不去了。” 大禹摆摆手对祝融道:“我借你鬼焰山一用,你乐不乐意。” 祝融喝道:“不行!我还要教悟空炼火德之身呢!” 大禹道:“要练玄空法秘诀,凭悟空此际御火本领足矣,难道你想让他成第二个火神吗?” “怎么,不行吗?”祝融脖子一梗道。 大禹摇头道:“不妥不妥,五行之奥博大精深,怎能一蹴而就,似这般学法,千八百年也只学了御火一门,何时才能练成那《玄空法秘诀》?” “那什么法秘有多大好处,何苦一定要学?”祝融理直气壮道。 大禹道:“你有所不知,九天玄女当年创下天眼通的本事,普惠众仙,那是何等功德?后来他受旁人蛊惑,误杀神猿,酿下终身大错。” “当年我邀她入鲲鹏腹,她只淡淡道,因果循环,由他去吧。但却与我说,她将天眼通的手段又作改动,已散播世间,将来若有造化神猿学会,必有大用处,也算对当年罪孽的些许弥补。” 祝融道:“怎从未听你说过?” 大禹道:“此处与死地无异,说了又有何用?可谁能算到,居然真有神猿到此!九天玄女当年纵横天地,论修为无人能及,她既然说此法决有大用处,必定是逆天的神通。火神祝融,你以为你那点道行能及得上九天玄女吗?” 祝融涨红脸道:“你要炼那棒子,我也不管,何苦来挤兑我!” 大禹哈哈一笑道:“你莫要恼,今日这金精四聚其三,待出了此界,将那条也寻来,才叫锐不可当呢。” 祝融黯然道:“此地被你占了,我却去哪里助他淬炼火德之体?” 大禹道:“待回了那界,有无数好去处,何必拘泥眼前,要知来日方长啊。” 祝融听了来日方长四字,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道:“好,既如此,我助你在此控火可好?” 大禹大喜道:“求之不得!那便即刻叫句芒、蓐收教悟空御木、御金之术!” 木神句芒,天生木灵,闻听悟空百年修成火德之身,颇为惊讶,却不知大多是那颗蟠桃的功效。祝融得意道:“悟空岂止修成火德之身,便是三味真火也可控住两味了,若再与我十年八年,哼哼……”言下之意便是,给你句芒百年时间,也赶不上我祝融这般教授得法。 句芒岂能与祝融一般斗嘴,只道:“好,那我也教他一百年,看看究竟如何。” 悟空与句芒飞离了鬼焰山,句芒道:“此天地虽无方向,我等却已自定。鲲鹏咽喉处便是正南,他尾部便是正北,他身左便是东,右便是西,此际咱们正向东飞。” 悟空道:“难道我真在此过了百年?” 句芒道:“怎地,于仙人而言,百年时光转瞬即逝,偶尔闭关千年,也不是稀奇事,你连这都不知?” 悟空道:“我入海时,有二兄弟在上面等我,唯恐他们担心。” “唔,担心却也无用,总要了结此间大事,方能出去。”句芒道。 “此间有何大事?”悟空不解。 句芒道:“你的事,便是大事了。” 二人瞬忽间到了一座郁郁青青的高山,山中有一座高峰,坡上郁郁葱葱生满了树木,尽是些没见过奇异种类。 悟空远远便见青气缭绕,心知这是木系神通。句芒道:“此峰名为青木,你看此峰如何?”悟空仔细看去,出了这些青气,倒也没什么特别。于是道:“恕我眼拙,看不出玄妙。”句芒哈哈大笑道:“正当如此,此山虽也算青木之气浓郁,其实精华尽在内里,外面自然看不出来的。”(未完待续) 一四八、佛家宝 句芒带悟空徒步而行,又教他个吐纳法,此法专为练习御木神通所用,居于草木之地即可用之。 二人在丛林中缓缓穿行,句芒一入内,那些树木青草尽都舞动起来,似乎欢欣跳跃一般。句芒道:“所谓御木,首要便是熟知草木习性,把他们当做朋友手足最好。” 这山峰在空中看去不甚广阔,仅靠步量却也需走上几日。句芒半点不急,只教悟空行那吐纳法,慢慢感知草木气息。 就这么一连走了三日,悟空一刻不停地练习,渐渐感觉到经脉中多了一丝青色气息,此道气息极为微弱,却萦绕不绝。 句芒道:“到了。”悟空抬眼一看,好一株参天巨树,只是适才自天空俯瞰,为何不见此树?此树粗不过丈许,却奇高无比,以悟空目力,居然望不到树顶! 句芒微笑道:“此树名为长生树,是我自那界移过来,乃是修习木系神通的至宝,你上去修炼吧。” 悟空心道古怪,祝融将我扔到火山腹中不管,你却只教我爬树。 悟空依言而行,缘着树干便爬了上去,他也不使法力,只慢慢攀援,所幸树干自根部便生枝杈,也不甚难爬。 爬了数丈,悟空惊奇地发现,这树居然吸取自己法力,照这般下去,不过半个时辰,恐怕自己便将法力全无,只是句芒未叫他停,他只得继续上行。 待到法力尽时,凭空落下一枚青色丹药,耳边传来句芒的声音道:“我数万年青木之精气积累,攒下几千颗青木丹,百年之内都叫你服下,我就不信胜不过祝融那个女娃娃,哈哈!” 悟空服下此丹,顿觉一股纯正浓郁的青木气息补足丹田,造化团那火焰的青色竟隐隐退避了几分。他耳边听到句芒话语,心中偷笑,这群上古大神活了几万年,也免不了有争胜斗狠之心。句芒嘴上不说,实则在心里较劲,倒也有趣。 于是悟空在青木峰整日爬树,除了服用青木丹需打坐吐纳之外,一刻也不停歇。每到法力尽时,天上便会落下青木丹补足真气,自己身体内的青木之气愈来愈浓,原本半个时辰耗尽法力,慢慢已长至一个时辰了。 这一日,句芒坐于树下一声大喝:“我明白了。” 悟空估算自己至少已爬了数千丈,而句芒说话始终犹如在耳边,他忙问道:“你明白什么了?”句芒道:“原来造化所生,竟与五行毫无阻隔,那自然修炼得快了。”悟空道:“我……修炼得快吗?” 句芒道:“仅三月时光,你便身具青木之形,即使有我青木丹辅佐,这也是空前绝后了。想当年,我以天生木灵之身练到你这般境界,也足足花费了四年。这还不算快,那什么叫快?”悟空道:“此乃天赋,亦非我个人之功,倒也没什么可夸耀的。”句芒道:“你修炼时心底空明澄澈,可见养气功夫非凡,不知如何练得?”悟空一时无语,答道:“养气功夫?从来不曾修炼。”句芒沉吟良久,只叹了一口气,却不知何意。 ………………………… 地有黄历,天有玄历。 黄历中,三百六十五日为一年,玄历亦然,只是玄历中的一日,乃是天上的一日,算起来天上一年,抵得上人间三百六十五年。 这一年,玄历三月三日,正是昆仑仙岛西王母诞辰。 只见:昆仑仙岛琼香缭绕,别有洞天瑞霭缤纷,瑶台长铺彩结,宝阁久散氤氲。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仙酒惹人醉,蟠桃诱人尝,却是一切布置停当,只等众仙前来祝寿。 早到的自然是那些法力低微的小仙,四海五岳散仙,凡在天庭注了名号的,早早便与门外等候,供奉各式奇丹异果,只将守门的仙女忙个不停。 稍停,下八洞幽冥教主,住世地仙,中八洞神仙,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之流纷纷到齐。最后来的自然是五方五老,十洲三岛仙翁,西天佛老、菩萨、罗汉。 众人献宝纷纷攘攘不提,却看一切妥当后。西天佛祖,当今治世之尊如来缓缓道:“王母圣诞,漫卷祥云瑞霭,大衍添筹,自当举世同庆。我西方虽为苦修之地,却也不敢轻慢些微,特将佛家七宝敬上,惟愿王母长生无极,亦为众生福分。” 如来说完,后面阿傩伽叶手捧佛家七宝行至阶下,许多仙人不知佛家七宝为何物,都伸直了脖子去看。 只见阿傩、伽叶各端着金盘银盘。阿傩金盘中放得是一琉璃碗、玻璃盏、砗渠杯,伽叶手中银盘上却是一双赤珠筷子、玛瑙汤匙。 王母与佛家七宝意义也不甚明,只闻道“宝”便知是好东西,她以目示意仙女过去接过。 此时有一人站起道:“好一个佛家七宝,素来只闻佛家有三宝,乃是佛、法、僧,不知七宝又作何解,请佛祖赐教。” 这人相貌极具威严,说话也一板一眼,倒似不容人不答的语气。众人一看,正是北方玄天上帝,又号真武。佛祖只微笑不语,却目视阿傩。 阿傩将金盘递给仙女,双手合十给居上座的王母玉帝施礼,然后道:“佛家七宝乃是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得三宝则国泰,得七宝则民安,乃是取个吉祥之意。” 老君笑道:“佛门当真清苦,都是些吃饭的家伙。” 如来笑道:“我佛门弟子虽苦,西牛贺洲百姓却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看来这些吃饭的物事,可重要的很哪。” 如来如此说,玉帝心中微微不悦,敢情我东土道教御下百姓吃不上饭,却要你来送这些东西?只是如此盛会,群仙云集,怎好坏了场面。 老君又道:“尝闻佛老二弟子转生凡间,可是功德圆满了?” 如来未答,伽叶心中一紧,金蝉子素来为佛祖所爱,自那事之后,西天灵山地界禁言金蝉子之名,可见佛祖心中不快。而今老君居然当众提起,可不正中佛祖痛处? 佛祖仍笑道:“佛家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老君笑而举盏与佛祖遥祝,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金蝉子转生,似乎是在东土地界……”他声音不大,却恰好让就近的玉帝听见。 玉帝龙目微垂,不知想些什么。 此时仙女已将七宝迎回,玉帝唤过身后珠帘旁卷帘的两员天将,叮嘱道:“你二人将佛家七宝收入后殿,妥善放好。” 那两个天将自仙女手中接过金银双盘,其中一人眼尖,见玉帝左手置于桌下,急向下砍了一下,再看玉帝脸色,眉毛紧蹙,紧紧盯着他手中金盘。这天将向来熟知玉帝心意,当下也不思索,佯作失手,只听叮叮当几声响,那琉璃碗、玻璃盏、砗渠杯尽都摔在地上。 玉帝此刻正转过身,笑语盈盈举杯与众仙饮酒。 忽听到身后异响,岂止是他,满殿神仙皆大惊失色。(未完待续) 一四九、有佳客 寻常神仙终日炼丹打坐,为长生苦苦煎熬,若得福缘积厚,攀上个了不得的靠山,便可省却无数年功劳。如十洲三岛仙翁,中八洞神仙,虽在蟠桃会上是末流角色,但若放在凡间,哪个麾下没有成千上万的修士云集。蟠桃会上一枚果,能教人间血流河。天仙眼中寻常物事,也足以让下等仙人抢破脑袋。 而天仙到了这蟠桃会上,亦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之感,满堂奇花异草,座上珍馐美味,十样倒有八样是没见过的。 众人闻得佛家献宝,个个存了得窥仙机之念,虽听阿傩粗略解释一遍,仍意犹未尽,只道其中玄妙不可与众人道。 哪知瞬忽间忽生变数,那笨手拙脚的卷帘大将居然一个不留神,将佛宝洒了一地。有那耳尖的,已能听到其中夹杂碎裂之声,不知是什么物事跌破了。 卷帘大将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旁边两个宫女过来收拾,拾起了金盘、琉璃碗、砗渠杯,玻璃盏却已碎得一塌糊涂。玉帝脸色渐渐由白转青,显然心中盛怒,低喝道:“拉下去,过了今日喜庆,明日斩了!” 卷帘大将心中一凉,这一惊非同小可,比摔了玻璃盏要震惊万倍,难道玉帝真要斩我?方才明明是他授意如此!可这话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当庭讲出。 佛祖只微笑不语,犹如观戏。 三清正在玉帝身左紧邻,老君又恰好居于三清之右,适才这一切他却看得清清楚楚。于是笑道:“玉帝莫要动怒,此天意也。” 玉帝见老君说话,怎么也不好拂了面子,佯作压着火气问道:“老君此话怎讲?” 老君道:“佛家七宝虽难得,乍现东土便损了一宝,或许有些水土不服,难道不是天意吗?”如来听老君一语双关,心中不快,心道这老儿向来韬光隐晦,怎地近年却如袋中之锥,锋芒暗藏。如来便道:“玉皇上帝莫要动怒,佛家七宝虽说得之便可民安,其实无非取个吉祥语,也不打紧,不打紧。” 玉帝听如来这话不阴不阳,怎么琢磨都不是滋味,当下脸上阴晴不定。 便在此时,赤脚大仙站起道:“玉帝先恕老儿个妄言之罪,我观今日乃是王母寿宴,其乐融融,皆大欢喜,纵使卷帘大将犯了过失,也是心中将佛家七宝看得极重,因此心下惶恐、战战兢兢,才一时失手。跌了佛家宝物,论罪自然极重,但若论情,初衷却是好的。依老儿看,便由今日寿诞主人王母娘娘来做个裁决如何?” 按身份职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赤脚大仙出来说话,只是他向来是个投机钻营之辈,此时见玉帝拿捏不定主意,故此斗胆一试,出来讲情。他老成世故,眼见此局面若是调控得当,却是两面不得罪,说不定还能叫玉帝刮目相看。 果然玉帝脸色稍霁,微微点头道:“有理,既如此,不是佛老与王母意下如何?” 如来道:“我佛家向来体恤众生,今日又是客人,自然无异议。” 王母笑道:“此事甚是突兀,但佛老既然不怪,我天庭也莫要小家子气,只治卷帘一个失职僭越之罪罢了。”这失职僭越罪定的很是牵强,卷帘大将本职乃是服侍玉帝车辇銮驾,与接人待物毫无相干,适才只因玉帝要他出来顶缸,才奉旨行事。若说僭越,却是玉帝用人不明所致,只是眼下既然免了死罪,他已算逃过一劫了。 玉帝道:“失职僭越,罪当如何处置?” 主事官员恰在席中,站起道:“失职之罪,杖八百贬下界,僭越之罪,每七日飞剑穿胁一百零八次,直至赦罪方止。” 玉帝道:“好!那便依律处置。” 卷帘大将被押下行刑不提,众仙举杯敬祝玉帝王母佛老三人,交口称颂慈悲胸怀。 ………………………………………… 北海极北处,临近海眼。 数十条蛟龙上下翻腾,在巨浪中嬉闹玩耍。 一青龙道:“近日御水神通大涨,你我再来打过!” 一条赤龙哈哈笑道:“屡战屡败,还敢狂言!” 青龙道:“莫要猖狂,看我——咦,那是什么东西?” 赤龙顺着青龙目光寻去,只见远处飞来一只怪兽,生就狮头龙口,全身披满鳞甲,背上驮着一人,摇摇晃晃竟扎入了海中。 青龙道:“快去查看!” 这几十条龙盘旋飞舞,一路追去。 龙行于水中,疾如飞电,片刻便将那怪兽追上,青龙喝道:“此乃北海禁地,你往哪里去!” 兽背上坐着那人,身高丈许、膀阔腰圆,肩膀上却扛着一颗牛头,可不正是牛魔王。 牛魔王道:“嘿嘿,此地居然也敢来拦我!我且问你,你们可是北海龙王手下?” 青龙傲然道:“我等是蛟非龙,龙王却也管不到我们!” 牛魔王笑道:“那便对了,既然不是龙王手下,自然便是我五弟的手下了。快去将你家主子叫出来,只说牛魔王到了!” 青龙道:“休得妄言,我族首领何等身份,岂能与你称兄道弟?” 牛魔王疑道:“他未和尔等提起过八大圣?” 青龙喝道:“莫在胡言乱语,速速出海,免得误了性命!” 牛魔王笑道:“好,我老牛久未动手了,既然你不去叫,那便打到他出来!”说罢驱动辟水金睛兽上前,朝着青龙便是一拳。 青龙自恃勇力,一条巨尾摆起,便迎了上来。 二者相交,海水激荡,众多蛟龙俱被震出老远,再见场中仅剩牛魔王一人,那条青龙在水中竟被击出几十丈远,昔日翻江倒海的一条巨尾垂下,眼见已是断了。 众蛟龙大惊,赤龙眼见自己亦不是对手,便道:“你休走,待我去寻首领来降你!” 牛魔王笑道:“千呼万唤不出,非要挨打才行。何苦来哉?” 赤龙潜身入了深海,众蛟龙将牛魔王团团围住,防他走脱,牛魔王只视若无物。 片刻,水底钻出二人,当前的便是覆海大圣覆海蛟,身后跟着的竟是无支祁,那条赤龙早被甩的远远。 覆海蛟见牛魔王,喜道:“二哥!你怎会来此?” 牛魔王道:“呸,你不去看我,却不准我来看你!” 覆海蛟道:“小弟终日奔波,寻找蛟族英豪,却一时也难以得闲。又不知二哥住在何处,故此未去寻你。” 牛魔王哈哈笑道:“玩笑玩笑,我早就想来,只是水中功夫不行,去年大哥去看我,送我一只异兽,称作辟水金睛兽,踏波入海如履平地。有了此物,我才敢来你这北海啊!” 覆海蛟道:“二哥说笑了,你随时知会一声,我叫万里碧海与你让路。” 牛魔王扫了一眼海中众蛟龙,只嘿嘿一笑,却也不告恶状。 无支祁第一句话便问:“二哥可有悟空消息?” 牛魔王笑骂道:“你不先问我,却问那厮。”他环顾左右,尽是碧浪滔滔,道,“在水里说话实在不惯,不请我去家中坐坐?” 覆海蛟忙道:“小弟失礼,二哥快请!” 无支祁比他还急,忙不迭施展御水神通,开了一条通天大道出来,三人风驰电掣,钻入海底,只留下数十只不知所措的蛟龙在当地面面相觑。 覆海蛟在海底本有一座宫殿,当年与悟空大战时不得已毁了,此番他重回北海,又有无支祁帮忙,现下这座海底宫殿更胜从前,其中也有各地蛟龙携来的许多奇珍异宝,已非当年一穷二白光景。 牛魔王见了这宫殿,笑得双眼眯缝起来,艳羡道:“海底竟也能建起如此宫殿,真是好大功劳。” 覆海蛟道:“总有一日,我也建一座水晶宫起来,叫八位兄弟来此住上一住。”牛魔王道:“那可麻烦得紧了,还不如直接抢来省事。”二人顿时无语。 兄弟久别重逢,自然豪饮一通。 酒过三巡,牛魔王见无支祁始终惦记悟空下落,便道:“也不煎熬四弟了,悟空此际无事,我今日前来,便是与你二人道别的。” “道别?二哥哪里去?”覆海蛟问道。 牛魔王道:“这却不能说。” “多久回来?”无支祁问道。 牛魔王皱皱眉头:“也说不准。” 覆海蛟将象牙箸掷在桌上,道:“不知去哪,不知几时能回,这道的哪门子别?” 牛魔王道:“我去见悟空,待到归来时,必是一起回来。” 无支祁抚掌呼道:“那再好不过!” 牛魔王道:“你俩若有话,我却可与你稍带过去。” 覆海蛟与无支祁大眼瞪小眼,同时摇了摇头,道:“没有。” 牛魔王佯怒道:“都说想念,却一句话也无,哪有半点兄弟之情?” 覆海蛟道:“我等乃是顶天立地大丈夫,岂能做小儿女态?” 牛魔王哈哈笑道:“正合我意!” 三人一通好饮,将二百年未说的话一朝倾诉,自然也少不得忆起当年花果山逍遥,大战十万天兵的豪气。 而席间谈论最多的自然还是悟空,无支祁直说到双眼泛红,最后酒坛一掷,醉倒当场。牛魔王二人却知,无支祁哪里是醉,乃是兄弟情到深处,避谈而已。 第二日,牛魔王乘起辟水金睛兽,自万丈海底升起,再直上九霄,径直奔向清微天玉清宫而来。(未完待续) 一五〇、潜心修 本我界,鲲鹏腹中,东方青木峰,长生树上,悟空已在此树上整整住了一百年,体内法力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木神句芒积攒几万年的青木丹亦所剩无几。 第三年时,悟空体内青木之气扎下根基,在丹田造化团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第六年时,悟空终于发现,长生树无休无止,循环往复,自己攀了六年也未到树顶;第十二年时,悟空自句芒处得知,自己的御木神通已达鬼仙境界,与御火神通的赤焰级别相当;第二十四年,御木神通炼至人仙境界,相当于御火神通的白焰;第四十八年,神仙境界,与御火的青焰相当;第九十六年,此时御木神通到达地仙境界,才称得上登堂入室,与御火的紫焰级别相仿。 到此为止,句芒教悟空停了修炼吐纳,接下来的四年中,便是各种木系法术的传授。虽然句芒自身御木神通已达圣级,但这是几万年才修来的,悟空能在百年间将木系神通修至地仙境界,已是超乎想象的事情了。算来算去,句芒与祝融倒是个平手。 四年转瞬即过,各类深浅法术传完,句芒取出一柄长刀,道:“此为上古神器苗刀,此刀集木系灵气之大成,论起渊源,我却也不知究竟。今日我将其赠予你,再传你一套刀法,此刀法佐以木系真气修炼,于己大有裨益。” 悟空一听苗刀,突然想起那《器典》中,排行第八的可不正是苗刀,当下连连推阻,称这苗刀太过贵重,实是不敢收。 句芒道:“我木系真气已登峰造极,天下罕逢敌手,此刀与我再无用处,莫再推阻。”句芒话本就不多,此际板起脸来,却叫悟空不好拒绝。百年谆谆教诲,若说祝融可以为友,句芒却已可作悟空半师了。 这套刀法只有七式,不过半个时辰悟空便已记熟。他试着操演一遍,此刀法精妙不说,施展开来只将体内木系真气催动起来,在体内飞速运转,原来这刀法不仅可以攻敌,同时竟是炼气的妙法。 句芒道:“百年已过,料那大禹、祝融炼器未能成功,我且带你去寻蓐收吧。” 悟空惊道:“竟要炼上百年?” 句芒道:“百年不久,当年大禹锻炼金精,整整花了五百年,方才将一条毁成四条。他两个在火山腹中炼器,那处一日抵地上一年,也不过百日而已。” 悟空趁机问道:“火山一日,地上一年,这又是为何?” 句芒摇摇头道:“你身为造化,却不知造化之功。” 悟空道:“这实在是不明,还请木神指教。” 句芒道:“天地,万物之橐也;宙合,有橐天地。纵天地有四大部洲,我只一线光阴,便囊括其中,你可明白?” 悟空想了一会,道:“似懂非懂。” 句芒难得一笑,道:“我也似懂非懂,非要破了混元金仙之境,称圣时方可窥得宙合之边缘。现下我只知道,运用造化之力可改变光阴缓急。” 悟空道:“那火山是火神祝融所造,只是,她为何要如此做呢?” 句芒一愣,目光飘远,缓缓道:“她,许是寂寞了吧。” 蓐收居于西方烁金谷,此谷周围山岭俱是金黄色矿石堆就而成,句芒将悟空送至,便匆匆告辞,并不多留一刻。 蓐收见悟空前来,欣喜之情洋溢满面。 悟空望着木神句芒身影,不知他为何着急,蓐收嘿嘿笑道:“你可是不明他为何匆匆离去?”悟空点点头,蓐收道:“这老儿不知与我较量了多少次,从未占过上风,他若不走,难道等我奚落不成?” 悟空心中一凛,看木神颇为内敛,木系神通已登峰造极,却不想蓐收比句芒更厉害。只听蓐收又道:“须知金天生克木,他却不服,岂不是自讨苦吃?” 悟空恍然大悟,自己初学五行,连这等浅显道理都不知。 蓐收道:“我也不会教人,来来,你我过上几招,探探深浅。” 悟空其实正有此意,他早想试试自己来此后所学神通,只是始终没有机会,蓐收提议正中下怀。于是苦笑道:“我那趁手的铁棍已被大禹拿去炼化了——” 蓐收道:“我这里旁的没有,若说兵器吗,嘿嘿。” 他引悟空入了谷内,谷内并无房屋,只有数个极大的山洞,蓐收随意一指,道:“你自入内挑选,与我拿一件什么都好。” 悟空进了山洞,只见里面少说也有上千件兵器,件件铸造精良,却都崭新锃亮。悟空捡了根铁棍,掂掂分量,也有千把斤重,虽不如金箍棒趁手,也算差强人意了。他着意为难蓐收,却挑了根短兵刃量天尺,看他如何以短制长? 蓐收接过量天尺,笑道:“好家伙,你倒有些算计,来吧。” 悟空攻上前去,挥棒便砸,他只道蓐收以轻对重,不敢硬接,哪知蓐收只将量天尺一擎,顺势向旁边一带,那铁棒似被黏住了一般,不听悟空招呼。 蓐收欺身上前一大步,量天尺一翻,便抵在悟空胸前,悟空铁棍太长,回收已来不及,急向后退。哪知蓐收貌似粗犷,身法却也不逊于悟空,直如跗骨之蛆,一步不离,那量天尺始终离悟空胸口不过三寸。 悟空转折几次,见蓐收仍留有余力,心知不是他对手,叹口气道:“输了。” 蓐收道:“再来!” 悟空再入洞去,此次捡了一条方天戟出来。 此次交手也不过三合,悟空铁棒便被方天戟锁住,动弹不得。 第三次,悟空给蓐收换了一条铁棍,他要看看这金神有何精妙棍法。 此番交手,悟空才发觉异常,每次双棍相交,自己铁棍总要震荡一下,震得手掌颇不舒服,待出下一招时便延后片刻。虽只毫厘之差,但高手过招,岂容半点差错?这一次倒是支撑了十几个回合,终于握不住铁棍,被蓐收震落。 二人同时道:“不打了!” 悟空仔细回想交手的每个细节,蓐收招式也不甚精妙,只是每一招似乎都料敌在先,这却与御金神通无关,倒似是战斗经验积累。 蓐收道:“欲学御金之术,先要熟稔各式兵刃,我自修行以来,便睡觉也躺在兵器堆里,身边终年不离五金之物。熟其性,谙其形,通其理,此为基本也。” 悟空道:“好,我定要学会。”悟空早在修习火系与木系神通时便知,自己最想学的其实还是金系神通。大禹说三根如意金箍棒重炼之后,比当初厉害十倍不止,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于是,悟空按照蓐收指点,将洞内兵器一件件搬出,以他本领,使个法术手段便可一蹴而就,但蓐收却道:“愈要速成,反而不达,循序渐进才为习功要领。” 几千件兵刃无一相同,蓐收一件件讲解内中奥妙。单棍类便分出几十种,如齐眉棍、双节棍、水火棍、连珠棍、狼牙棒、降魔棒、黄金杵、劈天棍、蟠龙杖……各有各的用处,各有各的玄机。 讲解完毕,悟空依次试用一番,他本来便用棍法,听蓐收融会贯通之后,理解极快,不到半月便将棍类摸索得八九不离十。 蓐收啧啧称赞,第二日又讲起了枪类。枪的种类比棍类更多,如拒马枪、红缨枪、双尖枪、钩镰枪等等,其他只一扫而过,而如追魂枪、凤凰棍之类枪棍合一的兵刃,蓐收却讲了许多。悟空大致明了,棍法中原来亦含枪道。 “棍多用其重,枪多用其芒。重者,金之势也,芒者,金之锐也……”蓐收一个粗莽汉子,竟比祝融话还要多得多,一番御金神通说起来,洋洋洒洒,有时竟三日不绝。 悟空不知,他领悟极快,蓐收竟有遇到平生知己的感觉,故此教起来也格外用心卖力。 鬼焰峰下,大禹、祝融二人相对而坐。 使这息壤炉炼器比普通炉灶更难,息壤时时变化难测,非要如大禹深谙其理方成。 三根如意金箍棒此际已尽被祝融化为金水,大禹聚精会神操控息壤炉,眼睛都不眨一下。二人屏住呼吸,只靠内息运转,只因息壤遇风则长,若有外物干扰,更是难以揣摩。 大禹不时提醒祝融火候变化,祝融生来恐怕从未如此认真过,一双杏眼仔细观察火焰颜色,以她控火之力,便是闭目也知火焰一丝一毫之变,但此番为悟空炼器,却不敢有半点马虎大意。 在她心中,悟空已占据了一个极其微妙而又特殊的位置,仿佛冥冥中注定相识,却偏偏摸不着痕迹。 大禹见三股金水已彻底相融,指尖运力,右手中指便有一股鲜血激射出,直入息壤炉,这血液一如炉,便被极高的紫焰烘成血汽。 血虽离体,却仍在大禹掌控之中,大禹以神通控住,这血汽便均匀渗入到那一团球状金水当中。大禹默念咒语,怀中如意锁妖练自主飞出,亦入了熔炉,没入金水中不见。 大禹神识传音,教祝融降下火温,那火焰便由紫转青,再由青变白。此时那息壤炉渐渐旋转起来,每转一圈,便高了几分,不过片刻,炉体拉长形如棍棒模样。 大禹神识传音道:“以三味真火往复炼之!”于是祝融便使猛武之火循环、弱焰之姿游转,这一手控火功夫,只教大禹啧啧称奇。 便如此炼了四十九日,大禹又教祝融收了三味,改为文武火慢慢煎熬。只见息壤炉上下伸缩不止,形如金箍棒变化之态。 又炼了三十六日,大禹寻个文火的时机,探手入炉一切一捞,薄薄一层金水落在手中,他使个神通,这金水又化作如意锁妖练,飞入怀中不见。 大禹喜道:“收了神通!” 祝融屏息凝气,双眼瞪圆盯着息壤炉,问大禹道:“可是成了?” 大禹道:“成了!”(未完待续) 一五一、蠃无王 时光荏苒,恍惚间又是百年将过,这一日,悟空正与蓐收在烁金谷对练。此际的悟空再不是百年前的不堪一击,已能与蓐收勉强战平。 御金神通之要理,能教天下之金为我所用,即便是对手的兵刃,只要五金打造,亦能由我心意。 这一日,悟空仍持那条铁棍,蓐收却换了一对流星锤,悟空将习练纯熟的许多金系神通使出,蓐收依式拆解。此际,悟空灵光一现,转而发了个火系法术中的“赴汤蹈火”,蓐收脸色一变,竟不敢硬接,避在一旁。 悟空促狭道:“这招如何?”蓐收还未答,只听天上一个莺歌般的声音脆生生道:“使得妙啊!”二人抬头一望,天边远处祝融与大禹面带喜色飞来。 祝融见了悟空,一副喜滋滋报功模样道:“那如意金箍棒,我帮你炼成了。”却丝毫不提大禹功劳,大禹自然不会在意,自袖中取出一根两寸长短的黝黑铁棒,交给悟空。 悟空伸手接过,哪想这铁棒重逾泰山,脱手滑落到地上,将烁金谷坚硬如铁的地面砸了一个深坑。悟空惊道:“这——” 大禹道:“你却忘了,三根如意金箍棒,可是四万零五百斤的分量,你气力不逮如何能拿得起来?” 此时,蓐收早俯身将铁棒拾起,双手来回摩挲,爱不释手。 祝融见蓐收神情,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还给悟空!”蓐收极怕祝融,一声不吭便交给悟空,道:“你这御金之术白学了不成?” 悟空醒过腔来,此番心存防备伸手接过,却也举重若轻。 铁棒迎风一晃,已成齐眉长短,悟空喜道:“再来打过。” 蓐收道:“好,你兵刃趁手,我却要看看如何。”大禹、祝融见二人交手,也想看看这根铁棒有何不俗,于是站得远远观看。 悟空闭目默想,将这百年所学融入棍法当中,又结合如意变化手段,衍生许多新招。他自忖此番交战必能占得上风,挥棒道:“小心了。”便使一招“仙人指路”,棒尖点向蓐收前胸。仙人指路本是剑法,然蓐收融百兵之长,早已破除其中屏障,将许多招式都混在棍法当中传给悟空。 蓐收见这铁棒来势极凶,匆匆自背后抽出两柄短钺,用钺面去迎那棒尖。哪知以他修为,这一下竟挡不住,一股大力传来,将他迫退了两步 蓐收喝道:“好棍!”却非赞悟空。 悟空将齐天棍法使出,招招势大力沉,间或掺杂几下怪招,蓐收一时间竟无还手之力。只是他那对短钺着实是件宝贝,以钺锋硬磕铁棍,竟丝毫不损。 蓐收退出了十几丈,听祝融于远处为悟空叫好,心中不忿,使个神通,这对短钺合二为一,变成一杆双头的车轮大斧,旋风般轮砍过来。 悟空却也不惧,只一招一式谨慎应对,每每铁棍施展长短如意变化,蓐收便稍见慌乱,悟空打得性起,疾风骤雨般攻了过去,他这百年来被蓐收欺负得着实不轻,不下万场过招竟未尝一胜,今日得了神兵,自当找回场子。 金神蓐收岂是易与之辈,他见悟空毫不留情,内心称赞之余也暗变招式,御金神通使出,车轮大斧刃锋金光耀眼,口中喝道:“小心了!”也不管悟空许多伎俩,只将大斧舞开,裹住全身,远远看去却似一个金球,向悟空滚了过来。 这一战,只打的播土扬尘,飞沙走石,天地变色,也未分出胜负。 大禹唯恐有了闪失,喝道:“且住了吧!” 二人收了兵刃,眼中尚有不尽兴之意。大禹道:“悟空,你能与金神战上千余回合不败,单论招式武力,天下已难逢敌手了。” 悟空道:“一是金神让我,二是此棒之功,我却仍需修炼才是。”祝融此刻再细看悟空,竟与之前有许多不同,白衣仍旧,只是之前那种亲近感,却淡了许多。 她自然不知,悟空体内那团纯粹的青紫色造化而今已与许多青木之气与白金之气挤作一团,再也不是那个火山底下初窥五行的孙悟空了。 祝融脸上一片茫然,心中若有所失。 大禹道:“悟空此刻五行已成其三,尚缺水、土两种。” 悟空道:“御水一门无支祁曾传与我,我却未曾钻研,只学了个皮毛。”大禹眼睛一亮,道:“好,有无支祁在,御水神通却不必担忧了,至于御土……”大禹陷入思索。 蓐收道:“御土之术当属后土娘娘冠绝天下,自然是找她去学。” “后土娘娘又是谁?”悟空问道。 大禹道:“后土娘娘又称地母元君,当年与吾等亦为至交,只是剿杀七神猿时,她与我等见解不合,自去九幽常住了。” 听到地母元君,悟空想起牛魔王曾经说过,……玉皇大帝,其职统御万天,自然最为尊高;地母元君,其职统御万地,仅次于玉皇大帝。这二位神仙又称作皇天后土,乃是天地之主,无人能替代的…… “原来后土娘娘便是地母元君。”悟空喃喃道。 “难道你认得她?”大禹问道。悟空摇摇头,转而问道:“你们可听过玉皇大帝?”大禹道:“自然知道!我等入鲲鹏腹中时,三清率道教诸仙已开辟天庭,那玉皇大帝彼时仅是太乙金仙,不知是何缘故,竟能坐上此位。” 悟空惊道:“你们也知道三清?” 蓐收笑道:“这有何稀奇,若论起来,三清算是我等后辈呢,只是这三人修炼法门奇特,颇有些道行。” 悟空点了点头,又问:“他们可曾参与剿杀神猿之战?”大禹道:“大战初起,他们的确参与其中,但后来不知为何便退出了战局。道教那时尚未兴起,他们那点微末实力,还真不在我等眼中,除一个西王母与三清之外,余者皆为碌碌之辈。故此并未在意,个中原因,我们也未探究。” 悟空忙追问道:“亲手杀七神猿的,其中可有道教中人?” 大禹笑道:“说笑了,以他们实力,怎能杀得了七神猿?” 悟空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翻腾起来,此刻,他不由得想起了火山腹中做的那个梦。 道教也曾参与剿杀神猿之战,却未有始有终。 天庭、西王母、蟠桃…… 这一切串联起来,是不是可以说明道教中有人知道杀造化的后果,故此只夺了蟠桃树,便全身而退呢? 我吃得那颗蟠桃,必定不俗。传闻王母蟠桃园中有桃树三千六百株,是否与他们夺得的那棵蟠桃树有关呢? 蟠桃有延年益寿之效,数量又如此众多,得此园,若应用得法,实可将天下神仙笼络在手。据说唐太宗李世民在一次科举考试结束后,站在午门城楼上看着新进的进士们鱼贯进入朝堂,高兴得对左右说“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不知西王母得了蟠桃树之后,是否也有同样的感慨? 听大禹暗含之意,三清与王母那时还未如今日地位之尊崇,不过平常仙人而已。那时的三清、王母,竟能有如此长远的谋划与思虑吗? 不!蟠桃之秘恐怕连大禹这等上古神人都不知,他们身为后辈,又怎会凭空知晓,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他们!那背后的指使者同时还知道,杀造化,必被造化所弃! 这个人,不简单。 大禹见悟空沉吟,便道:“可是想回去了?” 悟空摇了摇头,道:“想起些故人,故此无话,回去……却也不急,心中隐隐觉得此间有事未了。” 大禹道:“你须知道,先前不让你走,只因金神、火神、木神在此经营多年,修炼五行之术,各有上佳之地供你修行,如今你已经学有所成,也该是出去的时候了。” 祝融此时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她心性豁达,那个直爽豪迈的性子是永远改不掉了,直接问道:“还有何事?” 悟空道:“来此之前,我一位兄弟提过异兽麒麟,与他颇有渊源,先前听赤松子道,麒麟却在此地,故而想见上一见。” 祝融一听麒麟,脸色一变,道:“若无要紧事,见他作甚?” 悟空道:“怎地,那麒麟还能吃人不成?” 祝融恨恨道:“那倒不会,自那麒麟来至此地,便与我等打了无数场架,我,我是不爱见他。”听这意思,她似是没占到便宜。 大禹呵呵笑道:“莫听她胡说,还不是她见麒麟御火之术远胜于她,屡次三番去与人家较量,每次又都灰头土脸回来。” 悟空道:“那麒麟如此厉害?” 三人一起点了点头,道:“天下间要论单打独斗,恐怕除了凤凰之外,无人能与麒麟匹敌。” 悟空问道:“素闻麒麟乃是万兽之长,这其中有何玄妙之处?” 大禹道:“天地合,生五类,乃是蠃鳞毛羽昆,嬴指人,鳞指水族,毛指走兽,羽指飞禽,虫指虫类。此五类,每类各有其王,水族之王乃是龙王,走兽之王麒麟也,飞禽之王为凤凰,虫类之王称作相柳。” “那蠃类之王又是什么?”悟空问道。 大禹看了看悟空,苦笑道:“说起先前,七神猿自然是蠃类之王。后来,唉,人哪,却是任谁也不服谁,故此,蠃类无王。”(未完待续) 一五二、战麒麟 蠃类无王?听了大禹之言,悟空仔细寻思。 鳞毛羽昆,各有王者统领,照此而言,蠃类也应有王,蠃类居于五类之首,灵智非凡,有天地神人鬼五仙中,大多为人类。但是,蠃类之王真是七神猿吗,或者会是……盘古?悟空胡乱猜测一阵,始终不得要领。 “相柳又是什么怪物,从未听过。”悟空问道。 大禹道:“相柳,生就蛇身九头,凶残无比,他虽貌似蛇类,却通体无鳞,背上披着一层硬甲,而腹底又生六足,故为虫类。” 悟空又问:“相柳既然凶残,为何无人制他?” 大禹道:“相柳食人无数,所到之处毒液横流,我等自然不能坐观,然此物神通广大,遁法极快,战了几次,却擒不住他。后来,相柳不知如何蛊惑了万禽之王凤凰,再出现时竟是二者一同作乱,这两大凶兽一用毒,一用火,着实凶焰滔天,我召集上古大神数十人,费了好大力气,大战不下十数次,方才将其击败,自此后再无踪迹。” 悟空记起,赤松子曾说凤凰“为虎作伥”,十有八九指的便是相柳了。相柳在悟空头脑里本来无甚印象,他最感兴趣的还是麒麟与凤凰,一个自然是因为九灵元圣和金翅大鹏的缘故,另一个原因便是自己头脑中根深蒂固的猎奇情节。 凤凰与麒麟皆是赫赫有名的传奇神兽,据说见之便可一生祥瑞,倒不知有什么不同。 悟空忽然想到一事,道:“麒麟神通广大,怎么也到了此处?难道他也曾剿杀神猿?”大禹摇摇头,道:“麒麟来此处比我们要迟了许多年,我却不知他为何来此,没来由的,也不便扰了他清净,实不相瞒,你若是不到此地,前尘旧事,怕是迟早随造化湮灭了。” 悟空想了想,坚定道:“我要去见麒麟!” 祝融瞪了悟空一眼,刚要说话便被大禹止住,大禹道:“麒麟与相柳不同,好生厌斗,你与麒麟有些渊源,他自然不会难为你。只是为防万一,我将此物与你,若有异变,你便祭出此宝,应保无虞。” 见大禹自怀中取出一物,蓐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祝融更是惊呼出声,悟空见一枚青绿色小鼎放在大禹手心中,虽貌不惊人,却应珍贵无比。 大禹道:“此鼎名作禹鼎,亦为我从息壤炉中炼出,究竟有何效用暂且不说,我来教你使用之法。”于是将一段口诀传于悟空。 悟空惴惴不安将此鼎收起,大禹笑道:“只是暂借于你,用完要还我,你又为何胆怯。” 这时,祝融道:“吓我一跳,我还当你将此物送与悟空了。”悟空忍不住问道:“这鼎究竟有何玄妙?” 祝融笑道:“也没什么,乃是大禹的本命法宝而已。”悟空一惊,大禹能将本命法宝借给自己用,这份信任真是难得。 祝融又道:“他不送你,我倒要送你件宝贝。”说罢伸手在身上一探,取出一面白色小盾来,一双美目却垂了下来。 大禹见了此盾,欲言又止模样。只听悟空笑道:“又不是去赴汤蹈火,无需如此。”祝融自顾自说道:“此盾……坚硬无比,你小心些便是。” 说完将此盾塞入悟空手中,悟空见祝融神色悲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看向大禹。大禹道:“妹子……”他平日里只称祝融作火神,其实二人情义早胜却一母同胞,此时他见了此盾,却不知如何劝祝融才好。 祝融苦笑一声,道:“此番却非为了我,他心怀愧疚已久,凭他性子,定不会怪我这么做的,对吧。” 悟空听得一头雾水,这时蓐收道:“不错,共工老弟若知,此举必定能稍解他悔恨心情,火神做的没错。” 悟空此际明白,原来此物竟是共工之物,共工与祝融虽并非真正的夫妻,但二人亦感情深厚,此物于祝融必定也意义重大。悟空连忙推辞道:“如此决然不可!” 祝融道:“实不相瞒,共工虽性格粗暴好斗,却并非恶人,他曾与我说过,他生平最后悔一件事便是害了造化神猿。仔细想想,造化神猿对天下众人从未行过一件错事恶事,而天下人却仅凭妄自揣摩和一己私心,以怨报德,那时,共工已存死意了。他的秉性,若是过不了自己这关,生也无趣。”祝融看了悟空手中的小盾,淡淡笑道,“你便收下吧,水神之物,放在我身边也无用处,我若想他,只在心里想便好。”这番话虽说的轻松,几人却能看得出,祝融念起共工时,心中也是极为难过的。 悟空点点头,知道祝融意决,再不多言,便将此盾收起。道:“麒麟住在何处,还烦劳告知。”大禹道:“麒麟住在西南之极,那处万兽拱伏,好找的很。你要知道,麒麟性情怪异,若多人前去,只怕添乱,此次却不能陪你了。” 悟空道:“我独自前去无妨,告辞了!”说罢腾起直奔正南。 大禹望着悟空背影点了点头,道:“我等能否重回天地,洗去几万年避祸之耻,全在悟空身上。”祝融想了片刻,一语不发,独自去了。蓐收道:“自悟空来此,祝融这丫头心性大转,莫非……”大禹缓缓摇头,道:“须知造化无情,几多痴心空许,祝融若不懂这个理,那真是白活几万年了。” 蓐收陷入沉思,若有所悟。 悟空行出两千余里,俯瞰地上山势连绵,无数野兽于林中岩上窜跳蹦跃,热闹得很,心想怕是到了。 于是落了下去,在山林之间穿行寻觅。 到了一处溪边,只见许多走兽列成两队,拥着一只白虎沿溪而行,白虎背上托着一只怪兽。这怪兽,龙头鹿角,身上布满鳞片,唯有头尾处生着鬃毛,一双火眼通红,他被百兽之王白虎驮在背上,旁边又有巨象青狮灵豹等走兽相随,如同皇帝出行的架势。 看这排场模样,此兽必定是麒麟了。 悟空赶在前面,然后落在溪旁,高声喝道:“那白虎背上的,可是麒麟!”队伍立时停下,一巨象吼道:“何人敢拦去路?” 悟空道:“我受九灵元圣之托,来此寻麒麟前辈。” 白虎背上那怪兽懒洋洋下来,落在地上,四足下竟各托着一朵祥云,道:“九灵元圣?那是什么东西?” 悟空微诧,他若是麒麟,怎会不知九灵元圣?想了想又道:“便是狮猊王。”麒麟晃晃脑袋,也不理悟空,又上了白虎背上,示意白虎继续前行。 悟空心道,怪不得大禹说这麒麟古怪,看上去头脑确是不太灵光。他站在当地不动,又问道:“狮猊王,你可认得?” 早有一只灵豹喝道:“莫在此阻路,快快让开!” 悟空想来想去,再不知九灵元圣有其他名字,又问了一句:“狮猊王乃是九头的狮子,你身为万兽之王,怎会不识?” 这灵豹见悟空仍不动,龇牙作势,后足一蹬,便扑上来抓悟空。悟空怎会将他放在眼中?伸手一拨,这灵豹便横着折入溪旁林中。悟空来此非为交恶,这一下只为驱赶,并未用力。哪知灵豹翻了个身,又扑了上来,悟空暗道不知好歹的,一巴掌又将灵豹扇到一边,这下用了些气力,灵豹打了几个滚站稳,再也不敢上前。 一只身高两丈左右的巨象踏步上前,伸鼻卷向悟空,悟空一把捞住,心道,不使出些本事,怕麒麟不正眼看我。他手臂一抖,偌大一只几千斤的巨象立足不住,蹬蹬蹬折出十几步,倒向树林中,却将两人合抱的大树压倒了数棵。 许多走兽见悟空甚是厉害,一时都不敢上前,那驮着麒麟的白虎低吼一声,背上麒麟悬空而起,这白虎便箭一般窜了出去。 悟空三拳两脚将白虎打倒,心中生疑,麒麟号称万兽之王,见自己族中兽类受欺,却无动于衷,莫非他不是麒麟? 果然,这麒麟见白虎被打倒,掉头便走,其他走兽也簇拥着麒麟呼啦啦离去。悟空直呼此事怪异,跟了上去,这麒麟边走边发出几声怪叫。 悟空在后面跟了一二里路,只见远处祥云飘来。云?在此地呆了三百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云,再仔细看去,那祥云上站着一只巨兽,与地上这只麒麟生得一模一样。 悟空暗道,坏了,原来地上这只乃是麒麟幼崽,怪不得不知九灵元圣,天上这只才是正主儿呢。 悟空忙远远喝道:“麒麟前辈,我是受九灵元圣之托,特来拜访的!”天上那大麒麟落下,也不理悟空,先将小麒麟仔细查看一番。小麒麟又叫了几声,似是在与麒麟叫屈。 果然,麒麟听了一会,便怒气冲冲奔悟空而来。 悟空忙解释道:“误会,我乃是——” 他话还没说完,麒麟张口吐出一道紫焰,悟空连忙躲闪,麒麟巨尾一扫,势如钢鞭,悟空又闪在一旁,亮出手中铁棒,道:“莫要——” 麒麟又张开大口,此际吐出的却是一阵浓烟,悟空忙使个回风返火,将烟气吹回。麒麟一只巨爪早当头压上,悟空举棒便迎,这一交手,只觉麒麟果然名不虚传,便两个蓐收也没有这般气力,顿时身子矮了半截,忙使个神通就地滚了出去,狼狈不堪。(未完待续) 一五三、三万年 挨打总不是办法,悟空见麒麟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奋起铁棒便砸了过去,麒麟不知铁棒厉害,也不加躲闪,这一棒正砸到麒麟背上。 “嗷!”麒麟一声怒吼,即便是神兽,也挨不起这一下。 只见他腾空而起,像是一个火球当空爆开,顿时漫天云霞如织,红光耀眼,麒麟临空伏身低首,大口张开,咽喉里发出呼呼的低吼声,一双红色狮目,如火球一般紧紧盯住悟空。 麒麟张口一吐,一个巨大的青紫色火球疾速飞来,便将大地笼罩在内,同时大地裂开,狭长的裂缝中闪出耀眼红光,烈焰热浪滚滚而来,奇热无比。 悟空习了御火神通,于鬼焰中尚能安然无恙,但麒麟喷出的不知是什么火,他身处其中,竟有些燥热难耐。心道怪不得祝融屡屡吃亏,这麒麟果然厉害。 悟空使个遁法勉强出了火焰范围,麒麟见悟空自行脱身而出,稍有惊讶,他前爪向下一拍,神通中夹杂漫天冰尘,扑面狂风中如同冰峰来袭,奇热瞬时化为奇寒。悟空不敢硬接,只得再闪,使一个鞭山移石,那山峰就如有了灵性,斜刺里飞出,砸向麒麟。 麒麟见山峰压顶而来,也不知用个什么挪移法术,这山峰在空中滴溜溜打了个转,反而砸向悟空,悟空再使个推山填海,他两个竟斗起了法术来。 好麒麟,竟是五行俱全,各系法术闻所未闻均使得妙到毫巅,几个来回,悟空已落了下风,怎么也御不动那山峰,土系法术本来非他所长,于是挥起铁棒,将这山峰砸得粉碎。 麒麟似是没了耐性,自空中平飞过来,与悟空近身战了起来,他虽体形庞大,却灵活至极,悟空那根铁棒换了无数招式,始终摸不到麒麟一根毛发。 斗了半响,麒麟终于开口道:“好小子,看你不过太乙修为,怎地如此厉害?” 悟空收起铁棒,道:“前辈终于肯开口了,我与九灵元圣是结拜兄弟,他曾对我提起过你,我入此界得知你在此,故而来寻。” 麒麟听了九灵元圣四字,神情稍有些恍惚,他收了战斗之体,将小麒麟唤到身旁,叹道:“若不是为了你,何苦叫你哥哥一人孤苦伶仃。”那小麒麟晃了晃脑袋,道:“怎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麒麟道:“说了无益,权当忘了吧。” 悟空听他父子对话,原来九灵元圣真是麒麟之子,但心中仍有一事不解,便问:“前辈恕我莽撞,为何元圣兄与你形貌差别甚大?” 麒麟道:“这便是我来此界的原因了。” 大禹之前说过,麒麟与他们不同,并非因杀神猿而来此地避祸,只是没想到竟与九灵元圣有关。 悟空接着问道:“此事……蹊跷的很,元圣兄性情温顺淳朴,应该不会惹前辈恼火,不知此事如何与他有关?” 麒麟笑道:“我父子从未谋面,你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啊!”悟空无论如何想不到,九灵元圣居然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于是直接问道,“前辈为何不回去?” 麒麟摇了摇头,道:“我自然想回,但是……不敢。” 悟空更是惊讶,以麒麟的修为,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居然能从他口中说出“不敢”二字,真是匪夷所思。 “元圣儿现在可好?”麒麟问道。 悟空道:“我在那界共有兄弟七个,元圣兄技压众人,被我等尊为长兄,其余七个有金翅大鹏、有覆海蛟、有白牛王,都是太乙金仙修为,前辈不必担心。” 麒麟冷笑一声,道:“太乙金仙,又算得了什么?我几万年前便是混元金仙,一样落荒而逃,不得不来此避祸。” 悟空问道:“前辈结了怎样的仇家,竟然如此穷追不舍?” 麒麟垂下眼帘,似是在思索前事,忽又抬起道:“凤凰、相柳……” 悟空才在大禹处听到凤凰与相柳的典故,没想到一个万禽之王、一个万虫之王,竟与万兽之王是仇家,听麒麟的语气似乎积怨极深,不然怎会将麒麟逼到如此境地。只是仅凭凤凰与相柳,居然能让麒麟望风而逃,此事仍是解释不通。 三个都是上古神兽,必定有许多了不起的神通,纵使打不过,逃也总逃得了吧,即便逃也逃不得,那躲起来叫对方寻不见,还是什么难事吗? 悟空问道:“可是凤凰相柳天生克制麒麟一脉?” 麒麟道:“我等皆是五类之王,五类之王各有所能,凤凰主天,龙王主水,麒麟主林,相柳主地,哪有什么相克的道理。我并非怕他二人,只是他二人不知自哪里寻来一个金环法宝,这法宝着实令人胆寒。” “我与凤凰乃是无数年的至交,与相柳却从无往来。凤凰素来高傲尊贵,似相柳那般容貌品质,他向来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知相柳使了什么卑鄙伎俩,竟让凤凰甘心为之驱使。他二人毫没来由便来擒我,我初时顾念旧情,并未动杀手,哪知凤凰取出一个金色圈子,险些将我套住。我隐隐觉得,如果被那圈子套中,恐怕此生便是万劫不复。” “须知我虽为万兽之王,却是走兽中唯一的卵生传承,也是唯一的雌雄同体。产卵倒是小事,只这孵化过程极为重要,我麒麟一族的神通便是在孵化过程一点点传输到那颗麒麟蛋中,这一过程漫长而又谨慎,往往需二三百年不等。” “凤凰相柳来攻我时,我产卵不过百年,正沉浸在一片美好的向往之中,我能感觉得到,麒麟蛋中那个小麒麟——哦,此时还不能说是麒麟——极为聪明,我与他之间传承神通毫无阻碍,若是一切顺利,百余年便可孵化成功。人都知龙生九子,其实五类之王都是如此,麒麟亦有九子,因获得传承多寡不同,而各有其名。” “凤凰与我熟识,亦知我产卵时间,在最打紧的当口来袭,显然在他们算计当中。我初时一边孵化一边御敌,渐渐落了下风,只是此刻若停了孵化,麒麟蛋中那小家伙只怕便不是麒麟了。这时,那令我胆战心惊的圈子被凤凰祭出,所幸我有麒麟天赋神通,才堪堪逃过一劫。我急忙带着这枚麒麟蛋遁走,心里知道,一旦施展天赋神通,这枚麒麟蛋便中断了孵化,事后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了。” “我带着这枚麒麟蛋逃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等着这枚蛋自行破壳而出,岂料凤凰相柳如跗骨之蛆,紧随而至。我不知道他们如何发现我的踪迹,只好再次遁走,不过两日,又被他们追上。” “当时我心中的惊恐难以形容,要知道,我的藏匿之术从来无人能识破。这时,我又想到了那个圈子,以我对凤凰的了解,他也没这个本事找到我,相柳尚不及凤凰许多,更是绝无可能。那个圈子不知是什么法宝,每次见到,我都胆战心惊。” “我仔细查探一番,果然在我身上发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印记,这印记在丹田处,我使尽法术也无法抹去。既然如此,只有赌上一赌了。” “眼见麒麟蛋即日便要破壳,我自身却朝不保夕,这时,我想到了许多年前遇到的鲲鹏,这世上或许只有他能救我了。于是,我做出了这一生最后悔的决定。” “当时惊魂难定,唯恐逃亡途中被凤凰相柳擒住,于是我将麒麟蛋藏了起来,独自一人去寻找鲲鹏,想不到的是,我和那尚未出生的孩子,这一分开就是几万年。” “按照我的估计,他获得了极多传承,即便不是狮猊王,也必是貔貅,今日见了你,才知我所料不错。” 悟空惊问道:“难道那印记直到今日也未消去?”他见麒麟舐犊情深,若是有了安全之策,怕是早就出去寻找自己的孩子了,而今未出,必有原因。 麒麟似是为悟空的推测正确微微惊诧,然后凄然点头,道:“这印记,似是烙入魂魄一般,怎么也除不去。”麒麟看了看依偎在脚下的小麒麟,苦笑道,“麒麟三万年才能产子一次,若不是又有此子,恐怕我已觉了无生趣了。你可知道终日如芒在背的感觉?三万年啊!” 悟空不由得默然,深为麒麟而感到悲哀,堂堂万兽之王,居然被逼到鲲鹏腹中避难,此处虽好,却无天无日,纵有万千豪情,又如何施展得开? 更没想到的是,九灵元圣居然修炼了三万多年,怪不得如此厉害,恐怕之前交手他从未尽过全力吧。 悟空此时突发奇想,便道:“伯父,可否让我查探你体内那印记?” 麒麟一怔,悟空不叫他前辈却改口称伯父,自然是显出与九灵元圣的关系非比寻常,一句话拉近了不少距离。 麒麟心道,我登混元金仙已有几万载,尚且没有办法,你区区一个太乙金仙,能否找到这印记都成问题。 但他又不好拂悟空美意,摇身一变化作人形,却是一个红发英姿、器宇轩昂男儿,麒麟伸出左手,道:“与你看看也无妨。” 悟空探向麒麟脉门,道:“伯父最好散去真气,否则我怕修为不够,查探不到。” 散去功力教人查探丹田,便是将性命交付对方手中,纵是知己好友也不会这样要求。麒麟见悟空目光清澈,除了一片关切的真挚外毫无杂念,哈哈笑道:“信你一次何妨?” 麒麟肤色晶莹白皙如玉石,脉搏更是铿锵有力,隐隐透着钟磬之音,悟空无暇顾这些细节,只御气向麒麟丹田处探去。(未完待续) 一五四、大造化 好一个麒麟,不愧上古异兽混元金仙,经脉宽阔坚韧,比悟空何止胜出十倍,丹田处更是博大广袤,悟空初探其中,竟有深入浩渺星空之感。 他在里面寻了许久,发现麒麟丹田与自己的有极大不同。自己丹田处只有一个造化团,众多造化彼此不分,拥挤成一团。麒麟丹田内中造化如同星点,这里一处,那里一处,也是极为精纯。 悟空神识如一只蜜蜂入了花海,在里面游弋寻找。麒麟见悟空皱眉思索,早已神游入了自己丹田,良久功夫也无动静,自知悟空没有恶意,心中大为宽慰,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若是悟空稍有异动,麒麟自然也有后招。 终于,悟空寻见了一丝附在一个造化星点上的淡灰色造化,仅有一丝,极细极短,比一株细草散出的造化还要微小。 这丝造化,除了七神猿,无人能够发觉,恐怕麒麟自己都探不出这印记的形状外貌。 悟空只稍运法力,将这丝造化吸入指尖,却不敢在深入,唯恐惹来麻烦。 这一刻,麒麟身子一震,随即通体散出耀眼金光,将悟空震出了几十丈远。 “哈哈哈哈……”山谷中回荡着麒麟的长笑,千里之内万兽闻之欢腾,小麒麟也上蹿下跳,他虽还未长成,却早通灵性,自他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开心。 悟空虽被震出,却稳稳定住身形,自己误打误撞,竟然一举成功,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悟空远远拱手施礼道:“恭喜伯父!” 麒麟喜道:“还要多谢贤侄,帮我除了心头大患!” 悟空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敢问伯父,如今可能出此地否?” 提起出界,麒麟眉毛立起,喝道:“此仇不报,我颜面何存?” 悟空道:“伯父,你若去寻那两个恶徒,若再遇到那圈子怎么办?”一句话问得麒麟顿时语塞。 悟空又道:“报仇却不急在一时,三万年都过去了,何必再争朝夕?依我看,还是先离开此地,回了那天地,再徐徐图之。” 麒麟点了点头,叹道:“元圣儿有如此兄弟,实为莫大幸事,只是还未请教贤侄姓名。” “我姓孙,名悟空。” “悟空,悟空……这名字好怪,贤侄,方才你用的是什么神通,我闻所未闻。”麒麟又问道。 悟空笑道:“并非晚辈有意隐瞒,只是几句话却说不明白,简而概之,我恰有一个手段能看见此物,也有些误打误撞了。”悟空此刻却没说自己是造化神猿,他不知几万年前麒麟与神猿是否有什么瓜葛,唯恐再生枝节。 麒麟道:“好,天下神通数不胜数,也不稀奇,不稀奇。” 悟空道:“今日寻到伯父,了却我一桩心愿,我在此地尚有些许小事未了,待过几日,我再来寻伯父一同出去,可好?” 麒麟道:“尚有何事,可需我帮忙?” 悟空笑道:“都是小事,我有几个朋友也在此地,就不劳伯父大驾了。” 麒麟道:“好,若有事,尽管来找我。” 悟空拜别麒麟,满心欢喜来寻大禹。大禹见悟空安然无恙,自然高兴,听悟空将经过说完,大禹喜道:“如此也算是同仇敌忾了。” 悟空道:“此间事了,我等即刻出去如何?” 大禹笑道:“这一刻我已盼了许久了,此际一说要走,却心里空落落的。”悟空道:“住了几万载,自然情深意笃,铁木也会开花,只是此地虽好,却只好做养老之地,几位前辈身怀盖世神通,胸怀悠悠众生,若仍留在此地,岂不虚度光阴了?” 大禹畅怀大笑,道:“与我也用激将法,不消你说,我等决心早定,只等你一声号令,便即刻出去!” 悟空道:“小子何德何能,岂敢用号令二字。” 大禹道:“有志不在年高,况且论起前世,天下间谁人能及得上你?” 悟空道:“说走便走罢,那便有劳前辈去寻金神等人,我去唤麒麟前辈,稍待在此会合,如何?” 于是悟空大禹分头而行,不过片刻便回。蓐收、祝融、后羿、大禹、句芒都是一人独行,赤松子领着神鸟商羊,唯有麒麟,除了带着小麒麟之外,身后跟着许多异兽。饕餮、毕方、獬豸、白泽、英招、夔牛……许多悟空仅闻其名,今日才见真身。 祝融见了麒麟,不自主便生出敌意,麒麟今日心情大好,只对祝融微笑致意,却让祝融不知所以然。蓐收等人见悟空居然称麒麟做伯父,而麒麟又对他言听计从,不由暗自翘起大拇指称赞悟空,果然造化神猿,竟能左右逢源。 麒麟一声令下,诸多走兽齐朝悟空拜倒称谢,这些异兽都是麒麟在此地笼络,万兽之王于走兽之中自然说一不二。悟空见这些走兽皆修为不俗,太乙天仙也不少见,欢喜之余又添了忧愁。于是问道:“我等万事俱备,如今只欠东风了。” 麒麟、大禹同时问道:“何为东风?”悟空道:“鲲鹏好容易搜来这许多异种,今朝被我等一齐带出去,他可会同意?” 麒麟道:“我与鲲鹏也算旧相识了,此事理应无碍。”悟空道:“如此最好不过!” 一群人各施神通,齐往南方鲲鹏咽喉处飞去,到了咽喉处,化蛇一眼看见悟空携众人踊跃而出,问明去意后道:“可否带我出去?”悟空猜测化蛇要出去寻他子嗣,当即应允下来,却笑道:“你出去,谁来守门?”化蛇道:“鲲鹏早有明示,你若带我,便让我走,其余却不必管了。” 麒麟看了看悟空,目光中却有不解之意,道:“你面子比我要大的很哪!”悟空随意搪塞几句。 鲲鹏巨口大张,似是有意为众人敞开,飞出鲲鹏口中时,众人发现并非海底,原来鲲鹏此际恰浮在水面上。 悟空回身道了句:“鲲鹏前辈,大恩不言谢,他日容我厚报!”此刻他已明白,鲲鹏早明自己腹中之事,送悟空进去,其实是送了他一场大造化。 鲲鹏也不答,缓缓沉了下去,良久,海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漩涡。 悟空与众人道:“鲲鹏一事,大家定要三缄其口,任谁也不得提起,以免生出后患!”众人自然答应无疑。 悟空此际志得意满,他交好大禹五位混元金仙,又救麒麟出了绝地,又有各类奇异神兽相随,心中已憧憬起回到那界再建花果山的打算。有这些人在,莫说天庭,纵是灵山一起攻来又有何惧? 但要回那方天地,须要先出此界才成,算算自己在鲲鹏腹中呆了整整三百年,还有二百年此界将灭,遇见鲲鹏虽是意外之喜,却似乎与离界并无太大干系。何况悟空的目的并非离界,而是——救界!(未完待续) 一五五、戏牛王 悟空等人凌空立在海面上,皆有脱出牢笼之感,大禹、麒麟更是感慨万分。 忽地,麒麟眉头一皱,道了声:“不对,这是何处?” 大禹紧接着道:“此处……是何人之界?” 悟空惊讶道:“你们竟能看得出来?”于是将三界之事讲了一遍,只说有人仿造天地,要探寻出造化奥秘,此界二百年后便将天地合一,只是隐瞒了这三界是三清所造。 麒麟道:“此界不简单,几可乱真了。” 赤松子也道:“出界容易,要破之却难,造界之人有这般法力,必定是天地间顶尖的人物了。”听几人语中之意,似乎自认道行居于元始天尊之下。 悟空问道:“如何叫出界容易,破之却难?” 大禹答道:“你不到混元境界,自然难懂。他说的是,寻个出口不在话下,破界,说来就复杂得很了。” 悟空道:“左右无事,便说来听听。” 大禹道:“立界者,必以天地为先,天稳地固,界方有了根基。我们几人在鲲鹏腹中也曾各自立界赌斗,看谁能破了谁的界。说起破界,却要混淆其天,动摇其地,方算成功。我观此天清明澄蓝不亚于盘古开辟,此地亘久坚固岩深千丈,可非我等所能破得了。”他却不知此天地有鲲鹏助力才得如此。 麒麟道:“合我几人之力,或可一试。” 悟空忙道:“为何要破此界?若是天塌地陷,教此间生灵哪里去?” 麒麟道:“这方天地即便塌了,我等也有安身之法。”麒麟向来眼高于顶,他是上古神兽,血脉不凡,对寻常生灵自然不屑一顾。 悟空道:“切莫如此,天地万物皆造化所生,惜乎惜乎。” 麒麟道:“那便罢了,悟空在此处可有安身之所?反正还有二百年,最不济到时落荒而逃罢了。” 悟空道:“我有几个好友在此,这便去寻他。”他略一回想,便向西方连绵山脉飞去,以通风王禺本事,在此界立足当属易事,三百年前三人建了一座“存天洞”,不出意外,他二人应在那里。 果然入了山,悟空便察觉到二人气息,远远见通风王禺迎了上来,见悟空身后跟着许多怪人异兽,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通风扫了众人一眼,立刻盯住了祝融,种种往事涌上心头,眼中渐起杀意。而王禺与后羿也有仇怨纠葛,斩神圈已擎在手中。 悟空急忙喝止,道:“切莫鲁莽,回洞再说!”大禹等人万万想不到,竟会在此处又遇见两只神猿,他见通风额前一撮白毛,王禺眼珠通红,利爪若隐若现,均是满脸杀意,自然知道这两只神猿是谁了。 大禹拉着祝融等人上前拜道:“戴罪之身,任凭神猿处置。”他几人这一拜,通风王禺反倒不知所措起来。悟空急忙将大禹等人拉了起来,对通风王禺传音道:“此事枝节甚多,这几位前辈受奸人蛊惑,已煎熬了几万年,莫教人笑我神猿肚量小。” 通风、王禺听悟空解释,只存一头雾水,通风道:“老牛早来此界寻你了,昨日多饮了几杯,此刻仍在洞中酣睡。” 牛魔王来此界做甚?悟空心存疑窦,也只一闪而过。通风王禺转身带路前行,悟空与大禹等人笑笑道:“这二人性子执拗,莫要见怪。” 大禹道:“无妨,此乃常情也。” 麒麟看着通风王禺背影,又看了看悟空,若有所思。 存天洞此时人丁茂盛,大小妖精不下七八千人,原本仅有三个洞口,此际却又开了百十个,通风王禺早将大小妖精全都驱散,将悟空一众迎入洞中。麒麟知众人有话要说,随手一指,在山壁上又开了一处洞府,教一众走兽入内自行修炼。 几人入内坐定,悟空先将神猿被剿之事的前因后果说个明白。通风、王禺恍然大悟,通风道:“我还稀奇,怎地一个仇人也寻不见,便如自这世上消失了一般?”王禺连连摇头,道:“可恨,可恨。”自然是说那背后作祟之人。 误会尽除,前嫌冰释,自然皆大欢喜。 悟空将大禹、麒麟等人安排妥当,又来与通风王禺叙旧。 此界三百年来并无变化,之前界内人知道此界将亡,人心惶惶,时间久了却也习以为常,再无作乱之事发生。通风王禺早将山中精怪尽都收服,此山中除了存天洞外,尚有许多分洞居于各处,上下算起来总有三四万妖怪不止。 悟空将三百年经历述说一遍,通风王禺闻得许多往事,也各自唏嘘不已。悟空取出苗刀,与通风道:“你向来无兵刃使唤,此刀不俗,你且看看是否合手。” 通风自然不与悟空客气,他接过苗刀比划几下,笑道:“正合我用。”王禺撇撇嘴将头转到一边不理。 此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三人一起出去查看,见化蛇寻到自己儿子,正当欢喜时,却被黑熊精阻住,不许化蛇带走。大禹、句芒等人也在旁观看,此处是悟空做主,他几人也不好插手。悟空出来喝止黑熊精,化蛇谢过不提。 那厢句芒见了通风,轻咦一声,远远飞过来上下仔细查看,通风道:“怎么,有何古怪?”句芒问道:“悟空可是将苗刀给了你?” 通风诧异道:“我已将苗刀藏在体内,你如何看出的?”句芒哈哈大笑,道:“我自见你三神猿便纳闷,如何修为如此低微,原来你等尚不自知!” 通风更是一阵发懵,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我与禺狨王虽早已觉醒,前世之事却忆起不多。”王禺道:“你说我等尚不自知,你可知道?” 句芒笑道:“真是福至心灵,今日,我想怕是知道了。通风神猿,你随我来!”说罢便腾空远飞而去。 通风看了悟空一眼,悟空道:“去吧,句芒与我亦有半师之谊,当以师长尊之。”通风点了点头,也驾云追了上去。 此刻,一声巨吼响起:“咦?怎多了这许多不相干的?”正是牛魔王自背后来到。悟空忙转身要打招呼,见牛魔王却只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才想起此际自己是白衣人身,他自然不认得自己。 悟空起了玩笑之心,站出来道:“兀那老牛,此处洞府我已相中了,识相的早搬出去!”牛魔王看了看王禺,又看了看悟空,一副半信半疑模样。 王禺迅速明白悟空用意,喝道:“大胆的书生,你敢来此撒野!”王禺一说话,牛魔王自然信以为真,他来此呆了百年,已是闲的无聊至极。 刚来时终日缠着通风王禺与他斗法打架,这二人均斗不过牛魔王大力,打了几次便不再奉陪。牛魔王又将目标移在黑熊精身上,只打了一次,黑熊精虎口迸裂,再也不和牛魔王斗武。自这日后,牛魔王日日饮酒消遣。 如今见终于有人来主动挑衅,心中欢喜竟远远多于愤怒,哈哈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快来吃我老牛一棍。” 悟空亮出铁棍,喝道:“你也使棍,我也使棍,倒要看看哪个厉害!” 牛魔王举棍腾空跃起,道:“你若胜我,此洞让于你又何妨”悟空大笑道:“你胜你败,此洞都是我的!”举棒迎了上去。 “无耻!”牛魔王举棒砸下,悟空使个举火烧天,两根铁棍相交,牛魔王心中大惊,他见这白衣书生身子单薄,心道这一棍还不将他砸成肉酱?岂料这书生膂力奇大,竟丝毫不逊于自己,更令人难解的是,自己那根铁棍竟被黏住,被书生的铁棍顺势一带,便滑到了一旁。 悟空使出御金神通,果然一举奏效,他一招力劈华山当头袭向牛魔王,牛魔王依样画葫芦举棒迎了上去。三根如意金箍棒铸成的铁棒砸下,四万五百斤的分量挟着巨大的惯性,牛魔王平生以来与人较力第一次吃了大亏,硬生生从空中坠下,双臂如被雷击,虎口裂开已觉不出疼痛。 不止牛魔王,王禺也是大为吃惊,他听悟空自道学了五行之术,却没想到厉害如斯。 悟空紧跟着牛魔王飞了下去,笑问道:“你可服气?”牛魔王一愣,顺口答道:“自然不服!”心中仔细想想,这两招都是硬碰硬,自己又哪有不服的道理? 悟空手指大禹几人,道:“这几人都是我的手下,你若不服,可随意挑选一人,只要你胜一招半式,我等听凭你处置!” 牛魔王气得眼目龇裂,哇呀呀喝道:“休得猖狂!” 他见这几人只蓐收强壮些,便一指蓐收道:“便是你了!” 悟空心中忍不住暗笑,你挑谁不好,偏偏挑了个金神,我倒要看看老牛如何应对。这时王禺心有不忍,上前道:“此洞我亦有份,尔等既敢来挑战,可敢以一对二?” 蓐收亮出背后两柄短钺,心道,悟空好能做戏,不知这老牛哪里得罪了他,且陪他玩闹一场也罢。于是双眉一挑,眼目上撩,装作一副极高傲的样子道:“莫说你二人,即便你举洞都上,又有何妨?”(未完待续) 一五六、三清意 牛魔王与王禺均不知蓐收为何方神圣,但见他口出狂言,不止牛魔王气得暴跳如雷,纵王禺亦心有不忿。二人各执兵刃上前,牛魔王自然仍使手中铁棍,王禺拿着的却是悟空赠他的斩妖剑。 牛魔王第一个攻上,两人短兵相接,乒乒乓乓打了起来。蓐收接了几招,也暗赞老牛膂力实是非比寻常,二人一个不遗余力,一个手下留情,也斗得势均力敌。 王禺寻个时机攻上,一柄斩妖剑在他手中,也使出不少花样,他虽未学过剑法,但仗着身法灵便,许多怪招只随心意使出,倒也有模有样。 蓐收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两柄短钺在手中如杂耍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斗了片刻,他故技重施,将两柄短钺接在一起,成了一杆长柄车轮大斧,将二人远远逼开。牛魔王急得哇哇大叫,却无法近前,他一怒之下现出本身,千丈白牛如山一般,奋蹄踏向蓐收。蓐收赞一声:“好神通!” 他斧柄一转,斧面迎着日光,如镜面一般反射出道道光芒,法力所至,这光芒如有形质,射在白牛身上。也不知这光芒有何玄妙之处,牛魔王小山一般的身躯竟被阻在原地,无法再进半步。这一式却是有名的“金神流光斩”,牛魔王若是蓐收生死大敌,下一刻便是飞钺加身,不死也得留下半条命。 王禺见情势危急,匆忙祭出斩神圈,要收蓐收法宝。蓐收先前见王禺战力逊于牛魔王许多,边存了些许轻敌之心,见了那斩神圈,也浑不在意。 哪知白光到处,手中短钺微微一震,竟有脱手之感。蓐收急忙发力稳住,短钺虽未被收走,斧面却转了半个圈,那道光芒偏了方向,再照不到牛魔王。牛魔王只觉羁绊全无,踏足而上,仍是巨大身躯压向蓐收。 蓐收此刻有些失神,他乃是上古金神,论起御金神通,天下少有人能及,眼见王禺以太乙金仙修为,竟能撼动自己本命法宝,心中震撼无以名状。他使个神通遁出战圈,大喝道:“且住!” 牛魔王喝道:“你可是认输了?”蓐收不理他,只问王禺道:“你方才使得是何种神通,是哪个教你的?”王禺一愣,道:“此乃法宝之功,并非神通。”蓐收摇头道:“绝非如此,你随我来!”王禺想起方才句芒勾走通风,不知这人要做什么。此时悟空道:“去吧,想是造化到了。”王禺见悟空如此说,自然再不迟疑,随蓐收腾云远去了。 牛魔王还回人身,急问道:“你为何听那书生的?”王禺匆忙丢下一句:“你自去问那书生便知。” 牛魔王落在地上,直奔悟空而来,喝问道:“那汉子将我兄弟引到哪里去,你使什么阴谋诡计!”悟空见牛魔王心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大笑一阵,然后传音道:“二哥莫怒,我是悟空!” 牛魔王眼睛瞪圆,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悟空道:“你随我入洞来,便知一切。”二人入了洞,悟空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只是略去许多紧要隐秘。 牛魔王听完,却也不因被悟空戏弄而恼,只惊问道:“你说方才那人是蓐收!传闻中大禹、蓐收、祝融等人早已身殒,没想到竟尚在人世,此事干系实在非同小可!” 悟空道:“怎么非同小可?”牛魔王只一阵摇头,道:“以这些人修为身份,势必独霸一方,这天地怕是不得清净了。” 悟空点点头,道:“就是要他不得清净才好,浑水方好摸鱼。” 牛魔王道:“何为鱼?”悟空笑道:“却要摸到才知呢。” 牛魔王想了想,叹了口气。悟空道:“二哥有何忧愁事?”牛魔王道:“我只道凭我武艺神通,天下间少有敌手,万万想不到,强于我者实是数不胜数,今日之后,再不敢骄狂,只潜心修炼去了。” 悟空叫蓐收煞去牛魔王的威风,正是此意,于是道:“二哥也莫要自轻,金神乃是上古人物,敌不过他才属常情。”牛魔王道:“那敌不过你呢?”悟空一怔,道:“我也只仗着兵刃好些,投机取巧而已。” 牛魔王怒道:“莫再安慰于我,待我闭关出来,再将你打个落花流水!”悟空哈哈笑道:“如此最好,二哥越厉害,我越是开心!”牛魔王再叹口气,道:“你这猴子,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竟丝毫没有争胜之心,单凭这点,我已胜不过你了。” 悟空正色道:“二哥万万不可如此想,天下修行之道万千,却终将归于一处,哪有什么高低之分。你以战入道,亦是正道,若你也存了谦逊之心,恐怕与日后修炼毫无益处。”牛魔王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你要我老牛低调,我却也学不来。” 悟空问起牛魔王来此原因,牛魔王道:“实不相瞒,此次乃是我师父教我进来的。”悟空问道:“尊师是……”牛魔王道:“以你聪明,难道猜不到?”悟空想起遇见红孩儿之后做的一场怪梦,脱口而出道:“太上老君?” 牛魔王腾地一下蹦了起来,他仅是随便一问,料想悟空定是一头雾水,哪知悟空一语道出,语意确凿无疑,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你怎知道?” 悟空一副讳莫如深模样,装腔作势道:“天机不可泄露。”牛魔王笑骂道:“真是见了鬼,这也瞒不过你。” 悟空接着问道:“老君教你来此作甚?”牛魔王哈哈大笑一阵,手指悟空,却不说话。 悟空被牛魔王笑得一阵心虚,道:“莫做癫狂,有话快说。”牛魔王笑道:“造化神猿,我忍住不问,你却也能忍住不说,我终究是忍不过你了。” 悟空先是一惊,而后便是满心的不自在,这事瞒了八大圣其余四人好久,岂料牛魔王早就知道。他既然知道,定然也瞒不过三清了。 悟空道:“二哥,我虽未说此事,却无丝毫轻慢兄弟情义,此事并非我一人之事,故此隐瞒至今,还请二哥见谅。” 牛魔王道:“你不与我说,我自然不会怪你,此事事关重大,换做我自然也不会说,切莫内疚才是。当日天庭一战,你将我师尊九转丹丸给了我与大鹏,又舍身救我脱出观音杨柳,此事我老牛此生不忘,料想大鹏亦是如此。” “当日传闻你被我师尊投入八卦炉炼化,我自然是不信的,那大鹏却在南天门守了许多年,杀了许多天兵天将,后来天庭但凡有人下界,只从西天门绕行,你道他心中如何能不痛?今日我既然与你挑明,亦是受了我师尊指点。三清居上,深明造化之理,屡屡暗中相助神猿,这些事,只怕你均不知吧。” 悟空点点头道:“也略知一二。”元始收通风为徒,灵宝收了六耳猕猴,内中必有深意,自己的师父须菩提,只怕也与三清有着极大干系。 牛魔王又道:“三清立此三界,其实以本我界为主,意在演绎天地分合奥妙,他将我等投入此界,便是教我等于天地幻灭时参悟玄机,收取其中无数造化。此事,你可能猜到?” 悟空默然,他终究想不到会是这个结局,天地幻灭,无数生灵身殒其中,这三界之中凡人无数,修行者无数,妖兽无数,若是一朝倾覆,当有造化无穷。而此类造化,寻常人等纵便有心收取,亦只有望洋兴叹,唯有神猿一系可以直接收为己用。 好大手笔!好狠心肠!三清应知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难道不怕其中业报吗? 悟空想到此处,站起身决然道:“万万不可!” 牛魔王一惊,道:“为何?” 悟空道:“荼毒生灵,岂是三清作为?” 牛魔王道:“我观师尊也颇为无奈,此事必有隐衷,我等只照做便是,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悟空道:“此事与信无关,关乎道也!你既知我等为造化神猿,应知造化相惜之理,造化来时,自取无妨,若以人力为之,却与正途大相悖逆,此事,决然不可!” 牛魔王道:“你说的那些,我真不懂,此事你问我却也是白问。我老牛生平只佩服两人,一个是我师尊,一个便是你孙悟空。我师尊向来言出必践,从无虚言,在我心中,那是圣人一般的人物。你孙悟空,自相识以来,算无遗策,又甘舍己身义气为先,让我不得不敬佩。你二人若有了分歧,我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悟空道:“所幸尚有二百年周旋,只容我再想想办法。” 牛魔王道:“也好也好,这等大事,自然要你去想,我只传个话而已。” 二人说了许多,牛魔王便告辞去闭关修行,悟空却在洞中独自陷入了思索。牛魔王此举别无他意,自然是三清派他来向神猿示好,这许多造化,可不恰为神猿一系预备着?只是三清为何要这么做,神猿一系实力大涨,究竟对他们有何好处呢?(未完待续) 一五七、夺神珍 悟空正在思索中,听外面有人唤他名字,正是大禹。 悟空出洞,见大禹神采奕奕对他微笑,悟空道:“大禹唤我可有事?”大禹道:“来到此地,左右无事,倒想四处走走。” 悟空笑道:“如此好兴致,我应当作陪。” 大禹道:“如此甚好,你既来过,也免去我许多问路之烦。”其实以他本领,何须问路,只不过一说罢了。 悟空知道大禹寻自己必定有事,他既然不说,自己也不好开口。二人如闲庭信步上了天宇,端坐白云间,俯瞰众生事。 二人游遍本我界,大禹道:“本我之意,相由心生,此界主人倒也有趣。”悟空道:“前辈可看出此界有何破绽?” 大禹道:“此天地栩栩如生,哪有什么破绽?” 悟空又问:“那……前辈可能出的去?” 大禹道:“出去不难,你问这作甚?” 悟空道:“若开出一条生路,将界内众生救出,可能做到?” 大禹想了想,道:“若真有二百年时光,亦可一试。” 悟空大喜,道:“若几位能施援手,此番功德无量啊!” 大禹摆摆手道:“此事却非我等说了算,你可问过此界主人?”悟空道:“问他作甚?” 大禹道:“界主掌控界内生杀予夺大权,他若不允,天地即刻倾覆,我等纵想救人,亦只是杯水车薪,如何能片刻成功?” 悟空不由得愕然,若真如牛魔王所说,三清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自己在这边救人出界,真到那时,天地合一反而可能提前,看来这个办法虽貌似可行,却是不通。悟空想了想,暂将此时放在一旁,只与大禹闲谈。 大禹道:“适才句芒、蓐收传音于我,要收通风、王禺为徒,他二人俱已答允了,却也叫我来问你心意,看来你威望颇重哦。”说完大禹赞许的点了点头。 悟空大为惊诧:“收徒?此事太过突然,木神金神为何有此念头?莫非仍心存愧疚,若是如此,只教我心内不安。” 大禹道:“非也非也,句芒只说,通风于木系一道天资远胜于他,只是未曾发觉,若不传他御木神通,实在是暴殄天物。蓐收与句芒意思一般无二,只是王禺却是金系专长。” 悟空大为不解,句芒、蓐收是天生五行之灵,通风王禺居然还能胜过他二人,那又是什么禀赋?只听大禹道:“造化所生,许多奥妙非我等所能窥得,句芒虽为木灵,却是后天之木,依我猜想,通风必是先天木灵之身。” 悟空点了点头,笑道:“如此说来,却不知我是什么?” 大禹一怔,然后哈哈大笑道:“木、火、金你都试过了,只水、土还有希望。” 此时,大禹忽见地上镇龙塔,脸上露出微诧表情,便落了下去。 “下方有龙。”大禹道。 悟空修为不够,却探不出,便将镇龙塔传言讲了一遍。大禹恍然道:“我道此界为何如此稳固,原来有鲲鹏相助。”他停了一下又道,“此塔下镇着的这条龙,我曾见过。” “啊?你在何处见过?”悟空问道。 “三清之首号做元始,那时始建天庭,他出入必乘九龙辇,地底下这条龙,便是拉车的九龙之一。”大禹道。 悟空遥想元始风姿,一位仙人乘车辇翔于九天之上,拉车的竟是九条龙,那是何等的威风? “好大排场!”悟空叹道,然后又道,“界内共有五座镇龙塔,想必这五条龙都是元始驾车的坐骑了,龙族忝为万鳞之长,竟如此式微,真是可叹。” 大禹道:“莫要如此说,传闻元始身有盘古血脉,如此身份,也不算委屈了龙族。” 悟空道:“不知大禹前辈血脉传承自何处?” 大禹一怔,笑道:“我也不知。” 悟空道:“那便是普通人了。”大禹点了点头,不知悟空此语何意。 悟空道:“想后世大圣国师王菩萨必以大禹血脉为荣,却不知大禹前辈亦是从普通人修至上古大神的。” 大禹笑道:“凡传闻愈是久远,便愈发神秘莫测。” 悟空道:“盘古或许也是普通人呢?” 大禹闻听此言,身躯一震,悟空这想法实在太过离奇,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怎么会是普通人?不过悟空以大圣国师王菩萨为例,自己偏偏又找不到证据反驳,只得道:“你这说法,实是惊世骇俗了。” 悟空道:“世间原本无神,愚人多了,也便有了神。”此语乃是模仿后世一位文人的语调,此时说出来,却含义深远。 悟空又道:“或许世人只有法力高低,能力大小之分,依此判定血脉高贵卑贱,实在有些荒唐,我却不服此论。那高高在上的,未必值得无数人顶礼膜拜;箪食瓢饮者,兴许却是一代圣人。” 大禹越听越奇,脸上露出了敬佩之意,叹道:“与灵明神猿交谈,真是一大幸事。”悟空道:“偶发狂言,前辈莫要当真了。” 离了镇龙塔,大禹道:“听你所言,还有其他二界与此相连,去看看可好?”悟空道:“左右无事,便去看看。” 自劫杀界入本我界走的是“玄门”,自本我入劫杀,却唤作“虚门”,二人展开神通,顷刻间便到了“虚门”,毫不迟疑便入内。以他二人本领,自然毫无所惧。 在劫杀界游了一遭,悟空发现,此界此时远不如本我界太平,人丁亦少了许多,他随意寻个修行之人打探一番,才知三百年前天空出现“半会终,天地合”后,劫杀界一片大乱,自此陷入厮杀征战当中,连年不休,生灵涂炭。 悟空与大禹道:“如此下去,天还未塌,恐怕自相残杀也剩不下几个了。”大禹道:“人心如此,又能如何?” 不知不觉间,二人飞入了余火洲,正在天上飞着,见连绵山脉中飞出一道人影,直奔二人而来,悟空定睛一看,可不正行到了六耳猕猴地界,三百年已逝,他竟还记得自己。 悟空对大禹笑道:“这是老相识了,前辈在旁观战即可。” 果然六耳猕猴一语不发,挥起金箍棒便朝悟空打来,上次大战之后,悟空从此踪影全无,他苦寻不得,自己少了一个练功的对手,心中郁闷好久。 悟空抬棒迎上,二人战在一起。 六耳猕猴三百年来苦修不辍,进境神速,但怎比得上悟空造化,不过十余个回合,便露出败象。这还是悟空顾及六耳猕猴心情,不忍令其生出挫败感而手下留情。 六耳猕猴见悟空铁棍异常沉重,招式精妙绝伦无从寻迹,心中大为吃惊。他也不蠢笨,知道不敌悟空,便转身欲走,悟空也不拦阻。 此时大禹袖袍一抖,竟抖出一二千丈,直绕在六耳猕猴手中金箍棒上,一把便夺了过来。六耳猕猴心中一痛,却也不敢上去抢回,恨恨回头看了一眼,便遁入群山当中了。 悟空颇为诧异,以大禹品性,怎能做出夺人兵刃之事,但转而一想,金箍棒本就是大禹之物,此际物归原主,也无可厚非。 大禹拿着金箍棒呵呵笑道:“悟空,你造化又来了。” 悟空道:“造化在哪里?” 大禹道:“如今四根金箍棒凑齐,我要将你手中铁棍重炼一番,料想五万四千斤的金精在手,威力定能更上一层楼。” 原来大禹夺了金箍棒,却是为自己着想,悟空心中感念,却道六耳猕猴从今往后只怕再没了合手兵刃。而没了这根随心铁杆兵,再也不会有冒充孙行者之事发生了。 大禹道:“我观那猴子亦非寻常物种,不知可是造化神猿一系?” 悟空道:“我也只是猜测,只是眼下还看不出。” 大禹点点头道:“总有水落石出时。此番不算白来,便回去找祝融助我,再炼此铁。” 悟空道:“既然来了,我在此界还有一个相识,同去看看也好。” 大禹道:“那也耽搁不了许久。” 于是二人转向北飞,直往落云城来寻九头虫。 九头虫此际正于城中排兵布阵,欲往他处抢夺,见悟空与另一人飘飘而落,大喜迎上,一阵寒暄。 大禹见了九头虫心中一动,与悟空传音道:“此人不可深交,只虚与委蛇便好。” 悟空不知原因,但也将此话记在心里,九头虫欲留他常住,悟空只道在本我界还有大事,先前闭关三百年,今日才出来,第一便是来探访故友。待办完大事后,定来痛饮一番。 悟空如此诚挚,九头虫也不再强留,悟空便与大禹告辞。 回去途中,悟空笑问大禹:“前辈还会相面?” 大禹道:“不会,怎地?” 悟空道:“只一眼扫去便知此人不可深交,这不是相面的本事么?” 大禹道:“我见了这九头虫,忽地想起一人来。” 悟空问道:“谁?” 大禹道:“相柳。”(未完待续) 一五八、投石问 返回途中,二人默默无语,自然各怀心事。大禹忆起的多是些前尘往事,悟空却浮想联翩。相柳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突兀的名字,西游记中绝无此怪物,在那些上古神话中似乎见过相柳二字,却也只一扫而过,不知底细。 大禹向来稳重,若无把握不会胡乱猜测,照此看来,九头虫与相柳之间,很有可能存在紧密联系。相柳拖凤凰下水,这是麒麟与大禹等人公认的,凤凰原本与世无争,此际成了相柳帮凶。 如果九头虫真与相柳有关,他为何要在碧波潭万圣龙王处入赘,又为何盗取佛宝舍利子。若不是为寻佛宝,九头虫应与取经队伍毫无瓜葛,那么,他如此做意义何在?悟空始终认为,《西游记》中并非取经这一个单一的故事,许多妖怪神仙对唐僧肉并无兴趣,却也阴错阳差被卷入其中,九头虫就是其中之一。 假设取经师徒恰逢其时,赶上了九头虫盗宝,那么以九头虫本领,应知取经几人后台之硬,绝非他能抗衡,为何又不搬家逃遁,而仍在碧波潭优哉游哉过上三年?最可疑之处在于:盗宝之后,还要指使两个小妖在塔顶守候,说句公道话,这样的行为只有内奸才做得出来。奔**儿、霸波奔儿,显然就是留在那里给取经团通风报信的。这样做的唯一后果就是——取经团杀向碧波潭。 碧波潭是谁的所在?万圣龙王!既是龙王,应属龙族无疑,不管是九头虫盗宝还是手下小妖所为,这总账多少都会记在万圣龙王头上。舍利子虽称为佛宝,却未必是西天之物,此宝被盗,究竟得罪了谁? 取经团志在西方,虽未成功,却是眼见的事,天上地下不知多少人明白这个道理,按势力划分,自然归在西天门下。九头虫此举无异于让万圣龙王与西天交恶,万圣龙王啊,既然敢称万圣,可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或者背景? 如果万圣龙王在龙族中地位显赫,那么,这次行动之后,西天与龙族势必有了仇隙;如果万圣龙王籍籍无名只是寻常角色,那么此举便意义不大。 但悟空清楚记得,牛魔王曾去碧波潭赴宴,做东的便是这个万圣龙王,若是普通角色,能请得动牛魔王吗?由此看来,第一个可能居多。 除此之外,万圣龙王交好的四海宾朋,或许大多都与西天不和,比如牛魔王便是其中一个,如此倒也能解释得通。 那么,九头虫是如来派来的卧底吗?如来,相柳……一个是佛,一个是虫,会有什么关系呢? 算来算去,总是不解其中真味,还是静待其变吧。 不一时到了存天洞,大禹第一件事便是唤出祝融来,将熔炼最后一根金箍棒的事情与她讲了,祝融欣然应允。只是悟空问道:“此次重铸需多少时日?” 大禹心算片刻,道:“上次火神初次熔铸,不得要领,故此花了二百年,此番一百五十年足矣。” 悟空想了想道:“我尚有一事悬在心头,此事三日后再定,如何?”大禹道:“三日转瞬即过,无妨。”祝融白了悟空一眼,笑道:“我明日闭关,三日后你来求我吧。” 悟空顿时语塞,祝融红影一闪,却已入洞去了。大禹笑道:“无妨,她与你说笑呢。” 悟空想还个笑容,却只扯动了一下嘴角,怎么也笑不出来,并非有他,只因脑中思绪万千,杂乱有如线团,扯一个头便能引出许多,却会发现这根线头扯的未必就对。 悟空回洞静思,九头虫一事并非当前紧要,暂且搁在一边。二百年啊,还有二百年,这方天便要倾塌下来,这片地便要崩裂开来。 三界之中,生灵无数,如何才能为他们寻个生路呢? 大禹等人能救,却只杯水车薪,看来,逼不得已,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悟空急匆匆飞出洞去,直接去寻牛魔王。 老牛此刻正在山顶发呆,不知想些什么,见悟空前来找他,眼神仍是发愣,毫无表情道:“有事?” 悟空见牛魔王神色有异,问道:“见你神色木然,为何如此?” 牛魔王道:“我在想,我是明日闭关,还是后日闭关?” 悟空差点没笑出声,强忍着问道:“可有什么分别?” 牛魔王道:“明日是我生辰,倒还想大喝一通。” 悟空正色道:“那是自然,明日我陪二哥饮酒!” 牛魔王又道:“如此算不算修道之心不坚?” 悟空郑重道:“那自然是不坚了。须知‘道本平常心,外道即为魔’,心不静,魔自生,若有平常心,诸魔怎会生?” 牛魔王道:“罢了罢了,既如此,我明日就闭关苦修!”看那表情,似是痛苦至极。 悟空哈哈大笑,牛魔王怒道:“笑我作甚!” 悟空道:“二哥屏退心魔,大道必成,故此开怀!” 牛魔王哪里听不出悟空在嘲讽他,便怒冲冲道:“你来做甚,有事便说,说完便走!” 悟空道:“二哥,此事兄弟可要求你帮忙了。” 牛魔王听悟空要求他,身子后仰,半躺在大石上道:“既是求我,可带了礼物?” 悟空见老牛亦会摆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二哥,此事重大,莫再闹了。” 牛魔王翻了翻眼睛:“纵是重大,便去寻三清玉帝,又来找我作甚?” 悟空笑道:“好好,那我便去了。”说罢转身欲走。 牛魔王急忙唤住,道:“你出不去此地,要去哪里?” 悟空叹口气道:“去为二哥寻个礼物来,可恨我交友不慎,义结金兰的好兄弟尚自为难于我。唉!” 牛魔王站起喝道:“你这猴子说话真是难听,有话快说,莫待我发火!” 悟空笑嘻嘻回来道:“就知二哥最是体贴。”转而又肃然道,“二哥,我要见见太上老君。” 牛魔王一愣,张大嘴巴道:“啊?你见我师尊作甚?” 悟空道:“自然与此界有关,不知二哥可能帮小弟这个忙?” 牛魔王站了起来,急踱了几步,又搔了搔脑袋,皱眉道:“此事……我却有些不敢。” 悟空疑道:“为何不敢?” 牛魔王道:“我师尊向来严厉,故而不敢。” 悟空道:“只传话而已,你又何错之有?” 牛魔王嗫嚅道:“纵……纵传话,亦是不敢。” 悟空见牛魔王模样,急得一跺脚,冷笑道:“罢罢罢,算我看错了人!亏你还称得平天大圣,居然如此胆小!回见吧!” 牛魔王满脸涨红,道:“你要见我师尊作甚?” 悟空冷然道:“你若不传话,也不必问了,你我自相识以来,我可曾做过一件无用之事?” 牛魔王踯躅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狠狠心道:“好!我便去问一次,要打要罚,我老牛也都认了!” 悟空听牛魔王终于应承下来,深施一礼道:“若能成功,我代此界万千生灵先谢过二哥了。此番能请三清一齐到场最好,若不能成,至少也要请来一人!” 牛魔王道:“左右便是一试,成与不成,却不在我。” 悟空道:“好!” 牛魔王一跺脚踏上云巅,不知去了哪里。 悟空回洞静待,心中忐忑不安。要见三清面陈此事利弊,也是无奈之举。有麒麟、大禹等人在此,要出界绝非难事,但要保住三界中所有人性命,归根结底还要落在三清头上。 三清既然派牛魔王与自己示好,想必不能驳了自己这次请求。自己要见三清,必要阐明三件事:第一,假界内天地之手屠戮生灵,同样有违天和;第二,而以此天地来推衍那方天地之举,实属荒唐,毫无意义;第三,造化神猿最惜造化,靠此举帮助神猿提升实力,其实是无用之举。若是三清一意孤行,只怕到头来落得满手血腥,却仍一片心意落空。 除此之外,悟空还要探探三清心意,为何暗中相助神猿。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三清虽不致如此,却也绝非助人为乐,必有为自己考虑的原因。私心,是一道门槛,在这道门槛面前,神仙凡人本来就没什么分别。 悟空等了半个时辰,心中揣摩说辞,他知道,在三清面前,一切花言巧语恐怕都无济于事,这三个修行几万年的道教宗师,恐怕早就看破世间种种,若没有能真正打动他们的切实利益,轻易不会为自己的决断作出改变。 正想着,牛魔王自外面直飞进来,口中嚷嚷道:“悟空,成了,成了!” 悟空大喜:“果真成了?” 牛魔王咧开大嘴,喜滋滋道:“我老牛出马,还有不成的道理?明日午时,我师尊与二位师伯在天外之天等你。” “天外之天?那又是哪里?”悟空问道。 牛魔王道:“明日我带你去便是。” 悟空喜道:“多谢二哥了。”牛魔王也不答话,转身便走。 悟空叫道:“哥哥哪里去?” 牛魔王道:“许久未见我那孩儿,眼看闭关在即,此刻便去看看他。”(未完待续) 一五九、会三清 存天洞中,悟空闭门不出,苦思应对三清之法。他自知单凭一根如簧巧舌,恐怕不能说动三清,若是实在无法,说不得只好使用杀手锏了。 第二日午时刚至,果然牛魔王风风火火来寻悟空,二人驾云直上九重。 高空之中寒风凛冽,悟空问道:“怎还向上飞,如此去,只怕捅破天了。” 牛魔王笑道:“既称‘天外天’,自然是在天外。” 悟空肉眼看不出端倪,便施展“玄空法秘诀”的手段,他自修炼五行之术以来从未用过此功法,此时使出,忽觉大有进境。恍惚中见高天之顶似有实物影影绰绰,于是明白,这天其实不是天,只是阵法而已。 牛魔王带着悟空在阵法中穿行,偶有不知方向时,牛魔王便闭目沉思,实则聆听耳边传音,然后又继续前行。 悟空观牛魔王情状,心里也猜出几分,这天外之天中的阵法,或许便是出界之法了。 到了一处空地,牛魔王对悟空低声道:“你在此等候,我师尊稍待片刻便至。” 悟空盘膝坐下,闭目静心,将之前斟酌许久的说辞在头脑中反复过了几遍。正想着时,忽觉身前数丈处多了三个人影,他无需睁眼便知,怕是三清到了。 悟空睁开眼,身周仍是迷雾蒙蒙,却看不见有人,果然玄空法秘诀威力不俗,三清阵法也能看透几分。 悟空吃惊不提,三清比他惊讶百倍,此阵乃是元始天尊布下,莫说太乙金仙,便是混元金仙也难窥得阵法精奥。哪知三人刚一到此,便见悟空睁开双眼,自然是发现了三人的到来。这灵明神猿,实在有些莫测高深了。 此时,悟空站起身郑重施了一个弟子礼,他虽是神猿转世,但三清于神猿向来爱护有加,仅此做法也当得起此拜。何况此际人在屋檐下,怎可不低头,此番悟空有事相求,礼遇有加乃是常理。 悟空礼毕起身道:“三清之名,可溯世初,今日有幸得见,晚辈孙悟空这厢有礼了。” 老君呵呵笑道:“好个孙悟空,果然了得。” 悟空道:“低微道行,在前辈面前有如萤火皓月之别,何足挂齿。” 老君道:“道行不定,日渐增长,你修炼才几日,便至太乙金仙,已是惊世骇俗了。难的是,你如何竟能修成此具本相,老朽却如何都想不通。”老君自嘲笑了笑,道,“可否吐露一二,否则我心中揣着此事,总也睡不安稳。” 悟空心道,旁的都可说,却唯有此事不能说,就算你是太上老君,恐怕也不会相信穿越一事的存在吧。于是道:“实不相瞒,我只随意变化成此具人身,向来不知何为本相,便误打误撞地成了。”他这话并无虚言,之前悟空的确不知本相为何物,所以说来也坦然的很。 老君道:“看来造化便是造化,由不得人,既如此,我也不强求了。” “素闻你心思伶俐,能谋善断,故此我将你擒后投入三界之中,便是有一场造化与你。你自入此界来:收虎鹿羊三妖,解善恶界饥荒,教孟轲闻道,获王母蟠桃,生死门中存仁心,立杀志后惜造化;劫杀界中悟会元玄机、于章回身上悟情之道,本我界中成就第二本相,存救天之心,问心城中挽初乱狂澜,欲救世,寻鲲鹏……”老君滔滔不绝,显然悟空自入界以来所作所为,均在他掌控之中,末了道了一句,“平心而论,悟空,你之所为,远超我等想象了。” “造化神猿造化生,你若未堪破,只如聪明神猿般浑浑噩噩,我等自然也不点破。但你既阴错阳差早逢无支祁,知晓神猿奥秘,许多事情却也瞒不过你了。” 悟空内心深以为然,自己与原本的美猴王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便是自遇见无支祁开始。 老君又道:“你心中所想,我三人了如指掌,只是三界经营万年,只为会元之功,偌大造化功业,你等只唾手可得,便可一跃至混元金仙,何乐而不为?” 悟空问道:“斗胆相询,建此三界,究竟为何?” 老君道:“说了也不怕你笑话,初立此界,确是为了推衍天地变化。自我三人得知天地会元之厄,便苦思冥想破解之策,终于想出了这个手段。三界初成时,我等雄心勃勃,自以为此事十有八九可成。但随岁月变迁,我三人发现,这三界仅有天地之形,并无天地之神,归根结底,仅是胡闹一场。” 悟空插一句问道:“何为天地之神?” 老君道:“阴阳者,天地之道也!阴阳,乃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基。天地存阴阳,方有二气交he,衍生万物。” 老君嘿嘿一笑,道:“我这三界,阴阳二气倒是不缺,却连一株草都生不出,三界中所有初始生灵,全是自造化天地中移过来的。” 悟空听到此处暗叹道,此举倒与后世颇为相似,人能造航母卫星,却无法凭空造出一个真正的生命体,看来前世今生,都逃不过这条至理,那便是:万物,天地所生! 老君接着道:“我三人造界看似成了,其实自一开始便入了歧途,或者说,要逃脱会元之厄,本无正解。但即使如此,三界却也不能白白建了。” “早在几万载之前,我等便知造化神猿之秘,之后因缘巧合,种种却也不必细说,许多事情你也知道根由。而今界内已有四只造化神猿,三界一旦倾覆,如此大的造化,除了造化神猿,天地间哪个能消受得了?”悟空才知,原来三清帮助神猿提升实力却是临时起意。 悟空问道:“神猿与道教并无瓜葛,为何屡屡相助?”此时他有意隐瞒自己得知道教夺取蟠桃树的秘密,倒要看看三清如何说。 老君笑道:“你口中的道教,指的是谁?” 悟空道:“三清自然是道教之祖,这还有何异议?” 老君微微点头道:“天下大教,仅佛、道二教而已,道教以三清为主,佛教以如来为尊,你说的没错。”悟空心道,我说的既然没错,你又为何重复? 老君又道:“如今我道教式微,有许多愚男信女竟以昊天上帝为道教之祖,实为大错特错。” “玉皇大帝?难道玉帝不是道教的?”悟空脱口而出。 老君道:“是道教不假,但三清六御,自然是三清在前,六御在后,玉帝虽受封为万天之主,地位至高无上,在道教之中,却也只排在第四位。” 悟空听到此处,心中一动。老君说玉帝是“受封”为万天之主,受谁的封,谁有这么大的资格,敢为万天封主? 若玉帝是被封的,那三清呢,是不是也是在这人的统御之下? 只听老君又道:“我等受人之托,辅佐玉帝坐稳了凌霄宝殿,却料不到一片好心,却遭反噬。” 悟空道:“果然天庭中诸位神仙貌合神离,却也在我意料之中。” 老君轻咦一声道:“呵呵,你说说看,怎么个貌合神离?” 悟空道:“当日天庭派十万天兵围剿花果山,若是戮力同心,只怕花果山早已土崩瓦解。而我观阵前交战,天庭兵将皆畏缩怯战,仙官神将真正出力者甚少,便有此猜测。花果山毕竟弹丸之地,怎比得上天庭几万年积淀,久攻不下,必是内部不合!” 老君道:“不错,天庭不合久矣,便是外人都看得出。玉帝权倾天下,尚不知足,还勾结外人盗我道教气运,此事,我却无法再容他了。” 悟空听老君语意冰冷,自己心中一凛,心想,勾结外人?除了佛教,难道还有哪个势力值得玉帝去勾结吗?原来佛道亦是不合,难道三清要借着此事和玉帝翻脸不成?若是如此,那可真天下大乱了。 老君又道:“只是若即刻翻脸,却对不住那托孤之人。” 悟空听老君第二次提到这人,自知这人实是非同小可,终于忍不住问道:“此人是谁,竟有如此大的面子?” 老君沉默半响,却不言语,自始至终都是老君一人说话,此刻终于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灵宝天尊:“那人早已身殒,不提也罢。” 悟空听灵宝天尊语中似有感伤之意,知道这人对三清定是极为重要。 一时间却无人说话了,在这天外之天上,隔着层层迷雾,悟空隐约能感觉到,三清似乎也是重情之人啊。(未完待续) 一六〇、混世论 三清一言不发,悟空也好借此机会理清思绪,从老君语中得知,三清与玉帝不合,乃是玉帝勾结外人所致。 道教有三清六御,这类常识老君自然不会蒙骗自己,三清排在六御之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由此看来,在道教中三清乃是至高无上的地位。换一种说法就是——玉帝掌皇权,三清掌神权,一个是政治领袖,一方是宗教创始人。 按理来说,二者泾渭分明,也好区分,那便是在天庭玉帝说了算,道教中三清执牛耳。而现实中,显然这两方都不是安分的主。听老君话中之意,三清乃是受人托付辅佐玉帝,若不是看这人面子,恐怕三清便要与天庭撇清了。 而即使现在,三清心中隐隐也以无上身份自居,三清门下高人无数,在天庭中影响力极大,又有谁能与之相抗? 玉帝名为万天之主,论起对实权的掌握来,其实名不符实。无论在《西游记》中的美猴王大闹天宫还是今世的围剿花果山之战,天庭众将大多出工不出力,面子给你玉帝,心中却隐隐抗拒。天庭中不服玉帝的,只怕还不在少数呢。 这说到底,基本还是实力使然。玉帝若有三清这般修为道行,一声令下,哪个敢不听从? 这时,老君道:“前世不论,只看今朝。如今道教看似风光依旧,实则暗流汹涌,已是大病缠身,不得不治的境地了。” 悟空问道:“先前老君所说的气运,那又是何物?玉帝夺它作甚?病在何处?却要如何治?” 老君听悟空一气问了三个问题,笑道:“你倒比我还急。” 转而语气庄重威严,道出了一篇造化之论: “三界之事,从一初始便错了,然天下事岂以对错等闲视之?祸福臧否,莫在人论,在乎心也。心意至时,岂有无用之功?” “三界中那善恶界,你也曾去过,此界未曾大成,却是我多年修行的苦证。最初时,此地只一片荒芜之地,并无国度之分。我自他处移无数生灵至此,然后以阴阳为界,使善者相聚,恶者亦不分,自以为如此之后法度分明百姓相乐,向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便是如此。岂料善能养恶,恶能生善,而不过百年之后,善恶再度混淆难分。” “我偏不信此理,再施大能,将善恶人分而居之,没过多久,又是如此。原来许多恶人,竟一朝顿悟向善,而善者亦有许多失足堕落之辈。” “要知我也是执拗之人,向来以为善恶有根,一经播种便终生不渝。于是,我依照八卦图模样,将阴阳二界各划了六十四个国度,依照人之秉性将其投入其中。如此施为,各国小儿初生临世,自然无许多杂念,所闻所见,均本国之事,如此耳濡目染,难道这小儿还能生出旁念不成?” “岂料结果令我大为震惊,善国出生之子,长成后恶者居半;恶国出生之子,亦有半数善人。此刻我才知,人之善恶岂可养成,乃天赐也。而天赐之善恶,亦非不变之理,又能善恶相逆,并无一定之形。” “我试的是善恶,却也知万物之理相通,若真与伪、高与低、美与不美……亦当循此理也!” “此后,老朽终于参悟,这“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道理。自然自然,无自而然,方为自然之元。造化造化,无造而化,才是造化之端。人力终究有限,岂能逆天而行?” 悟空听得一头雾水,老君说了这许多,又与气运何干? 只听老君又道:“起初我只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经此善恶相逆后,我才知‘太极未分之时,道纳阴阳;太极既分之后,阴阳蕴道。道者阴阳之根本,阴阳者道之发挥也!所谓太极分而为阴阳,阴阳合而成太极,一而二,二而一也。’哈哈哈哈……” 老君说完后,开怀大笑,显然颇为自得。悟空亦是初次听到“一而二,二而一”的论法,听得似懂非懂。 悟空想了想,老君绝非无事炫耀,如此说必有根由,他想了想,猜测问道:“老君所言,一而二可是指混沌初分,那二而一,便是天地将合吗?” 他小心翼翼问出,老君却没了动静。过了片刻,只听两人哈哈大笑,正是灵宝道尊与元始天尊二人,笑毕,灵宝道尊道:“你参了几千年的道理,悟空一语中的,哈哈哈——” 老君微怒道:“这有什么好笑!”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几声,道,“悟空所言不错,然你只闻其一,不知其二。” “盖造化之机,不可无生,亦不可无制。生克循环,运行不息,而天地之道,斯无穷已。” 悟空问道:“不对,若依此理无穷,还哪有什么天地合的道理,一切都是谬论!” 老君道:“不错,不错,无穷论,二而一却也不错。” 悟空道:“如此说,岂不自相矛盾?” 老君道:“如善恶之理并无二致,真伪对错,又岂有一定之形?”悟空琢磨了半天,终是想不通这层差别。 老君叹道:“所谓当局者迷,说的便是你了!” “我?这又与我何干?”悟空不解道。 老君道:“岂不闻天地开,阴阳分,混世神猿搅动阴阳,静动之间,万物乃生。” 悟空道:“这我自然知道的。” 老君又道:“万物因混世神猿而生,亦当因混世神猿而亡,这方合因果,如此说,你还不懂吗?” 悟空身躯一震,这不正是大禹所说的“灭世神猿”论调吗?大禹说过这是小人谣言,老君怎也如此说?于是驳道:“此为谣言也,莫非老君也信了小人谗言?” 老君道:“起初我自然不信,此人搅起天地间一片腥风血雨,恶毒至极,但我三人推衍多年,谣言虽不可信,但这天地至理,却是不由得不信啊!”他语意显而易见,便是“灭世神猿”的谣言其实正与天地至理暗合! 悟空心中颇为不喜,陷入了沉思当中,他万没想到,老君三绕两绕,却绕到了这里来,只是他振振有词,却没办法反驳老君。按照他的道理,所谓“一而二,二而一”,神猿使万物生,便要使万物灭,这逻辑实在太过强词夺理。 悟空想起当年天下仙妖围剿神猿一事,不由得心中愤懑,冷冷道:“照此推论,非要将造化神猿杀得尸骨不存,绝迹于世间,才能罢休吗?” 老君听悟空此言,竟一时怔住,然后哈哈笑道:“悟空,你误会了。我所说万物因造化神猿而亡,却不敢妄言尔等有罪。” 悟空越听越是糊涂,问道:“老君有话便直说了吧,这般绕的我头晕。” 老君道:“须知造化若无生,则发育无由,造化若无制,则亢而为害。按照我的推衍,三界内造化虽越来越多,但却越来越杂乱浑浊,这便是无制的表象。故此三界二百年后将亡,却非我三人以人力所致,乃是界内仙妖自作孽、不可活了。”(未完待续) 一六一、挽天倾 悟空问道:“为何会如此?” 老君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造化乃是自然之本。人若要乱了造化,却是本末倒置,如何能不混乱?而混世神猿当初若不搅动阴阳,何来天地万物,故天地万物之亡,实乃咎由自取,若算到根源,造化神猿岂不是罪魁祸首吗?” 悟空终于明白老君的意思,不由得啼笑皆非,反驳道:“造化神猿本为造化所生,若我等有错,那便是造化之错,与我等也无干系!依我看……要怪就去怪盘古,他若不自混沌中开天辟地,哪来这许多烦恼!” “你好大胆!”说话这声音陌生,自然是元始天尊,元始天尊得盘古精气,方有今日成就,自然不容许悟空调侃。 悟空笑道:“大天尊也忒小气,难道就许你三清开我的玩笑,却不许我开旁人玩笑吗?” 老君道:“你这猴子真是心急。你当混世为何意,难道仅是在天地之初搅动阴阳,便无事了吗?” 悟空笑道:“难道还要我等为非作歹,将天地搅得一团糟不行?” 老君道:“这话倒也没错,天地间大乱,哪一次不是因神猿而起?神猿无罪,罪却因神猿而起,混世之名,果然并非虚传。之前还则罢了,便是此刻,神猿看似销声匿迹与天地间,但仙佛巨擘、上界枭雄,哪一次谋划又能离得了神猿一系?即便七神猿全部隐世不见,总有造化相引,将你们找出来。混世混世,难以离世!” 悟空被老君一席话说得无语以对,只得暂论他题,便道:“你所说是真是假,却也无人能断定。说了这许多,与玉帝盗走道教气运何干?” 老君道:“大有干系!气运者,造化之势也!人失气运,一生坎坷步步维艰;国失气运,内忧外患不得安宁;我道教若失了气运,教派暗弱人才凋零却是小事,天下信众归到一处,那便是将亡之象了。” “造化所生共有九种生灵,盘古只管开天,鲲鹏只管清宇,然后便隐于世间不现踪迹,绝不会动摇天机。这世上,能牵引造化气机的,唯有七神猿耳!” “神猿所向,便是造化之势,这么说,你可明白?” 神猿所向,造化之势!悟空咂摸其中含义,暗喝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取经一事以孙悟空为主,收金蝉子重归佛门只怕是个幌子。 西方灵山要夺道教气运,造化之势自然向佛教倾斜,孙悟空不自觉掺合进了这场纷争,一步一步走下来,却被佛教收了,岂不正应了老君的话! 老君接着道:“如今我等所作,便是不叫天下气运归于一处,故此将尔等收入界内,要与你们一场大造化。神猿修为大涨,灵智想必也能顿开,那时应对阴谋诡计,也多些保全之策。你可明白了?” 话说至此,悟空再不明白三清之意可枉称灵明神猿了。原来三清是想让灵明神猿协助道教,一同对抗天庭与灵山。但是老君说得明白,唯有如此,才能使天下气运不尽归到灵山。 如来收取神猿必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理由,而三清呢?他们是否也对自己隐瞒了许多秘密?这一个先予后取,以不争而争之,用的实在是高明啊。 想到此处,悟空不禁想起了逃出如来手掌心的那一刻,如若那是自己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是否将踏上西行之路呢? 悟空想了想问道:“若能挽回道教气运,我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天下气运散落,便能阻住会元之厄吗?” 老君道:“我知你心中尚存许多疑窦,今日一席话,并非教你入我道门,只是见天下势危,不得不出语点破,你以造化神猿之身,我等纵为三清,也不敢随意驱使,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以你才智,今后遇事自然知道如何去做。教你吸取三界造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无论如何,此三界二百年后便将化为齑粉,你若不取,无数造化便只散于天地间罢了。” 悟空见三清表明心迹,对三清印象又好了几分,但听到三界将毁,忍不住道:“你们能将其取来,为何不能送回去?” 老君道:“你道我等是胡乱杀生之辈吗,此界将毁之前,三界将大开生门,有那能自行走脱的,自然便重归天地。” 悟空问道:“那肉体凡胎的凡人兽禽当以何地自处?” 老君停顿片刻,叹道:“还能怎样,人固有一死——” 悟空打断老君喝道:“人只有向生之意,谁会平白无故便有向死之心?如此作为,与滥杀无辜何异?亵渎造化,造化必报之!”这话从悟空嘴里说出,意义可非同凡响,他本就是造化所生,一句“造化必报之”如同诅咒无异。 悟空本料说完这番话,三清便会勃然大怒,但自己实是无法忍住,若不下猛药,三清怎会警醒?哪知三清尽都默然无语。 悟空心道,你不说,那我便接着说,于是道:“神猿一系,与造化领悟最深,如此强取造化之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你们这番打算,却尽付东流了。” 此时元始天尊悠悠开口道:“众生不易,此事我三人却也想过。只是三界中生灵何止百亿,以我三人之能,却是有心无力了。造下此等罪业,虽必有果报,却也唯有望洋兴叹了。” 悟空听元始话中似有意救人,心中一喜,道:“如何才能将此间生灵尽数救出,望大天尊指一条路来,我看是否能有存活之法。” 老君道:“非是小看你,只是凭你如今修为,却帮不上什么忙。” 悟空道:“难道非要混元境界才行?” 老君道:“悟空果然伶俐,我便说与你听,也教你死了这条心。” “此三界宏大无边,非是吾等夸口,天地间怕再难寻得三人能布出如此广袤之界,只因我三人功法本源相通,又彼此相知,毫无芥蒂,才得成功。三界相连,各有门户相通,分别为生、死、玄、虚。” “此界只有一条通路,便是你如今所在之处,打开阵法,通路便自然现了出来。若是天仙出界,自然不难,阵法一撤,沿路自主飞出,便可直达清微天,天仙能抗住天界罡风,他们自己下界便可。” “地仙以下出界,若是一二十人,我等用手也抓了出来,但这许多人出去,唯有一个办法,便是由一人将生、死、玄、虚门使大法力贯通,再由一人使搬运术将所有人移至本我界,又有一人护住天界罡风,再有一人开出一条通天之路,叫这些凡人自行走下去。至少也要四个混元金仙才能做到,此间仅有三人,你叫我等如何去做?” 悟空想也不想,道:“此时甚易,这四桩事却不必同时去做,可先两人施法,将所有人移至此界中,再由两人施法助凡人下界,如此即可成功。” 老君啐了一口道:“你这猴子,想累死我们不成?你可知施展这样法术,要费多少法力?我早已算过,若按你那法子,就算二百年不歇不止,也只能救出一成。” 悟空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此看来,非要我出手不行了。” 老君道:“莫耍贫嘴,你休自视过高,以你当下修为,便是天界罡风,只怕也撑不住十天半月。” 悟空道:“若我能寻来七个混元金仙,此事可成否?” 他此语一出,只见眼前迷雾顿时消散,三清一起站起身来,老君喝问道:“此语当真!”(未完待续) 一六二、众志成 悟空始见三清真容,见三人皆着一身素青道袍,粗看无甚分别,仔细看去,居中而立元始天尊的道袍镶着黄边,左手边灵宝道尊的镶着红边,右边老君的镶着紫边。 三人皆表情恬淡,倒似世间无事能动其心。右首灵宝道尊笑道:“悟空听好,说的是混元金仙,可不是太乙金仙,你可是听错了?” 悟空道:“如此大事,岂能说笑,便是七个混元金仙!我倒要看看三清是否真有悯世之心!” 元始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郁,他心意一动,神游界内,片刻后,元始神色剧变。老君急叫道:“师兄!”在他记忆中,元始还从未有过如此神情。 元始道:“无妨,悟空所言不虚,他的确有此能耐。”然后又转向悟空道,“悟空好际遇,居然将这些老家伙也请了出来。”原来他掌管此界,只瞬间便在界内发现大禹、麒麟等人。 老君还不懂,急问道:“是哪个,这世上混元金仙有数,又有哪个我不知的。” 元始道:“你自然识得,只是在你我心中,这些人早已作古,万没想到,他们竟隐于鲲鹏腹中。” 悟空道:“不错,这几人都欠我个人情,若有他几人相助,此事可成否?” 元始闭目捻指,须臾便道:“不用七人,若得五人相助,便可即刻成功,多说也只十数载之功。” 悟空惊道:“怎地如此快?” 元始道:“你有所不知,先前那是笨法子。混元金仙若凑齐八人,我便可布下八荒宇道阵法,界内之民入此阵,尽可安然无恙传到天下四洲任何地方。此乃阵法玄妙,自然是捷径。” 悟空大喜过望,忍不住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刚一腾身,耳边闻得天雷隆隆,才想起自己仍在元始阵法当中,吓得急忙站定。 三清也是极为高兴,此事压在三人心头久矣,而今有了解决之道,免去许多杀戮,说不得造化功业上又添一笔,怎能不喜? 此事老君、灵宝道尊已知这七个混元金仙是何方神圣,心中大震。自天地大乱之后,上古神人所剩无几,时光久远,如今的大禹、祝融等人,早已被当做上古传说。万没料到这几人竟仍在世间,看修为,比自己三人却也不差。 天,七个混元金仙!这七人看似对悟空印象颇佳,造化神猿若能得此助力,放眼天下,还有谁人敢动其分毫?若真如此,再加上八大圣与许多麒麟麾下神兽……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想到此处,老君缓缓问道:“悟空,老朽有一言,万望你据实以告,莫打诳语。” 悟空见老君表情凝重,称呼也谦逊了许多,也正容肃立,道:“老君但问无妨,我孙悟空活得便是一颗本心,欺人便是欺己,这道理再简单不过。” “好!”老君问道,“我且问你,你,究竟志在何方?”老君问出这句话,心中也忐忑不安,如今的孙悟空与当年可大不相同,他若任性而为,只怕便可闹得天翻地覆。 悟空想了片刻,道:“凡事自有因果,我心唯以众生念,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便是我平生所愿。” “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老君喃喃重复了两遍,还在不解当中,此时元始喝了一声:“好!” 元始毕竟高出老君一筹,稍一琢磨便知悟空这“不失本心”的含义。人若做事不失本心,那便善莫大矣,天地间自然少了无数纷争。 老君仍是不懂,问道:“你所说本心,所指何处?” 悟空道:“老君曾道,人之善恶天赋也,我诚以为然。岂不闻‘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地生养万民,自有恒常规则相伴,万民秉持,故此喜爱美德亦为天性。如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凡人若能本此心做事,仁义礼智遍布天下,这天地自非一人之天地,而亿万生灵共有也。若到那时,尚忧会元之厄乎?” 老君抚掌大笑,由衷赞叹道:“好!好!好!” 灵宝道尊也赞许道:“悟空胸中有颗道德本心,如此我三人无忧也!” 元始天尊道:“悟空,你去吧,若能说动那七人,我便可随时立起八荒宇道阵法,若有话,只教牛儿传话即可。” 悟空道:“好!左右尚有二百年,不急不急。”再抬头时,三清已不见踪影,迷雾层层,又将周围遮掩得难以视物。 须臾,牛魔王不知从哪里出来,叫道:“悟空,走罢!”悟空却呆立不动。牛魔王又叫了两声,悟空一跺脚道:“还有几件事没问,这三清走的倒真快!” 牛魔王道:“怎地,可要我再去请师尊?” 悟空道:“此时胆子大了?” 牛魔王嘿嘿笑道:“师尊刚才与我说了,悟空若要相见,即时禀报,不得耽搁。” 悟空没想到自己在三清心中分量大增,道:“罢了罢了,倒也不是急事。”悟空心中一直惦着劫杀界中的六耳猕猴和九头虫,想从灵宝天尊处打探打探,当然,还有极西大漠中那个极为诡异的阴魂。之后想必还有机会与三清见面,忘了便忘了吧。 二人回了存天洞,悟空了却了心中这桩大事,如同搬去了一块巨石,胸中块垒土崩瓦解,畅快至极。 辞了牛魔王,悟空径直便去寻大禹,将这事三言两语说个明白。正如悟空所料,大禹二话不说当即便应承下来。大禹为上古帝王,赤松子、祝融、后羿几人都唯他马首是瞻,当无异议。悟空又去寻麒麟,麒麟与救人一事实无多大兴趣,但悟空相求,怎好拒绝,区区十数载之功,也耽搁不了什么,于是也答应了下来,教悟空随时来唤他便可。 悟空再寻大禹,去寻句芒与蓐收二人,他两个不知将通风与王禺带去了何处,悟空却寻不见了。 大禹带悟空在界内寻找,本我界极北处,有一座巨岛,也不知此岛上原来住着何人,如今句芒在东,蓐收在西,将此岛占了。 悟空远远便见到,通风正如自己在鲲鹏腹中青木峰上一般无二,苦苦于长生树上摸索,凝练青木真气;王禺也在蓐收指点下逐个试练各种兵刃,二人练得聚精会神,均未发现大禹与悟空到此。 悟空拉住大禹道:“他二人初解内中真味,还是不打扰他们好些。”大禹点点头,道:“元始既说十数载即可成功,倒不急在一时。此时回去与你重铸金精铁棒,如何?” 悟空大喜,二人又飞了回来寻祝融。 祝融见悟空又来,眉间喜意盈盈,道:“此番熔炼,你在此相陪,可好?”悟空一听这话,便似一颗头都变大了,一百五十年啊,便要这般一动不动在息壤炉旁炙烤,自己恐怕没有这份耐心。 大禹道:“祝融所言正合我意,悟空,此番金精分而又合,如我所料不错,怕是一个难得的法宝,你若将精血融入,今后御使必能威力大增。况且铸器暗合天道,你在此观摩,大有好处。” 悟空听大禹这么说,却不得不答应下来。 祝融促狭的看着悟空笑笑,转对大禹道:“此界无火,我欲造一座火山出来,怕是要费些时日了。” 悟空道:“造火山作甚,又要多久时日?” 祝融道:“要炼金精,非要火中火不可,先前万载积累都丢在鲲鹏腹中,如今从头做起,少说也要百年光阴。” 悟空算了算,这一百年,铸器又要一百五十年,只怕此界早就崩了。大禹也知他心意,出了三界,不知有多少大事等着,还是在此地将法宝炼成最好。 悟空一拍脑袋,笑道:“我确实守着金山要饭吃,少待片刻,我去去就来。”大禹与祝融面面相觑,不知悟空去了何处。 悟空自然来寻牛魔王,牛魔王刚要闭关打坐,见悟空闯入洞来,嚷道:“你这猴子好没分寸,唬的我险些走火入魔。” 悟空笑道:“走火最好,如今我正缺火。” 牛魔王:“缺火?你要火作甚?” 悟空道:“要炼一样紧要的事物,还要劳烦二哥去老君处,与我借点火来。” 牛魔王啐了一口,道:“我师尊又不是灶神,哪里有火?” 悟空嘻嘻笑道:“那八卦炉中,随意扔些炉渣下来便好。” 牛魔王道:“你妄想,我师尊那八卦炉可是宝贝,怕是炉渣都不舍得给你。” 悟空道:“成与不成,二哥就替我试问一遭。”牛魔王又推阻了几次,终究架不住悟空软磨硬泡,气得呼着粗气上了天。 不过片刻,牛魔王回到洞中,对悟空道:“明日去西方一念原上,自有天火降下。无事快走,莫要碍我修行!” 悟空做个长揖,唱个大诺告辞。 第二日天光乍亮,悟空三人来在一念原,不多时,只见头顶上微光一闪,一个红亮之物自高空坠下,此物坠速渐疾,如一根火箭直射入几里外的地上,消没不见。 少顷,忽闻地底隆隆作响发出巨爆之声,而后便觉热气腾起,地上草木须臾化为焦黑。祝融赞道:“好火!”一道红影电光火石般弹射出去,循着那物钻出的孔洞便扎了下去,悟空与大禹紧紧跟随。 这孔洞粗只盈尺,二人使个缩骨法进去,内中却越来越宽,向下直入千丈有余,方才到底。此处燥热,丝毫不下于祝融所造的鬼焰山。 大禹惊道:“这是何人之火,竟与火神不分轩轾。”悟空道:“三清中老君之火,老君素以丹道闻名,此火想必自他八卦炉中取出的。” 大禹取出息壤炉,寻了一处平整地势,道:“悟空好大面子,三清竟也与你交好。”悟空笑道:“暂算个志同道合罢了。” 息壤炉立起,大禹、祝融便一脸凝重,屏息静气,沉浸在炼器的氛围当中,悟空离得远远,一双眼睛看看大禹又看看祝融,等了半日也不见二人动作,于是索性去一旁打坐去了。(未完待续) 一六三、神器成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百年时光飞逝流过。 本我界存天洞前,牛魔王神采奕奕自洞内走出,一跃便登峰顶,见一轮初升朝阳喷薄而出,壮丽华美。 他闭关整整百年,此番修为精进,一身筋骨淬炼得如同金刚之躯,自知自己本身这样本命法宝已堪大成,心中喜悦之际,手也痒了起来,便欲找人比试一番。 正在这时,只见正北四人正于天际翱翔,直奔存天洞而来。定睛看去,却是句芒、蓐收、通风、王禺四人,牛魔王大喜,百年前蓐收将自己斗败,今日找回场子,正是时机。 他擎起铁棍迎了上去,拦在四人面前。通风见是牛魔王,笑道:“牛二哥要去哪里?”牛魔王对蓐收道:“来来来,你我再练上一遭。” 王禺跨前一步道:“我!” “你非我敌手,叫那使斧子的来。”牛魔王道。 蓐收神念一动,两柄短钺飞出,却落在了王禺手中。 王禺将双钺交叉做个十字花状,斧面映着朝阳光辉,反射到牛魔王脸上,牛魔王顿时想起那日一败,怒不可遏,抡起铁棍砸来,王禺抬钺迎上。 牛魔王见王禺竟敢硬接,可与平日交战大不一样,“当”的一声脆响,牛魔王铁棍竟被弹了回去。 牛魔王喝道:“好力气!”他却不知,王禺使得并非蛮力,乃是御金神通中的“震”字诀。二人斗在一处,王禺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怪招迭出,令牛魔王有力使不出来。再斗片刻,王禺斩神圈飞出,牛魔王早知他这招,手中铁棍顺势掷了出来,被王禺短钺磕飞,滴溜溜被斩神圈收了起来。 牛魔王捻个法决,本身立现,好一头金光闪烁的大白牛,通体如同钢铸铁浇一般。王禺看了看,苦笑一声,不知从何下手。 其实他深知蓐收这一双短钺的威力,若再继续打下去,恐怕牛魔王钢筋铁骨,也难免伤了皮肉,故此不愿再打。 此时通风一跃而出,喝道:“王禺退下!” 大白牛摇头晃尾,径直撞向通风,通风凭身法闪在一旁,手中亮出苗刀,对准白牛背脊劈了下去。大白牛侧身要躲,但体型太过庞大,这一刀正划在侧腹上,“仓”的一声,声如磨刀,只在大白牛右肋处划出了一道浅痕。 见大白牛肉身如此坚硬,句芒、蓐收也为之动容。 通风见自己苗刀锋利,牛魔王身躯亦强悍无匹,如此硬碰硬只怕斗得两败俱伤,于是他便将苗刀收了回来。随着法决念出,双掌搓动间,却有缕缕青气如藤蔓一般吐出,将大白牛四蹄缠住。 这白牛只微微一动,青气便散,只是复在空中凝住,聚作一团。通风习得御木神通后,施展起地级法术“青藤术”毫不费力,只见这青气越来越多,不过片刻,便缠遍大白牛全身。白牛此时行动暂缓,举足踏步微有凝滞之意。 大白牛此时也未在意,只带着满身青气向通风冲来,通风身法灵活至极,又怎能让白牛触及,他闪躲腾挪,手中法术不停。又过片刻,青气渐渐有凝实之意,此刻通风手诀一变,青气随之变形,化作一根根有形有质的青色藤条,紧箍在白牛身上。藤条相交之处随法术打了许多个死结,倒似白牛身上挂了一张巨网。此法术有名做“千千结”,乃是自青藤术演化而来,已是木系天级法术了。 此时大白牛才觉不对,只是此时正视这青气的威力,为时已是稍晚。千千结下,大白牛便是动一步也吃力的很,白牛又无利爪,无法将这藤条扯下。但牛魔王岂止这点本事,他身躯急剧增长,瞬忽间化作千丈高下,身上藤条顿时变得细如蛛丝,却始终未曾断裂。 说起来这藤条乃是至纯木系真气所化,并非真正草木,岂会有断裂一说。但牛魔王施出此法,便是二人比拼法力之战了,一个要收拢藤网,一个要脱出牢笼,一时间却难分高下。 王禺见二人难分高下,亮出斩妖剑来,跃至大白牛身上,只轻轻一挑,将几根青藤挑断。这一下一身桎梏土崩瓦解,大白牛立时还了自由身。 通风哈哈大笑,他自劣势挽回,将肉身强横远胜于他的牛魔王困住,颇出自己意外,没想到木系法术若应用得当,丝毫不逊于其他攻击法术。 牛魔王此时也变回人身,仍呼呼喘着粗气,道:“好缠人的东西,这是那青脸瘦子教你的?” 通风听他对句芒不敬,便道:“若是他施出此法来,教你一百年也逃不出来。” 牛魔王想了想,方才若是没有王禺相助,自己仅能与通风僵持,若是这瘦子亲自上阵,恐怕还真是如此,悟空不知从哪里寻来这许多怪胎,一个比一个厉害。 通风问道:“悟空可在洞中?” 牛魔王道:“我闭关百年,又哪里知道。” 通风道:“想必他也闭关了,暂回洞吧。”于是五人飞回存天洞不提。 …………………………………………………… 一念原地底,千丈火洞之中,熔炼金精铁棒已到了最后关头。悟空早早被大禹唤醒,他也插不上手,便在一旁凝神观看。 眼见息壤炉中金精之液已尽融为一体,大禹将怀中如意锁妖练取出,投入到了炉中,此为取个金精圆满之意。而后大禹凝神屏气,将自己精血从炉中吸得一干二净,此为取个至真至纯。此际炉中唯存一炉金精,再无他物。 大禹传音与悟空道:“速将精血投入炉中。” 悟空远远伸手一指,一道血箭直射入炉中。 祝融三味真火变幻无端,各色火焰在指尖跳跃翻飞,一团团投入炉中,将那金精裹住,她一身红衣在火光下映着一张满月面庞,加上凝重的表情,又是另类极美绝色。 悟空精血与金精毫无阻隔,片刻便融入其中,大禹脸上渐露喜色,将息壤炉变幻形状,祝融也渐渐收了火力。 悟空百年间虽打坐炼气,却始终分出神念来看二人铸器,此际接近尾声,他心中顿有所悟,原来铸器中也暗合大道之理。 自初时小火慢熬,至中间猛火急攻,再经无数反复,其间观内观外,辅以外部环境造就,加以内部精血滋养,方可初成。若将人比作这尊炉鼎,这一过程与修道又是何等相似。道家云:温养先天,运内炉天然真火,剥尽一身后天阴质,阴尽阳纯,永久不坏。 故此真火越纯,炉内杂物去之愈尽,炼出的器物才愈加珍贵。他这铁棒能得祝融火神相助,又经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息壤炉锤炼,自然人间少见,天上难寻。 少顷,大功告成,大禹祝融皆松了一口气,只待那铁棍自行冷却。 中间闲暇,大禹道:“说来蹊跷,这金精因老君而开,又经他手而合,也算圆了因果。”悟空问道:“如何叫因老君而开?” 大禹道:“当初发现金精时,祝融不在身边,我哪有这等火力熔铸,此时恰三清路过,借了我火种,助我将此金精化开,故而叫因老君而开。今日又是老君借火,使金精归得圆满,这铁棒与他缘分不浅。” 悟空没料到还有这个故事,心中暗暗称奇。 过了一日,大禹收了息壤炉,只见一根黝黑的铁棍立在当中,这棍子黑黝黝的,早失了原来金精的亮色,显得朴素无华。 悟空一见此棍,心中一震,他急忙伸手将铁棍招来,此神兵中内蕴神猿造化精血,自然成了悟空本命法宝。 始从火中取出,铁棍灼热难当,但悟空自然不放在心上,乍一入手,便觉这铁棍与自己如同一体,果然法力运至,如臂使指。舞动间这铁棍顶端稍弯,却是棍头震荡所致。大禹与祝融在旁看了片刻,竟有恍惚之感,暗道神奇。 悟空心中惊讶比他二人千百倍不止,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四根如意金箍棒,加上造化神猿之血,竟能炼出《器典》上排名第二的“如意天机棍”! 悟空那日见了“如意天机棍”,便多看了几眼记在心中,那形状模样与手中这根铁棍毫无二致。如意自然指的是如意变化,先前那如意金箍棒虽也做如意,却仅指大小而言,而今这如意天机棍,却可随意弯曲,若是悟空愿意,亦可将其当做软鞭使用,如此一来,对敌时势必占了许多便宜。 五万四千斤的一根软鞭,想想都可怖之极,天底下能接下的人怕是寥寥无几。 而仅有此用,恐怕还排不上《器典》第二,盘古斧碎裂后尚能化作太极图、盘古幡、诛仙四剑等上古神器,岂是寻常法宝能比。 这如意天机棍的奥妙,恐怕不在“如意”,而在于“天机”二字上,此棍出世,仅是一条金精,今日才是它初见天日之时,恐怕无人能知其中玄机,这答案却要自己去慢慢摸索了。 只是,既然此棍初成,又是何人将其写在了《器典》上呢?(未完待续) 一六四、寻佳人 百年光阴,成就一根如意天机棍,实在令悟空喜出望外。 大禹问道:“悟空,此棍自然归你所有,你为它取个名字吧。” 悟空想也不想,道:“便叫如意天机棍如何?” 大禹思索片刻,道:“如意倒是不假,只是天机二字缘何而来?” 悟空见大禹神情,心中断定大禹并未见过《器典》一书。论起此书源头,还是他自须菩提祖师的书堆里翻出来的,须菩提是故意而为之,或是机缘巧合?怕是永远没有答案了。 只听祝融道:“好名字!” 大禹见祝融称赞,便问道:“你既称赞,却说好在哪里?” 祝融笑道:“如意二字不假,棍字也是名符其实,这天机二字嘛……”祝融低头思索不语,然后顽皮笑道,“自然天机不可泄露。” 大禹道:“就你油嘴滑舌,好,那便叫这名字,天机天机,心明途自现,也不去想他了。” 悟空收了如意天机棍,道:“此番铸器,可比当初预算快得多了,如今尚有百年光阴,二位大可修养一段日子,再去做那件大事。” 大禹道:“铸器所耗法力微乎其微,何须歇息?” 悟空喜道:“那再好不过!” 三人飞出地底,再见天日,直往存天洞飞来。 悟空见了牛魔王,又见通风、王禺修为大增,自然又是一番欢喜。悟空见此间大事基本落定,便叫牛魔王去与三清传话,只道大阵即日便可起建,牛魔王兴冲冲地去通风报讯了。 悟空再去寻大禹、麒麟等人,大禹已将相助三清、救三界中人脱厄一事讲明,众人自然答应。而布阵只需八人,却有两人闲了下来。 便在此时,牛魔王来寻悟空,道:“此事已禀明师尊,师尊说布下八荒宇道阵只需五人相助,其他人此刻便可出界了。” 悟空问道:“我也可出界?” 牛魔王道:“师尊说了,你势必不能留在此处了。” 悟空不解道:“为何?” 牛魔王道:“师尊只道‘去了便自然知晓’,我亦不敢多问。” 悟空一想,老君既然这么说,想是神机妙算,或者知道许多内情,绝非毫无由头。于是他便去寻大禹,道自己便要离界。 大禹也有些诧异,思索一番便道:“既如此,我教后羿、赤松子随你出去,万一遇事,也是两个助力。” 原来后羿妻子嫦娥便在那天地之中,大禹催促了几次叫后羿破界而出,后羿只是执意不去,却道:“凡事天定,几万年已过,又怎会急在一时,悟空既然不出,自然造化之意深不可测,何时他出去,我再出去不迟。” 上古时,后羿性情暴烈善斗,天下皆知,在鲲鹏腹中呆了几万年,性子渐渐转温,耐性也是极好。悟空救他出来后,对悟空更是感激涕零,其中自然也有许多愧疚之意。自这之后深信造化弄人,再不敢违拗。 此时闻之悟空要出界,大禹派他跟随,自然一口应诺下来。赤松子却见祝融面露不豫之色,便要开口要与祝融换个位置,却被大禹以目制止。 悟空心中虽有牵挂,如九头虫、六耳猕猴、红孩儿、大漠阴魂等等,但料三清必有安排,却也不用自己操心,回头再去寻便是。 牛魔王道:“师尊说了,此次最多只十人出界,你可随意挑选。” 悟空笑道:“何用十人,六人便够了。”通风、王禺、牛魔王、后羿、赤松子加上自己,可不正是六人。 牛魔王道:“那便即刻启程!” 这六人以牛魔王为先,直上九天阵法之中。此番却是通风带着众人在迷雾中穿行,他于阵法之道颇通,比牛魔王可强了许多。但阵法之中不可施用法力,此番却也走了小半日。 忽见眼前青光蒙蒙,越走越亮,通风喝道:“走罢!”一纵身便穿了出去。 五人随后跃出,悟空站定后,只见自己立于云端,身旁一座巍峨宫殿。牛魔王道:“这便是元始大天尊之玉清宫了。”他带着众人从宫外绕出,飞不多时,便出了玉清宫地界,只见茫茫云海一片。 悟空入界四百年,此时出来,竟有隔世之感,心中暗道:“我回来了!” 此时,后羿与悟空道:“我去大罗天有些私事。” 悟空略一思索,天!自己怎地将这事忘了,广寒宫嫦娥,可不正是后羿妻子!自己只顾苦学五行,和后羿连话也没说上几句,真是惭愧。广寒宫嫦娥倒也没什么,他二人夫妻久别,若无意外,自应一片缱倦思念之情。 但这其中,偏偏有个天蓬元帅调戏嫦娥的狗血情节作怪。 月宫主人,自然是九曜星中的太阴星君,嫦娥居于月宫,自然是太阴星君手下。但与手下掌管八万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相比,地位还要差上许多。 自己也曾与天蓬元帅交战过,他虽武艺稍差,但招式堂堂正正,颇有君子之风,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天庭上仙会为了女色自毁一生?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猪八戒曾说“蟠桃酒醉,戏弄嫦娥”,那自然是适逢蟠桃会的事情了,也不知这蟠桃会多少日开一次,自己也好有个预备。 悟空见后羿要去大罗天,这场热闹怎少得了自己,便道:“若不妨碍,我可随你一同前去。” 后羿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我妻子在大罗天中,我此刻要去寻她出来。时隔几万年,也不知是否物是人非,便惹出麻烦也未可知。” 这时牛魔王大笑道:“你这却不知道了,我兄弟几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不怕有事,只怕无事憋得慌!” 赤松子道:“那便一齐去!” 通风忽道:“还有件大事,须先商议好再去不迟。” 众人将目光投向通风,通风看着悟空道:“世人皆道孙悟空被老君投入八卦炉中炼化,如今你既改头换面,名字也要换一换才行。否则被人知道,恐怕许多不便之处。” 悟空细想,通风所言有几分道理,便道:“不知换个名字,可还有什么讲究?” 牛魔王笑道:“便叫牛二罢了。” 通风摇头道:“不可!悟空这名字,却要与他身份相符,否则岂不教人生疑?”说完看了看后羿与赤松子二人,缓缓道,“这名字,便由这二位上古大神帮你取最好。” 赤松子颇有深意看了通风一眼,恍然大悟,道:“通风神猿所言极是,让我想想……” 悟空此刻也明白通风之意,不由得暗赞他心思机敏谨慎。自己若取个阿猫阿狗类的名字,貌似看不出破绽,但自己终日与通风、王禺等在一起厮混,时间久了,明眼人必会看出端倪,凭空出了这么个高手,岂不是突兀的很? 而今大禹、后羿等上古大神现世,自己恰好可以混迹其中,谎称自己也是上古人物,才可天衣无缝,只是除了后羿与赤松子,又有谁人能对上古大神了如指掌? 后羿也一同苦思,忽然抬眼道:“想起一人,悟空若以他身份出现,势必毫无破绽!”赤松子也道:“对了,定是他!”然后看着悟空道,“你可听说过颛顼?” “颛顼?可是打败水神共工之人?”悟空听大禹说起过。 赤松子点点头道:“正是颛顼!颛顼与我等一样,亦为深受造化所害之人,那一日与共工战至力竭身亡,此事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却罕有人知了。巧的是,颛顼也爱用一根铁棍为兵刃。你扮作他,想必无人能知!” 后羿道:“颛顼虽曾为帝,却极少露面。论起辈分,他比大禹还高了许多,认得他的人,想必都已作古了。” 悟空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上古……可有佛?” 赤松子诧异道:“什么是佛?” 悟空一时无语,道:“便是剃了秃头念经的。”他料想赤松子若不知佛,又怎能知经,补充一句道,“可听过灵山?” 赤松子仍是摇头。悟空于是放下心来,上古时尚无西天世界,自然无人识得颛顼了。 颛顼,颛顼……自此之后,难道我孙悟空便用这个名字混世了? 赤松子此时又道:“只是有一样,悟空且要谨记。” 悟空道:“怎地?” 赤松子忧道:“颛顼为帝时,自始至终与九黎结怨,追本溯源,除大禹之外,我等早先皆为九黎一族,与颛顼却是仇家,你看此事……” 悟空仔细思索,道:“此事甚易,只云我与共工一战之后,记忆全失罢了。只是我想来想去,终觉不妥,男儿顶天立地,我这般掩饰,岂不成了盗名之辈。” 赤松子一怔,旋即道:“此乃小节,大局为重。” 悟空笑道:“说来说去,还是杞人忧天。追溯前事,乃是老君对外宣称将孙悟空用八卦炉炼了,他既然这么说,或许另有深意,即便没有,我也不必大费周折替老君圆这个谎!” “原来如此!”赤松子道,“老君修行几万年,岂会在这等小事上露出破绽,那便顺其自然罢。” 悟空想想颛顼,心中却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法子,只是此时自非时机,只留待日后再用。 通风道:“既然悟空觉得不妥,那便就此作罢。” 悟空道:"此番倒也并非无用之论,今后或许便能用到,还是勿要走漏风声为好。"众人不知悟空心意,却也称是。 定了此事,六人踏青云直上大罗天,径直来在了南天门外。(未完待续) 一六五、伤情怨 未近南天门,悟空问后羿道:“后羿前辈,小子有事不明,还望前辈告知。” 后羿道:“悟空有话尽管说,何须客气。” 悟空道:“前辈有所不知,凡人界自古流传后羿与嫦娥之传说。都云前辈自天上讨来长生妙药,服药后便可成仙。后来此药被……嫦娥自己吃了,然后她便升至广寒宫,不想抛下前辈的她却孤独终生,后悔莫及。” 后羿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哈哈大笑,道:“岂有此理,这是哪个胡编乱造,回头我去找他算账!”悟空道:“传说而已,前辈也莫要当真,我只要问,这传说中有几分真实?” 后羿被悟空一句话勾回到数万年前,眼望南天门前通天石柱,缓缓道出一段少为人知的故事…… 那年,颛顼帝率兵攻打九黎,我是蚩尤大神麾下先锋,所向披靡,从无败绩。 然战非一人之战,蚩尤只知杀战,不知治民,僵持几十载,便败于颛顼。此后我独自遁世,四处漂泊,也十分自在。 而后尧帝接掌天下,勤政爱民,我为他仁义所感,便出世助他。 彼时天地初定,有许多妖兽乱世,尧帝遣我为民除害,于是我一个人,一柄弓。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倒也搏出了赫赫威名,天下皆知后羿神箭,前来投奔拜师者数不胜数。 那一年金乌作乱,扰的天下大旱,我使射日弓射下了九只,唯余一只逃遁。 我自然不肯放过余孽,便驾云追去,金乌没追到,却见嫦娥正于溪中与玉兔洗濯。当时我只道自己花了眼,天底下竟有这般脱尘的人物! 不过那时也只一念闪过,金乌为害百姓,不除了他,我心中不安。 哪知这时嫦娥唤住我道:“你可是英雄后羿?”她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我立时站住了脚,和她攀谈起来,早将金乌一事抛在脑后了。 我两人越聊越是投机,她仰慕我声名久矣,只是无缘得见。我若知天地间有如此奇女子,恐怕也早来寻她了。 嫦娥虽是一介凡人,但一举一动皆不含烟火气息,不过半个时辰,我们彼此情投意合,便定下了终身大事。 她那时父母早亡,依附在一个小小部族,居人篱下数年,反而熬就了一身清丽傲骨,令人凭空生出爱怜之意,却又偏偏不忍亵渎。 我带她回了部落,那小部落怎敢逆我心意,当下我以随身玉佩留下为信,便将嫦娥带回了我家。 接下来的两年日子,便是我一生中最逍遥快活的时光了,我们恩爱无比,只盼这样的日子能永远过下去。 但是,嫦娥是凡人,终究要生老病死。我虽为仙,却素以武力著称,与炼丹延寿之道丝毫不懂。 此后,我便终日焦虑此事,却始终没有法子。 后来,尧帝崩殂,舜帝更替,又到了禹帝接管天下。这期间,我寻到许多寻常丹药,有延寿长生的,有使容颜永驻的,统统都给了嫦娥。但我心里明白,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不能寻到极好的丹药,嫦娥终要离我而去。 之后便不得闲了,神猿再出,天下人十有八九都参与到这场剿杀当中,我身为神箭后羿,岂能例外。 不知道此次大战要几载方能结束,于是,我办了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临行时,我将嫦娥托付给我最钟爱的徒弟逢蒙,叫他来照顾嫦娥。 我收徒极为苛刻,要知道学箭法对人要求极高,首要便是天资。天资不足,后天怎么努力都是枉费。 挑来挑去,我从前来拜师的万人中只挑出了一个叫逢蒙的少年,他极为聪明,关于箭技从不要我说第二遍,当时我想,我后羿一身绝艺,便要靠此人传下去了。 逢蒙非止天资奇高,为人也极其隐忍,生就一副俊俏英武模样,即便偶尔犯了小过,我也不肯过分苛责。他对我与嫦娥,如同对自己亲生父母无异,当可用孝顺二字形容。 将嫦娥交给逢蒙照顾,我才将心放下几分,便奔赴战场,去与神猿交战。 这一战打得昏天黑地,但最终还是我们赢了。 战后,我偶然间听人说,神猿的蟠桃树被几人抢走了,那树上的蟠桃若是服上一颗,便能长生不老。 我回到家中只稍作探视,便开始四处查访此事,一切,都为了嫦娥能长生不老。 此时,有关后羿的谣言便在天地间传开了,都说我四处风流,将妻子抛在家中不管,已有数年不曾归家了。 我闻之也只一笑置之,我与嫦娥情比金坚,岂是几句谣言便可动摇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叫我寻到了蟠桃树的下落。原来,那群人夺了蟠桃树,便在东方建了一处所在。 这群人好大手笔,竟划出了三十六天,蟠桃树就居于三十六天之顶,大罗天上。 既知蟠桃所在,我便开始处心积虑谋划此事。蟠桃如此珍贵,我与那些人又素无交情,当面索取是绝不可行的。 要想得到蟠桃,只有一个办法——偷。 呵呵,说来可笑,我后羿顶天立地,居然也做起了这样令人不齿的勾当。但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为嫦娥盗得蟠桃,使她长生不老。 临去天庭之前,我回家一次,嫦娥对我已不似之前那般情如烈火。我只道是分别日久,有些生分了,却也并没在意。等我拿回蟠桃,嫦娥自然知道我用心良苦。两情相悦,又岂在暮暮朝朝。 天庭之行,凶险之极,但我以有心算无心,终于从许多仙人手中夺了两颗。据说天庭中最厉害的三人彼时正在闭关,否则我绝难成功。天意。 夺了蟠桃,我一刻不停向家赶去。那时我虽已遍体鳞伤,但却丝毫不觉疲累。后面惹来许多追兵,我也不顾了,只想到家后将蟠桃给嫦娥服下,我们便可长生不老,永乐于世间了。 回到家中,推开了门,我却看见了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嫦娥双目垂泪坐于床榻之上,她那双似水柔荑,竟然握在了逢蒙的手中!二人双目对视,一副款款深情模样。 我觉得,我那时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不惜性命为她长生,她却将我这片痴心无情踩在脚下。更可恨的是那逢蒙,伦常天理,岂容小人逆之! 更可气的是,嫦娥见了我,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眼中露出一丝幽怨。哈哈,这天底下的女人,哪有一个可信的? 此时,西王母追兵已至,数十仙人将我团团围住,只等西王母一声令下,便要将我剿杀当场! 实话实说,此时我已是不想活了,我忙碌数十载,只换来一个背情弃意的结局,生有何趣? 哪知西王母道:“你抢夺蟠桃,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我不愿承认,但这情景还能瞒得过谁,便是骗自己也骗不过,只得点了点头。 西王母又道:“唉,久闻后羿英名,不料却为情所伤。你若早说要这人长生,那可是最容易不过的事。” 我惨然一笑,天底下哪有后悔药可买,谁又能算到你西王母如此大方。 这时,西王母取出一颗金丹来,亲自交到我手中,满脸诚挚道:“论起长生,这金丹的效用绝不亚于蟠桃。非是我小气,只是这蟠桃于我有大用处,还请英雄赐还。” 西王母此番面子也给我了,长生药也给我了,倒是我想不到的事情。 我已心如死灰,便将蟠桃还给了西王母。 西王母得了蟠桃大喜,对我连连称谢。 我看了嫦娥一眼,对西王母道:“你若能助我,可将这女子带上天吧,今生我再不想见她了。” 此刻嫦娥哀号一声:“不!” 我终于听到她说话了,心中痛如刀绞!但我心意已决,今生今世决不再对任何女子用情。 西王母施展个法术,将嫦娥擒了过去,道:“既然后羿有言,我绝不为难你便是,不过你以情伤了天地间的大英雄,我也教你常常孤苦伶仃的滋味。” 西王母所言正合我意,我才发现这个女人着实不简单。 我又将金丹交还给西王母,让她给嫦娥服下,大丈夫做事当有始有终,纵便她人情义旁落,我也自岿然不动,才算真好汉! 西王母推阻道:“不必如此,若要她长生容易,我只另给她一颗蟠桃即可。只是先前那两颗是蟠桃之种,断然不可轻易吃了。这金丹非止长生,服之可使修为大增,还是留待你用。” 我也不爱客套,便收下了这枚金丹。 此刻那逢蒙早已吓得缩成一团,我也无心理他,我心中最恨的自然不是逢蒙,而是嫦娥。 王母道:“这男子竟敢欺辱师娘,无非仗着一张俊脸,待我毁了他与你出气。” 我阻住王母道:“男欢女爱乃是常情,却也不怪他,唉!”我长叹一口气扬长而去,只听王母在身后道:“英雄放心,此番且饶他一遭,如他再犯,我便叫他生不如死!” 爱怎样就怎样,只随你们去吧。我当时胸中抑郁之极,大踏步行去,却总觉得身后有人看我,回过头来,见嫦娥一双泪眼紧紧盯着我,眼中俱是恨意。 不知为何,我被她盯得心中颇不舒服,便驾云走了。 后来你便知道了,我等为造化所害,不得不入鲲鹏腹中避难,那嫦娥与逢蒙后来怎样,我却也不知道了。 本来我自认将终老于鲲鹏腹中,不料悟空你却入内,才教我等重见天日。我既然逃出生天,许多前尘往事终要做个了断。 我只要问问嫦娥,当日为何背叛我! 众人听了后羿这段情殇,不由得皆为之唏嘘不已,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又皆骂那嫦娥无情。唯有悟空哈哈大笑,手指后羿道:“可怜你英雄一世,落在情上,竟如此愚笨!可悲,可恨哪!”(未完待续) 一六六、恨难消 后羿脸色顿变,他没料到悟空会是如此反应,赤松子脸色也不好看,问道:“悟空,为何如此说?” 悟空冷笑道:“可怜嫦娥对你一片痴情,尚不自知,你道嫦娥真是贪恋长生吗?”他自后世现代社会穿越而来,对这类男男女女之事虽亲身经历甚少,却从史书、电视网络上见的多了。这等狗血剧情往往便是误会,而后羿仅凭眼见二人牵手,便断定嫦娥与逢蒙有私情,未免太过武断。 要知道,处于恋爱中的女人最想要的东西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所爱之人能在身边。后羿动辄离家数十载,将嫦娥丢在家中,嫦娥又如何能不暗生幽怨?而后羿归家后自始至终怒火中烧,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嫦娥,嫦娥又怎能不恨他? 悟空虽不知逢蒙与嫦娥之间是否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却也觉后羿处事太过鲁莽。似这等事,必要静心细究,或许能得正解。 后羿脸涨得通红,勉力压低声音道:“悟空,你可是说我做错了?” 悟空见后羿心中非常难过,被他这么一说又是压抑至极,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但愿我猜错了。” 悟空拍拍后羿肩膀,道:“依我所见,你若堂而皇之去见嫦娥,恐怕得不到你想要的。” 后羿喃喃道:“我想要什么……恐怕我自己都不知道。” 悟空对赤松子传音道:“实话实说,后羿前辈此际方寸已乱,今日天庭不比往日,规矩甚多,如此怕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赤松子道:“那你说如何?” 悟空道:“此间除你以外,怕是无人能劝动他,我想先去替他探探嫦娥心思,如何?”赤松子为难道:“实不相瞒,后羿的性子刚硬易折,若是叫他到了南天门又折回去,恐怕他不会答应。” 悟空想了想,便道:“后羿前辈,此际到此,我却问你要如何行事?” 后羿道:“我与西王母有旧,她答应替我照看嫦娥,想必她不会食言。” 悟空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莫非你还认为西王母当年是好意不成?” 后羿惊问道:“难道王母还心存算计不成?” 悟空道:“人心难测,我是觉得,天下并无白吃的宴席,西王母当年所做,若非对她大有好处,岂会一反常态?” 赤松子道:“悟空请细说,此处却看不出有何破绽。” 悟空道:“你夺走蟠桃,按理来说,西王母应视你为眼中刺、肉中钉才对,她索回蟠桃乃是正大光明之举,即便教人围攻你,也属正常泄愤之举,对否?” 后羿回想当日情景,不得不点了点头。自己说是抢夺,其实还是偷盗未遂,被人发觉,事主憎恨才是人之常情。 悟空又道:“西王母不仅不怪罪你,反而和颜悦色,又送你仙丹延寿,此事便有蹊跷。” 后羿道:“我后来也想过,却始终不知原因何在,只作她是一片好心。” 悟空冷笑道:“好心?此乃稳军之计也!” “为何要稳住我?”后羿问道。 悟空道:“稳住的不是你,乃是你们!若你仍是一人独行天下,并无势力依附,恐怕那时已是一具死尸了。” 后羿想了想,道:“就算你说的有理,王母惧怕我上古一族,但我等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又何谈稳字?” 悟空道:“你仔细想想,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后羿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入鲲鹏腹……啊!她不会——” “不错!”悟空斩钉截铁道,“西王母定知道杀造化神猿的后果,故此放了你一马。你后羿、大禹、赤松子等人早晚一死,她又何必亲自动手?” 悟空见后羿仍半信半疑,接着道:“西王母势力并非与神猿秋毫无犯,他们抢走蟠桃树,目的明确,却不伤神猿一人,若不是窥得造化之秘,你觉得此事有可能吗?在此之后,与神猿交战者多为你族中人,可有一个道门中人?” 后羿一把抓住悟空胳膊,神情紧张焦急,道:“那西王母将嫦娥带上天去,给她蟠桃长生,此事可会诓骗于我?嫦娥如今是否还在人世?” 悟空心道,你真当我无事不知无事不晓了,偏偏此事我还真就知道,嫦娥若不在人世,那天蓬元帅调戏的是谁?只是我却不能明说。 悟空想了想道:“十有八九,嫦娥仍在人世。不论其他,西王母当着数十人说出此话,若不践行,岂不是自打耳光,今后又如何服众?” 后羿听悟空这样说,才放下心来。却又问道:“悟空,你此际叫我如何去做?” 悟空对后羿道:“你若信我,我可替你一探虚实,还原此事本原真相。” 后羿犹疑不定,这时牛魔王道:“悟空若说行,那必定是行的。”赤松子见后羿拿不定主意,道:“几万年都过了,还在乎一时吗?” 悟空道:“我敢如此说,自然胸有成竹,不过行事之前,我要验证两件事情,需花些时日。还有就是,此事必要二哥助我才行!” “我?”牛魔王道。 “对,你乃是此事不二人选,可是不愿?”悟空道。 牛魔王笑道:“我老牛怕过什么,无非有些糊涂罢了。” 悟空道:“那便万事俱备。”说完他给后羿施了一礼,道,“非是悟空唐突,此事看似前辈与嫦娥之间一场情事,我却觉并非如此简单,容前辈与我些时日,我必还个真相与你。” 后羿对悟空郑重抱了抱拳,随即一言不发便落了下去,赤松子看了悟空一眼,急忙追了上去。悟空叹了一口气,道:“走罢!” 牛魔王愣愣问道:“不去天庭了?” 悟空道:“你自去吧。”说完带着通风王禺去追后羿二人。 悟空也知后羿心焦,但此事真急不得,他必要与牛魔王先验证几件事情,才能得出结论。如后羿这般直接去寻嫦娥,只怕鸡飞蛋打。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件事都没那么简单,遇事先谋,才是正道。 看后羿神态,自是信了自己,自己也自当不辜负他才是,若是判断无误,十有八九能使后羿嫦娥破镜重圆。 这其中,最重要的关键自然在于“第三者”逢蒙,能找出他,自然一切水落石出。只是眼下最紧要的事却不是这事,自己重返天地中来,先当聚拢妖众,重建花果山才是。 追上后羿,六人径直奔东胜神洲而来,不多时,到了傲来国花果山地界。 一切景色如故,悟空行到东海岸边,只闻得水声聒耳,在那半空里看时,却是东洋大海潮击岩石发出的声响,遥想当年与牛魔王观潮论道,犹如昨日之事。白驹过隙,不走此路已有四百余年了。 众人观那海水:烟波荡荡,巨浪悠悠;潮来汹涌,水浸湾环。潮来汹涌,犹如霹雳吼三春,却似狂风吹九夏。 六人见了大海威势,顿时精神一振。悟空到了此处,心意一动,他化身白衣书生久矣,此番回了花果山,便觉自己这容貌实在别扭至极,便又变回了猴王模样。通风王禺见悟空回归本身,欢喜异常,一左一右拉住悟空手臂,目中尽是喜悦神色。 悟空看他二人,不由得心中生出愧疚之意,自己自生出第二法相后,始终用人身行走于三界,从没见通风王禺如此亲近过。原来他二人心中不喜,却也顾及自己情绪而压在心里,自己却忽略了他们的感受。 悟空拍拍二人手臂道:“日后若非必要,我便只用此身现于人前,齐天大圣,便是我灵明神猿!并非旁人!”通风王禺一点即通,无需多言,此时无声自胜有声。 悟空将身一纵,便跳过了东洋大海,落在花果山上。 他仔细观看,却是满眼凄凄惨惨模样。这山上花草俱无,烟霞尽绝;峰岩倒塌,林树焦枯。忍不住大骂了一句:“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天庭,落井下石的腌臜货!”牛魔王等人见了也是大怒,喝道:“这必是天庭屡战屡败,故而烧山泄愤!” 这一片败山颓景,怎教人压得住心头火气,只见这山:满天霞雾皆消荡,遍地风云尽散稀。东岭不闻斑虎啸,西山哪见白猿啼?北溪狐兔无踪迹,南谷獐鹿没影遗。青石烧成千块土,碧砂化作一堆泥。洞外乔松皆倚倒,崖前翠柏尽稀少。椿杉槐桧栗檀焦,桃杏李梅梨枣了。柘绝桑无怎养蚕?柳稀竹少难栖鸟。峰头巧石化为尘,涧底泉干都是草。崖前土黑没芝兰,路畔泥红藤薜攀。往日飞禽飞哪处?当时走兽走何山? 当年花果山鼎盛时,怕不下四五万人马,山中走兽飞禽更是无法数计。后来悟空一声令下,众妖迁徙,但仙妖大战,又与山中寻常兽禽何干? 眼见处处焦土痕迹,若非天火降临,怎有这般威势?好个玉帝老儿,我既将妖族远遁,自然存了避让之意,你却当我怕了你不成?等我得空捣了你那凌霄宝殿,教你永不得安生!(未完待续) 一六七、独力撑 悟空正气愤时,只听得那草坡中有响动声,眼见跳出几只老猴。这几只老猴见了悟空几人,哀嚎一声,连滚带爬来到悟空面前。叫道:“大王回来了!” 悟空惊问道:“可是花果山旧人?” 那猴儿道:“正是正是!” 悟空问道:“当日花果山我族尽已迁往灌江口,你几个缘何还在此处?” 老猴道:“大王恕罪,我几个那日贪玩,去了山南浪潮中玩耍,后闻得山中大乱,也不敢出来,便寻个岩缝躲了起来。待过了一日出来后,发觉满山皆空,也不知兄弟姐妹都去了哪里,今日才知去了灌江口。” 悟空问道:“山中破败却是何人作怪?” 老猴道:“举山迁走后不过一二年,天上下来几个穿着盔甲的神人,落下天雷天火来,我几个躲在海边岩下,才脱此难。” 悟空骂道:“好胆!”然后对这几个老猴道:“非尔等之过,今日之始,我便要重建花果山,倒看看哪个还敢再来?” 悟空将通风、王禺、牛魔王唤了过来,道:“你三人一去寻覆海蛟与无支祁,一去寻大哥九灵元圣,一去灌江口将四元帅、七十二洞妖王带回。”三人大喜,迫不及待腾云去了。 三人既去,赤松子道:“此山宝地也,这般模样,实在是可惜了。”他只一扬手,便见天上云朵风卷一般聚起,只在花果山上,片刻工夫,哗啦啦下起甘霖来。 悟空见雨师出手,自知时机不可错过,便使出御木神通来。那满山枯枝残根,在二人施法之下,渐渐吐芽放绿,不多时便还了满山碧青。后羿见只自己无事,便运神力将那歪倒的峰头扶起,又使出法术移走山中碎石,添入沟壑当中。 三人齐心协力,不过个把时辰左右,花果山旧貌换新颜,藤攀葛绕,柏翠松青,桃花绽放,绿草遍山,已是还了洞天福地模样。 雨方歇停,见西边两朵云彩飘至,一人自云上落下,高喝道:“悟空,可想煞哥哥!”正是九灵元圣来到。悟空迎上去道:“小弟罪过,叫大哥担忧!” 二人正叙话时,有一人腾云而来,却是二郎神杨戬。杨戬与悟空一见如故,交往虽少却情意深重不逊于任何一人,他见了通风,便知悟空归来,当下癫喜若狂,也等不及大队人马,便一人前来了。 悟空也知二郎神得知他噩耗后悲痛欲绝,心中颇为感动,迎上去与二郎神执手相看,忽又觉此举小儿女态颇浓,然后松开手,齐声哈哈大笑。 少时,覆海蛟、无支祁与牛魔王又至,最念着悟空的自然是无支祁,他也不说话,只愣愣看着悟空微笑。 忽然无支祁一眼看见了赤松子,立时眼中凶光一闪即逝。悟空忙传音叫王禺将他拉至一旁解释,片刻后二人面色如常归来,显是说通了。 悟空见八大圣已到了七人,唯有金翅大鹏不知去了何处,心中极为欢喜,只是此际花果山空无一物,便待客也做不到,心中为难。 此时见覆海蛟怀中一件件物事取出,放在地上,可不正是无数美酒佳肴。悟空笑道:“蛟兄好仔细,这都不忘。” 牛魔王哈哈大笑,道:“都是我老牛的主意,今日久别重逢,又添两位新朋,岂能无酒!” 杨戬看了看后羿与赤松子,问道:“这二位气宇非凡,不知是哪里的朋友?” 悟空看了看后羿与赤松子,见他二人并无阻止之意,便道:“这两位乃是上古人物,后羿,赤松子。” 杨戬听后呆立当场,半响才道:“悟空,你我莫不是梦中相见?” 悟空笑道:“哪里有这般稀奇古怪的梦,他二人有甚稀奇,教你如此惊讶?” 杨戬道:“此乃上古大神也,听人说早殁于上古炎黄大战中,今日又见,岂能不惊?” 赤松子笑道:“皆谬传也,我等闭关封印,却出了差错,幸得悟空解开封印,将我等救出,故此几万年不现于世。在场皆是悟空兄弟,也不必上古、前辈般称呼,只呼名字便可。” 杨戬躬身道:“岂敢岂敢。” 这时牛魔王喝道:“莫再客套了,水帘洞中酒菜早已备齐,还不入内来!” 众人一齐进了水帘洞,后羿赤松子初次来此,看的啧啧称奇,众人围坐一齐,敞开胸怀痛饮起来。 九灵元圣等人自然问起悟空这些年去处,悟空只云老君将他投入一处奇异之地,几经周折才得逃生。 杨戬问道:“悟空可是要重建花果山,再兴妖业?” 悟空道:“自当如此!” 杨戬自知悟空若再起事,以天庭行事风格,必再来攻,只是此事怎好劝阻,仍是两难。 牛魔王嚷道:“重树我八大圣名号,再建花果山威名,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蛟魔王自然也跟着附和,只九灵元圣一味饮酒,却不说话。 悟空心道,花果山自然要再建,只是规模是大是小,人手是多是少,该示弱还是示强,却要再商议了。 后羿与大禹早忘了酒的滋味,此番阔别无数年再饮,却是逢杯必干,不一时身上便汤水淋漓,哪里还似上古大神的威仪? 众人饮了一会,通风自外面进来,原来他从灌江口回来,携了花果山七八十个头领在外面等候,悟空教众人慢饮,自己出去,将四元帅、七十二洞妖王带至后山叙话。 众人见悟空归来,心中大喜过望,一个个昂首嘶鸣,便在地上也站不定,上蹿下跳模样。悟空道:“当年一战后,未料与尔等阔别这许多年,灌江口可住得惯?” 马元帅道:“大王,他乡虽好,总比不得自家,自到了那,儿郎们无时无刻不盼着大王回来。”白犀王急道:“大王如今回来,可是要重振我花果山雄风?” 悟空道:“寻尔等来,正是要商议此事,我教七十二洞选出能飞善遁的万余儿孙来,可是难事?” 流元帅道:“禀大王,此事甚易,这几百年间,我家儿郎更年不辍,如今地仙修为的总有二三百人,神仙修为的不下四五千人,其余得道深浅不论,却多如牛毛了。” 悟空道:“好!尔等仍在灌江口住,共选出万人来听候调遣,其余儿孙也划归一处,不过数日,我便给你们安置个好去处。” “大王,难道不回花果山了?”几个心急的妖王问道。 “稍安勿躁,我妖族兴起只在眼下,我今日教你等来,便是要叫我花果山旧部安心,切不可躁动,可记下了?” 众人闻之心中激情昂扬,悟空在他们心中向来有如神祗一般,他既然说妖族将兴,那自然是没错的。 于是轰然应下,拜辞了悟空,兴冲冲回灌江口不提。 悟空办妥此事,仍回来饮酒,覆海蛟带了了百坛美酒,不过两个时辰,便一滴不剩,其中后羿赤松子二人便饮了三四十坛。 饮罢,二郎神知道悟空与诸多兄弟久别重逢,当有许多话要说,自己在这里倒算是外人了。于是别了悟空,又教他几日后去灌江口饮酒。 二郎神一走,花果山上众人果然如释重负,言谈间顿时放肆了许多。众人对二郎神虽无恶感,但毕竟他是玉帝的亲外甥,若谈论起事情还是多了几分顾忌。 见杨戬行远,始终未曾开口的九灵元圣忽道:“悟空,你此番历尽磨难,如今重回天地,应是踌躇满志吧。” 悟空笑道:“只踌躇也,何来满志一说?” 覆海蛟道:“有甚踌躇,如今我等聚齐,实力更胜从前,正当举事。” 悟空问道:“好,蛟兄你说,你举事为何?” 覆海蛟道:“我与天庭素有大仇,那还用问!自然是杀上天庭去,夺了他凌霄宝殿,才叫解恨。” 悟空点了点头,又问牛魔王:“二哥,你怎么想?” 牛魔王道:“若是如覆海蛟所说,我妖族之兴倒似成了一人之事,不妥不妥。凡成大事必有大胸怀,为私仇而啸聚,倒与寻常山寇无甚区别了。” 悟空又问九灵元圣:“大哥,你韬光隐晦,怕是早有打算了吧?” 九灵元圣道:“以我愚见,重建花果山,不妥!老二老五所言均有道理,但天庭围剿花果山一事,今日回想起仍记忆犹新,不过区区四百年,在人间看似几朝几代,在天上却只一年多时光。怕我等今日举事,明日天庭便又攻来,若无必胜天庭的把握,最多只是相衡之势。打来打去,纵你我无事,身下儿孙却不平白送了性命?” 悟空赞道:“大哥真是仁义!” 牛魔王道:“悟空,你问这个,称赞那个,倒说说你是如何想的。”九灵元圣也道:“悟空想来算无遗策,这等大事我等只乱出些主意,还要由你做主。” 悟空道:“大哥说哪里话,大哥所言已是大善,只不过现下与当初,却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怎么个不同法?”九灵元圣问道。 悟空道:“先前花果山中只你我兄弟八个撑着,虽不至弱小可欺,但比起天庭来,仍是相差甚远。那日与通明殿前,都没见老君出手,我便晕倒在地,这等本事若是认真起来,恐怕我八个也不是他对手。所谓花果山与天庭相抗,其实笑谈也。既无相抗之力,何必再自取其辱?” “而如今,却有一个天大的喜事要与你们说。”悟空手指后羿、赤松子道,“这两位乃是上古大神,后羿、赤松子也。如今我等得了他二人相助,天庭再来战时,自然多了几分把握。” “除了这两位前辈外,还有几人本领丝毫不逊于他二人,然此时有事缠身,最多不过廿载,便会来此寻我。到了那时,才敢说真正不惧天庭也!” 众人一听,精神大振,听悟空说这几位上古大神竟有与老君相抗之力?若都愿助妖族,那可真是天下妖族之幸事也! 九灵元圣道:“既然悟空这么说,那这花果山看来还是要重建了。” 悟空点了点头道:“必要重建!” 覆海蛟嚷道:“绕了这许多弯子,还是一回事。” 悟空道:“重建归重建,却只是我一人坐镇,你们……嘿嘿,自去别处找地儿吧。” 众人一听,大多皱眉,牛魔王道:“什么?有了帮手,不要我们啦!” 悟空道:“非也!只我一人在此,叫这两位前辈率尔等去别处建山,我妖族能否兴旺,便看你们的能耐了!” “你为何不去?”覆海蛟问道。 悟空道:“我留在此处,另有要事。你等初建大业,起初万不可喧喧嚷嚷,只暗地培育势力便可。我在此与天庭周旋,吸引视线,拖得一载是一载,你可明白?” 九灵元圣与牛魔王齐喝道:“悟空不可!万不可再将自己置于险地!” 悟空笑道:“无妨,我另有妙计,此番无人再能捉得我了。”其实他哪里有什么妙计,只是心中揣摩如来、老君都已出过手,应不会再为难自己。自己在三界中得了许多际遇,本领又已大涨,料想天庭难有人能降住自己了。(未完待续) 一六八、狩妖园 无支祁看了看悟空,又看通风王禺并无阻止悟空之意,也便不说话。此时赤松子道:“悟空也切莫夸口,这等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二人留一个在此陪你,如何?” 悟空笑道:“承蒙前辈厚情,我这么做其实另有含义,不怕天庭来寻我霉头,怕的是他不来。” 赤松子道:“我虽不知如今天地间能者有多少,但凭你本事,天下能擒住你的人着实不多。只是你若骄狂无度,惹出厉害角色,可要赶快来寻我。” 悟空道:“那是自然。既如此,此事便这样定了。”他转向九灵元圣几人,道:“后羿、赤松子皆我等前辈,须当尊之敬之,万万不可唐突。” 又对通风、王禺道:“你二人随他们去吧,选妥落脚扎根之处,再将灌江口儿孙移过去,只是四元帅及七十二妖王选出那一万人却不要动,我自有用处。” 通风道:“选那落脚扎根处可有什么讲究?” 悟空道:“此番定了基业,志要长久才是,你且选那崇山峻岭险要之地,又要避开凡人,以免误伤,还要有江有河地界,以便水族繁衍居住。有一事且要谨记,当地土地、山神、河神、龙王,能收则收,不能收便必要将其拘下,以免走漏风声!” 通风道:“知晓!” 然后悟空对覆海蛟、无支祁道:“你二人仍回北海,我过些日子便去寻你,还有事情商议。”无支祁道:“那便走了!”他见悟空平安,心中自无牵挂,拉起覆海蛟便腾云而去。 悟空再对后羿道:“前辈,我这几个兄弟若有不对之处,随你管教,不必留情。”后羿笑道:“怕是哪个都没你胆子大。”悟空又低声道:“那事我时刻记在心上,前辈莫急便是。”后羿点了点头,道:“此际心潮已静了下来,造化弄人,凡事天定吧。” 将一切交代好,后羿、赤松子带着九灵元圣、通风王禺也去了,偌大一个水帘洞,只剩下悟空与牛魔王二人。 牛魔王看众人都有事做,唯独将自己留下,不知悟空有何用意,便问道:“我去哪里?” 悟空笑道:“你要去哪里?” 牛魔王摇摇头,笑骂道:“你这猴子奸猾的很,我也不知你要做什么了。” 悟空道:“哥哥若有空,陪我去办一件大事吧。” 牛魔王道:“何事?” 悟空道:“哥哥于天庭道路想必熟稔的很,便陪我走一遭广寒宫如何?” 牛魔王问道:“那是太阴星君所在,你去那里……找嫦娥?” 悟空点头道:“正是!” 牛魔王道:“你找她作甚?” 悟空道:“自然是为了后羿前辈,你去还是不去?” 牛魔王苦着脸道:“你当天庭是你家后院,说去便去,须知我最不喜施展变化术,哪有你那般小巧伶俐?” 悟空正色道:“哥哥,后羿前辈此际为我妖族大业奔波,我等为他做这点小事便叫苦叫难,若教人知道了,八大圣名头恐怕便堕于你手了!唉!” 牛魔王斜眼睨悟空道:“哪来这许多歪理,去便去,免得你再饶舌!” 悟空笑道:“我早知哥哥是深明大义之人!走罢!” 二人穿出水帘洞,腾云上了青天。 行至南天门外,牛魔王道:“从这起,便要小心些了。” 二人施了隐身法术,自南天门石柱后绕过。 牛魔王虽久住兜率天,大罗天却也少有机会进入,他只记得广寒宫在大罗天东方。 二人贴着宫墙壁影,慢慢向正东行去。 一路行来,并没见几多人,偶有宫娥天兵经过,自无法识破二人法术。 又行到一处高墙底下,忽听身后隐约銮铃声响,牛魔王传音喝道:“不好!这是玉帝銮驾!”悟空道:“他走他的,有何不好?” 牛魔王来不及解释,拉着悟空跃至墙中,墙内却是好大一片山林,不知作何用处。牛魔王带着悟空疾奔,入了林深之处才道:“玉帝出行,必有千里眼顺风耳紧随,千里眼那眼睛厉害的紧,什么隐身术也瞒不过他;顺风耳更是连几里内传音交谈也能听得见。”悟空此时却想起了《玄空法秘诀》来,莫非千里眼练的也是这门法术? 悟空道:“这两个家伙貌不惊人,却有这般本领?”牛魔王道:“天庭之中,有几个易与之辈?”二人等了片刻,料想玉帝銮驾早已行的远远,才起身准备继续前行。 这时,牛魔王起身环顾,喃喃道:“竟是这里?” 悟空看远处山上,草里飞禽扑棱棱起,林间走兽掬律律行,均是心神不安仓皇逃窜模样。便问牛魔王:“这是哪里?” 牛魔王道:“听师尊提起过大罗天中有个狩妖园,想必此处便是了。” 悟空一听这名字,便知不是好去处。 这时,见远处一员天将赶了出来,手擎一柄巨弓。他只立于峰上,左右顾盼间,连珠箭不停发出,竟是百发百中。每次弓弦响动,便有一妖兽发出一声惨叫,听声音戛然而止,自是毙命了。 悟空仔细看这使弓的天将,心里大吃一惊,此人他认得,竟是天蓬元帅! 此刻牛魔王恨道:“此处囚禁的尽是下界拘来的妖族兽禽,放在园中,便是供天庭神仙射猎用的。可怜我妖族生灵,便被人如此屠戮。” 悟空看那天蓬,脸上尽是冷酷嗜血之意,一张英俊面容扭曲,每一箭都挽弓至满,似乎心中有极大怒气。只看现在,他便是地底上来催命的,哪里还有半点翩翩君子风范? 悟空见他操弓极为纯熟,心中一动,这天蓬的箭法是自哪里学的?他为何又心怀怒气?悟空想到玉帝驾车东行,不自觉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天蓬蟠桃会醉酒戏嫦娥,应是二人早就相识,否则酒醉之际当饥不择食,哪里还会自蟠桃会上远赴至广寒宫专找嫦娥。 难不成玉帝与嫦娥真有不可告人之事?天蓬此际醋意大发才怒不可遏?玉帝地位尊高无上,便纳一个普通仙女为妻为妾又有何妨呢?天蓬此时仍在此处,看来酒醉戏嫦娥一事还未发生,这边说明蟠桃会还没开呢。 悟空便问牛魔王:“哥哥可知蟠桃会哪年开的?”牛魔王心算一番,道:“恰过去三百年整,再有六十五年便是下次蟠桃会了。” 悟空点了点头,这倒不算太久,自己当等得起。 悟空道:“走,回去吧!” 牛魔王道:“不去广寒宫了?” 悟空道:“玉帝亦向东去了,你不怕撞见千里眼?” 牛魔王一想也是,便道:“此次却白跑了一趟。” 悟空笑道:“非但没白跑,却大有收获呢。”牛魔王不解,悟空又道:“广寒宫距此还有多远,下次我只一人前来便好。” 牛魔王道:“也没多远,正东不过千八百里便是。” 悟空道:“好,二哥,你自下界去寻通风,助他们兴建大业!” 牛魔王惊道:“你不一同下去,在此作甚?” 悟空笑道:“我见这狩妖园心中有气,不捣了它,难解心头之恨!” 牛魔王道:“这等热闹事,我来助你如何?” 悟空道:“哥哥,我也不瞒你,我只要单枪匹马行事,便要叫天庭知道,花果山妖猴如今孤立无援,他们才好来抓我。” 牛魔王道:“为何要如此?” 悟空道:“欲取先予,日后你必会明白。” 牛魔王点点头,道:“悟空你一切小心,我去也!” 悟空在原地守了片刻,料想牛魔王已然走远,他便现了身形,向狩妖园中走去。 狩妖园甚为广袤,悟空向纵深小心翼翼行了半里路,发觉其内有一座阵法环绕,料想是为防园内妖兽逃出而设。此阵比元始天尊阵法相去甚远,悟空施展《玄空法秘诀》,被他发觉了几处阵基。他亮出如意天机棍来,在那几处阵基捣了几下,这处阵法便立时毁了。只听叮叮铃声大作,原来这阵法一毁,便有示警。 悟空暗叫“不好”,他纵身而起,一根如意天机棍变作丈许粗细,丢下去骨碌碌滚出去好远,这五万四千斤的分量,所到之处皆为齑粉,山石树木俱被压毁,狩妖园便亮出了一个七八十丈的缺口来。 悟空知道天兵马上便到,他不向外逃,反向园内飞去。园内妖兽众多,却大都修为低微,最高也不过神仙三四品。狩猎的天将也没几个,却都是地仙以上的修为,在此处自然所向披靡。这些天将闻得铃声大作,又见一只猴子闯了进来,自然知道是这妖猴作怪。 第一个冲上来的便是天蓬,他见了悟空也是一惊,这猴子不是被老君丢入八卦炉中炼了吗,四百年居然还没炼死他,怎又跑了出来? 悟空挥棒朝天蓬冲来,天蓬亮出九齿钉耙迎战,哪知悟空轻巧巧一个转折,反飞向一旁,一根铁棍专往有阵法处乱扫一气。 天蓬大喝:“拦住他!”又几员天将冲了上来,可他们哪里是悟空一合之将,悟空在狩妖园内左冲右突,打开十几个缺口来。此园素来依赖阵法,却是防内不防外,天仙级的阵法防住神仙三四品的妖兽,还不绰绰有余。哪知一个太乙金仙自外而内闯入,哪管他阵法奥妙,只一通乱捣。园中群妖见有了生路,纷纷向外逃窜,至于他们能否逃至南天门,渡过天幕中九道天雷,那就看个人造化了。(未完待续) 一六九、老君召 玉皇大帝端坐銮驾当中,不一时到了月宫,早有太阴星君迎了上来,恭请玉帝入内。 玉帝最喜广寒宫嫦娥舞蹈,此事天宫尽人皆知,广寒宫嫦娥容颜无双,天生便是神仙模样,令人只生敬拜之心,却不敢有亵渎之意。初时尚有些仙人暗中嚼舌,道玉帝欲收嫦娥为妃,然几万年来未见玉帝有任何过格越界之事,谣言才止。 太阴星君引玉帝入了广寒宫,刚入宫门,顺风耳低声与玉帝道:“刚闻有人大闹狩妖园,却是下界来的妖怪。” “竟有这等事?”玉帝抬起的一只脚放了下来,转身便走,一边道:“速叫托塔天王带人擒妖!” 顺风耳接令后飞去,玉帝叫千里眼登高而望,稍停便下来禀报道:“禀陛下,这妖怪却是旧相识,乃是四百年前闯入通明殿,被老君擒下的花果山妖猴!” 玉帝点了点头,心道,老君啊老君,我自知你绝不敢杀这猴子,但你为何又要将他放出来呢?难道非要天下大乱才肯罢休吗? 玉帝传令摆驾回通明殿,坐在车中苦思,这猴子十有八九便是造化,此际却该如何是好? 不一刻,托塔李天王盔歪甲斜奔入通明殿,惊呼道:“那妖猴比之前更为厉害,众多天兵天将竟围不住他!” 玉帝脸色阴晴不定,终于道:“传东极青华大帝、西极勾陈大帝前来,誓要生擒妖猴!” 这厢李天王去寻帮手,玉帝传来游奕灵官,暗地教他去将此事报于西天如来佛祖。这游奕灵官本事平常,修为也止天仙五品,却唯“纵地金光”使得出神入化,一个法术施出,便是万里之遥。 他不过片刻即回,暗禀玉帝道:“佛老道‘杀之有祸,只教其走投无路便可’。”玉帝微微点头,又道:“速去传令两位大帝,将他赶下界去!” 悟空正在狩妖园中耀武扬威,将一座大好园子毁得支离破碎,许多天兵天将围得远远不敢近前。便这时,只见天兵人群闪出一条道路,一个道人手持拂尘,飘飘欲仙而来,可不正是太乙救苦天尊。 太乙救苦天尊见了悟空却是一惊:“好妖猴,居然仍在世上作恶!”悟空笑道:“老君八卦炉尚困不住我,莫非你自认能胜过老君?” 救苦天尊道:“老君向来仁义,我却不畏除魔!”说罢挥起拂尘上前,便与悟空战在一处。悟空见过救苦天尊与九灵元圣交手,自知道他厉害,于是提起精神,将手中铁棍舞出个花来,杀向救苦天尊。 救苦天尊格挡几下,但觉悟空铁棍势大力沉,自己竟有些招架不住,当下心中又惊又惧,猴子修为竟大有增长,难道今日要在人前丢脸不成? 救苦天尊见硬打不行,便尘丝散扬开来,道道银丝裹向悟空。悟空知道他尘丝威力,心意一动,使个“火光烛天”,顿时狩妖园内白焰漫天,吓得天兵天将急向后退。 救苦天尊虽不惧寻常白焰,但这尘丝最是怕火,见悟空居然会御火法术,救苦天尊急忙将尘丝收回,脸色愈加差劲。 这一刻,忽听炸雷般一声大喝:“好妖猴,看我来擒你!”救苦天尊闻听此声,心中大喜,却是西极勾陈大帝来了。勾陈大帝主管神雷玉府,于金火两系神通最是厉害,他若出手,妖猴必当束手就擒。 此时游奕灵官匆匆赶到,道一声:“玉帝有旨,将妖猴逐下界去,再做定夺!”此旨一出,众人皆惊,便是悟空也没想到,玉帝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但既然万天之主有言在先,天兵天将自然无人敢逆,于是闪出道路来,教悟空先行。悟空唯恐是计,便诈道:“少来诓我,谁不知你天庭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游奕灵官道:“确是玉帝旨意,我岂敢假传圣旨?此际你若不走,只怕一会便走不了了。” 悟空道:“走就走!”说罢大摇大摆出了狩妖园,还回头道,“过几日我再来,必要报你火烧我花果山之仇!”言罢一个纵身便不见人影。 勾陈大帝跺脚怒道:“眼看便要擒下,怎地又叫他走了!我便去寻玉帝!” 游奕灵官道:“玉帝正有旨意,叫二位大帝前往通明殿。” 通明殿前,此际天将仙官差不多聚齐在此,玉帝见青华大帝与勾陈大帝步入,便叫人看座。 勾陈大帝道:“玉帝,适才已将妖猴围住,为何又放他走了?” 玉帝道:“可还记得上次通明殿前大战,妖猴胆大包天,捣毁通明殿玉柱,何其猖獗。此际他复来闹事,我心中虽恨,却也因前车之鉴,忍他一次。” 勾陈大帝道:“难道就这样放虎归山了不成?” 玉帝道:“自然不是,天地虽大,他又能逃到哪里去?托塔天王接旨!” 托塔天王上前一步恭敬抱拳。 玉帝道:“我观妖猴此际只一人前来,想必是众叛亲离。托塔天王,我命你率四大金刚、哪吒三太子并二十八星宿下凡擒妖,可能做到?” 李靖听说要擒悟空,支支吾吾却不敢打包票。玉帝笑道:“罢了罢了,我也知妖猴厉害,你只缠住他便好,我天庭人多势众,他只孤身一人,自今日起,日夜缉拿妖猴,叫其一刻不得停歇,待他疲累时,还愁不能将其生擒?” 托塔天王道:“微臣接旨!” 这时勾陈大帝又问:“那妖猴曾说必要再上天庭,以报当年火烧花果山之仇,须得有个防范之策为好。” 玉帝一怔,却不知是何人烧了花果山,栽赃在他头上。于是想想道:“千里眼、顺风耳接旨!我教你二人协助四大金刚,时刻守住南天门,不得再放一个下界妖怪上来!” 众人听此番玉帝调度分明,齐声山呼“万岁!” ……………………………………………… 悟空出了大罗天,心里仍在琢磨玉帝用意,他心不在焉游游荡荡,不觉间又回到了花果山。山顶立着一人,可不正是牛魔王。 悟空惊道:“哥哥,你怎在此?” 牛魔王道:“你怎这许久才下来?” 悟空道:“我毁了狩妖园,自然打了一场架。” 牛魔王道:“你可知你这一场架竟打了十五年?” 悟空一拍脑袋:“我竟忘了,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可是耽搁了什么大事?” 牛魔王道:“地上没事,我师尊那里倒是有事。” 悟空道:“好!那便走罢!” 三界之中,此际已变得空空如也,三清与大禹等人耗十五年之功,借元始天尊八荒宇道阵之力,已将界内生灵分送至四大部洲各地。 此时,八人分坐于本我界各处静养恢复,毕竟十五载一刻不歇,着实耗了不少法力。 牛魔王带悟空穿过清微天阵法,入了本我界。 二人踏入之际,老君睁开眼道:“我在问心城锁妖塔下。” 悟空比牛魔王更急,一个筋斗翻到老君跟前,道:“老君找我何事?” 老君道:“本来无事,但我与你找来这五人相处之后,便有了些许担心。” 悟空道:“那几人怎么了?” 老君道:“这五人修为不在我之下,那麒麟恐怕还要强于我,直追我师兄灵宝道尊。他几个若是惹起事来,这天地恐怕要出大乱子。” 悟空道:“那又与我何干?” 老君笑道:“你休与我打马虎眼,谁不知你与他几个有恩。” 悟空正色道:“老君这话便不对了,我岂是以恩相挟之人?” 老君道:“并非此意,日后估计你与他们相处甚多,若能在当口时略加提醒,便是大善了。” 悟空想了想道:“还是那句话,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要我相劝自然无妨,但若以我意强加于人,却是不会做的。” 老君道:“但愿你还记得,造化神猿,最惜造化,天下生灵,又有哪个不是造化?” 悟空道:“老君却忘了,造化无性,人却有善恶之分。” 老君道:“罢了罢了,我也是一时念头,这番搬运过后,深知人活不易,便有了恻隐之心。” 悟空笑道:“此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老君若要做圣人,还是莫管这些闲事才对。” 老君白了悟空一眼,笑道:“牵强附会,若我道教气运不失,众生自当无忧。” 悟空听到他提起气运,连忙问道:“此事我也想了许多,会元之厄究竟是有还是无,气运真有如此重要?” 老君道:“会元之厄,有!天下气运归一,造化渐而归一,原本“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如今却“一生二,二而一”了,你可明白了。” 悟空点了点头,道:“明白是明白,只是玄之又玄。”说罢看了看老君背后锁妖塔,忽地想起一事,道:“哎呀,锁妖塔下是否还有五条巨龙,还不放出,难道教他们与三界殉葬不成?” 老君一怔,道:“我师兄不准。” 悟空道:“为何?” 老君道:“初建三界时,师兄叫五龙入内调和阴阳,这五条孽畜反将界内搞得一塌糊涂,师兄故而动气。” 悟空道:“此乃以己之过,强加于人身也,我去寻大天尊!” 老君也不阻他,转对牛魔王道:“你那娃娃如今在劫杀界炼化三味,想是到了当口,你身为人父,该去看看。” 牛魔王苦道:“倒是当看,只是我一入那火云宫便浑身不爽,那芭蕉——”老君自怀中掏出一枚小扇,佯怒道:“拿去拿去!” 牛魔王乐呵呵接过芭蕉扇,拜道:“谢师尊!” 悟空道:“哥哥,我与你同去如何?”牛魔王看了老君一眼,老君闭目佯作不知,便道:“那再好不过!”(未完待续) 一七〇、驳灵宝 三界之中,此际再无生死玄虚门,而是有一条方圆数里的通道相连,悟空二人穿过这条通道,来到了劫杀界。 劫杀界亦空空如也,静寂的令人心慌,只空中一轮红日静静照耀,那便是火云宫所在。 入了火云宫,令人难耐的炽热扑面而来,牛魔王有太阴之精叶护身,此刻也不在意。他惦念红孩儿,便径直闯了进去。 进了火云宫后殿,只听牛魔王“哎呀”一声,悟空紧随其后,进去看了一眼,也是大吃一惊。只见一个六七岁孩童通体红焰,此际盘膝闭目坐在火蒲团上,脸上露出痛苦不堪表情。而他口中,居然伸出了一只鸟首。身旁还有一只小小金乌,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牛魔王叫了几声,红孩儿并无丝毫反应,老牛急道:“这倒如何是好?”悟空忽然想起红孩儿那场奇怪的梦境来,在那梦中,火凤与金乌便是被红孩儿吞了,然后炼成了三味真火来。此际自己来的恰是时候,却正赶上红孩儿成就真火的紧要时刻。 牛魔王自然不知内中详情,见红孩儿肚腹被火光照耀的几近透明,五脏六腑都看得清清楚楚,内中似乎还有一只大鸟的身子。 牛魔王搓着双手道:“那恶鸟,怎钻到我孩儿肚腹中了?” 悟空此际却在矛盾当中,红孩儿吞了这两只鸟,三味真火便成,也一跃而成太乙金仙之躯。按照自己此际与三清、牛魔王、罗刹女的关系来说,红孩儿自然是友非敌,他本事越高,对自己越有好处。 只是自红孩儿梦中得知,这火凤金乌打小伴他成长,感情极深,若是清醒时,恐怕红孩儿是无论如何不会这么做的。也不知灵宝道尊施了什么手段,待红孩儿醒来时,木已成舟,纵后悔也没有办法。 自己却该不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悟空见那鸟首逐渐沉入红孩儿口中,眼看只剩一只鸟喙余在外面,他心道,莫使人失本心。只随红孩儿心意做就好。 便狠狠心,一咬牙上前一把抓住那鸟喙,便向外拖。 悟空何等神力,这一下没拖出火凤,却将火凤连带着红孩儿身体一起拽了起来,于是大喝道:“哥哥助我。” 牛魔王才反应过来,上前抓住红孩儿两只粉嫩小脚,二人拔河一般较起劲来。所幸红孩儿自幼炼道,内筋外骨看似柔弱,实则如同铁铸一般。 二人稍一发力,便将这火凤拉了出来,两人收不住势,同时坐在了地上。牛魔王抱着昏迷不醒的红孩儿,口中不住召唤:“孩儿,孩儿!”悟空看手中火凤,一身毛羽已黯然失色,原来赤红鲜亮的一身如锦羽毛此刻如同乌鸡一般,配着一颗赤红鸟首,显得怪异之极。 看来火凤已被红孩儿吸了许多法力,倘自己迟来几日,恐怕这两只鸟儿都化作红孩儿腹中之物了。 悟空叫道:“快抱侄儿去寻老君!” 牛魔王才醒过腔来,撩开衣襟,将红孩儿裹在怀中便奔了出去。悟空仔细查看这两只鸟,以他对火系神通的了解,自然看得出这火凤金乌,对修炼火系神通的仙人来说,实在是难得的大补之物。此刻这火凤伤了元气,却性命无忧,金乌也只昏迷而已。他一手捞起一只,便追牛魔王去了。 到了镇妖塔下,红孩儿已然卧在老君怀中,灵宝道尊站在一旁,冷冷看着牛魔王,只看得老牛噤若寒蝉低首不语。 悟空将火凤金乌放在地上,先与灵宝道尊施了一礼,道:“此事是我的主意,道尊莫怪我哥哥。” 灵宝道尊看了看悟空,问道:“你可知坏了我大事?” 悟空道:“非也!” 灵宝道尊眉毛一挑:“非也?好好一个太乙金仙,便被你如此毁了!” 牛魔王大吃一惊:“啊!” 悟空不以为然道:“我侄儿年纪尚幼,要练成太乙金仙,今后有的是时机,但我若不阻此事,于他日后修行不利。” 灵宝道尊道:“你这猴子,我费三百年之功,助他奠基,便只为了这一刻,你,唉!”面对悟空,灵宝道尊却真没了脾气,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叹一口气。转而对牛魔王喝道:“还有你这个糊涂的爹!” 老君却不似灵宝道尊燥气大发,笑问悟空道:“你倒说说,如何个不利法?” 悟空道:“灵宝道尊且息怒,听我道来。我侄儿天赋异禀,若我没看错,当是纯阳之体,我说的可对?” 老君道:“不错。” 悟空道:“以纯阳之体,炼真火之体,自然是不错的。但此时炼就,时机尚早。其一,侄儿身躯仅三尺出头,此际成就太乙金仙,那便定了本身,却不能再长的了。其二,你教他吞了火凤与金乌造化,此法固然可成,但侄儿心中必定不愿,虽可一蹴而就,却妨碍了道心增长。这两点,我说的可有错?” 灵宝道尊呵呵笑道:“若能成就太乙金仙,生做童子模样又有何妨?修道路上,万千坎坷,若吞了这两只鸟儿便道心受阻,那还修什么道?” 悟空亦笑道:“这恐怕只是灵宝道尊自己的想法吧。” 灵宝道尊一怔,道:“是又怎样?” 悟空道:“我侄儿虽看似年幼,但也有几百岁,可莫要当做小孩子一般看待,也该问问他是如何想的才对。” 灵宝道尊顿时愕然,自打红孩儿出世,他与老君便将红孩儿当做自己亲孙儿看待。红孩儿如何修炼成长,自来都是二人做主,以他俩身份修为,还用和谁商议?便是红孩儿亲生父母,自然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哪里还会考虑红孩儿这个小毛孩子的想法。 今日听悟空一说,灵宝道尊顿时转不过弯来,只觉这便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三清还做不了自己徒孙的主? 悟空又道:“灵宝道尊爱护孙儿,那是无可厚非之事,一切都为他着想,自然也没有错。只是……” “只是什么?莫要吞吞吐吐!”灵宝道尊喝道。 “吾尝闻,人皆望人之美,较己之不足。红孩儿今日尚幼,或许不知美丑高矮,再经个千载万载,见万物皆长,唯己身不变,当作何想法?” “又云‘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便是说天地公正无私,少言寡令,容物润物,绝不会干涉万物的生息。这样才能生生不息地化育,此既‘无为而无不为’,又曰‘道法自然’也。” “我侄儿有三清为祖,又有大力牛魔王、罗刹女为父母,兼有七位本领高强的叔伯,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只自行修炼,自然福缘深广,又何必急在一时?俗语道‘大器晚成’,俗世中许多寻常子弟尚能成就天仙地仙,还愁我侄儿胜不过他们不成?” 悟空这番话又是劝勉又是暗褒,又掺杂许多老君的《道德经》论调,果然灵宝道尊听后面色渐渐缓和,不再言语。 老君大笑道:“悟空果然能言善辩,灵明二字,放在你身上最好。” 悟空正色道:“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我毕生所愿也。” 老君听悟空又说起这两句话,仔细琢磨一番,果然悟空是照此行事,于是深深看了悟空一眼,道:“你之所愿,听之容易,行之却极难,你且谨慎行事吧。” 悟空道:“早知如此,然知难而进,男儿事也!” 牛魔王始终担心红孩儿,此际终于敢开口,道:“师尊,我那孩儿……”老君道:“已无事了。”他看了牛魔王一眼,道:“今日之后,也不霸占着你这宝贝孩儿了,便还与你自己去养吧。”牛魔王急忙道:“徒儿不敢。” 老君又气又笑:“你的儿子,你自己不养,教谁来养?” 悟空忽然一闪念,道:“老君,你觉祝融如何?” 老君微笑道:“祝融用火,不下于我。” 悟空又道:“若叫祝融教我侄儿御火,如何?” 老君想了想道:“悟空,我知你与他几个有恩,然传人神通可不比旁事,只担心祝融不会答允。” 悟空笑道:“答不答允却是她的事,求不求她却只在于我。” 老君喜道:“若真能成,我送你金丹一颗!” 悟空苦着脸道:“一颗怎够,这许多人助三界迁徙,最少也要每人一颗才好。” 老君皱眉道:“你这贪得无厌的,最多三颗!” 悟空道:“便是三颗,我也要送我侄儿一颗,自己却又只剩两颗!” “两颗还不够!我这金丹,天上地下你能寻到几颗?” 悟空见老君发飙,急忙道:“好好好,三颗就三颗,算我吃亏罢了。” 只听灵宝道尊道:“牛儿,我与你说,好生照看我孙儿,若掉了半根寒毛,我打断你的牛腿!”牛魔王只唯唯称诺。 悟空见灵宝道尊在自己一席话后终于转念,知道此事殊为不易,心中也暗赞三清开明。此刻红孩儿悠悠醒转,见火凤金乌躺在地上不动,惊叫道:“大红小红!” 老君道:“孙儿莫急,无事了。” 灵宝道尊袍袖一抖,将火凤金乌收起,道:“明日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大红小红。”红孩儿赖在老君怀里不出,嘟哝道:“爷爷,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将大红吃了,好难过。”(未完待续) 一七一、老君智 三清之首元始天尊此际在本我界海边伫立,这一座海无边无际,但元始站在那里,悟空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 悟空落在元始面前,元始道:“他走了。”语中颇多惆怅之意。 悟空自知他说的是鲲鹏,心中也颇多感念。 “你来有事?”良久后,元始问道。 悟空道:“三界生灵俱已重返天地,此乃三清悲天悯人之功德也。” 元始道:“算不得,只是无功无过罢了。” 悟空道:“本我界地底尚有五龙,敢问大天尊,为何不放他们出来?” 元始道:“这五龙是鲲鹏所封,倒与我无干。” 悟空明白,元始不救这五龙,却也未阻止旁人去救。于是道:“明白了。” 元始道:“造化行事,颇多顾忌,你日后也要谨慎才是。” 悟空道:“谨遵大天尊教诲。” 离了元始天尊,悟空在界内打了个转,见大禹等人行功未毕,便来寻灵宝道尊。 灵宝道尊见了悟空,倒似将之前事情忘了,言语间客气许多。 悟空寒暄几句,便将自己心中疑问说出。 “劫杀界极西大漠中,有一诡异阴魂,不知是何来头,如今又去了何处?”悟空问道。 灵宝道:“那阴魂本在天地间游荡,遇土则入,遇木则逃,遇火则喜,我见其奇特,便将他拘入此界中,放逐于大漠。不料他竟逼出修士元神,欲夺其身躯,但他杀了千万人,始终也未曾寻到一具合适肉身,反而造出许多与他一般模样的阴魂来。日前八荒宇道阵成,便是为了放生,阴魂也是有灵之物,他要出去,我也不阻。到那天地中若再造杀业,自然有人治他。” 悟空点点头,原来灵宝也不知这阴魂来历。于是又问道:“那九头虫又是何来历,道尊可知?” 灵宝道尊略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我初时以为九头虫与相柳有关,便大张声势将其擒下。不料他似是无依无靠,也没见有人阻拦,待我询问他时,他只道自己是九头雉鸡之后,倒让我糊涂了。” 悟空又问:“阴魂、九头虫、六耳猕猴分别去了何处,可能相告于我?” 灵宝道尊笑道:“那八荒宇道阵玄妙至极,此刻却连我也不知了。不过你若想找,还愁找不到他们吗?” 悟空想想也是,便谢了灵宝道尊后辞别。 要救锁妖塔下五龙,单凭自己之力却无半点苗头,还要请教大禹等人才可,而那几人此刻运功,不好打扰。悟空想了想,回到问心城锁妖塔下与老君搭话。 老君怀中红孩儿此际又已睡去,他吸了火凤造化,正处于浑沌运功之际,多睡些却是好事。 老君见悟空来此,问道:“可是要问我为何要你早早出去?” 悟空一怔,老君若不说,他已将此事忘在脑后了,此时顺竿爬上去,道:“老君神算!” 老君道:“我若说了,你莫要怪我,花果山那一把火,是我教人放的。” 悟空心中一惊,这个答案未免太出乎意料,他不动声色道:“老君叫我迁怒天庭,想必自有缘由。” 老君颇有赞许之意,道:“你既能想到此处,后面却也不难。” 悟空见自己猜中老君用意,便顺着思路想下去。 三清之心属道教无疑,却不属天庭,老君这嫁祸于人的手段,显然是开始对天庭用起了手段。而玉帝既与佛教结盟,造化一动,想必便要相互告知。凭如来所作所为,十有八九知道自己是造化神猿,也知道老君绝不会杀造化取祸,如来若知自己重新出世,想必便要筹划一番了。而自己在天庭大闹一番,于三清又有何好处呢? 悟空虽猜出个大概,却也仍问道:“老君高瞻远瞩,我实在猜不到了。”口上夸赞,心中却因自己被老君利用颇为不爽。 老君道:“身在局中不知棋,说的便是你了。你于地上布置构画,我皆了然于胸,你欲孤身一人再建花果山,又大闹天庭,此番与先前可大有不同,玉帝知你势单力薄,必定要全力围剿。而若西天得知此事,恐怕便要布局招揽你了。” 悟空明知故问道:“西天与天庭不是同气连枝?为何又行事自相矛盾?” 老君道:“你真糊涂了,所谓一时之盟,一时之利也。佛教之根本目的,在于收拢天下气运,故而这许多年来西方教义日益东扩,西牛贺洲势力越来越大。我三清虽有心收复,但玉帝始终模棱两可,似紫微、西极、东极等人又置若罔闻,一教之中倒分出了许多派别,如何比得上灵山一人独断?此时东方摇摆不定,佛教若不大举传播西方教义,更待何时?如来若连这也看不破,那如来还称得起治世之尊吗?” “你既出世,便为众矢之的,天庭与西天注意力恐怕都放在你身上了。你教后羿、赤松子带头建山,此举为妙招也。上古神人势力颇大,威望又重,无论天庭西天,都存几分忌惮之心。不过其余几只神猿,还是销声匿迹,莫现于人前为好。” 悟空问道:“为何?” 老君道:“如今上有大禹、后羿等人主持,中有牛儿、覆海蛟、狮猊相佐,下有各洞妖王为助力,何愁大业不兴?无支祁、禺狨王几个远不如你机灵,还是谨慎些,少抛头露面,以免生出不相干事端才好。” 悟空见老君思虑缜密,虽只寥寥数语,却将天地间大势细析明了,不由得心生敬佩,于是笑道:“原来说来说去,老君还是以我为饵,罢了罢了,为了天下苍生,我便认命了。” 老君正色道:“悟空,我若能为饵,义不容辞也!” 悟空见老君一副大义凛然模样,心中却也为之敬佩,难道三清真无任何私念? 悟空于是道:“老君放心,天地终非一人之天地,我舍得此身,也不容旁人胡作非为。” 老君道:“正当如此,三清必全力相助,虽身份有碍到不得台前,却也能尽些微薄之力。我观悟空处事达明,比我等亦不稍逊,到时你只依自己心意便宜行事,也莫要拘束。” 悟空点头称是,道:“我已问过元始大天尊,此界地底五龙,可救之。还请老君指点。” 老君道:“造化所封,还需造化来救。救这五龙不难,唯有封印需你来解。”老君见悟空似有意相邀,又忙道:“此际我要与孙儿疗伤,否则便与你同去了。” 悟空暗道虚伪,便与老君告辞,独自遁入了问心城锁妖塔下。三界生灵迁走,元始解了此界许多禁制,原本五行之遁不可行,此际却畅通无阻了。(未完待续) 一七二、救五龙 此界中土质单一纯正,乃是三清借五行之力所造,最易施展土遁术。 然悟空行至千丈深处,便有巨岩拦阻。要知寻常土遁,只于地底穿行,深不过十丈。此际悟空遇见巨岩,虽也能入,却缓慢之极,自己于五行之土所知甚少,照此光景,恐怕一二十年也见不到被压的巨龙,无奈之下只得又退了出来。 老君见悟空去而复返,笑问道:“这么快便好了,那孽龙在何处?” 悟空道:“土便是土,如何又有无数巨岩掺杂。” 老君哈哈大笑道:“这世间之物,无论再柔软,都有其坚不可摧的一面,我却帮不了你,哈哈。” 悟空心中焦急,那天地中许多事等着自己去做,哪肯在此耗费光阴。于是不理老君,又去寻大禹等人。 果然大禹此刻恰恰收功,见悟空前来,笑问道:“我见你在天上转了两三趟,可是有事?”悟空将来意说明,大禹道:“若只是土,倒也不在话下。”悟空大喜。 悟空带大禹来至锁妖塔下,二人一齐遁入土中,到了巨岩处,大禹念了个法术,直接穿了进去,悟空在后面跟随,只觉这岩石与松软土壤无异。 只听大禹传音道:“这是土系中最简单的破岩术,你居然不会?”悟空道:“只会个土遁,其余都不会。”大禹道:“土遁中亦有遁岩术,我若独行当施遁岩术,可比这快上十倍。” 悟空道:“前辈御土如此厉害,在鲲鹏腹中怎不传我?”悟空知大禹宽仁,这话问了丝毫不觉直接。 大禹道:“五行之术奥妙无方,我这点本事只算中上而已,怎敢传你。这世上修仙的,有几个不会五行之术,但大都只得皮毛,难解要领。何时如祝融蓐收那般,触及五行本源的,才叫真正会了。” 悟空道:“原来如此。” 二人行不多时,已深至三四千丈,悟空心中暗骂,这鲲鹏忒狠,无冤无仇,怎好将这几条倒霉龙压如此深? 正想着,只觉岩石渐热,大禹道:“怕是到了熔岩处了。”果然又行百丈,二人穿破岩层,入了火海当中。悟空啧啧称奇,三清果然了得,居然知道地下有火,便也仿了出来。 此时大禹道:“有此一说,土乃五行之根,果真如此。看着土中,有火、有水、有金、有木,果然有容乃大。” 悟空仔细咂摸,确是如此,看来五行之术的确应用甚广,说不得自己要去寻那后土娘娘,虽不知是敌是友,但碰个运气也好。 二人自然不惧火,便如鱼得水一般穿行,少顷,便见火中一条数十丈长巨龙,如同死了一般卧在熔岩当中。 悟空二人近前查看,这巨龙忽地抬起头来,见有人到此,一阵狂喜,整个身躯活了起来,搅得熔岩沸腾,火海翻浪。 悟空发现,这巨龙动静虽大,却总出不得身周百丈方圆。它盘旋几圈,又垂头丧气,巨目中落下一滴泪水,在熔岩中瞬间便化作无形。 大禹道:“看他模样,身周是有禁锢无疑。” 悟空施展玄空法秘诀,仔细看了半响,果然这巨龙身周百丈,有一层若有若无的圈子罩着,有形无质,极难看出。 这时巨龙吼道:“你二人可是来看我笑话的!” 悟空此时已经看出,这圈子是运用造化之力所设,自然是鲲鹏作法。他见巨龙咆哮,喝道:“若想活着出去,趁早闭嘴!” 巨龙见悟空是来救他,又是一阵狂喜,只不过再不敢发声。 悟空漂至近前,用手轻触这圈子。鲲鹏甚是小气,这圈子所耗造化微之又微,但却是极纯正的造化之精。悟空心意一动,便将这圈子收了。 巨龙得脱樊笼,一时间如癫似狂,在这火海中游了几十个来回,然后才拜倒在悟空面前,道:“小龙敖恩,叩谢恩公。敢问二位恩公高姓大名,容我日后回报。” 悟空道:“小事小事,三界生灵尽返天地,我求得大天尊,特来救你脱困,无需多谢。”敖恩又拜了几拜,方昂首长啸一声,破岩朝天而去。 大禹又带悟空出来,只见镇龙塔已自腰中断折,斜插在地上,巨龙已不知去向,便连老君也不见踪影。 二人又奔下一处镇龙塔,这处塔立在本我界西方一念原上,此番情形大同小异,救出那龙名唤敖恭。悟空心道,看来都是姓敖的一家子,不知与四海龙王有没有亲戚。 接下来轻车熟路,二人又将剩下那三条龙救出,只海中那座镇龙塔稍麻烦些,悟空施展御水神通,倒也花费了颇多时间。这三条龙,乃是敖靖、敖难、敖圣。 救出最后一条龙时,悟空终于问起缘由,果然与鲲鹏所述大同小异。这五条龙原本都是元始天尊御下九龙,敖圣乃是九龙之首。 元始天尊创了本我界,教他五个入内搅乱阴阳,这五条龙向来对元始俯首帖耳,可他几个哪里懂得何为搅动阴阳,只在界内兴风作浪,便以为这便是搅动。元始见五龙愚笨,扰了界内生灵,便一怒之下将其封在地底。 至此五龙尚不知是鲲鹏之举,还道是元始天尊之力,悟空自然不会说破。 悟空问道:“你可知道敖广?” 敖圣一惊,道:“敖广乃是我二弟,他现在何处?” 悟空道:“他是东海龙王,那敖钦、敖顺,也都是你兄弟了?” 敖圣道:“正是!当年我兄弟九人,奉祖龙之命为元始天尊御驾,却没想到落得如此境遇!”悟空听他语中似有怨念,倒也难怪,活脱脱被压在地上几万年,任谁也难以平了这口怒气! 敖圣又道:“今日脱困,却与旁人无干,只恩公情分,我此生铭刻在心。祖龙误我!元始害我!” 敖圣一声怒吼,腾地飞在空中,盘旋几圈道:“自今日起,我弃了敖姓,改作姓万,自此之后便与龙族再无半点干系!” 他这一吼不要紧,却将悟空惊了一个趔趄。姓什么?姓万! 敖圣若改作姓万,那岂不是成了万圣? 难道他就是后来的万圣龙王? 悟空按捺住心中震惊,问道:“你为何要姓万?” 万圣道:“姓一姓万都是一样,天下万姓均可,只是再不姓敖!” 悟空此时回想万圣龙王所作所为,他交好牛魔王,显然与天庭一系不谐,盗佛宝,又有使西天交恶龙族之意。岂不正合了这曾经的敖圣、如今的万圣身份?至此,悟空几乎便可确定,这个万圣,绝对就是九头虫的岳父——万圣龙王! 望着万圣远去的身影,悟空心中实有说不出的滋味,这天地间许多大事,自然是由那些大人物来决定的。元始纵使能救界内亿万生灵,终究还是为了自己功德着想,绝不会对被压的五条敖姓巨龙心存半点内疚,这,便是上位者的思维。 万圣,但愿,你好自为之吧! 大禹见悟空不知神游何处,道:“此间若无事,便走吧!” 悟空道:“好!”身子却是不动。 “可还有事?”大禹又问道。 悟空终觉有什么不对劲,却想不起来。 此时只觉地面轰隆隆微响起来,渐渐响声越来越大,后来竟震动起来。悟空才想起,地底五龙被放出,这地便不稳了,地动乃是初兆,再过几日,恐怕这地便要塌下去。 大禹道:“可叹三界,万年之功,终将毁于一旦,所幸其中生灵尽得脱逃,幸哉幸哉!” 听到大禹这话,悟空如同被人剖开天灵盖,再浇上一盆冰水。“……其中生灵尽得逃脱……”尽得逃脱? 今世有我悟空入了三界,又幸入鲲鹏之腹,寻得上古神人,如此才建成八荒宇道阵。“生灵尽得逃脱”这几个字看似容易,其实却是千难万难。 而在那《西游记》中,三界根本就没出现过,悟空自然未入其中,自然也无此结果。但是,为何九头虫、万圣龙王、虎鹿羊三位大仙、黑熊精、六耳猕猴……都在那天地中呢? 是谁? 是谁将他们移了出去?是三清? 不!老君说的明白,那鲲鹏所设的禁制唯有造化所生,才能破掉。 是鲲鹏? 鲲鹏曾说自己不问世事,这个可能性也是极小。 假设,这天地毁,万物亡,还有几人能剩的下呢?九头虫、黑熊精、六耳猕猴均已是太乙金仙,或可保全性命。万圣龙王只太乙散仙,又困于禁制当中,能否活命还两说。至于虎鹿羊三人,那是绝无可能活命的,只能是有人出手相救。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要识得三清,要知道三界的存在,要有救人之能……想来想去,悟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悟空自我安慰了一番,只当是三清随意救了几人,顺手将他们几个抓出来罢了。至于万圣龙王……唉,还是不通。 悟空知道,自从自己进入这一世界起,便走了一条迥然不同的道路,因其不同,故而许多问题怕是永远没有答案的了。 想通了这节,但求尽心便好,也无甚遗憾。(未完待续) 一七三、离三界 三界之中,此际一片末日景象,海水倒卷,山崩地陷,烟尘满天,距离三界将毁还有百十年,但这段日子内,此地也不宜久留了。 悟空与大禹匆匆寻到了牛魔王、麒麟、祝融等人,却不见三清与五龙,想是早出去了。 牛魔王带众人直上阵法中,绕到了清微天上。 眼见浮云遮望眼,麒麟吐了一口长气,道:“未料此生,竟能再回天地之中,竟有重生之感。”其实何止是他,大禹、祝融、蓐收、句芒都是一般无二的想法。 悟空唯恐他们再说些感激的话,忙对牛魔王道:“哥哥,你带诸位前辈去与后羿赤松子会合,我自回花果山去了。” 大禹不知悟空打算,道:“怎地?你竟要独自行事?” 悟空道:“不好细说,让牛二哥与你讲吧。”说完一个纵身下了清微天,直奔东洋大海而来。 好一片汪洋,汹涌巨浪翻滚,竟是无风自起。 仔细看去,竟有两条恶龙在内中翻滚大战,那条青龙,可不正是万圣!而他那对手,正是东海龙宫之主,东海龙王敖广是也! 悟空隐于云间,看了半响,却是越看越惊,这东海龙王,竟不比覆海蛟稍逊,亦是太乙金仙的修为。想起他们在《西游记》中任凭神仙驱使,若非眼见,谁能料得到竟如此厉害? 不过想想也是,泾河龙王九子小鼍龙能与沙悟净斗得不分胜败,如西海龙王太子摩昂却只分分钟便将小鼍龙拿下,虽只出手一次,但其修为可见一斑。摩昂的弟弟小白龙亦能与奎木狼斗上许多回合,自然也不是庸手。 照此推论,他们的父辈四海龙王厉害些也属常情。 但是,为何四海龙王低调的如此异常呢? 俗话说,事出无常必有妖。四海龙王除了降雨,平时还在做些什么?万圣口中的祖龙到底是何人?这个祖龙是不是五类之王中的万鳞之长呢? 悟空这边思绪未定,万圣与敖广战斗已歇。两人各据东西,在风浪中搭起话来。 只听万圣道:“我等身负祖龙血脉,岂能甘为天庭走狗?” 敖广冷笑道:“你不愿也罢,只是你既已改姓了万,祖龙二字,你休要再提!” 万圣怒道:“不识尊卑的小子,枉我称你做兄弟!” 敖广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龙虽能翔九天,终不过为人驾驭,你还没看透吗?”这话自他口中说出,悲凉莫名。 万圣道:“不是没看透,只是太迟了!” 敖广道:“我劝你隐忍,自有道理,难道害你不成?” 万圣冷眼斜睨敖广,喝道:“隐忍?我隐了数万年了!”说罢展翅西飞。 敖广看着万圣的背影,神情委顿,在海面上呆呆悬了半响,便一头扎入水中去了。 悟空听万圣口风,仍以龙族自居,知他改姓不过一时之气,再怎么变换也改变不了自己是龙族的事实,但万圣对元始天尊之恨却是难消。 悟空越过东海,直奔灌江口而去。 杨戬见悟空独自前来,自然大喜,当即大摆宴席,强留悟空饮酒。悟空无奈饮了几杯,却道:“而今我是天庭通缉要犯,留我在此多有不便。”杨戬道:“纵便你是我生死仇敌,也先饮几日再说。” 悟空无奈,只得陪杨戬痛饮一晚。 次日,杨戬道:“那玄空法秘诀修得如何了?”悟空道:“也只马马虎虎。”杨戬道:“你看天边有何物事?” 悟空运起玄功一望,只见远天云上密密匝匝,立着许多天兵。便笑道:“我说与你添了麻烦,你却不信。” 杨戬傲然道:“纵李靖到此,也要先上帖子,才可入内。你只安心居住便可。” 悟空道:“如此大为不妥,我岂能在此避祸,于你于我皆无好处?” 于是悟空来到忆君岭,见了四大元帅及七十二洞妖王。这几人按照悟空吩咐,已将所需人马点齐。 悟空见大小妖怪足有一万二千余人,细问才知,杨戬知道悟空用人,将自己麾下许多妖怪划拨过来。 悟空略想一想,但天兵来时,这些妖怪怕是只有逃遁的份儿了,人多却也无多大用处。于是他又仔细挑了三千人,对杨戬道:“杨兄,此番再建花果山,天庭必来围剿,人多却也无用。我只要这三千壮壮声势便可,其余人等,还要劳烦杨兄跑一趟了。” 杨戬听悟空说的也有道理,便问道:“跑一趟?你要将他们送到哪里去?”悟空笑道:“我也不知,你只先寻牛魔王便好,如今他所在之处,便是妖族根本,” 杨戬道:“好!此事我即刻去办!” 悟空又与那三千妖怪道:“待会我出去将天兵引开,尔等小心规避,自寻路回花果山去!如何!” 众小妖道:“自当遵从大王法旨!” 悟空匆匆别了杨戬,舞起铁棒腾云而上,径直向北方飞去。为何向北,只因花果山在灌江口东南,他引开天庭众将,小妖们才好自在回山。 悟空刻意慢飞,果然行不出百里,身后便有许多天将蜂拥而至,为首的正是托塔天王李靖与哪吒三太子,身后跟着二十八星宿。 悟空稍稍加快速度,只要将天庭众人引得远些,一直飞到东胜神洲东北处,怕是已近了天边。李靖等人在灌江口周围逡巡了几日,便是要擒悟空,此刻哪里肯放过他,便在后面穷追不舍。哪吒不时提醒李靖:“父亲,小心有诈!”李靖道:“妖猴此际孤立无援,怕是无人救他了。”哪吒道:“见他忽快忽慢,还是谨慎为妙。”李靖道:“我这许多人,怕他作甚!” 此时见悟空终于回头,笑道:“手下败将,还敢再战?” 李靖心中其实有些犯难,这猴子本事大得很,将其战败恐怕都殊为不易,又如何能够生擒呢?只是玉帝有旨意下来,好歹也打上一阵,无论输赢,回去都好交差。 于是他也不答话,一声令下。只见二十八星宿围成个大阵,将上下左右去路封死,当中只余托塔天王与哪吒三太子,四大金刚手持金刚杵,居于四角虎视眈眈。 三太子手持砍妖刀攻上,悟空抬棒迎敌,如意天机棍与砍妖刀一碰,哪吒顿觉臂膀撕裂般疼痛,心中惊骇无以名状。四百年不见,这猴子怎变得如此厉害? 哪吒不敢再攻,祭出混天绫,向悟空缠绕而来。悟空使了几个身法,那混天绫如长了眼睛一般如影随形,灵蛇一般缠来。 悟空索性不躲,任凭混天绫将自己缠住。哪吒见缠住了悟空,大喜过望,急施法术,用混天绫将悟空裹得严严实实。(未完待续) 一七四、阴阳错 悟空被裹在当中,仔细查探这混天绫材质,倒似是混着金丝银线,金最怕火,便烧一下试试。悟空心意一动,指尖窜出一朵青色焰火,向混天绫点去。哪知焰火烧在上面,竟丝毫不见变色。 哪吒操控混天绫,自然知道悟空在里面捣鬼,心中暗笑道:我这混天绫虽是后天炼制,却也并非五行所制,岂是你能破了的? 悟空见御火无功,便不再试,他知道这混天绫只是捆人用的,也不着急出去,便在里面等候时机。 托塔天王没料到此番如此容易便将悟空擒住,心中大喜,自己屡次征讨花果山,今日终于立了一功。 “孩儿,好生操纵混天绫,莫叫这妖猴走了!”李靖道。 哪吒道:“爹爹放心,我这混天绫困过多少神仙妖怪,哪里有能走脱的?” 李靖道:“好!那便将妖猴擒回天庭,此番却要为你请个首功!” 哪吒于是御使法宝,想将这混天绫召回。悟空只觉混天绫一动,他立时使了个千斤坠术,此时他手握如意天机棍,那是何等重量,这混天绫如断线纸鸢一般一直坠了下去。 哪吒从未遇到过如此怪事,他急招混天绫,却丝毫不见效用,心中一急,便追了下去,李天王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却以为有人相助悟空,大喝道:“天庭擒妖,何人敢来作祟?”也带着四金刚,二十八星宿追了下去。 混天绫裹着悟空,流星一般在空中划过,坠速越来越疾。悟空在里面变幻大小,无论他变作枣核大小抑或百丈高下,这混天绫都随着他身形变化。 悟空也知混天绫越坠越快,此时已觉出混天绫变得灼热,他心意一动,将如意天机棍变作钻头模样,直直向下扎了进去。 他们原本所在之处极高,这一番坠落,却坠了足有半刻钟之久。 哪吒心急如焚,那混天绫是他本命法宝,断然不可失去。 穿透层层云雾,依稀可见悟空向地上一座深渊坠去,哪吒大吃一惊,难道竟是那个地方?只见这深渊深不见底,哪吒急忙默念法决,只见混天绫一层层从悟空身上剥落,如一条蛟龙转向哪吒手中飞去。 悟空摆脱束缚,也只是瞬间之事,此时他却收不住势,一头扎入了深渊当中。 李靖自后面赶上,看哪吒拿着混天绫孤零零立在云头,急问道:“怎叫那妖猴走了?”哪吒道:“不知妖猴使什么法术,这混天绫竟不听我使唤了。” 李靖向下一看,脸色大变道:“九幽!” 哪吒点点头道:“正是九幽。” 李靖道:“你带诸天星宿在此死守,我即刻回报天庭!” 悟空身上混天绫脱去,便得自由之身,他这法子其实不过一赌,赌这哪吒御不动如意天机棍的分量。当年自己都拿不起来,哪吒修为比自己还差上许多,十有八九无能为力。果然千斤坠使出,哪吒不得不收回法宝。 悟空睁开眼,见两旁山崖呼啸而过,急忙收住下坠之势。停在当地看去,此处已近渊底,已可听到渊内潺潺水声。抬头望去,天只一线,微光透出,到他立身处已所剩无几,若非自己玄空法秘诀有所成就,此地必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此渊极宽,两边崖壁相距不下千丈,而唯见头顶一线天光,可见此渊极深,不逊于天之高远。 悟空环顾四周,未见一人一物,周围黑魆魆的,崖壁是黑的,崖壁上生着黑色树木,枝杈参差怪异,如鬼王之角,向下看去,渊底水声哗哗,黑石黑水,竟连一丝光也不闪。 悟空见此处异常,便要着意探探,他也不知方向,只顺着水来的方向飞去。 少说也飞了几十里路,终于到了水源处,见崖壁上一个巨大的洞窟,黑水便是自这里面流出。 悟空艺高人胆大,直接入了洞窟中。 行了片刻,便闻有人说话声响,又走几步,只见洞当中伫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方石。悟空一见这石头,脑袋中嗡地一声响,此地一幕幕前尘过往如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闪现出来,不知是几万年前发生之事…… 阎罗殿尽头,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方石,称作幽冥沃石。 沃石正东所向,乃是自鬼界至人间世界的入口——“轮回门”。朝来暮往,无数神仙妖怪凡人的魂魄自这里转生,投往天地之中。 轮回门前,又一座深渊黑魆魆不见底,渊上架着六座奈何桥,分别由金、银、玉、石、木、板所造。 幽冥沃石北面,高耸一座大殿,为第十殿阎罗转轮王所辖。此时,转轮王正端坐于转生池前,手托一金色小幡,凝神察看。 身旁一个小判官凑上前来,笑嘻嘻道:“这魂魄有何能耐,能叫大人瞧上这半天?”转轮王看都不看答道:“这乃是如今天地间第一射手逢蒙的魂魄,玉帝亲自嘱咐我好生照料,你说有何能耐?”小判官吐了吐舌头,倒吸一口凉气:“乖乖,不得了。” 转轮王又道:“你且看好这转生池,莫叫凶恶魂魄逃了。我亲自将这魂魄送过桥去。”判官“诺”的一声应了。小判官偷笑一声:“这新来的转轮王真是外行,哪个凶恶魂魄敢在阎罗殿作乱?” 转轮王手托逢蒙的收魂幡,小心翼翼走出大殿,朝着金桥走去。行至分魂殿前,只见几个小鬼正在那里嘻哈作乐、戏谑笑骂,转轮王大声怒喝道:“哪几个不知死活的在玩闹,少待我剥了你的皮!” 这几小鬼顿时吓得噤声无语,转过身去做事。虽说是做事,心底却是不安,生怕那转轮王过来深究。 小鬼甲轻声问众鬼:“这几个畜生的三魂七魄可拾掇利索了?” 众答曰:“即刻便好了。” 小鬼甲道:“麻利些,好送过奈何桥。” 小鬼乙:“转轮王便在桥上,此时过去找骂不成?” 小鬼甲道:“时辰已到,不送也不成了。” 众鬼一听时辰已到,手忙脚乱将手中的魂魄收好,各自封入一纸幡中,急匆匆奔奈何桥而去。 奈何桥上,转轮王正托着那金幡走在奈何桥的金桥之上,众小鬼心若寒蝉,胆战心惊朝着板桥走去。唯有那小鬼乙,稀里糊涂地上了玉桥。众小鬼眼见小鬼乙走错了桥,却不敢出声召唤,小鬼甲急匆匆下了板桥,跑到玉桥之上,将小鬼乙拉回。 待二鬼急匆匆跑到板桥上,眼见那桥尽头的转生门已开始慢慢关闭。一旦关闭,此时辰转生便告终止。这二鬼手中的魂魄无法投生,将当一世的孤魂野鬼。甲乙二鬼也将以不尽职守之罪被转至阎罗殿第五殿主阎罗王那里接受一世的惩罚。 这二鬼不假思索,拼了鬼命狂奔到转生门前,那小鬼甲稍快一步,堪堪将纸幡塞入门缝,小鬼乙的纸幡刚刚塞入一点,只听轰地一声,六座奈何桥后的六扇转生门同时合拢,小鬼乙的纸幡被斩成两段! 小鬼乙见此情形,顿时瘫倒在地上,小鬼甲拿过小鬼乙手中的纸幡仔细查看,纸幡内仅存二魂七魄,那主运的命魂已被生生割离! “这下,连孤魂野鬼也不如了,二魂七魄只能做个行尸走肉。”小鬼甲喃喃道。 此时,金桥上的转轮王已将逢蒙的魂魄安然渡过,只见板桥两小鬼凄凄惨惨,一个如瘫了,另一个如傻了一般,便知必定出事了。 阎罗殿第一殿,秦守王铁青着脸,手上端着那只余二魂七魄的纸幡,看了看却笑道:“倒也不妨事,不过是一只寻常家养的公猪,不过这小鬼失了职责,也该照律处罚。” 转轮王道:“那是自然!” 转生门外,无数收魂幡随风飘荡,有金有银有玉,煞是好看。众多收魂幡出得转生门,便各奔四大部洲,寻找待宿之主。唯有一残缺纸幡优哉游哉,如无家浪子,似沧海孤帆。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这残缺纸幡竟附在了另一纸幡之上,两幡合一,直奔凡人界而来。(未完待续) 一七五、造化池 悟空此时自混沌中清醒,只觉左眼中星点微微一闪,便又暗了下来。他心中奇异,此次与那红孩儿的梦境更不相同,却是自己旁观数万载前此地发生的事情,,而自己这个星点一闪,是否与此有关呢? 这星点虽存在于自己左眼中,但也只初现时见过一次,后来再没闪过。今日又是毫无征兆地一闪,便将自己带入这个似梦非梦的境界。 自己平时也曾试过,可从未感觉到这颗星点的存在。听大禹说,灵明神猿眼中有星,显然这便是自己的特征之一,星点再闪,是不是说明自己离觉醒又迈进了一步呢? 回想方才这个梦境,悟空几乎可以肯定,那逢蒙,便是未来的猪八戒,如今天庭的天蓬元帅无疑了! 逢蒙,上古后羿之徒,后羿消失后,曾被誉为天下第一射手,看来天资着实聪颖脱俗。这样一个精明的人,转世后居然与猪有了纠缠不清的缘分,却原来根由在此。那公猪的命魂附在逢蒙的招魂幡上,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呢,有关魂魄之秘,恐怕唯有进了地府才能探出究竟来。 于冥都地府,悟空倒也不陌生,当年莫名其妙被拘了进来,知道现在还不知是何人在背后作祟,今日来此,正好一遭探明因果。 悟空使个隐身术,如风般飘入洞中。 他所在处自然是冥都第十殿,转轮王之殿。此殿居于幽冥沃石外,正东直对世界五浊之处。设有金银玉石木板奈何等桥六座。 各殿鬼魂在大小地狱中历尽劫数,洗净一身罪孽之后。再由转轮王核定这人兽三魂七魄的归处,发往四大部洲何处。是男是女,是寿是夭,是富贵贫贱,均有定数,再令其投生去也。 看了此殿,悟空继续前行。便是第九殿平等王之殿,此殿俱是敲骨灼身、抽筋擂骨等许多地狱,纵悟空心硬,也看的胆战心惊。 依次又走了七殿,皆是铜蛇为链,铁犬作墩,断筋剔骨,堰肩刷皮的所在。悟空一路吸着凉气过来,直到第一殿秦广王处驻足。 秦广王之殿,别无稀奇处,倒有一面镜子令悟空看了许久。 此镜放在一座高台之上,称作孽镜,这台子自然便叫孽镜台。台上一块巨大匾额,上写“孽镜台前无好人”七个大字。 每有一人阳寿耗尽,便由小鬼引至孽镜台前,此镜映射出来的,便是这人的一世罪恶。秦广王手持朱笔在上,然后按照这人犯的罪恶,批下条文,然后由鬼差带到相应地狱去受刑。 悟空在此看了几十人,竟无一个好人,或欺凌弱小、或残害善良、或忘恩负义、或大逆不孝、或贪利忘义、或虐待畜牲、或挑拨是非……皆有不可恕之罪过。 悟空摇头叹气,离了孽镜台。 又往第二殿而来,楚江王之殿,共有十六座小地狱。分为黑云沙、粪尿泥、多铜斧、斫截、寒冰等等,每座狱中又有一浩大血池。 血池之中,盛的却又并非鲜血,而是散发着浓郁造化气息之物。 悟空于造化最为敏感,这一个大血池,足足有数里方圆,他正琢磨这许多造化从何处而来,又为何聚集此处? 只见一鬼差使铁链拘着一凡人元神至此,二话不说便将此人投入黑云沙中。 元神一入黑云沙,如滚热的炭火上浇上一瓢冷水,伴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一道白烟腾起。凡人元神能有几多造化之力,这元神立时化为无形,唯余三魂七魄无意识地孤零零悬于空中。而他毕生造化在空中转了个圈子,似是找到了归宿一般,投入到血池当中。 鬼差将这三魂七魄用招魂幡收起,便往第十殿转轮王处行去。 便在此时,只听外面一人喝道:“天庭造化使者驾到!” 唔?难道这许多造化竟是为天庭所预备的? 天庭使者,非同小可,十殿阎王自然齐去迎接。 秦广王殿上,一员天将身穿黑甲,以黑纱罩面,身后跟着十余个身着盔甲的天兵。这天将手中捧着一个似炉非炉、似鼎非鼎的物事,冷冰冰对秦广王道:“奉玉帝之命,前来收这百年的造化。” 秦广王恭敬道:“十殿阎罗遵命。”早有三司鬼差上前引路,这三司,分别是掌修功德司、掌生死司、掌福注司。 这天将随鬼差来在第二殿造化池中,将手中似炉鼎的物事置于其上,悟空眼见池中造化如水沸了一般腾扬而起,一缕缕钻入那炉鼎中。难道这炉鼎竟是造化炉?悟空心中揣测,不过他立刻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造化炉何等珍贵,岂能由这样寻常的天将看管?只怕也是一个仿品而已。 约莫一炷香功夫,这天将收起炉鼎,又往第三殿而去。如此行过八殿,每殿都只一炷香时分,造化池中造化有多有少,待这天将全都行遍,有几个池中尚余不少。悟空知道,寻常人看不见造化多寡,这一炷香功夫,怕也是上头的规定。 这天将始终冷着脸,不苟言笑,秦广王等人也习以为常,向来天庭辖下向来孤傲得很。办完事后,天将率十余天兵离去,十殿阎王才算松了一口气。 阎罗王小心翼翼道:“上次因造化不足受了重责,不知今次会如何?”秦广王道:“生死由天而定,是多是寡,却也并非我等能定的。”阎罗王道:“这百年间,十殿终日忙碌不得清闲,算起来阳间横死者可比上一个百年多了几十倍不止,你说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转轮王问道。 “记得上次天庭使者说过,下个百年,定教你冥都忙的焦头烂额。你说人间刀兵之事,可有天庭在其中作祟?”阎罗王道。 “莫胡说了,还不做事去。”秦广王淡淡道。 “是,大哥!” 悟空听得心惊,难道天庭为了获取造化,竟会插手人间战事?若真如此,只派个神仙于君王处获取信任,再献几句谗言,此事甚易为之。可怜生灵无罪,竟惨遭荼毒。悟空心中对天庭恨意又多了几分。 十殿阎王散去,悟空仍在地府闲逛,正行走间,见两名鬼差无事闲聊,他二人说的有趣,悟空便停下听了几句。 这两只鬼差一个在地府当差已久,另一个却是新来的。只听那老鬼问道:“兄弟来此,可要小心办事,此处长官严厉,动辄便刑罚加身的。”小鬼道:“实不相瞒,罚恶司判官生前与我同乡,才给我安排个鬼差,若有差池,想必也能维护一二。” 老鬼摇头道:“不管事的,若是崔判官,或许还可说得上话。” 悟空听的好笑,原来地府中也讲人情势力。(未完待续) 一七六、二鬼谈 小鬼又道:“也不怕大哥笑话,初来那日,吓我一跳。那有形无影的东西,叫做……叫做什么来着?” “元神。”老鬼道。 “对对,便是元神,那元神怎地便成了三魂七魄,你说奇妙不奇妙。” 老鬼声音放低,道:“这话便只对你说,可莫要传出去。” 小鬼不知有何玄机,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老鬼道:“据说,那元神中便是那人生前的精气神,入了地狱,这精气神便被阎君收起来修炼了,为何阎君本事大得通天,那是无数人的精气神堆出来的。” 小鬼张大嘴巴惊道:“原来如此。” 老鬼又道:“你可知三魂七魄均有何用?” 小鬼木讷地摇摇头。 老鬼得意道:“我若告诉你,你有何好处与我?” 小鬼支支吾吾赔笑道:“哥哥,我初来乍到,哪有你能看上眼的物事。” 老鬼道:“倒也不难,回头在罚恶司判官前与我美言几句,若能将我调拨到有司当差,此恩此德,我必感念在心。” 小鬼道:“哥哥放心,我也非寡义之徒,几日来哥哥关照感念于心,若得机会,必与判官提起。” 老鬼笑道:“那便有劳了。所谓三魂七魄,在地府中,却是不算秘密的秘密。寻常小鬼,恐怕一生也难得知,我也是机缘巧合,听到有司中鬼差提起,才暗记在心,你且听好了。” 小鬼唯唯诺诺,心中暗骂这老鬼真是啰嗦。 老鬼道:“所谓三魂,其一名胎光,是主命之魂;其二名爽灵,是主财禄只魂;其三名幽精,是主灾衰之魂。” “主命之胎光,最为重要,久居人身自然便神清气爽、益寿延年;主财禄之爽灵,使人机谋万物,劳役身躯,定人神智聪明;主灾衰之幽精,却主人秽乱之思,使人好色嗜欲,贪吃享乐。” 小鬼听老鬼说的头头是道,啧啧称奇道:“原来活了一世,却不知单这三魂还有恁多玄机。” 两人正说话时,自拐角处摇摇晃晃过来一物,仔细看去,却是一只小猪。 老鬼指着这猪道:“你细见此猪,有何不同?” 小鬼仔细看这猪,歪着脑袋想了片刻,道:“这猪与我们一样,他是一头鬼猪!” 老鬼道:“诚如你所言,还有呢?” 小鬼又想想道:“旁的也没什么,这猪似乎太瘦了些。” 老鬼点点头,道:“你还算机灵,你可知道这头猪在地府呆了多少年?” 小鬼自然摇头,老鬼道:“只怕有几万年了。” “不可能!难道这猪竟长生不死?”小鬼惊讶道。 “秦广王大人教他不死,他便不死。” 小鬼摇摇头:“不对,难道这猪也能避过三灾不成?” “咦?你居然知道三灾?”老鬼惊诧道。 “少时也曾读过些道书,只是一事无成。”小鬼道。 老鬼道:“鬼无人形,无九窍,不食五谷,自然三灾不扰。况且,地府之中从无三灾祸害一说,你连这都不知,怎就心甘情愿做了鬼差?” 小鬼苦涩笑道:“喝了孟婆汤,前世尽忘,有些事,我不愿忘,便作了鬼,有何不可?” 老鬼摆了摆手,道:“都道人有情,谁知鬼才是世上最难忘情的。罢了罢了,不提这事,还说这猪,方才说到哪里了?” 小鬼道:“这猪为何如此瘦?” 老鬼道:“世上猪皆贪吃,唯有此猪例外。只因它少了一魂,只有二魂七魄。” 小鬼想了想,道:“可是少了幽精魂?” 老鬼笑道:“说你伶俐,果然不假,再过几百年,只怕你便能做鬼差首领了!”二鬼之后又说了些闲话,悟空便无心再听。 毫无疑问,这猪自然便是几万年前丢了一个命魂的猪,秦广王倒也有趣,竟令这猪轮回在地府之中…… 这猪少了幽精魂,少了好色嗜欲、贪吃享乐之念,哪会胖的起来?而它的幽精魂,却附在了逢蒙的收魂幡上! 原来如此,怪不得逢蒙转世成天蓬元帅之后,本性毕现,原来内里竟有一头猪的幽精魂作怪。好色嗜欲、贪吃享乐,果然便是猪八戒本色。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悟空此时已将地府游遍,内心生出许多疑问来。 之前他与大禹交谈,听大禹语意中,天庭并非天生便有,而是神仙后来建造的,只不过本事大些,便当起了主宰众生之名。而地府既然归天庭统领,十有八九也是后来建的。 如今无论是人是兽,死后元神皆被引到地府中来,那在地府建立之前,又该如何呢?难不成这元神便在天地间游荡?如此一来,岂不越聚越多了,满天地间皆是元神漂浮。 这事有机会还要想大禹请教,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观此地府,仅有十殿。 据称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掌管此地,为何丝毫不见他踪迹,亦不见人提起? 悟空心意一动,身形一动,来至阎罗王殿中。几百年前自己被拘到地府来,显然非黑白无常所能做到,太乙金仙的元神,岂能随意驱使?这背后到底是何人在作怪,自己还要从阎罗王这打开缺口。 阎罗王此刻正端坐大殿之上打坐,殿中除他之外并无旁人。 悟空隐身来在阎罗王背后,阴恻恻道:“阎老五,故人寻你来了。” 悟空声音不大,阎罗王却如行在悬崖边上听到一声炸雷一般,吓得腾地蹦了起来,半响才回过神。 他面色惨白,左右看看并无一人。哆哆嗦嗦问道:“谁……谁说话?” 悟空不语,阎罗王在殿中寻了一圈,悟空又到他身后喝道:“阎老五!” 阎罗王猛地转身,又是空空如也,而自己咽喉却忽被一只如钳巨手握住,动弹不得。他知道,这是遇到高人了。 “上……上仙饶命,我……小仙并无过错!”阎罗王咽喉剧痛,这几个字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显然颇为辛苦。 悟空道:“看你如此惧怕,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阎罗王道:“没……从无亏……亏心之举。” 悟空手上加力,道:“那便不说也罢!” 阎罗王此刻已说不出话,眼中尽是恐惧神色。自己身为大名鼎鼎的阎罗王,知道自己名字的人恐怕比知道玉帝的还多,难道竟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不成? 悟空见阎罗王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稍稍收力,恶狠狠道:“仔细想想,若是实在想不起来,便没有再想的机会了。”他知道,使什么手段都是枉费,唯有以死相胁才最直接。最怕死的不是凡人,而是这些历经千辛万苦成仙的人,他们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果然阎罗王道:“我说,咳咳,上仙莫在用力了,容我喘口气。” 悟空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若早说,何必吃这苦头。” 阎罗王喘了几口气,他也不敢问悟空来头,便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倾倒出来。今日收了哪个小鬼贿赂了,明日心情不顺将哪个善人误投入地狱了,悟空倒也有耐心,只依次听来。 果然,阎罗王絮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说道:“还有……那年奉兜率宫仙童之命,拘了一个太乙金仙……” 兜率宫?悟空费了好大力气,却将老君引了出来,怎一个哭笑不得? 原来是老君,果然是老君,看来三清与玉帝之间的算计,很久以前便开始了,只是自己算是又被他利用了一次,看来这三清,还需多提防着点才是啊。(未完待续) 一七七、灵明秘 悟空又听阎罗王唠叨了一会,放开他道:“好自为之!”便离了大殿。阎罗王瘫坐在地上,许久也没回过味来,如同做了一场噩梦。 离了阎罗殿,见鬼差忙忙碌碌,拘神送魂,悟空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烦躁。他又在十殿中寻了几圈,终究未能找到地藏王菩萨的住地,于是悻悻离去。 自那深渊飞上来,远远便见天上哪吒与四大金刚、二十八星宿逡巡。悟空毫无惧意,亮出如意天机棍打了上去,众天将见悟空不过几日便出,摆开阵势迎敌。 悟空若要走,其实不过一念之间,可他心中不明,天庭派下这几位来,明知拿不住自己,为何还要自讨苦吃呢? 悟空一通棍法使出,二十八星宿哪个能敌,只接悟空一两式,便震得臂膀酸麻,甚至兵刃脱手而飞。 而偏偏诸多法术又奈何不了悟空,这猴子看来真成了打不死的怪物了。 悟空边打边向西行去,哪吒与四大金刚领着叫苦不迭的二十八星宿在后面缀行,也不上前邀战,只远远跟着。 悟空也不理他们,只奔北海而来。他修了五行中的金、木、火,还有水土未成,此番正要寻无支祁来修习御水神通。至于身后这群人,他还真未放在心上,只是该想个法子,不暴露二人身份才好。 想到此处,悟空转而向南疾驰,他便是要教天庭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到了南面,自己一个筋斗云再翻回来,谁人能够追得上? 哪知自己行出千里左右,只闻天上一声大喝:“妖猴哪里走?”跟着眼前一道炫目的雷光闪过,悟空急收身形,又怎能躲得过天雷。 勾陈大帝以逸待劳,便是要打悟空一个措手不及。以他身份,居然也会偷袭,实在是平生以来第一次。这道天雷正中悟空头顶心,悟空只觉通体一阵酥软,一切神通如离体了一般,身子直直坠了下去,暗喝“不好!” 勾陈大帝见一击奏功,喝道:“将妖猴擒下。” 哪吒等人正好赶到,见妖猴已无了反抗之力,便抖出一张大网来,去悟空身下迎着。悟空身在半空,头脑清醒,唯独身子动弹不得。正当他认为此番必定遭擒时,只觉体内那道雷电自主游向两臂,瞬间便入了如意天机棍中。 悟空瞬间恢复自如,心中狂喜,想不到如意天机棍还有这般作用。 他眼见身下那张大网,如意天机棍舞开,道道雷光发出,将这大网击得支离破碎。众天将见悟空中了勾陈大帝一记重击,顷刻间便恢复如常,心中大惊,皆纷纷退后。 更吃惊的是勾陈大帝,须知雷系法术乃是金火合一,五行相生相克,任意两系神通糅合都是极难的,要破解起来更是难如登天。这妖猴不但安然无恙,居然将自己的天雷收为己用,转而发出,这也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了。 悟空收了勾陈大帝天雷,见勾陈于云上露出身形,心中恼怒,堂堂六御之一,居然也使偷袭手段。他一言不发,挥棒朝勾陈砸去。 勾陈大帝两手空空,并无兵刃,但他见悟空袭来,不慌不忙,双手一晃,左手化作一面黑色巨锤,右手化作一根金色短杖。锤杖相交,在面前织出一道雷电之网,将悟空隔在外面。 悟空丝毫不惧,如意天机棍去势未减,勾陈大帝一丝冷笑乍露,这电网逢着如意天机棍,便如火烧蛛丝般摧枯拉朽,湮灭无形。 勾陈此际才稍现惊慌之意,使个身法躲开铁棍,双眼微微眯起,对悟空道:“胆大包天的妖猴,竟敢与我动手?” 悟空哈哈大笑道:“你还当自己是个东西?只会偷袭的贼子!与你动手真是折了我的英名!”他刻意放大声音喝道,叫哪吒与金刚星宿都听得清楚。 勾陈知道悟空要激怒他,强压下火道:“三太子与我封住四周,看我今日要生擒这妖猴。” 悟空喝道:“好!我今日便要试试你的斤两!”说完又欺身而上。 勾陈知道悟空兵刃奇异,急忙闪在一旁,道:“不怕死便来!” 哪知悟空只虚晃一招,一扭腰使个筋斗云,便不见了踪影。 那边哪吒与四大金刚、二十八星宿刚要布阵,却不见了悟空踪影,一个个不知所措。勾陈见悟空逃遁,骂道:“好奸猾的妖猴!” 众人无功而返,便回天庭不提。 悟空一个跟斗折到北海海眼,他知自己此时难胜勾陈,虽看似占了上风,却只因勾陈轻敌所致。此时与他缠斗,其实也无甚意义,只教天兵摸不清自己去向便可了。 他使御水神通直入海底,早有几条小蛟见了悟空入海,便去禀报。岂料悟空瞬忽间将这几条小蛟甩的远远,先到了海底宫殿。 无支祁与覆海蛟正在操练手下,见悟空穿浪而来,一起迎上去,大喜道:“悟空可来了!”悟空笑道:“找我有事?” 无支祁道:“是你自说要来,哪个找你有事。” 悟空道:“你既无事,那我便有事了。”于是将自己要学御水神通之事与无支祁说了。无支祁道:“此事再容易不过。” 悟空道:“如何容易?旁类五行我也学过,哪个还不要百年左右?” 无支祁道:“那是旁人教你,若是我来教,不过半年时光即可。” 悟空惊道:“休要哄我!” 无支祁不理他,转头对覆海蛟道:“我将与悟空闭关,便在后殿即可,你在此照看吧。”覆海蛟凑过来道:“什么本事,我能不能学?” 无支祁瞪他一眼道:“除了你满身鳞片,我也能传你。”覆海蛟打了个哆嗦,道:“那还是罢了。”覆海蛟于八大圣中,最怕的就是无支祁。 无支祁带悟空入了后殿,寻一处偏僻屋子,道:“半年还算多说,若是顺顺当当,三四个月也是他。” 悟空越听越是不懂,问道:“莫非你所传的神通与他们大有不同?” 无支祁道:“五行说起来玄妙,与我等而言,简单至极。你之前所学没错,确在探寻五行之秘。错就错在,这个追本溯源的法子。” 悟空道:“追本溯源,有何不对吗?” 无支祁道:“那是平常人的法子,他人学五行之术,由低而高自下而上,那是顺理成章的。但我神猿乃造化所生,自造化自然便能生出五行来,何必倒行逆施呢?” 悟空听得似懂非懂,道:“你只说如何教我吧。” 无支祁道:“不是教你,而是触动你造化中自然蕴含的五行法门。可还记得当年大圣禅寺,我传给你的御水神通?”(未完待续) 一七八、水之道 悟空点点头,道:“自然记得。” 无支祁道:“那时我身子虚弱,传你的只是粗浅法门,教你淹不死罢了。今日我再教你,如何自造化中生出五行之水来。” 悟空忽地生起一个念头,喜道:“若我神猿间可相互传此神通,那岂不是件天大好事!” 无支祁看了看悟空,叹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悟空诧异道:“怎地,难道我说的不对?” 无支祁道:“大错特错!你可知灵明神猿为何居于神猿之首?” 悟空懵懂摇头。 无支祁道:“混沌演化阴阳,上升为阳,下沉为阴,于阴阳之中,又生五行,这你自然知晓,我也不多说。而我七神猿中,我无支祁属水,通风神猿属木,禺狨王属金,聪明神猿属火,通臂神猿属土,这你可知道?” 悟空“啊”了一声,神猿中竟然还有这等秘密,怪不得句芒见了通风欣喜若狂,蓐收见了王禺同样喜笑颜开,原来他俩天生便是五行注定。无支祁属水自己早就知道,这么说来,这五只神猿竟然分列五行,那再向上数,阴阳神猿顾名思义,自然是属阴阳了。而自己这只灵明神猿,难道竟是属混沌不成? 无支祁似是猜出悟空心中所想,道:“我等为五行,阴阳神猿便是阴阳,而你,灵明神猿,便属混沌。” 悟空仍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道:“我是混沌?我居然会是混沌?” 无支祁道:“你属混沌,并非你是混沌,一字之差,天壤之别。简单说来便是,我既然属水,这一生中只能御水,其余神通法术我也可修习,但五行法术中除了水系神通,却学不了其他的了。” 悟空问道:“通风王禺他们也是如此?” 无支祁道:“那是自然!” “而阴阳神猿,比我五个却高了一层,只因五行是自阴阳所生,他非但能学太阴太阳之功,并能通学五行之术。” “而你,灵明神猿,阴阳五行,于你皆无任何阻碍,只要修行法门正确,天地间没有你学不会的东西!纵是混沌之力,你也可掌控!” “故此,五行之术不可互传,但我五个学会了之后,却可传给你与阴阳神猿,你可明白了?” 悟空听的一阵心潮澎湃,他只道七只造化神猿无甚区别,却万万没料到,自己这只灵明神猿,居然还隐藏着混沌的秘密…… 无支祁说完了这些,对悟空笑道:“此混沌非彼混沌,若你是那天地之前模样,可受得起盘古的一斧?” 悟空听无支祁说的倒也有趣,回道:“却不知盘古劈出那一斧之时,我等藏在何处?” 无支祁听悟空此问,眼中露出迷惘神色:“我若非身殒一次,此事应该知道的。” 悟空道:“我只随意一说。” 无支祁竟沉思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醒过神来,道:“不说闲话,你要学御水神通,便从水说起吧。” 于是道:“要学御水,需先知水,水之道,暗合天地,不可不知也。” 悟空听无支祁也文绉绉论起了水,十分诧异,看不出少言寡语貌似粗犷的无支祁竟有这般见识。无支祁见悟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道:“怎地,听不懂?” 悟空笑道:“不是不懂,只是你如此说话,有些听不惯。” 无支祁傲然道:“论水之道,天下有几人能及我,你且仔细听吧。” “当年共工头触不周山,使天倾西北,故而亥为出水之方,地陷东南,故而辰为纳水之府,逆流到申而作声,故水不西流,水性润下,顺则有容……”无支祁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悟空却只记得前几句。他想起共工头触不周山,便自怀中取出祝融送他那面白色小盾来,道:“此物据说是水神共工之物,你可见过。” 无支祁拿过小盾,仔细端详一番,道:“见过,岂止见过,你可知此物以何种材料制成?”悟空摇摇头道:“不知,只听人说此物坚硬无比。” 无支祁道:“岂止坚硬无比,恐怕坚不可摧了。这小盾看着不起眼,其实乃是共工的头骨所制!” 悟空大惊,他竟然将共工的头骨放在身上这许多天,难怪祝融送他此物时泪水涟涟。 无支祁又道:“共工当年以头触山,不周山崩塌,他头骨却安然无恙。此物确是难得的法宝,有他在身,能伤你的法宝不多了。” 悟空想了想道:“那便送给聪明神猿最好,他五行属火,正当用此物。”无支祁道:“有理!” 将小盾还给悟空,无支祁又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此乃谦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则能为百谷王。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乃柔德;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因其无有,故能入于无之间……” 悟空见无支祁又是一通长篇大论,唯有耐着性子听下去。 这一遭足足讲了两个时辰,如水无常形、水能为镜、至柔至刚、百折向东、虚实相生、动静相宜等等。怪不得无支祁有自傲的资本,他对水之感悟,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讲完了这些,无支祁道:“先前所讲,你也无须逐字记下,只明其义理即可。” 无支祁伸出右手,中指微微一曲,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滴蓝色水滴,落在他的手指上。无支祁道:“看好。” 不见他捻决使咒,这水滴在他手指上变幻,竟自主立起,堆成一座九层小塔。悟空颇为震撼,原来御水神通竟能精致如斯。 无支祁道:“水有三形。为冰、为水、为气,若是将冰雕成此塔,自然容易许多,御水神通修成,可使水在此三者间自由变幻,故而形态可控。而其要点,在于两形互转之一瞬间。” “悟空,这御水神通,我只弹指间便可传于你,但于水之道的体悟与控水三形,还要你自己慢慢体悟。” 说完,无支祁在悟空头上轻轻一拍,悟空便觉有一种道不明的感觉,似是意识中多了些什么。无支祁又道:“切记,身为造化神猿,自上而下领会才是正道!”然后无支祁双手抱球,口中念决,一滴滴晶莹水滴便穿透宫殿外的水幕飞入他的手中,不过片刻,成了一个尺许大的水球。 无支祁道:“这个水球是水精凝成,你且在此慢慢体悟,必定大有好处。”说完,他颇有深意看了悟空一眼,便出了后殿。 悟空接过这个水球,以他此刻的御水本领,仅能使其不散而已,回想无支祁所说,似是句句精辟,但又不得要领,毕竟自己初学乍练,还是隔着一层屏障。 于是悟空抱着这个水球,便在北海之底陷入了冥想。(未完待续) 一七九、鼎足势 西牛贺洲,有一国名作祭赛国,祭赛国东八百里,有一座巍峨绵长山岭,人皆称为火焰山。此山名为“火焰”,山中并无星点火光,此名由来,盖因山上砾岩泥岩皆为赤红色,山顶又无草木,远远望去,如腾起一团火焰般威势雄壮。 此山南北长五六千里不止,东西也有八百里远近,除了那火焰之顶外,山中林木茂盛,风景秀丽异常,又因在西方沙地,得着好年景,常年瓜果飘香。 却说平天大圣牛魔王那日他与悟空相别,便下界来寻通风等人。通风王禺二人正为选址之事发愁,牛魔王寻到二人,道:“我妻儿此际皆在翠云山住,翠云山千里之外,便有一个好去处。那山巍峨险要,地下水脉源长,何不去哪里!” 通风大喜,三人齐至火焰山查看,皆呼:“妙耶!” 于是寻来大禹、麒麟等人,几人使神通大兴土木,围着火焰峰周围辟出数十山头,定个大致轮廓出来。 山中本也有几伙妖精,见新来这群人施展法术惊天动地,二话不说便归顺无疑。 火焰山收拾停当,牛魔王、九灵元圣、后羿、赤松子四人前去灌江口,将那里驻扎的花果山旧部迁了过来。此番动静最大,故叫蓐收句芒护送,当可保无虞。通风王禺牢记悟空告诫,如非万不得已,轻易不在大庭广众眼下现身。 四人护着花果山四元帅、七十二洞妖王并麾下五六万小妖,浩浩荡荡自东胜神洲来在西牛贺洲火焰山。 初出灌江口时,怎会有人在意,那灌江口乃是玉帝划出的禁地,山神土地一个都无。待到行出了两千余里,天庭才得到信息,地上有数万大小妖精,于光天化日之下,自东胜神洲向西行去。 玉帝闻知此事,心中大惊,立刻召来群臣议事。 千里眼守在南天门上,教天将传话至殿上,道:“此路妖精由一妖牛、一妖狮为首,另有两人看不出来路,似乎也是妖精首领,如今已离东海三千里有余。” 玉帝道:“这群妖精平日藏于何处,难不成竟藏在海里?” 太白金星上前道:“臣适才曾详询千里眼,那妖牛、妖狮便是当年花果山余孽,想必花果山被我天庭剿灭,这两个妖怪另起炉灶了。” 玉帝惊道:“那妖猴前几日还来天上闹事,万一这几个妖精会合一处,岂不又成我心头大患?” 太白金星道:“陛下不必担心,看妖猴前几日单枪匹马行事,料想并未寻到同伙,或者妖精之间也有分歧也说不定。他若有同伴,岂敢独自杀上天庭?” 玉帝思忖片刻,点点头道:“话虽如此,但妖势庞大,自地上招摇而过,教人看见,岂不有损我天庭声誉?” 天师张道陵上前道:“陛下可是要剿妖?” 玉帝道:“正有此念头。” 张道陵道:“妖行于世,自然当剿。不过这群妖精一直向西,似乎别有目的。依小仙所见,不如暂观其变,看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再动不迟。” 太白金星紧跟着道:“天师所言对极,妖精若是向东,说什么也要即刻阻住,此际他们向西,嘿嘿,暂且由他们去吧。” 玉帝微微点头,果然太白金星思虑长远,便道:“就依天师所言,教千里眼、顺风耳时刻盯着,寻常天将此际不得下界,免得打草惊蛇了。” 众人高呼:“万岁圣明!” 西天灵山,雷音宝刹之中,如来高居莲台,静聆阶下弟子论经,此时,灵吉菩萨自外匆匆而入,先与佛祖施了一礼,却一言不发。 如来知道必定有事,便叫无干人等退了下去。 灵吉菩萨始道:“东胜神洲有妖,数不下五万余。” 如来微笑,道:“兽闻道、即为妖,也是天地眷顾,有何稀奇?” 灵吉菩萨道:“这群妖,便是当年花果山的妖精,其中有些头领我曾见过。” 如来“唔”了一声,道:“当年除妖未尽,自然留下祸患,不过自有昊天上帝派兵围剿,与我西天干系不大。” 灵吉菩萨又道:“这群妖精,一路向西来了。” 如来此时才睁开眼,问道:“到了何处?” 灵吉菩萨道:“此际已过了万寿山!” “万寿山?那镇元子可有动静?”如来问道。 灵吉菩萨回道:“镇元子也只看了一眼,便闭门不出了。妖群为首者有四人,一为大力牛魔王,二为九灵元圣,另两个……另两个……” 如来看了看灵吉菩萨,面带不悦之色。 这一眼看的灵吉一激灵,紧接着道:“另两人貌似寻常,但我却看不出修为高深。” 如来微微一皱眉,捻指合目,掌纳乾坤,眉间疑色越来越重,片刻后,睁眼喃喃道:“三界如常,天地间怎还有这等人物?” 如来唤来阿傩伽叶,教他二人暗中窥探群妖动静,若有异状,时刻回禀。然后对灵吉道:“菩萨此来辛苦,还请藏经阁中叙话。” 灵吉菩萨喜形于色,施礼谢过佛老不提。 北海海底,覆海蛟与无支祁并无一日闲暇,多年来搜寻探访,天下蛟族何其之多也,而今,北海海眼方圆三千里,已隐隐成了蛟族地盘。纵北海龙王亦告知御下水族,不得靠近海眼五千里内。 覆海蛟主外,专行笼络之事,无支祁居于海底不出,只管操练水族。 这一日,覆海蛟遨游五湖归来,又带回数十条大小蛟龙。见了无支祁,急火火大嚷道:“悟空还未出来?” 无支祁道:“我亦不急,你又急什么?” 覆海蛟道:“已是七七之数,区区一个御水神通,哪用得着四五十载?” 无支祁惊道:“已有四十九年了?大衍之数五十,以一为体,四十九以用,方合五行之道。我这便去叫他!” 话音未落,悟空自后殿信步而出,无支祁一见悟空,身蕴华彩,内敛神光,显然是御水神通大成的境地。惊道:“你悟透了!” 悟空点点头:“惭愧,也是片刻前的事情。”原来他自无支祁走后,殚精竭虑,遍经曲折,终不得控水其要领,到得最后,他突发奇想,将那团水精吸入丹田处。水精一遇造化,便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一刻,他以造化控水,竟一举成功。而此刻身上光华,乃是水精遍走全身所至。 无支祁、覆海蛟齐道:“恭喜恭喜!” 悟空问道:“这番闭关,怕不下十年了吧!” “十年?!”覆海蛟惊道,“已是七七之数,四十九年整了!” “啊?四十九年!”悟空大惊,“险些误了我大事!” 无支祁尚道:“四十九年,正合大衍之数,有何不好,况且……”他话还没说完,悟空早已冲破水障,不知去了多远。 实话实话,听到覆海蛟说出四十九年这几个字时,悟空背上惊出一层冷汗,即便他御水神通大成,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反应。 当年自己一时兴起,在狩妖园中斗了十五年,此时又过了四十九年,这就是说,还有一年,便是西王母寿宴——蟠桃会了。(未完待续) 一八〇、齐天岭 蟠桃会上,天蓬元帅戏嫦娥之事不知是否能如期进行,可无论好歹,自己也要去看看才是。 悟空知道这天地中天庭耳目众多,自己若仍是猿猴之相,唯恐被山神土地等人记下,未等出海,便化作了白衣书生模样。 出了北海,竟若有所失,御水神通修至大成在海底穿行,这感觉真是惬意之极。 此时,却去哪里寻他们,后羿只怕盼自己盼得望眼欲穿了。杨戬应能知道他们去处,但自己这个面貌,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悟空想了片刻,忽地眼前一亮,想起一处,便是翠云山芭蕉洞,如无意外,罗刹女应在那处,寻着罗刹女,还怕找不到牛魔王吗! 他直向南飞,边走边问,不过几个时辰,便到了乌鸡国,悟空心中一喜,乌鸡国亦是取经路上国度,自此向西,自然便能寻着翠云山了。 悟空顺大路向西遁去,不一刻到了火焰山,还未近前,便探得通风王禺气息,还哪里要寻什么翠云山,群妖汇聚于此是眼见的事了。 悟空不欲大张旗鼓,使个法术隐了身形,摸进山中。只见这一座好山:幽花摆锦,野草铺蓝。涧水相连落,溪云一样闲。重重谷壑藤萝密,远远峰峦树木繁。鸟啼雁过,鹿饮猿攀。翠岱如屏嶂,青崖似髻鬟。尘埃滚滚真难到,泉石涓涓不厌看。 转了几个弯,进了深处,又见妖氛浓重,瘆人心魄。只见那:林中阴风飒飒,涧底恶水潺潺。鸦雀飞不过,神仙也道难。千崖万壑,亿曲百湾。尘埃滚滚无人到,怪石森森不厌看。有雾有云如水波,是石是树鸟声繁。鹿衔芝去,猿摘桃还。狐貉往来崖上跳,麖獐出入岭头顽。 忽闻虎啸惊人胆,斑豹苍狼把路拦。 悟空越看越喜,果然众位兄弟不负所望,选了一块好地势,建了一座好妖山! 探得通风王禺所在,悟空入了通风洞府,现出身形,通风大喜。悟空做个噤声状,道:“先莫声张,有些私事,只来寻大禹前辈。” 通风道:“莫声张是要瞒谁?” 悟空心意一动,还回了猴身,道:“哪有可瞒之人。” 通风道:“如此最好,我这便唤他们前来,有要事与你相商。”说完也不待悟空回应,便出了洞。 要事?自己在海底居了四十九年,若有要事,岂能耽搁这许久。 不一时,呼啦啦进来六人,正是通风、王禺、牛魔王、大禹、后羿、麒麟。众人见了悟空,心中皆喜。 悟空看了看众人,道:“怎少了几人?” 通风道:“大哥此际闭关,蓐收、句芒、祝融三位前辈出外游逛去了。” 落座后,通风笑道:“这要事也不紧要,故此拖延甚久。此山建了五六十载,至今未有名头,大家各执一词,吵了不下数十回,终未能定,故此要悟空裁决。” 悟空见众人都殷切地看着他,心中一阵暖流涌过,道:“我何德何能,敢来裁决,但见众位兄弟前辈安好,便是最大欢喜。” 牛魔王道:“少来,还是正事要紧,先说我老牛这名字,当真惊天地、泣鬼神,偏偏那几个——”他刚要说粗口,眼睛一瞥麒麟,又马上收了回去,想是吃过苦头。“那几人都说不好,悟空与我主持个公义吧!” 悟空道:“哥哥取个什么名字,说来听听也好。” 牛魔王道:“原本想好个‘万妖山’,但又有许多前辈在此,非止全是妖族,故而改为‘人妖山’,有人有妖,可否?” 人妖山!悟空实在忍不住笑,放声开怀,笑了几声,见众人都愕然看他,才知道这世界哪有“人妖”词,便自己说了他们也不懂。牛魔王更是羞恼难当,喝道:“笑甚么,好是不好?!” 悟空立即正色摇了摇头,道:“不好!” 通风笑道:“早知悟空不会应允你这名字,你偏不信。”再见牛魔王,早将脑袋低了下去,显得十分沮丧。悟空抚慰道:“二哥这名字倒是贴切,但过于直白,只算中庸而已。” 王禺道:“驱神岭。”悟空摇摇头,这王禺倒是省事,直接将名字中的两个字拿了出来。 麒麟道:“我观此山形如麒麟昂首,便叫麒麟山最好。”牛魔王忍不住小声嘟哝道:“半点不像。”大禹也道:“的确不像。” 麒麟道:“起码颜色有几分相似!比你们毫没来由的名字好上许多。” 大禹道:“我取个名字,便叫登云岭,看那高峰凌云,几可迈步而上,这名字可贴切?” 悟空道:“若叫登云岭,还不如叫齐天岭!” 话音刚落,后羿道:“这个名字好,登云的确比齐天逊了几分气势。”麒麟也道:“嗯,这名字不错!” 牛魔王道:“不好不好,说来说去,悟空你也不公道,却把自己名字放上。” 大禹疑道:“难道悟空本名竟叫齐天?” 悟空笑道:“非也,那时花果山我兄弟八人结义,各取了一个绰号,我便叫做齐天大圣,二哥叫做平天大圣。” “就叫齐天岭!论来论去,何时是个了结?”麒麟道。 众人商讨一番,不料却就此将名字定了下来,众人仔细想想,这名字的确不错,既有志向又有气势。自古以来东有天庭,西有西天,齐天岭名字一定,隐隐与佛道两大势力对峙,天地间竟成三分之势了。 了了这事,悟空问道:“这几十载,可有人来山中骚扰?” 通风道:“说也奇怪,从未有过如此安宁的日子,天庭于此山视若无睹,天兵即便自天上飞过,都绕路而行。” 悟空笑道:“清净自然好,不过这日子怕不得几年了。”悟空站起身,道:“诸位,我有件要紧事去办,这齐天岭还要托付给诸位了。” 大禹道:“悟空客气了,我等只当此处便是家了。” 悟空施个礼,转对后羿道:“前辈请了。” 后羿这几十年间只盼着悟空来找他,见悟空果然唤他,喜形于色跟着悟空出了洞。悟空道:“可有僻静地方。” 后羿道:“那便去我洞府,绝无人打扰。” 后羿向来喜欢清静,独自居于火焰山西北一座矮峰上,到了后羿洞府,悟空道:“再有一年时光,我便陪前辈去天上寻人。” 后羿实在不解,道:“为何非要明年,莫非其中有什么奥妙?” 悟空心道,当然有奥妙,却不能和你说。他想想便道:“前辈若信我,一切听我安排,否则只怕你见到尊夫人容易,想得知她内心所想却千难万难。” 后羿苦笑一声,道:“到了如今,一年怎也忍过去了。” 悟空道:“前辈可会变化隐身之法?” 后羿摇了摇头,道:“粗浅的倒也会些,须知上古一脉以武勇为主,倒也不屑学那些手段。” 悟空笑道:“这手段亦有大用,前辈若不嫌,我给你个隐身的诀儿,到时自会用到。” 后羿道:“一切听你安排吧。” 悟空将飞身托迹、胎化易形两个法诀传于后羿,后羿只听一遍便牢记在心,只是初演时却不奏效。 悟空细解其中精要,后羿毕竟已是混元金仙修为,一日间便将这两个法决学会,剩下的只是修习纯熟,教人看不出便可。(未完待续) 一八一、广寒宫 半年光阴倏忽而过,为防万一,悟空与后羿早早奔大罗天而来。 这半年间,后羿别无他事,终日修炼隐身术,天罡两大变数相合,被他用得炉火纯青。悟空无事做,便使造化御体内水精游走,于水之体悟,此法最善。 二人入了南天门,一路隐遁身形,轻手蹑脚行过通明殿前,又过了破败不堪的狩妖园,见一路上天兵仙女忙忙碌碌,都在讨论蟠桃会之事。 悟空心道,果然明日便是蟠桃会,看来时日把握正是时候。 他二人直向东行去,过了不下百座宫殿,只见一轮明月悬于天际,似真似幻,其上宫阙井然,依稀可见人影晃动。 悟空忍不住叹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今日一见,才识月宫真面目。” 后羿道:“悟空,你看错了。” 悟空不解,道:“如何看错了?” 后羿道:“此月宫并非天上之月,乃是仿造之物。” “啊!”悟空一惊,道,“那地上所见的月亮又在何处?” 后羿道:“那我也未曾到过,想是极远之处吧。” 悟空道:“此事怕少有人知了。”他看了看周遭十分安静,便道,“此时不是时机,且在此地静候。” 到了此时,后羿唯有听从悟空安排,几万年光阴都已熬过,此际虽急,却也能忍耐得住。 大罗天有日无夜,能入大罗天者,少说也是地仙修为,自然无需歇息。 悟空静坐此间,心中感叹,此地一日流逝,地上便是一年。都说造化之功可改变时光缓急,但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据说灵山上有“山中七日,地上千年”之说,那岂不是比大罗天上时光更急,难不成神仙都是寂寞得很吗?或者,这其中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后羿稳坐如山岳,便连发稍都纹丝不动,而心中却在强自镇定,一双虎目始终盯着月宫,不敢稍眨。 不知过了多久,见自那皎洁玉盘之中飞出数十道身影,悟空道:“想必是去赴宴的仙女。” 果然,为首者便是太阴星君,身后三十余个仙女,却是个个容颜清丽脱俗,绝色倾城。 后羿放眼望去,紧跟在太阴星君左方那仙女,霓裳飞舞,眉间稍带忧色,可不正是自己挂念一生不可或忘的嫦娥? 悟空见后羿身子颤抖,似乎便要冲上去一般,急忙按住他肩头,道:“且住,还不是时候。”后羿强忍住心中躁动,眼睁睁看着嫦娥从自己眼中飞过。 悟空道:“此际月宫仙娥必定是去赴蟠桃会,莫急,她们稍后便回。” 后羿道:“为何一定要等她回来?”悟空道:“一日内,必叫你知晓内情。” 后羿长吸了一口气道:“好,那我便再等,最后一日!” 悟空此际心中忐忑不安,如若天蓬元帅蟠桃会上并未饮醉,灵台清明,不入广寒宫,那自己说不得只好使个偷梁换柱法了。不过那样效果肯定大打折扣,还有穿帮的危险。 见太阴星君带着宫女走远,悟空道:“此际月宫中必定无人看顾,正好乘虚而入。”于是二人又摸入了月宫之中。 月宫中果然只有些修为低微的宫女看家,悟空二人如入无人之境。他两个穿廊绕柱,不一刻便寻到了广寒宫。 此处与别处不同,整座宫殿通体用白玉砌就,论气势比太阴星君的太阴宫更胜几分。悟空赞了句:“嫦娥仙子居处真好气派。” 后羿不冷不热道:“想是所蒙恩宠胜过旁人。” 悟空愕然,仔细想想,却又的确如此,难道玉帝对嫦娥真的另看一眼,万天之主,还至于为美色所动吗? 广寒宫中,只门外有四个仙女伺候,里面并无一人。二人穿堂入室,便到了嫦娥寝宫,后羿迈步便入,悟空稍觉不妥,但想想人家是夫妻,又有何忌讳。 后羿刚挑开珠帘,便如僵住了一样,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还在动。悟空跟在后面,一见屋内摆设,也大为诧异,但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房内一张木榻,连帐幔都没有,墙上挂着几张兽皮、一张长弓,却没了弓弦,地上摆着两个竹凳,一张方桌。除此之外,空空如也。这哪里是天宫之物,分明便是下界猎户人家。 后羿愣了半响,直看到眼眶泛红,虎目含泪。原来这几万年,嫦娥便是如此过来的,只看眼前一切便已明白,在嫦娥心中,夫妻恩爱,从未稍忘。 后羿走进屋去,轻轻抚摸墙上那柄长弓,道:“此弓是我在凡间狩猎所用,我时常外出,便教嫦娥将弓弦收起来,以免绷得太久松弛无力。”后羿来到方桌前,拉开抽屉,果然里面放着一根弓弦,后羿将弓弦装上,拉了几下,叹道:“好想,再为她打猎去!” 悟空笑道:“前辈莫急,只在眼前!” 后羿将弓挂起,道:“我们便在此等她回来吗?” 悟空道:“不止等尊夫人一人,还要等一个人,才能消你疑虑。” 后羿道:“那人是谁?” 悟空道:“逢蒙!” “逢蒙?”后羿这一惊非同小可,瞬间眼中怒意滔天,“这贼子还在世上?” 悟空道:“是与不是,你稍后便知,不过你却要答应我,我若不叫你,绝对不能现身出来!”后羿道:“你当我是毛头小子,这几万年白活了不成?” 悟空笑道:“那便最好。” 忽地,二人同时听外面有声响传来,悉悉索索颇为奇怪,便使个身法穿墙而出,隔壁这屋子是书房,少说也有几十排书架,想来嫦娥无事便读书消遣寂寞。 凭二人神通,穿过这道白玉石墙再容易不过,只见一只玉兔蹦蹦哒哒自外面进来,一窜便上了嫦娥的木榻,伏在上面睡了起来。 后羿不禁莞尔,没料到嫦娥却养起了兔子来。悟空看见玉兔,心道,若此番功成,你这小东西可再去不了天竺国作乱了。 他二人在此守了许久,终于听外面有了动静,正是嫦娥回来了,与她同行还有一人,只听嫦娥道:“凌云宫主,到了门口,岂有不进来坐坐的道理。” 那凌云宫主格格笑道:“广寒宫主,今日你一场清舞技压全场,我在你面前,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了。” 嫦娥淡淡道:“哪里哪里,既是群舞,都是姐妹们功劳。” 凌云宫主道:“你太自谦了,总是不喜不悲的样子,唉,也不知为何愁闷。” 嫦娥道:“没什么愁,也没什么喜的。” 凌云宫主道:“我若是你,早就答允了玉帝,去瑶池为官,总比这里冷冷清清好得多。” 嫦娥道:“你若再提此事,那便请回吧。” 只听一个甩袖的声响,凌云宫主道:“哼,总是请回请回,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说完这句,便再没了动静,想是真的被嫦娥“请回”了。 嫦娥入了广寒宫门,便不再施任何身法,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进来,步履沉重,便与凡人无异。悟空听嫦娥走近,心中不免担心,唯恐后羿一个按捺不住冲了出去,便将手扳在了后羿肩头上。后羿微微点了点头,悟空才稍放下心来。 行到寝宫门前,嫦娥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轻转悠扬,别有幽愁暗恨生,悟空虽是局外人,听在心中都生出了怜惜之意。 后羿身子微微颤动,悟空传音道:“切莫功亏一篑!” 嫦娥进了寝宫,坐在床榻之上,轻抚玉兔皮毛,柔唇微启,竟唱了起来:“终朝采绿,不盈一掬。予发曲局,薄言归沭。终朝采兰,不盈一襜。五日为期,六日不詹。之子于狩,言韔其弓……” 这曲子乍听无甚特别,唱得几句,一股浓烈的相思之意便显露无疑。悟空不明其意,后羿却听得心潮澎湃。这曲子嫦娥曾与他唱过,是讲一个小妇人丈夫外出,心中相似情浓,不住往村口张望,说好五日回来,怎地六日还未转家来…… 此时,悟空忽听到外面有异状,广寒宫门外那四个宫女呼吸重了许多。那几个宫女虽只职位低微,却早早修成内息,无须如凡人般用口鼻呼吸,听这声音,似是中了瞌睡虫或定身法。 须臾,自外面鬼魅般飘入一个身影,站在嫦娥寝宫前一动不动。悟空与看得清楚,正是天蓬元帅! 悟空心中大喜,果然来了。 后羿看见天蓬元帅模样,转头看向悟空,目光中极为震惊。悟空读懂他眼神中含义,一是震惊逢蒙居然转世到了天庭,二是震惊悟空神机妙算,居然能知道逢蒙此时定会来此。 只见天蓬元帅满面红光,显然是酒意十足,而偏偏眼中透着几丝阴怨之意,还有无尽的欲望。 嫦娥沉浸在曲意中,并未觉出门外有人。天蓬脸色不定,似乎内心在犹疑不决,便在他犹豫之时,嫦娥一抬头,不经意间见到了墙上那张猎弓,大吃一惊。 这弓,竟然安上了弓弦?嫦娥脱口而出:“是谁?” 这一声却将天蓬吓了一跳,他狠狠心,一把挑开珠帘,道:“师娘,是我!”(未完待续) 一八二、月儿高 嫦娥一听天蓬声音,脸上露出无比厌恶神色,叱道:“你又来作甚!难道上次玉帝罚你还不够。” 天蓬听到“处罚”二字,眼角抽搐一下,恶狠狠道:“嫦娥仙子,若不是你不顾旧情,玉帝怎会知晓?” 嫦娥淡淡道:“你是你,我是我,有何旧情可言?” 天蓬道:“何必自欺欺人,当年你我执手互道情愫,一字一句真真切切,难道还有假不成?” 后羿听天蓬果然提起当年之事,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嫦娥若说一个“是”字,那便如同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般。 嫦娥冷笑一声道:“我已说过多少次,你仍不死心!当年我夫君离家许久未归,你贼子野心,悖逆人伦,竟敢动起我的心思来。我与你虚与委蛇,不过权宜之计,以保清白之身。若非你禽兽不如,我怎能与后羿大哥分开,便死也要死在一处!” 后羿听了这话脑袋里嗡地一下,我错怪了她!我错怪了她!心中更是痛如刀绞,这一个误会,便是万年光阴! 只听天蓬阴恻恻道:“你必是受了玉帝要挟,才说出这样话来,对不对?玉帝乃是万天至尊,岂会看上你一个宫娥?” 嫦娥道:“你胡说些什么,陛下向来对我敬而远之。” 天蓬哈哈笑道:“那玉帝隔三差五便来广寒宫,这是哪门子敬而远之?”转而天蓬又道,“若你点一下头,你我二人便寻个人间仙境,终老一生,岂不远比你做舞女强得多?” 嫦娥眉关紧锁,她已对这天蓬厌恶到了极点,便道:“我做什么,与你半点干系没有。” 天蓬道:“岂能没有干系!我转世来寻你,足见情深意重,你半点不放在心上吗?” 嫦娥悠悠道:“我心中只有一人,自始至终也未曾变过,我也知道,他心中只有我一人。” 后羿听了这话,心头暖极,直欲跳出来喝一声:“是的!你说的不错!我心中也只有你!” 天蓬知道嫦娥说的那人自然是后羿,阴阳怪气道:“后羿早已死了,你念着一个死人,又有什么用?你若跟了我,我待你必会比他好上千百倍。” 嫦娥叱道:“休要胡说!他……他比你厉害得多,怎会轻易死了。”话说到这里,嫦娥心中也无多大信心,毕竟后羿已消失了几万年,哪里知道是死是活。于是转而坚定道,“即便他死了,再转世时,也必会来寻我的!” 天蓬哈哈笑道:“你道什么人都能转世吗?奈何桥上一碗孟婆汤,喝下之后前事尽忘,我承上恩眷顾,才免了这一碗汤,故此有前世记忆,此为转世。依我看,后羿八成是投胎去了,还不是是猪是狗,受多少轮回磨难呢!” 嫦娥听天蓬如此恶毒,骂道:“你……你狼心狗肺!若没有我夫君,焉能有你今日?天庭若不是看中你的射术,岂会将你召入天宫来?你这一切,都是他给的,为何又要恨他?” 天蓬道:“恨他?天下又有几个男人不恨他?本领又大,地位又高,偏偏又娶了一个绝色的美人!难道这还不够吗?”天蓬越说声音越大,到了后来,已近嘶吼。 “他教我本领不假,那是因为我天资高,后羿神射,不传给我,便要绝迹人间了!你知道吗?他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你还当他是好心吗?” 悟空见天蓬不分是非,显然已入魔太深,不禁微微摇了摇头。这时,他见后羿眼中颇有担忧之意,自是担心天蓬伤了嫦娥。 悟空传音道:“放心,他绝不会伤了尊夫人!” 嫦娥看着天蓬,摇头道:“原以为你只是卑鄙无耻,如今看来,却是丧心病狂,你出去吧,再也不要来此!” 天蓬干笑一声道:“嘿嘿,今日进了广寒宫,我便没打算出去。” 嫦娥一惊,道:“你这是何意?” 天蓬道:“我这天蓬元帅,怕也做不了许多日子,与其空度余生,还不如铤而走险,圆了我两世为人以来最大的愿望。” 嫦娥疑道:“胡说八道,你无甚过错,玉帝怎会罢了你的官?” 天蓬恨恨道:“玉帝要我入天庭,无非看中我箭技,可此神射之术岂是谁都能学会的?玉帝意图四海,命我教授天河水师箭技,多年来未见半点起色。可他们蠢得像猪,又与我何干?” 悟空心中一动,玉帝意图四海?四海本就归属天庭,又何来意图四海之说,难道四海龙王起了异心? 天蓬说出这话才觉失言,但他已有七分醉意,哪里管得了那许多,他见嫦娥面沉如水,显然对自己颇为不喜,偏偏激起了内心欲望,上前一步,便来拉扯嫦娥衣袖。 嫦娥急向后躲闪,惊道:“你敢!” 天蓬口中怪笑,道:“有何不敢,无非男女之事,你一个寡妇,还有什么害羞的。” 嫦娥又羞又怒,叱道:“你可知犯了死罪!” 天蓬喝道:“死罪便死罪!你当我畏死乎?”上前便来搂抱嫦娥。 嫦娥仗着身法灵便,一闪身出了寝宫,天蓬急追上去。 最担心的自然是后羿,他迈步便要跟上去,悟空急忙拉住,后羿看了悟空一眼,倒似有些着恼了,悟空道:“莫慌,你看。” 后羿向室内一看,只见那只玉兔自榻上跃起,身形迅捷无比,直接窜出了屋子。 天蓬一颗心都系在嫦娥身上,哪还有心思去管其他,嫦娥在前厅躲闪天蓬纠缠,瞥见玉兔窜了出去,便道:“稍后便有人来,还不出去!” 天蓬此时酒劲冲了上来,嬉笑道:“嫦娥仙子,好师娘,出去不打紧,先让我进去可好。” 嫦娥喝道:“并非唬你,你咎由自取,可怪不得我了!” “不怪,不怪,我哪里舍得怪你……” 一个身法灵便刻意躲闪,一个晕头转向步履蹒跚,天蓬追了半天,却连嫦娥衣角都没碰到。心中又急又恼,道:“你……你再跑,我要使神通了!” 嫦娥果然站定不动,道:“不跑便不跑,你倒说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天蓬见嫦娥脸上怒意渐消,心中又喜又悔。喜的是,嫦娥那颗心似乎有了松动之意,悔的是,若知强来便可成功,不如早些下手的好。 天蓬喜道:“我……自然要与你共效……鱼水之欢了。” 嫦娥微微笑道:“天庭圣地,你如此大胆,就不怕玉帝王母怪罪?” 天蓬见嫦娥竟露出笑意,早已美得魂飞天外,张狂道:“玉帝王母亦有七情六欲,想来也能知我此时心意。俗语说人有三急,我……我可等不及——” “呔!天蓬你好大胆!”这一声断喝如同炸雷,响在天蓬耳边,顿时十分酒意去了九分。他回头一看,说话正是月宫宫主太阴星君,怀中抱着玉兔,身后跟着一众天将,个个怒目以视。 天蓬怒视嫦娥:“你居然骗我!” 嫦娥一言不发,便连看都懒得看天蓬一眼,飘至太阴星君面前,施了个礼,将玉兔接过。天蓬一声怒喝:“你骗我!你又骗我!” 太阴星君喝道:“天蓬,莫要在此撒野!” “哈哈,撒野?”天蓬狂笑一声,“今日我便撒野与你看看!” 说罢天蓬取出上宝沁金钯,在院中一轮,所有石桌石凳、红花绿树沾着这阵疾风,皆成齑粉。太阴星君低声对身旁天将道:“速去禀报玉帝,只说天蓬醉酒戏嫦娥,正在大闹广寒宫!”太阴星君虽知天蓬忤逆,却未得玉帝手谕,不好动手,毕竟天蓬地位不低。 天蓬见太阴星君率人围了上来,自知今日无幸,拖起钉耙直向西走。太阴星君使个眼神,天兵虚晃几式,便与天蓬让出一条通路。 天庭共有东南西北四座天门,其中东天门有东极青华大帝看守,北天门有真武大帝坐镇,唯有西天门与南天门守门的稍弱。若按天蓬修为,穿透天幕硬抗九雷自也无恙,但他心中有火,却认定嫦娥必与玉帝有染,便提着钉耙来寻玉帝。 刚行至斗牛宫,早有二十八宿中七八位得了上令,拦住天蓬去路,便斗在一处。 蟠桃会上,饮宴正欢,玉帝得知天蓬醉酒闹事,没来由地便多饮了几杯。 少顷,有千里眼报上:“那天蓬手中上宝沁金钯甚是厉害,此际无人能敌,正在那厢耀武扬威,放言要见陛下。” “哦?”玉帝貌似不经意瞥了老君一眼,心中腹诽了一句,对千里眼道,“酒醉戏宫娥,见我亦不可赦,教四天师齐去,必要将他拿下!”千里眼得令退下。 老君却闭目不知在算些什么,西极大帝道:“那上古沁金钯……乃是当年老君所造,端的厉害无比。” 老君睁开眼睛,笑道:“确是出自我手,当年玉帝命我为新任天河首领造件兵刃,我怎能不从?” 玉帝呵呵笑道:“果然老君手段高明,竟造出如此厉害的法宝来。” 老君端起酒盏,满脸堆笑:“哪里哪里,全托昊天上帝洪福。”(未完待续) 一八三、箭纵横 广寒宫中,太阴星君见嫦娥无恙,才放下心来,她知道嫦娥深为玉帝所宠,若稍有差池,说不得要怪罪自己。 但她仍宽慰几句,又施法术将天蓬破坏痕迹恢复如初,才带众仙将离去。 嫦娥见门口四个守门仙女虽被救起,却仍是昏昏欲睡模样,便叫她们暂去歇息了。 嫦娥自宫门缓缓踱回,还在想着适才发生之事。天蓬以往来此,都是看一眼便走,最多便说几句话,并无今日般咄咄逼人。嫦娥始终不曾向上禀报,却并非心慈面软,最大的原因乃是,这世上除了自己,怕只有天蓬与夫君后羿还有些干系了。故此始终存了忍让之心。今日天蓬犯了偌大罪过,即便不死,只怕今生也再无机会来此了。 回到自己寝宫内,嫦娥将玉兔轻轻放在床上,又站起身取下墙上那张猎弓,一边向下取弓弦一边道:“夫君,夫君哦,你可知我念着你么……”一句话未说完,两行清泪已默默流了下来。 这时,后面伸过一只大手,按在她的柔荑之上,一个盼了许久许久的声音道:“莫要取下,我为你打猎去。” 嫦娥先是一惊,旋即闭上双眼,喃喃道:“好吧,我知道,这是梦,便是梦,也让我做得久一些……” 那声音又道:“小宜,我对不住你,这便带你回家去,好吗?”嫦娥本名常宜,后羿便始终唤他小宜。 嫦娥如同梦呓,道:“你说去哪便去哪……”她刚说完,便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托了起来,那声音又道:“经年不见,你仍是这般轻盈。” 这哪里还是梦?嫦娥“啊”地一声喊了出来,睁开眼睛,见一张魂牵梦萦的脸庞正在对她微笑,心中又惊又喜,一下子竟晕了过去。 榻上玉兔见嫦娥被人抱起,悄悄向门外蹭去,后羿见这小东西机灵,唯恐他出去报信,惹出麻烦来,便叫了声“悟空”。 悟空现身出来,一把将玉兔握在手中,笑道:“这个是朋友,莫要乱跑哦。”玉兔两只大眼眨呀眨,却无惊恐之意。 片刻后,嫦娥悠悠醒转,此时方真正相信,自己的确是在后羿的怀中,顿时泪如泉涌,哽咽道:“你去了哪里啊,也不告诉人家……” 后羿见嫦娥梨花带雨模样,心中倍加怜惜,道:“小宜,我先带你回家,再慢慢讲给你听,好吗?” 嫦娥不住点头,双手紧紧环在后羿身上,似是怕一个抓不住,又被他跑了。 后羿对悟空道:“当年我将嫦娥托付给王母,今日应向她道别,也是礼数。” 悟空点点头道:“好,我随你同去。”说罢摇身一变,成了白衣书生模样,装腔作势,一脸倨傲神色道:“上古颛顼,请多指教。” 后羿哈哈一笑,颔首道:“还真有四五分相似了。” 悟空将玉兔塞进嫦娥怀中,二人飞离广寒,直奔西面而来。 一路之上,遇见许多天庭兵将,见二人风驰电掣赶来,便拦阻也来不及。 出了天蓬大闹广寒宫一事,玉帝早早离了瑶池,回通明殿中来审天蓬。天蓬虽颇为武勇,却也难敌天庭人多势众,四大天师以法术相佐众星宿,一番苦斗后,便将他擒了下来。 天蓬此际站在通明殿中,玉帝以目示意主刑罚的勾陈上帝,勾陈上帝道:“天蓬闯月宫禁地,醉酒戏宫娥,又不服上意,以力相拒,依律,当雷击入轮回。” 他刚说完,外面有天将来报:“启奏玉帝,殿外有两人,自称是上古人物,来此寻妻的。” “哦?上古人物,快快请入。”玉帝道。 后羿怀中抱着嫦娥,悟空在后面跟随,二人昂首步入通明殿。 天蓬见了后羿,如同见到了恶鬼一般,吓得战战兢兢如筛糠一般,委顿于地上。 玉帝见后羿怀中抱着的正是嫦娥,心中无名火起,问道:“尔等何人,敢冒上古人物之名,还不将我天庭中人放下!” 后羿见玉帝不喜,自然知道他是为了嫦娥,不卑不亢答道:“我名后羿,怀中所抱乃是发妻。”后羿开口,满堂皆惊,顿时阶下群臣议论纷纷。后羿乃是传说中的人物,已有几万年未现于人间,没想到居然还在世上! 嫦娥见满堂仙官,早已羞不可抑,自己脱出后羿怀抱,站在地上,道:“禀玉帝,这便是我夫君后羿。” 玉帝不答她,对群臣道:“众位爱卿,你等可知道后羿?”这话问了如同没问一样,这些仙人哪有不知后羿之名的。 太白金星最善揣摩上意,站出道:“知道自然是知道,但却都没见过真人。”张道陵第二个明白过来,紧接着道:“天下人皆知嫦娥是后羿妻子,但后羿几万年不见踪影,听人传说,早已离世了。” 托塔天王李靖经了几次大事,也算有些长进,上前一步道:“不错,臣也有耳闻。” 太白金星道:“若此人真是后羿,那带回妻子便无可厚非。” 李靖道:“若是有人招摇撞骗,那自然是不行的。” 张道陵又补了一句,道:“嫦娥仙子,你可不要被人蒙蔽了,酿成终身大错啊!” 这三人一唱一和,言下之意便是:你自称后羿,但你却说了不算,依我等看来,你是骗子的可能性居多。当然,嫦娥说了也不算,她本事低微,寻常法术只怕堪不破。到底谁说了算,你能不能将嫦娥带走,自然是地位最高之人——玉帝了。 后羿见了嫦娥,心情极好,听这三人如同唱戏一样,也不着恼,便道:“几位仙卿说的有理,只是如何才能证明我便是后羿呢?” 太白金星道:“我倒有个办法,我天庭中能人异士甚多,待他们去人间走访,若寻到后羿出世的消息,自会回来禀报,你看如何?” 后羿道:“若是寻不到呢?” 李靖道:“若寻不到,你便是假的!” 后羿道:“我是真是假,此处便有人可以作证,又何必费那功夫。” 李靖撇撇嘴道:“嫦娥仙子作证却是不算的,歪门邪道的法术数不胜数,谁知你会不会——” “并非由她作证,”后羿打断李靖的话,手指瘫在地上的天蓬道,“便由他来作证,可否?” “好!”说话的却是玉帝,“天蓬,便由你来指认,这人究竟是不是后羿?你戴罪之身,可要谨慎作答,莫要虚言!” 天蓬听玉帝话中似有赦罪之意,就算再笨也知道如何答,当即将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道:“不是不是,此人绝非后羿!” 后羿道:“你若不认得我,为何见我便瘫倒在地?” 天蓬哼了两声,道:“便累了,怎样?” 后羿反笑了起来,道:“好个天庭,便当我没来过,也莫怪我失了礼数!”说完带起嫦娥手腕,“咱们走!” “大胆!”李靖拦在面前喝道,“骗不成便要抢了吗?” 后羿冷笑一声,道:“抢?我若要抢,你能拦得住?” 李靖喝道:“哪吒,与他将我擒下。” 哪吒挥起斩妖剑,便要在朝堂上动起刀兵。嫦娥见满堂武将皆虎视眈眈,她哪里见过仙人武斗,也不知后羿与这些人相比是强是弱,急道:“夫君小心。” 玉帝见嫦娥满脸关切之意,心中又妒又怒,喝道:“将他两个擒了!” 哪吒刚到后羿身前,不见后羿动手,只听“铮”地一声响,似是古筝弦动,然后便是当地一声响,自己手腕酸麻,那柄斩妖剑不知被何物击飞,正插入身后的石柱之上,直末至柄。 哪吒大惊,急忙退后数步,这人使得什么邪法? 后羿道:“悟……颛顼兄,与我看顾好嫦娥。” 悟空笑道:“你且放心厮杀,此处有我。” 后羿轻轻将身后巨弓取下,自言自语道:“许多年不用,却不知还记得几多射法。” 哪吒见了这巨弓,才知自己斩妖剑是被箭矢击飞。这等准头、力度,真是惊世骇俗,于是低声对李靖道:“父亲,我看他八成便是后羿。” 李靖白了哪吒一眼,却对众将喝道:“擒下!” 后羿对李靖笑道:“好!” 那巨弓抱在怀中,也不见他抬弓瞄准,只轻轻一拨弓弦,弦动半分不足,叮的一声轻响,再看李靖盔顶,已插上了一枚小箭。后羿道:“形意箭,心意所指,便是箭锋到处。” 李靖拔下这枚小箭,心中骇然,这箭若是射自己咽喉,也是躲不过去的。 此时三员天将自身后袭来,后羿也不回头,又一拨弓弦,三人同时惨叫一声,伏在地上。悟空看的清楚,这三支箭在后羿身前划了个圈,才又向后方飞去。后羿又道:“这一式峰回路转如何?” 旁人自然不会作答,只悟空叫了一声好。 其余天将为后羿所慑,均不敢上前,李靖见玉帝脸色不善,咬咬牙,祭出手中玲珑宝塔,此塔全名叫做八宝玲珑剔透如意舍利子黄金宝塔,惯能降妖伏魔,纵是哪吒三太子当年也被此塔收服过。 后羿见宝塔旋转着向自己头顶飞来,脸色稍显凝重,他不知从身上何处摸出一支长箭,搭弓引弦,弦拉七分,箭如流星射出,正从宝塔底部穿了进去。 原本金灿灿宝光四射的宝塔中了这箭,顿时黯淡无光,灰突突落了下来。李靖大惊失色,使法术召回宝塔,却无丝毫反应,此塔于他重要之至,也顾不得脸面,奔过去捡了起来。后羿道:“破法箭!” 座上玉帝见后羿如此猖獗,居然在通明殿上大显神通,又惊又怒,他刚要说话,见后羿又取出一支箭来,弓如满月,对准的正是自己。(未完待续) 一八四、阶上论 喧闹的通明殿上此刻寂静无比。 后羿要做什么?他的箭居然指向了玉帝!万天之主,天地至尊! 满堂群臣,包括太白金星此际也没了主意,谁知道后羿会不会射出这一箭,堂上众人皆以玉帝为尊,但在这上古人物的眼中,或许玉帝还真算不得什么。 后羿若真射出这一箭,玉帝能挡得住吗?都闻玉帝修为高绝,但从来没有人见他出手。悟空只在旁护住嫦娥,便如没看见眼前的一切,他知道,后羿绝非鲁莽之辈,最多也就是吓唬玉帝而已。 便在陷入僵局之时,只听殿外有人叫道:“后羿大神!” 众人一看,却是西王母闻讯自瑶池匆匆赶来。 后羿见了西王母,稍一沉吟,便将弓放下,收箭入怀。西王母倒似没看见殿上争斗,笑吟吟道:“后羿大神既来,怎不去我瑶池坐坐。” 后羿道:“原本想去瑶池,行至通明殿便被人拦住,道有事只寻玉帝便好。” 西王母道:“哎哟,是哪个胡乱指路,旁的事自然玉帝做主,此事玉帝却不知根由。” 后羿道:“无妨,当年我临别惶惶,将内子托付给王母,今日幸得归来,却不敢再劳烦王母,特来将嫦娥接回。托付之恩,容我日后报答。” 西王母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怀。”又转向嫦娥道,“嫦娥,你在天庭住了许多年头,可有人欺负你?” 嫦娥恭敬道:“承王母、玉帝呵护,我在这里好得很。” 西王母咯咯笑道:“不是我多嘴,这话必要问一句,免得回去向你诉苦,又无对证。” 后羿拱手道:“王母说笑了。” 王母又道:“你夫妻久别重逢,必有许多话儿要说,我也不留你做客了。”然后转头看了悟空一眼,问道,“这位是……” 悟空道:“上古,颛顼。” 听悟空报出名号,众人又是一惊,王母脸色稍变,接着道:“久仰威名,不知上古大神此次同来几个?” 悟空存心要吓一吓王母,便道:“只我两个来此,余者一二十人皆在下界等候。” 王母听闻尚有一二十人,心中一个激灵,面上却作又惊又喜模样,道:“真乃天地之福也!不知前辈居于下界何处?” 悟空道:“山野闲人,居无定所!” 王母道:“前辈说哪里话,若有闲时,便来瑶池饮茶。”王母听悟空说上古大神竟有一二十人,立时心动不已,这股力量若是能拉拢到天庭……此事想起来虽教人兴奋,但还要从长计议,毕竟谁都不是扯线木偶,能任由支配的。 王母唯恐说得太多,引起二人反感,便留了一个日后相见的由头,便叫太白金星送二人下界了。 后羿拉起嫦娥的手,看都不看玉帝一眼转身而去,悟空彬彬有礼对王母抱拳告辞。太白金星谨慎将二人送到了南天门,转回来时,心中如打鼓一般。玉帝与王母向来言行一致,今日二人对待后羿的态度截然相反,不知会不会惹出一场轩然大波呢。 回到通明殿,见玉帝、王母均已不见,问过旁人才知,二人去瑶池议事了。太白金星心中稍安,看来无妨,只要玉帝王母不起内讧,天庭便稳如磐石。天蓬元帅亦不知去处,原来已被收押起来,待玉帝回来再做定夺。 悟空三人携着一只玉兔出了南天门,后羿心中阴霾尽散,自然对悟空感激不尽,更为他的神机妙算所叹服。他也不问悟空,总之一切为了自己,便将这一切都归到造化神猿的特异神通上了。 回了齐天岭,后羿第一件事便是伐木造屋,他原本在洞中居住,但嫦娥又怎能住得惯? 后羿摘下巨弓,除了上衣,只着一件汗衫。他也不使神通法术,只凭蛮力一斧斧砍下去。嫦娥满心欢喜站在一旁,自见到后羿那一刻起,她一双妙目只在后羿身上,片刻不离。此刻见后羿露出古铜色的皮肤来,不由得想起了几万年前,也是这般晴空白日,也是绿树如茵,他便这般凭着斧凿,为我建了一个家…… 悟空见此情形,正是久别重逢、郎情妾意之美妙之时,自己岂能在此碍眼?于是匆匆告辞而去。 嫦娥虽已回到后羿身边,却不知天蓬如何处置,此事只算了结了一半,不过自己倒也不必去刻意打探,天蓬若还活着,自然会再遇见。而天蓬若是死了……怎么办? 《西游记》中天蓬酒醉戏嫦娥,结果被一顿痛打投入下界猪舍转世,这看似罚的极重,其实内中大有玄机。 玉帝对嫦娥和寻常宫娥仙女大有不同,天蓬戏嫦娥显然触怒了他,故此重责天蓬。重责归重责,但天蓬手中那件了不得的法宝——上古沁金钯却未被天庭收回,唯一的解释就是——天蓬虽然被罚下界,但对天庭依然有用处! 这用处是什么呢?一个天蓬,一个卷帘,都是天庭弃将,又都去了西天取经,难道玉帝能算到如来将寻取经人,又能算到观音必收天蓬与卷帘?老君曾说玉帝与西方灵山有不可告人之秘,人皆为利往,与其说是秘密,其实本质上还是利益交换。 如果天蓬和卷帘都是玉帝安插进取经队伍的人选,那么,他用什么来和如来做交换呢,他安插这两人进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悟空在云上沉思,不知不觉已向南行了两三千里,他无意间向下一瞥,见林中有二人追逐打闹,仔细看去,其中一人却是大力牛魔王,而另一个,竟是许久未见的小狐狸胡玉! 他忽地想起,火焰山南,可不正是积雷山摩云洞,这玉面狐狸……难道竟会是胡玉不成?这两人终究还是勾搭到一起了。他按捺住想要下去问个究竟的冲动,拨转云头,转向北来。 …………………………………………………… 瑶池之中,玉帝怒冲冲行至殿上宝座坐下,王母屏退左右,与玉帝斟了一杯酒,坐在旁边笑盈盈看着玉帝。 玉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问道:“后羿、颛顼……竟还有一二十人,你不是说他们早被造化所杀了吗?” 王母想着想着,也收敛了笑容,喃喃道:“几万年前的死人都能活过来,真是古怪了。” 玉帝问道:“你说那人,可真是后羿?” 王母白了玉帝一眼,道:“混元金仙,天地中还有几个,这还能有假不成?” 玉帝强压下一口气,道:“可恨后羿,坏我大事!” 王母道:“她始终不醒,又有什么办法?” 此时一仙女在门外远远施了一礼,王母喝道:“何事?” 这仙女行到近前,道:“游奕灵官有要事求见玉帝!”(未完待续) 一八五、大谋略 玉帝招招手,道:“快让他进来!” 游奕灵官匆匆进来,礼毕后道:“千里眼回报,那后羿、颛顼二人,带着嫦娥仙子去了齐天岭!” “啊!”玉帝和王母同时惊呼出声,王母摆摆手叫游奕灵官退下,二人相视一眼,心中波澜起伏,这下可棘手的很了。 王母道:“亏我还动了拉拢之心,却不料人家早有了去处!” 玉帝摇了摇头道:“却也未必,后羿和嫦娥都是人,齐天岭却是妖魔之所,人妖殊途,岂能长久?” 王母笑道:“听你这话,是不是心中已经想好了分化之策?” 玉帝道:“初动此念,不过暂看西方有何动静,再做打算不迟。” 王母点了点头,道:“以不变应万变,好。” 玉帝自矜道:“你有王道霸道,我道家唯以天道论。” 王母道:“天蓬此人,又如何处置?” 玉帝道:“既蠢又笨,居然敢对嫦娥动色心,留之何用?” 王母笑道:“那……杀之又有何用?” 玉帝一怔,道:“杀他确也无甚用处,以你所见,该如何处置?” 王母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他转世为妖,如此既可与后羿出气,又可显我陛下仁慈。” 玉帝想想,道:“如此甚好,甚好……” 王母又道:“天蓬那上古沁金钯……的确是件难得的法宝,你说老君他……” 玉帝道:“老君纵便神机妙算,恐怕也算不出天蓬会有今日吧,你太过多疑了。” 王母道:“天蓬那一身道术,毕竟是道家功夫,这其中会不会埋了什么玄机?” 玉帝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道:“你这一说我才想起,卷帘的道术也与天蓬相近,均为‘动’字门中之道。” 王母仔细想想,点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万源归一,修‘动’字门的却也不少,若不是巧合……” 玉帝接住王母话头道:“若不是巧合,便是三清中有人早修成了‘出宙’的神通。” 纵使王母心境极高,此时也难免大吃一惊,道:“你是说,三清有人成圣了?” 玉帝摇了摇头:“绝无可能,遴选天蓬、卷帘是几万年前的事情,那时哪有一个圣人,或许,便是巧合吧。” 王母释然一笑,点了点头,道:“我却吓糊涂了,三清那时若成圣,我们也没什么可争的了,便一心一意服侍道门便好。” “一心一意服侍道门?”玉帝叹口气道,“既已居于阶上,又有谁愿弓腰俯身,甘为人下。” 悟空离了火焰山地界,心中还在念着牛魔王与胡玉一事,老牛曾救过胡玉夫妻俩性命,胡玉心存感激之意,又倾慕牛魔王本领高强,也是常理。只是胡玉如何成了万岁狐王之女呢?这门亲戚十有八九是干亲,否则胡玉胡志二人何至颠沛流离,看来小狐狸亦有不凡际遇。这档事悟空只当热闹看看,却不想管,男女情事最是微妙,稍不谨慎便弄得里外不是人。 悟空仔细盘算,若不出意外,佛教东扩是势在必行的事,这便意味着取经之日已近,但他虽知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其实也只是大致估算,何况自己大闹通明殿时并非是天庭蟠桃会,与《西游记》中大有出入。 取经,取经,到底应该从何时开始呢? 金蝉子何时被贬,自己却是不知道的,只知他曾转世十次,只是自己又如何判别他何时转世十次呢?悟空想了又想,心中跳出了一个名字——李世民。于是他心意一动,便向南赡部洲飞来。 南赡部洲,大都为中华地界,悟空放眼一望,风土人情历历在目。只见地上无数民工徭役浩浩汤汤,平地开凿,一条巨河自南而北,已初现雏形。 悟空见这场景,心中有了猜测,便落到地上细询,原来这许多人正在开凿运河。此时正是杨广为帝,便是后人熟知的隋炀帝。 悟空心里有了数,隋炀帝乃是隋朝第二个皇帝,他好大喜功,不顾百姓疾苦,终被唐朝取代。再过三四十年,李世民便要做皇帝了。西天要向东土宣扬佛道,最好的办法便是利用皇权,自上而下的半强迫式传教,乃是最有效的手段。 既然来到了自己熟知的朝代,悟空便在大隋境内四处走了走。令他想不到的是,国中佛塔寺院出奇的多,仔细数数竟不下四五千座。 悟空于隋朝历史也略微了解。隋文帝杨坚取代北周夺得天下,而北周的周武帝曾将三教排位,以儒为先,道教为次,佛教为后,到了后来,竟然禁了佛、道二教,举国内沙门弟子、道士皆勒令还俗。而隋文帝继承大统之后,登基之后便一改周武帝毁灭佛法的举措,下令修复毁废的寺院,允许人们出家,又令每户出钱营造经像,收藏在寺院及秘阁之内,从而天下风从。 想到这里,悟空心中隐隐动了念头,难道在此之前,西天已开始有了布置?要知一个宗教的兴亡,并非一朝一代之事,若无外力干预,怎得如此轻松。 悟空在地上住了两月有余,耳闻目睹,皆是民生艰难,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来形容实在太过小气,简直是哀鸿遍野,饿殍随处可见。 四处走访,悟空终于打听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 相传,杨坚之母吕氏生杨坚于当地的般若尼寺,彼时正是六月酷暑,天气炎热,吕氏便用小扇为杨坚扇凉,不料未出月的杨坚因着凉而不能啼哭,以致不食不眠,小命垂危。 寺中有一尼姑名叫智仙,颇具神通,她略施手段,便使杨坚啼声再发,并此后身无病痛。智仙神尼断言,此子有天佛神佑,当有大君之相,故请杨忠夫妇将杨坚寄养于尼寺中,并给婴孩取梵名为那罗延,意为金刚不坏。就这样,杨坚被留于般若尼寺中,由尼姑智仙抚养至十三岁,同时传以帝王之道。 杨坚在尼姑庵生活了十三年,自然对佛教产生了极为深厚的感情,这便是隋文帝杨坚尊崇佛教的重要原因。开皇九年,文帝对南朝用兵,一举灭陈,统一了全国,他非常得意,认为是神佛的保佑,他常对人说:我兴由佛法。 悟空听完这段传闻,心中冷笑,若说这不是西天使出的手段,便打死自己也不信。什么智仙神尼,什么天佛神佑,都是一派胡言。果然西天绸缪已久,看来誓要将佛经教义传遍天下。如果说杨坚时存了试探之心,那么到李世民时,便是佛教的大举进攻了。 要想让一代帝王接受佛法,普通说教传法自然极难如愿,必须要以大神通令其折服才行。而在凡人界,最令人震撼的、最有说服力的手段莫过于起死回生。所以唐王李世民做了一次提线木偶,在旁人操纵之中游了一遭地府,此后才知生死业报干系重大。 再活转过来,心中有了鬼神之畏惧,便出榜招僧,修建水陆大会,超度冥府孤魂。而此时观音菩萨再现于世间,抛出大乘佛法三藏为饵,李世民虽为帝王,却也看不破佛道之争,他死里逃生,又如何能不上钩? 悟空回想此段情节,不得不赞叹这一手段之高明,好大布局,好深谋略,而又天衣无缝。若不是自己来历非凡,恐怕也猜不透如来的心思。 想通了这节,悟空几乎便可确认,取经,便是自李世民死开始启动!(未完待续) 一八六、小白龙 悟空离了凡俗之界,驾云来在齐天岭,只要寻一个闲人,代自己下界去守着时令,一旦唐王驾崩,便即刻来报。 这人要办事稳妥,又能有自保之力,还要能寻得着自己。悟空想了想,一干妖类自然皆排除在外,必要一个人类才行。否则如牛魔王那样的下界去,还不吓坏了长安城的百姓。 想来想去,悟空还是觉得大禹最是妥当,他寻着大禹,将此事一说,大禹奇道:“此时你所说的那唐王恐怕还未出生,你怎便知他死?” 悟空心中惶然,自己竟将这节忘了,总不能说自己拥有未卜先知之能吧。他灵机一动,道:“此法是元始大天尊教我,内中缘由我亦不知,想来大天尊必有深意。” 大禹“哦”了一声,既是元始天尊神机妙算,还有几分可能,便道:“我左右无事,便为你走上一遭,不过几十载光阴,算得了什么。” 悟空道:“再过一二十年下界亦不迟。” 大禹道:“好,那我便十年之后下界。” 悟空道:“此时托付给大禹前辈,我心中安稳许多。”他办妥这件大事,又匆匆往北海而来,继续修习那御水神通去了。 此时除了土系之外,悟空已将五行之术学遍,其中金、木、水、火均已差一步大成,他亦能觉察出自己“玄空法秘诀”隐隐已入了第三卷“存真”境界。 “存真”这一卷讲得清楚,便是去伪存真,辨世间万物真假的手段。世上之物无论生死,皆分阴阳五行。寻常人只能目辨雌雄,这阴阳五行之气却要靠微视的手段来甄别。阴阳之气互补互融,生生不息,五行相生相克,主世间万物生长、承纳、滋润、升腾。必要熟稔世间万物之理,清楚万物习性,才能修成此功。 悟空此际五行尚未大成,末了还要通晓阴阳。他知道,玄空法秘诀练得其实便是“火眼金睛”。只是这个火眼金睛要比西游中的“火眼金睛”厉害得多。 《西游记》中,悟空虽号称在八卦炉中炼成火眼金睛,却屡屡失效,而“玄空法秘诀”一旦修成,可辨万物真假,那时恐怕一切障眼法都逃脱不出悟空这双眼睛,这才是真正的火眼金睛。 大禹又说九天玄女所创的“玄空法秘诀”堪称逆天的本领,不知内中还有什么奥妙。 行不多时,已到了北海海眼,刚一入水,便觉水流激荡,水底竟是起了争斗。 谁人如此厉害,敢在此处闹事,想来水中功夫也甚为了得,悟空变回猴身,急向旋涡激流处游去,见两条巨龙正在水中恶斗,其中一条便是覆海蛟,而另一条龙,通体洁白如雪,翻滚间银光耀眼。斗不多时,这白龙气力不济,已落了下风。 覆海蛟哈哈一笑,道:“此番你又输了!” 二龙收手,原来他们并非真斗,而是切磋较艺。 白龙道:“北海巨蛟,果然名不虚传,恐怕家父亦非你对手。” 覆海蛟道:“客气客气,西海玉龙三太子,我亦听人提过,你年纪不大,有如此本领,也算难得了。” 西海三太子?那不正是小白龙?悟空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微微一动,小白龙来此作甚,难道是专为寻人切磋吗?他隐了身形,便听二人闲谈。 只听小白龙笑道:“前日家中醉饮,烧了殿上明珠,犯了天条,故而来我九叔处避祸。” 覆海蛟笑道:“天下只有四海,你为何有个九叔?” 小白龙道:“这我却也不知了,只知北海龙王敖顺排行第九,料想还有五个叔伯,不知去了哪里。” 悟空暗道,那五个被困在三界数万年,你又去哪里见到。 覆海蛟又道:“龙宫多宝,区区一颗明珠,又与天条有何干系?” 小白龙道:“我烧的那明珠,乃是玉皇大帝赐下的夜光壁,是天地间极为难得的宝物,四海各有一颗。没了这颗珠子,西海水晶宫已是漆黑一片,寻常夜明珠千颗也不敌它一颗的光亮。” 覆海蛟道:“既然犯了天条,为何不上天请罪,在此避祸,岂不是罪加一等?” 小白龙道:“天庭条例极严,若是请罪,只怕死路一条,我父教我来此避祸,他那厢已去天庭斡旋了。” 悟空听到此处,心中诧异,此处又有出入,明明《西游记》中写道西海龙王敖闰亲将小白龙告上天庭,后来观音说情才将其救下,此际敖闰怎摇身一变,成了包庇犯? 小白龙与覆海蛟闲谈几句,便扬长而去,神态轻松,全然看不出有罪在身。悟空心道,看来天庭也并非如传说中律重法严,至少小白龙相信西海龙王能摆平此事。 火烧夜光壁,依律当斩,但事发在西海龙宫之内,旁人怎能知道内情,若西海龙王真想保小白龙性命,随意找个人顶缸,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水至清则无鱼,四海龙王能做到这般地位,自然不是笨人。 再说小白龙,他吞唐僧白马,混入取经队伍,绝非偶然为之,而是精心策划的结果。西海龙王从观音处开了一个后门,宁教小白龙忍辱负重甘为坐骑,也要混入取经序列之中,他是如何知道取经消息的,这样做又有何目的呢? 悟空虽想不出西海龙王究竟为何这么做,但凭此一点,便是四海龙王恐怕并非单纯的韬光隐晦,而是隐忍行事,低调布局。心中不由得起了提防之意。 悟空再细数取经五人,自己是造化神猿,唐僧是如来二弟子,如来得之均有大用处,身在取经行列无可厚非。 猪八戒与沙僧二人,一个是逢蒙转世,一个是卷帘大将,这两人虽也有些地位,但论修为身份,如来自然不会把他俩放在眼中。 如来自恃身份,选人的工作自然不用他亲自出马,便将此事交给了观音菩萨代劳。同时交给观音的还有三个厉害法宝,便是那三个箍儿,专教他降服难驯的妖怪。 紧箍自然给了美猴王带上,金箍、禁箍没给八戒沙僧,却给了黑熊精和红孩儿,此处显然与如来初衷不符。而黑熊精与红孩儿的结局大致相同,都去了南海服侍观音,颇为耐人寻思。 观音敢明目张胆利用佛祖的法宝为自己扩充实力?她又有什么依仗呢? 悟空独自在海中想了一会,然后放弃了去海底苦修御水神通的想法,此刻当务之急不在此,而是,自己要如何去做,才能搭上西去取经这班车。许多秘密,单靠自己揣测都是主观臆断,只有走一遭西游之路,才能更加清晰明了吧。 花果山美猴王以叛逆闻名天庭,终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用以消磨锐气,说的再直白一些,便是要叫他心服。 今世自己少了这个被如来驯服的过程,想要再入取经队伍,恐怕有些难度了。总不能再去闹次天宫吧,即便去了,如来恐怕也不会再出面了。 悟空挠挠脑袋,出了海面,不知不觉飞到了花果山。 居高临下看去,悟空大为诧异,花果山一片花团锦簇,其乐融融模样。原来自灌江口调回那三千小妖早已到了,将花果山布置的煞是好看。 悟空心中感触万千,就算是妖,心里也有家的定义。(未完待续) 一八七、入雷阵 他落将下去,众小妖见悟空回转,一个个心花怒放,鲜果美酒忙不迭端了上来。 悟空问小妖道:“这些日子可有人来花果山捣乱?”小妖答道:“从来也无。” 悟空一壶美酒刚饮了一半,惊呼一声“不好”,便跃至天上,眼见百余天将围将上来,便与悟空斗在一处。 为首的仍是勾陈上帝,此番他却不出手,只雌雄双鞭插在背后掠阵。 这一众天将,都是雷部麾下天仙,悟空才知,天庭始终监视着花果山动静,放这群小妖在这里逍遥,其实是担心打草惊蛇,便只等自己回来,才兴师动众来捉拿。 斗了半响,见天兵尚有几名太乙金仙之流未曾出手,悟空知道此番占不得便宜,便喝了一声:“孩儿们逃命去!”自己驾云逃走。 勾陈上帝一挥手,众人紧追悟空而去,哪有一个去管地上小妖。悟空说是逃走,其实还是诱敌离开花果山,这番边打边逃,瞬忽千里,不觉竟到了灌江口地带。 只见山中闪出一彪人马,各持兵刃拦在悟空面前,为首的正是二郎显圣真君。杨戬手举三尖两刃神锋,眉间神目睁开,金光熠熠定在悟空身上,口中喝道:“杨戬在此,妖猴哪里走?” 悟空嘿嘿一笑,杨戬又被天庭请出,看来玉帝此番花了不少心思呢。他提棍迎上去,与杨戬站在一处。 杨戬接了几招,心中惊讶,悟空手中这棍子比之前重了十倍不止,看他信手拈来,似乎还未发全力。此番激起二郎神斗志来,奋起神锋使出看家本领,招式如疾风骤雨般袭来,悟空见招拆招,笑道:“杨兄还认真了!” 杨戬喝道:“少与我攀交情,还不俯首就擒!” 悟空见杨戬一脸纠结神情,也知此处耳目众多,亦冷笑道:“单凭你恐怕不行!” 二郎神随即传音道:“悟空,我只做个样子给舅父看,你直往北行,便无人阻你!” 悟空哪里肯听二郎神的,便道:“无妨,杨兄只放手攻来,我今日是求败来了!” 杨戬一怔,战阵上也未想太多,他知自己难擒下悟空,便使个讯号,梅山兄弟一齐围上,悟空又岂能惧之,使出棍法来,独立支撑,苦斗梅山七圣。 正在此时,斜刺里窜出一物,直奔悟空下盘而来,正是二郎神的哮天神犬。悟空顾上难顾下,将腿一骗,哮天犬扭腰躲过,前窜之势不停,一头撞在悟空另一条腿上。 此犬力大无比,这一撞,饶是悟空铜头铁骨亦被冲得身子一歪,头顶上数杆兵器压将下来。悟空斜眼瞥见二郎神眼中有不忍之意,自然知道他心意,他一身本领始终未曾施展完全,便是要给众人一个假象,否则凭他本事,早已冲出圈子扬长而去了。 悟空举棍上迎,架住六七杆兵刃,身子却直直坠了下来,梅山七圣一齐压下,看势头直欲将悟空压入地底。 悟空佯作架不住众人合力,势如流星急坠,还没落地,只觉上方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自己却落入了一座大阵当中。 悟空哪里知道,天庭此番着实花了心力,千里眼顺风耳昼夜不歇,只盯住花果山地界,只待悟空到此,便由雷部倾巢出动,将悟空逼走。而无论他向任何一个方向逃出,都有天庭高手围堵。东边有东极青华大帝带队,南面有紫微大帝率二十八星宿,北面有二郎真君,西面有左辅右弼并九曜星君。 而这座阵法,乃是“九天应元府”的镇府之宝,需一百零八个雷部天仙才能布成的“天罡地煞紫雷阵”。 更有九天流金火铃大将军、九天啸命风雷使者、雷令使者、四目皓翁、苍牙霹雳大仙、雷光元圣君等摄辖雷霆之神;五雷飞捷使者,五方雷公将军,八方云雷大将,五方蛮雷使者,三界蛮雷使者,九社蛮雷使者……一众雷部天仙尽施法力,灌入玉枢雷、太乙雷、神霄雷、飚火雷、铁甲雷、火云雷……将此大阵布得如同雷霆地狱一般,莫说一个太乙金仙,便是混元金仙入了此阵,一时也不得脱困。 悟空进了阵来,顿时面前迷迷蒙蒙,身周雷光闪耀,紫色雷电弥漫阵中,沾在皮肉上,已能隐隐闻到焦糊味道,显然毛发已受了损伤。 雷,说来简单,不过金火合一,若遇寻常雷法,悟空或可轻易窥得其中秘要,但这阵中符法雷术种类繁多,看的眼都花了,哪里还能破解? 悟空此时想起了如意天机棍,便学那日使此棍吸收雷电,果然此棍立在身前,雷光电网如同遇见了最为亲近之物,都被如意天机棍吸了过去。悟空一时无虞,便也不急出去,在大阵中坦然坐了下来。 大阵之外,勾陈上帝见终于将悟空擒住,不住向杨戬称谢,杨戬率梅山六兄弟与草头神亦拜辞勾陈上帝,他心中虽为悟空担忧,却也知悟空非寻常金仙,既能从老君手中逃出生天,天庭中还有何人能奈何得了他。 悟空原本能逃,但今日发现天庭不依不饶追他,心中觉得蹊跷的很。那日自己毁了狩妖园,玉帝亲口下令放了自己,怎没过几日便出尔反尔,而且看这两次追袭,均兴师动众,显然存了志在必得之心。即便擒了自己,天庭又能奈何呢? 天庭与三清已是同床异梦,显然这事是玉帝自己做主,那么还有谁能影响他的决断,使他改变了对自己的策略呢? 悟空联想起玉帝与西天联盟,心中却有几分相信是如来所为了。若真是如来教玉帝对自己施压,道理显而易见,便是要将自己逼得走投无路。悟空想着想着居然笑了,自己可不正寻法子去堂而皇之地取经,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若此事与如来无关,乃是玉帝另有企图,可又要另当别论了。 自己只在此韬光隐晦,真实本领是绝不能教人看见的,暂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天庭接下来如何行事再说。 勾陈大帝送走了杨戬,吩咐手下诸多雷部使者仙官,将这大阵搬运起来。一百零八人一起使个移山之术,硬生生将这阵法从土中挖了出来,腾云直上,直向西方飞去。 这一遭直飞到南赡部洲,过了大隋中华地界,勾陈上帝向西一望,远远见一座山势逶迤险峻,问道:“可有人知此地为何处?”有一雷部使者辖地便在此,答道:“此地无名,前面那山却大大有名,叫做蛇盘山。” 勾陈上帝道:“便是这里了!”(未完待续) 一八八、五行山? 将悟空移到蛇盘山以后,勾陈上帝急遣人回报天庭。 通明殿中,玉帝得勾陈上帝急信,大喜道:“如今妖猴已再被擒,此番定要将其制住,以免再生祸害!” 九曜星君此时早回了殿中,太白金星道:“上次老君将其投入八卦炉,困了四百年仍被妖猴逃出,此番又有谁能制他?” 玉帝扫视阶下群臣,托塔天王站出道:“依我所见,还要劳烦西天佛老——”他话还没说完,张道陵在旁道:“上次佛老与妖猴赌斗,被妖猴逃出手掌心,我道门并非无人,为何要求助外人?” 托塔天王笑道:“各家均有所长,老君虽擒了妖猴,却也没将他制住,佛老虽赌斗输了,但我观其本领恐怕十成未用一成,他若正视妖猴,制服妖猴只举手之劳也。” 玉帝不容旁人说话,便道:“有理,便依托塔天王所言,去请佛老!” 地上雷部众人不敢丝毫懈怠,由始至终灌输法力,维持大阵威能。 不过半个时辰,只见西方祥云缭绕,舍利之光现出,满空现出白虹四十二道,南北通连。少顷,五百阿罗、八大金刚、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中间哪位聚庆云彩雾,登上品莲台,端然坐下。可不正是西方佛老如来? 雷部天仙见了佛祖,连勾陈上帝在内一齐施礼。 佛祖还了礼,双目放光华,问道:“妖猴可在阵中?” 勾陈上帝道:“必在阵中无疑!” 佛祖点点头:“散开大阵,烦劳诸君退后十里。” 勾陈上帝见佛祖胸有成竹,一挥手,雷部诸天仙收了功法,一齐腾云在半空,只看佛祖如何施法。 悟空身在阵中,并不知外面发生何事,来了何人。他犹自静坐,以为此番又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可莫误了取经事才好。 此时便见雷电渐弱,网罗稀疏,他心中一喜,莫不是外面人法力耗尽,自己且试探出去,看看怎样光景。 悟空施展玄空法秘诀,寻了缺口出来,刚从阵中探出头,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顽劣之徒,还要我来降你!” 如来!他怎会来了?对了,定是玉帝请他来的。悟空这念头刚起,只见头顶上一座偌大山峰压下,无数巨石碎岩下雨一般将自己埋在里面。 “你这——”悟空口中话刚骂出一半,便被尘土呛了回去。 悟空欲腾身而起,却觉身上千钧重的分量,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他急施一个长身法,身子暴涨起来,哪知身躯长大,压力更是倍增,只长不到一丈,又被压回了原形。 这一场石雨足足下了一刻钟方才停歇,此地原本是平原地带,此时陡然多了一座十里方圆的山峰出来。 悟空被压山下,只一个脑袋与双臂露在外面尚可活动,腰眼处被牢牢锁住,下身丝毫动弹不得。 如来悲悯的目光看着悟空,道:“那日被你偷奸溜了,原想你若能收心束性,清净修炼也罢,不料你胆大妄为,竟毁了天庭狩妖园,我岂能再容你作乱?” 悟空叫道:“如来,你说话不算,当不起佛祖之名!” 如来目光一凛,右手抖出一张金帖,迎空一晃,这帖子飘飘摇摇落在山顶,嵌入一方巨石中。悟空顿时气滞,便说话都艰难许多。 再见天上罗汉仙官见佛祖举手投足间凭空造了一座山峰出来,皆拜服称赞。喧嚣一阵,他们个个驾云远去,正是:鹤影杳杳九霄云,落羽纷纷叹零丁。 也不知如来是无意还是存心使然,悟空伏在这里,头正朝着西方,他双手撑地,如同叩拜无异。一阵秋风吹过,卷起片片落叶到他面前,直有萧瑟秋风拂面冷,伶仃孤叶亦无朋之感。 …………………………………………………… 此时的悟空,已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美猴王,而是熟知西游世界、清楚天地格局,明晰事件走向的穿越者。 他知道,如来此举无非为以后做下铺垫,倘若自己被道教中人收服,于之后再入沙门大为不利。而自己在这山下应该呆不上五百年了,佛教东扩的序幕自隋文帝时便已经拉开,理应有条不紊地走下去,轻易不会改变进程。 饶是如此,悟空也觉一种凄凉之意油然而生,千丈高峰,只为镇压一个追逐自由的灵魂而设,这种威慑力任谁也难以承受。此时,他感同身受,忽然有些理解那个屈服于佛教、甘心西去取经的美猴王了。 山,一座剥夺自由、禁锢身躯、打压灵魂的山,压了他整整五百年,那颗向往海阔天空的心,又怎能仍如五百年前一样毫无畏惧? 五百年间,他能眼望天上飞鸟展翅翱翔,见地上走兽奔腾跳跃,便是看见缓缓爬行的蝼蚁,恐怕也有羡慕之心吧。 遥想当年目运金光参拜四方世界,伫立绝顶笑看八面来风,扯起大旗号称齐天大圣之时,心中会是何等滋味呢? 此时他应该知道,即便须菩提祖师神通广大,也不许他说出师承,自然是因为心有所惧了。一个人再强,也强不过天,强不过命运。五行山,是这世界给他上的第一课。 此时,他是否会认为自己的梦想可笑至极,说什么“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说什么换个新天地,说什么七十二般变化、万劫不老长生,原来那些不言不语的人,才最深沉,才最可怖。自己枉称齐天大圣,在他们面前,与一个孩童无异,想必此事已成世间笑料了吧。 美猴王既已西去,其实便是承认自己败了,他跪在唐僧面前之时,其实便是向灵山伏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 悟空想了许久,自己虽非大闹天宫时被擒,但此番既已被制服,却与美猴王大同小异了,只怕过不了几十年,便有那骑着白马的和尚到此,揭去峰顶金帖,救自己出去。他浮想联翩,不知不觉已过了一日,忽然察觉到,体内造化居然有不稳的动向。 这山,有古怪! 悟空收拢心猿意马,心神合一,仔细查探体内造化动向,但见造化丝丝缕缕,顺着自己窍门竟有向外涌动的迹象。这流动迹象极其轻微,于他自身造化也如沧海一粟般渺小,但若这样流上几十年,恐怕,也会对自己修为有些影响。 悟空忽地恍然大悟,为何《西游记》中那猴子大闹天宫时无人能敌,而取经路上貌似功力打了折扣,恐怕与这五行山不无关系。 如来,还缺这点造化吗?按理来说,悟空修为越高,西去路上越是容易,他偏要如此算计一下,又是为何?想来想去总是想不通,只知道造化流失对自己来说不是好事,而自己无论如何运功,都无法阻止,一时间心里烦躁之极。 造化神猿,于造化甚为敏感,每一丝的造化流失,都清清楚楚,心中失落感越来越强。悟空勉力静下神来,他知如来神通远胜自己,便暂不与之相抗,心中又胡乱思想起来。 这时,齐天岭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显圣真君杨戬。他后来知道悟空被压于五行山下,极为震惊,悟空自言“求败”,自己还以为他运筹帷幄,一切皆在掌握,哪知如来骤然出现,二话不说便将悟空制服当场,这应该绝对不在悟空算计内了吧。 杨戬也知自己救不了悟空,便想起了齐天岭上一众高人,于是匆匆来此报信。 九灵元圣闭关未出,祝融几个外出云游仍未归来,在座还是大禹、后羿、通风、王禺、麒麟几人。 众人听杨戬讲完此事,各个反应不一,牛魔王暴跳如雷,怒目以视,若不是通风拦着,便要与杨戬动起手来。 麒麟站起便向外走,大禹叫道:“哪里去?” 麒麟头也不回,道:“那个什么佛欺人太甚,我去平了西天!” 大禹笑道:“你不救悟空,平西天作甚?” 麒麟道:“斩草务要除根!” 麒麟此语一出,旁人不怎样,杨戬却大惊失色,这红发男子究竟何人,敢出此狂言?平了西天?怕是三清也不敢这么说吧。 大禹急忙起身将麒麟拉回,这时后羿道:“悟空绝非冒进之徒,岂会轻易落入他人陷阱?”他自从听了悟空之言救回嫦娥之后,对悟空的神机妙算简直奉如圭臬。 大禹也道:“此事切勿急躁,悟空虽被压在山下,暂无性命之忧,我等莫要冒进,还是先去问问悟空为好。” 通风点点头,道:“大禹前辈说得有理。” 大禹站起身道:“我这便去探个究竟,若是悟空不愿,那便直接救他出来了。”麒麟也要跟去,后羿又将他拉了回来,道:“若到非出手不行时,自然少不了你。” 通风转对杨戬道:“杨兄莫要自责,悟空向来智慧过人,偶有惊人之举,也不足为奇,你按他嘱咐行事,又有何错。” 杨戬道:“只是若无我从中作梗,悟空此刻应仍逍遥天地之间,何苦有此磨难。” 通风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来若存心算计悟空,还愁擒不到他?” 牛魔王这时也醒过味来,满脸歉疚给杨戬赔礼,杨戬自然不会在意。(未完待续) 一八九、终投饵 悟空正在山下闭目养神,听远处传来踢踏声响,他歪头看去,却只闻其声不见人影。 过了一阵,才见自右边绕过来一位老者,这老人背负柴薪,缓缓行到此处。这老者白发苍髯,老态龙钟,看上去已过古稀之年。他走一步停三停,嘴里不住道:“好端端,如何多了座大山,莫不是走错了路?”听他语意似是出去砍柴,回来发现需绕路才能回家。 悟空听了这话忍不住要笑,但想想自己此刻光景,还不如这老者能行能走自由一些。 老者行到近前,一眼便看见山底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猴头,他却也不惊,对悟空道:“你这小猴,如何钻到山底下了。” 悟空强作笑颜,道:“正从此地过,天降一座大山,便把我压在底下,真是晦气。” 老者惊道:“哪是晦气,简直好大运气,若是偏一点,我便见不到你了。” 悟空道:“老丈说的也是。” 老者又道:“你腿脚可还好,孤拐伤了没有?” 悟空道:“丝毫未损,正有一个凹处,将我卡在这里。” 老者道:“你莫急,待我回家取锹斧,唤儿孙来将你挖出去。” 悟空心道,凡人岂能挖动这座山,纵来多少都是无用。便道:“老丈有心了,不过这世上哪有挖山的,还是罢了,罢了。” 老者呵呵笑道:“撼山有何难,不过一下下挖下去,迟早夷平。” 悟空微微诧异,这老者言谈不俗,莫非是哪位神仙前来试探自己?他运目力察看,这一下惊得非同小可,原来玄空法秘诀居然使不出来。难道五行山竟能克制玄空法秘诀这门功夫,他再试探使用其他神通,果然五行之力一概失效,而其他神通却有些反应。还好还好,若是全都无用,自己便与废人无异了。 悟空答老者道:“老丈说得好,不过这实在太费功夫,还是罢了。” 老者道:“你当我哄你不成,我活了八九十年,向来言出必践,你这便等我来救你。”说完转身欲走。 悟空急忙阻他道:“老丈且慢,实不相瞒,我有个神仙朋友,近日便将来救我,不劳老丈费心了。”悟空虽查探不出这老者身份,但猜也能猜出几分,想必是齐天岭众人得了消息,来试探自己的。 他猜得不错,这老者正是大禹所化,大禹担心此山有些古怪,唯恐有人窥听,便化作凡人模样来询问悟空。 “不用?”老者沉吟少许,伸手摸摸山壁上石头,似乎是在摸这石头的硬度,然后喃喃道,“也只十年功夫,十年,十年即可。” 悟空听这老者说了三遍“十年”,心中一动,想起大禹说过要在十年之后下界,顿时明了这老者身份。他心中暗暗纠结起来,虽说唐王李世民入地府一节也大有玄机可探,但自己若出了五行山,又如何混入取经队伍?两相权衡,还是此处重要一些。 悟空想了想,道:“老丈一说我却也想起,我与朋友也有个十年之约,只是此地紧要,一时难以脱身,那约定自然也消散无形了。” 老者似是没听见悟空说话,抬头望望天,道:“西方日头将落,回去生火了。”然后对悟空摆了摆手,便一步步挪出悟空视线。 再说悟空,自大禹离去后,实在百无聊赖。五行山也不知布了什么阵法,他便连读经修炼都毫无效用,只能面朝黄土数着面前沙粒。 …………………… 大禹回到齐天岭,众人早等得心急火燎,大禹苦笑道:“我等倒是白担心一场,悟空只道自有办法,不教我救他。” 牛魔王喝道:“这猴子,真是急煞个人。”自己在地上转起圈来。 通风笑道:“既然悟空有言,便可放下心来,想必他心中自有谋略。” 大禹点了点头,道:“即便如此,亦不可掉以轻心。我观那山颇多阵法相佐,确是高人法术,最好遣人暗中护佑悟空,以免仇家趁人之危,伤了他性命。” 牛魔王道:“好!我去!” 杨戬站起道:“不好,齐天岭毕竟与天庭不合,你若一动,太过惹眼。还是我去,如来佛祖既然不杀悟空,想必上面便无伤他之意,即便有人来动心思,也是些宵小所为。我教梅山六兄弟各带二百草头神昼夜轮换看守,应保悟空无虞。” 众人见杨戬果然与悟空情谊深厚,皆为之所感,纷纷站起道谢。 杨戬辞别众人,自回灌江口布置一切去了。 …………………… 再说西天佛老,辞了勾陈大帝一种,转回至雷音宝刹,但见三千诸佛、无边菩萨,个个摆列在灵山仙境.婆罗双林之下接迎。 如来挺住祥云,对众道:“我以甚深般苦,遍现三界。根本性原,毕竟寂灭。同虚空相,一无所有。殄伏乖猴.是事莫识。名生死始,法相如。”说罢,舍利之光再现,大众见了,皈身礼拜。 少顷间,如来率众转回大雄宝殿,登上品莲台而坐。那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合掌近前礼毕,极口称扬佛祖大能。 佛祖心中愉悦,立时开了法会,但见灵山之上:玄猿献果,糜鹿衔花;灵龟捧寿,仙鹤擒芝。众佛众菩萨安享净土袛园,习静归真,参禅果正。不灭不生,不增不减。称得上是:烟霞缥缈随来往,寒暑无侵不记年。 佛老微开善口,传无量法,大开藏门,宣扬正果。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得严。但见那天龙同绕,花雨缤纷,直讲得人人雀跃欢颜。 授法完毕,如来道:“我观天下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巨芦洲者,虽好亲生,只因糊口,性拙情流.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唯有那南赡部洲,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 诸佛,阿罗、揭谛、菩萨、金刚、比丘僧、尼闻言,合掌皈依,向佛前问道:“如来有哪三藏真经?” 如来答道:“这三藏真经,囊括天地,有惊神度鬼只能;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天下众生修真之途,正善之门。”说完如来沉吟不语。 有那机灵的几个抢上前来要争此功,最先开口的却是灵吉菩萨,他自以为摸准佛祖心意,便急道:“南赡部洲如今有福了,这三藏真经,足现我佛慈悲。弟子也曾立下宏愿,誓要将我大乘佛法传遍天下,今日有此机缘,真是……”灵吉做出一幅兴奋模样,倒似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哪知佛祖听了灵吉菩萨之语,垂目又道:“我本欲将真经送到东土,唯恐那方人因得之太易,不懂尊惜,怠慢了我门正宗。如何得一个有大神通智慧的,叫东土众生仰慕佛门,再能寻一个善信,教他历经千辛,跋山涉水,来此求取真经,再返传东土众生,才叫广大福缘善庆。谁,肯为我走这一遭。” 灵吉等人听了佛祖之言,个个讪讪退下,这番言语中,最难得却是“叫东土众生仰慕佛门”这几个字。 东土之中,虽称佛道儒三教并存,但儒教式微,佛教入主甚晚,其实却是道门一家独大的态势,天庭向来以东胜神洲、南赡部洲为基本,怎肯轻易拱手送人。许多菩萨罗汉听闻要在三清眼皮底下行事,心里皆打起了退堂鼓。 此刻,阶下站出一位菩萨,只见她:身上锦城裙,肩垂金落索,裙上碧玉纽,外罩素罗袍。生得理圆四德,智满金身。映出瑞气遮迎,祥光笼罩。手托净瓶甘露,斜插垂杨岁岁青。久居南海,救苦寻声,万称万应,千圣千灵。正是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活观音。 观音菩萨,行近莲台,礼佛三匝,道:“弟子愿往。” 若是平日里,即便有事,菩萨见佛也只一揖一拜足矣,而今日观音菩萨礼佛三匝,却极为敬重。一则观音知道此事至关重要,乃是佛教兴旺的大好契机,若能做好,自然是大功一件;二来,凭观音智慧,自然分辨得出这其中的好处。如来权高位重,自己得了这个号令,便如奉旨行事无异,许多便宜却不好明言了。 如来见观音菩萨如此郑重,心中大喜,暗道果然观音有大智慧,除他以外却再难有人明我心意,若是金蝉子在却也不过如此。 如来道:“正合观音尊者前去,我才放心。”菩萨内心暗喜,面上恭敬道;“弟子此去东土,有甚言语吩咐?”如来道;“这一去,我教你不可腾云驾雾疾行,须一步步细看山水路程,谨记远近之数,又有五件宝贝给你,为得是此行必成。” 如来遂命阿傩、迦叶,取出“锦斓袈裟”一领,“九环锡杖”一根,对菩萨言道;“这袈裟、锡杖,你直与那取经人亲用,若他肯坚心来此,只穿我的袈裟,免堕轮回;持我的锡杖,免千毒万害;两样在手,势必保他周全。” 观音菩萨皈依拜领,如来又取三个箍儿,递与菩萨道:“此宝唤做‘紧箍儿’,虽是一样三个,但咒法各自不同。我与你‘金紧禁’的咒语三篇。若路上有神通广大、不服我门的,可将此箍儿与他带在头上,自然见肉生根。再依这三篇咒语念一念,管教他眼胀头痛,脑门皆裂,入我门来。” 那菩萨见这三样果然是宝贝,踊跃作礼谢了如来。 离了大雄宝殿,菩萨唤来惠岸使者随行。惠岸使者即是李天王二弟子木叉,他手中一条浑铁棍足有千斤重量。菩萨教他化作降魔力士模样,手持锡杖雄心满满下了灵山。这一去:但寻佛子归本愿,管教能士入我门。(未完待续) 一九〇、各绸缪 这一日,清微天玉清宫内,三清鼎足而坐。 元始天尊最先开口,对老君道:“你初闭关便将你唤出,可有抱怨之心?” 老君道:“必是那厢有了动静。” 元始天尊点点头,道:“如来已差观音菩萨来东土寻取经人,我是方才得知,恐怕此刻天地间已传遍了。” 太上老君笑笑道:“西天虽号称浑然一体,却也走了风声。” 元始天尊道:“一体尚可,算不得浑然。” 老君对灵宝道尊道:“二师兄如何看?” 灵宝道尊道:“大事小情,也用不到我这等无谋之人。” 老君道:“二师兄何出此言?” 灵宝道尊道:“自从见了那灵明神猿,不由得生了此念。” 老君摇摇头道:“二师兄谦逊了,他即便造化所生,也毕竟还是稚嫩,并无师兄之能。” 灵宝道尊道:“你闭关多日,有些事却不知了。”于是将悟空遭遇天庭围堵,落入天罡地煞紫雷阵中,又被如来用五行山镇住之事说了一遭。 老君罕见地露出诧异神色:“怪哉,灵明神猿向来谨慎,此次为何自投罗网?” 灵宝道尊道:“我也奇在这个自投罗网上,想那如来要传播教义,引天下气运向西,造化归于一处,而今有了灵明神猿此举,他自然喜出望外,如我所料不错,他必动了灵明神猿的心思。” 老君点头称是:“此乃常理。但灵明神猿知道自己身子金贵,居然胆敢以身犯险,这……如何是他行事风格?” 灵宝道尊道:“若非大愚,便是大智,我与师兄所见略同,灵明神猿此举绝非无的放矢,乃是动了赌如虎穴的念头。” 老君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两件事相隔数十年,纵他神机妙算,又岂能算到如来传经,再推演出取经人必会是他?” 元始天尊道:“以我推算,灵明神猿不过欲试探天庭意图,他被如来镇压,却是阴错阳差。” 老君道:“这才合理。” 元始又道:“不过,阴错阳差亦与运数相合,又岂能分而论之?” 老君一怔,问道:“师兄是说,此事看似偶然,却是势在必行?” 元始微笑,道:“势在必成!” “成了又能如何,莫非师兄如此看好这猴子,竟相信他能与如来相衡?”老君仍是摇头。 元始道:“若他单打独斗,却不好说了。”言下之意却是:悟空交际甚广,合众人之力,未必不能将取经之事搅得一塌糊涂。 灵宝道尊道:“我等又岂能袖手旁观?” 老君听了灵宝道尊之语,惊问道:“师兄,莫非你也——” 灵宝道尊道:“莫要问我,你去问他。” 元始笑道:“我试以大衍之术推演,我教气运衰而弥坚,又后力绵长,委实出乎我之意料。” 老君听了元始之言,心中大喜。灵宝道尊与元始天尊始终韬光隐晦,向来低调隐忍至令人发指,盖因道教气运由兴至衰,不敢妄动也。而今元始道出气运有了转机,的确是万年来第一个大喜事,以三清之能,又岂是甘居人下之辈? 于是道:“好!既然如此,我等自此也不必束手束脚,只教他来得去不得便罢。” 元始摆了摆手,道:“虽有转机,然天机不可强逆,只暗中推波助澜便好。”灵宝道尊与太上老君自然遵从,元始面带微笑,补了一句,“这转机,便在猴子身上。” …………………………………………………… 天庭之上,群臣毕集,个个肃然而立,只待玉帝说话。 西天派人来东土传道,众人也是刚知,如来此举令许多人大为震惊。须知玉帝乃是万天之主,如来此举若上纲上线,便称为忤逆也不为过。然此事偏偏微妙至极,天地间佛、道两教独大,若以教派之争论之,又似乎合情合理,教人不好发难。归根结底,要看玉帝如何考虑。 玉帝居于宝座之上,沉吟良久,才道:“佛老派人向东土传播教义,众卿如何看待。” 此语一出,许多心思机敏的一听“佛老”二字,心中便知玉帝此际已打定主意,不可与西天翻脸。更有些老人知道,西天今日之地位,其实是万年之前如来大闹蟠桃会争来的。当年他一式万佛朝宗,震慑天庭众仙,便三清也急急躲回了各自宫殿。如来貌似对天庭尊敬有加,其实早已是野心勃勃。 张道陵乃道教四大天师之首,当即站出道:“小仙看来,佛老此举不妥。” 玉帝道:“天师自说无妨,不妥在何处?” 张道陵道:“佛老传播佛教经义,理应先与陛下招呼,如此作为,与先斩后奏何异?” 玉帝听了,也只点点头,并无丝毫反应。 张道陵不甘心,又道:“近年以来,西牛贺洲土地逐渐东扩,已是嚣张胜却以往,此际又变本加厉,夺我道教气运,如此下去,我教危矣!” 托塔天王站出道:“天师此言太过危言耸听,我道教有三清坐镇,又有万天之尊昊天上帝掌握,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何来危矣之说?” 张道陵道:“天王太过轻描淡写了,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何况佛道之争历来便有,而今对手咄咄逼人,难道还要退后忍让不成?” 李靖笑道:“佛道两门素来交好,所谓争斗,都是凡夫俗子为之,怎地天师也信了这个论调?” 张道陵急道:“俗话说,拿了人的手短,李天王莫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李靖手中宝塔乃是如来所赠,此时张道陵提起此事,正中他的要害,腾地一下满脸涨红,便辩解道:“我对天庭素来忠心——” 玉帝皱眉道:“罢了罢了,你二人莫做意气之争,此际怎是论态势的时候?佛门既然如此动作,我道门若不有个应对,却唯恐教人看轻,我召众卿前来,只想个对策,莫论其他!” 张道陵与李靖见玉帝出言阻止,均告罪退下,李靖透过来阴鸷的一眼,张道陵知道,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一时间堂上无人说话,太白金星心思急转,想了一个法子,边站出道:“臣有一计,却不知是否合用,若有出入,权当抛砖引玉了。”他极为伶俐,见了李靖与张道陵撞得灰头土脸,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太白金星道:“佛教东行,不可看得过重,但亦不可看轻。太重,会被人背后指点我天庭器小,容不得旁门存在;太轻,实因沙门人多势众,若再添门众,或许真将不可收拾。” 许多人听了微微颔首,果然是太白金星,虽然说了两句废话,但听在心里都觉理所应当。太白金星见玉帝颇有赞许之意,便侃侃而谈起来:“听闻佛老着观音菩萨来寻人西去,须知自南赡部洲至灵山,道途漫长,若一步步量过去,怕不得三五十载。途中又有诸多国度山头,大小妖精藏迹其中,由此看来,这取经倒也并非易事。” 四大天师中许逊忽地发问:“金星所言有理,不过照此看来,难道佛老自己给自己出了个难题不成?” 太白金星道:“非也非也,佛老何等人物,我这点算计他又岂会想不到。观音菩萨既受他指点,想必也明了其中奥要。道途漫长坎坷,非一人之力所能及也。若不出我所料,观音菩萨寻的取经人绝非一人,总要寻些帮手才好。” “既要寻帮手,便以神通为先,否则保不得取经人,中途夭折,岂不成了大笑话?”玉帝越听越有意趣,身子微微前探,仔细聆听。 太白金星又道:“既然我天庭不好出面阻止,那便行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如何?” 玉帝问道:“何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金星还需细解。” 太白金星道:“此比或许不恰,其实便是明里搭台,暗中改戏。试想,若在取经队伍中安插一个天庭中人,封山堵路,遇水拆桥,这取经之途又岂能一帆风顺?” 众人听了,无不交口称赞,都道太白金星足智多谋,这一招实在阴绝。 太白金星又道:“此计其实是小谋,有此小谋为先,方有大计在后。”玉帝喜道:“难道还有计策?” 太白金星道:“有了此人在内呼应,取经一众起居习性、各人优劣、行进路线自然了如指掌,回头再于西行路上设些阻碍,岂不更令取经难上加难?” 李靖忍不住问道:“我天庭设下阻碍,与直接派人阻止何异,如此行事,仍是面上不好看。” 太白金星笑道:“天王果然耿直,我天庭良莠不齐,便有些天将星宿偶尔犯了罪过,也在情理之中哦。”李天王被太白金星说的脸上又是一红,赞了一句匆忙退后,立誓再不发一言。 玉帝思忖片刻,终于赞道:“金星好谋略,众卿可有不同见解。” 阶下群臣见玉帝已经认可金星计策,哪里还有人犯傻说话,玉帝道:“那便依此行事,再来论一论,我天庭中有谁人能当此大任!”(未完待续) 一九一、八方动 天庭与西天来往甚多,稍微有头有脸的天将都与西天中人照过面,众人商议了一阵,这人实在是难选。 此时,太白金星眸子一亮,抬眼看了看玉帝,却不说话。 玉帝略一想,亦知金星心意,于是道:“此时暂也不急,众卿且回去仔细想想,明日此时,再来堂议。” 众人呼啦啦散去,独金星留下不走。玉帝道:“金星考虑甚周,稍后定有嘉奖。”原来二人均知,此计虽好,却关键在这人选身上。若于众人面前说出,一旦走漏风声,这计策便不灵了。许多仙官与西天甚为亲密,难保在此当口泄密。 太白金星道:“臣推举一人,陛下可还记得被贬下界的天蓬元帅?”玉帝点点头:“自然记得。”金星道:“天蓬此人貌似忠良,其实重利忘义,据说他下界投了猪妖之身,俊俏容颜变作钢牙髯面,已是生不如死,有些疯疯癫癫了。此人本领尚在,若许他些功利,倒是绝佳人选。” 玉帝一怔,问道:“疯疯癫癫?他若说漏了嘴,岂不坏了大事?” 太白金星道:“天蓬被贬时,并无取经一事,天底下哪有如此完美的苦肉计?天蓬即便说了,怕也无人会信,只道他怨恨天庭,造谣生事。” 玉帝忍不住击掌道:“好!” 太白金星见玉帝赞了自己一句之后,竟又闭目陷入了沉思,便低声与玉帝辞别,心情畅快出了通明殿。 玉帝见金星离去,匆忙起身召唤銮驾,直奔瑶池而来。 瑶池偏殿之中,只玉帝王母二人叙话,玉帝将金星计策与王母道明,王母笑道:“金星好计策,我之前也想过安插人选,却没想起天蓬来。” 玉帝点头道:“嗯,虽与如来交好,但终为各取其利,有个心腹安插进去,自然放心一些。”王母道:“但至此,这计策也只成了一半。” 玉帝道:“那是自然,观音那厢还需寻人去说和。” 王母笑道:“大慈大悲道貌岸然的观世音,此人倒是容易应付,此事便交由我去。” 玉帝一惊:“你去?” 王母笑道:“我自然有法,你无需挂怀。” 玉帝见王母自信满满,知道她并非妄言,便道了声“好”,便撩开珠帘要走。王母见珠帘卷起,急将玉帝唤回,道:“既然能安一个,为何不再安一个,也稳妥些。” 玉帝道:“另个又是谁?” 王母道:“可还记得卷帘大将?” 玉帝恍然大悟,道:“卷帘向来忠心耿耿,此人也是绝好的人选。” 二人议定这件大事,心中愉悦,便坐在偏殿饮起酒来。 ……………… 北天门前,玄天上帝麾下龟蛇二将正在门逡巡,忽见南面迅疾飞来一人,龟将仔细一看,惊道:“紫微大帝!”急忙入内禀报。 真武正于丹房冥思,忽听紫微在门外道:“道兄好清闲日子。”真武微微诧异,紫微大帝虽与他交好,却极少来紫霄宫的,今日前来,想必有大事相商。 真武忙屏退左右,对紫微道:“大帝来此,出乎意外,可是朝中又有异动?” 紫微摇头,道:“天下眼目,此刻全聚于西方了,你还不知?” 真武道:“西方向来如细水涓流,莫非还敢泄洪不成?” 紫微道:“正是!”于是将如来欲往东土寻取经人之事说了一通。 真武陷入沉思,如来此举,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须知真武大帝并非寻常天尊,而是下任天帝人选,此事定于天庭成立之初,极少有人知道。他与紫微大帝向来志同道合,又对道教现状极为不满,故此始终暗里绸缪,交朋结党,欲寻适当时机撼动朝堂。 真武大帝主掌北天,下御北方诸神,又身为龙祖,天下有鳞之物,莫不以他为尊,这势力岂容小视,论地位亦不下于玉帝;紫微大帝在诸天星辰中位置最高,道教中称他为“众星之主”,“众神之本”,因此在天庭中影响也极大。这二人于玉帝号令,爱听则听,偶有违拗也无人敢用强。 佛教此刻进犯东土,这可是关系两教气运的大事,真武思绪急转,自己这一系在此中如何能得利,又如何不教佛教压过道教,想起来也煞费心思。 真武道:“紫微大帝如何看待?” 紫微笑道:“如来之心,路人皆知,只不知此番算图穷匕见,还是投石问路。” 真武道:“依我看来,却是先投石,再藏匕。如来野心勃勃,此事想必筹划久矣。” 紫微点点头,道:“若非有十足把握,绝不会如此行事,只是他何以断定玉帝不会生怒?” 真武道:“玉帝向来阴柔怯懦,如来是摸准他性子了。” 紫微道:“无论如何,良机难得,乱中才好取势。” 真武想了想道:“玉帝此番若再无动作,只怕教中许多人更加心灰意冷,只是不知如何探明局势。” 紫微道:“此事不好亲为,此际观音正于西行路上寻取经人,若能在取经队伍中暗暗布下棋子……” 真武道:“不错,料想此事怕是尽人皆知了,非但天庭,便三清也该有些动作,安插内应,应能随时知各方态度,然后再做定夺,乃是良策。” 紫微道:“此事甚急,又远未定形,一时间也做不了许多决断,还是尽早定下人选为好。” 真武想想道:“倒还真有一人,才犯了天条,便叫他将功赎罪去也好。” 紫微道:“可是心腹?” 真武道:“是我龙族子弟,西海敖闰三子玉龙。” 紫微道:“那自然靠得住。” 真武点点头道:“此事我来安排即可,观音那边,也易说话。” 紫微忽起一念,道:“此计虽好,却不难想,我等能有这计策,他人想必也能想到。” 真武问道:“那又如何?”转而一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担心南海观音?若安插外人过多,她那厢会不好做?” 紫微道:“正是。” 真武笑道:“非也,观世音菩萨又岂是个安分的主儿?你还以为她于佛教忠心无二不成?此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胸中实有大抱负也。” 紫微听真武如此说,放下心来,赞了一句:“道兄知人颇深,我却自愧不如了。” ………………………… 五行山下,悟空懵懵懂懂,昏昏欲睡,恍惚中也不知过了几十年。他初时也尝试脱身之法,却终不得其解,待到后来,他自知与如来修为相差甚远,便索性放弃了。 这许多年,只记得二郎神来看过自己几次,也有不少人在云中观望,却不下来探视,想必是身份所碍,不好近前。二郎神遣梅山六兄弟带些草头神远远看顾自己,初时悟空还与他们说说话,后来也无话可说了。 寂寞还好,孤独也罢,悟空此际最怕的便是观音,谁知她会不会另寻他人,错过自己。若是如此,自己这许多年折磨却是白受了。若真如此,定要纠集齐天岭一众,杀他个天昏地暗!悟空暗暗发誓。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这一日,说也奇怪,悟空头脑说不出的清醒。正轮到康安裕当班,康安裕与旁人不同,每次到此都要与悟空问个安。 他行到悟空身前,道:“大圣尚安好?”悟空虽被压多年,但梅山六兄弟知道悟空神通广大,纵二郎神亦敬重几分,自然恭敬有加。 悟空道:“康兄来了。” 康安裕道:“山中有事,晚来了一刻,大圣见谅。” 悟空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灌江口有事?” 康安裕道:“并非灌江口,据说灵山要向我东土传经,杨戬大哥去探听虚实,我因此多待了一刻钟。” 悟空听了这话,心中激动万分,这一天终是来了,他浮想联翩,便连康安裕和他告辞都没听见。 传经,寻取经人,唐王入地府,陈光蕊得状元,唐僧西行……许多大事都发生在这一年。悟空初读《西游记》时,也曾为一事耿耿于怀。那便是陈光蕊与宰相之女成亲和玄奘西行都发生在贞观十三年,须知唐僧是陈光蕊的儿子,陈光蕊得状元时,唐僧还未出生,这两件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年发生。 后来又读了许多遍,悟空知道此事受了神仙操纵,才导致时间错乱。李世民死而复生,遍寻高僧,此时正是取经时机,唐僧此刻脱颖而出,才是水到渠成。若待到唐僧一岁岁按部就班成长,那时恐怕李世民已垂垂老矣,恐怕对取经还愿之事不再有当初热情。 所以悟空认定,这诸多巧合绝非天意使然,其中必有神仙之手操纵,才得如此恰到好处,只是弄出了一个偌大破绽,又不知如何瞒过了天下人。 道教之中能人颇多,想必看穿此事的亦不在少数,他们又为何不说破呢?神仙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暗通款曲者数不胜数,这教派之争,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唉,究竟内里原因如何,自己若是自由之身,或可探出一二分玄机,只是如今和废人无异,只能凭空猜想了。(未完待续) 一九二、李世民 却说悟空在这厢焦急万分,偏偏又无法脱出樊笼,已是心灰意冷。 他自然知道,如来既动,天庭、三清岂能坐视不理,又不知有多少势力此刻都在摩拳擦掌,想从中得利。 佛道乃天下两大教派,相关气运,非同小可,对许多游离两教中间的人物来说,站对了位置可重要的很。回想《西游记》中,佛祖收了悟空之后,非但赤脚大仙这类的散仙向如来敬上交梨火枣,便连南极寿星亦谄媚奉上碧藕仙丹等宝贝。东西价值大小暂且不说,这举动无非表明心迹而已。 取经一事看似单调,其中种种磨难,妖精阻挠都是表象,而背后牵扯的势力,又有多少明争暗斗藏于其中,西游一书取名《西游释厄传》,表面上看是驾鹤西游、化解磨难之意,若反过来理解,却是传道东土、佛终胜于道的结果。种种微妙,俱在西行路上。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多少改变了一些天地之间势力格局,更揪出了许多暗藏其中的人物,只不知对西游一事会有何影响。 齐天岭便是当初的火焰山,乃是西游必经之路,这一关恐怕极为难过。自己若在取经队伍中,能不能过便是自己一句话。三清此际强势许多,不知又会给取经增加多少阻碍,恐怕只会多,不会少吧。 此时不知三清如何构画绸缪,不知有没有动过救自己出去的念头。想起三清,悟空便想起了老君曾经问过自己的一句话:“你究竟志在何方?”自己当初答的是“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如今再想,这的确是自己肺腑之言。 本心?这两个字跃入悟空的脑海,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开启了一道光亮。自己为了脱困出去,试遍各种神通,唯独这法子没试过。 想当初在本我界时,自己阴错阳差得了第二本相,便是白衣书生模样。本我即本心,自己有两颗本心,因此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化出两个模样来。如来镇住的是造化神猿的自己,不知另个本相是否还能动弹。 成与不成,权且一试,悟空心意一转,伏在地上的神猿便化作了白衣书生模样。果然成了,五行山镇不住这个变化术!不,这不是什么法术,而是心意,意到则灵,天底下怕还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心意的。 悟空使白衣书生法相小心翼翼施了个分神术,果然毫无阻隔。悟空心中狂喜,一跃而出,地上立着个白衣书生,而五行山下仍伏着灵明神猿! 悟空悔之莫及,自己为何没早些想起这法子,苦苦在这荒废了几十年,所幸似乎并未耽误什么大事。 这时身后一声大喝:“呔!那书生何人?” 听了这声音悟空一阵苦笑,正是康安裕。 康安裕奉杨戬之命在此守候悟空,他只一错神功夫,便见悟空面前多了一个书生,怔怔站着,也不知要做什么。他心中大惊,悟空若出了什么差错,杨戬定然会责怪自己。 悟空哪里会与康安裕纠缠,一纵身便飞上云霄,远远去了。康安裕挠挠脑袋,只道这书生是悟空故人,前来探望的罢了。 悟空重归自由身,一身修为虽只有当初一半,却也知足了。脱出藩篱中,遨游自在意,缕缕层云在身边飘过,自己,许久没有这般感觉了。 而此际却不是惬意之时,悟空匆匆飞至齐天岭,暗暗寻到了大禹,自己脱困之事惊天动地,却不可为众人道。 大禹见了悟空,自然震惊不已,悟空也未说缘由,只教他不可与旁人说。他此番来见大禹,其实是有个想法,此时观音正在东来路上,途中为唐僧收了沙僧、八戒与悟空。悟空只想验证,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大禹手下上古异兽颇多,随意寻一个都在惠岸使者之上,悟空要教一人阻住观音去路,倒要看看观音是否有收服之意。 如若成了,这异兽便可为取经助力,如若不成亦无妨,正好说明观音选人存了私心。最坏的结果……只怕便是被观音用个箍子套住,收到南海去了。 大禹听悟空要借人,一口答应下来,道:“虽有些风险,但我暗中跟随罢了。”悟空听了放下心来,大禹未必能解得了那几个箍子,但阻止观音出手还是有些把握的。办妥了此事,悟空匆匆辞别,直向九幽之渊飞来。 李世民啊李世民,但愿你还在此处。 悟空沿老路入了地府,使个隐身法小心前行。 行不多时,只见一冥都太尉手执一张引魂幡,在前引路,后面又有一判官搀着一颇具威严之人,悟空见这人容貌气度不俗,心中有了猜测,难道真叫自己遇上了。 这两个保着那人出了幽司,于第十殿转轮王殿后兜了个圈子。这人道:“此路差矣?” 判官答道:“不差。阴司里都是如此,有去路,无来路。如今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游观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 悟空听判官口称陛下,果然此人便是李世民。 那日悟空来地府,虽也游遍,但他身法迅捷,却无唐王走的仔细,数里之外,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唐王问道:“崔先生,那厢是甚么山?”悟空心里合计,原来这个便是有名的崔判官了。 崔判官道:“此乃幽冥背阴山也,陛下莫看此山险恶,有臣等引领,自然无妨。”果然阳世人王、地底鬼王,便判官与李世民说话都自称臣,态度也与对待十殿阎王无异。 唐王战战兢兢,跟着二人,上了山岩,悟空紧随其后。只见这山:凸凹崎岖,峻如蜀岭,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也。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 山上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尽是魍魉神魔,野鬼邪魂。 过了阴山,再向前行,又过了许多恶狱,内中处处悲声振耳,恶怪惨嚎惊心。唐王战战兢兢问道:“此是何处?”判官道:“阴山背后有一十八层地狱。”唐王道:“又有十八层?”判官道:“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诸如这些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车崩狱,抽肠狱……专为大凶大恶之人所设,历遍这十八地狱,方可轮回。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进前又走不多时,一伙鬼卒路旁跪下道:“桥梁使者来接。”判官喝令退去,他自引着太宗,从金桥而过。判官道:“陛下,此桥叫做奈何桥。寻常人死,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便转世投胎了。陛下不用转世,却要多走几步路,从渭河投下去自然活转。” 过了奈河恶水,血盆苦界,唐王却不入奈何桥尽头的大门,向左行到枉死城来。 枉死城中,无数人在其中喧嚷,喝道“李世民来了!李世民还我命来!”唐王听了,心惊胆战。见一伙拖腰折臂、有足无头的鬼魅,上前拦住,唐王急躲到判官身后,只叫“崔先生救我!”判官喝退群鬼道:陛下,那些人都是隋末年间造反的烟尘草寇,枉死冤业,无收无管,不得超生,故在此缠人。” 太宗道:“如此叫得我心慌,怎生教他们超生才好?”判官道:“陛下,此事甚易,只须陛下回阳间做一个水陆大会,度他等恶魂超生,便不再生事。” 唐王道:“水陆大会?这倒容易,我寻一众道士便好。”判官笑道:“陛下说笑了,水陆大会只佛家的管用,道家的却差些。”悟空听了这话心里一动,这判官不知受了什么好处,在这里便替佛门说话。超度之事,佛道均有之,又岂能分出高下来。虽说幽冥地府受天庭辖制,却不想此处也安插了佛门亲信。 唐王听判官说道家的差些,却道:“此事倒须仔细想想。”悟空看见,判官眉头微微一皱,显是稍有不喜。而前面那太尉只置若罔闻,一副于己无干的样子。 再向前行,过了六道轮回之所,此处却绕到了六座奈何桥后面,只见无论僧尼道俗,走兽飞禽,魑魅魍魉,滔滔不绝奔走于轮回之下,各进其道。 再向前去,便是渭河,此处已见波浪滔滔,又有一座大门,上写着“超生贵道”四个大字。崔判官道:“陛下,将到返阳之处,小判告罪先回,余下路便要朱太尉再送一程。” 唐王谢道:“有劳先生远涉。”判官还礼,轻飘飘沿原路返回了。悟空心中纳闷,崔判官劝唐王行佛门水陆大会,唐王并未答应下来,他怎便自己回了。 朱太尉引唐王进了超生贵道门,行不多时,便到了渭水河边,朱太尉道:“陛下到阳间,千万做个佛门水陆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冤魂,切勿忘了。若是阴司里无报怨之声,阳世间方得享太平之庆。管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唐王苦笑道:“水陆大会却是要做,但寡人向以道教为尊,便用道教超度之法,多做几次如何?” 朱太尉面色不善,道:“我虽在冥都,阳间之事也偶有耳闻,佛法兴自屡朝,弘善遏恶,冥助国家,有何不好?佛,圣人也。” 悟空当下明白,崔判官到了那门,因职责所限,不得不回,却留下个朱太尉,仍是佛门说客,定要说服李世民,回去做个佛门法事,才得圆满。看似平常执拗事,实则与取经之事丝丝缕缕相连。自如来遣人东土寻取经人,到泾河龙王被魏征一刀杀了,再到李世民夜夜噩梦纠缠,然后入了阴间,又有地狱惨状震慑,加上判官太尉言语相诱,这一环一环承启转合,当真称得上丝丝入扣,毫无破绽。 李世民贵为唐王,是自沙场上厮杀过来的马上天子,统领万里江山,心中自有不可触犯之处。他心中自有江山社稷,知道道教对维护君王统治再好不过。道教言礼本于事亲事君,而佛背亲出家,敢以匹夫抗天子,朱太尉之言对旁人说了也罢,李世民听了却颇为刺耳。于是驳道:“太尉所言差矣,我观生死寿夭,本诸自然,刑德威福,系于人主。佛门,西域之法也,无君臣父子,以三途六道,蒙诱凡俗,寡人颇不以为然。” 朱太尉阴恻恻一笑,道:“陛下刚观遍地狱之事,便敢如此说话,真是天子无所惧也。” 李世民道:“地狱却也并非佛门之物。” 朱太尉心中气极,前番功夫做足,却没想到这李世民竟如此执拗,如若这样,岂不前功尽弃了?他于是道:“由此可见,地狱便为陛下这般人所设!” 李世民也不恼火,笑道:“若真入地狱,惧又有何用?我东土自有东土之道,我若开个佛门水陆大会,引夷犯我江山,岂不是引狼入室?” 悟空听到此处,心中大快,这李世民果然是个人物,他固然不知如来派人传经之事,却仍一语道破其中精要,果然称得上千古一帝。只是李世民心中对佛教如此抵触,他活转后如何开得了水陆大会,取经之事岂不成了泡影? 只见朱太尉还欲再劝,李世民摆摆手道:“太尉,莫要误了时辰上路。” 朱太尉脸色极为难看,他知道若没办成此事,不知将受那人何等责罚,恐怕这条命都不够填的。只是他又不敢将李世民怎样,阎王下令叫他照看好唐王,他又怎敢违拗,只得引李世民近了渭水河边。心道,先过了阎王这关再说,这唐王油盐不进,我又有什么办法。 李世民见渭水河上,一只偌大的金色双头鲤鱼在河里翻波跳斗,一时间看入了神。悟空也看见了这只金色鲤鱼,也觉得奇怪,冥都之河,怎能有此物? 只见朱太尉喝道:“陛下,趁早赶时辰回阳世去也。”一把将李世民推入了渭水河中。 按理来说,入了此河,那阳间的李世民便将活转来,只是悟空伫立岸边,心中尤其纳闷,唐王一入河,那条金色鲤鱼再不似之前般跳跃,只呆浮在水面上,似是初来此地一般。(未完待续) 一九三、唐王易 悟空见唐王李世民跳入渭水河便无踪影,他在此亦是无趣,便飞出地府,自九幽之渊扶摇直上,再奔南赡部洲而来。 唐朝疆土虽与大隋稍有出入,但都城自洛阳改作长安,悟空却是知道的。他急火流星般赶到长安都城中白虎殿上时,唐朝开国许多功臣保着东宫太子与皇后、嫔妃等正在白虎殿上举哀。有那与太子交好的,均在商议何时传哀诏,欲扶太子登基。 魏征劝住诸臣道:“再候一日,我主必将还魂,不可惊动天下。”有人道:“丞相迷了心窍了,覆水难收,死难复生,哪有什么还魂之事?” 魏征道:“我幼年间学过仙术,推算最灵……” 正说时,只听棺中李世民大叫道:“痛煞我也!”这一声叫,吓得文官武将、嫔妃太子个个胆战心惊,只有徐茂功、魏征、秦琼和尉迟敬德四个忠肝义胆的老臣近前扶着灵柩。 魏征教人取器械来,救出李世民,打开棺盖,李世民坐在里面叫道:“好大水灾!” 众臣见李世民果然死而复生,皆道天佑大唐,有人道:“陛下宽心勿惧,有甚水灾来?” 唐王道:“朕正行至渭水河边,见双头金鱼戏水,被冥都太尉将朕推下马来,跌落河中。”众臣见唐王惊魂未定,急将他扶出灵柩,着太医院进安神汤药,歇了一日,才定下神来。 第二日一早,宫中人皆脱孝衣,换彩服,一个个红袍乌帽,紫绶金章,在那朝门外等候宣召。李世民服了服了安神定魄之剂,一夜稳睡,养足精神,抖擞威仪,登上朝堂。金銮宝殿上,聚集两班文武,山呼已毕,依品分班。 悟空早早隐于大殿柱上,聆听诸臣堂议,以他猜想,恐怕阶下群臣中亦有佛教之徒,将竭力说服李世民。 行礼已毕,诸臣纷纷上奏天下大事,之后,自然有人问唐王为何死而复生,李世民道:“阎王道,寡人有三十三年天禄,此际才过一十三年,便着人送我回来。枉死城中,又有无数冤魂、俱是六十四路烟尘叛贼,七十二处草寇魂灵阻我去路,此番返阳,首要大事便是要做个水陆大会,超度许多亡灵。” 李世民当即传旨:“太史丞傅奕,即日起选举高僧,修建佛事,不得有误。” 悟空听了大惊,李世民怎睡了一夜便转性了,和阴司中的举动大相径庭,这是何缘故? 只见傅奕站出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西域之法不可取也,口诵梵音,追既往之罪,窥将来之福,实有取巧欺哄之嫌。自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长久。故请陛下三思。” 魏征亦站出道:“我朝向来尊崇道学,陛下为何要修建佛事,天子一动,万民皆从,此事与国之基本相关,这等大事,须得好好商议一番才行。” 李世民道:“朕历遍地狱诸事,眼见种种磨难,所谓‘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便是如此。那六道轮回,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这场大会,意在教那些孤魂野鬼转入轮回,我朝自然江山永固。阴司中判官、太尉都道佛教水陆大会最是灵验,想必不会有错。” 这时又有太仆卿张道源、中书令张士衡参奏附和道:“佛在清净仁恕,果正佛空。周武帝以三教分次:大慧禅师有赞幽远,历众供养而无不显;五祖投胎,达摩现象。自古以来,皆云三教至尊而不可毁,不可废。伏乞陛下圣鉴明裁。” 太宗甚喜道:“二卿之言合理。再有所陈者,罪之。”于是满堂山呼万岁,自然无人再提此事。悟空越听越是糊涂,李世民向来尊崇道教,而此时俨然一个佛教死忠,这心思变化,可实在太过突兀了。 悟空仔细看那李世民,与自己在阴司所见正是一人,便谈吐动作都一般无二,不似是旁人假冒的。他待要使玄空法秘诀仔细看个究竟。内中运功时才发现,自己所有五行类神通仍不能用,原来五行山之力非同小可,将他五行类法术都镇压在灵明神猿体中。 此刻,李世民忽然抬头,向悟空藏身之处望过来,悟空加持隐身术在身,心道李世民纵为帝王,亦不过一凡人耳,还能瞧破我这法术不成? 但见李世民这一眼,似是从九幽深处投来的目光,阴沉怪异至极,这目光只自悟空藏身处一扫,悟空便觉毛骨悚然,浑身寒毛根根立起。 他看见我了!这人,绝不是李世民! 悟空心中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于是纵身离开,但觉一股无形之力握住自己脚踝,他情急之下,使个“游神御气”法,堪堪脱出,当即远遁,再不敢回头。悟空不知,李世民因在朝堂之上,又有身份所限,许多惊世骇俗的法术不能施展,故此教悟空逃了。 悟空一气飞出千万里,料想李世民不可能远离大殿追袭自己,才停住身形,心中怎一个惊骇了得。 好佛教,好大手笔,好大魄力,好深的谋算…… 李世民身份既露,一切转变都能解释清楚了。崔判官、朱太尉劝说唐王信佛,这一切都只是略施小计,真正的后招却在那金色双头鲤鱼身上。 唐王既然不听劝说,便直接替换其身,这一招偷梁换柱,从根儿上断了道教从中作祟的可能,使得真是妙到毫巅。看来,西天对此次取经真是筹划良久,势在必得了。 朝堂之上,端坐的不知是哪家佛祖,单方才那一招,看他修为绝不在太乙金仙以下,而真正的唐王,此刻只怕仍在渭水河中发痴作傻呢。 李世民既然已是佛教中人,西天佛老自然如臂使指,一切尽在掌握。这之后东土再无旁事了,取经大业便会在近日启动,那取经人必是金蝉子转世无疑,观音到此,不过走个过场而已。 悟空正在云上痴想,身子莫名一个激灵,他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观音来了。 ……………… 五行山下,悟空正伏在山根下休憩,见远处瑞气千条滚滚而来,不多时,见一白衣女子携一降魔力士自远处飞来,正是观音菩萨与惠岸使者。 早有土地山神上前硬接菩萨,引至悟空面前。 观音飞到悟空面前,笑吟吟道:“猴子,你可认得我?” 悟空心里“呸”了一声,口中道:“怎不认得,你便是男孩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 菩萨仍笑问道:“在此山中,可自在了?” 悟空作苦道:“菩萨,我这厢度日如年,诸多旧朋全部断绝,还请大慈大悲观世音教我个法儿,救我一命。” 菩萨道:“你这猴子,在天庭做的好事,玉帝岂能饶你?” 悟空听这话头,仍是引悟空恼怒天庭,悟空反问道:“玉帝擒我,有情可原,我与西天并无仇怨,那如来为何拿我?” 菩萨笑道:“你若仍无悔意,还求饶作甚,便在此硬气至死,与我何干?” 悟空换了副脸面,堆上笑容道:“菩萨见谅,我心中其实早已悔了千回万回,只是颇多不明,故此多问了一句。” 菩萨道:“有何不明?” 悟空道:“西天佛老如此神通,为何还要尊道教玉帝,要是我老孙,早就打到东方来,换个天地!” 菩萨嗔怒道:“休得胡说,玉帝乃是万天之主,这又与神通大小何干?昊天上帝一声令下,如来亦要遵从,你可明白。”言下之意自是承认如来神通广大了。 悟空佯作想了想,道:“知了知了,便是以势压人,佛祖不得不从罢了。” 观音暗喜道:“莫胡说!我今奉佛旨去东土寻取经人,途经此处,便来看你一眼。” 悟空急道:“菩萨莫只看一眼,我受困此处总有几十年了,还要菩萨救我一救!” 观音道:“你几次捣乱天庭,罪业深重,我若放你出来,你再生事端,岂不是我的罪过?” 悟空道:“老孙知悔了,还望菩萨慈悲,指我一条正路,否则我等妖族如何修行?” 观音听悟空如此说,心中欢喜,道:“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悟空牢骚道:“纵有多少善念,压在这石头山底下也是无用的,菩萨若救我出去,让我信佛也无妨。” 那菩萨闻得此言,满心欢喜,对大圣道:“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如何?” 悟空连声答应,道:“愿去!愿去!谢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菩萨颔首道:“你既有此明悟,便再熬几日,自会有人来救你!” 悟空自然顿首拜谢。 菩萨收了悟空,心中大喜,这猴子乃是如来佛祖点名要的。一个猴子,一个金蝉子转世,这二人如来叮嘱再三,不可更改,其余人倒也无妨。 日前黎山老母、赤脚大仙、西海龙王寻到自己,皆要安插人进来,那三样宝物,着实令人难以推辞啊。 给大家拜年,祝龙年行大运,合家安康!!!(未完待续) 一九四、三藏出 悟空立在云端,那厢灵明神猿分身送走了菩萨,心里才安,果然观音选中自己,不知是如来授意还是观音心中早有定数,总之取经没少了自己,便是造化。 他一个跟头折回齐天岭,大禹正在洞中相候,见悟空前来直道:“此番负了悟空所托了。”悟空问道:“怎了?” 大禹道:“我着异兽英招前去阻路,不想那二人见了英招,夺路便逃,便连一个照面也不打,他既躲了,便不好再追,否则不是露了破绽?” 悟空笑道:“无妨,既如此,我心中便有数了。”看来取经这几人,或许真便早早内定下了,否则以英招本事,远胜于天蓬卷帘二人,菩萨怎能不动心?这条路上,妖魔鬼怪何其多也,若按照本事高低一个个择选,可难煞菩萨了。 观音虽是大能,却也并非无所不能,偷换唐王一事,悟空便不信会是观音所为,观音自灵山一路西来寻人取经,这事定下并没多久,而地府中许多布置,却并非一两日之功能成,这事要做得严密,恐怕百十年前便已启动了。 此际,观世音菩萨应已到了东土大唐境内,接下来顺理成章,遴选出前世的金蝉子,即今世高僧陈玄奘为取经人选,不日后便将行到五行山,救自己出来了。 且说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领了如来佛旨,一路收了三个取经的助力,便连坐骑都意外得来,心中颇为欢喜。 她来在长安城,依照佛祖教诲,细细访察取经的善人,忽闻得当朝皇帝李世民正在大唐宣扬善果,选举高僧,开建水陆大会大会。观音心中暗暗留意,果然如来做事周详,我那厢筹备人选,这边已为取经造好势头,如此却省了我许多功夫。 水陆大会既建,观音自然要去看看那法师坛主。 此时正是贞观十三年,岁次己巳,九月初三,癸卯良辰。长安城化生寺内建了好一座气派道场:只见幢幡飘舞,宝盖飞辉。凝空道道彩霞,映日翩翩红电。道场内,世尊金像慈祥凝重,罗汉玉容容貌威严。瓶插仙花,炉焚檀香,香云霭霭,直透清霄。又有高僧登台唱演,誓救众生脱苦河。 观音见了台上这高僧,心中又惊又喜,这高僧:丰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唇红,鼻直口方生得俊逸无比,竟与如来二弟子金蝉子生得一般模样。想当年金蝉子被如来收了,还是观音奉命送他去地府转世托生,她又怎能不认得?此番不费吹灰之力,寻到了转世金蝉子,观音自然欢欣。 次日,菩萨变作一个行脚僧人模样,手捧袈裟锡杖,沿街叫卖。这时城中佛事俱兴,观音此举自然被人瞩目,不多时便传到宰相萧瑀耳中, 萧瑀见袈裟艳艳生光,绝非俗物,便着手下人这两件宝物要价几何。菩萨道:“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二千两。” 萧瑀急切间做不得主,便引菩萨和惠岸使者入朝见驾来了。 一行人径进东华门里。黄门官转奏,蒙旨宣至宝殿。 见萧瑀引着两个疥癞僧人,立于阶下,李世民问曰:“你这两件宝贝有何好处,值这般高价?”菩萨抬眼一望,堂皇宝座之上端坐那位,不禁眼露迷离之色,好一个天朝帝王,威仪气度自不必说,菩萨惊得是,她竟看不出这唐王李世民的底数来。 李世民见菩萨只定定看着自己,面露不悦,又问了一句道:“你这僧人,要卖袈裟,为何又不说话?” 菩萨被这一喝惊醒,忙道:“你问我这袈裟有何好处,我且与你说来听听,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这袈裟,闲时折迭,遇圣才穿。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日争红。照山川,惊虎豹;影海岛,动鱼龙。穿了这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但常人却也承受不起。” 李世民听了高兴,于是道:“好,正合此宝,才配得上我朝玄奘圣僧。”于是唤人传陈玄奘上殿来。 长老奉唐王命,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又接过锡杖,立在阶前。只见一个俊美绝伦的僧人,穿上这宝袈裟,多了许多威严雅秀来,便如活佛下凡一般。 当下满朝文武阶前喝采,唐王自然亦大喜过望,于是叫玄奘法师穿了袈裟,持了宝杖,着百官送出朝门,送他回寺去了。 待到取出金银时,菩萨道:“此宝只赠有缘人,既然本朝有如此圣僧,自然分文不取。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扬大法,理当奉上,决不要钱。” 唐王大喜,遂设素宴款待不提。 菩萨在宫中馆驿住了几日,闭门不出,便连饮食也只教惠岸送进屋去。她苦思这唐王的来历,却终不得眉目,心里更是起了提防之意。 如来只命自己前来东土传道,如何又暗地里叫旁人行事,不声不响将唐朝皇帝换成了自己心腹。此举虽是助我,却也存了几分怀疑之心。而这个假皇帝究竟是何人,西方诸佛,除了燃灯、药师佛、如来、弥勒尊者之外,其余诸佛,胜过自己的却是难寻。这四人地位尊崇,岂能做出这等事来?她茶饭不进左思右想,一个万事洞明的观音菩萨,此刻却犯了难。 光阴拈指,不几日,便是水陆大会七日正会。这一日,太宗排驾率文武多官、后妃国戚,早赴长安城化生寺中。长安城中百姓,无论大小尊卑,俱到寺听讲,只将化生寺围得水泄不通。 时辰既到,只闻仙音响亮,佛号喧哗。万象澄明,讲堂高筑,玄奘身着上宝袈裟,端坐法台,开讲大道。 菩萨听了一会,便穿过人群,径直上了台,手拍宝台喝阻玄奘,道:“你这和尚,只会讲小乘教法,如此浅薄,怎能行超度之事?” 玄奘闻此言,欣喜问道:“老师父,弟子愚钝又加见识短浅,只学了小乘教法,不知这天下还有其他高深佛法,祈盼师父赐教。” 菩萨道:“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你可愿学?” 玄奘大喜道:“自然愿学,只是无路可走,还请师父指点。” 玄奘这厢讲道传法停下,自然有司香巡堂官急奏唐王道:“法师正传妙法,被一个行脚僧人阻住,此际讲起闲话来了。” 唐王眉眼不抬,教人将菩萨擒来,观音与玄奘一齐入内。 唐王仍认得他,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菩萨道:“正是。”唐王道:“你既来此处听讲,只该吃些斋便了,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佛事?” 菩萨道:“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 唐王正色道:“你那大乘佛法,在于何处?” 菩萨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唐王道:“那大乘佛法有何妙处,你若记得,可试讲几句。” 菩萨道:“贫僧自然记得。”于是菩萨带了木叉,踏祥云直至九霄,现出救苦救难本身,手托净瓶杨柳。只见: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九霄华汉里,现出女真人。 那菩萨宝气森严,周身放光,又有哪个不认得观世音菩萨的,长安城中万人朝拜,连玄奘法师亦不例外。只唐王傲然而立,与菩萨一上一下,两不相干。 菩萨自然知道唐王仍立在地上,更笃定了此人地位超然,绝不亚于自己的想法。她飞上高台,轻启朱唇,讲了几段大乘教法,果然菩萨大能,长安城中仙音萦绕,百鸟翔云。 少顷,菩萨传法完毕,轻飘飘携惠岸使者上了祥云,向南飞去。 而半空中一张简帖,正落在玄奘法师面前。简帖上写道:“西去十万八千里,大乘妙法待是人。三藏经文超人鬼,成正果者得金身。” 玄奘持此帖来在唐王面前,施礼道:“蒙陛下错爱,贫僧远赴西天,求取大乘三藏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 唐王喜道:“玄奘法师有心,菩萨既然显圣,自然真经非虚,你若能取得真经来,朕愿与你结为兄弟!” 玄奘感激不尽,道:“贫僧何德何能,天恩能眷顾如此,此去定要尽力直至西天,不得真经,至死不归,永堕沉沦!” 唐王听玄奘发了如此重誓,心中暗喜,于是在佛前拈香,二人结拜,唐王口称“御弟圣僧”,当即着人安排取经之事。 次日一早,便有钦天监上奏,只说便到了远行吉日。唐王于是设朝聚集文武百官,写好取经文牒,盖上通行宝印交付玄奘。 有将一紫金钵盂交付玄奘道:“此钵盂乃是国中之宝,惟愿御弟此行不受饥寒之苦。”玄奘带了两个从者,冬夏衣服自然预备齐当。 唐王摆驾,将玄奘一众送至长安城外,又问道:“御弟并无雅号,听菩萨说,西天大乘经文共有三藏,御弟便指经为名,号作三藏如何?如此方显取经志坚。”玄奘又谢过唐王赐名之恩。 唐王教人取过御酒,道:“这杯践行酒,你我兄弟同饮。” 三藏道:“陛下,贫僧是胎里素,自来不饮酒。”太宗道:“今日不同于往日。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 三藏不敢不受。接了酒,方待要饮,只见太宗低头,将御指拾一撮尘土,弹入酒中。 三藏不解其意,太宗笑道:“御弟,这一去到西天,几时可回?” 三藏道:“只在三年,径回上国。” 太宗道:“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进此酒: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三藏方悟捻土之意,复谢恩饮尽,辞谢出关而去。 此正是:自今别驾投西去,秉教迦持悟大空。西游路上多少事,浊者浊来清者清。 第二卷终,请看第三卷“途漫漫”(未完待续) 一九五、唐僧肉 大罗天上,通明殿中,有游奕灵官当朝来报:“启奏玉帝,观世音菩萨东土寻取经人事毕,那取经的是东土和尚,名唤陈玄奘,又得中华上国大唐皇帝赐名三藏。” 玉帝“嗯”了一声,示意游奕灵官接着说下去。 游奕灵官又报:“地上山神、土地来报,观世音菩萨东来途中,收了三人与这唐三藏做徒弟,意在保护他西去路上平安,这三人倒都是旧相识。一个是五行山下被佛祖镇压的石猴,叫做孙悟空,又一个乃是被我天庭贬下界的天蓬元帅,此际已变成了猪妖,住在福陵山云栈洞里;再一个住流沙河里,乃是年前碎了佛宝玻璃盏的卷帘大将。” 玉帝心中暗喜,面上却道:“这二个天庭弃将,竟要皈依佛门不成?” 游奕灵官又道:“听流沙河河神说,那卷帘大将,似乎曾有许多悔意,想要将功赎罪,重返天庭。” 玉帝道:“哦?他有何功劳?” 游奕灵官道:“不知为何,自东土去西天取经之人早年便有之,卷帘大将被贬这许多年里,单取经人便吃了不下上百,他只道阻了西方教法东传,这便是功劳。” 玉帝呵呵笑道:“这卷帘倒也有趣,犯下许多杀生罪过,竟自以为是功。罢了罢了,他此际也算有了约束,便不管他了。” 太白金星站出道:“恭喜陛下,这三个当年都曾作乱天庭,此际被西方收去,也是他们造化。唯我陛下既往不咎,足见宽阔胸怀。”于是众臣随声附和称赞不提。 游奕灵官又道:“除这三个外,还有西海龙王三子玉龙,曾犯大过被观音所救,此际便在蛇盘山鹰愁涧相侯,要与取经人做个脚力。” 玉帝微微颔首,道:“此事我是知道的,那取经人肉体凡胎,以龙为坐骑,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住?” 游奕灵官道:“取经人离了长安,此际已行出百十里路了。” 这时,降魔大元帅李靖禀道:“近年来地上妖魔群生,比之前多了十倍不止,依我看来这唐朝的什么藏恐怕寸步难行,只怕不知被哪个妖魔便给葬了。”他这话一说,顿时有许多仙官跟着笑了几声。 玉帝咳嗽一声道:“不妥不妥,此际还未出东土,取经人若在此毙命,于我天庭面上也不好看。” 太白金星道:“陛下所言极是,依臣看来,倒不若趁此机会整饬下界,方显我道教大度。” 玉帝点头道:“正是!太白金星接旨!” 太白金星诧异,心道降魔除妖也是李靖的事,与我何干?但也只得上前接旨,玉帝道:“即令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并四值功曹交由观音菩萨,只道我天庭唯盼取经事成,教以上人等为唐朝僧人护法。” 天庭群臣听了这个旨意心中皆惊,这人情送的也太大了,看玉帝倒不似道教中人,如同为佛教保驾一般。 太白金星自知其他仙官心中想法,他自己心中也有几分诧异,但玉帝旨意既然落下,自己不得不接。于是领旨谢恩道:“臣接旨。” 此时张道陵站出道:“陛下,如此岂不为取经大添助力,还请陛下三思。” 玉帝呵呵笑道:“张天师,非如此不能教西天领我诚意,况且六丁六甲一众人等只为暂借而已,为长远计,今后还有许多坎坷等着呢。” 张道陵见玉帝心中自有盘算,也只好诺诺退下。 玉帝又道:“太白金星,你这便去护着取经僧人,见他有难便助他一助,以免天庭所御之地妖魔太盛,落人口舌。” 太白金星答应一声,便下界去了。 玉帝又道:“降魔大元帅李靖接旨,着你率麾下天兵天将,自长安城向西扫剿,降妖除魔,趟一条清静道路出来。”李靖道:“臣谨遵圣旨!” 玉帝又道:“切记,只到西牛贺洲为止,便不再管它。” 李靖明了玉帝心意,道:“臣领会了。” 天庭众臣子听玉帝安排妥当,将取经的和尚护得无比周全,个个面露迷惘之色。玉帝道:“自长安至西天灵山,只怕不下十万里远,前路漫漫,难保有什么不测,我着道教神仙护住这和尚,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出了南赡部洲,再有什么妖魔作乱,可不干我道门的事了。” 玉帝解释了一番,众臣有的安下心来,有的却觉玉帝此举未免太过低声下气,非是万天之主所为,却也闭口不言。 却说观音菩萨在东土大功告成,便回到西天与佛祖交差。 大雄宝殿之上,观音与如来行礼,将东行一切说个梗概,如来听那取经的便是金蝉子转世,又有齐天大圣保他,心中欢喜。 观音又道:“除这二人外,天庭被贬的天蓬元帅、卷帘大将二人辅佐,又有西海龙王玉龙三太子,亦为蒙罪之身,愿投我门。” 如来道:“天蓬元帅?哦,亦无妨,我只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凡存向佛之心者,任他是谁,一概不究前事。” 观音听如来语意中,似是除了天蓬之外,卷帘大将与西海龙王三太子却都认识,于是道:“我佛慈悲,实乃众生幸事。”观音又将卷帘大将与小玉龙身世讲了一遍。 佛祖含笑道:“卷帘我自知道,他于蟠桃会上,不慎跌了玻璃盏,又居于流沙河作恶,自东向西取经的僧人,也被他吃了许多。他因我而获罪,我又岂能怪他?西海玉龙,火烧了玉帝所赐明珠,此罪倒是可大可小,也教他将功赎罪,甚好。” 菩萨听如来并无责怪之意,心中才安。 只听如来问道:“那几个箍,可用了?” 菩萨道:“这四人皆甘心情愿向佛,并未使上那几样宝贝。” 如来笑道:“人心善变,若有不服管的,还须有个约束才好。” 观音道:“弟子谨记。” 如来又道:“这几个箍甚是难得,莫要费在庸人身上。” 观音又称是,心里却留意起来,如来都道难得之物,必是厉害之极的法宝,难得他如此信任自己,竟给了自己三个。 如来又道:“金蝉子转世,肉体凡胎,西行路上不易,今将十八护教伽蓝调拨于你,万要护住他周全。” 观音道:“世人眼中,他不过一个寻常僧人而已,如此兴师动众,会不会太过惹人眼目?” 如来呵呵笑道:“寻常僧人?便连你也这样看!你可知道,我那二徒金蝉子,生就佛子身躯心肠,十世转生,未沾荤腥,胎中素身,始终向佛。更兼十世为善,元阳不破,现时的他已是具转轮圣王之二德在身,岂容轻慢?” 菩萨听了一惊,传闻中佛教转轮圣王有七宝四德,沙门弟子若能具此七宝四德,便为转轮圣王。不过这几样极难修行,寻常菩萨便修得一德已是不易了。不料这金蝉子仅转世十次,便身具二德在身。 于是观音问道:“还请佛祖赐教,唐三藏练成的是哪两样?” 如来平日里极吝言辞,今日似乎心情颇佳吗,于是娓娓道来:“转轮圣王四德,一为富德,有珍宝田宅,奴婢珠玉,象马众多。天下之人,无有能及,此为第一德。二为容德。转轮圣王容颜端正,俊美无比,坐立顾盼,见者动容。天下之人,无有能及,是为第二德。三为法德,转轮圣王神通广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手能造十全世界。天下之人,无有能及。此为第三德。四为寿德,转轮圣王无病无疾,长生不老,与天地隐然同生共死。天下之人,无有能及。是为第四德。” “唐三藏修成的,便是容德与寿德。容德还则罢了,这寿德可着实令人眼馋。” 观音恭敬道:“还请佛祖细解。” 如来道:“今日也无旁人,我便说上一说。”他这般说,自然此事关系重要,于是阶下罗汉比丘、尊者圣僧、伽蓝门徒个个肃静恭听。 如来道:“寻常仙人长生,只炼自体,一旦身殒,便成尸骸飞灰,毫无用处。这唐三藏一身皮囊,聚先天灵气,得他一块肉吃,即便凡夫俗子,亦可长生不老,胜过王母园中蟠桃,你说这寿德如何?” 阶下众人闻之皆惊,他们对如来之语向来如奉圭臬,这样说来,得了唐三藏一块肉吃,还愁什么三灾之厄,岁月之灾。这消息若传到天地间,唐三藏顿时便成了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可是天地间的至宝,对那些埋头苦修的仙人妖兽来说,哪个能不为之动容。 阿傩奉承道:“简直一个活蟠桃在地上行走,若被那些妖精知道,还不活撕了他。” 如来笑道:“生得不易,吃起来却也麻烦。要吃唐三藏,先要寻个良辰美日,待他心安体稳时慢慢吃下,才有妙趣。” 众人听了,无不称赞佛祖见闻广博。 观音听了心中大为震惊,不过她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如来之意。 如来自道此事重要,却并未提醒不可外传,他既然当着无数人的面说出这个隐秘,其心昭然若揭,那便是要将此事传遍天下!而他这样做,到底是何目的呢? 观音面不改色,道:“弟子已知佛祖心意,若佛祖放心不下,我可教小徒惠岸暗中保护,应稳妥许多。” 如来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便如此吧,有命到得西天,便是他造化!到不得此处,又岂能怪天地无情?”(未完待续) 一九六、不周山 却说唐三藏别了唐王,蒙许多官员与长安僧侣送至长安城外,他率两个随行仆从马不停蹄行了两日到了法门寺。 法门寺住持长老,罗列群僧相接,茶罢进斋,已是暮色时分。群僧将三藏迎至佛堂之上,众僧秉烛论道,正是: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归鸟栖枯树,禅僧讲梵音。好一派佛家悠闲时光。 论道完毕,众僧自然提起取经一事,有的说山高路远,有的说豺狼虎豹难降,有的说妖魔鬼怪群生。 住持更道:“尝闻人言,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玄奘道:“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 众僧见三藏志坚,便停了纷纷议论,三藏又道:“佛家有云,魔者心生;心灭,则种种魔灭。此去西天,只由我尽心,今日立下誓言,途中逢庙烧香,遇佛拜佛,见塔扫塔。愿我佛慈悲早现,叫我取得真经,保我圣皇基业永固。”众僧闻得此言,人人称羡,个个宣扬”,夸赞不尽,请师入榻安寐。 第二日一早,鸡鸣声起,唐僧便携两个随从辞别法门寺众僧,一路向西直行。途中逢州过府,听闻御弟法师去西方见佛,无不恭敬相待。如此行了十来日,已出了大唐的山河边界。 唐朝境内最后一个寺院便是福原寺,离了此处,三藏法师回首东望,眼望身边只二从者,心中自然生了萧索之意。 此时正是季秋天气,村旁木落芦花碎,树上枫杨红叶无。霜天雪,野云飞,天高清爽,却路远难捱。三藏法师此生也未离了大唐国土,怪的是,此时竟无丝毫眷恋之意,好似西方有人召唤着他,平日禅定功夫却不济事,只心急要往西行。 他见路宽人稀,便放开缰绳,任由白马驰骋。 不过行了数十里,一座山岭横在眼前,山虽不陡,却野草丛生,坎坷难行。唐三藏于是只得下马来牵着马儿拨草寻路,野草甚高,堪没马头,走了许久,不觉疑思走错了道路,正彷徨间,平地里现出一个大坑,三人连马皆跌落坑坎之中。 此坑虽深,下面却是软草,跌落下去,并未损伤。只是铃声大作,便有数十妖怪奔出来将三人绑了。他三个久居城中,哪里见过如此凶神恶煞,顿时身子瘫软,被半拖半拉拽到了洞中。 洞中座上,端坐一位猛虎大王,手中拿着半撇腿骨正在那里撕扯,这腿上依稀仍见人的腿毛,好虎王,威风凛凛锯齿獠牙,竟在那里生啖人肉,唬得三藏与两位从者魂飞魄散。 虎王见又擒了三人,当下大喜道:“这三个白嫩,与我煮了下酒!”众小妖方要行动,只听外面喧哗,又有两个容貌不俗的妖精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是条黑面大汉,圆耳团面,长身雄姿,却是一个熊精,另一个双角立在头上,雄壮无比,乃是一个牛精。 座上虎王见这二妖来此,大笑道:“熊山君,特处士,真好口福!正好一起同享。”唐僧一听便要分吃他三个,竟吓晕了过去。 却说悟空正在齐天岭与大禹叙话,忽地大禹神色一变,叫道:“祝融怎与人起了争斗?”悟空道:“你怎知道?”大禹道:“我们自有传讯之术。” 悟空道:“眼下无事,便去看看。”他心中盘算,自己以颛顼之身在世上行走,只要大禹等人不说,便无人知晓。 大禹于是教后羿、赤松子过来,两人见了悟空惊喜无端,自然要问。悟空只道自己才寻到脱困之法。赤松子道:“听大禹说那山有五行之力,乃是混元金仙布下,又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其中,是何人相助你出来的。” 脱出五行山,其实和悟空身具两个法相有关,实在不好解释,只得胡乱搪塞过去。 后羿与赤松子亦收到祝融的报险,大禹带着悟空三人直向西北方向飞去,要知道,祝融、蓐收、句芒三人同行,纵便去天庭走上一遭,也可自保无碍。凭祝融心气之高,居然向大禹求救,可见对手是何等厉害。 大禹面色镇静,心中却委实有些担心,一路全速疾行,悟空发现,大禹等人的纵地金光果然厉害,一个腾跃便是数万里,与筋斗云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天地西北,尽为西牛贺洲所辖地界,出了四大部洲,空中罡风甚烈,向地上看去,已是草木不生,地面岩石似银似铁,偌大日头悬在金色天空之上,照映其上,反射出耀眼的亮白光芒。 悟空问道:“从未来过此地,这是什么去处?” 大禹道:“四大部洲之外,都是这般银地金天,故此称为金银圣境!” 悟空道:“为何要称圣,难道很是厉害?” 大禹道:“自然厉害,太乙金仙以下修为,便连这罡风都扛不住,更莫说行到撑天玉柱了。” 悟空惊问道:“什么撑天玉柱?难道真有几根柱子撑天不成?”记得美猴王在如来手掌心中时,误将如来的五根手指当做五根撑天的柱子。悟空自然知道天其实并不存在,只是无限大的一个空间,有日月星辰运行其中而已。可现在,怎么又有撑天的柱子了。 大禹道:“自然有,若无这八座撑天的山峰,这天岂不早就塌了?当年共工怒触不周山,便是撞塌了西北方向的玉柱,以致天穹倾斜。” 悟空顿时无语,自己知道这些都是传闻,却万万想不到,居然真有此事!悟空刚要问大禹可有女娲补天一说,便觉此处罡风更劲,自己连睁眼都费许多气力,寻常腾云之术在此已难行寸步,只能施展纵地金光移动。 金天银地间空旷无比,只有一座无与伦比的巨峰横在面前,这巨峰顶天立地,以悟空目力,一眼也望不到顶。 大禹道:“这便是不周山了!”然后身子弹射而出,向山下扑去。 悟空勉力向前望去,只能见这巨峰之下,隐隐一个诡异光团,红绿相间的晕彩之中,似有人影晃动。 这时大禹最前、后羿在后,赤松子紧紧跟随,悟空的纵地金光差了几分,便被落在后面。后羿一眼未发,弓已在手,他自背后抽出一支白羽,凌空抖开,竟有丈许长短。白羽搭在巨弓之上,后羿表情凝重,缓缓开弓,却不射出。 待到众人行至近前,悟空才看清,这个红绿色的光团中有五人在其中缠斗,其中三人,便是祝融、句芒、蓐收,而另外两个,其中一个生得丑陋至极,惨绿色的巨大身躯如蚕虫如同,身上遍布流淌着墨绿色黏液,一颗巨首光秃秃生在长达半丈左右的脖颈上,这颗巨首周围,仍有八颗头颅摇摇晃晃,如蛇身一般蜿蜒在身周。 悟空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东西,但远远便闻到腥臭气息,脑中竟有眩晕之感,他知自己修为比不得混元金仙,此时仅分身在此,只如平常一半左右,在这些混元金仙眼中着实不够看,即便上去也是添乱而已。 悟空急忙屏息立定,除了这绿色丑陋妖兽外,另一只异禽却让悟空眼前一亮。这禽鸟高有六七丈,浑身生就橙红色毛羽,根根晶莹剔透,如同玉石制成,通体闪耀着七彩之光,傲然而立,眼眸四顾,天下无物,让人竟生顶礼膜拜的意愿。 悟空凭猜测也知这两个是谁了,之前那丑陋至极的定是九头相柳,而这只威严神鸟定是凤凰无疑。 只见这红绿色光晕诡异之极,祝融三人身在其中,竟连平日里一半的本事都使不出来,所幸以三打二,尚能苦苦支撑。 见大禹等人到此,祝融急喝道:“莫沾着那红绿之物,有毒!”大禹道:“相柳!速速住手!”相柳桀桀怪声道:“大禹?难得老友还活着,正好一网打尽!” 后羿眼中厉芒一闪,拉开许久的满弓终于松手,这支极长的白色羽箭快得竟然看不见空中飞行轨迹,这一刻还在弓弦上,转眼间便钉在了相柳的头上。后羿箭法,天下无双,一支羽箭,穿透了相柳身侧三颗头颅。 相柳遭受重创,急忙退后喝道:“哇呀!你是后羿!” 后羿一语不发,又一支红色羽箭搭在弦上,上古年间,后羿之名传遍天下,却从未与相柳交过手。相柳见后羿果然名符其实,这箭无影无踪,又如何能躲得过?他以为大禹等人隐世数万年不出,怕是荒废了修为,今见后羿神通,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是寡不敌众了。 于是急忙喝道:“且住!这三人中了火毒,你们管是不管?” 原来那红绿色光晕,便是相柳与凤凰共同施法使出的神通,天下至强万禽之王凤凰之火与万虫之王相柳的毒合为一体,实在厉害无方。 大禹摆手教后羿停下,道:“你待如何?” 相柳忍痛道:“我助他三个解毒,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祝融喝道:“良机难得,还不将这两个妖孽除了!”她一说“妖孽”二字,悟空看见凤凰身子不自主地一颤,似是受了极大冲击。 相柳强自笑道:“那便两败俱伤,当我怕你们不成?” 祝融道:“区区火毒,时日一久自然化为无形,何足惧哉?” 相柳阴**:“岂不闻天下之毒,莫过相柳,你若能解了这毒,我立时自绝于世!” 祝融道:“莫要自夸!” 此时,凤凰张口轻吐灵音,这声音说不出的好听:“他说的是真的。” 大禹沉吟片刻,道:“好,我答应你!” 祝融道:“莫要上了他的当!” 凤凰又道:“我与你担保,自然无事。” 于是相柳与凤凰念个咒法,收了那红绿色光晕,祝融三人自里面跃了出来,脸色皆绿莹莹的,极为难看。相柳不知自何处掏出三颗白色小粒丹丸,掷给祝融三人,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便与凤凰远去了。(未完待续) 一九七、熊山君 相柳与凤凰一红一绿,一个极丑,一个极其俊美,却焦不离孟始终不离,真是叫人奇怪。 后羿道:“会不会有诈?” 大禹道:“若是相柳,自然不可信,但凤凰说话,自然一言九鼎,他为人极其高傲,是不屑用诈的。” 祝融三人将那丹丸服了,果然脸上绿气渐渐消去,片刻便恢复如常。 祝融见悟空远远立着,兴冲冲跃至悟空身前,喜道:“你也来了!”悟空道:“是啊,你可有受伤?” 祝融撅起嘴道:“那个臭虫子,恶心死了,还有那凤凰,比我用火还厉害啊!多亏你们来救我了。” 悟空心道,我又没帮什么忙,何必记在我头上。便赞道:“后羿神箭果然天下无双!” 祝融见悟空在此地有些捱不住强劲的罡风,便道:“我们回去说吧。” 离了金银圣境,大禹自然问起祝融三人前事缘由。 原来祝融三人在四大部洲四处游玩观景,他们离开此地已数万年,看当年许多景物此际已是物是人非,自然心生感慨。故地游遍,祝融提议去不周山看看,毕竟共工曾在此地大战颛顼,头触不周山以致天塌一角。 到了不周山,便见到相柳与凤凰,他两个正在不周山上布置诡异阵法。这阵法尚未布全,也看不出有何用处,但想来总不是好事。祝融向来嫉恶如仇,以她火爆脾气,自然容不得相柳这样恶毒之人,于是便起了一场大战。五类之王名不虚传,合他们三人之力,才堪堪与凤凰相柳战平。 后来,凤凰与相柳使了一个怪异神通,那红绿相间的光晕,堪比一小世界,祝融三人立时中了毒,战力大减,只得苦苦支撑。幸亏大禹等人及时赶到,这才脱困而出。 悟空问了一句:“你三人中了无解之毒,相柳已占了上风,为何还要给解药呢?” 大禹道:“相柳岂会做亏本生意?他没有把握躲过后羿的下一箭,所以才拿出解药交换。” 句芒道:“他们在不周山上布阵,究竟要做什么?” 悟空惊道:“莫不是要毁了不周山,令天塌下来?” 大禹笑道:“岂有此理,天若塌了,又有何人能躲得过去,此举于他们又有何益处?” 悟空想了想,当年共工独自便能将不周山撞塌,若真有个丧心病狂的混元金仙出现,毁了撑天玉柱,岂不害了天地间众生?难道这天地竟会如此不稳吗?这可实在是件不可思议之事。 悟空将这一疑问说出,大禹道:“这事我也想过,不过共工头触不周山一事,实在太过耸人听闻。你观那不周山巨峰,少说也有几千里粗细,石质更是比生铁还硬几分,莫说一个,便十个混元金仙一起施法,恐怕亦难撼分毫。” 悟空道:“难道共工厉害到如此地步?” 大禹道:“这事怪就怪在这里。共工虽强,也只与我相仿,就算他拼了老命也不可能撞塌不周山。不周山顶,分出九支托天,共工所撞,只是一个分支而已,不过那分支也有几百里粗细,绝对是撞不断的。” 悟空道:“这可真是怪哉!论能力说,共工撞不断不周山,但偏偏又撞断了。之前相柳凤凰在此布阵,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大禹道:“两件事相隔几万年,能有什么关系?” 悟空却觉得这事有蹊跷,只是不再言语,将此事记在了心里。他抬头望了望天,突发奇想,问大禹道:“可曾探过,天之极高处是什么?” 大禹道:“天庭未建时,也曾向上去过,极高之处便有罡风疾雷烈焰,难再向上行半步。” 悟空点了点头,天既然被托了起来,便是有实质之物,如此说来,此处世界倒似是一个封闭的半球体,万物众生皆被封闭在里面。不知道这天外是否还有天,这撑天玉柱,是天生还是人为呢? 这事自己现在是无能力去寻出答案,只能留待日后了。 经了一番波折,悟空别了大禹等人,叮嘱了几句话,便往东方来寻唐僧。悟空知道,取经一事,若非佛道之争的关键,起码也是引线。《西游记》既然以取经为主,自然要在西行路上一点点抽丝剥茧,才能寻出个缘由来。 入了长安城,悟空随意在城中打听一番,才知玄奘法师此时已经出了边界,他却扑了个空。 悟空沿大路向西寻去,出了大唐边界,果然见一人牵着白马,领着两个从者在荒山野岭中寻路。 悟空行近了观看,只见唐僧容貌,心里也不由为之赞叹,好一个俊俏的有道高僧,这般相貌,只怕天上地下也寻不到第二个来。 忽地唐僧三人掉入洞穴,被一众妖精擒住,悟空便变作一只蚊蚋飞了进去,附在洞顶观看端详。 座上那个虎精,悟空自然不认得,稍待片刻,又有两个妖精到此,悟空一见,心里纳闷。原来那虎大王口中称呼的“熊山君”,竟然是他在三界中遇到的黑熊精。 黑熊精此际应在黑风山黑风洞,怎会在此地出现?此处离黑风山尚不算太远,但恰逢他来此做客,便遇上唐僧被捉,难道这只是巧合?而那个特处士,修为竟也不低于黑熊精,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座上虎精也是天仙修为,言语间对熊山君与特处士甚为恭敬,看神态似乎知道二人底细。悟空寻思,这两个太乙散仙修为的妖精不去好好修炼,来到这里与这虎精混迹一处,想必自有图谋。 只听黑熊精道:“寅将军一向可好!”那虎精下了座来,哈哈大笑道:“有劳山君惦念。”黑熊精指着唐僧三人道:“这三个哪里得来。” 寅将军道:“也是今日造化,这三个是自投罗网来的。”特处士笑问道:“可能待客否?”寅将军道:“承蒙二位看得起,却是他三个福分。” 于是寅将军招呼左右道:“将这三个剖腹挖心,斩成碎块好食用!”小妖领诺,刚要动手时,黑熊精道:“慢着!” 寅将军道:“山君有何吩咐?” 黑熊精道:“我见当中这和尚容貌非凡,想是有些来历的,还是问问再杀,免得当做凡夫俗子吃了,岂不亏心?” 寅将军道:“山君说的极是。”于是喝道,“小的们,取冷水来!” 几桶冷水泼在身上,唐僧三人被激醒了过来,黑熊精道:“你这和尚是哪里来的?” 唐僧见黑熊精虽也是妖,言语却和善一些,也不谈杀吃,心中稍安,道:“贫僧自长安行来,要去西天拜佛求经,误入宝洞,扰了大王清静,还求大王饶命。” 黑熊精眯缝着眼睛问道:“听说长安城出了个玄奘法师,要往西天取经,可是你吗?” 唐僧道:“正是贫僧。” 黑熊精哈哈大笑,道:“造化,大造化!” 寅将军与特处士均道:“是何造化!” 黑熊精道:“二位竟还不知,这唐僧乃是佛子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块肉,可延寿长生,胜过修行万年哪。” 寅将军大喜,笑道:“亏得山君问上一问,既如此,那便赶紧杀了,我托山君之福,也得个长生不老!” 特处士却只微微一笑不语,一副波澜不惊模样,似是早已知道此事。 悟空听得明白,黑熊精与特处士显然对唐僧肉不甚感兴趣,唯有那寅将军蒙在鼓里。黑熊精此举并非要害唐僧,而是要救他。只是不知他两个是属哪家神仙的阵营。听黑熊精说,唐僧才出长安,唐僧肉的秘密便已传遍天下,这消息绝对是有心散播,才得如此之快。而这个消息一出,唐僧取经难度自然倍增,天下修炼的妖魔,哪个不盼长生?现在看来,此举倒似三清所为,才能解释得通。 果然黑熊精道:“寅将军莫急,唐僧肉可不能寻常吃法,此际他正处惊骇之中,肉已酸了。须待他心平气和时,再慢慢吃来,才能见长生之效。” 特处士道:“正是如此!那便先将那两个随从剁碎了下酒,转天再吃唐僧!” 于是小妖奔上来,手持刀斧,便在唐僧身边将那两个从者当场活活宰了,唐僧一见鲜血,双眼翻白,又吓晕了过去。悟空躲在上面暗笑,这个唐僧也实在太胆小了。 寅将军将首级心肝分于两位尊客,自己只寻些碎肉吃了。悟空见了这生啖人肉的场景,心里也十分难受。 好在这几人吃得极快,不过片刻,大小妖精便将这两个从者吃得干干净净,只余几根骸骨收拾了出去。 黑熊精拍拍肚子,谢了寅将军,又道:“此事非同小可,还须辨个真伪才好!”寅将军道:“又如何分辨真伪?” 黑熊精道:“此事甚易,将那和尚的包裹拿来,看看其中有何物事?” 悟空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唐僧的包裹里,可是有一件观音菩萨给他的袈裟,也就是黑风洞中开“佛衣会”的袈裟,黑熊精此刻若见了这袈裟,那之后的禅院盗袈裟之事恐怕便不会再发生了,难道自己去了三界,许多人被早早放了出来,也会影响到取经路上的细处吗? 只见黑熊精拿过包裹,在里面翻腾一阵,却将那件宝贝袈裟抛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只拿出通关牒文来看了一遍,于是颔首道:“果然便是唐僧!暂将他关起,转日再吃!如何?” 寅将军道:“一切听从山君安排。” 黑熊精又将包裹收好,系得严严实实,随手一抛,恰好挂在了唐僧骑得那匹白马背上。众妖只道他存心卖弄,一起叫好。唯有悟空看出黑熊精此举怪异,他将包裹收好,显然是怕内中物事遗失,这举动,自然是为唐僧逃出生天做好了准备。 黑熊精啊黑熊精,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呢?(未完待续) 一九八、刘伯钦 唐僧被关到别洞之中,熊山君与特处士便胡乱侃谈起来,这二人讲得乃是妖兽修行之道,他两个刻意卖弄,专颂道门。那修仙者骨格坚秀,那达道者神之最灵,凡有九窍,便可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精华,应四时而采妙药,养九转而炼丹成。 说到炼丹,熊山君与特处士却各有见解,虽小处有些差别,却也殊途同归。这一场论道何等少见,寅将军在那厢听得如痴如醉,便洞中小妖亦欢欣雀跃,受益不少。 这边二人论道未止,悟空却见天空落下一人,正是太白金星到此解救唐僧。那金星只用手一指,唐僧满身绳索皆寸寸断落,又施了法术叫唐僧醒来。唐僧见金星面善,便作礼参拜,金星答礼道:“此处叫做双叉岭,尽是些精怪妖兽,还是尽早离了此地才好。” 唐僧见包裹包得好好的挂在白马鞍上,那根九环锡杖斜倚在旁边,心中暗叫侥幸,于是金星又将唐僧送出了洞,道:“我引你到大路上去。”唐僧不胜感激,牵著缰绳,跟着金星出了坑坑坎坎,走上大路,便转身拜谢金星,金星此时已化作一阵清风,跨一只朱顶白鹤,腾空而去。 唐僧只见天上飘落一张简帖,上写四行字,乃是:“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 唐僧见了,又拜上几拜,谢过金星解厄。 悟空看得清楚,这帖子上写的是“吾乃西天太白星”,这西天不知道指的是西方灵山,还是天穹西方,或者故意含糊,教唐僧认为都是西天功劳也有可能。 太白金星心机最多,玉帝一番安排他看在眼里,心中已猜出玉帝几分心思,看来佛道争斗并非那么简单的事,彼此均有许多顾忌。自己在其中大多充当斡旋角色,正好大捞人情。 唐僧上了大路,独自一人西来,这条道说是大路,其实最多两骑并行。行了半日,前面又无去处,只得再下马来,踯躅探寻道路。 他自出关来水米未进,腹中早已饥渴难耐,放眼望去,尽是荒山野岭,哪有人家烟火,所幸遍地是草,马匹气力尚足。 唐僧只盼翻过这道山去,前方能有人家,好化些斋饭吃,那知越行越是荒凉险恶,山中道路不甚难走,只是虎狼号叫声渐近,路旁野蛇于草中穿行,实在可怖的很。 唐僧胆突突向前缓行,虽知前方是险地,但却只西方有经,只盼早些翻过山头去。入山越深,野兽越多,唐僧本就胆小,只觉黑黢黢的深林中有无数野兽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时,突闻一声猛虎咆哮,这声音经山岭回声,也不知有多少只大虫一起叫唤,百兽之王威风非比寻常,顿时山中野兽四处奔走逃遁,唐僧座下白马亦前腿发软,伏在地上再也不动。唐僧叫苦连连,心道我命休矣。 果然迎面远远来了一只大虫,这大虫毛色斑斓,身长一丈有余,它见了唐僧,立在当地又是一声长啸,然后垫小步向唐僧奔来,自然是将唐僧当成了盘中餐。唐僧亦浑身瘫软动弹不得,连呼救的气力都没有。 眼见猛虎奔近,相距不足十丈,只听“铮”的一声弓弦声响,一只雕翎羽箭自唐僧后面射出,正插在这老虎顶门的“王”字上。 那大虫惨嚎一声,掉头负箭而走,唐僧死里逃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猎户穿着织锦罗衣,腰束一条狮蛮带,足登麂皮靴,手握劲弓,腰外悬一囊羽箭,斜倚一杆点钢三股叉,磨得澄明瓦亮。 三藏见这人威武,合掌高叫道:“大王救命!大王救命!” 这猎户到了近前,道:“长老不必害怕,我是山中猎户,姓刘名伯钦,进山来要寻些走兽为食,不想遇到长老。” 唐僧喜道:“佛祖保佑,叫我遇见贵人。” 刘伯钦道:“哪里哪里,也是有缘才相见,长老既然信佛,我这便送长老过去。” 唐僧自然大喜,于是刘伯钦在前,唐三藏在后,向前行去。这刘伯钦在此山中狩猎已久,山中之物见了他皆四处奔走,唯恐逃避不及。果然是毒虫奔走,妖兽飞逃;猛虎潜踪,长蛇隐迹。 悟空从始至终也未离唐僧,他见这猎户刘伯钦至少也有天仙修为,哪里是个猎户,分明是神仙变化而成,可惜他不能使用玄空法秘诀,看不出这人根底。说什么“既然信佛,我便送你过去”,不过是唯恐唐僧心志不坚,又加了一剂安心药而已。 不一时,二人行到坡下,刘伯钦手指坡下一处庄园,道:“那处便是我家,长老远行不易,还请入内用斋。” 唐僧早已饿得没了气力,于是也不客气,便道:“如此便叨扰了。” 刘伯钦道:“哪里哪里,都是大唐子民,无须客气。” 入了庄园,伯钦引老母与妻子出来相见,唐僧便欲行礼,刘母道:“长老远客,无须拜了。只不知你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却要往何处去?” 唐僧道:“贫僧奉唐王之命,是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地,多有劳烦,自当奉拜。” 刘母道:“拜佛?求经?不知长老可会做法事?” 唐僧道:“非是小僧自夸,旁的不行,做法事倒是信手拈来。” 刘母道:“今日可真巧了。”又转对刘伯钦道,“明日恰是你父亲周忌,他去世已有一年,这穷山野岭,从未做过法事,长老既然精通,便请他念几段经文超度超度,说不好便有些用处。” 刘伯钦倒也是个孝子,于是道:“如此自然求之不得,不知是否耽搁了长老行程?” 唐僧道:“我去心虽急,却也不差这一日,何况与人为善,乃是我佛门该为之事。”伯钦于是安排香纸,摆了香案,专等明日使用。 这晚,刘家专门做了素斋与唐僧食用,一夜无话。 次早,那合家老小都起来,先整治素斋款待长老。这长老用斋完毕,又净了手,拈了香,拜了家堂。 三藏方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又念了净身心的神咒,然后开《度亡经》一卷。诵毕,伯钦又请写荐亡疏一道,再开念《金刚经》、《观音经》,一一朗音高诵。诵毕,吃了午斋,又念《法华经》、《弥陀经》。各诵几卷,又念一卷《孔雀经》。 这几卷经文念下来,已是将晚时分,三藏指引刘伯钦献过了种种香火,化了众神纸马,烧了荐亡文疏,一场佛事才得圆满。 第二日一早,刘母便欣喜叫道:“长老、伯钦孩儿,我与你们说话。”二人至前,老母坐在床上道:“我昨夜得了个喜梦,梦见你父亲来家,说多亏了长老超度,已消了罪业,上中华富地长者家去托生。”刘伯钦惊道:“真是天意,我昨夜也有这梦!” 于是母子二人拜在长老面前谢道:“多谢长老超荐我亡父脱难超生,报答不尽!”三藏道:“都是佛祖本事,不必谢我!” 刘母道:“今日之后,我当日日焚香,专心拜佛。”刘伯钦道:“自此后我亦辞了这营生,搬到城中去寻些事做,总好过每日杀生。” 唐僧大喜道:“善哉善哉,施主能早日回头,善莫大矣。” 悟空在旁见得清楚,心中阵阵冷笑。这刘家一伙人,哪有一个凡夫俗子,皆是着有神通者在此假扮的。 佛家超度之事是真是假,他却不清楚,不过昨日方超度完毕,今日便投生到了富贵人家,又能托梦给一家老小,这事实在也太过巧合,不太可信。不过唐僧眼见自己超度亡魂成功,自然对佛教禅法更加深信不疑,再难更改了。 一个普通猎户,竟也是安排好的戏码,如此说来,恐怕西天一路之上,也无什么偶然,这佛道两家,便要以唐僧一众为媒,以取经一事为引,展开许多明争暗斗了。 唐僧此番功德圆满,便要告辞西行。刘母与伯钦媳妇备了许多干粮素食,带给长老路上用。伯钦又拿出许多银两,教长老带上。 唐僧道:“干粮可收,金银之物实不敢受,施主若有心,便再送我一程,贫僧感激不尽。” 伯钦道:“那自然不在话下。” 伯钦于是带上捕猎物事,引着长老往大路向西行来。 长老有刘伯钦相伴,一路无忧无虑,如此行了半日,只见前面一座大山,光秃秃立在眼前。刘伯钦道:“长老,前方已是鞑靼地界,这山名叫两界山,到了此处,我已不能再往前走了,还请长老见谅。” 唐僧道:“已感激不尽了。” 刘伯钦又道:“这两界山下,压着一只妖猴,据说这妖猴不服天庭管束,才被囚禁在此。长老待会若听见他叫,可莫要心慌。” 唐僧道:“多谢施主告知。” 刘伯钦于是拜别了唐僧,转头回去,唐僧叹了一口气,自知刘伯钦虽好,终不能陪自己上路,这漫漫长路,还要自己去一步步走过。 此处道路甚是平坦,唐僧策马驰骋,不一时便奔到了两界山下。 悟空见唐僧将到自己面前,便两身合一,伏在山底石匣中叫道:“师父救我!师父救我一命!”(未完待续) 一九九、兴雨事 大禹等人别了悟空,自然回了齐天岭。 几人对相柳凤凰一事闭口不谈,皆知即便深究,也寻不出个缘由来。 一路上,祝融一张巧嘴喋喋不休,说起这一路见闻,其他人便连插嘴都插不进去。 终于得了一个空闲,赤松子问道:“你说什么?四大部洲许多处连年大旱?” 祝融道:“可不正是大旱,北俱芦洲与西牛贺洲交界处,已旱了三年有余,遍地饥荒,百姓已饿死无数,十不存一。西牛贺洲境内更是许多处滴雨不下,民不聊生,便连树木都将枯死。” 赤松子道:“兴雨之事自有天庭掌管,为何不教龙王降下雨来。” 祝融道:“我也未曾细究,只是听当地百姓道,皆与当地佛事有关。” 赤松子沉吟道:“既为雨师,我自当去看看。” 大禹道:“若要去,便叫商羊与你同去。” 后羿道:“出来走了一遭,我也闲不住了,那便同去吧!” 于是齐天岭调兵遣将,邀来邀去,牛魔王、后羿、祝融、赤松子都要去,加上商羊,四人一鸟,便由祝融引路,前往西牛贺洲各地而来。 这一路行来,果然饿殍遍野,比祝融所说更惨上几倍。 赤松子眉头紧蹙,对商羊道:“快兴雨事!” 商羊黑色巨翼展开,也有三四丈长,便向远处飞去了。也不见风起云聚,只片刻工夫,便从朗朗晴空落下雨点来。 几人也不等商羊,又往前行,炎炎烈日在头顶照耀,他们虽不在意,地上寻常百姓却叫苦不迭,莫说是粮食,便是井水都将被这烈日炙烤干涸。 赤松子骂道:“这些凡人何罪之有,要受这般罪过?”他见大旱之地方圆不下万里,商羊修为难以及此,便立在云头,开始施法。 数万年前的天地间第一雨师,这番降雨之法果然非同小可。 四海龙王降雨,乃是将雨水携至天上,再用口喷吐出来;商羊降雨,是将空中水汽化为水滴落到地上;赤松子降雨,要先将水化云,再将云化雨,只要四海不干,地上尚有江河流淌,便可兴雨事。 只见赤松子直上云天,化作龙形。赤松子本体非龙,但龙身最宜布雨,只见一条千万丈的赤龙腾在空中,盘旋施法。 并无风起,空中云层渐渐变厚,少顷便是黑云压顶,所覆之处不下万里之广。又片刻,豆大的雨点自天上落将下来。 再见地上凡人,个个跪在雨中哭号,这雨啊,若是早来几年,何至于亲人阴阳两隔。 祝融带着赤松子,行遍天下大旱之地,这一场场甘霖降下,虽不能立竿见影解大旱之厄,但至少两月内再不会有人干渴致死了。 行遍西牛贺洲,赤松子至少也行了七八场雨事,以他修为也有些吃力。祝融道:“这里是最后一处,然后便是北俱芦洲那里了,赤松子大哥,你若累了,明日再去也好。” 赤松子道:“还是救人要紧,走!” 牛魔王走了一路骂了一路,一会骂天庭荼毒生灵,一会又骂西天蛮横专断,只后羿一言不发,眼中怜悯之意大增,自然还有浓浓的恨意。 …………………… 便在赤松子降下第一场雨之后,天庭与西天也不得消停。 行云布雨,乃是天庭权利,但凡玉帝降下敕旨,命风伯云童雷公电母龙王,驱雷掣电,施布雨泽,普济众生。那是任谁也更改不了时辰点数的。 当年便有一个泾河龙王,因与术士袁天罡打赌,改了时辰点数,剐龙台上也未逃过一刀。如今天下竟有人敢私自布雨,实在是犯了天庭大忌。而西牛贺洲与北俱芦洲连年大旱,却因当地百姓奉道抗佛而起,也不知西天势力如何从中作祟,总之玉帝早已下令,这几处地界滴雨不施。 赤松子这厢施法,那边土地山神自然大为吃惊,他们怎敢拖延,便立即上报天庭,说下界有人私自降雨,请玉帝处置。 果然玉帝得报后雷霆大怒,百姓以天庭为尊,供奉玉皇大帝,无非图个风调雨顺无灾无难而已,如果连这行云布雨的差事都被他人越俎代庖,天庭威信何在? 玉帝立即下令着人调查,少顷有人来报,说地上一条巨大赤龙作法,正在四处布雨,此时已解了三处旱情。 玉帝急招四海、江河龙王到此,令他们查点龙族凡能行云布雨子弟,若有缺漏,立即上报。天下龙王得了玉帝旨意,不敢丝毫怠慢,清点完毕,四海龙族子弟,竟一个不缺。东海龙王敖广心底盘算,此事恐怕与那人脱不了干系,但亲生兄弟手足情深,他自然藏在心里不说。 玉帝喝问道:“难道除了四海之内,天下还有其他龙族?尔等若敢瞒报,与此孽龙同罪!”敖广见玉帝发威,心中有些胆怯,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说还是不说。 他正犹豫间,只见北海龙王敖顺站出道:“启禀玉帝,行云布雨并非龙族专能,但凡龙属之族,修炼至一定修为,均有呼风唤雨的本事。” 玉帝道:“下方土地上报,这孽龙行云布雨,泽润万里方圆,你所知,有哪个能有此本领?” 敖顺道:“小龙知道,北海海眼处有一蛟龙,神通广大,除他之外,还真想不到旁人。” 玉帝喝道:“好!便着托塔天王引兵,四海龙王为辅,率天河水兵、四海将领去将那恶蛟擒来!” 众人得令率兵奔赴北海不提。 灵山之上,观音这厢刚与佛老交差完毕,正是皆大欢喜之时,便有八大金刚进殿报曰:“下界西牛贺州界内,有一赤龙行云布雨,解了许多旱情。” 他此语一出,满殿诧异,这几处旱情众人皆知,却是佛祖令行禁止,谁也不准降雨解旱,西天佛老发话,玉帝也要给七分面子,除却佛道两教,还有哪个如此大胆,居然敢私自降雨? 佛祖道:“便只一只赤龙?” 金刚道:“尚有三人一鸟同行,三人中有一个我却见过,乃是当年大闹通明殿的大力牛魔王。” 一听牛魔王,灵吉菩萨道:“素闻牛魔王混迹在齐天岭数十年,想必那赤龙也脱不了干系。当年大批妖族西迁,有两个为首的修为甚高,我道行浅薄,却探不出深浅。” 四大菩萨中,灵吉菩萨修为最低,但也并非庸者,纵不是混元金仙,也差不了几分几毫。 佛老面沉似水,道:“天下事,再大也大不过一个规矩去,正好大家都在此,便有劳四位菩萨领八大金刚、十八尊罗汉前去看看,倘若有人坏了洲内的规矩,便将他擒回来。” 佛老并不客气,他早将西牛贺洲土地视为己有,洲内大事小情,便是天庭也不轻易干预。他心内盘算,这事只怕逃不出齐天岭众人所为。哼,这股妖势的确不小,但若想在西牛贺洲内嚣张,恐怕还差几分火候。 如来早已想好,齐天岭位于西牛贺洲之内,若与西天水火不容,翻脸是迟早的事。若在平时,如来恐怕还要再三考虑,方能做出这个决定。但此际正当取经当口,万不可堕了势头,必要镇住齐天岭以立威。 十八尊罗汉自库中取出十八粒金刚砂来,八大金刚各持法杖兵器,在四大菩萨引领下,前往西牛贺洲来寻私自布雨之人。 ………………………………………… 赤松子虽是雨师,但布雨一事本就极费法力,他一日之内连降七八场大雨,动辄泽披万里之广,以他修为,也几将法力用罄。但他自知大旱之中百姓之苦,不顾祝融阻拦,便要往北俱芦洲行最后一场雨。 观音菩萨心思活络,她知道西牛贺洲土地甚广,若只在天上寻找,不知何时方能寻到。这赤龙既然专解旱情,那便只在大旱地带等候即可。 赤松子疲惫不堪,伏在商羊背上任由祝融带路,将他驮到北俱芦洲。北俱芦洲与西牛贺洲交界处,土地干裂如龟壳,野草枯黄干透,不时便在炽热的日光下自主燃起,引起一场大火燎原。 地上百姓凡能行走的,几乎都搬离了此地,但家有老幼的,便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在此苟延残喘,其实与等死没有什么分别。 赤松子见此惨状,从商羊背上跃起便要施法。后羿眼尖,追上赤松子将他拉了回来,道:“且慢,你看天上。” 西方极远处,飘来数朵五彩祥云,宝光缭绕,瞬间便到眼前。 牛魔王此时也看清楚,为首的正是在通明殿前险些将他擒住的观世音菩萨,当年若不是悟空舍身相救,自己此际只怕为人奴仆了。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牛魔王迎上去喝道:“你这不男不女的,来此作甚!” 传闻中观音原本为男儿身,后来度化世人,变作女儿身,断了世人淫念。后来世人以讹传讹,说观音以身度千男,说得多了,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观音最忌讳别人说她男女不分,何况身后还有地位低于自己的八大金刚与十八罗汉,但她城府极深,笑吟吟道:“手下败将,也敢出来问话?”(未完待续) 二〇〇、妖佛斗 祝融见观音一身光华,容颜绝美,但那笑容深如大海,谁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祝融向来性情豪爽,心中便有些反感,于是道:“尔等为何拦住去路?” 观音收敛笑容,冷着脸道:“尔等私自布雨,是受何人指使?” 赤松子道:“凡人皆有恻隐之心,天下黎民受苦,难道你等视而不见?” 观音道:“风霜雨雪,自有天定,何时降雨,雨水几分几点,都有上方昊天上帝裁定,除他之外,就算你有此能,也不可随意施展,否则神仙胡乱更改天气时令,岂不乱了章法?” 赤松子道:“什么昊天上帝,你认得他,我却不认得!” 观音淡淡道:“如此说来,便是大逆不道了,那还有什么话说。”她打好算盘,即使不得不动手,也要撇开佛教,让这个黑锅教天庭来背。 牛魔王与众人道:“你们可知这人是谁,她便是南海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为人最好,其心最善,哈哈,今日一见,不过沽名钓誉之辈也。” 灵吉菩萨传音与观音道:“这三人厉害!”观音心道,纵使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西天四大菩萨联手出动,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放眼天地间,有几人能相抗,哪有不胜之理? 菩萨轻飘飘退后,便教身后十八尊罗汉上前,也无需试探,直接用金丹砂困住这几人便可。降龙、伏虎二位罗汉领头上前,呵斥道:“邪魔外道,快快束手就擒!” 祝融笑道:“好一群光秃秃的家伙,身体发肤受于父母,尔等怎不爱惜?”降龙、伏虎打个手势,十八粒金丹砂一齐丢出,十八尊罗汉共显神通,姿态各异,果然好砂! 这金丹砂落在天上与地上无异,白茫茫迷人眼,昏漠漠乱人神。牛魔王与商羊法力低些,见飞砂迷眼,便略眨一眨,只此功夫,双足已没入金砂之中,瞬间便到了腰,牛魔王急向上纵,还未立稳,金砂如同涨潮一般,又到了他胸口,眼见便要没顶。 祝融冷笑一声,喝道:“雕虫小技,也敢现眼!”她双臂挥舞,当空弄出一片火海来,将这片砂海裹住,所谓火能克金,祝融之火乃天下至纯,这金丹砂说是砂,也经不住火炼。只见火光一闪,漫天沙尘便无影无踪,只余十八粒金丹砂孤零零悬在空中。 十八尊罗汉急忙念咒收回,却半点无用,原来祝融在这瞬忽之间,已将十八粒金丹砂重新炼了一遍,此法宝如今却只属祝融,旁人御使不动了。 十八尊罗汉又惊又怒,这金丹砂法宝乃是佛祖之物,岂容有失?于是十八人一拥而上,便要对祝融动起武来。 牛魔王最喜打斗,他旋即挥着铁棒冲了上去将祝融替下,与十八罗汉战在一处。十八罗汉手无寸铁,怎能接住牛魔王一招半式,不过三五回合,便一齐败退。 四菩萨八金刚面色不善,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几人竟如此棘手,十八罗汉居然半刻钟都没撑过去,还被人收了法宝。 八大金刚中,有那昆仑山金霞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见牛魔王耀武扬威,心下不忿,于是提着降魔杵迎上,与牛魔王斗了起来。 这永住金刚法力不俗,堪做牛魔王的对手,但适才十八罗汉刚败了一阵,士气稍损,牛魔王一路行来,早憋着一腔火气。此消彼长间,不过四五十个回合,便分出高下,牛魔王铁棍挥舞,打得永住金刚只有防守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普贤菩萨叫座下白象上去助阵,商羊怪叫一声,迎了上来,他翅坚如铁,只劈头盖脸扇来,白象精哪里抵挡得住。 灵吉菩萨手中飞龙宝杖腾在空中,化作一只八爪金龙,扭着身子抓向牛魔王。牛魔王曾在这八爪金龙下吃过苦头,但他此际正与永住金刚较力,哪里能退,便要硬挨这一下,也要胜这一局。 后羿引弓放了一个空弦,不知什么箭矢射出,击在那八爪金龙上,当的一声轻响,金龙狰狞之相顿收,低眉顺眼半空中折了腰,扭头飞回了灵吉手中。 灵吉眉头一皱,这八爪金龙是自己用惯了的法宝,乃是用一条异种金龙炼制而成,向来无往不利。今日还未见对方用的什么法术,便无功而返,他抬眼看了看后羿,便是当年妖势西迁时自己见到那人。 只听后羿道:“他两个斗得好好的,尔等偏要以多打少?那便一起来吧!”这时永住金刚虎口崩裂、两臂震得抬不起来,只得退回本阵,牛魔王也笑哈哈转了回来道:“过瘾!” 后羿一人一弓,缓缓自后面行到阵前,他虽只一人,却神情淡然,浑不将四大菩萨、八大金刚等人放在眼里,竟有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 文殊菩萨自怀中取出照妖镜来,朝后羿一通乱晃,口中叫道:“何方妖孽,还不现出原形?”这举动哄得祝融、牛魔王二人哈哈大笑,便恬淡如赤松子也忍不住笑意。 后羿道:“我观汝等一身怪异力量,绝非正道,还是尽早回头吧。”一众菩萨、金刚、罗汉听了后羿这话,也都心中好笑。“回头是岸”这话,向来只有佛门中人与他人说的。 有峨眉山清凉洞法力无量胜至金刚与须弥山摩耳崖毗卢沙门大力金刚二人上前,他们知后羿使的是箭法,先运起佛门玄功,金彤彤护住周身。加之金刚怒目、性相庄严,倒也能唬住人。 后羿抖出两支小箭,口中叫道:“小心了!” 这两枚小箭只三寸长短,后羿引箭之法颇为怪异,只用弓弦,不用弓背。他轻弹弓弦,这两枚小箭慢悠悠向两个金刚飞来。 胜至金刚与大力金刚凝神以对,见那两枚小箭飞近,自然要用降魔杵去击落,哪知降魔杵落下,竟打在了空处。下一刻,便听“噗”地一声,金刚护体玄功半点用处也没有,两支箭已插在了两大金刚肩头。 非但金刚惊诧,便四大菩萨亦都瞠目结舌,这两支箭使得什么障眼法,自己也未看出端倪。显然后羿已手下留情,否则这两箭即便射向心窝,两大金刚也躲不过去。 那边观音菩萨隐隐看出了少许破绽,就在这两支箭距金刚肩头一丈距离时,两支箭突然消失,然后便插在了金刚身上。那一丈的距离间,根本没有箭矢的轨迹。 这不是障眼法,而是扭曲时光流转的手段。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神乎其技的箭法存在吗?观音忍不住问道:“多谢手下留情,敢问施主尊姓大名。”他见后羿手段厉害,言辞间也客气许多。 “后羿。”后羿漠然答道。 后羿! 这名字惊得观音顿时愕住。后羿神射天下尽知,只是他几万年前便已消失于世间,却不想投了齐天岭去。 观音听了后羿名字,怔了半响才道:“不知上古大神在此,多有得罪。”观音见了后羿箭法,便知自己也无把握敌过,正好寻个台阶下,此事究竟如何处理,还要请佛老裁定。 赤松子歇了一阵,气力恢复三成,便起身再施法降雨,一场甘霖布下,天下大旱之处燃眉之急尽解,众人便回齐天岭。 一路上,牛魔王对后羿钦佩有加。报个名字便能惊退四大菩萨,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也不由得他不服。 观音满腹心事回了灵山,将事情始末与佛老道明。 如来听闻后羿重现,也是一惊,再听他们说起祝融法术,当即道:“这必是火神祝融!而那行云布雨的,必是雨师赤松子无疑!” 观音道:“弟子无能,未能将他们擒下。” 如来道:“非你之过,当年上古人物一齐消失,今日只现了三人,看来这齐天岭底子倒是雄厚的很那……” 观音道:“齐天岭正在西牛贺洲内,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我西天若是退让,恐怕……” 如来道:“退让?呵呵,遥想我教兴建之始,主事者七八人,信众不过百。而今灵山之中,三千诸佛、五百罗汉、无边菩萨尊者、伽蓝比丘僧尼以数万计,天下信众如恒河之沙,数不胜数。我教:妙道凝玄,遵之莫知其际;法流湛寂,挹之莫测其源。然则大教之兴,基乎西土。迟早将腾汉庭而皎梦,照东域而流慈。到得那时,纵使不称唯我独尊,只怕天下人也心无二想。何时有过退让之念?” 观音听如来一番言语,自然是为之前吃了一场败仗而再鼓士气,以免众人寒心,不禁暗暗赞叹如来御下之术果然厉害。 如来又道:“齐天岭一事,倒也不急在一时,他代天行雨,我不找他,想必昊天上帝也容不得他!” 观音忙道:“适才与齐天岭交战,弟子便是以天庭之名行事。” 佛祖微微颔首,微笑赞许。然后道:“昊天上帝毕竟是万天之主,尔等日常行走,不可不尊。” 阶下菩萨罗汉皆高唱:“阿弥陀佛!” 如来只道天庭也将往齐天岭寻事,哪知此刻,托塔天王李靖率天庭水师、四海龙王御下,一众十数万兵将,却往北海海眼处浩浩汤汤赶来。(未完待续) 二〇一、一当万 一路之上,北海龙王敖顺目光黯淡,敖广时不时向他投来责怪的目光。 敖顺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北海覆海蛟四处纠集龙族旁支,现在已有几百蛟族子弟,海眼周围水族依附者已有近万。敖顺毕竟主掌北海数万年之久,扎根极深,凡有水域之处,便是他的眼线所在。 本来天下龙族是一家,敖顺倒也不担心覆海蛟一众会对龙族有多大威胁, 但覆海蛟曾是当年花果山余孽,他自然清清楚楚,今日又有人暗中来报,说水猿大圣无支祁也在北海之中。 敖顺虽能容得了覆海蛟,却容不下无支祁,唯恐玉帝因此而见罪,这勾结匪类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 正好西牛贺洲有赤龙行云布雨,敖顺灵机一动,便将这事栽赃在覆海蛟头上。他知道以覆海蛟之能,李靖等人是绝难擒下的,只借此机会打压这一伙妖众气焰,撇清自己与他们的关系,便能达到自己目的了。 敖广所想却与敖顺大不相同,真武大帝曾经嘱咐过他,无论龙族嫡系抑或旁支,都是龙族子弟。若依此论之,敖顺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此番四海水族参战者不在少数,无论胜败,都将大伤元气无疑。只是事已至此,刀举兵动,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靖率兵行至北海,回望兵雄马壮,不禁又起自骄之心。将至海眼处,见海面上数十蛟龙嬉闹海水玩耍,李靖道:“哪个前去叫阵!” 自四海龙族中站出一人,正是西海储君敖摩昂,摩昂手持金简道:“西海摩昂愿打头阵!”李靖微微颔首,摩昂驾云来在海上,高声叫道:“天兵降临,是哪个私自兴雨,还不俯首就擒!” 底下数十条小蛟停了玩耍,愣愣看着摩昂。 摩昂面对这些小蛟,却也下不去手,蛟与龙生得十分相似,他看这些蛟龙戏水,又与西海中自己子侄有何区别?于是喝道:“快去叫你家长辈出来!” 此时水波大动,自水底窜出一条赤龙来,盘旋在海上兴风弄浪,口中喝道:“是哪个来北海捣乱?” 他一见摩昂,却是一怔,又道:“叫敖广兄弟过来答话!” 摩昂冷笑道:“你也忒高看自己!” 赤龙两道火红眉毛立起,叫道:“小辈,胆敢猖狂!” 摩昂手持三棱金简攻了上来,这赤龙只用巨尾一扫,摩昂便横飞了出去。摩昂在西海被称作神力太子,在这一辈龙族中也是佼佼者,却连这赤龙一招都接不住,实在出人意料。 摩昂丢了脸面,空中一个翻滚,化作一条偌大金龙,张牙舞爪朝赤龙袭来。他已看出,这条赤龙并非是蛟,而是彻头彻尾的龙族,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落败,此际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二龙互不相让,便都在一起。龙族向来崇尚武力,族内争斗大都不使法术,而是化作本身肉搏,巨口獠牙利爪,每每斗得血肉横飞。 只见金龙赤龙缠在一起,只三五回合,便分了开来,空中片片金鳞掉落,显然摩昂太子吃了大亏。摩昂化作人身,自上而下鲜血淋漓,脸上却无落败的沮丧之情,而是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四海龙王心中更是吃惊,这条赤龙在场只有他四人认得,当年为元始天尊驾辇,此龙居于第三位,正是敖氏九龙中排行第三的敖恩。九龙除四海龙王外,其余五龙皆于数万年前不知所踪,继敖圣出来之后,敖恩竟也现于世间,只是他怎与北海覆海蛟一众勾结在一起? 面对此般情形,敖广心中自然有许多疑问,但正是两军阵前,又怎能出口相询。 敖恩斗败了摩昂太子,李靖心中自然不喜,本想自己携十数万精兵强将,踏平北海只在覆手之间。哪曾想杀出一条厉害的赤龙,在李靖眼中,龙族生的都是一般模样。他斜眼看了看四海龙王,四海龙王皆低眉顺眼一语不发。李靖哼了一声,道:“哪吒听令!将这孽龙擒下” 哪吒出阵道:“臣接令!” 哪吒脚踏风火轮,奋起降魔杵便向赤龙攻了过去,赤龙见多识广,也知哪吒法宝厉害,他一个侧身,一条巨尾便从哪吒身旁绕了过去,转而攻向他后背。 哪吒左手持砍妖刀向身后横扫,赤龙巨尾看似庞大,极为灵活,轻轻一抖便收了回来。哪吒转身祭出混天绫,巨龙见一片红影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心知敌不过,便直接钻入海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靖见哪吒将这赤龙打得落荒而逃,喝一声道:“四海龙王,趟开一条水路来,直捣妖魔巢穴!” 四海龙王得令,教手下龙子龙孙当头劈波斩浪,于万顷碧波中建出一条宽逾数里的通途来。北海龙王敖顺头前带路,李靖等人紧随其后,直往北海海眼深处行来。 敖恩受悟空搭救,出了三界镇龙塔,便回了这片天地之中。乍到此地,又与兄弟分离,孤零零一人无处可去,便在西牛贺洲一条大河中隐迹。 覆海蛟无事便在天下江河中探访本族,偶与敖恩相遇,二人打了一场,彼此相互钦佩。聊了几句,才知二人皆以天庭道教为敌,竟是同仇敌忾。敖恩独自一人,走到哪里都是家,便受覆海蛟相邀,来到北海居住。 敖恩回了覆海蛟宫殿,说上面有天兵来袭。覆海蛟一阵纳闷,自己与无支祁行事极为低调,始终韬光隐晦,从不惹是生非,天兵无缘无故来此作甚? 但天庭既然打上门,哪里还有解释的道理?覆海蛟于是急令手下收拢各家子弟,暂入宫中相避,莫被天兵擒住,少了人丁,蛟族再兴则难。 他这厢刚布置妥当,一条通天水路已到了水底,为首的哪吒三太子胜了一阵,当头叫阵道:“天兵降临,速速受降,饶尔等一死!” 覆海蛟迎了出来,看看哪吒,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仍是这几个不知死的!” 有那不认得覆海蛟的,纷纷在后面呵斥。 覆海蛟斜睨四海龙王,道:“龙族何时开始自戕了,难道不怕祖龙家法了吗?”四海龙王瞠目结舌,彼此互看一眼,皆露出不安神色。这个覆海蛟怎会知道龙族隐秘,听他语气,似乎与祖龙也有些瓜葛。 李靖看四海龙王神色犹豫,忙喝道:“玉帝降旨要拿孽蛟,还不动手!” 覆海蛟哈哈一笑道:“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水底拿你覆海大圣爷爷?”说罢手一翻,一根银色覆海鞭现在手中。 他将覆海鞭在头顶舞出个花来,刷地一甩,正中龙族子弟撑起的那面水幕。 天庭水师名为水军,但战力也止于江河浅海中,在千万丈深的海底,莫说动手,便连站立起来都是难事。那功力不逮的,便百丈海水亦能将其压得筋断骨折。 此番出征,龙族共派出八万水族为助,四海水族,在水中自然如履平地,更能施法排开海水,两面水墙高高立起,中间却无海水,任由李靖等不识水性的天兵们畅通无阻。 覆海蛟深识水性,一眼便看出天兵破绽,虽有十数万之众,但这海底对普通天兵来说,却是世上最凶险之地。 覆海蛟一鞭挥出,这面水幕如银镜迸裂,似平湖惊雷,一面水墙排山倒海溃泄而下。四海龙王暗叫不好,急忙施法护住托塔天王李靖。 便在覆海鞭出手那一刻,龙王便知此番败局已定,想护住数万天兵那是再也不能,只能保住降魔大元帅李靖性命,也算将功补过了。 覆海蛟故技重施,又将另一面水墙击溃,在这亿万钧海水的倾灌下,任你什么避水诀也无了用处,一时间,千虾心寒,万蟹胆丧,鲸鳌魂飞,鲨鲈魄散,纷纷各自运起玄功,唯盼能逃过此劫。而天河水兵久疏战阵,便连抵御之法都没有,在海水重压之下,或被挤成肉糜,或压出一腔浊血,还能有几人保住性命? 东海龙王敖广拼力护住李靖,自己也被逼出一口鲜血,他心道,这覆海蛟当真是个狠角,竟能想出这般同归于尽的法子。如此虽能使天兵战力折损大半,但他自己宫殿又岂能保得住?他御下万千水族亦将十不存一。 两道水幕倾塌后撞在一起,自然激起浊浪滔天,碧绿海水此际已是暗红色,其中裹挟着无数残碎肢体,在海水奔涌中片刻便不见踪影。 水势汹涌,但片刻便歇了下来,敖广急向覆海蛟所立之处看去,只见覆海蛟银鞭化出一个圈子,将自己护在里面。而他身后那座巨大宫殿,虽无任何防护,竟然安然无恙,连一个石块都未震落。 “这不可能!”敖广惊呼道。他怎知道,无支祁始终在宫中施展御水神通,这海水看似恐怖之极,但在无支祁眼中,却是天下最温顺不过的物事。 此役中,天庭四万水师,死里逃生者唯余千余人,四海水族八万子弟,也折了三万有余,生者人人带伤。即便四海龙王与哪吒三太子亦受了轻创。唯一毫发未损者,便是托塔天王李靖,波平浪静之后,李靖回望天兵惨状,先是一口黄水喷出,然后才吐出殷红鲜血。有人道托塔天王吓破了胆,又怒极吐血。究竟内情如何,却不足为人道了。 消息传到天庭,玉帝雷霆大怒,掼碎玉如意一柄,自此再不提征讨北海一事,北海覆海蛟由此一战成名。(未完待续) 二〇二、斩六念 二〇二、斩六念 唐僧辞了刘伯钦,单人独骑行至两界山下,只听有人叫道:“师父救我!”他先前得刘伯钦提醒,也无甚惊慌,他勒马缓步逡巡,循着声音找去,果然山根底下露出一只猿猴,这猿猴生得甚小,脑袋胳膊上满是灰土,其上又生青苔,不知被压了多少年。 唐僧下了马,走到近前。悟空招手道:“师父!师父你怎地才来,快来救我出去,我保你上西天去!” 唐僧近前观看,胆胆怯怯问道:“你怎知我要上西天去?”悟空道:“我乃是当年闯天宫的齐天大圣,因毁了玉帝园林,被如来佛祖压在山下。之前有个观世音菩萨去东土寻取经人,从此处路过,我教她救我一救,她反劝我皈依佛门。我自荐保护取经人去西天拜佛,也算为自己争个功名,将功赎罪。闻知师父要来,我昼夜提心吊胆,只等师父来救我脱身。” 唐僧听了,当下确信无疑,满心欢喜道:“你既蒙菩萨教诲,愿入我沙门,我自然愿救你。只是手中没有合用斧凿,如何救你出来?” 悟空道:“无须斧凿,这山顶有如来的金贴,你将这帖子揭下去,我便能出来了。” 唐僧于是弃了坐骑,爬上高山,攀藤附葛,费了好大气力,行到山顶。 只见山顶一块四方大石,其上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原来石上贴着一金帖,上写“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 唐僧见了这个金帖,心中有了打算。既然佛祖将他镇住,这猴子想必非是善类,若其太过凶顽,难以管束,放出来便是人间祸事。但菩萨既然举荐,自然有其道理。唐僧于是近前跪下,对这金字拜了几拜,道:“弟子陈玄奘奉唐王旨意西去取经,若这猴子能保我西去得正果,便教我揭起这金字;若他是个难驯之辈,便教我揭不起这金字,只当没遇见他。” 唐僧拜完起身,只见金字自主飞起,倒有一阵风吹来,将金字收了起来,空中有人道:“吾乃两界山土地,奉西天佛祖之命,在此监押齐天大圣,今日圣僧到此,我去如来处复命去也。” 唐僧听闻是土地,急忙朝空礼拜,他肉体凡胎,怪力皆为神也。 下了山来,唐僧道:“那金帖已然揭去,你出来吧。”悟空道:“师父,我这一出,惊天动地,你向西走出一二十里去等我。” 唐僧听言,上马向西行去,果然行出十多里左右,只听一声大响,地皮也颤了几颤,回头看去,偌大一座两界山已垮了下来,只见一个身影窜到马前,双手作揖道:“师父,我出来也!”唐僧大喜,问道:“你怎飞过来的。”悟空笑道:“些许腾云术,自然不在话下。” 悟空见身上脏兮兮皆是灰土,道:“师父在此稍候,我去洗干净些。”他腾跃到高处,寻了一眼山泉,将身上洗得干干净净,又取出件青袍子罩起来,这才又回来见唐僧。 唐僧道:“你,可有姓名!” 悟空道:“我俗家姓孙,有个法名,叫悟空。” 唐僧喃喃道:“悟空,悟空,这名字正是我佛家名号。你既愿意拜我为师,我再给你起个诨名,叫孙行者可好。” 悟空跪倒拜了四拜,道:“谢师父赐名。”心中却道,难道为人师表,都有与人起名的癖好,自己这两个名字,却都是师父给起的。 悟空遇着唐僧,自然归心拢神,一心要往西去,他可不同于那个惹是生非的美猴王,一路上谨慎至极,唯恐唐僧不喜。唐僧一双肉眼,如何能看出他的心思,但觉这徒弟心思机敏,言语间颇为不俗,倒也颇为喜欢。 一路上,唐僧骑马在前,悟空跟在身后,看着唐僧背影,恍惚间竟有奇异的感觉。似乎冥冥中孙悟空与唐僧二人注定便要在一起,这对师徒乃是天上地下的绝配。悟空只道痴迷西游太深,此刻是彻头彻尾入戏了。 当夜,路上并无人家,悟空使神通放倒几颗枝叶茂盛的树木,给唐僧架了一个床铺,又将行李铺好,叫唐僧安歇。 唐僧颇为诚惶诚恐,他只道此番西去必将餐风露宿,有许多苦头要吃,乍有人服侍,还颇不习惯,问道:“我自歇下,你却睡哪里?” 悟空笑道:“师父不必管我,我已有几百年不睡了。你自安歇,我为你守夜便是。” 唐僧在悟空的守护下安安稳稳睡了香甜一夜,清晨起来,却见一张毛茸茸的猴脸正微笑看着自己,急忙起身合掌道:“罪过罪过。” 悟空问道:“有什么罪过?” 唐僧道:“佛家有云,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要物。我如今生了懒惰之心,岂不是罪过?” 悟空心里说了一句“迂腐”,嘴上却道:“弟子服侍师父,乃是天经地义,师父不必挂怀。”于是悟空取过斋饭,又教唐僧吃了,这才又上了路。 行不多远,面前跃出一只斑斓猛虎,唬得唐僧差点掉下马来。悟空跃至马前,骂道:“你这孽畜,见了你家大圣爷爷,还不躲远些?” 寻常猛兽见了悟空,自然唯恐避之不及,哪知这猛虎双眼通红,如发狂一般,扑了过来,悟空心中纳闷,伸脚将这大虫踢了个半残,道:“若不是我归了佛门,便有十只大虫,也一遭杀了!” 唐僧闻言大喜,道了声:“善哉善哉!” 悟空心中暗笑,若不是我早知你唐僧习性,还真难管住自己。 又行了几日,天气渐寒。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霜凋红叶,菊残荷尽,淡云若雪,朔风渐骤。悟空教唐僧加了衣裳,日夜兼程西行。他神通广大,在此时节,随意寻些野果斋饭,都是手到擒来。实在无处可寻,便飞到附近村镇,寻那富人家随意淘些米面,再使法术做熟,一日三餐绝不误了唐僧。毕竟自己不是正儿八经取经的,哪有什么不准偷盗之类的忌讳。 这一日,正在山岭中行走,路便窜出六条大汉,各执刀枪,口中喝道:“那两个和尚,留下盘缠再走!” 唐僧惊道:“悟空,这可如何是好?”悟空道:“师父莫急,待我上前问问!”于是走上前道:“这几位好汉,敢问你们是为谋财,还是为害命?” 一人叫道:“休得废话!你两条贱命又值几文?只要你马匹盘缠便好!” 悟空笑道:“说得好!既然谋财,可敢留个名号?” 那强盗道:“有何不敢?你要知道,我便说与你听:我六人,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 悟空得了这几人名字,心道,果然正戏来了。于是转回问唐僧道:“这六人,乃是喜怒爱思欲忧,请师父明示,该如何处置才好?” 唐僧懵懵懂懂,道:“我只要过路去便好,哪管如何处置?” 悟空道:“这事必要师父裁定,要去西天取得真经,这六念不斩,却是难事。” 唐僧道:“佛门中人,四大皆空,什么喜怒爱思欲忧,我是早已断了根。” 悟空道:“既断了根,此处怎又出来了?” 唐僧道:“我既断了根,想必这六念怕是你的。” 悟空道:“既是我的,那却该不该斩却?” 唐僧坐在马上,心中却犯了难。自己若说斩,便犯了教唆杀生的罪过,若说不斩,六念不除,又怎能到西天? 悟空见唐僧犹疑不定,笑道:“要除这几人如探囊取物,只是看师父心意。”悟空清清楚楚记得,那美猴王便是行到此处,杀了六人,才被唐僧赶了回去。然后行到东海,听东海龙王敖广讲了一个张良拾履的故事,才又回来保唐僧。然后便戴了花帽,中了观音计策,自己将紧箍咒套在了脑袋上。悟空既然知道这场典故,又怎能重蹈覆辙? 只见唐僧闭上眼睛,阵阵犯难,道:“唉,既然如此,你随意处置吧!” 悟空听唐僧这么说,才放下心来,一根如意棒伸展开来,只横空一扫,那六人哪里还有性命在? 唐僧又道:“只不伤了他们性命便好——”他说完了这话,睁开眼睛一看,哪里还有六个强盗,只草窠里伏着六具尸首。 唐僧这一惊非同小可,直直从马上跌落下来,悟空急忙扶住,唐僧一把抖开悟空,手指悟空喝道:“你,你怎如此凶恶?竟伤了他们性命?” 悟空道:“我已问过师父,你只说随意处置,我才动手的。” 唐僧道:“我一句话尚未说完,你却如此性急!我出家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即便他们是盗匪,终究还是人命,怎可如此便杀了!” 悟空心中大为无奈,自己慎之又慎,终究还是出了岔,这唐僧说话慢慢悠悠,下次还真要听清楚了才行。于是道:“师父有所不知,这六人其实乃是六念,不斩六念,如何能得正果?” 唐僧厉声道:“你胡说什么?休要强词夺理,看来你心中早就存了杀人之心,是也不是?” 悟空道:“哪有的事,我若想杀,何苦还问师父?” 唐僧道:“莫要狡辩了,你必是没说没管,才被佛祖压在山下,若像你这般一味杀生,恐怕连累我也去不得西天。” 悟空心中暗骂,你这和尚说话真是伤人,怪不得那孙猴子受不了你的气,只是自己并非那个什么也不懂的美猴王,而是世事洞明的孙悟空,于是悟空便道:“师父且平心静气,我杀人自然有过,但你若一口气讲话说完,也不致有此错,算起来你我都有过失,师父你大人大量,就揭过这一遭吧。” 悟空本道唐僧能明事理,哪知唐僧道:“哪个道说话慢也有错的,你自己犯过,还要扯在我身上,是何道理?” 悟空心里骂道,你奶奶的是非不分,却仍笑道:“罢了罢了,都是我错,今后再不杀生如何?” 唐僧却不说话,只拿手指点了几下,恨恨道:“六条人命啊,都是人生父母养,你如何下的去手?” 悟空只当听不见,心里早将唐僧诅咒了一千遍。(未完待续) 二零三、明珠易 这一场风波,唐僧整整絮叨了两天。悟空心中纵有火气,也只得压下,权当听不见罢了。 这一日,悟空见空中多了许多神仙,不言不语,只一路相随。他知道这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护教伽蓝等人,想是西天与天庭派来与唐僧保驾的。他也不说破,心道,这唐僧好大面子,只是不知自己乃是佛祖手中的一枚棋子,即使在取经诸人中地位最高,却仍只是一个傀儡。 不知不觉行至蛇盘山,悟空寻个空当,拘出土地来问,才知前方便要到鹰愁涧。 此时天气渐寒,朔风凛凛,滴水成冰。这一路悬崖峭壁、迭岭层峦极为难行,亏得悟空神通广大,见有险处便用手段扫平,再教唐僧驱马行过。 忽闻前方哗啦啦水声大作,唐僧回头叫道:“悟空,前方水响!”悟空道:“此处我曾来过,叫做蛇盘山鹰愁涧,想必是瀑布水响。”不多时,马到涧边,三藏坐在马上观看,这冬日急瀑别有一番风景,但见: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下方一座碧青深潭,少说也有数里方圆。 正观景时,忽地自涧底飞出一条玉龙,直扑唐僧而来。悟空知道这自然是西海玉龙三太子,将来是要变作白龙马驮唐僧西去的。他也不迎敌,只将唐僧抱下马来,那玉龙张口一吸,唐僧座下白马连鞍鞯都被吸入肚中。 唐僧受了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问道:“悟空,我的马哪里去了?”悟空道:“师父不曾见的,那白马连鞍鞯已被恶龙一口吞了。” 唐僧道:“你又胡说,那马儿何其大也,纵然是龙,又能有多大嘴巴,快仔细寻寻。”悟空笑道:“师父你少见多怪,莫说是马,便是辆马车,那龙也能吃进去。” 唐僧惊道:“这倒如何是好!若没了马,我双脚也能行走,只是那通关文牒、菩萨给的袈裟都在包袱里。” 悟空道:“师父莫急,你在此等候,我这便去将那恶龙擒来,他如何吃进去,我教他如何吐出来!” 唐僧急道:“不可,你这厢去了,他再出来将我吞了,你回救不及,那便怎样?” 悟空知道了唐僧性情,也不与他争辩,便道:“好好,那便在此等着吧。”唐僧又道:“等着却也不是办法,坐上几日,饿得气力都无,那恶龙刚吃饱,只怕你敌它不过!” 悟空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如何做,还要师父指点一二。” 唐僧想了想,竟落下泪来,嚎啕道:“你既是龙,吃什么不可,偏要吃我的坐骑,叫我如何去得西天?” 悟空一阵无语,这么大的高僧,说哭便哭,丝毫不带半点犹豫。 这时空中有人言语道:“圣僧莫急,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路神祇,特来暗中保取经者。你只教大圣去降妖除魔,我等在此为你保驾便是。” 唐僧听是神祗,立时止住泪水,纳头又拜。悟空哭笑不得,这些毛神不及我齐天大圣万一,你却毕恭毕敬。于是喝道:“来的都是哪个,挨个报上名来!” 这些神仙都知悟空本事,不敢怠慢,依次报了名,悟空道:“尔等在此好生照看我师父,我自去安心擒妖来!” 悟空飞到涧前,对着那鹰愁涧深潭高声叫骂起来:“那个缩头孽龙,还不还我马来!”却说玉龙吞了马匹,正在涧底静修。他本是西海龙王三太子,本来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却因龙族重任压肩,不得不忍辱负重,囚居于这弹丸之地,心里窝了许多火气,这时听外面叫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腾身跃浪翻波,钻出水面。 玉龙三太子怒骂道:“那个泼皮在此猖狂!”悟空更不答话,抬棒便打,玉龙毫不畏惧,伸爪迎来,只一棍,便将玉龙打得筋软骨酥,当下钻回水去,再不敢出来。玉龙畏缩于水底,心中大骇,这猴子瘦骨伶仃,竟厉害如斯,这根铁棍,真是要人命的东西。 悟空此时若入潭底去追,自然能将玉龙擒下,但此时他心意一动,却又转了回来。他知道,玉龙吞了唐僧坐骑,这也并非偶然,保不齐便是蓄谋已久的以龙代马之计。而观世音菩萨策划取经一事,更是在取经过程中屡屡出现,助取经一众脱厄避难,又有哪一次是一时兴起的。他此时若擒了玉龙,观音心中定然不喜,而自己拥有御水神通这个本事,也不想随意现于人前。 悟空转了回来,佯怒道:“那孽龙,吃了我一棍便钻回水底,这却如何是好!”唐僧那厢道:“你自夸能上山擒虎,下海降龙,今日怎不济了?”悟空岂能受他讥讽,便将那棍子变长,深入鹰愁涧底搅了一搅,将那一潭清水搅得翻江倒海。 哪知玉龙被他打怕了,仍是不敢出来,悟空念个“唵”字诀,将此地山神土地唤了出来,喝道:“此地有何玄机,那恶龙躲到了何处,竟然连我也探不到!” 这山神却认得悟空,道:“大圣有所不知,这鹰愁涧底千孔万窍,谁知那玉龙游到了哪里。”土地又道:“这玉龙乃是当年观世音菩萨送来,要降他,只需寻着菩萨便可。” 悟空心道,难不成还要去南海走一遭,此时听金头揭谛道:“大圣,你无须动身,小神去南海请菩萨。” 于是金头揭谛乘云而起,向南行来。南海观世音菩萨听闻此事,于是降莲台,离仙洞,驾着祥光,跨过南海。 到了鹰愁涧,菩萨在空中已见悟空在涧旁叫骂,揭谛落下云头,对行者道:“菩萨来也!”悟空上天见过菩萨,先谢她自五行山下搭救之恩。 菩萨笑吟吟看着悟空,道:“这一路行来,可生什么事端?”悟空心道,便生了事端也不与你说,没来由教你用紧箍咒算计我不成?便道:“我既一心向佛,哪里还会生什么事端,只在师父身边,倒学了不少为人处世之道。” 菩萨收了笑容,她却没想到这数十年苦难便令一只顽劣妖猴收心转性,只是见悟空言辞真挚不似作伪,便勉励道:“你若能遵教令一心辅佐唐僧,我保你个正果金身。”悟空恭敬行礼,道:“谨遵菩萨教诲。”菩萨见悟空毕恭毕敬,这才踏实信了。哪知悟空此际正在腹诽,佛门虽讲四大皆空,但对礼数却极为重视,自己既然应了这个差事,只做足表面功夫,还愁哄不过他们。 行了礼,悟空道:“菩萨既然来了,想必已知道这恶龙将我师父坐骑行李一口吞了,我唤他不出,寻他不见,便耽搁了行程。” 菩萨道:“那玉龙有罪在身,是我向玉帝讨来,教他给取经人做个脚力,你一言不发,伸手便打,他怎肯出来。”于是菩萨叫金头揭谛去涧边喊一声“西海玉龙出来,观世音菩萨在此!”果然那玉龙跳出水来,变作一个玉面俊秀少年,踏上云头,拜倒在菩萨面前,道:“蒙菩萨活命之恩,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取经人来此。” 悟空暗自“呸”了一声,这玉龙做戏倒是逼真,菩萨早说内定他为取经人坐骑,怎地他便不偏不倚正好吞了唐僧的白马,天底下哪有这等巧事? 只听菩萨笑道:“他已见了你,你却不见他。”于是手指悟空道,“这不是取经人的大徒弟?”玉龙瞥了悟空一眼道:“菩萨,他只拿那铁棍打得我不敢出来,何曾说过是取经人!”悟空道:“你只一个照面便逃,我又哪有空暇去说?” 菩萨道:“悟空你忒性急,好歹问上一问,前路还有要归顺的呢,你只说是去西天取经的,便无需劳心,他自然拜服。”悟空称了一声是。 菩萨一边道:“要去西天,东土驽马怎能走遍千山万水,要登绝顶而不惧,入深渊而不畏,临敌阵而不惊,还要龙马方可。”一边招手唤玉龙过来,道,“来来,我与你化个龙马之相。” 玉龙听菩萨果然言出必践,心中大喜,于是行到近前来。 悟空看得清楚,菩萨使个探骊取珠,自玉龙颈下摸出一枚珠子。这珠子光华耀眼,但只一瞬,便被菩萨裹入袖中。 悟空心知有异,急忙转头旁顾,菩萨也不知悟空看没看见,掩饰一句道:“要变龙马,先要除了龙珠才行,你自放心行去,我自然为你保管,不教它蒙尘。” 玉龙道了句:“一切全由菩萨!” 菩萨点点头,取出玉净瓶中杨柳枝,轻轻一掸,喝一声“变!”那玉龙便化作一匹神骏白马,扬蹄扫尾,耀武扬威起来。 看这马:龙颅突目,平脊大腹,口吐红光,牙如剑锋,骨细筋粗,蹄厚三寸,生具龙威,便是猛虎看见,只怕也退避三舍。之前唐王所赠那寻常白马和这白龙马一比,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菩萨又将言语吩咐道:“你须行本分事,用心偿还业障,一旦功成,必还你个金身正果,胜却寻常龙族。”白龙马也不说话,只抬头嘶鸣一声。 悟空一旁冷眼相看,这场景越看越像一场交易。 他与覆海蛟相处日久,须知龙能行云布雨、变化升腾,大多依仗体内那颗龙珠,而这龙珠只能于变化有益,怎会妨碍菩萨施法。故此,菩萨之语不过是托词,而她取出的那颗珠子,只看光华一闪,绝非寻常龙珠。难道这颗珠子便是龙族贿赂菩萨的本钱,菩萨收了礼物,才肯办事? 不对,小白龙火烧西海龙宫时,取经之事尚未启动,难道龙族中也有大能,或者在灵山高层中安插了心腹?非是如此,这实在难以解释得通。小白龙烧了西海夜光壁,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若说是大罪,却迟迟未能裁决,看来,天庭办事效率十分低下,而其中猫腻也必定不少。 他正想着,菩萨道:“悟空,你带白龙马去见唐僧,只说是我为他选定的良驹,我这便回海上去了。” 悟空刚要答应,却忽然想起一事,于是一把将菩萨拉住。(未完待续) 二零四、寻宝意 你道悟空想起何事,原来观音曾送悟空三根救命毫毛,这等好处怎可省下? 悟空于是道:“菩萨知道,这西天路上多磨多难,一步一坎,实在难行,若这般下去,莫说不知哪个年月能到,只怕有始无终,岂不可损了菩萨英名?” 菩萨笑道:“你这猴子倒会说话,我却与你说,我佛门中以信心成正果,你将来若有磨难,管教你呼天天应,叫地地灵,大不济我走一遭来救你又有何妨?”说罢菩萨沉吟少许,自杨柳枝上取下三片细细的柳叶,右手一扬,柳叶便飞到悟空脑后,隐没不见。 悟空摸了摸后脑,果然三根毫毛与众不同,菩萨道:“我这杨柳,专解世间疾苦,能排万难。你若遇到困境,这三根救命毫毛便能助你逃生。” 悟空大喜,唱个大喏道:“多谢菩萨!”菩萨摆了摆手,衣袂飘飘,归南海去了。 悟空引白龙马来见唐僧,此时揭谛伽蓝皆已退去,唐僧见白马失而复得自然欢喜,只是细看一番,道:“这马儿比先前那匹神骏许多,却是为何?” 悟空笑道:“师父,这白马非寻常马匹,乃是西海玉龙受观音点化,专为驮师父去西天而用。”唐僧听了,又跪地朝天拜了几拜。 起身后,唐僧看着白龙马,叹口气道:“这马好是好,只是没有鞍鞯,又如何能骑。”这时早有蛇盘山土地山神过来,手里托着一副金线银星雕宝鞍,又配上三股紫金绳,云扇描金舞兽辔头,千锤百炼磨铁环嚼,安在白龙马背上,如同量身定做一般。 唐僧拜倒便谢,吓得土地山神急忙还礼,口中高叫:“使不得使不得!”一旁笑倒了孙悟空,这唐僧前世乃是如来二弟子,地位比山神土地高出多少级都数不清,今世虽是凡人,但若取经成功,也是西天成佛的人物,哪个山神土地敢对他不敬? 白龙马得了鞍鞯,昂首一声长嘶,将唐僧那视若珍宝的包袱吐在地上,悟空将包袱系在马背上,不由得一阵冷笑。白龙马这一招,叫做釜底抽薪,先将你通关文牒扣下,你唐三藏若不带我西行,那便过不了众多国度关卡,果然好算计。 唐僧骑上马,又有鹰愁涧水神划船送二人一马过了涧,终于龙子归真化马形,唐僧收了心猿意马,这才壮志满怀奔向西来。 白龙马果然不俗,哪里还用悟空前面探路,管他崇山峻岭,河流溪涧只扬开四蹄趟过,路上有些狼虫虎豹,但闻白龙马气息,早就逃之夭夭了。 如此安安稳稳行了两个月,也不知赶了多少路,只觉路上冰雪渐融,又值早春时候。但见山林锦翠乍现色,草木逢暖绽新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时节,师徒边行边赏玩春光,倒也不亦乐乎。 悟空最是心急,他虽也要去取经,却别有他图,只盼路上多遇几个妖怪,才好揭开西游谜底。只是急也没有办法,白龙马得了观音号令,半点法力也不敢施展,只能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过。 这一日,夕阳将落,望着天边云霞,唐僧道:“这两月来,不见日升,只见日落,一路上,连村落都不见几个,真是怪了。” 悟空道:“师父莫急,你看前面不是有了人家!” 唐僧抬目观看,果然前面山凹中露出飞檐几角,楼台座座,唐僧心中大喜,道:“不是人家,倒像是我佛门寺院!” 唐僧催起马来,一阵疾行,绕过山去,便到了门首,果然是座寺院。这寺院景致别具一格,殿阁廊房层层迭迭,两路松篁,一林桧柏,钟鼓楼上清音缭绕,浮屠塔顶宝光氤氲。真有安禅僧定性,啼树鸟音闲之妙。 诗曰:上刹祇园隐翠窝,招提胜景赛婆婆。果然净土人间少,天下名山僧占多。 长老下了马,行者取下行李,便要进门去。 只见那门里走出两个僧人,为首的那个手里提着木鱼,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些什么,见唐僧气度不凡,坐骑俊美,急忙停了念经,堆起笑容道:“长老哪里来的,快入内饮杯茶。” 唐僧答礼道:“我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大雷音寺拜佛求经的,行到此处天色将晚,欲借上刹一宵。” 那和尚道:“还请进里坐。”三藏持九环锡杖在前行走,悟空牵马跟在后面,那和尚见悟空竟是只猢狲,稍有些惊惧,低声问同伴道:“那牵马的是什么东西?”悟空怎会理他,唐僧却听见这话,回头道:“那是我收的徒弟,容貌虽怪,却是个好人。” 进了山门,见正殿上书四个大字——观音禅院。悟空见了这几个字,心中一个激灵,这可不正是丢袈裟的地方,自己可要留意些了。不是怕多事,但求能在事端中有所收获,才是此行目的。 天下寺院数以千万计数,所敬拜的却各有不同。本寺僧众心中信的是谁,便要敬拜那尊神祗。算来数去,自然敬拜佛老如来的最多,除此之外,敬拜阿弥陀佛、弥勒尊者的也不在少数。四大菩萨中,唯有观音所受香火最多,便与众佛相比,也不落下风。 盖因观音大士在世间慈航普度,随缘救苦救难,因此,也化现出许多菩萨形相,比如送子观音、杨柳观音、白衣观音、鱼篮观音、水月观音、洒水观音……世人见得多了,便道观世音菩萨共有千面之多。有偈颂说得好:“世尊妙相具,我今重问彼,佛子何因缘,名为观世音。” 唐僧见是观音禅院,自然心中欢喜,便道:“弟子多次承蒙菩萨圣恩,未及叩谢。今遇禅院,就如见菩萨本身无异,正好拜谢。” 那和尚闻言,便打开了殿门,请三藏朝拜。唐僧放下禅杖,跪在殿上拜了几拜,念几段《大悲咒》,这才重又解缰牵马,抬了行李,转过正殿,径入后房,坐好后先饮了两杯清茶,才上斋饭。 用了斋饭,才是酉时,天光尚早,只听后面脚步声响,有两个伶俐童子,搀着一个老者出来。这老者,老的看不出多大年纪,满脸皱纹如干瘪的橘皮一般,但一身打扮却颇为不俗。方帽上嵌拇指大的猫眼石,一双僧鞋镶满玉石珍珠,就连拐杖上也都晶亮耀眼。 唐僧正想,莫不是本寺的大施主在此?只听众僧一齐向这老者施礼道:“恭迎师祖。”原来这富家翁打扮的老者竟是本寺住持。 唐僧见主人来了,也躬身施礼道:“老院主,弟子有礼了。”那老僧还了礼,又各落座。 老僧道:“适间儿孙们说东土大唐来的长老,我才出来奉见,果然一表人才,气度非凡。” 三藏道:“老院主谬赞了,轻造宝山,还请恕罪!” 老僧道:“不敢不敢!只不知东土到此,有多少路程?” 三藏道:“只怕也有万里之遥了。” 老僧叹口气道:“唉,我痴长二百七十余岁,却连山门也未出过,真是坐井观天,虚度一生了。” 三藏惊道:“老院主如此高寿,真是老神仙了!” 老僧呵呵笑道:“哪里哪里。”他嘴上不认,却颇有自矜之意,于是又教小童献茶。 此番吃茶与方才大有不同。只见那羊脂玉的盘儿上托着三个法蓝镶金的茶盅,亮白铜壶上雕琢精细花纹,三杯香茶斟了半满。 眼观鼻嗅口尝,竟是色香味俱全。唐僧哪里吃过这等好茶,于是连连称赞:“果然年深日久,积累甚多。” 那老僧摆摆手道:“实不相瞒,我这一生,最爱宝物。今闻长老自上邦而来,想必大唐地大物博,定有许多宝贝,长老若有一二,可否取出让我一观,我也不枉此生了。” 三藏忙道:“我这出家人向来无为无能,哪有什么宝贝,就有时,路程遥远,也不能带得。” 老僧笑笑道:“如此说来,那还是有了。我诚心诚意,想要看看大唐宝物与我这偏僻地界有何异同,长老也莫要太小气了。” 悟空在旁边暗自冷笑,这老僧倒是个气迷心,天下宝贝哪有看尽之时,如此贪心,不生出事端才怪。只是他知道取出袈裟便要生祸事,于是只在一旁不做声。起了促狭之心,暗道,过了今晚,明日一早便走,不管你这观音禅院是菩萨设置也好,佛祖安排也罢,只教你空忙一场。回头我却要看看你如何能凑够九九八十一难。 只听唐僧道:“非是贫僧小气,实在是没有宝贝,总不能胡乱拿些寻常物事搪塞老院主。” 老僧道:“唉,只我爱显摆,这毛病本不该是我佛门弟子作为,却也积习难改了。”说完,老僧一抬头,看见了唐僧倚在墙角的那根九环锡杖,顿时一双睡眼瞪得滚圆,起身踉跄几步,扑到九环锡杖旁,紧紧抱住锡杖,回头怒视唐僧道:“还说没宝贝,这锡杖,这锡杖……”他低头仔细抚摸这根九环锡杖,眼中竟闪出泪光来。 一旁早惊倒了悟空,他本以为不拿出袈裟便万事大吉,却忘了这九环锡杖也是难得的宝贝。好一个观音禅院的老院主,这一切真的都是他自主为之,没有旁人的操纵吗?(未完待续) 二零五、驱虎计 唐僧一脸错愕,他每日怀抱这九环锡杖,虽知这锡杖乃是观音所赠,绝非俗物,但也没看出有什么超凡脱俗的好处。 只见老院主如同遇到了旷世奇珍,一脸激动,唐僧便道:“老院主何苦如此?”老院主抱着锡杖道:“果然大唐人物,连这等宝贝都不在意,你可知这锡杖来历?” 唐僧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锡杖乃是观音菩萨赐下的。” 他这么一说,堂下众僧哗然一片,老院主也面露狐疑之色。适才领唐僧进院的僧人名叫广智,在一旁讥讽道:“我家院主自胎里信佛,也只闻菩萨之音,并未见过观音菩萨一面,你这和尚年纪轻轻,如何能得菩萨眷顾,出家人行走在外,还是实打实好些。” 悟空一旁暗笑,真是井底之蛙不知世界广阔,唐僧乃是金蝉子转世,论起前世,也不逊于菩萨,只是这话即便说了,这一群凡人自然也不会信。 唐僧果然有德高僧,见众人不信,也只微微一笑。 老院主道:“唉,管他哪里来的,总之是难得的宝贝。” 唐僧忍不住问道:“老院主,你说这锡杖好在哪里?” 院主道:“这锡杖,妙在这藤,妙在这环,妙在这顶啊!这杖身非比寻常,乃是万年菩提树上仙藤造就,持之极轻,却又坚逾金铁;这九个环子,分以九金铸就,只轻轻摇动,九金之音能退狼虫虎豹;这杖顶之鐏,宝光缭绕,一切阴魂鬼魄不敢近身,非是大德高僧不能使得动啊!我门锡杖共有三种,分为声杖、智杖、德杖,这九环锡杖兼备三者之能,还不算是宝贝吗?” 唐僧听院主讲了一遍,心中不由也为之震颤,原来自己每日拄着的,却是一件天下奇珍。但他毕竟修行几世,这念头只稍纵即逝,便道:“老院主,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修行之心,不惹这般尘埃才对。” 老院主冷笑一声道:“你有了此宝,才这么说,若这宝贝是我的,管保你一样垂涎三尺,哼!见不得口是心非之人。”说罢,老院主恋恋不舍放下禅杖,颤巍巍拜了一拜,转身要走,却又偏偏迈不动步。 唐僧道:“老院主误会了,菩萨赠我此杖时,并未说许多好处。只道此杖不染红尘些子秽,能伴贫僧上玉山罢了。” 老院主听了更是连连摇头,显然不信唐僧所说。 旁边又一个小和尚低声道:“这和尚有了宝贝撑腰,口气也大了许多。”广智又道:“唐朝长老,你这锡杖确是宝贝,但若说能上玉山,不染尘秽,我这寺中也有许多上好锡杖,不如请长老点评点评,如何?” 说完广智朝老院主挤眉弄眼,院主稍一回神,便明白广智之意,于是也道:“好好好,今日以此锡杖为媒,便来个品禅大会。”说完一伸手,“大唐高僧请了。” 唐僧方才语意隐隐有劝勉之意,却不料被广智语锋一转,此时却骑虎难下,他性情本就不甚果决,见老院主满脸诚挚,只得跟着出了后房,临出门时,却回头与悟空使了个眼色。悟空知道唐僧有些担心,便提起包袱跟在后面。 穿廊过院,来到禅院库房,老院主自贴身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库房门上那把足有五斤重的铜锁。看这态势,平日里看管也是极严的。 进了库房,中间一片空殿,左右两旁又有十几道门,皆有铁将军把牢。老院主闭目寻思寻思,来到左首第四间屋子,打开了门。 老院主呵呵笑道:“我搜罗毕生,攒了这一库的宝贝,虽称不上件件极品,却也能看得过去。”他自从见了那九环锡杖,就没撒手过,自始至终抱在怀里,唐僧也不好要过来。 老院主请唐僧和悟空入内观看,他众多子弟却只在门外守着,只有一个广智跟着进来,想是颇为受宠。 悟空入内一看,这屋内琳琅满目,皆是各类佛教法器,左边柜子中,竖嚓嚓立着的都是法杖、锡杖、禅杖、降魔杖、金刚杵,正中都是些佛龛、经箱、舍利塔、木鱼、钟磬等大件物品,右边墙上却挂了不下数千串念珠……大大小小金玉木石皆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入了佛家店铺。 于唐僧,向佛唯一颗心最重,其余皆无关紧要,但既然来了,好歹也看上一看,他只粗粗浏览,便称赞道:“院主有心了,弟子此番真大开眼界。” 老院主见唐僧并无许多惊讶神色,心中不喜,便道:“唐朝长老见多识广,我这点家当,自然不放在眼里。”他出了门,将其余那十数个房门逐个打开,颇有些自傲道:“长老还请仔细看看。” 唐僧移步殿中,逐个屋子扫视一遍,越看越是叹气,好端端的佛门弟子,竟贪心如此,这满屋的绫罗绸缎袈裟,五彩缤纷经幡,金银铜铁香炉……一切用度物事都极具奢华精美,果然老院主毕生心血倾注于此,着实超乎常人。 老院主见唐僧叹了口气,却误会唐僧是相形见绌的心思,于是道:“大唐长老既然到了本院,也是佛缘所至,但喜欢哪件,尽管取去无妨。” 唐僧虽无害人之意,却也有防人之心,哪会不知老院主这一招叫做先予后取。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自己怎能中计,于是道:“老院主,《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除了三身之外,哪一件又不是身外之物?” 老院主嘿嘿一笑,道:“果然大唐高僧见解非凡,我却修行不到家。”他抬起睡眼惺忪,一脸谄媚对唐僧道,“既然一切都是身外之物,高僧便将这九环锡杖送与我如何?” 唐僧顿时愕然,他万没想到,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之人?于是便道:“这个……万万不可,此杖乃是观音菩萨所赠,对贫僧极为重要,怎可轻易赠予他人!” 老院主哈哈大笑道:“长老好能扯谎,这么说来,你竟见过大慈大观世音菩萨吗?” 唐僧提起观音名字,郑重答道:“不错,非止我见过,唐都长安城内许多百姓都见过菩萨面容。” 广智在旁听不下去,撇撇嘴道:“菩萨何等尊贵,怎能轻易以真身示人?”唐僧只笑笑不语。 老院主斥责广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唐长老说是,那便定然是真,不可胡说!”广智于是诺诺退下。 老院主凑上前来,问唐僧道:“敢问高僧,除了这九环锡杖,菩萨可还给你别的宝贝了。”唐僧见老院主一脸贪婪之色,心中已厌恶的很,他退了几步,看了悟空一眼,见悟空正在那厢赏玩屋内宝贝,浑没在意这边对话。唐僧本想说没有,但又怕违了佛门教例,着佛祖怪罪。便避而不谈,道:“菩萨所赠,并未教我轻易示人,还望院主见谅。” 老院主眼睛一亮,听这话头,似是还有宝贝啊。这一件九环锡杖已令人叹为观止,那藏起来的宝贝,只怕更是珍奇无比。 老院主将手中锡杖还与唐僧,笑道:“既然长老不愿,那也不好强人所难,但既来了本寺中,还请多住几日才好。” 唐僧见院主将锡杖还回,急忙接在手中,老院主依次锁好了门,便与唐僧告辞,回后院歇息去了。 广智将唐僧师徒带到一座孤零零二层小楼上,只道这原是本寺经阁,后来经书太多存放不下,又建了一间更大的经阁,大多经书也都搬了过去。这楼虽无人使用,但也每月打扫两次,里面甚是干净,最难得的是清静的很,除了晨钟暮鼓,前殿其余声音半点也听不见。 悟空冷笑道:“好好好,越清静越好!”广智看了悟空神情,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悟空怎不知道,院主听闻唐僧还有宝贝,立刻便将九环锡杖还了回来,这举动自然不是老院主一时顿悟,戒了贪婪之心,而是有更大的算计。再看广智将他师徒带到这偏僻小楼上,悟空更是心知肚明,这观音禅院果然是座黑庙,若真如此,可就莫怪我老孙心狠了。 唐僧不疑有他,上了二楼,见大堂书橱上有许多古旧经书,顿时喜形于色,秉烛站在书橱旁便读了起来。 悟空对唐僧道:“师父,不知寺中和尚可喂好了白马,我出去瞧瞧。”唐僧早进入书里了,便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悟空将包袱系在背上,下楼来围着这座小楼,使法术画了个水火不侵的圈,但凡这小楼外有异动,立刻便知,这才放心到后院寻老院主去。 使个隐身法,悟空一闪身来在后院,正如他所料,老院主见了那九环锡杖,心中百爪挠心,又怎能睡得着,广智安置好唐僧师徒便来老院主房中议事。 透过窗缝,只见老院主焦急难捱,拄着拐杖使小碎步在屋中转圈子,广智在一旁站立,笑道:“师祖何必着急,只将这两个和尚留下,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们自然便不愿走了。” 老院主顿了一下拐杖道:“唉,终究还是留不住。” 广智转了转眼珠,道:“不知他那包袱里还有什么宝贝?这和尚说起瞎话,和真的一样,我也不知真假了。” 老院主道:“也不见得,那禅杖十有八九是观音菩萨赠的。”他这么一说,非止广智,便连悟空也是一惊,这老院主怎会知道此事? 老院主又道:“我信佛二百多年,虽算不得十分虔诚,却也养了一寺僧众。天可怜见,那一日正在观音像前数珠念经,菩萨居然说话了!” 广智惊喜道:“恭喜师祖,想是师祖向佛心诚,菩萨有感,才显圣出来。” 老院主摇摇头道:“菩萨传话,却不是为我,只说唐朝有个玄奘法师要往西天取经,必从我这观音禅院路过,这法师非是寻常人物,身上有许多重要物事,教我好生留下。你想,若不是有几分渊源,菩萨怎能传话?” 广智咂摸咂摸,喃喃念叨几遍:“好生留下,留下?师祖,菩萨这话有几分意思啊。” 老院主问道:“有什么意思?” 广智道:“按常理说,远方来客,应该说好生招待,为何菩萨却说好生留下?若果一定要留下,唐朝和尚还怎去西天?” 悟空听了这话也有几分别扭,菩萨何许人也,绝不会有口误,这话若真是从菩萨口中说出,这事可就有些复杂了。但看老院主模样,也不似扯谎,他虽年高寿长,毕竟是个凡人,菩萨选玄奘法师西行一事,应该传不到此地来。菩萨不说与他,他又去哪里知道? 记得《西游记》中,美猴王去请观音时,观音也曾怪罪他烧了自己地上的供奉之所,看来这观音禅院,菩萨还是蛮上心的。 菩萨暗示将唐朝取经人留下,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老院主听广智说完,一直眯缝的眼睛睁开,脸上皱纹伸展开来,倒似年轻了几岁,对广智道:“乖孙儿,说得好,说得好!” 广智见院主赞许,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将这两个和尚留下了!” 老院主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假惺惺道:“唉,为了一件宝贝,反丢了性命,何苦来哉?我佛门清净之地,又要添两具骨骸了。” 广智突然扑通跪倒在地,磕了两个响头道:“师祖莫要发愁,这都是孙儿的主意,一切罪孽自有孙儿承担,孙儿愿为师祖肝脑涂地!” 院主看了看广智,不喜反嗔怒道:“哼,可又是要求那事了?” 广智抬起头来,逢迎道:“师祖明鉴,师祖莫怪,孙儿也想像师祖一般长生,伺候师祖千年万年。” 老院主目光如狐,笑骂道:“你这小子,比谁都鬼着呢。罢了罢了,做成了这档事,我便给你一粒仙丹。” 广智大喜若狂,磕头如捣蒜一般,拍了拍胸口叫道:“明日一早,管教师祖将那九环锡杖拿在手中!” 老院主哼了一声,道:“小心些,莫要如上次般鲁莽,险些教人逃了!” 广智笑道:“师祖放心,大不了经阁走水,管教他两个插翅难飞!” 老院主顿了顿拐杖,骂道:“呸!这十年间已经烧了三座,难不成你要将这禅院烧空了不成?”他嘴上虽骂,眼中却尽是笑意。 广智附和道:“那猴子不似善类,还是稳妥起见,稳妥起见。” 悟空听得清楚,原来广智做这事不止一次,老院主许多积蓄,怕是少有正道上来的。观音禅院看似冠冕堂皇,却没料到竟是个谋财害命的好去处。老院主活了二百七十年,这类恶事也不知做了多少遭,佛门子弟竟贪心狠辣至此,真是世上少见。 而广智对院主恭敬有加,果然是别有所图。这老院主手里藏着延寿仙丹,自然让凡人垂涎。虽然不知他的仙丹从何处弄来,但想想他与黑熊精一众交好,旁人赠他几粒也是常情,怪不得他不修任何功法,竟能活二百七十岁,想到这里自然便一切有了答案。 广智果然要使火烧了那旧经阁,致自己二人于死地,为了一根九环锡杖,使出如此绝后的手段……想到这里,悟空心中忽然一片雪亮,猜中了几分观音的用意。 观音叫禅院院主留下唐僧二人,这话说的含糊其辞,其实半点破绽也看不出来。老院主若是实诚人,自然好生款待然后恭送唐僧西去;但凭观音本领,应知这老院主为人本性,一句留下却叫人曲解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唐僧那九环锡杖未露在外,依着老院主贪婪的性子,恐怕也不会教过路人轻易离开。何况那观音还加了一句“大唐法师身上有许多重要物事”,又怎能不叫人浮想联翩? 广智这群和尚一旦动手,结果如何,即便傻子都能猜出一二。在齐天大圣面前,他们又怎能讨了好去,惹恼了敢大闹天庭的悟空,这座禅院怕是要毁了。 观音这么做,便是要借悟空之手,除去这间禅院,而这个计策,并非是借刀杀人,乃是驱狼吞虎。狼者,禅院众僧也,虎者,齐天大圣也。群狼虽凶恶,又怎敌得过百兽之王,这结局已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而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悟空分析了半天,仍有两处不明:第一,这禅院院主擅自杀生,居然不怕观音降罪?他活了偌大年纪,观音竟然放纵了他这么多年,这哪里是佛门教义,分明是强盗行径;第二,为何观音要在此时除了这件禅院,难道这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吗? 或许是时辰到了,或许唐僧取经太过招摇,所行之处都有许多神仙大能虎视眈眈。观音是怕自己观音禅院藏污纳垢,坏了自己名声吗? 凡事皆有知有不知,悟空听了广智与院主对话,猜出了大概轮廓,心中已十分知足了。但见广智已与院主告辞,这便出门要火烧经阁,悟空也纵身出去,布置对策去了。(未完待续) 二零六、火无情 回了二层小楼中,唐僧仍在书橱边聚精会神读经,便连姿势也无多大改变,悟空怕惊到唐僧,轻轻敲了敲门框,才喊了声“师父!” 唐僧见悟空回来,喜道:“观音禅院虽不甚大,却藏了许多好经文,你来看看。”悟空笑道:“师父,我的经都在心里。” 唐僧掩上书卷,打了个哈欠,道:“你这猴子,专会贫嘴,此时怕有戌时了,也该安歇了。”悟空道:“师父先睡,我只打个盹便好。” 唐僧展开铺盖,和衣而眠,他心如止水毫无杂念,不过片刻,便入了梦。悟空见唐僧睡熟,骂一声好个没心没肺的,倒也睡得着。 于是自起身跃出了门,他腾身在空,放眼一望,见寺中许多和尚个个抱薪负柴奔向这边,粗略一数,也有二百来人,心中骂道:原来这禅寺从根儿上坏透了,眼见是举寺出洞,既然如此,那便全烧了也没什么可惜。 眼见柴薪堆起,满满登登绕楼转了一圈,广智站在人群中不住打着手势催促。便有几个和尚拿着火折上前点起柴火,都是松木干柴,不过片刻,便哔哔啵啵烧将起来。 这点小火,悟空怎会放在心上,他御火神通使出,护住这座小楼,那边又使个回风返火,火借风势,越燃越旺,不一时便将小楼周围草木燃着。 广智见起了风,喜道:“如此大火,怕是灰都烧没了。”他师弟名叫广谋,问道:“这大火岂不将宝贝也烧了?” 广智白了他一眼道:“若避不得水火,还算哪门子宝贝?” 楼下火势炙热,众和尚都躲得远远观看,悟空见这楼偏僻,周围百丈之内并无其他建筑,他使个呼风术,卷起一堆燃着的干柴,正落到远远的僧舍上,众人看得清楚,疾呼道:“好大风!快去救火!”于是奔走呼号,都去寻水具了。 他们救火,怎能及得上悟空放火方便,一堆堆火团被狂风卷起,整座观音禅院到处火头,又哪里救得过来? 但见黑烟滚滚,红焰奔腾,长空星隐月光暗,大地光芒千里见。那一众和尚着意放火,悟空将计就计借火逞凶,须臾间,风狂火盛,这一座观音院中处处通红。一众和尚眼见火势难以遏制,一个个搬箱抬柜,专拣有用的物事搬出来。一时间,整个产院内叫苦连天。 悟空正解恨时,忽见南方阴云涌动,他凝神看去,竟是旧相识黑熊精踏在云上,原来黑熊精所住黑风山,距观音禅院只二十里,他见这厢火起,便来看个究竟。 悟空看了黑熊精,心中暗笑,此番却没有袈裟与你拿了。不过他又一转念,这熊精也不是寻常妖精,单看他在双叉岭中,锦斓袈裟拿在手中都不在意,便知不是贪财之辈。所谓火中取袈裟要开佛衣会,说不准哪路神仙故意安排的一难,要阻取经人西行,不料却叫观音从中得利,将他收了当做落伽山守山大神。 悟空回想起在三界遇到黑熊精一幕,自己也差点将黑熊精收为手下,不想自三界出来,这熊精竟独立门户,成了黑风山黑大王。 想着想着,悟空心中一动,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原来黑熊精曾见过悟空本相,又见过悟空真身,他若真被观音收了,再将这事说与观音,泄露了自己身份,那可对日后行走大为不利。观音心思难测,谁知她会搅出什么事来。 想到此节,悟空当机立断,这个黑熊精,留不得,至少不能放纵他在天地间如此行走,不然自己心里始终不踏实。 此事甚急,悟空有心去寻援手,又怕黑熊精看见唐僧,惹出其他麻烦,毕竟满院皆是大火,唯有这座小楼完好无损。他正想着,果然黑熊精在天上兜了一圈,便直奔这座小楼而来。悟空不假思索,亮出铁棒,迎上去喝了一声:“妖怪!” 黑熊精吓了一跳,悟空这下有心算无心,黑熊精哪里躲得过去,所幸悟空不想伤他性命,这一棍撩在小腿上,黑熊精疼得“哇呀”一声,他见了悟空,惊道:“是你!” 悟空默不作声,举棒还要砸去,黑熊精双手摊开,急道:“莫打莫打!自家人!”悟空冷笑道:“若是自家人,为何不去齐天岭,而要自立门户?” 黑熊精苦着脸道:“非是我不愿去,只是……只是……”悟空见黑熊精吞吞吐吐,颇不耐烦,便道:“你不说,那便再吃一棍!” 黑熊精忙道:“是老君教我来此!” “啊!”悟空大吃一惊,黑熊精居然是老君御下,按理来说,道教该阻取经人才对,为何黑熊精要在双叉岭和那特处士一唱一和,为唐僧逃走创造便利条件呢? 悟空喝道:“休要哄我,老君乃是天上三清,哪里会管地上的小事?” 黑熊精道:“千真万确,千真万确,我若撒谎,教我永世不得超生!”他吃过悟空苦头,一次便被打怕了。 悟空道:“你倒说说,老君教你做什么?” 黑熊精道:“前几月,老君教我到双叉岭救出取经那和尚,却不想我还未施救,便被旁人救走。之后老君又命我在黑风山等候,只说取经人必到此地,教我生出事端,阻住取经行程。” 悟空听得一阵头晕,老君行事前后矛盾,他到底是如何想的?若教那寅将军将唐僧吃了,岂不一了百了,道教气运不失,如来取经大业告终,为何又要黑熊精与特处士保住唐僧性命呢? 悟空问道:“那特处士可与你是一路?” 黑熊精点头道:“正是一路,那是老君座下青牛。” 悟空这才相信黑熊精所说,纵编谎也没有这般快的。于是道:“你这呆熊,这场浑水岂是随意趟的。” 黑熊精愣眉愣眼,不知悟空在说什么。悟空接着道:“取经大业乃是如来亲定,岂是你能阻得住的?你若不知好歹,不知有多少菩萨佛陀要将你收了。就算佛祖菩萨不来,你倒想想,能不能敌过我手中铁棍?” 黑熊精连道:“敌不过敌不过!”转而恍然大悟,问道:“莫非……你要保取经人?” 悟空无奈道:“亏你还没笨到家。” 黑熊精苦道:“一边是三清,一边是佛祖菩萨,我又如何是好?” 悟空想了想,道:“你若信我,我给你指条明路,管教你高枕无忧。” 黑熊精道:“天地虽大,我又怎能逃得过老君手掌?” 悟空道:“你便去齐天岭,只说是我教你来的,你只寸步不离齐天岭,三清绝不会到那里拿你。” 黑熊精将信将疑道:“你没骗我?” 悟空恶狠狠道:“不知好歹的家伙,我一棍结果了你岂不省事许多!” 黑熊精知道悟空吓他,笑嘻嘻道:“莫打,我这便去齐天岭。” 悟空喝道:“要去就快走,莫要耽搁!” 黑熊精朝悟空一抱拳,郑重道:“多谢!”腾云转向南去。 悟空知道,黑熊精貌似鲁莽,实则聪明得很,他权衡利弊,应能听从自己劝告,去齐天岭避难。悟空转回经阁,见唐僧仍酣睡未醒,便使如意天机棍在小楼底下画了个圈,教这楼中水火邪魔不侵,这才腾云往齐天岭来。 非是悟空过度谨慎,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他身具二法相一事,知之者甚少。三清知道轻重,自然不会说,其余如通风、牛魔王、大禹等人更是不可能泄露这个秘密。不可控的只有黑熊精与九头虫二人,他此时也无暇去寻九头虫,但见了黑熊精,势必要先消除这个隐患。 他若自去黑风山,只怕再三催促反令黑熊精生疑,动起手来纠缠不清,还是找大禹等人将他直接擒过去便罢。齐天岭势力出手,便是三清心中不喜,也不会干预。 须臾到了齐天岭,悟空见了大禹等人,便要请他们替自己去黑风山走一遭,将那黑熊精擒到齐天岭中。大禹自然应承下来,他刚要叫后羿去,恰好麒麟走入洞中,见了悟空便是一喜。听闻此事,麒麟自荐道:“我正闲着无聊,这等小事,只举手之劳也。”大禹等人对麒麟本领知之甚深,他若出手,便十个黑熊精也逃不过。 悟空惦记唐僧,即刻便走,于是他在前面带路,将麒麟引到黑风山,便匆匆又回观音禅院去了。 此时火势渐消,一寺僧众哭号着从瓦砾中捡取有用的家什,偌大一个观音禅院,除了唐僧住着的那座小楼之外,其余尽成废墟。 悟空哪里会管他们死活,他坐在云端,只待唐僧醒来便继续向西行去了。 悟空放了一把火,心里颇为畅快,正坐着看地上和尚忙碌,忽见南方红云飘来,上面立着两人,正是麒麟手里擒着黑熊精,麒麟看见悟空,远远喝了一声:“我去也!”原来是特意跑来向悟空道别的。 悟空还未答话,这时突闻天上一声叱喝:“妖孽大胆,敢在我禅院放火!”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观世音。(未完待续) 二零七、禁箍现 悟空听见观音声音,心中惊疑,正是深夜,观音怎会在此地出现?难道自己烧了观音禅院,她在南海也能知道? 记得曾经听老人讲过,地上每个庙里的佛像都是佛祖的分身,哪个庙香火旺盛,哪个庙香火冷清,佛祖都清清楚楚。若是有人对他不敬,他也马上便会知道。到了西游世界,悟空自然不会再信这样的说法,但从功法的角度来分析,菩萨在地上每一间观音禅院中留下一丝神念,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何况此间观音禅院是取经必经之路,观音理应多上心一些。 只见观音拦在麒麟与黑熊精面前,冷冷地道:“你两个妖怪是哪里来的,为何毁我庙宇?”悟空见菩萨不说她观音禅院内弟子自己放火,也不责怪悟空兴风助火势,反将矛头指向刚到此地的麒麟与黑熊精,显然另有目的。 麒麟倒是一怔,他真没料到,世上还有人敢拦住他的去路,于是哈哈一笑道:“你这女子是谁,敢拦我去路!” 观音更是诧异,自己以杨柳观音法相出来,居然还有人不认得? 黑熊精低声对麒麟道:“是观音菩萨。” 麒麟又看了一眼,问道:“菩萨又是什么东西?” 观音菩萨认定麒麟故意装傻,她虽看不透麒麟修为,但自诩天地间已无几个对手,于是一言不发,取出杨柳枝来,只轻轻一抖,铺天遍地的柳枝便席卷而来,将麒麟紧紧裹在里面。 不知麒麟使得什么法术,层层柳枝中只见白光闪过,那柳枝寸寸断裂,现出麒麟与黑熊精二人。 麒麟道:“还有些门道。”在他口中说出这话来,其实已是莫大的赞许,但听在观音耳中,却说不出的别扭。同时心中极度震惊,这红发男子是何方神圣,居然轻描淡写破了自己的百绕千回,难道他也是混元金仙? 观音受了法术,叱喝道:“你究竟是人是妖!” 麒麟不屑道:“天下物种何其多也,人能如何?妖又怎样?” 他这般回答,观音便知这人绝非人类,而是妖族无疑。观音心中暗喜,只要是妖,那便好办多了。她自袖底摸出如来赠她的禁箍来,丢将出去,口中念个法决道:“禁!” 麒麟见一个金晃晃的箍儿飞来,他稍一探查,脸色大变,右手揪起黑熊精向上一迎,这禁箍不偏不倚,正套在黑熊精的脑袋上。 麒麟定睛一看,哈哈大笑道:“这东西厌恶至极,正好我拿你回去,早晚堪破它。”观音见一个好宝贝没丢中麒麟,却套在黑熊精头上,心中又悔又怒,依照如来传他那禁箍咒便念了起来。 她这一念不要紧,那边将黑熊精疼得直打跌,麒麟拽起连声呼痛的黑熊精便驾云西去,一旁笑翻了坐在云上观战的孙悟空。好倒霉的黑熊精,教他走时他不走,偏要又回黑风山,本来可免去禁箍之厄,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 观音喝道:“哪里走!”便追了上去,麒麟回首一顾,张口便吐出一道紫火来,这火焰似长了眼睛,紧追观音不放,观音腾挪几次,才闪躲开来,此时麒麟早已无影无踪了。 观音望着苍茫夜幕,深深呼了一口气,不知想些什么。待她转回来时,脸上丝毫不见沮丧之色,仍是那个高贵庄重的观世音,悟空心中稍有些忐忑,上前拜道:“弟子见过菩萨。” 观音笑吟吟道:“方才那红发男子,你可认得?” 悟空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观音点头道:“不认得便好,这人必是齐天岭妖孽,可莫要再与他们有什么瓜葛,人妖殊途,求得正果才是要紧事。” 观音看看地上残败的观音禅院,叹了口气道:“你虽纵火烧了我的留云下院,然究其根本,却是因院中弟子贪婪起祸,我也不怪你。只是方才我与那妖怪打斗,你为何不来助我,反在一旁大笑。” 这一句话问得悟空冷汗涔涔,他方才是笑那黑熊精,终逃不过头上禁箍,但这又如何能说出。他急中生智,编出个谎道:“我见那圈子法宝厉害,倒是整治人的好东西,故而发笑。”观音道:“你这猴子,总想坏道儿。”于是心中无疑,再不提此事。 观音也通五行休咎,她居于南海,袖卜一课,算定观音禅院将有火难,而自己主得一左膀右臂,堪为助力。 虽然观音禅院被毁,她势必将少得不少造化,然观音菩萨深谙“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道理,此时正当用人之际,为了这一卦,自己也要走上一遭。 她见观音禅院果然起火,心中暗喜,待到见了麒麟,更是欣喜若狂,既然卦象早已讲得明明白白,那大助力定是这只堪比混元金仙的妖兽无疑了。 这妖兽厉害之极,若是平常手段恐怕降他不住,观音果决使出了如来给她的禁箍,可谁曾想到,麒麟反应迅捷,这禁箍却套在了黑熊身上。观音心中有些失望,但若是能将这黑熊收了,也不枉自己走这一遭,谁能想到麒麟偏偏又将黑熊带走,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观音何许人也,她定力非凡,今日损失虽大,却也不能妨碍她道心,只是有些纳闷,一向百试百灵的占卜功夫怎突然不准了? 观音叮嘱了悟空几句,便驾云回南海去了。 观音走后,悟空却琢磨起了麒麟说的那句话。麒麟见禁箍套在黑熊头上,说了句“这东西厌恶至极,正好我拿你回去,早晚堪破它”,听这话,麒麟似乎见过禁箍,或者是与禁箍类似的东西?不知为何,悟空忽然想起了凤凰,不知道天地间第一灵禽,是否也被类似的东西禁箍呢? 这紧金禁三个箍子,在悟空看来,便是驭兽环一类的东西。在《西游记》中,三个箍子一个套了悟空,一个套了黑熊精,一个套了红孩儿,三人都是堪比太乙金仙的修为,可见这法宝是何等厉害。 悟空细想了想,这三个箍都是用咒语驱使,作用也基本相同。第一个共同点,便是这箍子似乎只对妖魔有用,悟空与黑熊精都是兽类不提,红孩儿身上流着牛魔王和罗刹女的血脉,自然不是人类;第二,在《西游记》书里,美猴王头上的箍是因好奇心起,自己戴上去的;黑熊精头上的是悟空钻到他腹中,心慌意乱时菩萨给套上的;红孩儿的是被骗坐到天罡刀阵之后才套上的。方才菩萨本意是要套住麒麟,却误中黑熊精,由此看来,这箍儿的使用,也有一定条件,并非百发百灵。否则菩萨何须费那么多周折? 既然那紧箍并非说用便用,悟空便放了许多心,免得总要提心吊胆地担心。想到这里,悟空暗暗立了个誓,绝不随意在头上戴帽子。 …………………… 唐僧做了一夜好梦,直睡到天光大亮,起身穿戴完毕,推开房门,这一惊非同小可。但见昨日庭院楼阁全都不见,满眼焦土瓦砾,怎一个荒凉凄惨! 唐僧惊叫道:“悟空!” 悟空正在云上遐思,听见唐僧唤他,急忙跃下,唐僧道:“只一夜工夫,这禅院怎变这般模样?”悟空笑道:“师父倒睡得好,昨夜可热闹得紧呢。”唐僧道:“如何热闹?” 悟空道:“寺中和尚看中了九环锡杖,连并要夺那包袱中宝物,昨夜放火要烧杀你我。幸得我机警,使个法术,保住这座小楼无虞。” 唐僧一甩袖子,怪道:“你若有法术,怎不保住其他房舍?” 悟空笑道:“人家放火烧自己庭院,我一个外人,怎好插手?” 唐僧道:“你这人也颇不厚道,人家请斋供饭,哪里怠慢了你?” 悟空道:“这禅院中一个比一个心毒,已说不清害了多少性命,只为谋财,我不一个个打杀,已是便宜他们了。” 唐僧还要说话,悟空紧接着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若不教他们得些教训,今后难保还会如此。你想那过往路人,可不是人人都有我这般本领,到那时,又有谁能救他们?” 唐僧想了一想,悟空此语倒是有理,于是道:“既然如此,也覆水难收了,好歹下去慰问一番也好。” 唐僧自楼上缓步走下,有那眼尖的远远看见,惊叫道:“那两个恶鬼来索命了!”悟空近前做个恶容将和尚吓退,喝道:“你家院主在何处,还不叫他出来!” 早有广智广谋二人将老院主从后院搀了出来,昨日看老院主,虽表皮苍老,倒也精神矍铄;今日再见,却如风中残荷,一步三歇,脸色苍白,倒似油尽灯枯之人了。 悟空见了这贪心老僧,怕是活不了许多日子了,便连数落他都没了兴致,只道:“你们这群贪心不足,有眼无珠的家伙,若不是遇到我,不知还要做多少歹事!” 悟空拿铁棒一个个点过去:“无事的全都散了,莫要在此坏菩萨名声!”顿时一寺和尚一哄而散。 唐僧见老院主凄凉模样,便走过来安慰几句:“院主,正如昨日所说,一切有为法,皆梦幻泡影。你看偌大禅院,一夜间灰飞烟灭;一库宝物,而今湮于残垣尘土。身外之物,终究不能太在意。” 唐僧说话时手摇九环锡杖,叮当作响,老院主眯缝着眼睛看那九环锡杖,耳边听着唐僧劝告,一句句如针刺一般难过。那一库宝贝经了一场大火,一切木制佛龛木鱼、绫罗绸缎袈裟全都焚之一炬,便连钟磬也都烧化了许多,基本算是尽毁了。 他越想越怒,越想越急,一时间气涌心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眼见没了气息。(未完待续) 二零八、善后事 “咦?”唐僧一脸无辜,转头看悟空,“老院主这是怎么了?” 悟空心道,还不是被你气的!却道:“想是急火攻心,还不将院主抬进房去?”广智见悟空瘦小伶仃,唐僧一幅文弱模样,反喝道:“你两个幸灾乐祸之辈,枉我家院主热心款待你们!”悟空笑道:“你家院主丢了性命,你可为他伤心?” 广智听了这话,看着院主尸首,竟落下两行泪来。唐僧低声道:“这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悟空哈哈大笑,道:“师父,你是有所不知,禅院虽失了火,却也剩下许多值钱家当,他这一哭是有名堂的。” 唐僧不解,问道:“什么名堂?” 悟空笑道:“这一哭,叫做顺理成章趁火打劫。” 广智听悟空讥讽他,一把抹了眼泪,恶狠狠道:“你这猴子胡说些什么!想死不成?” 悟空冷笑道:“你不是早想我二人死吗,可惜阎王也不敢收。” 广智回头看去,尚有十几个交好的留下未走,于是使个眼色,喝道:“这猴子在我禅院纵火,又害了老院主,还不将他两个捉了!” 后面和尚见唐僧手中拿着的九环锡杖,个个目露凶光围了上来。唐僧哪里见过这样阵势,急叫“悟空救我!” 悟空只吹一口气出去,这一众和尚跌出两三丈远,摔得七荤八素,个个伏在地上呼痛。悟空转头对唐僧道:“师父,你可看见了,恶人还需恶人磨,和这等人讲经传道,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的。” 唐僧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纵吃点亏又能如何。” 悟空道:“吃亏事小,若没了命,谁代你去西天取经?” 唐僧于是无言以对,只道:“小作惩戒尚可,万不可伤人性命!” 悟空道:“遵命!” 这群和尚不知悟空使得什么手段,但也知悟空定非寻常猴子,再不敢轻举妄动。悟空勾了勾手指,唤离他最近的两个和尚过来。那两人提心吊胆来在面前,悟空道:“休要惧怕,我师父早起还未用斋,你二人去火场里寻寻,准备一顿好斋饭,我便饶了你们。” 这两个见差事如此轻巧,急忙应下,去后厨那间屋子寻觅去了。 余下这些忐忑不安,不知悟空会如何处置,只听悟空道:“我若伸手,你们便有十条命也死绝了,师父慈悲饶了尔等性命,死罪虽免,但活罪难饶。我罚尔等二十年苦力劳作,赚得一切,在此重建一座观音禅院,从此后收心束性,若再犯半点罪业,径直送入十八层地狱中去!” 他这话说得响亮,但这群和尚又哪里怕了,难不成你这猴子能在此看管二十年不成?唐僧也道:“悟空,你这主意虽好,做起来却难。” 只见悟空跺了跺脚,念个“唵”字诀喝道:“土地老儿,出来!” 语声刚落,地上腾起一团白雾,化身出来,这人矮矮胖胖,正是此处土地。土地公上前来,与唐僧和悟空恭敬施礼,才道:“大圣唤小神出来,可有指示?” 悟空骂道:“你这腌臜东西,养了一寺恶徒,为何不早禀天帝,让他裁决。” 土地哭丧着脸道:“实不相瞒,小神人微言轻,这观音禅院内的事情,实在半点不敢掺言,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假装看不见罢了。” 悟空惊诧道:“既如此,要你土地何用?” 土地叹道:“大圣也知道,我等只是最底层的鬼仙,任凭神仙呼来喝去跑跑腿打打下手,那是毫无怨言,但这观音禅院自有观音菩萨关照,小神……小神不敢妄加谈论。” 悟空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你之过错。罢了罢了,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今日给你个差事,你若做好,必有好处给你。” 土地道:“大圣尽管吩咐,凡小神力所能及,必尽心尽力。” 悟空道:“这十几个和尚犯了大罪,我教他几个下山化缘做苦力,在此地重建寺庙,将功补过,你只代我看管他们,休叫他们走脱一个,如何?” 土地道:“此事甚易,大圣放心,小神定能做好此事!” 唐僧在一旁喜道:“浪子回头,这才是莫大功德,多谢土地上仙。”说罢要与土地施礼,土地慌得急忙躲过。 此时那两个和尚取了斋饭回来,原来禅院积蓄甚多,火势虽猛,却也有许多余粮。悟空趁唐僧吃斋时,又过去将利害与那些和尚说清道明,那和尚见悟空一句话便拘出土地公公,才知道这猴子着实了不起。那土地虽是鬼仙,对他们一众凡人来说,却也惹不起,只得甘心认命。 这一场风波定下,悟空见唐僧吃了斋饭,便牵出白龙马,招呼师父西去。唐僧却道:“老院主尸骨未寒,待我为他做个法事,再走不迟。” 悟空一时无语,敢情为人做法事是唐僧本行,见到便心里痒痒。 于是唐僧寻水净了手,又自火中余资里翻出些长香,一切斋供摆好,烧了些平安无事的纸,念了几卷消灾解厄的经,这才事毕。 土地公携众和尚将唐僧师徒送出几里路才回,悟空见春日清朗,天蓝云淡,便驱起白龙马扬足奔开,又踏上了漫漫西行路。 师徒二人餐风露宿,行了七八日荒凉路,终于见前方路旁有一处村落,唐僧道:“悟空,前方有处村落,今晚寻个善缘人家投宿,总好过在外受苦。” 悟空笑道:“师父,你常说佛者代众生受苦,怎熬不住了。” 唐僧道:“为师自然不惧受苦,只是要常有些人间烟火气,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才是正宗佛门弟子所为。。” 悟空撇撇嘴道:“出世在度己,入世在度人,依师父看,哪个更重?” 唐僧道:“你倒有些慧根,岂不闻‘有缘佛出世,无缘佛入世’,你说是有缘好,还是无缘好?” 悟空笑道:“我岂止有慧根,还长着呢!有缘无缘,都是着相,世事无常,但以有常之心,顺无常而为之,才是根本。” 唐僧眼睛一亮,跳下马来与悟空并肩而行,道:“好徒儿,再说几句与为师听!” 悟空哈哈一笑,道:“说来说去,不过是无为有为,无我有我,总之四大皆空,我名为悟空,还说什么?” 唐僧驳道:“非也非也,一切皆空,一切有色,诸行圆满,才能成佛。你以空对空,却是错了。空并非一切皆空,乃是空性也。” 悟空道:“仍是糊涂。” 唐僧又道:“凡事皆有二性,凡人所见为一面,佛之所见又为一面。我昨夜一梦,万象于观音禅院经阁中起舞,这是何故?” 悟空道:“那屋子怎盛得下?” 唐僧道:“你说盛不下,却也未必,空性到了极致,便是满了。龙湖菩萨曾言‘汝今实不能,知空空因缘,及知于空义,是故自生恼。’我看悟空,此刻便自生恼了,呵呵。” 悟空听了唐僧说出这四句偈子,脑袋里嗡地一下,这四句话怎地如此熟悉,是前生还是今世,在哪里听过? 唐僧总说自己有慧根,自己也不知为何随口便能道出佛家经义,难道自己真的天生便有佛性? 呸呸,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定是和唐僧在一起日久,受了他耳濡目染,什么佛,什么慧根,与老孙半点干系没有! 不知不觉到了村口,悟空放眼一望,这村中茅屋重重,溪桥曲水,道旁杨柳绿依依,园内花开香馥馥。此时正是夕照沉西,晚烟袅袅,不时自空中飘来饭香。 悟空道:“果然是一村好人家,定能寻着借宿之地。” 牵马入村,也不见几多行人,悟空道:“师父莫急,便投宿也要寻个富家,地方宽敞,又不惜粮食,白龙马也得草料吃。” 唐僧点头道:“悟空说得有理。” 二人走了片刻,便看见一座大庄园,方圆也有几十丈,此时这户人家两扇漆红大门紧紧闭着,悟空上前叩响门环。不一时出来一个穿青衣戴小帽的家丁来,见悟空模样却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问道:“你……你这猴子叩门作甚?” 唐僧自后面走上前道:“施主勿惊,我乃是东土大唐的僧人,要去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地,只求借宿一宿,若有叨扰,还请见谅。” 这家丁见唐僧生得好看,谈吐有礼,这才恢复常态,也还了个礼道:“高僧稍候,我便去禀报老爷。” 悟空道:“师父,你也不问问什么地界什么村庄。” 唐僧道:“稍后进去再问不迟。” 悟空因何有此一说,只因他忽然想起,此时怕是到了高老庄了。 不一时这家丁出来,态度恭敬了许多,请唐僧与悟空入内。 进了中堂,悟空将马拴在门旁柱子上,卸下包袱,与唐僧迈步入了正厅。 刚走两步,便有一位和善长者迎了上来,口称“大唐高僧来此,未曾远迎是罪”,于是三人落座看茶。 唐僧问道:“敢问老丈,这里是何处地界?” 那老者道:“此处乃是乌斯藏国界之地,本庄人家有大半姓高,故此唤做高老庄。” 悟空听了心中暗喜,果然到了。(未完待续) 二零九、卵二姐 得知唐僧跋山涉水自东土不远万里到此,高太公连连称赞,于是布置斋饭教唐僧师徒享用。他虽不信佛,但也乐善好施,称得上是个忠厚长者,只是谈吐时眉眼自带忧色,唐僧也不好问,悟空却自然知道根由,在一旁偷笑。 用罢斋饭,高太公亲自将唐僧送到厢房中歇息,这边刚安置妥当,有一个家丁行色匆匆,走上前来,低声与高太公说了两句话,高太公闻言便与唐僧告退。 悟空听得清清楚楚,那家丁说的是“法师已到了,正在正堂相候。”见唐僧又在烛火下翻起了经书,便隐匿身形,来正厅看戏。 大厅之中,灯火通明,一胖大和尚手擒一串念珠,盘膝坐于地上,这和尚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高太公携两家丁在旁恭敬等候,看样子还没说上话。 少待,这和尚眼睛摹地睁开,手中亮出一道符文,法力一吐,这道黄纸便贴在了正厅门楣上。悟空看的目瞪口呆,和尚居然用道家符文,敢情这厮是个二窜子。 高太公哪里懂得这个,对凡夫俗子来说,怪力皆为神也。 只听那和尚沉声道:“听你家小厮高才说,有一妖怪常来作祟?” 高太公道:“正是!这妖怪每每来时,都云里来雾里去,他法力高强,我请了多少法师都拿他不住。” 这和尚一听“云里来雾里去”几字,脸上现出了惧色,他哪里是什么法师,不过游走江湖行骗,只学了几手三脚猫本事,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糊弄那些心有疑惑的痴男信女还屡试不爽,若遇到真正妖怪,自己也知斗不过。 于是和尚镇定心思,装模作样在大堂上踱了几圈,郑重道:“你这宅院木气太重,故而引来木妖作祟……” 悟空听到这里,不由得想起,《西游记》全书中,多次称八戒为“木母”“木龙”,若从五行来说,水能生木,木母在此是否指的是水呢? 他也曾读过一些书籍,将西游一书看做炼丹道学之书,只是这门学问过于深奥,自己看了也记不住许多。总是八戒属木属水是十有八九的事,这和尚也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居然也说对了几分。 和尚接着道:“……五行之中,金能克木,故降此妖,非金不可。” 高太公听得一知半解,问道:“大师明示,金是何物?” 和尚有些不悦,道:“金,便是金!但有金银铜铁锡之物,都取将出来,供我施法所用!” 高太公这才明白,于是道:“高才,快依大师所言,将金铁之物全都取出来。” 高才急忙出去,不一会搬回了几把铁铲、铁叉、镰刀、短镢,还有一架犁铧。和尚见了,问道:“只有铁器,没有金银铜锡,这法难做。” 高才一旁道:“这位大师,金银之物都是我家老爷掌管。” 高太公道:“你随我来!” 他带高才出去,过一会,二人回来,将一个锡杯、一个青铜小鼎、一个金元宝、两个银锭放在地上。 和尚点了点头,道:“好!”他将五金之物聚在一处,道:“紧闭厅门,一切人等,外面等候!”高太公见和尚终于要施法,却提醒道:“法师,那妖怪还未来呢。” 和尚白了他一眼,道:“我自有法将他拘来!” 高太公诺诺退出,将厅门关了。 悟空看的清楚,这和尚见厅中无人,先将金银之物揣进怀里,又将锡杯放在地上,用脚踩扁,装进随身包袱之中。然后取出一包鸡血,洒的满地都是。 他哪里有半点作法之意,和尚从包袱中不知取出什么物事,使火折点着,顿时屋内烟雾腾起。和尚又拿起那几柄铁叉铁铲,使尽平生力气拗断了柄,然后拿起铁铲使劲击那犁铧,口中吆喝道:“妖怪哪里走!” 高太公等人也未远走,只是提心吊胆等候在外,不一刻,只见门缝中透出烟雾来,高才低声道:“妖怪来了!不知这和尚能不能行。”高太公做个噤声状。又过片刻,只听屋内打了起来,那和尚叱喝连连,又有铁器碰撞声,顿时都捏了一把汗。到了最后,只听“砰”地一声,却是后窗开了。 只听和尚义正词严骂道:“再敢来作乱,我定斩不饶!”然后便寂静无声。 过了半响,高太公捅捅高才,示意他打开房门看看,高才自然不敢去,但高太公又掐又拧,高才挨不住痛,慢慢将厅门启开个缝。 只见满地狼藉,洒满鲜血,高才看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这厅里发生了怎样大战。再见洞开的那扇窗户,那和尚正背着包袱,撅着屁股自窗户向外爬。 高才起了疑心,大开房门壮胆喝了一声:“法师哪里去!” 和尚吓了一跳,险些掉下来,回头见是高才,迅即恢复了庄严相,喝道:“这里擒妖未遂,你胡搅些什么!” 悟空见这和尚不过装神弄鬼,要骗些钱财,此时起了促狭之心,念个口诀,教那窗户自外面合上,和尚哪里有防备,顿时被两扇窗户撞了下来,坐在地上发愣。 只见地上铁铲铁叉那几个断柄凭空飘起,朝着和尚劈头盖脸打来。和尚又惊又惧,哪里躲得过去,直打得他连声呼痛。 高才见了这诡异情状,立在那里目瞪口呆,想要逃出去,却偏偏迈不动步。悟空传音与这和尚道:“你这和尚,敢来这里骗人,快给太公认个错,从今后蓄发还俗,本分做人,否则我不饶你!” 这话只得和尚听见,那和尚早惊得魂飞魄散,知道遇上了高人,于是扑通跪倒在地,将自己行骗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又自怀里取出金银来丢在地上,从厅门仓皇逃出去。太公在门口也听得清楚,这和尚在屋中行法,听起来倒也有模有样,怎突然磕头认起错来?于是高太公被这和尚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想了一会才明白,和尚是个骗子,此番降妖自然未成,好端端弄了一地污血,折了几件农具。 这边高太公长吁短叹,又将高才训斥一顿,那几锭金银却给了高才,教他明日再去寻厉害法师来不提。 悟空不管这厢事,他忽地想起一事来,急出门去追那和尚。原来悟空自忖,左右此际无事,与其在高老庄等猪八戒上门,何不径直去福陵山云栈洞将他擒下,又免得兴师动众、惊动凡人。 和尚一路狂奔,却也没走出多远,正行着,听耳边又是方才那声音道:“和尚站住,我问你,可知道福陵山?” 和尚又扑通跪下,道:“神仙大王,饶命!福陵山在此庄南面七八百里处,大致如此,实数我也不记得了。” 悟空腾云便往南面赶来,这点路程须臾便至,果然见一座高山,夜色中黑黢黢似无数怪兽蛰伏。 悟空艺高人胆大,逐山逐岭寻了过来,所幸他身法迅捷,约莫半个时辰,果然于一座山凹中见一岩洞,门上正写着“云栈洞”三个字。 悟空踏步便往里走,刚行了几步,忽听里面有人争吵,却是一男一女,他隐了身形,凑近了听去。 只听一男声粗夯夯道:“我说要走,明早便归,你横拉竖扯不让,是何道理?”这自然是天蓬元帅下凡投胎后的猪八戒了。 又一女子清秀声音道:“呸!你个忘恩负义的呆猪,喜新厌旧的腌臜,若不是我,你连自己本来面目都寻不到,怕是仍在猪槽中觅食。” 八戒嗫嚅几句,似是知道自己理亏,便道:“你终日只知骂我,骂我……骂我便骂了,为何又提我伤心事?” 女子道:“自有了那姓高的小娘皮,你在洞中又住过几日?” 八戒道:“只她不骂我,便比你强?” 悟空听来听去,却是这女子看不惯八戒终日往高老庄去寻高翠莲小姐,醋意大发,在这里撒泼。难道这女子便是云栈洞中招八戒为夫婿的卵二姐?不对啊,《西游记》中,八戒明明说卵二姐成亲一年便已死了,或许其中自有隐衷? 只听女子语声哽咽,似是流了泪水,道:“你当年被玉帝丢下天庭,浑与一只野猪没甚么分别,若不是我点醒你前世,你哪得今日风光?” 八戒听了这话,念起旧情,道:“二姐,这事……这事我自然此生难忘。” 女子又道:“想那当年天蓬元帅何等威武俊美,我顾念你出身不俗,这才委身下嫁,你却不知怜惜,既如此,便教我死了算了!”然后便听两人撕扯,却是这女子要撞石自尽。 八戒道:“二姐休得如此!” 女子道:“你朝三暮四,我生有何趣?” 八戒跺了跺脚,道:“实不相瞒,二姐,这般快活日子,我也过不上几日了!” 女子瞬时收声,轻声问道:“怎地?” 八戒道:“这事事关重大,我与你说了,你可莫要传出去!” 女子道:“我卵二姐隐姓埋名,便是要与你悄然厮守,你还怕什么?” 八戒道:“西天佛祖如来有个二弟子,叫做金蝉子。他转世十回,如今已是大唐高僧,如来要将佛法东传,便要他二弟子自东土向西行,赴西天取经去。” 女子道:“他取他的经,与你我何干?” 八戒道:“果然你头发长见识短,观音知道我本领高强,便教我保唐僧西去取经,回头必给我个金身正果!” 女子惊道:“竟有这事?那你何时去?” 八戒道:“只怕时日近了。” 女子沉吟许久,道:“难道你我终究只是露水缘分?” 八戒道:“这事我已思忖多日,你可去西天路上等我,我寻个契机,也要你一同前行,共保唐僧,到了那时,虽回不得天庭,但有了西天庇护,岂不一样风光?” 悟空听到这里,貌似这个卵二姐是八戒天庭故人,他按捺不住好奇,又凑近些使玄空法秘诀定睛看去,这一看非同小可,好一个卵二姐,竟然是她!(未完待续) 二一〇、玉兔精 但见这女子,虽有些妖氛,却不十分凶恶。见她容貌,生得妖娆娇媚。直有赛毛嫱、欺楚妹之姿。一颦一笑顾盼流离间,称得上倾国倾城,比花比玉。虽非天宫仙子,却也貌赛玉女仙娃,可爱堪夸。 悟空因何而惊,只因这个卵二姐他却认得,看破真身,这女子分明是嫦娥怀中抱着的那个玉兔! 当年悟空与后羿上天庭会嫦娥,后羿在通明殿上箭退群仙,这才将嫦娥带回下界,那玉兔也跟着下来,却不想它竟逃出了齐天岭,来到福陵山云栈洞与天蓬元帅私会。 悟空想了又想,他也曾读过繁体《西游记》,里面确有将“卵二姐”写作“卯二姐”的,当时也未曾在意。 十二地支中的“卯”正配十二属相中的“兔”,有此看来,还是卯二姐是正文的可能性大些。不过古人取名常用加减会意,“卵”字减去两点,也正是卯字,但是以卵做姓,确实有失文雅。那么可爱萌人的一只玉兔,居然给自己取了这个俗不可耐的名字,想来读书也不是很多吧。 若是玉兔,这事倒还真能解释得通,后羿未寻嫦娥之前,嫦娥玉兔居于广寒宫,一人一宠相依而生,倒也其乐融融。 后羿与嫦娥破镜重圆之后,在齐天岭建起了爱巢,此番久别情浓,想必终日黏在一起也是有可能的。玉兔虽是宠物,却也成了精怪,嫦娥与后羿亲热时,自然不会叫她在身边陪伴,玉兔自然受了冷落。齐天岭虽大,她却一个也不认得,终日里眼中看别人颠鸾倒凤,岂能不动凡心? 只是,《西游记》中,嫦娥未离广寒,玉兔又为何偷跑下界呢?看来她道福陵山是早就计划好的事,与自己所处环境无干。她到福陵山是为了八戒,到天竺国假扮公主又意图唐僧,这个玉兔到底要做什么呢?她两次违了天规,也未见有何惩罚,莫非她也有了不得的后台撑腰? 悟空得知卵二姐身份,心中又多了许多谜题,眼下自然不得解,只有听二人交谈,或可寻出些眉目来。 只听玉兔听八戒谈起取经之事,眼前一亮,语锋一转,变得甜甜腻腻,贴在八戒身上问道:“那唐僧有何好处,能教我家天蓬元帅也甘心情愿保他。” 八戒嘿嘿笑了一声,道:“那唐僧,自然了不得,只是保他必有好处。” 玉兔嗔怒道:“哼,你不说,我还不稀罕听呢,你自去保那唐僧西去,便留我一人孤苦伶仃在这里老死算了。” 八戒急忙堆起笑容,道:“二姐你就这不好,说着说着便恼。我与那高……高小姐只是一时欢愉,她一个凡人,如何能与我长相厮守,你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玉兔扭过脸来,满脸厌恶神色,悟空看了心中纳闷,这玉兔专程来刻意逢迎猪八戒,自己还道是玉兔真心倾慕天蓬元帅,此时见玉兔表情,竟如马上便要呕出来似的,哪里有半分情愫在里面。看来玉兔所图的,非是八戒,亦不是他前身天蓬元帅的威风,而是他作为取经候选人的身份,不然为何一提取经之事,玉兔便如此上心? 玉兔扭过脸来,又是和颜悦色,道:“天蓬哥哥,你方才说教我去西天路上等你,这话是真是假,可莫教我盼得一场空。” 八戒站起身来,大义凛然道:“自然是真,若有半句假话,教我再入猪舍——”玉兔掩住八戒口道:“哪个要你发誓来,不过试探你罢了。” 八戒见玉兔眉眼含情,不由得春心大动,一个粗夯夯的喉咙也软绵绵道:“二姐,今日我不去高老庄了。” 玉兔白了八戒一眼道:“你这粗莽东西,眼看要成正果金身了,还不收敛些,小心佛祖知道,敲了你的命根子。” 八戒笑道:“西方也有欢喜佛呢,佛祖才不管人间欢爱。”说罢凑上来便要亲吻。 玉兔使手指点住八戒额头,叹口气道:“罢罢罢,我该走了。” 八戒一怔:“哪里去?” 玉兔一脸幽怨道:“与你这不贴心的在一块,总是自讨没趣,我又何苦作践自己?” 八戒道:“这说的哪门子话来?我自到了云栈洞,家里钱米不缺,更无一个精怪敢来捣乱,非是我老猪自夸,这也算顶门立户了。” 玉兔道:“人贵知心,此间就只你我二人,若还有话瞒着不说,自然无趣。” 八戒这才明白,玉兔还是挂念唐僧的秘密,于是叹了一口气道:“非是我不说,这事实在事关重大。” 玉兔撇撇嘴道:“难道你说了,那唐僧便会死了不成?” 八戒道:“亏得你说中,这秘密若传将开来,唐僧不死也差不离了。” 他越这般说,玉兔越是心急,一把扯住八戒耳朵道:“消遣老娘!今日破了你的相。” 八戒耳朵大如蒲扇,却最不禁拽,连声呼痛道:“二姐饶命,上月旧伤还未好。” 玉兔叱道:“若还不说,便将你扯下来吃了!” 八戒这当口尤道:“我若说了,你千万莫与旁人讲!” 玉兔也不理他,只手上加了把劲,道:“快说!” 八戒急道:“女子若与唐僧交he,吸了他真元,能成太乙金仙!” 玉兔听了顿时怔住,手上不觉松了,喜滋滋露出笑容。这旁八戒忙躲得远远,一旁揉耳朵去了。 玉兔笑道:“活该你疼,这档子事有何不能说,还怕我去寻唐僧不成?” 八戒看了看玉兔,道:“我如何会怕,唐僧乃是金蝉子转世,修行十世,真元未破。莫说是你,便是月里嫦娥,他亦不会动心。” 听八戒这话,玉兔两道秀眉立起,喝道:“不叫你提她,你偏提她!是不是心里终日念着她,想着她,天上地下就没人比得过她?” 八戒耳根剧痛未消,又受了玉兔一顿数落,心中动了气,骂了句:“呱噪,偏你终日疑神疑鬼!”说罢往外便走。 玉兔问道:“哪里去!” 八戒头也不回,道:“高老庄去!” 玉兔恨恨道:“你若走,我也走了!” 八戒道:“你又去哪里?” 玉兔道:“眼见唐僧将来,这般日子还能过上几日,我自然是去西边等你。” 八戒冷笑道:“等我?还是等那唐僧?” 玉兔骂道:“没良心的,我不早作绸缪,到时半路杀出来,还不被当做妖物除了!” 八戒想了一想,道:“说的也有理,你若要走,我也不留,只日后相见吧。” 玉兔道:“好,既如此,只看来日缘分了。” 这二人说来也怪,情浓时如同恩爱夫妻,此时又形如路人,玉兔道:“若有人问,你便说我死了吧。” 八戒道:“好端端地,为何要说死了。” 玉兔道:“你也忒笨,若被旁人知道你我情义,不就起了防备,将来行事必定许多不便。” 八戒似是不太关心这事,只回头看了看玉兔,道:“便依你。” 玉兔使个遁法,便自洞中消失。 八戒叹口气,吧嗒吧嗒嘴巴道:“可惜了。”也不知他可惜些什么。 悟空听了半响,也明白了大概,原来唐僧果然是宝物。不止唐僧肉能长生不老,一身精元更是难能可贵,难怪许多妖精趋之若鹜。只是这样的隐秘居然能被猪八戒知道,却也不可思议。若非佛祖有意泄露,还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如来啊如来,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八戒辞了卵二姐,自己孤零零更是无趣,便要往高老庄来寻高翠莲快活,他心急火燎驾云到了村口,只听身后有人道:“天蓬元帅,久违了!” 八戒心里正想着高翠莲,这声音来的也太过突兀,吓得险些从云上掉了下去。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小的猢狲就站在自己身后,八戒揉揉眼睛,手指悟空道:“你……你是花果山那妖猴!” 悟空哈哈笑道:“天蓬元帅果然出身不俗,张口闭口便是妖!难道你此际还是仙不成吗?” 八戒道:“我老猪虽被贬下界,却有好差事等着!” 悟空本想直接说与他听,免了一场争斗。但转念一想,将来相处日子甚多,这呆猪最好搬弄是非,若不给他个下马威,他怎能惧怕自己。于是皱眉道:“你生得这般丑陋,哪里会用你?”随即恍然大悟道,“知了知了,定是那处邀你去做事。” 八戒自然问道:“哪里?你怎知道?” 悟空道:“我说的那处,乃是为人看管坟圈子,任什么恶鬼冤魂,见了你这等丑恶,只怕都逃之夭夭了,哈哈。” 八戒生为天蓬元帅时,一表人才颇为自傲,今世变作猪妖,心中实在不忿,听悟空这般奚落他,大怒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这猴子也忒损了。” 悟空冷笑道:“和你这神仙不爱,妖怪不亲的家伙,还要说什么好话?” 八戒又羞又恼,只是自知不是悟空对手,便道:“我今日有事,不与你计较。” 悟空呸了一口道:“夜深风高,你来凡人村庄作甚,想是没有好事!孙爷爷我今日为百姓除害,且吃我一棍。” 八戒见悟空没来由便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亮出九齿钉耙喝道:“你这猴子,当我怕你不成!”(未完待续) 二一一、收八戒 悟空巴不得八戒动手,他见八戒与前世天蓬相比,多了许多粗莽无谋,只一副貌似人畜无害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转世后性子也变了。 看着八戒,悟空想起地府中那头少了幽精魂的猪,主灾衰之幽精,主人秽乱之思,使人好色嗜欲,贪吃享乐。这一魂恰好附在天蓬元帅身上,而天蓬投胎成猪八戒,内里仍有一头猪的幽精魂作怪。 不知转世时发生了何种变化,在悟空看来,投胎成猪身之后,猪八戒比做天蓬元帅时情yu更重了几分,或许在天庭压抑许久,到了凡尘中少了拘束,才流露出更多本性吧。 八戒挥钯迎上来,他心中的悟空,自然还是那个围剿花果山时的悟空,纵比自己强些,但也没有天差地别。他心中自忖,只比划两下便逃,让这猴子出出气便罢。哪知这一棍砸下来,竟有万钧之力,只一个回合,八戒虎口崩裂钉耙脱手,直接从云上坠了下去。 悟空在空中兜了个圈子,一把将八戒捞起,拔一根毫毛变作绳索,将八戒捆得结结实实。八戒疼得直哼哼,嘴上道:“我的爷,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苦这般当真?” 悟空冷笑道:“我倒问你,你怎成了这般样子?”他佯作不知天蓬之事,倒要看看八戒怎么说。 八戒听悟空问起这事,一脸苦相,竟似要哭了一般,道:“这事说来话长,皆因蟠桃会醉酒,误入嫦娥广寒宫,才惹得玉帝龙颜大怒,将我逐了下来。谁曾想天将生了一双无用的招子,将我误投到了猪舍……此后,我便寄身于南面福陵山云栈洞为生。” 悟空哈哈笑道:“好一个玉帝,好一个天蓬……”他笑了一阵,一把扯住八戒耳朵道,“福陵山离此老远,你到此作甚?” 八戒道:“实不相瞒,在那洞府,我也有个相好,名叫卵二姐,只是她年前死了,我便又寻了一门亲事,便在此庄之中。”他这番谎话变得极为顺溜,说道后来,自己都信了几分,便脖颈一扬,反问道:“我来探亲,还不许吗?” 悟空听得八戒果然说卵二姐死了,他便装作不知,也不提此时,只手上加劲,“呸”了一声,道:“你见哪家大半夜探亲,不说实话,我便将你埋了!” 八戒疼得丝丝直吸冷气,道:“要埋便埋,只是手上松些便好!” 悟空是刻意整治八戒,亮出铁棍来,变作黑油油一道软鞭,道:“还敢贫嘴,待我抽烂你一身糙肉!” 八戒不知哪里来了精气神,梗着脖子嚷道:“你敢打我,我是佛祖钦点的——”话没说完,悟空一鞭子已抽了上去。他这鞭子乃是如意天机棍所化,几万斤的重量,饶是悟空没用力,八戒大腿上已现了一道浅沟,鲜血哗哗流淌。 这八戒倒也硬气,只要不拽他耳朵,他便不说痛,又嚷道:“观音菩萨教我在此——” “还敢喊?”悟空又连抽了三四鞭。 八戒见一条大腿血肉模糊,这才求饶:“爷爷莫打了,我说,我说。” 悟空冷笑道:“早知如此,还何必撑着。” 八戒道:“是我耐不住寂寞,强夺了高家小姐为妻,只是此间实在难熬,又不敢稍离片刻。” 悟空道:“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为何偏要在此?” 八戒道:“是那观音菩萨教我在此等候取经人,我哪里敢走?” 悟空做吃惊状道:“取经人?你说的可是自东土往西天去的取经人?” 八戒自然吃惊,道:“正是正是,你怎知道?” 悟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你何不早说,也少了许多争执!”于是悟空使个神通收回寒毛,放出了八戒。 八戒心中腹诽道,你这遭瘟的猴子,我一直要说,都被你鞭子抽了回来。 悟空见八戒一副狼狈相,心道,这几鞭权当为后羿出气了,你害得人家夫妻分离,我抽你几下还算轻的。 八戒起身整理一下衣裳,啧啧道:“好好件袍子,就被打烂了。”悟空笑道:“回头寻你那便宜岳丈,给你整治一套新的来。” 八戒道:“我岳丈不待见我,哪里会管这事。我若生得俊俏些,又能干活,又会体贴人,不知有多少黄花——” 悟空听这呆子满嘴胡说八道,一巴掌抽上去,道:“呱噪,少说这些无用的。” 八戒这才想起取经之事,于是问道:“方才说到那取经人,可是与你有些瓜葛?” 悟空道:“岂止有瓜葛,我与你倒也相仿,此际我便是那取经人的大徒弟,要保他去西天取经的。” 八戒一拍大腿,哪知正拍到痛处,却也忍住道:“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师父在哪,快带我去见师父!” 悟空道:“三更半夜,师父正在歇息,要见师父,也等明早再说。” 八戒忙赔笑道:“师兄说的是,说的是。” 悟空见八戒看自己眼神中有许多惧意,心道,今日初逢,不好下手太狠,你日后若不安分,专行挑拨离间之事,我自然再会惩戒你。 二人在庄外各寻一处云头坐了,自然也各有心事。八戒想的,自然是加入取经队伍的忐忑,他只听菩萨说过,并非他一人去保唐僧西去,只是万没想到会有花果山齐天大圣这般强势的人物加入,这可着实是件棘手的事情。 玉帝密令自己混入取经队伍,似有将自己召回天庭之念,一边是天庭,一边是西天,这两大势力究竟孰好孰坏,眼下还看不出端倪,自己自当见机行事,见风使舵,搏个身家前程出来。 悟空虽不知八戒如何想,却也知三人同行,必然多了许多事端。这之前,唐僧一心向西,其余事不管不问,自己只不杀生妄言,便平安无事。八戒一旦加入,必定刻意逢迎讨好,唐僧耳根又软,少不得受他挑拨。想到此处,悟空不禁自问,今日这下马威是否分量轻了些? 不觉到了天明,二人进了高老庄,进了高太公大院,高才正在马厩前喂马,见八戒与悟空并肩踏入,扔了手中草料便往内堂跑,口中惊叫:“那两个妖怪是一伙!” 他这厢叫喊,将堂中正在用斋的唐僧与高太公惊了出来,走出来观看。悟空道:“师父便在眼前,还不跪拜!” 八戒纳头便拜,口呼:“师父在上,弟子失迎!” 高太公一旁道:“长老,这个正是强取我家小女的妖精。”原来今日清晨,高太公藏不住话,早将高翠莲一事与唐僧说了。 唐僧问道:“悟空,这究竟是怎回事,为师有些不明了。”悟空道:“他与我一样,乃是菩萨劝善,在此等候师父,要保你去西天的。莫看这老猪模样难看,前世也是天上神仙,一身法力……比我倒差了不少。” 唐僧道:“出家人,莫要夸口。”于是转问八戒:“你既从吾善果,我给你起个法名可好。”八戒道:“师父,菩萨已与我摩顶受戒,起个法名,叫做猪悟能。” 唐僧笑道:“好,你师兄叫悟空,你叫悟能,倒也相配。”于是沉吟半响,道:“我见你生就一副饕餮之相,但入我佛门,应断了五荤三厌,我再为你取个别名,唤作八戒,如何?” 八戒道:“师父说几戒,那便几戒!” 高太公见唐僧收了八戒,实乃意外之喜,于是重整素斋,款待唐僧。八戒一把扯住高太公道:“今日起,小婿便要去西方敬佛,也不知几时能回来,还不叫我娘子出来,见上一面!” 悟空一把打掉八戒手,道:“当着师父面,莫要胡说八道,入了沙门,还提什么前事旧情,快来吃了斋饭,赶早便走!”八戒不敢不从,于是坐下吃斋。 师徒宴罢,高太公起身与唐僧道:“非是老朽不留客,实在我这妖怪女婿太过瘆人,他若在此住上一日,恐街坊邻居又有闲话。”于是高太公命高才取出几百两金银,道:“这些银两,便做长老途中花费。” 唐僧推辞道:“金银财帛,于我等毫无用处,这一路上,我等饿了便化斋,困了便求宿,当真用不到。” 八戒道:“丈人,好歹给件衣裳,我这直裰昨夜被师兄打烂了。”高太公于是取了三件棉布偏衫,又取了三双鞋子,给八戒换下一身破烂衣物。 这厢收拾停当,悟空将包袱衣物并作一担行李,教八戒挑着。八戒还要说话,被悟空拦住,径直赶往西边大路上去了。 八戒出了门仍嚷嚷道:“丈人,好生与我看管女儿,待我取经回来,再来寻她!”惊得高太公不敢答话,悟空笑道:“太公莫怕,他若敢再来,我打断他腿。”高太公听了悟空抚慰,稍稍心安。 上了路,悟空牵了白马,八戒挑着担子,一直向西投来。 这一路平平稳稳,行了一月,才出乌斯藏国地界,猛抬头见前方一座高山。三藏道:“悟空,且缓行,前方一座高山。” 只听八戒道:“师父莫慌,这山唤做浮屠山,山中有一个高人,叫做乌巢禅师,他在此修行许久,也曾叫我随他修行去。” 悟空一听乌巢禅师,暗叫惭愧,若不是八戒提醒,自己险些忘了这个神秘人物。 元宵节快乐,回家吃汤圆喽(未完待续) 二一二、论空性 乌巢禅师,此人只无头无尾出现一次,不知来历也不知去向,平白无故传了一部《多心经》与唐僧,又道出一段偈子暗表前路险恶。乌巢禅师法力十分高强,美猴王使金箍棒打他,也碰不到半点,实在是少见的高手。 他居于乌斯藏国高山树枝上,行为怪癖,似乎在此地专为等候唐僧,前因后果扑朔迷离,这不可不说是西游一大悬案。 带着许多疑问,不知不觉行到了山顶山,只见这一座好山,青松绿柳,仙鹤齐飞,香花绿草千般颜色,点缀得生机盎然。涧下绿水滔滔、崖前祥云朵朵,一见便知是神仙地界,并无半点妖氛。 再走一会,又见香桧树上,有一座柴草窝,树顶青鸾彩凤齐鸣,又有山猿献果,八戒笑道:“这禅师多自在!” 树上那人闻见语声,自柴草窝里跳了下来。悟空见了这乌巢禅师,便有一种怪异之感。为何怪异,他眼见乌巢分明立在面前,却难以形容这禅师容貌。 这人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说丑不丑,说俊不俊,一身衣装又黑又白,又青又紫,也看不出什么颜色。悟空心中震惊,这绝非什么幻术,而是一种自己参详不透的修为所至。乌巢禅师如此做派,自然不想现出本来面目教他们看见,这等法力,真是惊世骇俗,依自己所见,纵如来观音,也未必有这般本领。 唐僧见乌巢有一种莫名亲近之意,下马上前便拜。乌巢禅师坦然受了一礼,唐僧还欲再拜,乌巢禅师笑着搀起,道:“圣僧不必如此,远来不易,失迎了。” 悟空见乌巢直呼“圣僧”,心中纳闷,以他本领,若是个学佛的,地位当在三千诸佛之顶,若是学道的,怕也不在三清之下,为何对唐僧如此客气? 须知这天地间,神也平常,仙也普通,唯一不可轻易称呼的,便是个“圣”字。自己在花果山自称大圣,其实猖狂之举也,想那二郎神杨戬何等高傲,也只敢称个小圣而已。难道唐僧除了金蝉子转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了不得的身份? 乌巢看了唐僧,又看八戒,惊问道:“你是福陵山的朱刚烈?竟有如此福缘,能与圣僧同行。”八戒施礼道:“幸得观音菩萨劝善,愿做圣僧弟子,保他西去。”乌巢道喜:“好,好,好!” 悟空见乌巢禅师闻得观音名字,也不动声色,便知自然认识。 乌巢又转向悟空,悟空目光迎上去,看见乌巢禅师眼睛时,脑中竟有恍惚之感。乌巢禅师朝悟空点点头,却笑道:“不认得。”悟空心中奇怪,自己在此也弄出了不小动静,上通天庭,下至地府,以乌巢本领,他若不认得自己才怪。 但乌巢既说不认得,却也上前施礼道:“弟子孙悟空,蒙观音菩萨劝善,要保师父去西天取经的。禅师没见过我,也属常情。”禅师见悟空彬彬有礼,只微笑颔首。 唐僧听八戒先前言乌巢大能,便问道:“禅师可知道,那西天大雷音寺还有多远?”乌巢禅师道:“说远不远,只是一路磨难,实在难行。”唐僧叹道:“禅师所言极是,路途虽远,一步步走过,终能到达。但若遇到妖邪拦路,只怕便会耽搁了。” 禅师道:“你若怕魔瘴难消,我有《多心经》一卷,若遇险境,但念此经便无伤害,你可愿学?”唐僧读遍世间万种经文,却没听过《多心经》,他求知若渴,当即拜倒恳求,于是禅师朗朗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这经文也只几百字,片刻念完。唐僧早有学经的根源,过耳不忘,牢牢记下。 唐僧背下《多心经》,咀嚼几遍,仍觉妙处无穷,于是对乌巢禅师敬佩之心又增几分。他便问起西方路途究竟如何,乌巢禅师只笑看悟空道:“空性非空,乃圆满也!” 悟空心中一动,这话并非回答唐僧,而倒似对自己所言。自己本名悟空,自己只道是入了佛门,便是四大皆空,无论多少因果业报,到头来终究不过一场空。但听乌巢禅师所说,似乎并非如此。但“空”又如何能成了“圆满”?难道他能明白自己名字中“悟空”的含义? 唐僧见禅师不答他,便也知趣不再罗嗦。 乌巢禅师须臾化作一道金光,转回了乌巢之上,悟空忽地想起,自己何不用玄空法秘诀试试。于是他法力运于眼目,向上观看,但见这香桧树顶迷迷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悟空大为吃惊,自己这玄空法秘诀虽未大成,世间万物却也均能看出端倪,总不至半点头绪没有。 他转向旁边看去,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师徒三人不知不觉间,竟入了乌巢禅师布下的一界,处在此界之中,许多法力受限。怪不得那乌巢不露行踪,怪不得荒凉山顶竟如仙境,原来乌巢禅师早已安排妥当。 悟空不由得想起当年赴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学艺场景,竟与今日何等相似,这乌巢禅师本领,竟似不在须菩提祖师之下! 悟空叹了口气,若乌巢禅师不想让旁人知道真身,自己纵如何努力只怕也是白费,于是收了法术,对唐僧道:“师父,下山去吧。” 唐僧应了一声,便上了马。三人走出数里,悟空回头望去,那香桧树已影影绰绰十分渺小,他心道,如所料不错,乌巢禅师想必亦如须菩提祖师一般,再不会现于天地间了。想起斜月三星洞学艺的那段时光,悟空唏嘘不已,无论如何,也该念着须菩提传艺之功,才叫自己一步步走入佛道纷争的台前。悟空回想起须菩提祖师为自己取名的场景,一幕幕如在眼前,口中不仅喃喃道:“悟空悟空,究竟何为空呢?” 突然,他耳边传来乌巢禅师的声音:“五蕴四大皆无常,森罗万象皆是空!” 听到这声音,悟空惊喜难以名状,他突然发现,这乌巢禅师此时的声音竟也与须菩提祖师传道时十分相似,非但字正腔圆、抑扬顿挫,且字字珠圆玉润,如同金玉之声在耳边回鸣,竟有直入心扉的感觉。 悟空心中一慌,便将乌巢禅师当做了须菩提,于是朝天上喝道:“师父!” 唐僧行在马上,听悟空这一声“师父”唤得亲切,勒马停住,回首问道:“悟空有事?”悟空一怔,他唤的是须菩提,却叫唐僧捡了个便宜。于是道:“无事,下山路陡,且拉着缰绳才好。” 应付了唐僧,悟空仔细琢磨乌巢禅师这句话,不知不觉,许多陌生的佛门要义自脑中浮现了出来。 五蕴四大,都是佛家用语。五蕴乃是色、受、想、行、识也。一切万物,凡眼所见,耳所闻,鼻所嗅,身所觉,意所想……人自身的种种欢喜烦恼,心意意念,皆为五蕴。 四大乃是地、水、火、风。地性坚硬,水性流湿,火性温燥,风性轻动,天地间一切物体的构成,都不能够缺少这四大特性。 五蕴在外,四大在内,无我有我,一切和合。 而“森罗万象”则出自《法句经》中:“森罗及万象,一法之所印。”宇内无垠,宙光极广,与此相比,宇宙间万物都是刹那生灭、虚幻不实的。 悟空想了又想,乌巢禅师这两句话的意思倒也不难,原来空是万物,空是一切。 我乃灵明神猿之身,自上次身殒之后,身躯灰飞烟灭,便连承载造化的魂魄都消失于天地间。但造化神猿,永生不灭,即便空无一物,我也能自这天地中重生出来,可谓生于空也! 师父给我取名悟空,这含义便是:自虚无之空,渐渐体悟因果事物,洞悉因缘生法,自然便能悟出真正的空了。 悟空想到这点,左瞳中银星一闪,自己却没发觉。只觉体内造化缓缓运转了起来,此番运转与三界中悟道时不同,造化转得虽慢,却有生生不息永不枯竭的感觉。每转一分,他便觉自身修为亦缓慢增长,悟空大喜,看来自己这般想法是没错的。 回想起《西游记》中,悟空与乌巢禅师话不投机,便动起武来。他虽不知确切内情,此际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那是美猴王也和自己现在一样,刚踏上取经道路。他乍从五行山下出来,受了五百多年的囚禁,心气自然不顺。偏偏又被观音菩萨套上一个甩不掉挣不脱的紧箍,自然更加不爽。 此时见了乌巢禅师,必定是看出这禅师身份来,才怒不可遏使金箍棒乱捣一气。这次动武,却与小孩子胡搅蛮缠没甚么分别,天地间法力如此高强的,除了须菩提祖师,能让悟空生这么大的气呢着实不多了。 是恨须菩提不告诉他真相?是恼须菩提没能自五行山下将他救出?是怨须菩提藏私,不传给他更厉害的本领?还是纯粹撒泼,只图泄心中无名之火? 悟空越想越觉得那猴子悲哀,再仔细想想,反倒踌躇满志,几个腾跃追上唐僧,径直到前面探路去了。 今天更晚了,这章改了两遍,写得很慢,抱歉(未完待续) 二一三、黄风岭 一路之上,唐僧眼观鼻,鼻观心,只沉思乌巢禅师传他的《多心经》。 待下了山,步上大路,唐僧忽有所悟,张口念出几句偈子:“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生灭尽由谁,请君自辨别……绒绳着鼻穿,挽定虚空结。拴在无为树,不使他颠劣……现心亦无心,现法法也辍。人牛不见时,碧天光皎洁。秋月一般圆,彼此难分别。” 悟空暗自赞道,唐僧果然悟性不凡,这篇《多心经》,不过记了半个时辰,便能举一反三,果然常念常存,一点灵光自透。 心中虽赞,悟空却笑道:“师父可知这《多心经》何意?” 唐僧道:“自然是坚固我等拜佛之心,俗话说‘药医不死病,佛度有心人’,有此诚心,定心,净心,何愁不到西天?” 悟空笑道:“难道师父先前拜佛之心不坚?” 唐僧一怔,道:“那自然不是。” 八戒挑着担子吭哧吭哧道:“这经文也忒绕嘴,若照师父解释,只说一个‘心’字便得,何必说那许多。” 唐僧道:“八戒话虽糙,却也有理。” 悟空心道,乌巢禅师虽说这经文能驱除魔障,但观《西游记》中唐僧屡屡遭难,反而证实了这《多心经》其实半点作用也没有。 唐僧多次被抓,又屡屡大难不死,恰是对乌巢禅师传授《多心经》的一个讽刺。说白了,取经不过是如来的一场游戏,若是没有一只无形大手操纵诸天仙妖,唐僧不知已死了多少回了。 想到这里,悟空突发奇想,既然此局是如来所设,难道乌巢禅师与如来亦在角力不成?看来这取经的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浑啊! 这三人餐风露宿披星戴月行来,不觉行过了春日,到了夏日景天,自然少了许多寒冻。白日闻野树蝉鸣,入夜观萤火若星,倒也兴致盎然。 这一日,唐僧喜道:“若这般行去,只怕两三年便到了。” 悟空听唐僧说话宛如孩童一般,心道,几时能到,却不是你说的算。 夕阳西坠,忽见前方影影绰绰有一村舍,八戒喜道:“师父,快看!”唐僧也甚喜,道:“那厢有许多人家,今夜便去那里借宿。” 八戒抱怨道:“可不,这些日子要么荒山野岭,要么遇到村舍又过了饭时,俺老猪……饿瘦了许多。” 悟空讥笑道:“你那一身肥膘,瘦上三五十斤却也看不出来。”他说这话倒也并非夸张,八戒此时为猪妖之身,体壮身粗,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分量。 八戒道:“我怎比得你喝风也能度日,我从跟了师父这几日,长忍半肚饥,你可晓得?”唐僧闻言皱眉道:“悟能,你若嫌取经辛苦,便回高老庄吧。” 八戒听唐僧这话重了,吓得伏在土里道:“师父,师兄只消遣我,拿话套我。我只说肚子饿了,他便说我肥了胖了,我虽胖些,却也灵巧。我既受了菩萨点化,又蒙师父怜悯,自然誓不反悔。” 三藏见八戒心也诚恳,便软了心肠,道:“既是如此,你且起来吧。”悟空见这呆子倒也会说, 不一时行到了村口第一家门首,唐僧道:“悟空,你去叫门,莫要吓着人家。” 悟空窜到门前,见一老者斜倚在竹床上纳凉,闭目手捻佛珠,口中念念有词。悟空到了他身边,轻声唤道:“老施主,这厢叨扰了。” 这老者听见人声,微微睁开眼睛,只见一张毛茸茸的猴脸便在面前,惊得一骨碌爬了起来,叫道:“雷公到此作甚?” 悟空一把扯住他笑道:“老人家看仔细些,雷公是蓝脸的,哪里有我俊俏。” 这时唐僧早下马来将悟空拉到身后,施个礼道:“小徒无状,惊到老丈了。”老者看看唐僧,又看看悟空,口中啧啧称奇道:“你这般俊俏,怎收个丑徒弟?” 悟空笑道:“丑虽丑了,却有本事。那更丑的在后面的。” 这时八戒上前粗夯夯道:“老猪这里作揖了。”他抬起头来朝老者一笑,吓得老者险些背过气去,悟空扶住道:“如何?” 老者颤巍巍道:“还是你顺眼些。” 唐僧看见老者手中念珠,喜道:“老丈也信佛,那便不是外人了。贫僧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奉唐王之命,要往西天拜佛求经的。” 老者侧耳问道:“要往哪边去?” 唐僧只道老者耳背,道:“要往西边去。” 老者摇头摆手,道:“西天去不得,还是往东去吧。” 唐僧诧异道:“东天无经,去东边作甚?” 老者道:“无经总好过无命,若不听劝,只怕性命难保。” 悟空道:“听老丈说,西边路上可是有妖怪不成?” 老者道:“确是有妖怪,西方不过几十里,有一座山,人称八百里黄风岭,那山上有个黄风怪,那山中也不知有多少妖怪,便是村中几十壮汉也不敢进山,你三个哪里过得去?” 悟空暗道:果然黄风岭,这妖怪次序都不变动,定是安排好了。 唐僧听闻有妖,心中也有些忐忑,他虽知悟空与八戒有些本事,却不知究竟如何。悟空笑道:“师父莫怕,些许小妖不够我一只手捏的。” 老者道:“无论如何,远来是客,还请入内说话。” 八戒在后面道了句:“说话就不必了,但有斋饭施舍些才好。” 老者听那丑汉又说话,像被鞭子赶着一般,忙不迭进了屋。三人跟在后面进去,老者倒也心细,唯恐八戒惊了家人,将他三个领到偏厦,然后将饭菜端了上来。这一户举家信佛,端上的都是素斋,唐僧见了更是心喜,忍着饿先念段经文才肯动箸。那厢八戒囫囵半片已吃了两碗米饭,看的老者双眼发直。 悟空笑道:“老丈可是心疼?” 老者摇头道:“家中虽无千亩良田,却也有几囤余粮,哪里有心疼一说?只是见这长老吃相惊人,不知几月没进食了?” 八戒哪里有空说话,只一味往嘴里扒饭,片刻间,十几只空碗放在一旁。三藏此时才吃了两碗不到,见八戒这般吃相,忙道:“够了够了。” 老者道:“无妨,明日便要去那险恶之地,若有万一,总不至做个饿死鬼。”说罢将家中饭食全都取出来,八戒敞开肚皮,将一家吃食消受了,却只落个半饱。 这一夜好睡,清晨起来,这家又整治汤水服侍长老上路,老者道:“若有不虞,万要回转来。”唐僧三人谢过,上马挑担,便往西行去。 穿过村舍,行了半日,见前面一座高山峻岭,深崖浅壑,高山之上,怪石嶙峋,浅壑之中,怪泉急涌。深崖间,深藏浅露洞口无数,峻岭上,狼虫走兽忽律急行。悟空见这山势不好,便拉住唐僧马头。 …………………………………………………… 八百里黄风岭深处,一座洞府之中,一老妖身着金甲坐于高处,下首站着小妖若干侍奉。这老妖,身上穿的通亮铠甲,乍看去也威风凛凛,只生得尖嘴尖耳、小眼滴溜溜乱转,便折了几分气势。 下首站出一虎精,看面容神色有些急躁,道:“大王,这几日光吃干粮,下酒也难咽,何不出洞寻些活物来食。” 老妖道:“虎先锋,非是我不想吃,只是这几日心惊肉跳,便想吃几日素,才好定下心绪。” 虎先锋笑道:“大王何时能吃素了,若是大王懒得动,我自然愿意代劳,便寻些獐兔鹿麋,手到擒来也。” 老妖为难道:“这……”他来此之前,已得灵吉菩萨口谕,教他在此地拦截东土来的取经和尚,只是他打探一番,闻得这和尚有个大徒弟叫做孙悟空,曾以一山之力对抗天庭,后来一怒打上通明殿,将南天门柱子也砸断了几根,如来佛祖亲至,也未曾收服。老妖掂量掂量,自己恐怕不是这孙悟空的对手,于是便想龟缩洞中不出,待菩萨问起,只说未曾遇到罢了。 虎先锋又道:“大王何曾如此犯难过,这八百里黄风岭难道不是咱家的?” 老妖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我也想吃荤腥,既然虎先锋执意要去,那便快去快回。可有一条谨记在心,此次出去,只寻野兽,千万莫惹其他是非!” 虎先锋浑不在意点了点头,便带着几个得力小妖出了洞门。刚要出门,老妖又唤住他道:“慢些走,我助你一阵风,帮你隐身匿迹。” 虎先锋心中暗笑,这大王也忒仔细。 ………………………………………… 悟空正在这里观山势,忽见得一阵狂风大作,看这风吹来:崖前桧柏颗颗倒,涧下松篁叶叶凋。漫天播土扬尘,山岭无形,沟壑无踪,好一个黄风岭,只怕便是由此得名。 悟空叫一声:“八戒放下担子,留心些!”自己倒跃至唐僧身边,仔细看这风。 八戒刚擎起钉耙,只见山顶一只斑斓猛虎跃下来,直扑马上唐僧。八戒轮钯砸去,这虎空中一扭腰躲过,见八戒凶猛,掉头就跑。悟空喝了一声:“追!” 八戒定要立这头功,拖着钉耙追了上去,追出一二里,只见树后若隐若现露出斑斓虎皮,八戒动动心眼,绕个圈子过去,一钯正中猛虎。这一下却将手都震麻了,原来却是一张虎皮,盖在一块青石之上。 八戒惊道:“不好,中了他调猪离山之计也,此番头功却没有了。” 悟空在这里扯住唐僧,只一只手拎着铁棍。那虎先锋哄走了八戒,又奔唐僧而来,悟空本就矮小,又站在马后,虎先锋却没看见,只见唐僧一人战战兢兢坐在马背上,心中大喜,便肆无忌惮扑了过来。 悟空矮着身子看去,这虎先锋他却面熟,竟是双叉岭擒过唐僧的寅将军! 感谢吴承恩!(未完待续) 二一四、醍醐灌 虎将军得了洞主嘱咐,本欲寻些寻常走兽便回洞去,谁料一阵黄风吹出,漫山走兽惊得无影无踪,虎先锋只见了些呆兔野鼠,自然不甘心,便走得远了些。 正行着时,只见崖上一匹白马,马上端坐一人,却是自己曾擒入洞中的白白胖胖和尚,虎先锋见之大喜,只道这是天赐,早把洞主黄风怪的叮嘱抛到脑后。他见一个猪脸壮汉手持兵刃站在一旁,心中便有计策,于是使个金蝉脱壳将八戒引开,自己又转了回来。 人肉之味远胜寻常野兽,而和尚不沾荤腥,更是口味独特,虎先锋久未尝肉味,早已垂涎欲滴,于是夹着一股恶风扑向唐僧。 唐僧见猛虎张开血盆大口,早惊得全身瘫软,只口中急呼:“悟空,悟空救我!” 悟空自马后跃出,迎头一棒,正击在这猛虎顶门正中,他这一棍未留余力,那是何等劲道!虎先锋哪会料到马后暗藏杀机,并无丝毫防备,棍落头破,洒了满地红白之物。可惜一个天仙修为的虎精,只因不听劝告,便葬送了几千年修为。 唐僧见那死虎惨状,掩目不忍观瞧,悟空担心他受了惊吓,便将马牵到一旁。过了好一会,只见猪八戒拖着钉耙自林中奔了出来,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 到了近前,八戒见了地上死虎,口中骂道:“捉弄你猪爷爷,起来起来,你我战上几百回合!”一边骂一边拿钉耙筑那死虎。悟空笑道:“且住,凿坏了皮毛便不值钱了!”八戒手中丝毫不停,道:“出家人,谈什么金银,都是身外之物。” 悟空笑骂道:“这呆子入门倒快。” 唐僧道:“既除了妖,还是赶紧西行去吧。” 悟空自知,这虎精只是一个小喽啰,黄风怪才是黄风岭中大王。回想起来,自己也曾与黄风怪交过手,只一回合便叫他败退。黄风怪虽失了先锋,但若见自己保着唐僧,恐怕十有八九不敢出来。此番唐僧并未被掳,自己却该不该去寻黄风怪,将妖巢连根拔起呢? 想到这里,悟空忽然有些诧异。取经乃是如来主张,黄风怪乃是西天貂鼠精,按理来说应受西方佛祖菩萨辖制,若无上意,他纵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阻取经大业。那么,这出戏又是演给谁看的呢?或者说,他出现在此地,意义何在? 悟空带着满腹疑窦与矛盾,牵着白马继续西行,明知此处有妖,他自然将唐僧护在身边。走出去没多远,忽见前面山凹里转出一位老者,这老者年纪不小,却童颜鹤发,穿着一身布衣,肩负一担木柴,精神奕奕迎着走了过来。 唐僧赞道:“好一个老丈,行走起来云随雾绕,绝非凡人。” 悟空仔细看去,心中有了定数,笑道:“师父好眼力,不是凡人,便是神仙,待我上前问问。”于是悟空纵上前去,先施个礼,低声道:“老君怎有闲暇来此?”这老者不是别人,真是太上老君。 老君道:“你这自作聪明的猴子,我再不来,你当越行越错!”他嘴上骂着,脸上却尽是笑意,丝毫看不出心里不悦。 悟空一头雾水,但他知老君与他有话要说,便道:“老君稍候,待我将那两个支开。” 悟空于是回来道:“师父,这老者确是神仙,只是此地妖氛太重,他那点法力,回不了天了。我先将他送回去,你与八戒先慢慢前行,我去去便回。” 八戒大嘴一撇,道:“神仙也有迷路的,倒也是稀奇事。” 唐僧却道:“这话也对,神仙也不过一颗心,如何不能迷路?只是悟空你若去了,再有妖怪又将奈何?” 悟空笑道:“师父放心,此山妖怪已被打怕了,定不敢出来寻事。”他心道,道德天尊太上老君在此,哪个妖怪敢来? 唐僧道:“既如此,你便去吧,积善成德,也难为你有此心。” 悟空于是扯住老君,使个法术便到了天上,他倒没走远,为保无虞,仍看顾着地上唐僧,目光不敢稍离。 老君道:“悟空,你自投罗网要取经去,我也明了,只是这几桩事,你做的却不对了。” 悟空疑道:“哪几桩事?”他细数取经以来历程,才经了双叉岭、观音禅院、高老庄、黄风岭四处地方,双叉岭中,自己只在旁观看,并未出手,后面这几处,自问也未出什么纰漏,是什么原因能使老君屈尊下界来亲自指点呢? 老君道:“我将黑熊安在观音禅院左近,便是要叫观音收他,不想你却叫人将他引走,这不是坏了事?” 悟空不解道:“恕我直言,观音菩萨属西天管辖,正与道教为敌,为何要助她成长羽翼?” 老君道:“西天甚大,近年又野心膨胀,所谓不安分之时,便有不安分之心,你可明白?”悟空想想道:“难道观音她——” 老君点头道:“观音菩萨于西天,恰如一国之诸候,她见如来虽口称弟子,却只一时权宜也。”悟空也并不十分惊诧,观音素有野心,他是知道的,但在他心中,菩萨地位比佛要低许多,观音纵使厉害,也万不能与如来相抗衡。 老君似是知道悟空心思,又道:“凭观音一己之力,自然难抗当今治世之尊,然西牛贺洲越大,便越难统御。而今,如来又欲东扩,螳螂捕蝉,必有黄雀在后,怀揣封疆裂土心思的,又何止一人?” 悟空似有所悟,原来西天也并非铁板一块,听老君这么说,也有许多纷争在内。 老君接着道:“我叫观音收了那熊罴,她尝到甜头,今后必定故技重施,做大南海势力,眼下来看,观音愈强,于我道门愈是有利,你可知道?” 悟空笑道:“我一心西去,哪里知道这些?”心中却不由为老君的计策叫了声好,这一招釜底抽薪使得实在妙极,自己连手指都不必动,便叫对手分崩离析,这才是高人哪。 老君道:“你不知,我也不怪你,而高老庄中,你又犯了大错。” 悟空道:“莫非那呆子不该收?” 老君道:“明眼人一看便知,天蓬元帅乃是天庭安插的眼线,玉帝教他暗中阻挠取经,分离人心,瓦解斗志,其实只是幌子,这事恐怕连天蓬自己都不知。” 悟空忍不住问道:“既是幌子,玉帝此举又是为何?” 老君道:“玉帝自然知道,凭天蓬本领,无论武艺心智都不及你齐天大圣万一,所以取经之事必成!这也是他与佛教同盟之愿,玉帝早早安插了天蓬,其实是想在西天埋下一个眼线,这便叫做未雨绸缪、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天蓬此人重利贪欲,玉帝自然有把握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悟空道:“玉帝此举,难道如来不知?” 老君道:“他自然洞若观火,倒是就看谁的手段高明了。”悟空不由得想起,猪八戒最后被封了一个净坛使者,天下四大部洲但有佛事,便叫他先去净坛。佛教净坛与道教净坛不同,说白了便是教他去吃尽佛坛上供品。以八戒贪吃本性,恐怕一日都不得闲了,必将奔忙于四大部洲之间,为一口吃食疲于奔命,哪里还有空闲在西天探听消息? 想到这里,悟空暗暗咋舌,看来玉帝还是斗不过如来,只一个封号便将隐患排除了。 悟空问道:“那这呆子究竟该收不该收?” 老君道:“尔等皆是菩萨指定的取经人,天地间大小妖精,强于天蓬者数不胜数,观音必定收了天庭贿赂,才如此行事。但无论如何,收了他,都于取经不利。” 悟空越听越是糊涂,不禁问道:“三清莫非赞成取经?” 老君摇了摇头。 悟空又问:“那便是不赞成了?” 老君又摇摇头。 悟空道:“甚么都摇头,到底如何想?” 老君道:“取经一事,岂止单是取经?如来心思难测,依我看来,至少也是一箭三雕的买卖。”他紧接着道,“其一,传播佛家教义;其二,夺天下气运,收拢造化神猿;其三,便是你没看透的那一点……”老君顿了一顿,给悟空留个空暇思考。 悟空灵光一现,惊道:“排除异己!” 老君颇为诧异,然后赞道:“一字不差!” 悟空为何猜中,其实是想起了东来佛祖手下的黄眉童子。东来佛祖贵为未来佛,如来之后他便是治世之尊,本无必要掺到这场纷争中来,他既叫黄眉童子下界,必有深层次的原因。但这个举动,隐隐便含着对如来的些微不满。 佛教号称无欲无求,其实都是蒙骗世人之语,东来佛祖的身份放在世俗之中,便是太子的地位。他理应谨小慎微、一步三思,才合情理。派黄眉童子下界阻挠取经,然后自己又将其收服,既展现了实力,又争得了面子,此举之后,天下人都知东来佛祖法力无边。或许便是为今后的许多事做了铺垫。 老君道:“如来要排异己,我却要借此理清天下大势,方可深谋而后动,因此,这取经之事成与不成,倒也不是最紧要的了,世事如棋,一城一池之得失,倒不如定型之关键!” 悟空明白了,如来要以取经为饵,老君又如何不是这么想?他忽然明白如何去做了,于是道:“既然如此,我便引出此地妖魔,看看他究竟是何人指使。” 老君微笑点头,道:“黄风岭中貂鼠精,乃是灵吉菩萨掌管,而据说灵吉与弥勒尊佛往来甚多,你且仔细留意,引出背后之人,才算成功。” 悟空笑道:“那便是,这事弄得越大越好!”老君哈哈大笑道:“灵明神猿,果然聪慧,既如此,我告辞也。” 悟空想起一事,问道:“老君招摇行走于此,难道不怕被人嚼舌?” 老君回头笑道:“嚼舌?你有所不知,此际齐天岭众人已打上西天去了,谁有闲心顾得上我?”(未完待续) 二一五、阵前威 “啊!”悟空大惊失色,齐天岭打到西天去了,这又是因何而起? 老君道:“此事是大禹要寻他后人大圣国师王菩萨,前往西天索人。而天庭趁齐天岭空虚,也已派兵杀了下去,此时已是乱成一团了。” “天庭为何又偷袭齐天岭?”悟空问道。 老君道:“无非名位之争,齐天岭私自降雨,触怒玉帝,他误以为此雨是覆海蛟降下,派天兵围剿,一败涂地。后来得知是赤松子降雨,以玉帝脸皮之薄,自然要去寻回个场子。此番齐天岭两面应敌,却是不容乐观了。” 悟空嘿嘿一笑,道:“天庭西天若只是表面这点实力,恐怕还真不能怎样。” 老君道:“自上次后羿一人独退西天四大菩萨之后,齐天岭已隐隐与天庭、西天成了鼎足之势,这仙、佛、妖并立的年头,还真是从未出现过。” 悟空沉吟良久,道:“此事我当去看看,在这里总是放心不下。” 老君笑道:“我就知你耐不住寂寞,只是你若去了,旁人稍一留意,便知取经一行中少了孙悟空,难免怀疑到你身上。” 悟空点点头,道:“还要烦老君帮我掩饰过去。” 老君摆摆手道:“去罢去罢,活该我摊上这档事。” 悟空朝老君一抱拳,心急火燎便飞往齐天岭来。老君见唐僧与八戒二人在地上郁郁而行,他自己摇身一变,化作悟空模样,向二人追来。 悟空此次自然承了老君的情,齐天岭、西天、天庭三方大战,老君从中得益那是明摆着的事,但老君与悟空坦诚相见,此非阴谋而非阳谋也。 悟空半空中化作颛顼之形,须臾到了齐天岭。齐天岭上,果然无数祥云压上,天兵天将无数,正与地上众人对峙。悟空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来得正是时候。 通风王禺远远便闻知悟空气息,心中大喜,悟空落下地来,与众人一一见过,口称“颛顼云游归来,险些错过了这场热闹。”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当着无数人的面,自然不能揭穿悟空身份。 悟空见大禹一众上古人物都不在场,便问道:“此际齐天岭中还有何人在?”通风道:“大禹携金神、木神、火神、赤松子、后羿几人去往西天,同行的还有毕方、英招、饕餮、商羊等四五十上古异兽,人多势众,此去应保无虞。” 悟空点了点头,道:“麒麟伯父在洞中?” 通风道:“正在洞中与元圣兄叙话。”悟空安下心来,既有麒麟在此坐镇,天庭又有何人能敌?他斜眼一瞥,正看见黑熊精畏畏缩缩站在人群中,悟空摆手教他过来,问道:“此间住得可好。” 黑熊精道:“好是好,只是闲得慌,若每日都似今日般热闹便好。”悟空心道,看来这群妖兽个个都是不安分的主儿。 此时牛魔王正在天上叫骂,他自然也看见悟空到此,但好战心切,便连招呼也不来打一个。 天兵仍由托塔天王统率,密密匝匝,虽没有十万之众,却也有六七万了。 牛魔王在天上骂了半响,天兵阵营毫无动静,他便讪讪而归,见了悟空道一声:“尽都缩到龟壳中去了。” 悟空道:“来了却又不战,又是为何?” 便在这时,远处又飘来无数祥云,原来天庭此次先教李靖摆阵,使个增兵之术,显得威势更甚。 悟空放眼望去,果然这批天兵分量极重。只见:紫微宫中左辅右弼帝君率北斗七元、二十八星宿到齐;勾陈大帝携一百零八名雷将站定;太乙救苦天尊领东极妙严宫许多道士立在一旁;又有北方玄天上帝携龟蛇二将、三十六天将;又有南极长生大帝领鹤童、鹿童两徒弟……其余如九曜星君、六丁六甲、十殿阎罗、天将仙官更不必说,就连十洲三岛上吃天庭俸禄的散仙也来了不少。 悟空看这阵势,天庭明面上有头有脸的势力也来得差不多了,便道:“好一个趁火打劫的手段,此番倒有一场恶战了。” 援兵既至,天兵士气更高,李靖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一一迎毕,李靖来在阵前,叫手下天将下去叫阵,这天将降下云头,道:“哪个敢私自降雨的,速速授首,免生覆灭之祸。” 先前齐天岭群妖都听通风统御,此番悟空既来,自然要以他为首。 悟空见两方都不下十万人,不由得一声苦笑,这要是打起来,必是昏天黑地,什么计策也派不上用场,唯以实力为准。只是既然亮出阵势,那便不能堕了士气。 悟空迎上去大笑道:“好威风,好气魄,天地无常,道法自然,雨雪风霜,当自有定数!” 那天将自以为是,却赞了一句,道:“说得好!行云布雨,那是不能随意为之的。” 悟空接着道:“我说那天,乃是头顶之天,我说那地,乃是脚下之地。天庭地府,不过聚乌合之众,夺凡人造化,行恃强凌弱事,有何资格称为天地?” 李靖认得悟空,那日悟空与后羿到通明殿上,虽未出手,但也知地位不低。于是李靖道:“颛顼道友——” “呸!”悟空一口唾沫啐出,张口骂道:“你是何人,敢与我平辈相论?莫说是你,纵你主子来此,也只是我晚辈!” 天兵中许多人不识得颛顼,见他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语,一时间议论纷纷,悟空见李靖便要发怒,他使个神通,声如巨雷喝道:“吾乃上古帝王颛顼,我为帝时,世间尚无天庭一说,尔等略具神通,就敢妄称为天,当真可笑至极!” 无论天兵还是妖兽,有几个知道天庭来历,都只道这天庭便是随天地而生,天下之人世世代代皆以天庭为尊,这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听了悟空之言,天兵个个心疑。 而齐天岭妖兽却齐声欢呼起来。只因天庭素来以人为尊,于世间其他兽禽草木肆意践踏,毫不怜惜,心中早生仇怨。悟空这番话听在他们心中,甚是解气,恨不得天庭早日亡了才好。 李靖被悟空气势压住,满脸涨红,怒喝道:“全是胡说八道!”只是他这声音被下方妖兽喧嚣压过,没几人听见。 悟空趁热打铁,接着道:“下界大旱,民不聊生,尔等居于三十六天,熟若无睹,人心莫如禽兽,枉自挂了一个仙名,披了一身人皮!” 这是,自十洲仙岛中飘飘然出来一位仙人,穿着一身洁白如雪道袍。这仙君风骨不俗,一脸昂然正气,手持拂尘,到了悟空近前,慢悠悠道:“你果真是颛顼?” 悟空傲然道:“这世间恐怕无人敢冒我之名。” 这仙人笑道:“老朽并非不信,既是上古帝王,我便尊称一声颛顼大帝。” 悟空见这仙人倒有礼数,自己却也不能失了气度,便也还了个礼。 这仙人道:“颛顼大帝适才所言差矣,我虽非天庭中人,却也要说句公道话。昊天上帝在上,素来勤政爱民,济世之心可表日月,何来熟若无睹之说?何况天地众生,一概平等,人心如何,禽兽又能如何?大帝所言,显然将禽兽置于人仙之下,未免不公了吧?” 他这番话说的绵里藏针,倒给悟空安了个罪名。齐天岭上俱是妖兽,难免有不明真相者被他言语煽动,损了士气。 悟空皱了皱眉,问道:“你如何称呼。” 这仙人得意道:“小仙是十洲仙岛中炎洲洲主,名做——” 悟空摆了摆手,止住他言语,淡淡道:“不必再说,我已知道了。敢问这位炎洲洲主,贵岛可是盛产一种风生兽?”他不待这人回答,又接着道,“风生兽,遍体皆青,大如狸猫,体态却似豹。据闻此兽刀枪不入,火烧不死,锤击无用,唯有以石上菖蒲塞其口鼻,方能致死。取风生兽脑浆和菊花同服十斤,便可得寿五百。阁下既然做到了洲主,想必总有几千年寿元了,不知吃了多少风生兽呢?” 悟空刚说完,天上地下一片哗然,人人都在寻长生之术,不料这炎洲洲主竟有如此福缘,安坐家中便可享长生。 炎洲洲主听得冷汗涔涔,这乃是他炎洲最大隐秘,向来严禁外传,此人又是自何处得知的?他急忙否认道:“哪有此事,分明是讹传!” 悟空也不追究,接着道:“好,你说讹传,那便是讹传罢。”悟空看看这人衣装,冷笑道:“又闻炎洲有座火林山,山中生火光兽,其大如鼠,毛长三四寸,此兽脱毛即死,然取其兽毛成火浣布,制成衣物,洁白胜雪,永无垢污。洲主这身衣服,不知要宰杀多少火光兽呢?” 炎洲洲主听悟空说起他岛上隐秘如数家常,心中震惊无比,哪里还有闲心斗嘴。尤其那风生兽的秘密,若被旁人知道,他炎洲之上只怕永远不得安宁了。 他颤颤道:“都是胡说,哪有此事?哪有此事?”这话说的底气甚是不足,任谁听了都知悟空所说定是实情。 悟空也不理他,厉喝道:“这便是尔等所言的天地众生,一概平等吗?看你道貌岸然,却可惜了一身好皮囊!如此践踏生灵,留之何用!” 悟空抖出如意棍,拦腰扫去,劲风如刃,直接将这炎洲洲主变作了两截。(未完待续) 二一六、先擒王 悟空说打便打,只一招便将一个天仙毙于棍下,观者皆惊。 李靖更是不知说什么好,只手指着悟空道:“你,你……” 悟空看都不看李靖一眼,以棍指向天兵道:“尔等为虎作伥,休怪我不留情了。”他早有考虑,这条如意天机棍被他稍稍变换模样,谁见了也想不到是悟空手中那条。 牛魔王在底下叫道:“杀得好!”亦有许多齐天岭妖兽为悟空助威。悟空心道,早晚是一个打,还不如占个先机,以示我齐天岭战意决然。 他这边杀了一炎洲洲主,天兵阵营中震惊之余,反应各有不同。勾陈上帝最是好战,此时却眯缝着眼睛,在掂量这个“颛顼”大帝的深浅,南极长生大帝向来出工不出力,一副看戏模样,十洲仙岛诸仙本欲借此以表对天庭之忠,见此惨状,便有了退缩之意,玄天上帝始终闭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最尴尬的自然是李靖,他被玉帝封以降魔大元帅之职,此番战前得报,说齐天岭精锐俱已杀向西天,内中空虚,正合趁隙而入。李靖踌躇满志,举天庭之兵来袭,却不想又被杀了个下马威。名虽是元帅,可放眼一望,又有几人能甘心情愿听他号令。 哪吒纵便不愿,此时也当为李靖分忧,于是站出道:“待孩儿来战他!”李靖问道:“你可是他对手。”哪吒摇了摇头,他看不出颛顼修为,更没有把握一击毙了炎洲洲主,可此时岂容深思,若不立刻站出来,天兵士气便将一落千丈。 正在这时,太乙救苦天尊来在阵前,对李靖道:“这人杀我天庭散仙,如此犯上之罪,岂能容他走脱?待我来收他!” 李靖闻言大喜,太乙救苦天尊可是不折不扣的混元金仙,他若出马,即使不胜,只需僵持一阵,便能挽回颓势。 齐天岭恐怕只有这一人能用了,其余如牛魔王之流,紫微宫中左辅右弼帝君足以相抗。 太乙救苦天尊怒视悟空,喝道:“你罪当诛!” 悟空哈哈大笑:“不知是何人给我定的罪?”他手指太乙救苦天尊,“是你?”又手指李靖,“是他?”然后手指上方道,“是那个昏庸自大的傀儡玉帝?哈哈!” 救苦天尊道:“天有天道!你敢抗旨不遵,力拒天兵,便是死罪!” 悟空喝道:“天道由天,由不得人,你以谁为天,我不管,我只知道,在我齐天岭,那个狗屁玉帝,不如狗屁!” “大胆!”救苦天尊拂尘一扫,便要攻上。 这时,只听齐天岭洞中传来一个深沉威严的声音:“你便是东极青华大帝?”这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送到每个人的耳畔,仿佛便在耳旁说出这句话。 救苦天尊心中一凛,收回拂尘踞然道:“便是我,如何?” “好,好,好!”三个好字说出,一人身穿红衣,迈了三步,便自洞中来在阵前,与悟空并肩而立,正是麒麟! 悟空见麒麟出来,知道这场仗自然无需自己动手了,便退回了本阵。 麒麟斜睨救苦天尊,居高临下问道:“是你曾对九灵元圣动了不轨之心?” 救苦天尊微微蹙眉,这人是谁,自己在他面前,感觉如同晚辈一般。但仍硬气答道:“妖行于世,终是祸害,我便是要收他,如何?” 麒麟眼中怒意滔天,他始终对九灵元圣负疚,又岂容旁人欺辱? 只见他将左手背在身后,只伸出一只右手,道:“来,让我看看你有何本事。”语气淡然,却如圣旨纶音,配上他傲然不屑的姿态,显然在他眼中,救苦天尊任凭宰割。 救苦天尊无名火起,自己修炼这许多年,哪里有人对自己如此不敬。但怒虽怒了,却谨慎至极,他将八卦镜祭在身周,这才驱动拂尘柔丝,向麒麟缠来。 麒麟待那尘丝游近,一只右手变作火炭般通红,三丈之内的尘丝俱化为烟,一点灰烬都没留下。不容救苦天尊变招,麒麟踏步上前,他本距救苦天尊十余丈之远,一小步迈出,竟到了救苦天尊身前,触手可及。 救苦天尊只觉一阵恍惚,还处在尘丝被烧的情境当中,麒麟一只红彤彤的手掌已印在胸前,这一掌刚猛无俦,堂堂东极青华大帝,便被一掌击飞了出去。空中散散落落亮晶晶的,是那八卦镜的碎片。 须臾,救苦天尊飞出的方向极远之处,一道血雾喷起,然后便见一个踉跄身影,驾云仓皇而逃。 麒麟自然不屑追他,他这一掌动了真怒,至少也叫救苦天尊百十年不敢露面。击退了救苦天尊,麒麟环视天兵阵容,目光不嗔不怒,却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寂静,无比的寂静。天上地下不下二十万仙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悟空也瞠目结舌,他只听大禹说过,麒麟武力难逢敌手,但没想到会霸道如斯。 再看那群天兵天将,各个如同五雷轰顶,自勾陈上帝以下,心中无不翻起惊涛骇浪。救苦天尊,那是何等人物?六御之一,和昊天上帝平起平坐的人物,竟连两招都没过去,便被打得狼狈而逃,赖以成名的八卦镜也被这人一掌击碎。这人究竟是谁? 天兵阵中,只有一人镇定如初,便是始终闭目的真武大帝。救苦天尊被击飞,他都未睁开眼。但就在麒麟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的时候,一双龙目忽地睁开。 麒麟看着真武大帝,竟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转而变成欣慰,但他又将眉毛一扬,稍有挑衅之意。真武看着麒麟,脸上却露出了微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麒麟点了点头,深深看了真武一眼,然后转回阵中,对悟空道:“我去睡觉,有事叫我!” 悟空看了看麒麟,又看了看真武,这两人以目会意,倒似是故交。 悟空见麒麟一出手便将场面镇住,心道,救苦天尊都被你打跑了,哪里还有人敢出手? 果然真武大帝见麒麟回头,便带着龟蛇二将与北天门三十六天将转回南天门去了,连招呼都不与李靖打一个。 李靖哪里敢与真武怄气,此时的他,才知道什么是骑虎难下。一场声势浩大的剿灭齐天岭之战,被一个神秘人搅得一塌糊涂,炎洲洲主死了无所谓,可太乙救苦天尊,那是天兵的精神所托呀!连他都败了,这仗还怎么打?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弟兄们,给我杀!”说话的正是那个颛顼。 齐天岭群妖看的热血沸腾,早已按捺不住激昂斗志,数万妖兵腾空而起,杀入天兵之中。 牛魔王最是心急,直接化成了白牛真身,四蹄翻飞践踏,所向披靡。悟空见牛魔王太过莽撞,急令通风王禺携白泽、獬豸去拖住勾陈上帝,而今救苦天尊一走,勾陈上帝便是最大的威胁。 果然,战斗方起,南极长生大帝便趁人不注意遁之夭夭了。左辅右弼帝君携二十八星宿也只敷衍了事,且战且退,但保自身无虞便是。 李靖早已乱了阵脚,十几万人纠缠厮杀,他纵是喊话也无人听得见,只得提起宝刀,杀入乱阵之中。 悟空始终盯着李靖,他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李靖虽本领不高,毕竟身担降魔大元帅之职,若能将他制住,天兵哪里还有斗志在,必将一溃千里。 他提着如意棍朝李靖飞去,半路便被四大天王截住。李靖既为主帅,自然防备森严,四大天王、九曜星君、哪吒三太子片刻不离身周。 悟空与四大天王缠斗片刻,将这四人一一击退,又有九曜星君围了上来。太白金星最是机灵,见悟空直奔李靖杀来,便猜出了悟空用意,他唯恐这几人阻不住悟空,急回去叫道:“天王快走!” 便在这时,一尊九头狮猊摇头晃脑闯了过来,张口便将太阳、太阴、木德、火德噙住,转头抛出了几里之外,悟空压力骤减,仍追向李靖。 李靖也已察觉到悟空意图,他自问绝非这个上古颛顼的对手,但他久经战阵,仍不慌不忙祭出宝塔,黄金玲珑塔飞出,朝悟空当头罩下。此时又见空中一道白光闪过,这宝塔直接便被一个白色圈子给收了,那厢王禺手执斩神圈笑道:“好宝贝!” 李靖失了如来赠的玲珑塔,惊得魂飞胆丧,再无抵抗之心,只使出平生解数向上急纵,但求回天庭便好。 悟空哪里容他走脱,在后面紧追不舍,哪吒急忙将混天绫祭了出来,悟空吃过这混天绫的亏,急忙使个纵地金光避过。反跃到了李靖身前,悟空手执如意棍拦住去路,见李靖仓皇失措六神无主,心中一狠,迎头便砸了下来。 李靖急抬宝刀迎了上去,可他哪里知道这如意棍的分量,一把千锤百炼的法宝在如意天机棍下,便如同纸糊的一般,如意天机棍摧枯拉朽,带着这口宝刀一股脑砸在李靖头顶。 托塔李天王,叱咤天庭数万年的降魔大元帅,他能养出金吒、木吒、哪吒三个神通广大的儿子,能受赠如来八宝玲珑剔透如意舍利子黄金宝塔,能受玉帝垂青多次委以重任……此时却无人能救他一命。 一个大好身躯顷刻间变作一滩肉泥,便连元神亦都无法逃出。(未完待续) 二一七、天庭悲 哪吒与李靖相距不远,见父亲居然被那个颛顼一棍击毙,心中痛如刀绞,差点晕了过去。所谓骨肉相连,哪吒纵与李靖不合,但毕竟父子亲情岂能割断?哪吒大叫一声“贼子敢尔!”便强忍悲痛,奋起风火轮、手执混天绫、砍妖刀朝悟空追来。 悟空浑不在意,王禺提着斩妖剑、斩神圈早将哪吒拦住,二人战在一处。 李靖既亡,太白金星已知此战大势已去,此时天兵已被打的七零八落,再难聚在一处,太白金星只寻到九曜星,且战且退,回天庭去了。 勾陈上帝被牛魔王、通风、白泽、獬豸缠住,一时间难以脱身,他纵有一百零八名雷将,也被齐天岭众妖王与鲲鹏腹中出来的那些妖兽各自寻到,捉对厮杀起来。 王禺丝毫不留手,只一二十个回合,便将哪吒打得遍体鳞伤,哪吒死战不退,那边勾陈上帝有心独挽狂澜,奈何牛魔王四人他已应付不来,想想齐天岭还有一个击败救苦天尊的神秘人物尚未参战,顿时心灰意冷,于是他也不管旁人,纠起本部天将,又使个法术将王禺逼退,一把救起哪吒,便回天庭去了。 牛魔王等人还要追杀,悟空拦住道:“穷寇莫追!” 紫微宫左辅右弼早已不知去向,二十八星宿各自为战,狼狈不堪,十万天兵已是一团散沙。 齐天岭太乙金仙以上修为,此时才真正放开了厮杀。 牛魔王一具白牛真身,在空中翻滚腾跃,如山岳一般碾压;通风身法如电、如鬼魅般在战阵中游走,手底亡魂无数,而悟空此时立在云上,并未参战,他的目光尽都放在了王禺身上。 禺狨王左手持斩妖剑,右手斩神圈,他也不亲临战阵,只操纵他斩神圈,专往天兵聚集处祭出,那白光一收一放,方圆十丈尽成血靡。王禺如同游山玩水的看客,御着法宝边行边杀,所过之处漫天血雾,莫说活人,便连一具全尸都寻不见。 悟空心道,怪不得牛大哥曾说过:“禺狨王现,万里血溅”,由此看来果然所言不虚。 这时,在战圈之外,悟空突然看见一个身影,影影绰绰在远方游离观望,又不敢近前。悟空仔细看去,此人竟是南极长生大帝的鹿童,他身形模糊,应是使了什么隐匿之术,不想却没瞒过悟空。悟空记性过人,刚才只看了一眼,便将天兵中大多要紧人物记在心里。他有些不明,眼见天庭败局已定,鹿童此时来这作甚? 悟空环顾天空,齐天岭群妖在牛魔王、通风及七十二洞妖王带领下剿杀残余天兵,显然大势已定,他叮嘱通风几句,便隐了身形,欺近鹿童。 鹿童隐于云中,眼都不眨盯着这边战况,悟空到了近处才看清,鹿童怀中抱着一物,大部分都被他袍袖掩住,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鹿童一动不动,悟空也耐着性子等候,这人鬼鬼祟祟,定有不可告人之事。 不到一刻钟时间,天兵死的死、逃得逃,逃得早了便是运气,齐天岭妖众也不追杀。这一战,名作齐天岭之战,其实战场却在齐天岭以西数里。 戈壁滩上,血染黄沙,无论仙妖,殒身之后都不过一滩鲜血、一抔骨肉。尸身散落在地上,便有无形造化散出。 这时,鹿童动了。他所在云端距战场十余里远,也不前行,只将怀抱那一物取出,小心翼翼掀开盖子,又将开口处对着造化升腾之处。 悟空看得清楚,这物事与当年房心兔、尾火虎几个用的那座造化炉一模一样,只是样子精致了许多,但见一丝丝造化如被风卷起,涌入鹿童手中造化炉里,这速度可比房心兔几人使得那个快上了许多倍。 悟空忽地想起,房心兔曾经说过,那攒造化的法子是他用重宝自南极长生大帝之处换来的,看来这事已是确凿无疑。鹿童行事,自然是受南极仙翁指使,而这个收取造化的方法,与当年所见异曲同工。 南极仙翁乃是此法始作俑者,自然知道人死必有造化逸出,而今日对战双方皆是了不得的天仙地妖,体内所蕴造化胜过凡人百倍千倍不止。 南极长生大帝见势头不好,天兵将败,便于阵前遁走。他本来欲回南海,走到一半时又想起此事,总是舍不得这许多造化。 只是麒麟实在太过厉害,南极仙翁想起救苦天尊的惨状来,心中便一阵阵发悸。他苦思一阵,便取出造化炉来,叫鹿童回去收取造化。如此即便鹿童出了意外,亦可丢卒保车,何况一个鹿童、一个仿制的造化炉自己还损失得起。 悟空见鹿童将此战所得造化收取殆尽,他从头到尾都耐着性子等候,鹿童收完造化,必要将造化炉交与南极仙翁,自己也好顺藤摸瓜,看看这个南极仙翁究竟造了多少孽报。 造化收完,鹿童仍又等了一刻钟,才将造化炉的盖子掩上。悟空知道,这是因为鹿童看不见造化多寡,唯恐遗漏,才多候了一会。鹿童左右看看,并无人注意到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直向南面行去。 悟空在后面十几里处缀着,鹿童越行越快,显是顾家心切。不过行了几百里路,悟空察觉到背后一股熟悉的气息跟了上来,他不用回头便知是通风。 适才通风见齐天岭胜定,便无心杀戮,他见悟空也未告辞,便不见踪影,实在不合情理。他只稍一寻觅,便见悟空隐匿身形,仅仅盯着那个鹿童。通风也是造化神猿,一见便知鹿童所作所为,悟空心思他也猜出大半。待悟空跟上鹿童时,通风唯恐悟空斗不过南极长生大帝,便在后面跟上。 悟空传音道:“此战如何?” 通风自知悟空心意,道:“齐天岭不过千余小妖殒命,地仙以上无一伤亡。天兵混乱中失了首领,少说也留下一万多具尸首。” 悟空又问:“李靖之死,你如何看?” 通风道:“李靖修为平平,他在与不在,于天庭实力无甚加减,然李靖久居天庭元帅,此番带兵出征反被斩首,料想天庭人人胆寒,此举之意,主在威慑。” 悟空点了点头道:“天庭此番趁人之危,岂止有失风度,简直阴险至极,若不教他吃点苦头,还当我齐天岭是人人可欺。我杀李靖便是要告诉天庭,齐天岭行事,向来无所顾忌!” 通风赞道:“好个无所顾忌,此战一败,天庭怕要歇个几十年不敢再犯了。” 悟空道:“今日之战,可见天庭之中,稍有实力地位者皆存异心,玉帝号称万天之主,实则已是岌岌可危了。他纵便想报此仇,也是有心无力。” 通风道:“正如悟空所言,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天庭此际怕是已焦头烂额。” 正如通风所言,通明殿中,龙案倾倒,阶上一片狼藉,却无人敢来收拾。 玉帝闻听李靖战死,震怒无方,撕了一把奏折,又一脚踢翻龙案。李靖虽实力不逮,但向来忠心耿耿,又有哪吒辅佐,为天庭排忧解难,从无稍怠。更为重要的是,降魔大元帅乃是天庭脸面,十万天兵出征,元帅居然死于阵前,这叫高高在上的昊天上帝情何以堪? 此战之中,东极青华大帝重伤败退,真武大帝、南极长生大帝临阵脱逃,紫微宫左辅右弼敷衍了事,唯有西极勾陈上帝独立支撑,却难以回天。这些,玉帝心知肚明,他一次次盼着这些人能戮力同心,为天庭建功立业,共创一个清平世界,不想这些人却一次次欺骗、背叛了自己。 玉帝今日真是怒极,掌心几乎要攥出水来,他恨李靖之死,恨天庭人心不齐,恨齐天岭妖势嚣张,恨三清暗中作祟…… 恨却恨了,他又能将谁奈何?玉帝唯有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我是玉帝,是昊天上帝,是万天之主! 良久,玉帝才镇定下来,道:“李爱卿乃天庭栋梁,忠心耿耿,今不幸遭难,当真令朕痛心不已。”他停顿了一下又道:“然军不能一日无帅,自今日起,朕封玄天上帝为降魔大元帅,统领天庭一切军众,哪吒三太子仍为先锋,加封三坛海会大神。” 说着说着,玉帝语气更显悲恸,道:“今日之败,其罪在我,两年来地上妖势横行,天庭屡次征讨,心力皆疲。众爱卿心系天庭,奈何仓促出战,乃至铩羽……” 太白金星心中稍感欣慰,玉帝向来孤傲,今日终于知道认错,但求还不算晚。玉帝既已表态,阶下群臣自当以身为阶,接玉帝下来,于是一个个俯首上前,都云自己有罪。 玉帝一脸宽仁姿态,摆摆手道:“众爱卿不必自责,天还是这方天,地还是这片地。俗语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且让齐天岭群妖猖狂一阵,待他与西天佛老纷争出了结果,再论此事。” 哪吒内外皆伤,此时朝会却不在殿上,玉帝对太白金星道:“金星接旨,朕教你去齐天岭走一遭。” 太白金星一怔,便道:“臣接旨!” 玉帝又道:“李天王尸骨未寒,你去将他肉身索回,朕要厚葬降魔大元帅。”(未完待续) 二一八、南海秘 西牛贺洲往东南方向,斜越南赡部洲一角,便到南海地界。 而南海又是极大,鹿童修为不高,他虽全力疾奔,行了小半个时辰,南海尚未行过一半。南极仙翁顾名思义,便是在南海之极也。 只见此处:汪洋海远,水势连天。祥光瑞霭层层涌起,直有笼罩宇宙之绚丽堂皇。而紫气东来,映照山川,圣光威仪只教人油然而生仰视之心。 那海面上,千层雪浪吼青霄,万迭烟波滔白昼。水飞四野振轰雷,浪滚周遭鸣霹雳,果然更与其他海水不同。 据说昔年共工头触不周,使天之西北倾塌,从此后,天下之川自西北向东南而流,而天地灵气亦然,由此东南之地渐成人杰地灵之宝地也。 行着行着,鹿童速度减缓,悟空向远处一望,见一大头老儿骑着白鹿,优哉游哉迎向鹿童, 悟空恨道:这老儿好生奸猾,竟半路迎了上来。他哪里知道,其实是南极仙翁放心不下,故此自他所住的紫府宫出来,迎了鹿童一段路。 悟空知道南极仙翁能名列六御,恐怕一身本领不下于救苦天尊、勾陈上帝等人,他忙叫通风停住身形,二人只在原地远远观看动静。 南极仙翁做事极为谨慎,他见到鹿童,沉声道:“你先回岛去。”送走鹿童,南极仙翁仍不止步,在天空中兜起圈子来。他知道鹿童修为低微,唯恐被人盯上,寻到自己长洲紫府宫去闹事,于是便在此查看动静。 悟空暗骂道,这老儿名为长生大帝,果然名不虚传,谨慎到此种地步,怪不得能活许久。经历这两次眼见造化炉收取尸体造化,又想起《西游记》中白鹿受主人指使取小儿之心,悟空对这南极仙翁有说不出的厌恶,他看着南极仙翁光光的秃脑壳,便有一棍砸上去的冲动。 眼见南极仙翁转了两圈,朝悟空与通风方向行来,悟空悄悄取出如意天机棍来,只待南极仙翁近前,管他死活,先打他一棍再说。 哪知南极仙翁行到近前,突然一拍座下白鹿头顶,在距悟空一里处停了下来。他脸色一变,在半空喝道:“何人敢闯我南海,还不现身出来!” 悟空与通风皆是一惊,他二人自认为隐匿之术登峰造极,不想却被南极仙翁看出了破绽。人家既然已经出语示警,再不出来倒有些小气了。 他二人现身出来,南极仙翁见是他俩,旋即变了神情,堆上满脸笑容道:“颛顼大帝,还有这位……齐天岭的妖王,不想这么快又见面了。” 悟空知道南极仙翁笑里藏刀,便道:“南极长生大帝,好本事,我自认毫无破绽,不知你如何看出的?” 南极仙翁笑道:“哪里哪里,只是出语试探而已。”悟空心道,哪有这般巧事,在别处不试探,偏偏到我二人跟前试探,只是他既不说,再问也是没用。其实南极仙翁最是畏死,他苦探长生之术,久而久之,对性命危机比常人敏感许多,行到悟空二人近前,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这才出语相询,这特有的保命术怎能告诉旁人? 悟空道:“不说也罢,我倒要问你,你叫鹿童收取尸首逸出的造化,又是为何?” 南极仙翁心中一凛,这个颛顼居然知道鹿童收取的是造化!造化无形无质,自己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了这个法子,却被他一语道出。南极仙翁哈哈一笑道:“什么造化,大帝在说什么?” 悟空冷笑道:“好,你既不说,我便将你仿制造化炉一事传遍天下!” 他这么一说,南极仙翁更是震惊,他居然连造化炉都知道?天地间唯有一座造化炉,便在三十六天由王母保管,若被玉帝知道自己仿制造化炉收取死尸造化,自己恐怕永远不得安生。想着想着,南极仙翁心中已有了杀意。 悟空见南极仙翁沉吟不语,自然知道他心意,于是喝道:“你罔顾生灵,该死!”于是迎头一棍打了下来,通风悄然隐没,手中已握紧了苗刀。他知道悟空铁棍势大力沉,适合正面迎敌,自己却最喜迂回偷袭。在此情境下,即使不得手,也必令南极仙翁投鼠忌器,放不开手脚。 悟空如意天机棍落下,见南极仙翁一副有恃无恐模样,心道难不成你还敢硬接不成? 只见南极仙翁手中玉鸠拐杖向上一顶,那鸠首口中竟吐出道道青藤,须臾织成一道密网,青藤极韧,悟空铁棍砸上去,竟被弹了起来。而南极仙翁也被这一棍砸得向下一沉,他修为深厚,加上青藤缓冲之力,自然承受得住,只是座下那匹白鹿却经受不住,见它腰塌背陷,“咯”地一声轻响,不知断了哪块骨头,一口鲜血自鹿口中喷出,洒入下方汪洋碧波中消失不见。 这一个回合交手,二人皆惊。南极仙翁未料到悟空铁棍如此之重,自己这把老骨头只怕禁不起几次折腾,悟空自得如意天机棍以来,也是第一次遇到硬接而不伤的。就算南极仙翁使了些手段,也算神通广大了。 悟空震得双手疼痛,却反而斗志昂扬,长笑一声,道:“再接本大帝一棒!” 南极仙翁此刻已自白鹿上飘然而下,立在云端凝神以待。那白鹿受了这一击,吓得赶紧勉力施法要躲得远远,唯恐这可怖的铁棍波及到自己。哪知它立足未稳,一柄绿色长刀无声无息抹过,这一刀如同自虚空中骤然现出,白鹿连躲闪的念头都未兴起,一颗完美无缺的鹿头即被斩下,通风哈哈一笑,现身出来猿臂轻展,将这颗鹿头捞在手中,道:“这倒是个好物事。” 南极仙翁坐骑被斩,却不惊不怒,似乎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斜眼瞥了通风一眼,道:“好刀!” 通风道:“刀名苗刀,专杀欺世盗名之辈!” 南极仙翁嘿嘿一笑:“好刀,好棍,好人命,好造化……可惜今日都要留下了。”他神色转眼肃然,口中念念有词,鸠首玉杖微微颤动起来。 悟空知道南极仙翁要使了不得的神通,喝了一声:“小心了!” 通风跃了过来,与悟空并肩而立,以防南极仙翁阴险杀招。 只见空中青色渐重,二人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这青色凝实,变成一条条细丝,而这细丝又以可视的速度成长茁壮,变作道道青藤。青藤铺天盖地密密匝匝,将二人裹在当中。 悟空笑道:“这老儿想是织布的出身。” 通风凝重道:“不可小视,此阵看似寻常,实则奥妙无穷。” 悟空“唔”了一声,原来竟不知不觉入了南极仙翁阵法当中。 只听阵外南极仙翁阴声道:“入我青丘鬼藤阵,任你太乙金仙也难走脱。” 通风皱了皱眉,他曾听元始说过青丘鬼藤阵的阵名,却因此阵太过阴毒,只草草略过。要布此阵,当以人血养藤,炼成这个阵法,不知要害多少条人命。 悟空见通风神态,问道:“这阵法何处厉害?” 通风道:“青丘鬼藤阵乃是上古流传之阵,主困主杀,然此阵乃是木系阵法,总不至断送你我性命,但只寻脱困之法即可。” 悟空听到是木系阵法,心中大安,他于木系法术也学了不少,通风更是强他许多,南极仙翁这个阵法,只怕是枉费工夫了。 通风凝神片刻,然后道:“这阵在动,不知这老儿要将此阵移到何处去。” 悟空道:“这可不妙,想来不是什么好去处,还是速速破阵为好。”说罢他化如意天机棍为一柄利斧,对着眼前青藤砍去,斧影一闪,青藤立断,而这断了的两根青藤如灵蛇一般,在空中扭转身躯,又长合在了一起。悟空又挥了几斧,依旧如此。 通风道:“他既为长生大帝,这青藤也如他名,时刻生长不停,鬼藤又有灵性,砍是砍不断的。” 悟空见鬼藤断口处隐隐有鲜血痕迹,自然要问,通风道:“鬼藤以人血滋养长成,内如血脉经络一般,自然有血。” 悟空骂道:“这老匹夫,待我出去将他挫骨扬灰!” 通风不语,盘膝坐下,冥思苦想细算阵法之妙。 良久,他站起身道:“随我来。” 通风拨开鬼藤,自藤间空隙钻过,渐渐探出了一条道路出来。 悟空跟在后面,这鬼藤布得极密,说是探出道路,实则便是自青藤缝隙中钻过去。接触到身子才知这青藤古怪,滑滑腻腻挨在身上极不舒服。悟空想起藤中鲜血,心中一阵恶心,但为了出阵,也只好一层层拨开藤蔓爬过。 阵法主杀,偶有木系法术自阵中发出,但二人深谙木系神通,也都无惊无险度过。 通风道:“好在阵法不难,凡五行之阵,皆有据可依,世上最难的阵法,其实不在五行中。” 悟空道:“那是什么阵?” 通风道:“天地阴阳、太极无极之阵最难,但愿此生莫要遇到。” 艰难行了半个时辰,拨开最后一层藤蔓,二人跃至一个稍为广阔的所在,通风出了一口长气,道:“应该没错了。” 二人走了这许久,终于不用再做那拨藤分蔓的苦功,却到了一条青色的通道之中。 通风道:“沿此通道出去,便可出阵,但适才阵法移动,只怕是阵外有阵,这是阵法大家常用的手段。” 悟空道:“无论如何,总要出去才是。” 这通道之内并无机关,二人施展身法飞出,片刻便看见了出口。 悟空笑道:“这阵却也不难。”通风白了他一眼道:“为算此阵,耗了我十年造化。”悟空吐了吐舌头,再不说话。 出口处甚是诡异,一道墨蓝水幕横在出口,那水不知被什么力量阻挡,竟不入阵中来。 通风疑道:“难道此阵被移到了水中?” 悟空道:“这老匹夫究竟弄什么玄机,天下之水,凶恶莫过北海海眼,又能奈我何?” 通风道:“莫夸口,出去看看再说。” 此番悟空在前,施展御水神通出了水幕。 阵内阵外,迥然不同,只迈出一步,便觉沁凉之气迎面扑来。悟空使御水神通排开海水,只觉此地极深,应是南海海底,若非他两个神通广大,几难视物。 通风在后面道:“此处并无阵法。”悟空虽出了阵法樊笼,却总觉得不对,按南极仙翁为人,必有后招才对。疑道:“这便出来了?” 通风道:“确然出来了,若有一丝阵法痕迹,也瞒不过我,除非……” “除非什么?”悟空问道。 “除非此处另成一界。”通风担忧道。 悟空道:“南极仙翁恐怕没有这般本事,他若有立界的本事,只怕早将你我擒下了。” 二人谨慎前行,走出不远,通风道:“左首边甚么东西发光?”悟空向左一望,只见果然有道光亮,透过墨色海水传了过来,便笑道:“莫非这老儿预备了宝物,要贿赂你我?” 他两个只往光亮处游去,这光看似很近,其实却在几十里之外,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立于海底。这宫殿壮丽巍峨、美轮美奂,看它高度,竟比水晶宫还胜过几分。 悟空一见这宫殿,大为惊讶。 那宫门上悬着的明珠,居然与自己在东海水晶宫看到的夜光壁一模一样,他误以为到了南海龙宫。而再看门上匾额三个大字,写的却分明是——“自在宫”。 悟空忽地想起,小白龙曾经说过,夜光壁天下只有四颗,玉帝分赐于四海,四海之中,东、南、北海那三颗都在各处水晶宫中悬挂无疑,那么此地这夜光壁必是西海水晶宫的了。既然如此,那小白龙所说的火烧夜明珠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了。 那日观音降服小白龙,自他颈下取出的明珠,与此光华一般无二,难道这自在宫,竟是观自在菩萨观世音的去处? 观音菩萨不是住在南海普陀落伽山吗,怎么竟在海底也建了一个宫殿?悟空想起老君说过观音并非一心事佛,极有可能存了封疆裂土之心,他看到这座宫殿,心里倒信了八分。 南极仙翁将阵法抛在此地,绝非偶然,十有八九他与观音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二人均久居南海,又都不是省油的灯,有些勾结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悟空心底一沉,若是南极仙翁与观音联手,只怕今日无幸了。(未完待续) 二一九、蠃之王 南极仙翁布了青丘鬼藤阵将悟空与通风困住,心中稍安,今日一战损失不小,座下白鹿已有万年道行,已是天仙境界,却意外身殒。 南极仙翁携着青丘鬼藤阵向南疾飞,行到青蓝海水交界处,又觅到一处旋涡,他便将这大阵投了下去。这鬼藤不知何种材质,如金铁般遇水则沉。 南极仙翁又等了半响,见无异状,这才安心离去。 此处海色颇为奇异,东边青色,西边蓝色,界限明晰。青色海水所在,乃是南极仙翁所在长洲紫府宫所辖之地;蓝色海水覆盖之境,归普陀落伽山观音菩萨统御。 南极长生大帝与南海观音地位尊崇,这两处地界从来无人敢犯,而鲜为人知的是,在这两块地界相交之处的海底,有一座乍建不久的自在宫。 南极仙翁将青丘鬼藤阵投了下去,便径直去普陀落伽山寻观音菩萨来。他心知肚明,这个颛顼大帝和那只额前生白毛的猿猴神通着实不俗,凭自己这座阵法恐怕只能困他们一段时日,要想制住他俩那是痴心妄想。 进了落伽山,便有龙女迎上来恭迎南极仙翁。南极仙翁心急火燎,只问菩萨可在山中,龙女道:“菩萨昨日才去西方,不知何时能归。”南极仙翁匆匆告辞,拔腿便往外走,边走边暗骂自己老糊涂了,齐天岭上古大神若干去西天要人,十有八九是要打起来的,这等场合怎能缺了观音菩萨。 观音既然不在,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在宫中菩萨新近招了一个手下,也有太乙金仙的道行,自己便去寻他帮忙也好。 悟空这里担心观音菩萨,通风见他出了困阵反而眉头紧蹙,便问原因,悟空道:“这自在宫很可能是南海观音建造的别院,南极老儿将大阵投于此处,莫不是联手观音,将你我二人拿住?” 通风想了想道:“既如此,你我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妙。” 悟空看着这自在宫,真有冲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但毕竟保命,他可没狂妄到认为自己能敌过观音,那可是只手能托一海之水的大能啊。 于是他两个隐匿身形,再不敢使什么御水之法,只缓缓向上浮去。 便在这时,只见水波分来,一人自上而下投了下来,径直来在自在宫门前,可不正是南极仙翁。 悟空不知南极仙翁去落伽山兜了一个圈子,心里还纳闷,这老儿应该赶在我们前面才对,怎么这时才到? 只见南极仙翁进自在宫如进自家大门,抬腿便入,少顷,只听自在宫中传出一阵朗朗笑声,有一人道:“仙翁,久违了。” 一听见这声音,悟空万分诧异,他怎会来在此处?这人非是别人,却是悟空在三界中遇到的九头虫。 然后自在宫中再无声音,想是南极仙翁与九头虫传音交谈,片刻,便见二人自宫中出来,南极仙翁在前,直朝着青丘鬼藤阵出口奔来。 到了近前,南极仙翁脸色剧变:“不好,这两人居然走脱了!” 九头虫仍是一张千变万幻的脸面,也看不出神情如何,他道:“那两人生如何模样,仙翁可还记得?” 南极仙翁摇摇头,纵便说出容貌又能如何,追也追不上,追上了也未必擒得下。本来他对这青丘鬼藤阵颇为自信,料想少说也能将悟空二人困住几日,却哪里知道遇上通风这个阵法大家,不过一个时辰便破了此阵。 南极心道:这两人既然脱困,必将我造化炉一事说出去,天庭大军初败,玉帝心气颇为不顺,搞不好便要小题大做,看来这事麻烦得紧哪。想到这里,他匆匆别了九头虫,便回长洲紫府宫布置去了。 九头虫独自游回自在宫,悟空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南海之底,自然不是久留之地,悟空使出身法,携通风迅疾出了水面,转回了齐天岭。 齐天岭上一片欢欣,与天庭兵将对阵,岭上寻常妖怪连想都不敢想的,今日一战才知,原来那些天兵也是人生肉长,刀砍上去一样见血,掉了脑袋一样没命。经今日之战,齐天岭威名更盛,日后前来投奔的妖族势必越来越多,齐天岭怕盛不下了。 悟空与通风见众人兴致正高,便悄没声回来,径直去寻麒麟。大禹等人去西天迟迟不归,着实令人担心。 麒麟洞中,麒麟坐在椅上,兴致勃勃看着九灵元圣与小麒麟在地上斗法。那小麒麟虽年幼,火系法术却使得超凡脱俗,他两个吐着火球在空中对撞,煞是好看。 见悟空进来,麒麟一家大喜迎上,九灵元圣道:“悟空,此去可有斩获?”悟空摇了摇头,通风取出那颗白鹿之首,抛给九灵元圣道:“大哥,给你做个饰物。”九灵元圣接过道:“这鹿角生得漂亮!” 悟空道:“南极老儿奸猾,我二人拿他不住。” 麒麟道:“贤侄无需在意,再见到那老儿,我定将他擒来。”他也不问原因,只知若没有悟空,他一家三口哪来今日的其乐融融,这等感激自然不必说了。 悟空道:“倒也不必,我将他丑事抖到天庭去,管教他活得也不自在。”悟空见麒麟一副浑若无事状,忍不住问道,“大禹前辈等人怎去了这许久?” 麒麟淡淡道:“自然是打起来了。” 悟空再问道:“可会有事?” 麒麟摇了摇头,道:“金神、木神、火神都是仅差一步便入混元至圣,大禹、后羿比他三人只强不弱,纵赤松子也是顶级的混元金仙,他六个若再能有事,天理何在?” 悟空今日才知,原来大禹与后羿竟如此厉害,于是大为放心。 他转而又问道:“伯父,敢问你如今……”麒麟哈哈笑道:“大致与那灵宝道尊相仿,比元始却逊了半筹。”悟空点了点头,道:“果然我所猜不错,若非早已成圣,岂能一掌退了救苦天尊。” 麒麟道:“那救苦天尊也算知进退,他若退得慢上半分,我便再补一掌。” 悟空嘻嘻笑道:“伯父,当年在三界之中,你还被我打了一棍呢。”麒麟愠怒道:“莫要得了便宜卖乖,当日我觉你来历奇特,只用了三分气力,若是真打起来,你能撑过三合,我叫你伯父。” 悟空吐了吐舌头,这个麒麟貌似高傲,其实也有温和谦逊之心,他记得麒麟始终自称“已登混元金仙数万载”,直到今日才承认自己是混元至圣。 悟空又问:“伯父可是认得那真武大帝。” 麒麟听到这话一怔,目光飘远,似是透过了齐天岭石洞厚厚的岩层,直达九天之上。然后叹口气道:“真武,真武……你叫他真武,我叫他做龙神。” “龙神?可是万鳞之长?”悟空问道。 麒麟道:“正是。” “我与龙神皆为五类之长,素来相识,但并无深交。当年我被相柳、凤凰迫至走投无路,便有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悟空迫不及待问道。他知道麒麟知之甚多,尤其这些上古辛秘,或许便能给自己一些重要的线索。 麒麟道:“这想法便是,相柳与凤凰与我素来没有仇怨,此番追杀真是莫名其妙。尤其凤凰从不为恶,我一见他便知,他所作所为必是受了旁人胁迫。既然他们要擒我,那么,万鳞之长恐怕也难逃此运。” “胁迫凤凰?哪里会有如此厉害的人?”通风惊道。 麒麟摇了摇头,道:“天外有天。起初我为混元金仙时,以为混元至圣便是天下无敌。待我到了至圣的境界,才知道,天,才是最大,任你如何翻腾,总逃不过这方天。” “天?伯父说的可是天道?”悟空问道。 麒麟道:“天即是天道,又有何分别。”他顿了一顿,接着道:“今日见了龙神,我才知道,原来他的遭遇与我一般无二。我受那印记折磨了几万年,已是刻苦铭心。龙神神情若忧若思,对身外之事浑不在意,时时刻刻观心内视,与我当年极为相似。因此,我几乎可以断定,在他体内,只怕仍有那颗印记在。” 悟空默然,想不到贵为天尊的真武大帝竟也日日受着煎熬。这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凤凰、相柳、麒麟、龙神…… 他骤然问道:“难道有人要集齐五类之王?” 麒麟腾地站起:“你怎知道?” 他这一站起来,吓了众人一跳,麒麟察觉到自己失态,勉强一笑,又坐了下来。一双眼睛定定看着悟空,叹道:“悟空心思也太机敏,我想了几万年,才有了这个猜测,直到今日才得以证实。不想被你一语道出。” 悟空急于证实此事,追问道:“这四类我都知晓,只是不知蠃类之王又是哪个?” 麒麟道:“蠃类之王,便是人王。” 悟空道:“这地上国度无数,自然各有人王,又如何区分。” 麒麟道:“天下之源,始于南赡部洲中华地界,那国的帝王,才是真正的人王。” 悟空心中有些激动,但仍继续问道:“历代帝王更替无算,血脉流失更是不可考究,难道只要坐上那位子,就算人王?” 麒麟道:“国之大小不在疆土,在乎气度风范,大国上邦,万国来拜,这人王的胸襟城府、眼界气派必是天下无二,这才是人王之根本。” 悟空明白了,按照麒麟的说法,当今世上的蠃类之王,便是李世民了。(未完待续) 二二〇、五类王 李世民,此刻恐怕仍在阴司渭水河中懵懵懂懂,这场取经的阴谋波及甚广,将这位人王也卷了进去。那假冒唐王之人,绝非等闲之辈,悟空想起那阴森的眼神便心里发毛。 太上老君说取经至少也是一箭三雕的买卖,悟空此时也有所察觉,取经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一盘棋。 五类之王身上有何秘密,要受如此算计?悟空自己是想不出来,还要从麒麟口中才能得知一二。于是悟空问道:“伯父,那相柳与凤凰可来此寻过你麻烦?” 麒麟摇摇头,笑道:“纵然凤凰修为与我相仿,相柳却只混元金仙而已,齐天岭声势浩大,他两个如何敢来?” 悟空想了想道:“恐怕真武大帝也是不堪他两个骚扰,才入天庭挂了个天尊之职,借天庭之势避祸。” 麒麟道:“也有这个可能,看来,我真该与龙神谈谈,人在暗我在明,若不能齐心协力,被人分而治之,岂不败得冤枉?” 悟空大喜:“伯父能有此心,善莫大矣!”他心里打得好算盘,麒麟若能与龙神联手,这对盟友同仇敌忾,想必能牢靠得多。同时天庭与齐天岭的力量此消彼长,实在是大有裨益。 相柳、凤凰,背后究竟站着何人呢?凤凰之子,是孔雀与大鹏,孔雀在西天被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大鹏不知所踪,但也与西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如来会不会便是幕后的主使者呢? 这个可能虽然存在,但如来修为实在不如凤凰许多,要说他能制住凤凰,悟空却是不信的。难道如来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如果真是这样,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悟空正在这里思索,只听外面一阵喧闹,出去一看,却是太白金星奉玉帝旨意,前来索回李靖尸体。 有那醉酒的妖王见天庭来人,便要动武,被牛魔王拦下。牛魔王道:“李靖尸体便在西方戈壁上,齐天岭中并无人糟践,金星自取去便是。” 太白金星道了声谢,便自行去了,那曾经的飒飒仙姿,这时从背影看去,竟有些佝偻了。悟空心念一动,太白金星长袖善舞、最识时务,何不教他带个话去。 于是悟空从后面追上太白金星,金星回首一看竟是斩杀李靖的颛顼大帝,心中一惊,先施个礼道:“颛顼大帝,小仙只为取回李天王尸骸,他毕竟有子嗣在,有个完身也好入殓。” 悟空道:“金星误会了,我并非阻你,而是有事相求。”金星一脸迷茫,道:“大帝居然能求到我头上,这可叫我诚惶诚恐了。” 悟空笑道:“素闻金星八面玲珑,此事却非金星不可。” 金星道:“大帝尽管吩咐便是。” 悟空道:“不敢不敢,只是烦劳金星上天转告真武大帝,只说齐天岭有故人,要与他一叙短长,叫他闲暇时来看看便可。” 金星一听,放下心来,道:“此事举手之劳也。” 悟空道:“齐天岭虽与天庭交恶,但山水轮流转,日月不停歇,有些私交却不能丢了,说不准今后便有用处。” 金星咂摸咂摸悟空这语意,品出了一丝味道,便道:“大帝所言极是,我定不负所托。” 与金星告辞之后,悟空回齐天岭匆匆别了众人,又叮嘱通风,若大禹等人明日仍未归来,定要告诉自己,这才离了齐天岭,转回黄风岭来。 他这一去耽搁了大半日,到了黄风岭,只稍一寻觅,便见唐僧与八戒在一山坳中露天而睡,老君假扮的悟空在旁边岩石上打坐。 见悟空回来,老君急忙迎了上去,骂道:“你这猴子,一去便是许久,见你满身血腥气,哪有拜佛的诚心!” 悟空哈哈大笑,不料老君也有玩笑之心,道:“这一遭可没白跑,走了一遭南海,得了一个大秘密。” 老君听说有大秘密,便将悟空拉至隐秘处,问道:“有何秘密,快说来听听,算你报答老道了。” 悟空道:“老君莫急,纵你不问我也会说。”于是将南海海底的“自在宫”说与老君。老君听着听着眉头舒展,道:“我早知观音不是安分守己之辈,却没料到她会和南极老儿混在一起。好手段,竟连西海的夜光壁也被她哄了去。” 悟空问道:“观音菩萨积蓄实力,究竟意欲何为,单凭她与南极便能成事?” 老君道:“这却不好说了,他两个也算聪明人,知道如今局面不稳,自然是想趁此机会拉帮结党膨胀势力,将来无论佛道谁是赢家,都可坐地要价。” 悟空道:“看来他二人眼界也止于此了,将来天地若亡,还争什么佛与道?” 老君笑道:“你这话说的,可不是任谁都知道天地之秘的。” 老君这句话不经意说出,却提醒了悟空,对呀,有些秘密并非尽人皆知,自己却不能一概而论了。观音与南极仙翁既然有异动,便是说明对如今境况不甚满意,她要为自己搏个更好的身份地位,亦是人之常情。 老君问道:“天庭今日大败,再不敢再找齐天岭的麻烦了。”悟空道:“天庭败了,老君是喜是悲?” 老君道:“有何悲喜可谈,玉帝道心不正,好大喜功,天庭众神仙早已颇有微词,今日的空架子,乃是早早埋下祸根,只不过花果山、齐天岭的出现,使之提早暴露了几百年而已。” 悟空想了想问道:“真武大帝此人如何,老君可知他是何来历?” 老君道:“真武并非我道教中人,他乃是祖龙真身,也称作万鳞之长,我自然知晓。”老君说玩见悟空毫无表情,问道,“你也知真武本身?” 悟空道:“五类之长,我是听麒麟说的。” “唔,那便对了,他两个必定相识。” 悟空又问道:“不知老君可知凤凰、相柳?” 老君道:“自然知道,只是未打过交道,只闻其名而已。”悟空本想再打探些凤凰相柳的秘密,不料老君却不甚关心,看来凤凰、相柳也绝少出现于世间,且每次出现大都与麒麟、祖龙有关。 悟空心中仍有一事不明,他清清楚楚记得大禹曾经说过“若有造化神猿,神猿为王,若无,则蠃类无王”,麒麟又说人王即为蠃类之王。 悟空心中却偏向麒麟的说法。第一麒麟乃是走兽之长,此类常识应比大禹更为熟知;第二,如来也曾说过天地间四猴混世,不在五类之中。而既然其余四类都有王者,按理来讲,蠃类亦然,不知老君又作何解。 他将这个疑问一说,老君呵呵笑道:“大禹仁厚严谨,此处他却错了,想来他也是听人说的,麒麟所说才是正解。” 老君既然也这么说,悟空才确定无疑,照此看来,五类之王却有三个半受了挟制,唯有麒麟算是自由之身。 老君道:“你为何提起真武,又问起五类之长?” 有关五类之长一事,悟空实在是半点头绪没有,便将凤凰性情之变,麒麟被迫入三界,李世民被双头怪鱼替换、真武大帝身上被下了印记一事一一说出。 老君听了之后,脸色剧变,嘴里念念有词,喃喃道:“坏了,坏了……” 悟空问道:“什么坏了?” 老君道:“此事莫再与人提起,我先回禀师兄,再做个商议。”说完不待悟空答他,便展身驾云离去了。 悟空望着老君背影,心中腾起了一个不祥的念头,只是心急却也没用,此时连老君也做不得主,还要与元始大天尊商议才可定夺,看来只能等老君回来或可揭开谜底。 悟空满腹疑窦也只能压下,他化作猴身,转过去查看唐僧与八戒二人。老君显是对他两个施了法术,教他们昏昏入睡,却不知何时能醒,只白龙马在旁悠闲吃草。 悟空行到白龙马跟前,白龙马抬头看了悟空一眼,一双大眼眨了两下,稍有诧异之感。悟空知道白龙马虽为马身,却性情通灵,在取经队伍中,他才是最尽职尽责的,比那呆子不知强上几多。 悟空明白,白龙马如此看自己,自然是不明白自己为何将唐僧与八戒二人放倒。他可分辨不出哪个是真悟空,哪个是假悟空。老君施法自然被认定是悟空作为,自己又怎能与白龙马解释这事。 悟空轻抚马颈,又想起了观世音菩萨,那颗西海龙宫的夜光壁便是自这里取出的。这场交易实在是大胆,无论玉帝或佛祖知晓,对南海来说都将是一场祸事。而自己却又不能将此事说出去,南海两强联手,将天下大势搅得更浑,对齐天岭是大有好处的。 听了老君对观音的论断,悟空心中有些不甚认同。要知观音在佛教地位已经极高,西天之中,虽号称三千诸佛,但能自由行走天地间的也百中无一,绝大多数人只青灯黄卷枯坐于灵山,不知是信至极处不问世事,或是佛门清规戒律森严,总之《西游记》中不见几个佛祖现世。 在这些经常抛头露面的佛门高手当中,观音隐隐仅低于如来与东来佛祖,她还求什么呢?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哦(未完待续) 二二一、剿黄风 直到红轮西坠,暮霭浮上,天色渐晚时,唐僧与八戒二人才睡醒。 唐僧伸个懒腰,仍是哈欠连连,起身道:“果然夏日易倦,一个午觉竟睡到天黑,只怕误了行程。” 悟空道:“不误不误,这黄风岭甚大,一日怕走不出去,便在此地歇息一晚也好。” 八戒哼哼唧唧道:“天已黑了,想走也难,唉,接着睡吧。” 唐僧道:“悟空,我肚中有些饥了,此地可能寻到些吃食?” 悟空道:“师父莫急,我这便去。” 于是悟空将行李马匹归拢在一起,他见那呆子又歪着身子打起了呼噜,便叫唐僧端坐在此,切勿走动。 悟空拿起如意天机棍,在地上画了个邪魔不侵的圈子,又叮嘱唐僧几句,这才腾云到空中张望。他正在这里寻找人家,忽见西面一片云彩飘来,上面一人急匆匆赶路,正是牛魔王。悟空知道牛魔王此来自是传讯,忙迎过去。牛魔王张口便道:“大禹前辈一行刚回齐天岭。” 悟空急问道:“可都无碍?” 牛魔王道:“大都无碍,只句芒、祝融受了些轻伤,早就好了。” 悟空道:“想必此战定是激烈无比。” 牛魔王道:“据英招讲,大禹使息壤封住大雄宝殿,如来破土而出,又被后羿三箭射退,后来燃灯古佛出手,独战金神、木神、火神,这才讨回些便宜来。打了一场后双方讲和,大圣国师王菩萨此际已被接回了齐天岭。他们去得久,却一刻也没耽搁,只因灵山上号称七日能抵得地上千年,故此一日才回。” 牛魔王知道悟空此时是取经人,一言一行非比从前那般自由,于是说完便匆匆告辞。 悟空驾云东行,仍回那村子去找斋饭,心中却是惊涛骇浪。燃灯古佛,竟能敌得过三个混元金仙,由此看来,西天实力果然强横无匹,没了三清支持的天庭绝非对手! 悟空施展穿墙过户,使妙手空空寻了些斋饭来,如此行径当属偷盗了。但他知道保唐僧安全要紧,也不敢远走,所谓大行不顾细谨便要如此。 回来叫醒唐僧二人,他两个匆匆吃了几口,继续倒头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日醒来,悟空教八戒好生照看师父,自己入山来寻黄风怪。正如对老君所说,悟空便是要把事情闹大,才能引出幕后人物来。 黄风洞藏得倒也隐秘,悟空穿山绕岭,才见一处山腰处有几个小妖打盹,悟空提棍过去,一棍一个结果了,只留最后一个小妖教他引路,一直来到洞口。果见洞门上写着“黄风岭黄风洞”六个大字。 悟空哪里有耐心,只一棍捣碎洞门,轰天价一声响,然后又大喝一声:“妖怪出来,专降妖除魔的孙爷爷来了!” 洞内黄风怪因虎先锋出外觅食一夜未归,他这一夜也未睡踏实。他受灵吉菩萨主使,来此地落户,要阻唐僧西去。但黄风怪先前在五庄观曾和孙悟空交过手,心里知道这猴子的厉害,于是藏于洞中不出,只盼那个取经的和尚早早过了黄风岭,自己只做没看见罢了。大不了回头受菩萨一顿责骂,总比得提着脑袋上阵好得多。 直至清晨,黄风怪才昏昏睡实,脑袋里却胡思乱想,他只听轰地一声,也不知是梦还是真,扑棱坐起来揉揉眼睛,几个小妖奔到近前嚷道:“大王,外面有个猴子砸了洞门!” 黄风怪心里一激灵,我没惹他,他怎也寻上门来了? 此番却躲也躲不过去了,黄风怪只得强打精神,提着三股钢叉出去应对。 悟空提着如意棍在外等候,不多时便自洞门中走出一个老怪,只见这妖怪:金盔金甲放光,罗袍罩甲鹅黄。鹿皮靴,锦围裙,三股钢叉映寒芒,倒也威风凛然。 黄风怪喝道:“你这猴子哪里来的,怎没来由坏,打坏我洞府?” 悟空道:“我乃是东土取经人的大徒弟孙悟空,这一路保我师西去,一为取经,二要降妖除魔,扬我佛门正气!” 黄风怪一愣,问道:“你只管取你的经,天下妖怪无数,哪里又碍了你的事?” 悟空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若任由尔等横行,百姓黎民怎得安生?” 黄风怪暗骂了一句“多管闲事的猴子”,却道:“我洞中妖怪从不出此黄风岭。” 悟空此番专为找茬而来,冷笑道:“昨日有一妖虎,自云受你指使,来捉我师父,你说是也不是?” 黄风怪一惊,心里早将那虎先锋骂得狗血淋头,自己明明嘱咐他小心行事,只捉些走兽便好,莫要招惹其他。于是道:“这你却错了,我洞中向来从无虎妖,想是旁人冒充,总不能赖在我头上。” 悟空道:“废话少说,无论如何,今日也要铲了你!” 黄风怪喝道:“你这猴子忒不讲理,若如此多事,只怕去不得西天!” 悟空笑道:“去得去不得,也只由我!看棒!”他抬起铁棒朝黄风怪砸去,这一棍挟着恶风,至少用了五成力道。 黄风怪拼死力手举钢叉迎上,“当啷”一声脆响,黄风怪啊呀一声惨叫,钢叉脱手飞掼入土中,那千锤百炼的叉柄已弯成对折。如意天机棍尾端去势不减,正扫在黄风怪肩胛骨上,自然碎得不能再碎。 黄风怪又惊又惧,这猴子当真是自己的克星,遇到他便要倒大霉。只是菩萨说过,若自己遇险,他即刻来救。此番既然已经打了,便打到底,可恨的猴子,教你尝尝我的厉害! 黄风怪念个法决,张口寻个方位便吹,悟空见他模样,便知他要施展那三味神风。这本领可厉害得紧,自己还是莫要以身试法了。他使一个纵地金光,直接遁入土中不见,心道,难道你还能将地皮吹起来不成? 悟空在地底停了半响,听上面动静消了,才又探身出来。 黄风怪以为悟空早被三味神风吹得无影无踪,转身便要回洞,悟空见黄风怪给自己个后心,腾起就要砸去,此时只听空中有人叫道:“大圣慢打!” 悟空丝毫不惊,他早料到十有八九便会有人来阻止自己,手中天机棍去势不减,只一下便将黄风怪砸成了肉饼。 黄风怪尸身倒地,现出了原形,原来竟是一只黄毛貂鼠。 悟空见黄风怪已经死透,这才看天上那人,果然正是灵吉菩萨。灵吉见悟空对自己喝止置若罔闻,大为不悦,这黄毛貂鼠乃是他的坐骑,天生异禀,三味神风神鬼皆惧,不想被悟空一棍打死。 灵吉菩萨落下道:“你这猴子,下手也太狠,难道我说话只当耳旁风吗?” 悟空丝毫不惧,冷笑道:“你只半空喊了一句,我又知道你是哪个?你若是妖怪同党,我岂不是腹背受敌?” 灵吉闻言大怒,喝道:“泼猴无礼!” 悟空笑道:“菩萨言重了,我保唐僧西去,只为真经正果,这一路妖魔甚多,我若不斩草除根,打了一个又来一个,我哪里应付得来?” 灵吉手指黄毛貂鼠尸身,道:“你可知他是哪个,这是西天灵山脚下得道的老鼠,佛祖面前也有一号的。” 悟空稍有惊讶:“哦?难道菩萨说的是佛祖御下不严吗,既然如此,你我当面与佛祖对质去,看看这貂鼠精该不该杀,如何?”悟空存了心思要将这事闹大,又哪管什么菩萨佛祖。 灵吉哪里去敢对质,只愤愤道:“妖猴,果然劣根未除,妄自杀生,若还如此,难取真经!” 悟空道:“能不能取得真经,却非你我说了算,所谓心诚则灵,我一心向佛,偏不信取不到真经。” 灵吉初时打得满心好算盘,只道自己驾临黄风岭,助悟空将黄风怪擒住,取经一众自然千恩万谢,自己做一场戏,既了了东来佛祖的差事,于如来处也好交差,只一句“试探彼等是否心坚志诚”即可。 他哪里会料到悟空如此难缠,不但武艺高强,一棍毙杀了黄风怪,反过来还要问自己的不是。 灵吉道:“貂鼠精虽在此地作怪,但终究罪不至死——” “那为何死了?”悟空打断灵吉话语,然后笑道,“菩萨勿怪,我并非存心气你。这世上之事,只有是或不是,没有该或不该。你可明白?”他嘴上说不气,实则就是要灵吉发怒。 灵吉毕竟修行多年,纵心里怒极,脸上也不着痕迹,道:“罢罢罢,前路尚远,你好自为之吧。” 悟空笑道:“不劳菩萨费心。” 灵吉菩萨不理悟空,他袍袖一挥,带出一股劲风冲向黄风洞洞门,将那破败洞门撞得两扇洞开。道:“猴子,你只说要斩草除根,这一洞妖精为何不尽除了?” 悟空道:“首恶既诛,余者如何能成气候,看这群小妖懵懵懂懂,必是受了貂鼠精欺哄强迫,出家之人,当存七分善心。” 灵吉看悟空一副装腔作势模样,越看越气,“哼”了一声跺脚上天去了。 悟空看着灵吉背影,摇了摇头,看来灵吉菩萨还算有些城府,自己倒没引出东来佛祖来。只是这才刚刚是个开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未完待续) 二二二、十洲难 此天地间,东南盈余,西北亏损,故海外仙岛多居于东海之东、南海之南。东南之极有十洲三岛闻名于世,乃是仙人掌管之地,各洲各岛皆有灵丹秘宝,上有仙人无数。 十洲三岛中,又以昆仑仙岛居首,昆仑仙岛虽居地上,却有玄妙之门与大罗天上昆仑仙岛相通,二者浑然一体,难分彼此。 凡女仙欲登天者,必先留存仙籍存于昆仑仙岛,而男仙登天,仙籍却要留存在方丈仙岛,由俗称东王公的东华帝君掌管。世人常道东王公与西王母是一家,其实只是名字相称,又分管男仙女仙,实则并无其他干系。 方丈仙岛居于十洲三岛西北,自东胜神洲量起,去海十万八千里才至。上有金玉琉璃宫,又有不欲登天之仙人数万,又有龙蛇巨鲸等无数水兽。 另一仙岛举世闻名,便是蓬莱仙岛。蓬莱仙岛方圆五千里,无风浪起百丈,上有福星、禄星常住。南极仙翁虽居长洲,也常到蓬莱与二老品果看茶、手谈对弈。 此为三岛,各有主人,修为高绝,无人敢犯。 相较之下,十洲却无如此安宁了。 这一日,炎洲之上,仙人比平日里多了几倍,原来是自齐天岭一战之后,众人皆知炎洲之内有风生兽、火浣布两样宝贝,都要来分一杯羹。 炎洲洲主战死,炎洲仙人群龙无首,有些心思活泛的早投奔到其他洲主门下,另有些舍不得进献之礼的还在犹豫之中。 十洲之中,五洲位于南海,五洲位于东海。与炎洲相近的有长洲、聚窟洲、凤麟洲、流洲。此时,这除了长洲南极长生大帝外,其余三洲洲主俱都聚与炎洲之上。 修仙之人皆知,天下长生之物甚多,然均需年深日久方能养成。天庭蟠桃与五庄观长生果虽好,寻常仙人那是一生都无缘得见的,只有在黍米之丹上下苦功夫了。炎洲之内有风生兽,每服十斤便可延寿五百,这可是难得的宝贝。仙人修仙,说的直接一点,便是要与光阴岁月夺造化,说不准哪一个五百年便能入太乙之列,无需整日提防三灾之厄。 炎洲洲主毙命,那三洲洲主便无心恋战,自齐天岭匆匆返回,他几个平日里也熟络的很,这几日来早已商议好,要将炎洲宝物瓜分干净。 炎洲地域不大,方圆只两千里,三洲洲主率御下仙人驾云而来,个个满志踌躇。 到了炎洲,聚窟洲洲主道:“南海只我五洲,长洲南极仙翁素来不问世事,他老人家也不会在意区区风生兽,故此这炎洲便是你我三人说了算了。” 凤麟洲洲主道:“那是自然,所谓不患寡,但患不均,依我所见,炎洲风生兽,便均分作三份,如何?” 流洲洲主道:“凤麟洲主此言差矣,你那凤麟洲盛产神药,哪里还缺延寿之物,倒是我流洲贫瘠荒凉,道兄多取些火浣布,将那风生兽多分我些,可好?” 凤麟洲主笑道:“流洲洲主,就你最会哭穷,你流洲全洲皆是昆吾石,这些年来,可换走了我们不少灵药,恐怕几千年都用不完了吧。” 聚窟洲主道:“那是那是,依我所见,还应拟个折算之法,火浣布难得,风生兽更是难得。还是先将炎洲两宝聚齐点数,然后再论,如何?” 那两人想了想,均觉这法子甚是合理。 于是三洲洲主命手下搜罗全洲,为防犯了众怒,炎洲仙人原有资产一概不动,只寻那无主的才算。 世上最快的行动莫过于掠夺,不过半日功夫,炎洲风生兽、火浣布俱已点齐。三人商量了许久,最终定下两丈火浣布换取一斤风生兽。 三人见炎洲洲内仙人皆战战兢兢,自然意气风发,便各取所需,开始分赃。他三个早有准备,叫手下弟子取出一切储物法宝,将炎洲上这两样最有价值的宝贝搬得干干净净。 须知风生兽、火光鼠都是活物,又不需人喂食,只圈起一块地界,任其自然繁衍,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仙人夺掠更胜地上盗贼,来去如风,不过一个时辰,三洲仙人便携着瓜分之物回了本岛。炎洲岛上仙人面面相觑,他们寄居于炎洲,自然是为了风生兽而来,如今此地再无长生之物,又有何理由留在这里。 于是十人中倒有九人离了炎洲,分往其他九洲寻人投奔去了。好端端一座大洲,片刻变得荒凉孤寂起来。 又过三日,聚窟洲上来了一个怪人。 这人戴着一顶斗笠,上罩黑纱挡住了脸面。驾一朵云,入岛也不落下,径直奔向洲内最高的洲主大殿而来。 行到殿前,自然有仙人上前阻拦,那仙人也有四五品天仙修为,阻住这人喝道:“呔,哪里来的鼠辈,敢驾云入岛!” 斗笠人不答,伸手一指,那仙人胸前现出两个血洞,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旁观人等大惊,个个奔走呼号,找洲主去了。 聚窟洲主得了许多风生兽,这几日心情大悦,正在私苑制药,这时心腹来报,说有人来洲内捣乱。 聚窟洲主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有人来夺风生兽? 他迅疾来到殿前,见这人并不露真面目,心里稍稍放心。他初以为是东海五洲洲主来此闹事,现在看去,倒像是个生面孔。于是心中冷笑道,你只一人,纵有些本事,还能翻天覆地不成? 聚窟洲主上前道:“道友何故杀我洲上仙人,莫非以为我十洲三岛没有律法?”他运目力向这人面上看去,岂知那袭黑纱看似轻薄,却不知何物制成,怎么也看不透。 斗笠人冷冷道:“却香草、风生兽,各取五百,免死!” 聚窟洲主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我聚窟洲上仙人都在天庭有名有号,纵使玉帝要宝,也要先打个招呼,你以为你是——” 他还没说完,斗笠人袍袖一抖,便将聚窟洲主裹了起来,稍运法力,聚窟洲主便口鼻溢血。聚窟洲主心惊胆丧,他修炼了一万多个年头,眼看便至太乙金仙修为,在这人面前,却如一个孩童无异。 他反应也是极快,迅疾改口道:“上仙饶命,却香草、风生兽都在后殿,我这便去取,这便去!” 斗笠人将聚窟洲主挥出老远,叱道:“速去!”然后落了下来,仍在那云上旁若无人、闭目打坐起来。 洲上仙人惊得六神无主,站在旁边一动不敢动弹。 聚窟洲主到了后殿,双腿仍在打战,半点偷奸耍滑的心思也不敢动。这个斗笠人实在是太过恐怖,教人生不起反抗的心思来。他老老实实将风生兽与却香草各捡了五百,封于储物法宝中,出来交给斗笠人。 斗笠人接过,看也不看,身躯一扭,须臾不见踪影。 聚窟洲主如获大赦,出了一身透汗,却是方才紧张过度,战战兢兢,连汗都不敢出。另有仙人问道:“这人……何等来历?” 聚窟洲主摇摇头,道:“高深莫测,哪里知道来历。唉,五百风生兽啊,啧啧。”内心心疼之至。 那仙人道:“洲主,我见那人连看都不看,拿着便走,不若少给一两百——”聚窟洲主瞪了那仙人一眼道:“保命要紧!” 聚窟洲主首徒上前低声道:“此事……可要上禀?” 聚窟洲主沉思片刻,道:“且等等看。这人绝非普通太乙金仙,依我所见,他没有专门劫掠我聚窟洲的道理,我若即刻上禀,唯恐惹怒了他……” 正如聚窟洲主所言,片刻之后,南海五洲中的流洲、凤麟洲遭了同样厄运,流洲洲主为人向来小气,只取了五十风生兽出来,斗笠人一掌毙了流洲洲主性命,将洲上风生兽尽数劫走,一只未留。 又过半日,又有消息传出,东海五洲中,瀛洲、玄洲、元洲、生洲各有不下千株仙草被强取走,祖洲盛产不死之草,洲主死命相护,斗笠人大开杀戒,斩杀数十仙人,夺一千五百余不死草后,扬长而去。 这番祸事非同小可,便有仙人自告奋勇,前往方丈岛上与东华帝君报讯。 东华帝君闻听此讯大怒,十洲三岛乃天下神仙源流,自古以来世人尊之敬之,皆以此处为世外桃源,向来无有外人敢来作恶。何况十洲三岛与世无争,都为寻个长生,隐世清修仙人最多,哪里又会得罪什么人?这斗笠人修为高绝,却又专取长生之物,十有八九是为门中小辈预备的。 东华帝君听完各岛来报,提笔研墨,匆匆写就一道奏章,着手下送与玉皇大帝去了。 玉帝正于通明殿中饮酒,自齐天岭一败后,玉帝与朝事不甚理会,或在通明殿饮酒,或去瑶池观舞作乐。好在天下诸事皆有章法条例,即使不开朝堂亦无大碍。 方丈岛使者自昆仑仙岛上了大罗天,将东华帝君奏章上呈玉帝。玉帝看也不看他,道:“金星,读来听听。” 太白金星接了奏章,读道:“呈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 “无用的就略了吧。”玉帝不耐烦道。 “辰时,一怪人头戴斗笠,以黑纱掩面,至聚窟洲,杀一四品天仙,伤聚窟洲主,夺却香草、风生兽各五百;又至流洲,杀流洲洲主,夺风生兽无算;又至凤麟洲,夺五百风灵兽;又至瀛洲、玄洲、元洲、生洲,夺仙药灵草数千余;又至祖洲,斩杀连祖洲洲主在内数十仙人,夺不死草一千五百余……” 玉帝眉头微皱:“金星,以你所见,是何人在作怪?”(未完待续) 二二三、乱象生 金星看着微带醺意的玉帝,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天庭乍败齐天岭,正是人心不稳、岌岌可危之时,为何玉帝仍稳坐通明殿,不思安定人心,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倒似有许多底牌未出。 金星想了想答道:“十洲中仙妖灵草虽可延寿,却多为天仙地仙所用,以微臣看来,倒有两种可能。” 玉帝听金星吊他胃口,便道:“说来听听。” 金星道:“第一种可能便是,这神秘人物夺取仙草,并非为自己所用,而是为手下寻常仙人预备,从他所取数量来看,这股未知的势力恐怕不容轻视。” 玉帝点了点头,道:“这个倒是容易想到,那第二种呢” 金星道:“第二种可能便是,这人为自己夺宝。” 玉帝道:“看他修为早至太乙金仙,长生无虞,还夺这些仙草作甚?” 金星道:“这个可能虽小,但确然存在,如若本身功法出了岔子,或修行途中遭了剧变,便有病乱求医了。” 玉帝道:“然后如何?” 金星道:“若是第一种猜测中了,那么,十洲恐怕便吃了个哑巴亏,再难寻到这人。试想这人若知十洲有了防范,必不会再来了。” “若是第二种么……倒是有迹可循。”金星想了想道,“天下仙丹妙药虽多,但为人熟知的不过十洲三岛、天庭蟠桃、老君仙丹、南极仙翁紫府宫等等,这人虽去了十洲,但却略过长洲不去,想是担心本事不济敌不过长生大帝。既然如此,其他几处他更是不敢来了。三岛之中高手如云、天庭与兜率宫更是固若金汤。那么,他要长生,下一个去处必定是那里。” 玉帝恍然大悟,道:“有理,你说的自然是下界五庄观了。” 金星施了一礼,道:“陛下明鉴。五庄观镇元大仙虽有些本事,但毕竟孤掌难鸣,算来算去,去这里强夺人参果的风险是最小的。” 玉帝听金星分析得头头是道,端起杯来饮尽,道:“不防一万,只防万一,金星,这差事我便交给你了!” 金星苦着脸道:“陛下,微臣功力不逮,怕是捉不住这人。” 玉帝道:“哪里会教你去捉他,你带千里眼至勾陈上帝处,叫他两个至五庄观守上几日,这人既然遮住了脸面,必定是怕人认出,只教千里眼记下他真容,还愁捉不到他?” 金星当即领旨,道:“勾陈上帝处,还请玉帝拟个法旨,微臣才敢前去。” 玉帝道:“那是自然。”玉帝提笔写了几字,交付金星。又不经意问了一句:“东极青华大帝伤势如何了?” 金星道:“恐怕百年无再战之力。”玉帝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挥挥手叫金星去了。 ……………………………… 万寿山五庄观,松坡冷淡,竹径清幽。上有白鹤往来浮云间,下有猿猴窜跳托果盘。却是世上难得的清净之地。 道家有语云:人事少则道心生。镇元大仙这一日端坐蒲团,坐观天地,又悟出了一式了不得的神通,心中甚喜。他移步至人参果树下,看着一个个粉妆玉琢宝光缭绕的果子在树上生机盎然,有心再摘一个吃了,又实在舍不得。 自开园后,他也只吃了两枚,树上剩下的二十八枚,每日总要数上几遍才肯安心。 他正在这里端详,忽然脸色一变,喝道:“何人来此?” 只听云端有一人冷笑道:“好果子,怪不得爱如珍宝?”这声音冷冰冰的,也听不出是男是女。 镇元子抬头一望,见一人头戴斗笠站在云端,缓缓向人参果园飘来。他自知这人绝无善意,袍袖向外一拂,叱道:“退了去!” 镇元子自认这一式袖里乾坤天下无双,哪知斗笠人浑然不觉,只前行之势微微一滞。镇元子大惊,他唯恐在此比斗伤了人参果树,于是跃在空中,逼上前去连挥两袖。 斗笠人微微笑道:“便只会这点本事,如何护得住天地灵根?”他也不与镇元子缠斗,一根软鞭抖将出来,丝丝绕绕将镇元子裹在其中。 镇元子袍袖与这软鞭缠在一起,自然使全力挣脱,再见那斗笠人,使个移形换影,已到了人参果树上,也使袖子一裹,三枚人参果便落入袖中。 镇元子又惊又怒,这般摘法,岂不将满树果子都取尽了。只是这根软鞭着实可恶,看似死物,却如灵蛇一般难以摆脱。 斗笠人又摘了三枚纳入怀中,忽然脸色一变,急忙从树上跃下,收了软鞭便遁去了。 镇元子唯恐是计,不敢追去,他也知即使追上也无用处,这人实在太过厉害。于是愤愤来在人参果树下,这一次损失惨重,六枚草还丹顷刻间成了他人囊中之物。 镇元子狠狠心,上树摘了一枚,三五口便吞下了肚,心道,若再来抢夺,我便将这一树果子都毁了! 通明殿中,勾陈上帝面色极差,引着千里眼匆匆而入。 玉帝见勾陈上帝神情,知道必定有所收获,于是喝退殿上众人。勾陈上帝行至近前,与玉帝耳语传音,玉帝听了之后脸色剧变,反问千里眼:“你可看清了!” 千里眼伏倒在地,道:“千真万确,此事不敢有半点疏忽。” 玉帝叹了一口气道:“乱了,当真乱了。” 勾陈上帝道:“此时如何是好?” 玉帝想了想道:“容朕再想想,有劳勾陈上帝了。” 勾陈上帝与玉帝告辞,玉帝与千里眼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与旁人讲起。”千里眼自然起誓发愿,玉帝又道:“你将此事告知游奕灵官,让他去西天佛老处走一遭。” 千里眼得令出去,玉帝一人在偌大通明殿中独坐,想着想着,竟露出了一抹微笑,喃喃道:“乱了才好。” …………………………………… 唐僧师徒出了黄风岭,继续西行。 悟空气走了灵吉菩萨,心中反而越来越忐忑不安。他初时只道西天取经是必成之事,现在看来,倒是多了不少曲折,黄风怪死了微不足道,却给人传出一个讯号——孙悟空很强。那些心存异想之人若要阻挠取经,自然慎重许多了。 过了这一难,一路平静许多,黄风岭以西一马平川,他三个经夏历秋,这一日有一条大河阻住去路。 悟空跳在空中张望,下来禀告唐僧道:“师父,这可难了,此河不下八百里宽窄,又无一个船家,如何能渡的过去?” 唐僧更是没了主意,坐在马上直搓手,道:“近处连高树也不见几棵,纵伐木做舟都无材料。” 八戒嘿嘿道:“我老猪倒是能过去,只一跺脚便可。” 悟空白了他一眼道:“你过去有何用处?” 八戒到了河边,呼道:“此处有一石碑,原来这河叫做‘流沙河’!”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只见水中白浪滔天,钻出一个妖怪来。 这妖怪:身长两丈有余,一头红发弯弯曲曲,一张脸上黑一块青一块,两只眼睛大如灯笼,更可怖的是,脖子下面竟然悬着九个人骨骷髅。 八戒见了这妖怪,扭头就向悟空这边跑来,悟空骂了句:“你这懒猪,回来作甚?” 八戒道:“方才只顾看碑,却将兵刃丢在这边了。” 悟空哪里管他,他心知这人乃是卷帘大将沙悟净,于是擎出铁棒便要打杀! 悟空心知沙僧亦是菩萨内定的取经人,只是这个卷帘大将来历颇为诡异。他本事平常,又得罪了玉帝,不知因何缘故被保荐到取经队伍中来。沙僧中规中矩,一副老好人模样,谁也不得罪,但悟空知道,身在天庭哪里会有一个老实人?沙僧如果不是天庭卧底,便是西天细作,无论他是哪一方的,与自己均无益处。 另有一个原因便是,纵使沙僧一路忠心耿耿,并没闹出大小祸事,但此番取经与《西游记》中大为不同,若只自己单打独斗,恐怕有些力不从心,他早已想好,在前面安插一个齐天岭强妖进来,多少于自己有些助力。故此悟空心中早就算计好,必要寻个时机将沙僧斩了。 他正想着,眼见沙僧到了近前,伸出大手朝唐僧抓来。 便在这时,天上一团火球落下,紧跟着一个孩童声音叱喝道:“大胆妖魔,我等你许久了!” 悟空一听,喜上眉梢,真有心想事成的感觉。你道这人是谁,却是牛魔王之子红孩儿! 沙僧一颗心都提防着悟空与八戒,哪里料到上面还有人,这个火球正砸在背心,将他从空中击落下来。 八戒此时正好拎起了钉耙,有机不乘哪里是英雄豪杰,他抡起上宝沁金钯狠狠筑去。沙僧腹背受敌,也只得抬起降妖杖迎上去,他本来就不是八戒对手,加之八戒极善打顺风仗,这一下又将沙僧打得一个趔趄。 空中红孩儿落了下来,亮出火尖枪来,招招不离沙僧要害。 悟空只在一旁看戏,又是惊喜又是蹊跷,红孩儿不在齐天岭玩耍,来这里作甚? 沙僧以一敌二,莫说抵挡不住,便连逃都逃不回去,八戒那钉耙还好,只是力大而已,这小娃娃火尖枪着实厉害,自己背后又受了灼伤,疼痛难当,平日里十分力气只余了五六分。 眼见身处险境,沙僧喝道:“莫打莫打,我是——” 见他开口,红孩儿枪势更急,硬生生将他那话头堵了回去。 不过十几个回合,沙僧杖法早已乱了,被红孩儿一枪刺中大腿,单膝跪地,八戒瞅准时机,一钯筑在沙僧头顶,齐齐整整九个窟窿,哪里还有命在?(未完待续) 二二四、火悟慧 沙僧一具庞大的尸身倒在地上,双眼仍睁得大大,脸上愤懑痛恨的表情栩栩如生。 唐僧见了,闭目念道:“阿弥陀佛。” 悟空道:“看这妖怪颈上挂着九个骷髅,不知吃了多少生人,死有余辜。” 八戒立了头功,喜气洋洋道:“好妖怪,本事着实了得,倒费了我一番手脚。” 悟空看看红孩儿,红孩儿朝他挤了挤眼睛,装作不识。 悟空道:“幸有这位小哥相助,才得如此痛快。”唐僧也上前谢了红孩儿,他见红孩儿粉妆玉琢,只穿一条朱红战裙,如天上仙童一般,心中甚喜,于是问道:“你是哪家孩童,竟有如此神通,真是难得。” 红孩儿脆生生道:“长老,我并不是哪家的,我自火中生,天生便如此。” 唐僧又问:“阿弥陀佛,只听过火中生莲,头回听说火中还能生人。你怎碰巧在此,又助我徒儿降妖?” 红孩儿早预备好了说辞,道:“我无事闲游天地,便遇着这个妖魔,他每几日便出来寻生人吃,那日见了我,便要抓去果腹。我自然要和他打一场,他敌不过我,便钻入水中去了,我决心要除了他,免得过路人受难,直候到今日他才现身。若不是这位……”红孩儿看了看八戒,不知如何称呼,“不是这位帮忙,恐怕我仍降他不住。” 唐僧抚掌道:“善哉善哉,这便是互帮互助,因果缘分。” 他两个聊了几句,总要西去才是,望着浩浩渺渺一条大河,唐僧又犯了难。 悟空道:“师父,这河水太过湍急,什么舟楫下去都必翻覆。” 唐僧道:“这又如何是好?” 悟空看了看红孩儿,见他只在原地不走,知道他心意,便道:“既然是观音叫我等取经,遇上难处,自然要去寻她帮忙。” 唐僧道:“既然如此,除此别无他法了。” 悟空对红孩儿道:“小哥,我去寻人来帮忙,我见你本领高强,便在此代我守护师父片刻,可好?” 红孩儿道:“反正我也无事,你放心去吧。” 悟空笑道:“多谢了!” 悟空驾云往南海来,他心里盘算,观音早晚都知道此事,莫不如主动告知,反倒显得心内坦荡,且看她如何处置红孩儿。 卷帘大将并未说出自己来历,红孩儿帮助取经队伍打杀了他,却是降妖除魔之举,理直气壮,就不信观音敢当着众人的面将红孩儿收了? 悟空施展筋斗云,须臾到了南海,只见南海落伽山。山峰高耸欲刺破青天,奇花瑞草成行,美不胜收。又有风摇宝树,日映金莲,观音殿上瓦盖琉璃异彩飞扬,鹦哥孔雀声声鸣啼,另有一番仙家气象。 落伽山周围有二十四诸天守护,见悟空至此,迎前道:“菩萨曾言大圣归善,今保唐僧,如何得暇到此?” 悟空道:“路上有事,特来请菩萨指点迷津,还烦劳通报。” 此时菩萨唤入,悟空来至五色宝莲台下拜了一拜,抬眼一看菩萨,悟空心中一动,观音菩萨与之前大不一样。 只见观音面上虽仍盈盈笑意,但眼角却有几分忧色,显得这笑十分勉强。 只听观音道:“悟空既来,必是西行路上有难。” 悟空道:“菩萨明鉴,我保师父行至流沙河,那河水又宽又急,不知怎生才能过得去。” 观音道:“想是有妖魔兴风作浪,故而难渡。” 悟空道:“妖魔倒是有一个,不过他也只稀松平常,已被八戒打死了。” 观音听了这话也不惊奇,淡淡道:“打死了就好,不料那猪悟能也有大用。” 悟空见菩萨城府似海,又道:“并非猪悟能一人之功,有一个自称火中生的小娃娃相助,这才将妖魔铲除了。” 菩萨听“火中生”三字,略有诧异,道:“火有形无实,如何能生出人来,我随你去看看。” 菩萨也不下莲台,无声自动,便缓缓飞了起来,行者木吒紧随身左,悟空看木吒面色木然略带悲戚之意,想是知道了李靖身殒的消息。 悟空跟在他二人身后,刚腾身起来,只觉身后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她,他回头看去,菩萨莲台座旁一位女子,生得清丽绝尘,雪白肌肤如玉瓷一般,再加一身素白服饰,更显秀美脱俗。她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悟空背影,隐隐露出激动神色。悟空与她目光对视,心中颤巍巍的一动,这目光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偏偏又想不起来了。 菩萨已飞出几步,悟空不敢逗留,紧紧跟上,却自然疑窦丛生,那女子不是旁人,自然是菩萨身边的龙女了,看她目光似是认得自己,这可真是怪了。自己从未来过落伽山,也从未见过龙女,她为何一副如见故交的模样,目光中,似乎还带着说不清的情愫…… 悟空不及多想,须臾已到了流沙河畔。 唐僧与八戒见观音前来,远远便拜伏在地上,观音莲台移近,叫他二人起来,斜眼一瞥卷帘大将尸身,道:“悟能此番功劳不小。” 八戒听观音赞他,美得不知所以,道:“都为取经,都为取经……” 观音又将目光移到红孩儿身上,仔细察看,问道:“便是你,自称火中生的?” 红孩儿眨眨眼睛,丝毫不惧观音,反问道:“你是谁?” 菩萨笑道:“莫管我是谁,我倒问你,火中生的,怎会带着妖气?”原来红孩儿身上有牛魔王与罗刹女血脉,自然有妖气在身,虽经火云宫淬炼,老君仙丹相佐,这骨子里的东西却除不去。 红孩儿道:“我看你也有妖气。” 木吒横前怒目而视,菩萨道:“无妨。我看你虽有些妖气,却本性天真,不知你可愿意去西方得个正果?” 红孩儿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问道:“正果可好吃吗?” 悟空见红孩儿装得也忒像,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忙解释道:“正果便是修行成功,对修仙之人来说,那是最好的东西。” 红孩儿道:“好啊,可有什么约束?” 观音道:“只心存善念,尊唐僧为师,保他到西天便可。” 红孩儿又问:“反正我也无事,到了西天,就给正果吗,说话可要算数!” 观音缓缓念了几句偈子,曰:“火中生莲华,是可谓希有;在欲而行禅,希有亦如是。我也不管你是何来历,今日见你,与佛门颇有根源。但你若不从管教,我便亲自来收你!” 红孩儿嘻嘻一笑,道:“莫吓唬人。”他这身喜人的装束配上天真无邪的面孔,若放在后世怕是能萌倒一片,观音却看也不看他,道:“你既说自己是火中生,便以火为父母,我给你取个名字,姓火,法号悟慧。今后莫要以聪明为是,踏踏实实保唐僧西去,自然有好归宿。” 红孩儿只定定看着观音,待她说完,道:“我还没答应你呢。这个长老半点法力也没有,怎么能做得了我师父?” 观音道:“他今世虽是凡人,前世却是了不得的佛门高僧,德行智慧人间罕有,跟他做个徒弟,你也不亏。” 红孩儿歪歪头看看唐僧,道:“看你生得倒还俊俏,看着也顺眼,你若答出我一个问题,我便认你做师父。” 唐僧不喜不怒,道:“你若有向佛之心,无人能阻你,你若不愿,旁人也劝不得。又何必问什么问题。” 红孩儿道:“好吧,就当我向你求教了。那漂亮姐姐说你有前世,那你说,前世的情仇,今生可还记得?” 唐僧听了,眼中现出迷惘神色,似是有些走神,只照本宣科道:“宿世因缘之事,我佛有大自在神通之力,能解。此际你来问我,我又去问谁?” 红孩儿听了略有些失望,但仍道:“罢了罢了,我便随你去西天问佛去。”红孩儿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给唐僧磕了四个头,口称“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观音微微一笑,道:“尊师尚可,愿你能收了野性,拢心归神,一心向佛。” 红孩儿既然认了唐僧做师父,自然不能再随意对观音讲话,他正色道:“弟子受教了。” 观音道:“八百里流沙河,鹅毛不浮,我搭个扁舟,渡你们过去。” 观音看看地上卷帘大将尸身,叫木吒下去,将那九颗骷髅取下,按照九宫方位排列。观音又自袖中取出一颗红葫芦投了下去,这红葫芦见风则长,落在九宫骷髅上,做成了一个法船。 观音与唐僧道:“这妖怪非是别人,乃是当年天庭上的卷帘大将,他蟠桃会上误跌了佛宝,被玉帝罚至流沙河受难。我当年寻取经人时曾见他一面,他自云肚肠饥饿,以过路人为食,颈上这九个骷髅,便是他吃剩的取经人头颅,盘桓于水面,久久不沉。” “这几颗骷髅不沉于弱水,实因这几人道行不浅,却仍未行出多远。故此,你当谨记,取经一事,千难万难,却与其他无干,只看一颗心而已。前路漫漫,谨慎去吧。” 唐僧受教,观音叫木吒引唐僧渡河,自己先回南海去了。 唐僧登了法船,坐于葫芦之上,果然稳似轻舟。 左有八戒扶持,右有红孩儿相随,悟空在后面牵了龙马,走在云雾间,头顶上又有木吒掌舵。虽八百里流沙河,只不多时便飘然稳渡,真个也如飞似箭。唐僧既登彼岸,脚踏实地。木叉按下祥云,收了葫芦,只见那九只骷髅化作九股阴风,寂然不见。 木吒道:“菩萨叫我留话,这九个骷髅若化作风去,才证唐长老正是取经人也。须知阴魂亦有念,今日这九缕阴魂见取经大业有望得成,才心无挂碍转入轮回了。” 唐僧听了大喜,于是谢了木吒,又再拜谢观音,才又上马投西去了。(未完待续) 二二五、生机断 却说唐僧师徒四众,越过性海流沙,浑无挂碍,径投大路西来。 悟空见前路坦荡,尽是平直大道,暗暗扯了红孩儿一把。红孩儿心知肚明,也放缓了脚步,悟空待八戒与唐僧走远,低声道:“你来做甚?” 红孩儿与悟空做个鬼脸道:“偏你能来,我便不能来?” 悟空心想,红孩儿看似身子小如孩童,其实也有几百岁年纪了,心智更是不差,他仔细看了看红孩儿,道:“你似乎长高了些。” 红孩儿听到这话,眉开眼笑道:“高了一寸呢!你还真是眼尖!” 悟空听红孩儿与他只你我相称,故意板着脸道:“你既如佛门,该叫我大师兄!” 红孩儿更是开心,鞠躬给悟空作揖,道:“大师兄,小弟这厢有礼了。” 悟空想了一想,忽觉不对,他是牛魔王的孩儿,该叫自己叔叔才对呢! 二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这才聊起正事。 红孩儿自三界消亡后,便随父亲来在齐天岭。牛魔王心知天下不甚太平,严加督促红孩儿,教他日夜修炼。三界中,悟空阻止红孩儿吞食大红小红一事,红孩儿他早已知晓,他与大红小红亲若兄弟,自然心中对悟空感激不尽。自己能不能成太乙金仙,倒也无所谓了。 此次前来流沙河降服河妖,乃是老君暗使人告知,红孩儿虽不知取经内中背景纠葛,却也知道佛道之争,老君再三叮嘱他,凡事只听你悟空叔叔的便是。 红孩儿早想离了齐天岭满世界转转,当下应承下来,便有了后面的事。 悟空问道:“你那老君爷爷还说别的了吗?” 红孩儿想想道:“嗯,还说了,不过他不让我告诉你。” 悟空顿时无语,他见红孩儿噗嗤一笑,便嗔道:“小子,连你孙叔叔都敢糊弄?” 红孩儿道:“哪有,爷爷说了,过了流沙河,须要谨慎提防,据说有大人物要出场了。” 悟空想了想,他对《西游记》中此段情节记得清楚,流沙河收了沙悟净之后,便是四圣试禅心。 这四圣中,观音、文殊、普贤三位菩萨自不必说,那是佛教中诸佛之下顶尖的人物,而那个黎山老母,隐隐还在这三位菩萨之上。想菩萨地位何等尊贵,竟然也甘居黎山老母之下,扮作她的三位女儿。而戏弄猪八戒时,三位菩萨卖力出演,黎山老母只在一旁观戏。显而易见,黎山老母便是这场“四圣试禅心”闹剧的策划者无疑。自己与几位菩萨都打过交道,老君不会不知,他口中的“大人物”十有八九说的不是菩萨,而是黎山老母。 想起西游路上这最富戏剧性的一难,悟空还是有些糊涂。这一难名作“四圣试禅心”,恐怕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取经这几人中,八戒、沙僧只是配角而已,犯不上菩萨亲自出马来试,换句话说,这二人是好是坏,是否真心拜佛,都无关紧要,因为如来的目的是在悟空和唐僧身上。 而唐僧心定志坚,用女色来试探未免太小瞧这位有道高僧了,成功的几率近乎于零。孙悟空更是不解风情,对女色没有半点兴趣。这一场“四圣试禅心”,在未开始之前,结果已经知晓。 所以,悟空断定,黎山老母只怕还有其他的目的,要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还是先要明白她的身份才行。道教以三清六御为尊,并未有女子在内,悟空绞尽脑汁,也想不起黎山老母的来历,老君既然知道黎山老母将要出手,十有八九知道她的根底。但老君既不说,自己也不能追到天上去问,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一处偏殿之中,佛祖如来手抚经卷纹丝不动,如一座雕塑般静坐,任凭世间光阴流逝。 齐天岭赴西天一战,看似双方讲和,实则西天已露败象,若非燃灯古佛出手力挽狂澜,已被人打入大雄宝殿。 如来,当今治世之尊,这一番颜面落地,想起后羿那神鬼莫测的三箭,如来此际仍心有余悸。但是,如来毕竟是如来,他不慌。 上古大神出世,三界定是毁了。三清耗费无数心血要探出会元之厄,仍无功而返,想到这点,如来心中便平衡许多。 齐天岭,初时以为只是乌合之众,此番看来,倒也心齐,只是不解的是,齐天岭并无信仰教义,是什么力量能把他们聚在一处呢? 如来秉承大教经义已久,深知这世间最能拉拢人心的东西莫过于信仰,但人心所信,则无往不利! 想起西天教内诸事,如来倍觉欣慰。旁人若只以为灵山只这点实力,那便是大错特错了。真正的主力乃是三千诸佛、无边菩萨,其中混元金仙数不胜数,纵混元至圣也有几个,因此才敢与天庭分庭抗礼,试问天下还有哪处能做得到? 而今西天,虽也有暗流涌动,却远胜道教之分崩离析。 回想起燃灯古佛出手击退金神、木神、火神三人,如来心中大安。燃灯身为过去佛,修为早已超凡入圣,他若识大体甘心护法佛教基业,还有谁能撼动灵山? 而弥勒佛身为未来佛,在此当口却不见踪影,却也令如来心中不豫。弥勒佛所做一切,都在如来掌握之中,凭弥勒佛之道行心机,如来自然不放在心上。他只要先了结取经一事,再算总账不迟。 追本溯源,佛教踏踏实实乃是如来所创,只是乍创大教之时,此具法身尚未出世,彼时众佛无首,故此上古燃灯佛挺身而出,担起了过去佛。 回想如来乍出世,也与寻常孩童无异,但居于佛门之地,终日耳濡目染、秉经问道,也透出几分佛性。 那年弥勒佛突发奇想,初建龙华会,要召集五百童子为伴,如来被选为善慧童子。 龙华会上,上古燃灯佛至,宝光辉映异于众人。燃灯佛缓步走下莲台,恰逢那日有雨,地上一滩水便在燃灯脚下。 善慧童子见燃灯佛赤足行走,唯恐佛脚踩到污水,便扑倒于那滩污水上,以身为燃灯铺路。燃灯见善慧童子慧根乍现,仔细探他根源,才知善慧童子乃是佛祖第三具法身。于是在他头上做个记号,道:“汝当为佛,且为治世之佛,佛既如来,你法名便叫如来最好。” 佛教向来以教义为尊,其后如来将佛教发扬光大,终成治世之尊。而弥勒佛因做龙华会缘故,亦有传教之功,也被定为未来佛。 如来正在这里出神,忽地心念一动,知道天庭游奕灵官到了。 如来传音让阿傩将游奕灵官引至偏殿之中,游奕灵官入殿来,先与佛祖施礼,如来看游奕灵官急匆匆焦躁神色,心中略显不屑,玉帝手下尽是些毛毛躁躁之辈,能成什么大事? 只听游奕灵官道:“禀佛祖,玉帝着小仙来报,几日之前,有一人在东南十洲大肆劫掠,夺走仙草无数,斩杀天仙数十。又与五庄观抢走人参果六枚,玉帝命勾陈大帝携千里眼探明,这人乃是——” 佛祖见阿傩尚在旁边,一摆手封住游奕灵官的话,道:“我已知晓。烦游奕灵官回报玉帝,此事我自有裁量,暂莫声张天下最好。” 游奕灵官领旨,便告辞回去复命了。 阿傩见游奕灵官背影消失,急忙上前道:“佛祖大能,可喜可贺。” 如来道:“有何可喜可贺之处?” 阿傩道:“十洲三岛有事,玉帝急匆匆来报佛祖,显是齐天岭一战后,天庭元气大伤,才甘心居于下位。” 如来面无表情,淡淡道:“居于下者,未必在下。你再有这般浅论,休来污我耳。” 阿傩好好一个马屁没拍正,他见如来心情不好,不知游奕灵官这番话究竟于西天有何影响,急忙告罪退下,心里却也在思索,这人究竟是谁呢? 如来步出偏殿,来到院中,这一院花事纷繁,绚烂美丽。 便在此时,阿傩忽又转了回来,与佛祖道:“佛祖,观音菩萨来了,正于大雄宝殿候着。” 如来点点头,道:“叫她来此见我。” 白衣观音,艳美绝尘,她赤足来在院中,静望如来,无言。 如来见观音凄凉神色,问道:“为何如此?” 观音凝望如来,却不答话,满院的白花衬着观音白衣,素美中透着落寞。 如来手指院中花团锦簇,道:“此花名荼蘼,俗世中,荼蘼花开,便是花季结束,此后无花再开。” 观音道:“弟子也曾听过,荼蘼一过,春不复返。” 如来道:“你体内生机流失,故而难以自制,做错了事,我不怪你。” 观音听到这话,稍有些激动,问道:“我只想知道,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如来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观音知道,她对如来虽口称弟子,但论起修为,也并非有天地之差别,料想如来也无此能耐不知不觉断了自己生机。 观音见如来摇头,表情更是落寞,堂堂观世音菩萨,万民供奉,万仙敬仰,竟要归于尘土,这事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如来又道:“你看我灵山之上,并无春秋,故此荼蘼花开,却也仍能不败。” 观音听了此语,眼前一亮,急道:“佛祖救我!”(未完待续) 二二六、猪五戒 这一路行遍了青山绿水,看不尽野草闲花。光阴迅速,又值深秋,四人一马,倒也逍遥。 只是天意渐凉,唐僧受不得寒,故而话也少了许多。 起初唐僧担心火悟慧来历不明,虽是观音首肯但也是个半路出家的,但相处近年余,这三徒悟慧伶俐可人,又懂自己心意,渐渐后来居上,成了唐僧最喜爱的小徒弟。 这一日,天色渐晚,唐僧坐于马上,眼望面前荒山野岭,叹道:“今夜又不知在何处安歇了。”悟空道:“师父,既然执意要去取经,餐风露宿、食风眠月也是常事,今日怎有此叹。”此时八戒挑着担子不平道:“你倒一身轻巧,说话也轻巧,自从我拜了师父,这担子便未离开肩膀,白日里累些也罢,夜里若能睡好也能养养精神。这几月天天睡在石头上,硌得腰背生疼。” 悟空笑道:“八戒,就你生得高壮,你不挑担子谁来挑?我和悟慧若挑起担子,扁担在肩,担绳不直,难道拖着走不成?你好歹也是天蓬元帅下凡,这点苦难便生抱怨,如何能到西天?” 八戒道:“非是我抱怨,你看这担子多重!又有四时衣物,又有防雨苫布,又一条铜镶铁打九环锡杖,又一条浸透泥汗的大扁担,其他琐碎且都不算呢!” 这时悟慧道:“二师兄,你说的这些都是师父的东西,我和大师兄可没一件。”唐僧笑道:“八戒只知念叨我那些,他自高老庄私藏那几张锅盔,少说也有七八斤重。” 八戒听唐僧说出他隐私,嘟囔道:“那是……那是预备断粮时,给师父充饥的。”悟空笑道:“八戒好孝心。”悟慧道:“师父,原来那大饼叫做锅盔,昨日我见二师兄偷吃,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还不告诉我呢。” 这番话说出,八戒一张老脸通红,急道:“那锅盔……生了,生了虫子,我见丢了怪可惜的,就自己吃了。” 唐僧忍不住笑,但见八戒下不了台,只道:“罢了罢了,八戒心意为师心领了。” 八戒见众人都拿他取乐,两只大耳紧紧收拢,堵住耳朵不听,只吭哧吭哧快步前行。 众人也不管他,眼见天色黑了,八戒走也走不多远,待会到前面山根处便寻一处避风处睡下便是。 悟慧眼尖,见路旁有一蚂蚱在黄草尖上立着,秋风一来,颤颤巍巍甚是萧瑟,他动了孩童心性,伸手便去捉。 唐僧见悟慧去捉蚂蚱,急忙下马喝止,道:“悟慧,出家人不得杀生。”他话音乍落,悟慧早将蚂蚱擒在手中,嘻嘻笑道:“师父,我只玩一会,便放了他。” 唐僧道:“这等野物性情孤傲,你玩耍他,与杀他也没什么分别了。” 悟慧被唐僧说得索然无味,将蚂蚱一丢,道:“好吧,那听师父的。”几人这一耽搁,前面八戒已没了踪影。 唐僧重又上马,三人不紧不慢前行,悟空道:“师父若不饿,待会寻着安歇之处,我再去化缘。” 唐僧道:“我终日坐在马上,路也不走几步,又哪里会饿,倒是八戒……咦,八戒怎么无影无踪了?” 悟空跳起来放目观瞧,果然这呆子没了,他也不慌不忙,下来道:“师父莫急,想必是躲入草窠里睡着了,待会我再去寻他。” 他寻了一处山窝,将唐僧安置妥当,又教悟慧仔细守好唐僧,这才又去寻八戒。 此山看似绵长,却是南北走向,东西也只数里宽窄,悟空直向西飞,出了山界,便见眼前一处奇景。 只见荒郊野岭中,竟有好大一片树林,隐约可见内有一片房舍,修建得气度轩昂,但见:门垂翠柏,宅近青山。松树冉冉挺立,老竹斑斑节直。 悟空心知这庄院蹊跷,到了近前,他化作一只飞蛾,越过粉泥墙壁,砖砌围圜。入了华丽高堂,只见八戒挑着那担子正撂在厅门柱旁。 再往里面飞去,只见厅内灯火通明,有一老者坐于主位,华冠宝冠,生得极为富态,客位那人,可不正是猪悟能?这老者与八戒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悟空仔细端详这老者,见他生得一脸福相,只是脖颈短小,身躯胖大,虽不像天生人形,却也无妖气在身。 悟空见八戒一副饕餮模样,吃得杯盘狼藉,老者仍不以为忤,只笑眯眯劝酒。 眼见呆子这晚定是吃饱睡足,倒也不必担心,悟空飞出庭院,又顺便化了些斋饭,才转回来找唐僧。 唐僧正在这里念经祈祷,见悟空回来,忙问:“可有寻着八戒?”悟空道:“那呆子正享福呢,不必管他。” 唐僧道:“这荒山野岭,有什么福可享?” 悟空道:“此处看似荒僻,过了山去,便有一处大庄园,那呆子腿脚不知怎忽地灵便起来,此时已被庄主奉为座上客,正在那里吃吃喝喝呢。” 唐僧听八戒无事,才放下心来,道:“无事便好,八戒近日也受累不少,算是他得了造化。”悟慧道:“二师兄也不仗义,自己享福,却不顾我们。” 悟空笑道:“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这一夜睡得安稳,第二日清晨,悟空唤起唐僧,出了山凹,行不多久,便见到前方那座庄院。唐僧道:“悟空,八戒可在此园中?” 悟空道:“昨夜被奉若上宾,此时却不知了。” 到了庄院大门,唐僧见门前有一小童守门,便下马上前询问:“小施主,贫僧有礼了。”那小童道:“不敢不敢,长老可有事?” 唐僧道:“我是自东土大唐而来,要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昨夜有一个徒弟走散了,我看左近也无其他人家,不知可入了贵宝庄?” 小童听唐僧这般说,顿时礼数全无,反而一脸鄙夷之色,反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个长嘴大耳的?” 唐僧道:“正是正是,还劳烦施主唤他出来,我们还要赶路呢。” 小童道:“怕是出不来了,他昨夜犯下罪过,正与我家主人求饶呢。” 唐僧大惊:“啊,他犯了什么罪过?” 小童道:“昨晚天刚擦黑,他便在外面敲门,也说是去西天取经的和尚,我家主人乐善好施,便将他迎了进去,好酒好饭款待,又拾掇好厢房教他歇息。哪知这和尚……这和尚不知廉耻、胆大包天,居然闯入我家小姐闺房。幸亏我家小姐早年间学过些法术,将他制住,否则岂不玷污了清白?” 唐僧一听,又气又怒,急得直在地上画圈:“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这夯货忒不争气……” 悟空上前道:“小哥,俗话说得好,断头台前还有一碗酒呢。就算天大的罪过,好歹让我们进去看看,也合情理。” 小童有些不耐烦,道:“看你两个还算明是非的,去吧去吧。” 唐僧忙不迭进了院内,这庭院内布置极具典雅风情,亭台坐卧小桥流水,野菊凝霜,幽兰映水,看样子倒是个殷实人家。 唐僧哪有闲情观景,出家人贪杯好色,那是绝难饶恕的罪过。他心里一边骂着八戒,一边措词求人家事主饶恕,不觉间已行到了厅前。 只听耳边有人唤“师父!”唐僧向旁一看,可不正是那个呆子,被结结实实缚在柱子上。八戒见来了救星,疾呼救命。 唐僧狠狠瞪了八戒一眼,却不理他,整整衣装,朝庭中正襟危坐那位胖老者走去。 这老者见唐僧进来,他倒有礼数,起身相迎,道:“长老气度不俗,快请快请。” 唐僧施礼道:“贫僧管教不严,特来请罪了。” 胖老者道:“好说好说,长老先坐下说话,来人,看茶!” 一杯清茶奉上,唐僧浅浅尝了一口,但觉此香有若天上来,他虽在大唐地位超尊,却也没喝过这般好茶。于是忍不住问道:“此茶绝妙,可是天上摘的?” 胖老者哈哈笑道:“长老说的不错,正是天上摘的。” 唐僧只当他是玩笑,也笑笑作罢。 那旁八戒被捆得难受,忍不住叫道:“师父,你徒弟在这里捆着,你还有心品茶!” 悟空跃了过去拧住八戒耳根,道:“昨日大快朵颐之时,可曾想过今日之苦?”八戒疼道:“师兄轻些,轻些……” 唐僧道:“老檀越,我这徒儿犯下大罪,不知要如何处置才好。我虽是出家人,却也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我徒儿有过,我这做师傅的面上无光,自然也可替他担当了。” 这老者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也怪我话多。昨晚这位猪长老叩门,说他是要去取经的和尚,要投宿一晚,老朽素来拜佛,自然开门恭迎,备下斋饭款待。席间饮了几杯酒,与猪长老言之甚欢,偶然间提起家事,我只道有个女儿年方二九,还未定亲。猪长老自言能掐会算,要帮我看看女儿将来许配何方。我便将女儿唤出来,叫猪长老看了看面相。” “猪长老看后也没说什么,我自然也没在意,只当他说了醉话。不想半夜猪长老竟摸入小女闺房,显是席间看见小女尚有几分姿色,动了凡心。唉,幸得年前有个道士来我家,说一家人居于荒郊野岭,该有个保命的法子,传了小女几门法术,否则……唉!” 老者说得连连叹气,唐僧越听越怒,这呆子何时竟会看相了?(未完待续) 二二七、乌小妹 悟空在一旁只冷笑不止,八戒纵然是贪杯好色,粗莽无谋,但这老者来历不明,在这荒山野岭出安置宅院,哪里又会是什么寻常角色?分明是早有谋略,在此布下个请君入瓮的计策,不过眼见这庄院并无半点妖氛,十有八九是哪路神仙在此设难,且静观其变就好。 唐僧起身道:“这劣徒,实在胆大包天,待我……待我……”唐僧待了半天,也没想出有什么法子来惩罚八戒,于是狠狠心道:“待我写一封贬书,赶他出了师门!” 八戒一听唐僧发狠,吓得六神无主,张开大嘴恸哭起来,这番却也不是作伪,他受暗中属意,在取经队伍中要做些勾当,此番若被唐僧赶走,势必将成丧家之犬,什么天庭、西天都无他容身之处了。 老者见八戒凄惨,也起了恻隐之心,道:“长老何必如此,猪长老虽有些粗莽,却也是性情中人,这事就此罢了吧。” 唐僧道:“施主,非是我心狠,这夯货一夜之间,竟犯了佛门三戒,妄言、醉酒、淫念,这等人若留在我佛门当中,岂不令天下佛门弟子与之蒙羞?” 老者呵呵笑道:“佛曾有云:普天之下,无我不爱之人;普天之下,无我不信之人;普天之下;无我不谅之人。此为佛家三无也,念在猪长老初犯,便饶他一次吧。” 悟空此时却心道,赶走了这呆子,哪个来挑行李?于是也道:“师父,便饶了八戒一次,他若再敢犯戒,我打断他两条腿!” 唐僧听众人皆劝,再想想八戒乃是观音菩萨劝善的弟子,便道:“唉,既如此,便饶你一遭。今日为师脸面丢尽,你若敢再犯,休怪我不认你!” 八戒一听有了转机,连声道:“师父慈悲,师父慈悲……” 悟空踢了他一脚道:“还不谢过这位长者。” 八戒道:“师兄,你给我解开绳索,待我大礼参拜!大礼参拜!” 悟空见绑得牢靠,也不费力去解,只轻轻一口气吹出,那牛皮绳索寸寸断裂,八戒活动活动手脚,果然跪倒在地,道:“是我老猪迷了心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这长者扶起八戒,道:“迷途知返,善莫大矣,这岂不是皆大欢喜了!”然后哈哈大笑。 唐僧道:“亏得长者仁厚,阿弥陀佛。” 悟空近前提醒道:“师父,天色尚早,该上路了。” 那老者道:“诶!哪有就走的道理,我见这位长老道法高深,说不得要留住一日,请教请教。”唐僧几番推辞不过,便答允在此住上一晚。 悟空知道必定如此,这老者高深莫测,自己也看不出他修为,哪里会轻易叫唐僧离去。八戒被困只是个引子,麻烦恐怕还在后头呢。 这长者依次请教了诸人姓名,又自报了家门。原来这长者姓乌,原本居于乌斯藏国,后在那厢与人结仇,举家避祸,行至此处,但觉风景秀丽,人烟稀少,便图清净在此地置办了一处宅院。现今庄园中止乌老者与女儿两人为主,另有几个仆人丫鬟,都是带过来的。 悟空听了只笑笑不语,莫说乌斯藏国距此千万里之遥,单就这流沙河,也非常人能渡的过去,乌老者必是扯谎无疑。 叙话完毕,乌老者命家人备了一席素斋,款待唐僧一众。吃毕早斋,却将悟空三人晾在厅中饮茶,自己扯唐僧入内室翻读经书去了。 悟空闲来无事,便调侃八戒:“呆子,乌老者那女儿生得如何?” 八戒受了挫,早斋也没吃几口,但明知悟空调侃他,却也不敢不答,随口道:“便是那样。” 悟慧听了有趣,道:“那样是哪样?” 八戒道:“小孩莫问这个。” 悟空笑道:“想是花容月貌,不然怎能迷得八戒神魂颠倒?” 八戒道:“这事也不怪我,是那乌小姐与我眉目传情,哪知……哪知我进了房,她便翻脸不认人了!” 悟空哈哈大笑,这呆子果然呆的可爱,天蓬元帅何等本事,教人三招两式便擒住,他尚不醒悟,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呢。 唐僧随乌老者入了后院,穿廊过柱到了书房,只见这一屋,满满腾腾尽是经史子集,其中又以佛经占了大半。 唐僧最喜读经,一时间流连忘返,拿起一本经书便沉浸其中,竟没留意乌老者悄悄离去。 过了半响,只觉一股香气袅袅飘来,一杯白玉盏送至唐僧眼前,唐僧自然以为是乌老者,他抬眼见端茶的那素手皓腕,唐僧猛地警醒,急忙放下经书,抬头观瞧。 只见一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的娇美佳人立在身前,这女子满头珠翠、遍体幽香,好似九天仙女从天降下来,窈窕动人,直有倾国倾城之色。 他二人相距不过尺余,唐僧闻道满鼻香气,浑身的不自在,他自幼入寺,向来未与女子打过交道,又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于是双手都不知放在何处。面前这杯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口中道:“女……施主,多谢了。” 这女子倒大方的很,张口就问:“长老可是要往西面去取经的唐朝高僧?”唐僧退后一步,道:“正是。” 女子道:“适才听家父讲,你就是那个猪长老的师父?” 唐僧听这女子又提起此事,俊面微红,知道这女子便是八戒昨晚骚扰的事主,于是道:“都是贫僧管教不严,给女施主赔罪了。” 女子掩口“噗嗤”一笑,道:“不妨事了,长老无须自责。” 唐僧道:“女施主大人大量,倒让贫僧汗颜了。” 女子道:“施主来施主去的,听着好别扭,我叫乌小妹,你叫我小妹就行啦。”说完这话,乌小妹扭身出了书房,到门口回头嫣然一笑,道:“你看书吧,我不扰你了。” 唐僧见这女子聪颖大方,又不絮叨,心中也有些许好感,便与乌小妹告辞。 乌小妹出门不久,乌老者踱着方步又进来,唐僧被乌小妹这么一扰,已没多少心思在书上了,他端起那杯白玉茶盏,不觉又想起了那段莹白如玉的手腕来。听到乌老者进来,唐僧暗道一声:罪过。 乌老者笑容满面,与唐僧唠起家常:“老朽祖上世代经商,攒下万贯家财,就是几十辈子也花不完。舍下水田旱田千余顷,山林果木更是难以计数,你看这庄院不起眼,却也有百十人为我劳作。” 唐僧不知乌老者何意,也逢迎道:“真是好大的福气。” 乌老者又道:“这些倒是小事,此地居于西牛贺洲,此处无有国度王法管辖,方圆千里也无几处村舍,当真称得上世外桃源,能在此度我余生,日日诵经向佛,迎来送往四方过客、行些善事,却也别无他求了。” 唐僧道:“善哉善哉。” 乌老者说到此处,却叹了口气,道:“古语说的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万物不缺、万事不求,却也有件愁事。” 唐僧问道:“老丈还有什么愁事?” 乌老者道:“想我此际年近五旬,但终有归天那一日。到那时,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继承,可如何是好呢?” 唐僧笑道:“都说子承父业,老丈既无子嗣,那自然是令千金来承担。” 乌老者道:“说的就是,娘女承领家资,终要嫁与他人,祖上积累早晚归了人姓。” 唐僧道:“这也不必发愁,红尘来去一场空,谁又不是如此?” 乌老者道:“圣僧有所不知,我小女得过神仙指点,也修了些长生之术,虽不能成不老之身,却也能活个三五百年,她这般神通,又有谁能与她偕老?总不能嫁了又嫁,与声名也有损。” 唐僧惊道:“令千金莫非是神仙?” 乌老者道:“唉,还不如常人,你想她若嫁了个凡夫俗子,百年之后又是孤孤零零一人,到时怕还有家产纷争……可怜我这女儿,非但容颜貌比天仙,且聪明伶俐,女工针指、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寻常人她也看不上的。” 唐僧道:“老丈莫要心焦,姻缘到了自然便有良人送上门来。” 乌老者道:“圣僧不知,我这小女心高气傲,寻常男子那是绝不会放在眼里的。他那神仙师父曾为她卜过一卦,道:东面此山名曰陈乌山,小妹择偶,唯有东面来的陈姓男子,方可凌于乌姓之上,与小妹白头偕老。” 唐僧听言稍惊,自己俗家可不正是姓陈,不过想想自己身份,却也心安,佛家弟子想这些俗事作甚? 于是唐僧道:“这……贫僧有些不解,难不成东面来的陈姓男子都能活个三五百年不成?” 乌老者道:“那神仙留下一粒丹丸,只道若遇到东面陈姓男子,便与他服下,自然与小妹同寿。” 唐僧听世间竟有这等奇术,勉强笑道:“果然神仙法力高强,难以想象。” 乌老者道:“自从那神仙走后,每逢东面来客,我都要谨慎款待,再细细详问姓氏,唯恐错过一个。” 唐僧笑道:“倒也难为老丈了。” 乌老者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好在有神仙指点,多少有些头绪。嗯……敢问圣僧俗家贵姓?”(未完待续) 二二八、志不移 (未完待续) 二二九、柳土獐 也不知这老者使得什么法术,这富丽堂皇的一座厅堂转眼间变成一座灰突突的山洞,甚么雕梁画柱,甚么华美器具,尽化成了青色巨岩。 悟空叫一声“不好!”便纵至唐僧身边,扯住唐僧袈裟,他再定睛查看周围,见师徒四人此际身在一座空旷山洞当中,那乌姓老者便站在洞口,叫道:“那和尚,你若不答应,我便将你困死在此处。别想甚么取经,十天半月,便饿死你。” 八戒此时才醒悟,骂道:“老东西,原来你一家子都是妖怪!”说罢手提钉耙冲了上去。悟空心道,那乌老者是妖怪无疑,但那个乌小妹却是不折不扣的仙人,这点自己还能看得出来的。 八戒刚冲到洞口,只见迎面一扇黑乎乎的东西击来,他提起钉耙向前一捅,一股雄厚的力道传来,将他击得倒飞了出去。幸有悟空站在后面,一把托出了八戒。 八戒骂道:“这厮好大力道!” 悟空眼尖,看方才那物事倒似是一个龟甲,难道这个乌老者是乌龟精变的?以八戒的神通本领,还没照面便被击飞,看来此人的确棘手的很。 悟慧手持火尖枪攻了上去,那乌老者只守住洞口,他手中法宝果然是一面龟甲,横在此处,任凭悟慧刺劈砍砸,也不损分毫。 悟空见红孩儿也敌不过乌老者,便叫八戒看顾好唐僧,自己提着如意棍冲了上去,喝道:“悟慧师弟,你且退后让我来会会他。” 乌老者也知道,先前那道士以天仙修为,尚拿不起这条铁棍,定然非比寻常,脸上现出了郑重的神色。 悟空上前便是一棍,这一棍使了十二成力气,只听一声巨响,震得悟空双臂发麻,再看那龟甲仍丝毫未损,只乌老者两只脚陷入脚下岩石半尺有余。 悟空心中震惊,他自得了如意天机棍以来,唯有南极长生大帝硬接过一次,尚落于下风,这个乌老者居然只凭一个龟甲硬抗,这等通天的修为,究竟是何方神圣?而他那龟甲也的确是件了不得的法宝。 吃惊的并非他一人,乌老者同样大为惊骇,口中赞道:“齐天大圣,果然名不虚传!” 悟空见这老者认得他,道:“既然早就认得,何必藏头缩尾,学那乌龟!” 乌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夫本就是乌龟,又何必学?” 乌老者闪开洞门,悟空一跃而出,但见洞外哪里有什么庭院树林,尽是一片光秃秃的山石。唐僧三人也跟着出来,唐僧口中还不住念叨:“马儿马儿,你可莫走失了。” 悟空问乌老者道:“好障眼法,你费尽心机,到底要作甚么?” 乌老者道:“我只要唐僧与小女婚配,只要留下唐僧,你三人自去取经,我绝不拦阻。” 悟空冷笑道:“痴心妄想!” 乌家软硬皆施,这番功夫可下得不小,他先使酒肉款待八戒,又教乌小妹se诱八戒犯了色戒,唐僧自然心存内疚。而乌老者与乌小妹、乌六三人轮番劝说唐僧,句句指心,若非唐僧心定志坚,换做旁人恐怕还真就从了他们心愿。眼见软的不行,又抬出个神仙道士来恐吓人,诸般计策使遍,终于乌老者原形毕露,看来真是对唐僧志在必得了。 唐僧身上无非两件宝贝,一是那能使人长生不老的唐僧肉,二是那夜悟空在云栈洞听八戒说的,女子若与唐僧交he,吸了他真元能得太乙金仙之身。乌老者偏要唐僧娶了他女儿,自然是第二个理由。 悟空早就探过,乌老者显然是妖怪所化,他适才也自认是乌龟,而乌小妹却绝对是人身,并非妖怪成精,身上也半点妖气没有,按常理推断,他们绝非父女。照此来看,能教乌老者这样的高手甘心为她做事,这个乌小妹的来历恐怕也不简单。 只听乌老者道:“来来来,今日我好好会会你!” 悟空斗志昂扬,挥棒与乌老者站在一处,他两个一个主攻,一个主守,不觉间便是五六十个回合。乌老者与悟空相较身法极慢,但那龟壳实在防御极强,悟空这条如意棍砸在生铁上也会出个坑,却对这龟壳无可奈何。 斗了半响,悟空道:“罢了罢了,越打越是无趣。” 乌老者哈哈笑道:“你可是认输了?” 悟空道:“我胜不得你,你也胜不了我,何来认输一说?” 乌老者道:“若不胜我,便休想西去取经!” 悟空骂道:“哪里出来你这个泼皮?”只是骂归骂,打却是没用。 乌老者道:“你这猴子也忒犟,西天之路有甚么好,莫不如找处仙山逍遥自在。”悟空道:“大道至深,岂是你所能知?” 乌老者道:“管你大道小道,我只守住这一条道,便教你无道可行。” 这句话倒提醒了悟空,这老乌龟只守不攻,也没什么新鲜招式,自己何不如此这般。悟空打了个唿哨,远处白龙马奔腾而至,到了唐僧身边。 悟空道:“师父上马,我缠住这老龟,你们只管前行,稍后我再赶上。” 唐僧道:“悟空可要小心!” 乌老者哈哈大笑,道:“哪里走?”他将那龟甲一掷,驮在背上,身子伏地,竟化成一只方圆足有十丈的巨龟,横在洞前挡住了去路。 山上本无道路,巨龟横亘在前,将平整地段全都阻住,唐僧又怎么过得去?悟空大怒,又挥起铁棒叮叮当当砸去,这老龟不紧不慢将头尾四肢缩回,任凭悟空击打。 悟慧见强攻不成,灵机一动,张口吐出一道烈焰来,从龟甲下缝隙钻了进去,这老龟腾身一个起落,反将这火压灭了。 唐僧道:“悟空,莫要费力了。” 悟空无奈,收了铁棍,坐下来苦思对策。 便在这时,只听天上传来一个极其动听的声音:“镇!”然后便是一个白玉净瓶轻飘飘落下来,压在这老龟背上。 这净瓶中插杨柳,也只装了半满,但就这半瓶海水,却将这老龟压得四足陷地,看那情形恐怕肚腹都挨着地了。 悟空喜道:“观音菩萨到了!” 几人抬头望去,果然见观音菩萨身着素白衣,笑盈盈立在云端,急忙拜伏于地施礼。菩萨道了一声:“免礼。”按落云头,到了老龟面前道:“你这孽畜,怎敢私自跑了出来?” 这老龟被净瓶压得抬不起头,连话也说不出来。菩萨收了净瓶,朝远处乌小妹笑道:“便知道是你,又哄了老龟出来。”语气出乎意料,竟然客气得紧。 菩萨虽客气,乌小妹却不领情,跺了跺金莲嗔道:“眼看便困住唐僧了,也不让我多玩一会,哼!”一纵身飞上了云头,乌六紧随其后。 悟空忍不住问道:“这女子是何人?” 菩萨摇了摇头,道:“她是紫微大帝的独生女儿,天性顽皮,颇难管教。她素来与我这驮瓶的老龟交好,我从佛祖处回南海,见老龟不见,掐指一算便知在此为难尔等。故此过来解厄。” 悟空略微惊诧,紫微大帝?那个掌管诸天星宿的紫微大帝?他怎也趟上取经这汪浑水了? 悟空想了想问道:“紫微大帝如此尊高,怎么不好好管教女儿,这万一有个闪失……” 观音道:“紫微大帝哪里管得了她,她自小便在黎山圣母处长大——”观音说到这里,忽觉今日话多,止住口道,“我带这孽畜回去,你们放心西行去吧。” 悟空此时已想起这只老龟了,想《西游记》中遇红孩儿一难中,菩萨使净瓶取了一海之水,便是由这老龟驮上来的。这架海的本领悟空自然是没有的,单看气力,这老龟显然胜过他许多。 而那个紫微大帝的女儿为何要在黎山圣母处养大,难道黎山圣母和紫微大帝关系非比寻常?听观音的意思,紫微大帝尚自对黎山圣母忌惮许多,这么说,这丫头应该不是紫微大帝遣使下凡,而十有八九是黎山圣母授意她这么做的。 黎山圣母,此人地位崇高,不知是偏道还是偏佛。若说她偏道,又能调动三位菩萨假扮她女儿;若说偏佛,又为何专门设下一难阻唐僧等人西去?难道她也和灵吉菩萨一路,属于东来佛祖一派…… 悟空胡思乱想一番,偷眼看看菩萨,只觉菩萨今日比那日气色好了许多,自然不知如来给观音吃了一剂宽心丸。 凭观音心思,一猜便知这一难是黎山老母设下,换做往常,总要迂回婉转,任凭悟空上门来求上几求才肯援手。 但此际大为不同,观音菩萨生机流逝,天大地大比不得自己的命大。如来只说能救,但必要观音一心辅佐取经事成,才可保她平安无事。观音在这时哪里还敢再弄玄机? 观音托着净瓶,上了莲座,也不理那老龟,便向南海飞去了。 悟空见那老龟被净瓶压得才缓过气,慢慢腾腾自地上爬起来,便过去问道:“哪个指使你如此做的?” 老龟变个身形,又化成乌老者模样,苦着脸道:“都是紫璇姑娘教的,她只要排个戏玩,我哪敢不从?” 悟空点了点头,老龟功力虽深,但地位大大不如紫微大帝之女,他此刻所说应该是真。悟空又道:“他那神仙师父是何方妖怪?” 老龟道:“紫萱姑娘岂能与妖怪同行,那是二十八宿中的柳土獐。” 悟空道:“胡说,我分明见过柳土獐,哪里是他?” 老龟道:“大圣有所不知,二十八宿并非二十八人,那是可以轮换的。” 悟空心中一动,二十八宿可以轮换他自然知道,尾火虎、房心兔六个便是被自己所杀,再见二十八宿时又已凑齐。 只是这个柳土獐,自己在齐天岭一战时还看到了他,无缘无故岂能被换下,难道天庭悄无声息的背后,还有暗流涌动不成?(未完待续) 二三〇、贼老天 大罗天上,紫微宫中。 真武大帝与紫微大帝相对而坐,真武素来肃然无痕的面庞上,难得地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紫微大帝手擎一把紫气东来细砂壶,为真武斟了一杯香茶,淡淡问道:“你见过麒麟了?” 若有旁人见紫薇为真武斟茶,真武坦然受之,定会颇感诧异。天宫之上等级森严,真武虽是下任天帝人选,在道教之中,也要居于三清六御之下才对。 真武端起茶盅,轻抿一口,不答紫微,却反道:“玉帝敢在紫微宫安插细作,倒也好胆。” 紫微道:“此事你也知晓了,二十八宿中,却有五人来历不明,已被我尽数换掉。” 真武道:“此事恐与左辅右弼脱不了干系。” 紫微道:“我心知肚明,右弼忠心耿耿向来不逆我意,左辅此人……自作聪明,他与南极仙翁、游奕灵官常有来往,曾因仿制造化炉被我训斥,老实了几日,又故态复萌,自以为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嘿嘿” 真武道:“我最恨吃里扒外的。” 紫微道:“左辅右弼乃玉帝亲口加封,你可莫要动他。” 真武冷笑道:“天庭之中,我眼中唯有一人,便是你紫微大帝。”真武低头凝视着手中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清茶,轻声道,“当年我被凤凰相柳追杀,天下唯有你紫微一人助我,此恩岂能或忘?” 紫微道:“几万年前的事了,还说他作甚,你与麒麟向来傲然独行,才叫宵小得逞,吃一堑当长一智才对。” 真武点了点头,道:“前日见了麒麟,才知他与我一样,也曾被人下了印记,只是他那印记,如今已除去了。” 紫微正在为自己斟茶,听真武这么说,一下子呆住了,任凭手中茶水倾泻到茶盅里,满溢而出他也浑不在意。 真武一挥手,使个御水法将茶水收拢起来。紫微猛地警醒,放下茶壶道:“麒麟有何不凡际遇,竟能将那印记除去?”非是紫微小题大做莫名惊诧,实在是真武体内这个印记他再熟悉不过,这几万年来,他殚精竭虑四处求访,也没寻着半点法子,听到麒麟将此印记驱除,他又如何能不惊? 真武摇了摇头,笑道:“麒麟只说,我何时将天庭掌控在手,他便助我将这印记除去。”紫微一怔,哈哈笑道:“这麒麟倒也有趣。” 真武道:“当年我被人追杀,幸得紫微相助,才在天庭有了安身之所,凤凰相柳虽霸道,却也不敢轻易与天庭闹翻。然玉帝于我,无非相互利用罢了,我为他镇住北方妖魔,他给我个下任天帝的虚名,彼此心知罢了。” 紫微点点头道:“确实如此,玉帝早至混元金仙,已是不灭之身,若非他身殒,你这下任的名头便要永远挂着。” 真武身为万鳞之长,祖龙之身,杀伐果断自然丝毫不会犹豫,当今玉帝好大喜功、行事怪诞,难有更大作为。倾覆朝堂一事,他与紫微早有算计。 真武道:“九头狮猊、覆海蛟此际已成气候,倒也出乎你我意料了。麒麟得知此事,特意叫我代他谢过。”当年老君使覆海蛟换走灵明神猿,真武欣然应诺,而狮猊王九灵元圣,便是紫微大帝当年豢养的那头小狮子。 紫微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真武道:“齐天岭一行,我却开了眼界了。当年许多故人,而今风采更盛,如今天下,无论天庭西天,单凭表面功夫,都难攫齐天岭之锋芒了。” 紫微稍有些兴奋,道:“麒麟此际寻你,却是千载难逢的联手时机!” 真武谨慎道:“齐天岭可会有异心?” 紫微大帝摇了摇头,道:“决然不会!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覆海蛟、九灵元圣你我知之甚深,他两个世人称之为妖,但胸中自有正气在,料想其余人也坏不到哪里去。何况又有赤松子大兴雨水之事在前,齐天岭所作所为,念及世间生灵,颇合我心意。” 真武接着道:“更何况,齐天岭中还有三只造化神猿。” 紫微道:“是四只。” 真武不解道:“灵明神猿被如来刻意打压,此时已赴西天取经去了。” 紫微沉吟道:“灵明神猿……是如来看低了他,还是我看低了他?他隐于三界四百年,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真武道:“你是说灵明神猿以身作饵,特意要往西天走一遭?以齐天岭之威势,他又何苦如此做?” 紫微道:“可莫要小看取经一事,如来到底怀的怎样心思,此际我也看不清楚,灵明神猿这招棋,没准真就走对了!” 真武心中一动,紫微无论修为心机,在天庭都是顶尖人物,六御之中无人能及,总是三清也不遑多让。为人更是极为自傲,即使赤松子为民降雨,他也只说了一句“合我心意”。他如此评价灵明神猿,隐隐便将灵明神猿抬到与自己同等高度上,这可真是罕见之事。 真武道:“西去途中,群魔乱舞,我等只坐观便好,但遇难题,还有观世音背后撑腰,哪有不成的道理?” 紫微笑道:“观世音?怕她也只能应付一时,这西行路,必定是越走越难的。” 真武道:“日前可闻听十洲之难,那便是观世音所为。” 紫微眉头微皱:“竟有此事,不是旁人造谣?” 真武道:“十有八九是真。” 紫微苦思半响,道:“怪异,观音自入佛门以来向来极为自律,怎会有如此出格之举。以她心智,自然知道行踪必会暴露,她这番做戏,要给谁看呢?” 真武忽有所悟,道:“最初得知此事的,乃是勾陈上帝,玉帝将此事压下,实是担心传播出去、酿成大乱,照此看来……” 紫微点点头道:“观音知道,此际天下波云诡谲,人人投鼠忌器,无论西天还是天庭,都必定三缄其口。看来她必是有所求,才如此做。” 真武眼睛一亮,道:“天庭、西天都要越安生越好,对你我而言,却是乱中才能取胜,何不将这事传播出去,叫他两方相互猜忌,如何?” 紫微笑道:“好,想不到素以光明磊落著称的祖龙,也懂得动心机了。” 真武面无表情道:“我不算人人算我,生者何其艰也!” 紫微赞道:“正是如此,只有入世之尊,哪有出世之神,天地既动,谁能逃得开?你与麒麟若早如此,何苦遭那禁锢之难!” 真武默不作声,看他表情,却无半点悔意。 正说着,紫微站起身,道:“右弼寻我有事,且稍待片刻。”真武点点头,他二人交情莫逆,从来无须客气。 片刻工夫,紫微便回,脸上隐着一丝笑意,道:“这丫头,最会胡闹。” 真武听紫微这么说,也欢喜道:“是紫萱来寻你?” 紫微道:“她哪里会来寻我?只是她受圣母之命,下去寻唐僧麻烦。她自知实力不逮,便寻南海老龟与二十八宿中柳土獐,下去做了一场好戏。是柳土獐不敢隐瞒,将此事一五一十与右弼说了。” 真武道:“紫萱既能寻到二十八宿,想来已是对你怨念渐消,毕竟父子连心。看来你们相会之日不远了。” 紫微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随即语锋一转,道:“听柳土獐说,此番观音半路出手,将老龟收了回去。” 真武思忖道:“半路出手……便是说主动助唐僧脱厄?” 紫微道:“正是如此。” 真武道:“这倒有些心急,不似她平日作为。” 紫微道:“如我所料不错,观音定是得了什么好处,才对取经如此上心。再回头想想十洲之难,二者未必没有关联。” 真武道:“此事必有蹊跷,却难寻端倪,我奇怪的是,圣母为何也对取经人动了心思?” 紫微道:“你应知道笑弥勒的龙华会,此会虽不如如来法会,却也聚了许多人气,圣母也常来常往,去那里会会老朋旧友,想是东来佛祖求到圣母头上,她便敷衍了事而已。” 真武道:“天庭蟠桃会,灵山龙华会。我倒没料到,这一个龙华会竟也拢住了不少顶尖人物。” 紫微道:“看上去的确如此,但无须担心的是,去龙华会的顶尖人物,没有几个是冲着弥勒去的。” 真武叹道:“管他真假,起码势头有了,看来,我北天门也该有些动静才好。” ………………………………………… 北俱芦洲之外,金天银地,东北之极,有一座无与伦比的巨大山峰,此峰与不周山极为相似,如同一个模子制出来的。 金天银地共有八座擎天玉柱,此峰正是东北的尸胡山。 径粗几千里的山顶,又有九个分支,这九个分支不知多长,再向上去,罡风如无坚不摧的利刃,混元金仙也难以探出究竟。但依据自古以来的推测,这必然是托天的了。 此时,便在其中一个分支上,传出了一个欣喜的吼叫:“贼老天,我终于出来了!” 伴随着这声怒啸,一个身形如电光火石般弹射出来,在空中迅疾划过几道折线方才凌空站定,只见他金翅鲲头,星睛豹眼。变生翱翔,参商斗转。抟风雷百鸟顿首,舒利爪龙蛇丧胆。正是混天大圣鹏魔王!(未完待续) 二三一、混天志 那一日,金翅大鹏离了南天门,但觉天地茫茫,却无自己想去之处。 悟空被擒,投入八卦炉中,应是九死一生;自己趁如来离了灵山,前往大雄宝殿盗宝,却被燃灯与弥勒佛阻止;长兄孔雀空封孔雀大明王菩萨,其实与软禁无二;父亲凤凰受人操纵,体内封印难解…… 想起种种愤懑事,大鹏翔于九天,长鸣一声,竟吐出了一口黑血。 归其种种,终究还是实力远逊于人,否则何苦受这等气! 大鹏在四大部洲盘旋数日,但觉八大圣分崩离析,而天庭依旧辉煌如故、西天如以往坚若磐石,于是狠下心来,便往四大部洲之外金天银地飞来。 金天银地,他也只听长兄孔雀大明王菩萨说过一次,这地界凶险异常,极为适合修炼。大鹏此番受了重挫,反而斗志更盛。他才发现,仅凭自己来去如风的身法,或可图得一时快意,但若遇上真正的高手,仍是无能为力,自己倒把这天地看的太小了。 大鹏也无论方向,越过十洲三岛,便来在了东胜神洲之外。 出了四大部洲土地,越过汪洋大海,便觉罡风猛烈,步履维艰。眼见前面金灿灿的天空,亮晶晶的土地,大鹏知道,这便是金天银地景象了。 任谁第一次见到这场景都会震撼无比,天地间空荡荡的,除了头顶金天,脚下银地之外,剩下的只有胜似利刃的罡风了。 大鹏心道:果然我兄所说不错,此地正合为我混天大圣修炼。大鹏迎着罡风冲上去,越行越是艰难,但他向来以身法著称,竟然从罡风中寻摸出了一丝规律来。他闪转腾挪,渐渐寻到了阵风之间的空隙,如此一来,倒也省力许多。 如此飞了几日,大鹏便看见了,天地东极屹立着一座山峰,以他性格,哪里有攀不上的山峰,便朝着正东方向径直飞去。 此山正是八根擎天玉柱之一——空桑山。 大鹏来到山下,抬眼上望,在这罡风极烈的金天银地,自然没有半丝云彩,但即便如此,这山峰自下向上望去,只见延伸成一条极细的黑线,却没有尽头。 大鹏顿时起了征服之念,提纵身形直向上飞去。 越是向上,风势越大,到得后来,大鹏已难以在风中扬翅,无奈之下只得施展起瞬移类法术。在四大部洲,他一个纵身,便是九万里之遥,但在此地,却仅得一二万里。到得上方,法力运转都有些窒碍,上升势头更是缓慢许多。 第一日,大鹏法力消耗殆尽,待那天顶白日落下之时,大鹏也落到地面上,靠着空桑山打坐调息,恢复体力。 第二日依然如故,大鹏也想贴着山峰飞上去,但压力丝毫不减,与在空旷之处一般无二。 第三日、第四日……第十日……一年……十年……五十年…… 天地间似乎再没有旁物,只有一座山峰,一只永不服输的大鹏,每天自日头升起凌空而上,天黑时再落地休憩。 每天十二个时辰,大鹏都是在罡风中度过,他便这样足足攀了五十年。他那双如金似铁的风雷翅,比起乍入此地时厚重了许多,更是坚韧不止一倍。 五十年间,大鹏一言未发,他每日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比前一日多一次腾跃。 大鹏能感觉到,这罡风只是此地表象,上空的罡风其实并不比下方稍强,只是因为由上至下的空间压迫力,才使人有了这种错觉。 无论是飞行还是瞬移腾跃,都是越高越难,在地上瞬移可至四万里,而每天的最后一次瞬移,仅有千里左右。 每天的傍晚时分,都是大鹏最痛苦的时刻,在掺杂着无名压力的高空中,大鹏再无混天大圣的威风,只如狂涛怒海中的一叶小舟,到了最后,他哪里还辩得清方向,只是尽力向压力最大的方向施展瞬移而已,昨天是五千次,今日便是五千零一次。我要做的,便是在这至难的处境中多呆上一分,便是成功。 记不得有多少次,大鹏都是在半空中耗尽气力晕了过去,然后又被猛烈的罡风吹醒,所幸此地尚有罡风,大鹏如落叶被狂风卷起般在空中飞舞,才能不教他直着坠到地上,否则以他铜头铁骨,只怕也摔个好歹。 五十年的最后几天,大鹏清晰地感觉到,他隐隐将要突破一层屏障,这空间的压迫力似乎已经强悍到了尽头。 便在这时,这个空间的压迫力又多了一种力量,这力量中,似乎隐隐含着对精神的压迫和对意志的摧残,风不甚烈,而罡风穿过大鹏的羽翼时,那嗖嗖的风声似乎再说:“你何苦如此?你绝不会成功!” “我生此双翼,便是要担当起飞翔,我既为凤凰后裔,便要为上古一族挣脱命运的束缚,你凭什么阻我?”大鹏心中存此执念,仍是一次次冲击着上方那一片虚无。 他已经可以看见,这座山峰在上面有九个分支,这九个分支又分散着向上伸展,如一只巨手托向天空。他隐约有一种感觉,那九个分支上,定和此处不同。只要自己冲破这层高度,便能到达一个崭新的空间之中。有了这个目标,大鹏重又腾起了无穷的动力。 就在大鹏到此地的第五十年又二十一日,他终于像一轮冲破海面的红日,喷薄而出,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之中。 刚刚落定,大鹏只觉压力陡轻,但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直接便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隐约听到一个极为难听的声音:“咦?他居然真上来了。”然后便被一双温暖的羽翼裹了起来,这感觉,就像重归了母亲的怀抱…… 不知过了多久,大鹏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正坐在这座巨峰之上,是的,他终于到了这九个分支之上。 大鹏眼望那九条无限伸展的巨枝,历时五十年时光换来的成功,并未给他带来巨大的成就感,反而更加无力。 他所坐之处空无一物,先前那极为难听的声音,和那双温暖的翅膀,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大鹏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等修为,居然还会怀疑自己有幻觉。大鹏仔细在这九支分叉处探寻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他身处此地,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这感觉便是,这处地界不属于自己。想着想着,大鹏忽地明白了,恐怕这九支山峰之上,非是太乙金仙能到达之地,太乙金仙之上,那便是混元金仙了,难道自己凭着一身倔劲,竟然进入了传说中的禁地? 大鹏坐下来调息养气,这五十年来始终在逆境中拼搏,修为的确突飞猛进,但距离混元金仙,却还差着好大一截。 大鹏喜道,这个金天银地果然是好地方,自己既然来了,便要修至混元金仙,再回灵山去取那重要物事,到了那时,看还有谁能阻住自己! 他功行圆满,便要自此再向上探寻,志得意满之际,自然有些离奇想法,大鹏甚至想到,这般飞来飞去,能不能飞到圣人的境界呢? 他感觉此地压力比山根底下还少了许多,便肆无忌惮展翅向上腾去,只飞出百米,大鹏顿觉头顶上如受雷击,顿时天旋地转,一直跌落下来了。 此番跌落,可没落在那九支山峰上,而是又回到了罡风密布的山脚下。大鹏欲哭无泪,自己费了五十年,好不容易爬了上去,没想到一时贪心,便要重头再来。 大鹏心知,他若再一鼓作气,攀到那处地界,也不是不能,但他立定身形,回忆刚才那一下雷击,尚自心有余悸,这一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住的,看来不到混元金仙的境界,即使上去也是无用,自己还是要多多磨炼才行。 他又歇息了一日,离了空桑山,展翅直向北面飞来。既然极东处有山,别处也当有才对,自己倒要看看,别处山峰有何不同之处。 这一飞便是半年光景,在金天银地中穿行,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四大部洲中毫无阻碍,终于这一日,大鹏到了天地东北之极,此地一座山峰,与正东空桑山一模一样。 大鹏稍作歇息,便凌云直上,他之前也听过擎天之柱之说,心里也没在意,看着两座山峰粗壮无比,又看不出是何材质制成,没准便真能托天。 但他在空桑山上听到的那个声音却让他有了一丝疑惑,这地界空无一物,怎会有混元金仙来此,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观察自己不止一日了。那对环抱自己的羽翼又是谁的,为何要救自己呢? 带着这些疑问,大鹏便立志要探遍这八座擎天之柱。他虽有了前番登峰经验,但再上去却也费了好一番气力,直到第六天方才成功。 到了这九个分支之上,大鹏仔细查探,果然发现了可疑之处,这上面竟密密麻麻布满了阵法。大鹏对阵法一无所知,只能看出灵气异动,他心道:谁人无事闲的,跑到这里来布阵,待我回去寻通风来看看,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刚要下去,便觉眼前迷茫一片,原来自己早已入了一座幻阵之中。(未完待续) 二三二、脱樊笼 大鹏对阵法一窍不通,他不回头还好,这一回过头来,阵法即刻动了起来。面前尽是青绿色烟雾,迷离混沌一片,难以视物。 大鹏无奈,只得闭息停在当地,他唯恐那烟雾有毒,使双翅引风扇走。使了好一阵法术,才将烟雾扇尽,眼中却仍是虚无缥缈,不见真容。 金翅大鹏郁闷之极,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奇心起,却将自己困在了这里。他本就性情不羁,最不喜约束,眼见这阵法非自己所能脱出,怎能不怒? 大鹏使出几个法术试探,却均如泥牛入海,无半点反应。他便心一横,试着走了几步,此阵虽扑朔迷离,却无险情,显然是一个虚阵。修行之人皆知,阵有虚实之分,虚者障人眼目,实者才可伤人。 大鹏越走胆子越大,转了一大圈,终于将这阵形轮廓探出。此阵说虚不假,内中空无一物,但阵法边缘,却是实打实的杀机毕露,大鹏可不敢以身犯险,便坐下沉思起来。 第三日,阵外飞来两人,正是凤凰和相柳。他两个化身人形,相柳仍是绿莹莹的,比恶鬼还丑三分,凤凰则英武飘逸,天上地下再难寻第二个如此神俊之人。 凤凰眉头微蹙,道:“这孩子,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相柳桀桀怪笑道:“你家里便没一个安分的。” 凤凰早已习惯相柳不阴不阳的说话方式,冷冷道:“放他出来!” 相柳笑道:“这……恐怕有逆上意。此阵耗千年之功,眼看便要大成,若要救他出来,这阵便毁了。” 凤凰道:“岂有此理,只外围一座幻阵,哪有如此玄乎?” 相柳慎重道:“阵法之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你可不如我了。” 凤凰默然无语,他于阵法一道也颇为熟稔,相柳此言并非虚张声势,他若强行破阵救大鹏出来,即使是他,也难以承担这个后果。只得道:“你告诉我,如何能助他出来?” 相柳道:“你应知晓,唯混元金仙之体能在此阵中畅通无阻,即使你进去也带他不出。但若稍有外力加于阵基,此阵必毁无疑,且反噬之力无与伦比,即使以你修为,恐怕也要受重伤。但若阵中之人能至混元金仙修为,此阵还困得住他吗?” 凤凰怒道:“在这阵中如何修炼,怕是一千载也到不了混元金仙!” 相柳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凤凰想了想道:“相柳兄,可肯助我一次?” 相柳笑道:“不敢不敢,凤凰尽说无妨。”凤凰与相柳虽同行多年,但向来极为鄙视相柳品性,平日里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的,此刻他幼子大鹏被困于阵中,出阵之日遥遥无期。他知大鹏性刚易折,万一一时冲动,那便一失足成千古恨,故此对相柳言辞间也客气许多。 凤凰道:“我欲投入阵中几粒丹药,不知对阵法可有影响?”其实凤凰知道,以他的手段,自然可在丝毫不动阵法的前提下投入丹药,但他唯恐相柳告密,故此卖给相柳一个人情。 相柳道:“那自然无妨。” 凤凰取出三粒丹丸来交给相柳,道:“我于阵法之道远不如你,还请相柳兄帮忙帮到底。” 相柳岂能不知凤凰心意,让他代劳,便是封住自己之口,他接过丹丸笑道:“大鹏与我子侄无异,些许小事,自当为之。” 相柳来在阵前,将手中丹丸抛出,三枚丹丸连成一串,缓缓向阵中飘去。 大鹏正在这里苦思良策,忽见自虚空中落下三枚丹丸来,他伸手一抄,接在手中,仔细一看,大喜过望,这三枚丹丸异香扑鼻,灵力外漾,一看便知非寻常灵丹,纵比起悟空给他的那粒老君仙丹,都似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阵外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修至混元金仙,出此天阵无碍。”这声音中似有叹息,亦有期望,听在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大鹏目中露出坚毅神色,这人送他丹药助他在阵内修行,又告知自己出阵的条件,此恩大过天。 天阵?混元金仙?好!我大鹏向来坐不住,但为了这个“天”字,我也要搏上一搏,看看我混天大圣厉害,还是你这贼老天厉害! 大鹏毫不迟疑,取了一枚弹丸纳入口中,开始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的打坐修炼。 人间岁月更迭,阵中光阴却如凝固一般,只有一个人,仿佛雕塑一般静坐…… 不知过了几百年,大鹏终于睁开了眼睛,此刻的他,早先的目光如电已化作神光内敛,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修行的痕迹,面色也比从前更加光润如玉。在服下了三枚丹丸之后,他又将悟空赠他那颗老君仙丹服了,终于冲击到了混元金仙的境界,成为当年花果山八大圣中的第一人! 修为高登一个台阶,金翅大鹏放眼观望,仍是看不出阵法端倪。他想起那个神秘的声音,这几百年来这个声音不知在他头脑里回响了多少遍,他能听得出来,此人绝非虚言。 他运功全身,毫不迟疑向阵法撞去,这一刻他以混元金仙之体全力施为,那是何等威力。可孰能料到,撞在阵上,竟然无声无息,直接穿了出来,便如这阵法不存在一样。 大鹏愣了一下,这便出来了?然后便觉眼前豁然开朗,又是这座山,又是这片金天银地,阔别已久了! 他转过去看了看困了他几百年的阵法,仍是半点端倪也寻不见,若依他往常性情,定要在此捣乱一番,但困了这数百年,一身暴戾之气已消磨得差不多,随着修为的突飞猛进,漫长的修身养性也使得他冷静许多。大鹏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他想了又想,布置此阵之人高深莫测,自己还是暂莫鲁莽,待寻出线索再来不迟。 何况对这阵法,他委实也说不出究竟是恨多一些,还是感激多些。 九峰之上,有无名玄雷,威力极大,大鹏掂量掂量自己此际修为,虽增长许多,但要渡过那恐怖的玄雷,恐怕也要费一番周折。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若是那上面再有厉害阵法,自己可真的熬不起了。 大鹏既然决断,便毫不迟疑,奔四大部洲而去。 大鹏凭混元金仙之身,加之原本就速度奇快,此际在这罡风之中飞翔也游刃有余,展翅间便是六七万里,若假以时日,深入了解罡风运行规则,恐怕九万里之遥也不是不可能。但他此时有许多事要做,岂能在此耽搁。 待到进了北俱芦洲地界,大鹏惊喜地发现,一个展翅已有十万八千里之远。他不知道,在这个空间内,一次瞬移十万八千里,乃是极限。非但悟空的筋斗云是如此,纵便混元至圣施展,也不会超过这个距离,只不过看谁施法更快而已。 灌江口,二郎神与众兄弟架鹰御犬,正要出外狩猎,忽见远天一个极微小的黑点,瞬间便到眼前,二郎神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大鹏兄?” 大鹏笑道:“正是,显圣真君,久违了。” 二郎神仔细端量一番,大鹏初时也与他修为相仿,如今却看不出深浅,于是赞道:“大鹏兄好造化,想必定有非凡际遇。” 大鹏道:“甚么造化,险些丧了命。” 二郎神也不便深问,直接道:“大鹏兄来此,可是要寻访当年花果山兄弟?” 大鹏道:“真君所言甚是,若知一二,还望不吝告知。” 二郎神笑道:“当年的花果山,如今可不得了,现下他们横据西牛贺洲齐天岭,已与天庭、灵山分庭抗礼了。” 大鹏惊道:“怎会如此厉害,莫非那几个比我更厉害了?”他不知悟空入三界之事,自然也不知出来了许多上古人物。 二郎神为难道:“这……若细说起来,恐怕三言两语也道不清楚,不如大鹏兄亲去看看,自然便知个中根由。” 大鹏道:“好,多谢显圣真君了!” “客气客气。”二郎神自知留不下大鹏,便拱手相送。“大鹏兄若有闲暇,可过来共饮一杯。” 大鹏已作势腾身,听二郎神这话,回过头来笑道:“显圣真君,恐怕我可没有你这般享清闲的福气喽。”说完只一闪身,便凭空不见。 二郎神见大鹏修为倍增,心中唏嘘道:“齐天岭今日又要热闹了,唉,我若不是身份所限,与他们一同啸傲天下,那是何等畅快之事。” 二郎神越想越是意兴索然,打猎喝酒这些平日里饶有兴致的事,此际看来却是万分无聊。于是寻个由头自回真君殿去了。 牛魔王正在齐天岭一处无人峰上苦修斗技,近日里与王禺战了几次,都未占到太大便宜,心中着实有些不忿,他正一拳拳朝山石上砸去,只听身后不远处有人道:“蛮牛,还是这般笨样,哈哈。” 牛魔王听这声音极为熟悉,回头一看,又惊又喜道:“杂毛大鹏!这几百年你躲哪里去了,来来来,让我老牛试试,你有没有长进!” 大鹏笑道:“你,不是我对手!” 牛魔王“呸”了一口,道:“是不是对手,试试才知!” 大鹏点点头:“好!”说罢便纵身上前,迎面便是一翅铺天盖地扇了过来。(未完待续) 二三三、齐天势 牛魔王貌似粗犷,其实他早知大鹏今非昔比,适才无声无息到了自己身后,自己竟一无所觉,口出狂言,心中却谨慎得很。 他见大鹏铁翅袭来,心道:难道你还敢与我硬拼力道不成。于是牛魔王挥拳迎上,这一下实打实的硬碰,二人拳翅相交,竟有金铁之声,只见牛魔王蹬蹬蹬退了三步,大鹏也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子。 牛魔王揉揉火辣辣的拳头,赞道:“好大鹏,果然不愧是我兄弟!”大鹏也是一阵心惊,原来老牛这些年也未闲着,自己修为境界高于他,却未占到便宜。 大鹏许多年未与人动手,心下早就痒得很,喝道:“今日一战,我便要夺回八大圣之首的位子!” 牛魔王嘿嘿一笑,道:“老三,来吧!” 金翅大鹏腾高数丈,身形暴涨,亮出两只钢钩一般的巨爪,凌空而下,朝牛魔王头上抓来。这一声“老三”着实让他感觉刺耳,平日里极少使用的双爪也亮了出来。 牛魔王见他来势凶猛,略低了低头,自地面弹射而出,头上两只牛角遇风则长,如两柄利刃迎了上去。 大鹏知道牛魔王双角坚硬无比,空中一个折身,原本俯冲之势顿住,瞬间变成侧飞,牛魔王双角顶了个空,再转身已来不及。 眼见这双爪便要抓在牛魔王左肋上,这时,一只牛蹄鬼魅般现了出来,正蹬在大鹏利爪之上。这一下又是硬碰硬,大鹏猝不及防,又在空中折了一个跟斗,牛魔王也借势在空中打了个滚,心中大为惊讶。 如果说第一下硬碰纯属试探,这一下牛魔王可是用了全力,不想大鹏力道刚猛如此,竟能与自己分庭抗礼,他速度本就胜过自己,如此下去,恐怕今日还真要败给他了。 二人以真身斗在一起,大鹏有三宝,风雷双翅、如钩利爪、长喙似枪;牛魔王凭的是双角四蹄,加之体若金刚之躯,刀枪不入,倒也斗得不相上下。 大鹏见牛魔王果然大力非常,于是身法再变,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几乎难寻真身,只见空中划过一道道残影。如此一来,牛魔王立现败势,他身躯转折本就慢了许多,跟不上大鹏电光火石般的速度,于是一道道抓痕在背脊上显现出来,虽未伤皮肉,却也疼痛难当。 眼见牛魔王落入颓势,无力挽回。此时只听远处山峰上一人喝道:“那鸟儿,小心了!”然后便是一声弓弦声响,同时一支羽箭如同自虚空中闪现出来,插在了大鹏左翅之上。这一箭并非伤敌之用,而是示警,故此箭虽看似入翅,却只是挂在翎羽之间。 大鹏听到那叫声便已心存提防之意,待听到弓弦声时却有几分傲然无视,心道,这天底下还能有射中我的箭法吗? 哪知这一箭细算起来,比弦响还早了几分,可比射伤他更让人心惊。大鹏于是腾空而上,放眼一望,只见一人立在三十里外一座山头上,气定神闲,也不见弓,也不见箭。方才那一箭,他是如何射出的? 这人自然是后羿,他见一只陌生大鸟与牛魔王混战多时,眼见牛魔王吃了亏,便情不自禁出手相助。 大鹏仔细打量后羿,这人站在山顶,虽相貌平常,却凝若山岳,令人自然生出仰望之心来。大鹏问道:“方才那一箭,是你发的?” 后羿面色淡然,点了点头。 大鹏低喝道:“小心了。”他单翅微展,如闪电般在空中转折三次,只见一片残影,竟有数百个之多。牛魔王见大鹏这一式,更是惊骇,原来大鹏适才与自己动手未用全力,少说也留了三成。 再见大鹏身形时,他已到了后羿近前一丈之处,他身长数丈,此时只略一伸翅,便可触及后羿。 但大鹏已无法再动,只停在原地,尴尬地看着指向他左眼的那支羽箭,讷讷道:“你……你是如何看出的?”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稍动半分,这支箭便将插在自己身上,面前这人,着实令自己打心底生出了畏惧之意。 后羿摇了摇头,道:“你若少些花哨,兴许还有机会近我身。”大鹏忽地明白,原来自己那几个回旋转折,在这人面前都是无用,反而拖延了时间。他心中刚腾起一丝希望,后羿又道:“但即使近战,你也不是我对手。” 大鹏怒喝道:“老牛,过来!” 牛魔王见大鹏受挫,美滋滋过来道:“三弟唤我何事?” 后羿却是一怔:“三弟?难道他是……” “不错,他便是我常提起的八大圣中混天大圣——金翅大鹏,当年我们以武力排下座次,我是第二,他是第三。” 大鹏瞪了牛魔王一眼,道:“这位是谁?” 牛魔王道:“可听过上古后羿?” 大鹏惊道:“难道他是后羿传人?” 牛魔王撇撇嘴:“他便是后羿!” 大鹏心里一阵后怕,没想到自己竟要与后羿一争长短,后羿纵横天下之时,恐怕他还在蛋壳里呢。于是急忙施个礼道:“晚辈与二哥较艺,不想惊动了前辈,罪过罪过。” 后羿还了个礼,牛魔王惊讶道:“哟,这哪里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大鹏?你原来不是这般性情,怎突然转性了?” 大鹏苦笑道:“非是我转性了,只是曾听长兄提过后羿前辈射术,故此不得不敬。” 后羿问道:“哦,我想起来了,你长兄便是孔雀。” 大鹏恭敬道:“正是!” 牛魔王起了好奇心,追问道:“孔雀如何谈起后羿,说来听听。” 后羿道:“都是陈年旧事,有什么好说。” 牛魔王与后羿早就熟稔,只对大鹏道:“你若不说,我便天天追着你问。” 大鹏看后羿并无阻止之意,道:“当年天下大乱,凶兽横行,如凿齿、大风、修蛇等等,修为绝不下于你,后羿前辈一人一弓,都是一箭毙命,无须第二箭。” 牛魔王“啧啧”两声,道:“这我倒也听说过。” 大鹏接着道:“这之后,又有九婴祸害生民,九婴生的九颗头颅,也便有九条命,此兽据称已至混元境界,亦被后羿前辈一箭分九箭,同时射中九头而亡。” 牛魔王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混元境界,一箭毙命!这也太耸人听闻了。 大鹏又道:“这还不算恐怖,可曾听过凶兽猰貐,此兽蛇身人面虎爪,水陆无碍,动则如风,纵是九婴见他都要望风而逃,盖因其一身铁骨,水火刀枪无伤。传闻当年大禹携祝融、句芒三人合围欲杀之,都被他悠然逃之。半月后,后羿前辈路遇猰貐,一箭射杀。” 路遇!射杀! 这番话听得牛魔王热血沸腾,好一个后羿,自己万没料到,竟有如此骇人听闻的战力。后羿神色自若,如同大鹏在述说旁人之事,摆摆手道:“猰貐命门在后,一时侥幸而已。” 大鹏还欲再说,后羿与牛魔王道:“你们兄弟久别重逢,还不请入洞中设宴叙话?” 牛魔王一拍大腿:“对对,三弟莫怪,咱们这便去见大哥他们!” 一路上,牛魔王又提起后羿三箭退如来之事,大鹏对后羿敬畏又多了几分。听牛魔王提到大禹等人都在齐天岭,大鹏才明白二郎神所说的含义,一时间血脉贲张,恨不得马上杀往西天去。 大鹏随后羿、牛魔王入了齐天岭主峰,通风、王禺见了大鹏自然惊喜万分,九灵元圣始终在麒麟洞中,最后得知消息,他匆匆赶来此处,急命手下大摆筵席,全岭上下,无论大小妖怪人人沾光。 大鹏此时哪里还会提什么老二老三之事,他自以为凭自己修为已可傲然群妖,但见了大禹、赤松子等人,顿时自知不如,便是九灵元圣,在麒麟几十年的悉心授业之下也绝不亚于自己。而通风、王禺更是怪异,看修为不是甚高,却一个木气森然、一个锐气逼人,若真动起手来,还真难说自己便能稳胜。 大鹏见齐天岭威势胜过当年花果山不知几多,心中狂喜,当下放开海量一通豪饮不提。 …………………… 再经波折,唐僧师徒四人谢了观音菩萨,直往西行。八戒经此一堑,自己也惭愧许多,一路上也不言语,只闷头挑着行李。 一路来餐风露宿,行了多日,又见前面一座高山拦路。 唐僧坐在马上道:“前面一座大山,须要谨慎些才好。” 悟慧笑道:“师父如今见山有些怕了。” 悟空道:“纵有妖怪也不怕他。”悟空于是腾云观望,只见此山非比寻常,仙气缭绕,哪里是什么妖魔之地,这地界自己分明来过,便是镇元子所在的五庄观。 遥想当年自己与大鹏初见时,便被引到这里,中了大鹏金蝉脱壳之计,自己和牛魔王皆被镇元子袖里乾坤擒住,回想起那时风光,悟空不由得面露忧色,以大鹏秉性,那是一刻也闲不住的,这许多年不见他行踪,难道被人囚禁起来了不成? 自己费尽周折,终于踏上了取经之路,镇元子,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打算。无论如何,我此次是定要尝尝人参果的滋味!(未完待续) 二三四、不敬客 悟空落下来,道:“师父,此山生机盎然,仙气升腾,哪里有什么妖怪,倒像是神仙府邸。” 唐僧一听大喜,道:“阿弥陀佛,如此再好不过,已有许多日未得安稳,倒可好好歇息一番。”唐僧所说倒也不假,初出大唐时那个白胖和尚,此时已瘦了许多,他肉体凡胎,怎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四人一马在山中寻路,缓缓而行,一路看景,到也自在,不知不觉间只见松篁从中,现出几角飞檐,八戒始终盼着早到地头,喜道:“那不是神仙府邸?” 那处房屋看着虽近,却无直路,着实绕了几个圈子才到, 到了门前观看,只见松坡淡雅,竹径清幽。果然望不尽那巍巍道德之风,一座好神仙宅院。 三藏离鞍下马,又见山门左边有一石碑陡立,碑上有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悟空心道:我那花果山也是洞天福地,看这灵气浓郁,此地倒也不遑多让,不知是否与那人参果有关。 三藏道:“这处不像寺院,倒似一处道观。”八戒惦念斋饭,急道:“师父,僧道不分家,管他寺院还是道观,先敲门去吧。”三藏道:“待我来。” 唐僧上前叩门,只敲了三声,便有两个道童洞开观门,大分左右。这两个道童生得眉清目秀,张口便道:“可是大唐高僧,要往西天拜佛的长老吗?” 唐僧惊喜道:“徒弟们,这个真是小神仙,竟知道我们来历!”悟空笑道:“也不稀奇,不稀奇。”两个道童见唐僧应了,一个催另一个道:“你快去告知师尊。”又对唐僧道:“家师早知大唐圣僧必经此地,早早便知会我等了。” 这道童引唐僧师徒进去,自说自话道:“我叫清风,方才那个是我师弟,叫做明月,我家师尊有四十八个徒弟,便数我两个最小了。” 悟空心道,果然还是他两个,镇元子此际却未如《西游记》中赴元始天尊处听讲混元道果。悟空清楚记得,当年读书时自己一直存下一个疑问,那便是因为书中曾道:“当日镇元大仙得元始天尊的简帖,邀他到上清天上弥罗宫中听讲混元道果。”这两句话虽只寥寥十数字,却疑点颇多。 世人皆知,元始天尊乃是三清之首,人称玉清元始天尊,自然住在玉清天,又叫清微天,而灵宝天尊才是上清,才应住在上清天。元始天尊无缘无故把镇元子邀到灵宝天尊那里“听讲混元道果”,三清不分彼此,这倒可以理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镇元子,便需要动用三清中的两人来应对,这却有些地位不对称了。 镇元子修为虽比悟空一流的太乙金仙厉害,但元始天尊自然对他瞧不上眼,说过分一点,恐怕拽出个弟子都能盖过他。三清虽是圣人,却不是如假包换的善人,他们教镇元子入上清天,估计大发善心看孺子可教的可能性极小。 说到这里,再联系下面“听讲混元道果”,这个“听讲”二字,可大有玄机了。古人用字规范,单字成词,因此“听讲”应该包含两个意思,“听”和“讲”。听什么?不知道。讲什么?自然是混元道果啊! 镇元子有什么本事,能讲混元道果?论修为和道行,他拍马也赶不上两位天尊,唯一的可能便是,人参果的奥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参果既然是天地灵根,没准就和混元道果有关系,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两个商量好,你负责提供场地,我负责邀人,一拍即合,就把这个虚心好学的镇元子忽悠上来了。 三清乃是道教顶尖人物,镇元子对三清之邀自然不敢稍有怠慢,于是领着四十八名徒弟中的四十六个上了天,只留最小的清风明月看家。他明明知道唐僧取经团要从万寿山五庄观经过,明明知道这里面有一个专偷蟠桃吃的齐天大圣,仔细想来,这般做法还真有些开门揖盗的韵味。 难道是三清强令镇元子上天,教猴子有空偷那人参果吃?或许三清此举一箭双雕也未可知,这三人老谋深算,悟空却猜不透了。 他更关心的是,为何此时镇元子仍在道观当中?自己究竟改变了哪段故事进程,使得这里出现了岔路呢? 悟空突然想起,上次和老君提起五类之王时,老君神色大变,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嗯,很有可能三清为这事分了心,也无暇来管取经一事。既然如此,取人参果一事似乎变得极难,镇元子对这一树果子看得比身家性命还重,自己要盗果子,无异于虎口拔牙啊! 此刻行到了内门,只见门上挂着一幅对联,上书: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八戒看了看笑道:“说的好大话,三清六御处也不敢说与天同寿,怎他却敢说?”悟慧道:“你怎知三清六御不敢说?” 八戒道:“想当年,我也是堂堂天蓬元帅,什么阵势没见过?”他声音甚大,清风回头看了八戒一眼,这幅尊容着实不受看,便回过头去吐了吐舌头。 悟空恰好看见,心道这小道士还挺顽皮,于是问道:“小道士,你可是患了痛风?”清风没料到被悟空看见,一张小脸顿时绷紧了,快步前行,将四人引至内堂。 内堂之中共有五人,四名中年道士两旁站立,中间端坐一位仙风道骨的束发道人,三绺长髯、大袖飘飘,正是地仙之祖镇元子。 镇元子见唐僧等人进来,不慌不忙站起身,道:“故人到此,有失远迎。”他只扫了悟空一眼,便当做没看见一般,悟空因此断定,镇元子早知自己成为取经人,否则任他再镇定,也应露出异色。 自己当年与牛魔王被他误认为抢夺人参果的恶客,后来又助他击败青狮白象等菩萨坐骑,倒也不欠他什么。 三藏不卑不亢,道:“观主客气了,贫僧远自东土大唐而来,不知这几个徒弟,那个是观主故人?” 镇元子哈哈一笑,道:“我虽为太乙玄门,却也与西方如来佛祖有故交,你要前去佛祖那里取经,岂不是故人?”悟空听镇元子东拉西扯,却不说唐僧是金蝉子转世,心中突起一念,天底下凡知唐三藏者,几乎都知道唐僧来历,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或者是佯作不知? 只见三藏微笑道:“万有因缘而生,若如此说,也勉强算是故人。”不知不觉倒给了镇元子一个台阶下。悟空隐隐觉得,唐僧似乎并非看上去那么单纯,他读经不下万卷,论起禅机来应变极快,这样一个聪明人,纵耳闻目睹,恐怕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镇元子又是朗声大笑,道:“唐长老读的好经,早知长老将至,特意备下一席素斋,长老请。” 唐僧慨然而行,悟空不由得冷笑连连,镇元子这是出的什么牌,此时正是辰时之末,谁家这时用斋?按照礼数来说,自当先看座,再奉茶,叙叙话,镇元子这番举动,已有无礼之嫌了。 几人向后堂行去,穿廊过柱,直到饭堂,果然一桌素斋已经摆好。说是一席,也并非如何丰盛,只是平平而已。 镇元子又客套几句,便带徒弟出去,只留取经一众在此用斋。悟空与悟慧向来烟火不进,只有唐僧与八戒二人端起了饭碗。 八戒先扒拉了两碗糙米,才夹起第一口菜,放入口中刚嚼了两下,便吐到桌上,嚷道:“这做菜的将卖盐的打死了,要齁死你猪爷爷。” 唐僧尝了一口,也皱起了眉头,但仍嗔怪道:“莫要胡说,丢了出家人脸面。”八戒又换了一个菜吃,仍是如此,禁不住又骂了一句,唐僧挨个尝去,桌上一共六个素菜,倒有五盘咸的要死。 最后一盘菜叶中,八戒使筷子挑了几下,竟有一只寸许长的青虫,还在缓缓蠕动。八戒笑道:“好容易见荤,却是活的。”一怒下便使筷子将那青虫捣死。 唐僧连道:“罪过罪过。”训斥了八戒两句,便放下筷子,哪里还吃得下去。 悟空在一旁看得好笑,道:“看观里几个道人都生得白白胖胖,还道他伙食多好。”八戒嘟哝道:“那老道好生厌恶,说什么备下一席素斋,倒叫我空欢喜一场。” 悟空道:“你不说僧道是一家么,一家人怎如此薄情。”八戒道:“感情是个杀熟的。” 悟慧自包袱里取出干粮,给唐僧寻了些热水,凑合吃了一顿。 悟空看见这情景,心中暗自纳闷,镇元子都说唐僧是他故人,为何还存刁难之意呢?若是不愿见,那便闭门谢客,不见便罢,而今既然见了,又给脸色看,这可就不合情理了。 镇元子向来独来独往,没见他与那家有太深的瓜葛,眼见他将众人迎进寺来,便没当做好客招待,难不成有人属意他,要在此设下关卡不成? 唉,看来这番又有了麻烦,镇元子修为着实厉害,自己恐怕敌不过他。敌不过他倒是小事,照此情形,自然是不会主动送上人参果了。(未完待续) 二三五、造傀儡 好歹也算用罢斋饭,又有弟子来引他们到前厅奉茶。这几名弟子不下天仙修为,看见桌上几乎纹丝没动的几盘菜,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临出屋时,悟空故意拖慢,行在最后低声道了句:“狗肚鸡肠之辈。”声音恰好能教这几名五庄观弟子听见,这几人面色微变,却也未翻脸。 到了前殿,众人坐定后,也不见有人端茶,只镇元子一盏热气腾腾的香茶摆在面前,镇元子端坐正中,一脸居高临下的姿态,道:“西行之路坎坷难行,长老虽有这几位高徒辅佐,却也应小心些才是。” 唐僧未答,悟空笑道:“观主可曾向西行过?” 镇元子道:“四大部洲,虽不敢说尽数游遍,却也大略都走了一遭。” 悟空道:“观主号称地仙之祖,顾名思义,地上的神仙可都归你来管吧?” 镇元子不知悟空为何要这么问,却也踞然道:“只旁人抬爱而已,什么祖我也不甚在意。” 悟空又道:“观主既入仙流,看见妖魔横行,为何不将其顺手铲除了,我们西去也能省了许多麻烦。” 镇元子呵呵一笑,道:“你也曾为妖,这等人情世故还来问我?” 悟空嘿嘿一笑,道:“你又不是不知,我花果山被天庭打得四分五裂,如今已不复存在了。若以我论,天下便应无妖才对。” 镇元子道:“你当年不受招安,又打杀天将,与天庭硬碰硬,岂能见容于天下?修道之人,应知强中更有强中手,看你到头来,不还是被佛祖收了?” 悟空道:“依你所言,我若受了招安,便能强似如今许多?” 镇元子点了点头,道:“至少图个安稳,不受老君八卦炉之炼,免去五行山压之灾。不过如今你也算入了正途,得个好归宿。” 悟空听镇元子说话间虽老气横秋,却小富则安浑若守家之犬,哪里有半点豪情,真是可惜了他一身好修为。 悟空此时身份,岂能与他在此处叫板,便道:“观主言下之意,可是说如今的天下妖怪,都是有头有脸的了。” 镇元子淡淡一笑,却不答悟空,显然是默许了。 悟空接着问:“若是没有依仗的,不被招安的,怕是全被天庭灭掉了吧?” 镇元子还未说话,只听八戒道:“师兄,这话你该问我老猪才对,当年我主管天庭水师,江济淮渎中但有不服管的水妖出现,那便全力剿杀,这档子事做了也不知多少,那是何等威风!”想起当年雄风,八戒眉飞色舞、满面红光,话也多了起来。 悟空佯作才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天庭势力如此庞大!” 唐僧在一旁道:“既已出家,便休再谈那些打打杀杀之事,扰了心中清净。” 悟空道:“是,师父。”他为何要问镇元子这些,只因他清楚记得,过了五庄观,下一处地界便是白骨精一难了,那个懵懵懂懂的美猴王在这里可没少受紧箍咒之苦。 凭镇元子修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一个白骨精这样的邻居,他若是个真神仙,岂能容此恶邻?所以白骨精的存在必定有其他原因,从镇元子话语中悟空听得出来,原来白骨精也不是寻常山精野怪,只是不知她的后台是谁。 这时,八戒手指厅堂正中镇元子背后,惊道:“这老道,你供奉这两字,又是何故?” 众人方才并未注意,顺着八戒手指看去,只见那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大字,设一张朱红雕漆的香几,几上有一副黄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 悟空自然知道根由,便借题发挥,佯作惊奇道:“既是太乙玄门,何不供养三清、六御、罗天诸宰,只将天地二字侍奉香火?” 镇元子颇为自得,却只笑不答。旁边一位弟子道:“不瞒几位,纵这天地二字,也唯有一个‘天’字能受得起我师尊一拜,那‘地’字也只平起平坐而已。” 三藏看了看镇元子,问道:“难道三清四帝也当不起一拜?”那弟子又道:“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六御是家师的故人。” 悟空听了哈哈大笑,这个镇元子倒也狂得可以,真是井底之蛙。 见悟空放浪形骸,镇元子自然不喜,他自前些日子一气之下吃了一枚人参果后,突觉自身修为暴涨,造化之流源源而生,便在三日之前,自己到了梦寐以求的混元金仙境界。他本是小人物起家,眼界见识囿于一地,平生见过的高人唯有如来和那个抢走六枚果子的斗笠人。 令他惊喜的是,自己发现了人参果的又一大秘密,原来这果子吃一次延寿四万七千年,再吃第二次,配上一种特异的功法,便能转为造化入身,自此后,他自信心也极度膨胀起来。树上尚有二十一枚人参果,这些果子一颗颗消受下去,说不准自己能胜过如来也未可知。 但是,人参果妙用天下皆知,凭自己一人之力,恐怕护不周全,若能结个同盟,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便在昨日,镇元子正在屋中静坐,凝神运转那枚人参果给他的造化,耳边忽闻语声:“有扰道友,请出来叙话。” 这声音如同来自高天之上,虚无缥缈,但便在下一刻,镇元子便能感觉得到,一股强大的气势笼罩了他所在的这所房舍。 镇元子镇定了一下,缓步走出了屋子,只见一位身着镶紫素青道袍的老道静静站在院中,看这道人装束,似乎有些熟悉,但这面容却绝对没有见过。 镇元子知道这人修为难测深浅,忐忑问道:“这位道友,何故闯我庄院?” 老道踱了几步,如同在自己一般自在,道:“素闻道友养了一树好果子,特来看看。” 镇元子大怒,果然又是觊觎人参果之人,于是喝道:“好果歹果,与你何干?” 老道摆摆手道:“看看而已,何必动怒,你这东西我还瞧不上眼。” 镇元子又是一惊,人参果都瞧不上眼,这道人究竟是何来历?他脑中忽地蹦出一个念头,难道他是三清之一?他忽地想起,三十三天兜率宫中太上老君,可不正穿着镶紫边的素青道袍!于是镇元子缓和了态度,试探问道:“道友可是自天上来?” 老道笑道:“你猜什么,便是什么。”这话虽未承认,却也未承认,只由镇元子自己去想。 镇元子自然认定,这人必定是三清之一了,旁人哪里会有这等修为,自己以混元金仙之能,站在这人面前,竟半点气势也提不起来,比当年面对如来时还无能为力。镇元子变得恭敬许多,道:“山野茅舍,今日蓬荜生辉,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岂敢岂敢,此番前来,却是有求于镇元大仙的。” 有求于我?镇元子暗自思忖,这道人修为高出我许多,他又对人参果无意,自己还有什么能被他看上眼的呢。 只听这老道问镇元子:“镇元大仙久居地上,想必也知天地间有一桩大事,已触及我道门根基了。” 镇元子想了想,道:“晚辈实在愚钝,还请直言。” “西天佛老着人西去取经,此举一旦成功,必将教义传播东土,到了那时,信众流失,道门暗弱便是眼见之事,你不会不知吧。”道人三言两语将这事说了出来。 镇元子道:“此时也曾耳闻,不过并未有前辈一般深思远虑。”他说的也是实情,他坐拥人参果树,什么信众教徒,都与他无干,自然也不在意。 老道又道:“取经一众,那长老唐三藏只是肉体凡胎,并无半点修为,却收了三个有些本事的徒弟,而这三人中,唯有大徒弟孙悟空最是厉害,曾闹过天庭,这四人中,以他最为难缠。” 镇元子也曾听过孙悟空之名,更知道这猴子与他也打过几次交道,但他自认修为胜过悟空,也不放在心上,道:“这……又与我有何干系?” 老道笑道:“同为修道之人,可莫要各家自扫门前雪,如我所料不错,取经一行明日便到此地,五庄观恰在路中,乃是他们必经之地!” 镇元子终于明白,原来老道存的是这个心思,老道说的合情合理,他自然半点不怀疑,便道:“可是要我设一处阻难,留他们几日?” 老道含笑点头,道:“正是如此!他们要西去取经,我道门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偏要他们步步是坎,没准那心智不坚者便打了退堂鼓。” 镇元子思忖一阵,道:“我与他们无冤无仇,总要有个由头才好。” 老道笑道:“若要寻霉头,其实是最容易之事,凭镇元大仙修为,那几人便一起上,也不是你对手。” 镇元子沉吟道:“这……留得了一时,可留不了一世,实不相瞒,修行最讲清净,若教他四个在我这庄院住上十年八载……” 老道摇摇头道:“我也不瞒你,前路我已教人设下重重阻碍,只需镇元大仙留他们七日,我便能腾出空来布置一切,定教取经之事化为云烟!” 镇元子仍不甘心,这老道三言两语便叫自己充了一次打手,总该有个交代才好,于是道:“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计。”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此际惧怕如来问罪,便含糊了一句。 老道大袖一甩,道:“镇元大仙放宽心,若有人敢来寻滋闹事,我自然不能作壁上观!”(未完待续) 二三六、暴发户 镇元子闻之大喜,这个交情攀上,对自己可是大有好处,果然三清光明磊落,也不图自己果子,这笔买卖着实划得来。 凭自己本事,若想为难那几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于是慨然而应:“前辈既有此话,我便处处为难,至少留他们七日便是!” 老道听了感慨道:“有大仙此语,道门有望了!”然后他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片,轻轻一扬,便飘到镇元子面前,道:“若遇危难,只需将此玉折断,我便即刻前来。” 镇元子如获至宝,将这玉片贴身放好。 老道又郑重道:“今日之事,不传六耳,可要记住了。”镇元子自然连连称是。送走了老道,镇元子心情畅快至极,这便是安坐家中,福从天降,自己得了太上老君的护身符,还怕什么人敢来抢夺人参果,了了这事,便安坐家中即可。 镇元子于是聚集观中道众,布置一切,先前礼数怠慢、斋饭粗糙却是故意而为之。心道尔等大多半路出家,居然惹动了三清,给你们些惩戒自然是向三清示好。反正入了此观中,还怕你们插翅飞了不成? 听到悟空哈哈大笑,似乎对自己颇有些轻视,镇元子心中愠怒,他本来便要找茬,于是喝道:“你这猴子,有什么好笑!” 悟空笑道:“镇元大仙好有气派,依我所见,这‘天地’二字也应换上一换,才叫实至名归。” 镇元子问道:“换什么?” 悟空道:“自然换成‘镇元子’,你如此厉害,只拜自己便好,什么天地都比不得你镇元大!大。” 镇元子哪里听不出悟空讥讽,这下正中下怀,冷笑道:“孙悟空,也敢杀天将,也敢抗天兵,也敢闹天宫,你自以为有些本事,不过想在我这里撒野,恐怕还差了几分。” 悟空笑道:“无论佛道,都是方外之人,何必动气?我如今已是佛门弟子,再不打打杀杀了。” 镇元子见悟空转而示弱,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悟空见镇元子这个架势,哪里像是待客,摆明了要找不自在。他心里暗暗发狠,既然他如此无礼,说不得老孙我要施展妙手空空,寻几枚人参果吃。 便在此时,八戒出来打了圆场,道:“师兄,镇元大仙乃是世外高人,哪里会在意那些虚名。” 唐僧双目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镇元子听八戒赞了自己一句,便收回了一触即发的气势,只听八戒又道:“早先在天宫,也曾听说五庄观之名,那个简直,叫什么……如雷贯耳呀!”八戒转向悟空,问道:“师兄,想必你也听说过吧。” 悟空摇了摇头,道:“未曾听说。”他便是存心要气气狂傲的镇元子,让他心气浮躁,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果然镇元子瞪了悟空一眼,心中暗骂道,这猴子当真可恶。 八戒惊道:“师兄,这你可就孤陋寡闻了,五庄观中有件宝贝,称得上是天地奇珍,你怎会不知?” 悟空漫不经心道:“哦,你说的可是人参果?也曾听说,不过也只寻常而已,说是天地奇珍,有些过誉了。”镇元子只冷笑不语,悟空这激将法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哪里会中计。 八戒大嘴一咧,道:“诶,师兄,这果子吃上一颗,能活四万七千年,还算不上奇珍?” 悟空佯作惊讶,道:“胡说,明明是四百七十年,哪里有这么长?”他这话一说出来,五庄观几名弟子皆掩口而笑。 八戒急道:“千真万确,就是四万七千年!” 悟空道:“八戒,莫要听信那些道听途说,有哪个活了四万七千年的,你倒找出一个看看。即便这果子真有那用处,一刀下去也魂飞魄散,所以我说无用,便是无用。” 八戒辩道:“刀兵之祸,那要另算才对。” 悟空道:“再好的东西,都得有本事留住才行,依我看来,天上王母蟠桃、老君仙丹,那才叫实打实的宝贝呢。” 镇元子听他两个斗嘴,心中认定是一唱一和,但听悟空说起蟠桃和老君仙丹,忍不住有了比较之心,便问道:“依你之见,这两个宝贝有何好处?” 悟空道:“王母蟠桃,老君仙丹世人皆知,却无人敢动半点心思,这便是好处了。试想,若是整日里提心吊胆,又总有人来觊觎盗取抢夺,那主人怎得安生?如此宝贝,倒不如没有!”悟空根本不知道斗笠人夺走六枚人参果之事,他说的其实是上次青狮白象等人来抢夺人参果一事,哪知这句话正中镇元子痛处,他这五庄观自建成以来,只丢过两次果子。 第一回便是如来取走了满树的果子,他只眼睁睁看着,自然无能为力。在他心中,一直认为那种子便是如来给他的,故此虽有些心痛,却也甘心认命;而就在他以为自己有了足够强大的自保能力时,那个神秘的斗笠人强夺走了六枚果子,这可令他心疼无比,比第一次丢了满树果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悟空这么说,镇元子冷笑道:“不长眼的人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鸡鸣狗盗之辈我却也不在意。” 只听八戒道:“那是那是,镇元大仙威名赫赫,哪会在意那些宵小之徒,今日有缘来在五庄观,不知大仙可否让我等见识见识,那人参果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悟空心里忍不住笑,这呆子真是看不出脸色高低,居然还揣着这般心思,人参果乃是镇元子的心头肉,且看他如何应对。 只见镇元子浑不在意,颇有些自得道:“看看却也无妨,实不相瞒,我这人参果树,举世也无几人看过真容,但闻一闻香气,也能延寿三五百年呢。” 悟空越看镇元子越是好笑,好歹也得道万年了,怎还是如此暴发户姿态。他有所不知,镇元子向来无有名师指点,只靠一株人参果树得了天大造化,得道之前便连大字也不认得几个,哪里懂什么修心养性。 唐僧道:“要去你们自去,为师有些乏了。” 八戒道:“师父,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物事,错过今日,怕再无这等机会了。” 唐僧摆摆手,一言不发,已闭上双目念经去了。 悟空自然要去看一眼,他看了看悟慧,悟慧道:“师兄,你们自去,我在这里陪师父。” 于是镇元子引悟空、八戒来到人参果园。 入了园内,悟空不由得纳闷,如此珍贵之物,竟没有丝毫阵法禁制护着,难道只凭镇元子一人看守?其实镇元子何尝不想布个大阵,只是他寻了许多阵法之书,摆来摆去,总是不得要领,威力也是平平,索性全都撤了,还显得大气一些。 悟空看这人参果树,果然非同凡响,青枝馥郁,绿叶阴森,那叶儿却似芭蕉模样,直上去有千尺余高。如此大树上,果子却孤零零难以寻见,悟空细数一数,二十一个?怎少了这许多? 八戒看的心喜,闻得香气扑鼻,忍不住道:“这果子要能尝上一尝,可不白在世上走一遭了。”镇元子笑笑未答。 旁边一弟子道:“当年福禄寿三星来此看果,也只看看便走,未敢有此非分之想。” 悟空一听这话,原来五庄观上下受镇元子耳濡目染,个个养成了自高自大的毛病,福星禄星自己没见过,单就南极长生大帝,修为便胜过镇元子许多。 南极长生大帝专好延寿之道,人参果这等奇物怎能不来看看。他三个想是凭借三星威名,镇元子还不拱手奉上,不料镇元子却无眼力价,又极为吝啬,三星自恃身份,自然不好强取。 而在《西游记》中,镇元子这三枚果子到底还是没省下。 八戒听那弟子提起南极仙翁,道:“那老儿最不受待见,不给他便对了。”见镇元子一脸倨傲神情,八戒知道自己与这人参果绝无缘分,便恋恋不舍道:“师兄,看过了,饱了眼福便走吧。” 悟空赞道:“果然好树,若有个千八百棵,啧啧……” 镇元子实在忍不住道:“说得轻巧,人参果树普天下若有第二棵,嘿嘿……”其意不言自喻。 悟空道:“你这树哪里弄的?” 镇元子一怔,他得人参果树许久,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这个问题,于是信口开河道:“当年盘古开天辟地,混沌之中唯有一物有形有质,便为此树之种,此树中深埋九渊之底数十万年,我得道后遍行四大部洲,那一日到了九渊,此种得遇明主,自主从渊中跃出,我便寻此福地洞天,将它种在此处,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 “哈哈哈哈……”悟空一阵长笑打断了镇元子的话,此次并非故意,而是实在忍不住。这个镇元子真是无知者无畏,这天地一个会元也只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哪里会有数十万年一说,混沌之中除盘古、鲲鹏外,还有造化神猿、造化炉,唯独没听说过有人参果种。什么得遇明主,简直狗血到了极点! 镇元子道:“你又笑什么?” 悟空拱手抱拳,称道:“佩服佩服!”便转身拉着八戒,离了此园。 到了前殿,悟空见唐僧仍端坐椅上默诵经书,红孩儿蹲在椅子上无所事事,便道:“师父,这五庄观也没什么好呆的,此时天色尚早,我们还是向西去吧。” 唐僧嘴上不说,也对此地颇为不喜,站起身道:“好,收拾行李,走吧。” 镇元子不知何时到了殿前,站在门外朗声道:“大唐长老,难得来此一会,那有就走的道理,何不多住几日?”(未完待续) 二三七、兄弟会 镇元子不知为何换了一身装束,此时他身着一身明黄色道袍,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光彩夺目。 悟空见镇元子面色凛然,那有一丝善意在脸上,低声对三人道:“小心些。” 八戒道:“不住了不住了,你家饭菜难吃,又不给果子,有什么好住的。” 镇元子身旁一名弟子冷笑道:“你们这几个和尚,太不知礼数,说来就来,说走便要走,也无觐见之礼,也无香火奉上,真是不懂事!” 三藏不解道:“出家人行走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哪需这些繁文缛节?” 悟空笑道:“师父,和他们罗嗦什么,便是天生小气之人,狗肚鸡肠之辈,自上至下也无一个好货!” 镇元子听这话将他也骂了进去,在徒弟面前哪里丢得起脸面,冷冷道:“既如此,那真就别走了。” 悟空领着唐僧出了门,八戒、悟慧护在左右。悟空道:“你这老道真是奇怪,你我话不投机、彼此看了都碍眼,偏要留我等在此,又有何好处?换句话说,即便你能留得住,难道不怕你这五庄观盛不下我?” 镇元子笑道:“孙悟空,齐天大圣,你也只唬唬那些寻常神仙,我还真未将你放在眼里。” 悟空见这镇元子真是狂得没边,哪里有半点修道人的风范,于是道:“我师父奉唐王之命,经观音菩萨点化去往西天拜佛,你无缘无故在此拦阻,当真胆子不小。” 镇元子得了老君承诺,有恃无恐,道:“你佛家事,与我道家何干?” 悟空见不打不行,便亮出铁棍道:“好!既然不听劝,我便掂掂你有多少斤两!”悟空腾在空中,当头就是一棒。 镇元子见悟空这一棒威猛难当,侧身闪在一旁,大袖一挥,反将唐僧、八戒、悟慧三人裹了进去,哈哈笑道:“孙悟空,你独自西去吧!” 悟空未料到镇元子竟有如此心机,当下大怒,如意天机棒变成十数丈长短,喝道:“放我师父出来,否则我砸了你这五庄观!” 镇元子欺身而上,喝道:“那便来吧!” 悟空尝过镇元子袖里乾坤的厉害,转身便飞得远远,经过五庄观大门时,一棍将那石碑砸得粉碎。 镇元子一招得逞,心中欣喜,其他也不在意了。 悟空离了五庄观,心中暗责自己,他如何也想不明白,镇元子为何要强留他们在此。镇元子坐拥人参果树,自然要寻个清静,麻烦越少越好,他有什么理由非要搅一搅取经这趟浑水呢? 回想《西游记》中,美猴王推倒了他那人参果树他都未能怎样,最后见美猴王人脉宽广,还拿出许多人参果来待客。而自己方才抬出观音菩萨与佛祖来,镇元子也不放在心上,难道他有更厉害的后台,指使他如此做? 悟空想了想,此事确实蹊跷,自己还是先去寻观音菩萨再说。他驾云往东飞去,刚行出不远,只见前面一个人影风驰电掣赶来,悟空一见这人,心中狂喜,原来竟是久久没有消息的金翅大鹏! 大鹏见了悟空也是又惊又喜,上前一把扯住悟空,目中噙泪,久久未能说出话来。 悟空用力拍了拍大鹏肩膀,喝问道:“你这许多年哪里去了?” 大鹏道:“你还不是一样!” 二人落了下来,寻个僻静处聊了起来,大鹏道:“我刚从齐天岭特意来寻你,听二哥说,岭上诸多上古大神都是你召集来的,可确有此事?” 悟空道:“我有何德何能,只不过因缘际会,也算天下妖族之幸事了。” 大鹏道:“凭此时齐天岭威势,自可称霸一方,你何苦揽上这么个无聊的差事?” 悟空道:“三哥错了,这差事非但不无聊,反而有趣得紧呢!” 大鹏摇了摇头,仍是不解。 悟空道:“你应知我,此去西天自然不是为助如来功成,而是要在他自以为胜券在握时,临阵反水,如何?” 大鹏面露忧色,道:“悟空,只怕你将如来想的太简单了。” 悟空笑道:“管他是成是败,此际已上路了,便也不能回头。” 大鹏道:“这一去山高路远,不知有多少人蠢蠢欲动,盯着取经一事。” “那是自然。”悟空点点头,又问大鹏道,“你于西天灵山到底知道多少?”若是从前,悟空轻易不会问出此话,即便问了,大鹏所说也未必是真。但经历上次三兄弟同闯天庭,又久别重逢之后,感情增进了许多,料想大鹏也不会再有所隐瞒了。 大鹏道:“若说出来,只怕你胆战心惊。” 悟空听大鹏之语,心中忽有不祥之感,笑道:“有多少便说多少,又有什么好怕。” 大鹏道:“灵山之中,有名有号的不算,还有三千诸佛,菩萨上万。” 悟空一惊,急问道:“这诸佛菩萨都是何等修为,怎会如此之多?” 大鹏道:“我也是听家兄孔雀提起过,这些人中,纵混元至圣也有几个,混元金仙号称不计其数,只怕几百总是有的,家兄孔雀便是无边菩萨中的一个。其余金刚、尊者、罗汉,那是更不必说了。” 悟空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他料想如来行事无所顾忌,必定有所依仗,万万没有想到西天竟有如此恐怖的底蕴。 “这些人都归如来掌管?”悟空迫不及待问道。他也知道西天并非铁板一块,这些力量究竟有多少能被如来驱动,才是最重要的。 大鹏苦笑道:“这却并非我能知道的了,三千诸佛、无边菩萨人人皆知,也的确存在,但谁也没见过这股力量。” “那他们都在做什么?” 大鹏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灵山之上光阴比世上加速了许多倍,这股扭曲光阴的力量或许和这些人有关。” 悟空喃喃道:“山中方七日,地上已千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难道西天和天庭在做同一件事?” 大鹏问道:“你此时应在西去路上,为何又往东走?” 悟空叹了口气,将五庄观之事大略说了一遍,大鹏一听,心中火起,他也曾在五庄观吃过亏,这个场子至今仍未找回来,于是道:“恰好我遇见,便与你一同去走一遭!” 悟空仔细看了看大鹏,只见大鹏体内造化胜却从前许多,惊道:“你修为进境怎如此迅速,可是遇到什么大造化?” 大鹏笑道:“险些被困死了,也算因祸得福。”于是大鹏将金天银地中被困于阵法一事说了,神秘人赠丹一事自然也没有丝毫隐瞒。 讲完这些,大鹏笑道:“还多亏了你给我的那枚丹药,否则只怕还要过个几十年,我才能出来。” 大鹏说的轻松,悟空可听得浮想联翩,他自己也去过金天银地,却只走马观花,未如大鹏一般专为修炼而去。大鹏性情如此坚韧,自然当有回报,几百年成就混元金仙之身,倒也算是公平。再想想自己,已有许多日子未曾勤修苦练,不由得有些自惭。 悟空站起郑重抱拳道:“三哥迎难而上,成就非凡,令我真心敬佩,请受小弟一拜。”大鹏笑道:“可莫要寒碜我了,我看二哥、通风王禺等人修为皆突飞猛进,我若要胜过他们,也是极难的事。我也只初登混元金仙而已,比起那些上古大神来,实在不知差了多少。” 悟空道:“三哥无需妄自菲薄,大禹等人修炼几万年不止,厉害些也不稀奇。”说到这里,悟空突然想到,大禹等人入三界前便是混元金仙,几万年过去了,还是混元金仙,这成圣之路也未免有些太漫长了吧。 大鹏说凭自己初登混元金仙的修为,仅仅能越过擎天玉柱的九峰,不知大禹他们又能向上行多远。按照这个推而论之,九峰以下可容太乙金仙,唯有混元金仙才能到九峰之上,再向上便是混元至圣的空间?那么,再厉害些呢,是不是就可以窥得天空的奥秘? 悟空不是没想过上天摘星,只是行到极高处,便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将他压制了下来,无法再向上了,这自然是修为不够。看来,天,或许唯有天道方能知一二。 大鹏见悟空久久不言,以为他还是为西天力量所烦恼,便道:“悟空,此事倒也无需心忧,西天三千诸佛、无边菩萨不现于世,必有原因。纵上次大禹前辈几人打上西天,也不见动用这股力量,很有可能如来还无法操纵这股力量。” 悟空本来心思不在此处,听大鹏这么一说,总觉得有件事情萦绕在脑海中,他喃喃念叨了几句:“无边菩萨,无边菩萨……” 他终于想起,大禹等人到西天去,便是要救出大禹后人——大圣国师王菩萨。那一日牛魔王匆匆而来,只简略说了几句便又匆匆离去,自己也忘记问了。 大圣国师王菩萨当年囚禁造化神猿无支祁,又因无支祁逃脱而被西天掳走,这里面究竟有何内情?大圣国师王菩萨是否也属无边菩萨中人? 如来既然将大圣国师王菩萨交还给大禹,自然是相信此人不知西天秘密,但在目前,这却是唯一的突破口,看来自己真该寻个时机,再去齐天岭详询了。(未完待续) 二三八、终到手 除了大圣国师王菩萨一事,还有大鹏提到的那个诡异阵法。此阵太乙金仙入内便无法脱身,但混元金仙却可畅通无阻,这阵法确是有些诡异。 悟空想起第一次见到相柳凤凰时,他两个也是在不周山上布置阵法,难怪四大部洲之内难见相柳凤凰踪迹,原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金天银地中度过。 擎天玉柱,必定有极大的隐秘! 悟空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实力啊,必须立刻提升自己的实力,如大鹏所说,那擎天玉柱九峰之上,是混元金仙的舞台,如果自己没有这个实力,不知将错过多少好戏。于是悟空对大鹏道:“三哥,我既然决意西行,自然要从一而终,现在我师父困在五庄观,必要救他出来才行!” 大鹏道:“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我只依你去做便是!”大鹏对悟空的信任并非空穴来风,论修为悟空并非顶尖,但往往能料事在先,令人由衷敬佩。 悟空道:“好,那镇元子虽厉害,但你我二人分头袭之,他也首尾难顾。五庄观中最紧要的,莫过于人参果树,我去将镇元子引出来,三哥乘隙将他人参果盗出来,如何?” 大鹏听了一怔,问道:“不是要救人么,怎又变成了盗人参果?” 悟空嘿嘿一笑道:“这等良机难觅,三哥可不要说你对这人参果没有兴趣哦。” 大鹏笑道:“好!只要令师仍在观中,我便先盗果,再救人,只是要劳烦你将镇元子引的远一点。” 悟空道:“看我此次定要他火冒三丈!” 二人合计一番,大鹏便停在原地等候,凭他身法,无论何地都是瞬忽即到。 悟空转回了五庄观,见观门紧闭寂静无声,便亮出铁棍朝门扇捣去,那木门虽坚实,怎能架住悟空这一棍,顿时现出一个窟窿来。 悟空喝道:“杂毛老道,还我师父来!” 他喊了几声,见里面并无人出来,前殿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心道,看我给你个狠的。于是他使一个御火术,掷出几个火球扔到了前殿中,这座大殿通体木制,悟空这火球温度奇高,顿时噼噼啪啪烧了起来,不过片刻便火光冲天。悟空投火并非莽撞,只因悟慧在唐僧身边,有他在,自然无惧这点小火。 果然镇元子按捺不住,从后殿腾起身形,怒喝道:“孙悟空,你莫非找死不成?” 悟空丝毫不惧,也腾在空中喝道:“你无缘无故阻我取经行程,才是胆大妄为!若不交我师父出来,我烧平你这五庄观!” 镇元子飘身上前便欲擒住悟空,悟空哪里肯和他打,驾云便逃。镇元子离了庄院不过几里,便又转了回来,悟空自然跟随,叫道:“还我师父来!” 镇元子冷笑道:“你这调虎离山计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悟空道:“呸,若非南海观音不在家,此刻你早已跪地求饶了!” 镇元子道:“少来哄我,即便观音在此,也要讲个道理!” 悟空见引不出镇元子,咬咬牙挥棒上前,总躲着也不是办法,镇元子“袖里乾坤”虽厉害,却也并非百发百灵,悟空记得记得当年金翅大鹏便躲了过去,自己小心应对便是。 镇元子见悟空竟敢近前,心中得意,大袖一展便朝悟空罩了过去。悟空棍法还未施展完全,便觉眼前通黄一片,自是入了镇元子袍袖之中。 他已经是第二次被镇元子用这法术擒住,第一次是猝不及防还说得过去,此次可是随时戒备,不料结局仍是一样。 但悟空心境较之那时可强了许多,他入过佛祖手掌心尚能逃出,又经历过元始天尊三界锤炼,略一仔细便看得出来,镇元子这招无非仿照造界之术而已,论起精致高深,比如来那手掌还差上许多。 悟空运起玄空法秘诀来,便觉一处光亮耀眼,自然便是镇元子袖口处,他跃至边缘,使一个纵地金光,便重回天地,以最直接的方式破了镇元子这个须弥纳芥的法术。 镇元子这一番惊骇怎生了得,他赖以成名的看家本事居然被悟空瞬间破解,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悟空哪肯错过这样的良机,近前一棍扫了过去,镇元子忙使拂尘横架,却严重低估了悟空铁棍的威力,只觉这一击重若山岳,镇元子好歹也是混元金仙,借力在空中横飞了出去,饶是他反应迅捷,也涨的满脸通红。 悟空见镇元子奈何不得自己,神威大发,一路齐天棍法使出,镇元子再不敢招架,只得且战且退。 悟空另有谋算,其意不在伤人,他棍法挥得花哨至极,叫镇元子胆战心惊,二人不知不觉,已离了五庄观地界。 镇元子心思都在悟空那根威猛无俦的铁棍上,无暇分心想别的,他越战越惊,这猴子突然变得如此厉害,眼见修为不如自己,却偏偏能逼得自己无还手之力。 二人斗了片刻,镇元子心中忽有不祥之感,眼见五庄观已脱离了视线之外,他勉力使身法要跃出战圈,哪知悟空如影随形紧跟在身后。镇元子这混元金仙初成几日,尚未稳固,论起腾跃之术,瞬移本领,他还真稍逊于悟空,只是眼下人参果为重,镇元子一狠心,也不顾身后,直往五庄观飞去。 悟空见镇元子身后空门大开,暗忖道:若不给你留点念想,这人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于是挥起铁棒找准混元子下三路就是一棍,他这一棍也只用了五分力气,镇元子听身后劲风袭来,哪里还躲得过去,大腿骨顿时痛入心扉,他回头向悟空投来怨毒的一眼,悟空自然浑不在意,喝道:“地仙之祖,莫走啊!” 镇元子回了五庄观,见观中弟子已将前殿大火扑灭,袅袅余烟腾起,他心中忐忑,只往后园行来,进了人参果园,镇元子仔细点数,一时间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树上原本二十一枚人参果,此时只剩下六枚了。 他奔至前殿,寻个弟子喝问道:“方才可有人来过?” 弟子茫然摇头不知,镇元子忽又想起唐僧,又去偏殿寻人,只见殿门口两名负责看守的弟子委顿在地,不知着了怎样的手段。镇元子也无暇去救他们,直接进了殿内。 殿内柱旁牛筋绳索散落一地,自己布置的阵法早已被人捣毁。他拾起牛筋来仔细看了看,似是被利刃割断。 临行前,镇元子已将唐僧三人使手段制住,如今不翼而飞,定是有外人来搭救他们,他飞出殿外,又遇见悟空迎面赶来,喝道:“还我师父来!” 镇元子又急又怒,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手指悟空道:“遭瘟的泼猴,我与你不共戴天!”说罢他也不顾失了体统,托着一条伤腿便不成章法攻了上来。 悟空见镇元子方寸大乱,知道金翅大鹏那厢必定得手,但做戏便要做的真,见镇元子这般狼狈样,他也不忍痛下杀手,使铁棒抵住拂尘道:“你失心疯了!我只不过来寻我师父,犯得着拼命?” 镇元子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我怎能失却十五枚人参果?” 悟空差点乐出声,十五枚啊,这金翅大鹏也真够狠,差点给人断了根。但他仍做一脸茫然状,转而大怒道:“就算你那树被连根掘了,又与我何干?这番祸事都是你咎由自取,若不是你无理取闹阻我等西去,哪会有人乘火打劫?我师父如今何在?快说!” 镇元子忽地停住了手,细究由头,还是太上老君,他毫不迟疑,自怀中摸出一枚玉简来捏碎,冷笑道:“猴子,若不是你,我也不冤枉你,若是你,你自然也逃不掉!” 悟空心中纳闷,镇元子捏碎一枚玉简,似乎片刻间恢复了冷静,难道他要寻那后台来了? 二人在偏殿前对峙,悟空拄着铁棍满腹疑窦,镇元子却渐渐心浮气躁起来,以老君修为,九天十地瞬忽便至,怎等了许久还不见动静? 悟空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在等什么,有话便说!” 镇元子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悟空道:“我师父乃是万金之躯,若有半点损伤,任你十条命也赔不起!” 若是头午,镇元子或还有些底气,此际他捏碎了玉简,却不见有人来,心中自然又浮现出如来的手段,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悟空蹬蹬闯入偏殿,见地上断绳满地,空无一人,出来喝道:“你将我师父藏到哪里去了!” 镇元子此时已斗志全无,喃喃道:“他居然骗我……三清居然会骗我……” 悟空见镇元子似是着了魔,也不理他,出了五庄观来寻金翅大鹏。他在五庄观周围兜了几个圈子,也未见大鹏踪影。 悟空心意一动,便向东行去,回到与大鹏相遇之处,他在此逡巡片刻,果然见大鹏闪身而至。悟空问道:“我师父三人可安置好了?” 大鹏道:“那道士不知使得什么法术,尽都睡了、至今未醒。” 二人向东飞出好远,果然唐僧三人被大鹏丢在草窠里,昏迷不醒。悟空见三人呼吸均匀,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 他二人走出了几步,寻个僻静处,大鹏自怀里一个个将人参果掏出,喜滋滋道:“这果子我惦念许久,今日终于得着了。” 悟空握着宛若孩童、清香扑鼻的人参果,心中也有几分激动,大鹏惦念许久,他又何尝不是。这天地灵根结出的草还丹,终于到了自己手中。(未完待续) 二三九、造化盈 大鹏留了一个纳入怀中,却将其余十四枚都给了悟空。 悟空惊道:“这是何意?” 大鹏道:“我只图个新鲜,尝尝味道便好,剩下的与你留着。”大鹏显然是见悟空仍是太乙金仙,这人参果虽只说是延寿良品,但这等天地灵根结出来的宝贝,多吃几颗自然是有益无害。 悟空嗔怪道:“三哥,若如此,我便一个不要了!” 大鹏凝重道:“悟空,当年你将老君仙丹与我,我可曾推辞?” 悟空道:“此一时彼一时,还记他作甚?” 大鹏道:“总之是给你了,你若不愿,丢了弃了也与我无关!” 悟空还要说话,大鹏一个展翅便上了九霄,他哪里能追得上?悟空没有办法,便将人参果纳入储物法宝中收好,心里惦记着回头与齐天岭中人各分一个尝尝。 他又过去看了看唐僧几人,那几个睡得正踏实,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哪里有半点要醒的意思,悟空纵叫也叫不醒,想必是镇元子施了什么法术。 悟空见此地偏僻,他唯恐有狼虫出没,不敢远离,便坐在一块青石上,掏出了一枚人参果来。之前也未仔细看过,此番得空认真端详,这果子生得果真奇特,简直就是一个微缩版的足月娃娃,通体粉红,手足团抱,憨态可掬,怪不得唐僧不敢吃。 果儿清香扑鼻,灵气外溢,精纯的造化一缕缕环绕周身,却半丝都不外溢,悟空心道,好造化,叫我得了这果子,且吃一颗尝尝。 他咬了一口,却无多少果味,宛如异种花香,悟空三两口将这果子吃了,心中半信半疑,就这一颗果子,便能长四万七千年寿命,这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悟空闲的无聊,便在这石上卧下晒太阳,野地微风吹拂,阵阵草香鸟鸣,倒许久没有这般惬意时光了。他正自在时,忽地腹中一动,似有个圆珠滚了起来,悟空暗道,坏了,莫不是这果子在肚子里活了? 悟空急忙坐起,只觉丹田处那造化团转动快了许多。 自从在乌斯藏国遇见乌巢禅师之后,懂得了“自虚无之空,渐渐体悟因果事物,洞悉因缘生法”的道理后,悟空体内丹田造化便时刻运转生生不息。 如今服了这人参果后,这造化团如同一座丢入江河中的水车,速度骤增,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原来这人参果虽为延寿之物,但终究也是造化产物,悟空本就为造化之身,哪里还需延寿?造化入他身便只是造化,再也与旁物无干,这一番大补,自然与道行修为大有裨益。悟空也知不可错过这一时机,于是凝神打坐,引导体内造化流转。 这股造化清流虽与当年三界火山中那枚蟠桃无法相提并论,却也实在难得的很,悟空许久未曾修炼,此际得了人参果,正如久旱逢甘露,端的畅快至极,这一番行功运气足足一个时辰,造化团旋转速度才渐渐减慢。 悟空左瞳中星点连闪了两次,绝无任何不适,反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出现。那地上卧着的八戒,何时配上了盔甲,那红孩儿五脏六腑中,竟似隐着一个火团,那唐三藏……悟空目光刚扫在唐僧身上,这种奇异感忽然消失,造化团速度终于稳定了下来,即使如此,也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悟空睁开眼睛,顿觉目力又增,山中灵秀之气清晰明朗,近处青草野花造化丝丝可辨。悟空大为惊讶,看来自己这双眼睛的确与旁人不同,或许双眼中都现出星点之时,便是造化神猿天赋显现之日。 人参果,果然不同凡响,只是……太少了些。 悟空狠了狠心便要再服一颗,但想了想齐天岭众多兄弟朋友,还是忍住了诱惑。已经可以了,要有知足之心,这一颗果子服下,至少也胜过百年修炼了。 便在此时,只见悟慧睁开眼睛,自草丛中爬了起来,揉揉眼睛道:“大师兄,我们……是你救我们出来的。” 悟空道:“除了我还有别人不成?” 悟慧恨恨道:“那道士真是可恶,他使得‘半日醉’香料,将我们都迷倒了。” 悟空道:“既是半日醉,你如何醒这么早?” 悟慧撇撇嘴道:“我当年不知服了多少宝贝丹药,这点——” 悟空忙做了“嘘声”动作,看了看八戒唐僧,所幸这二人酣睡未醒,悟慧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我三爷爷炼的‘七日醉’才叫厉害,纵是天仙服了,也要睡满七日才行。” 他二人候了一会,八戒唐僧依次醒来,他们见了悟空,自然皆大为欢喜。 唐僧环顾周围,见失了白龙马,惊道:“马儿丢了,非但马儿丢了,我那锡杖和行李还在五庄观,这可如何是好?” 悟空道:“师父莫急,白龙马非比寻常马匹,自有灵性,绝不会走失。锡杖和行李,我自然去与你要回来,只是这段路要委屈师父一步步走过去了。” 唐僧笑道:“怕不走了几万里,还在意这几步路。” 悟空心中暗笑,他虽只稍稍一纵身,但此地距五庄观怕也有千八百里路。悟空腾在高处,看清地势,又将唐僧引到大路上,他与悟慧耳语几句,悟慧施展身形先飞了出去。 唐僧问起,悟空道:“我教悟慧去将白龙马引过来,岂不免得师父劳顿?” 唐僧喜道:“果然悟空伶俐。” 那厢八戒听了,笑道:“我老猪自出了高老庄,只这段路没挑担子。” 少时,果见悟慧引着白马疾奔过来,那白马见了唐僧,一声长嘶,四蹄离地,跃到唐僧身前。唐僧踩镫上马,这才心无旁骛,再奔五庄观而来。 行了一会,悟空忽地想起一事,记得清风明月两个道童说过,这人参果放久了便要僵了,自己如此际不吃,万一失了效用,岂不是暴殄天物?只是眼下众人都在,自己怎能当中吃果修行? 情急之下,悟空只得扯了个谎道:“师父且住,有人传音教我去天上走一遭,你们且慢慢行着等我,我稍后便回。”悟空含糊其辞,不说何人寻他,只说到天上去。 唐僧知道悟空是有法力的,自然心中不疑,八戒却道:“哪有人说话,我怎没听见?”悟空叱道:“又没与你说,你怎听得见?”于是悟空叮嘱悟慧小心放慢速度,便驾云闪开,他见一座高山之下林深叶茂,寂静无比,便下去寻个石台坐下,将人参果一枚枚取了出来。 幸亏他想起得及时,这十几枚果子果然皮都皱了,悟空此时也顾不得旁人,唯恐糟蹋了宝贝,于是一个接一个将人参果塞入口中去。人参果虽是清凉之物,但悟空也吃的有些撑了。 十四枚人参果全都进肚之后,悟空知道,接下来便是造化运转。林中寂静,悟空不由得有些后怕,造化虽好,谁知道这许多造化同时吞下,会不会酿出祸患来。但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静观其变。 不过片刻,果然造化缓缓运行起来,此番造化有若洪水猛兽般袭来,悟空丹田处造化团飞速旋转,此番速度之快难以言表,比起前番胜却百倍不止。 悟空只觉小腹处一阵灼热痛感,几乎晕了过去,心道此番怕是闯了祸,他勉力使得灵台清明,只觉这造化如泄洪一般源源不断冲入丹田,又在丹田处形成一个激流旋涡来。 这漩涡每转一圈,悟空道行便增长一丝,造化团只如飞转的陀螺,纵悟空是太乙金仙,也数不清转了多少圈。 悟空足足忍了四个时辰,造化团也未有稍缓迹象,丹田处剧痛依旧,此时悟空但觉体内一种从未有过的充盈感,原来仅凭丹田,早已容不下许多造化,造化无处可存,自然流遍了全身。 而此时尚有人参果灵力未曾化解,看这势头,恐怕至少还要一日才行。 又过半个时辰,悟空浑身上下造化溢满,全身九窍都有造化丝丝溢出。悟空大急,这造化非比寻常,每一丝都至纯无比,可万万不能糟蹋了。 他运功收拢,力争将造化压迫在丹田之处,此举乃是自然流露,不想却歪打正着,那造化受了压迫之力,在丹田处渐渐凝成实质,有如液体般流淌起来,速度也减慢了许多。 悟空见此举奏效,自然倍加用功,勉力将全身造化都向丹田处驱赶,此刻人参果灵力化解,十四枚造化倒有十枚凝成了丹田处的乳白色灵液。 灵液积满,人参果灵力不消,却不向下走,反自主向上流,尽都冲聚到悟空泥丸宫中,将这里又填了个满满盈盈。 悟空自嘲道:悟空悟空,便是将身体掏空,唯有丹田满盈,不知是不是这个道理。只是为何泥丸宫又聚了这许多,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其实悟空有所不知,道门中修行,丹田还有上下丹田之分,上丹田为性根,下丹田为命蒂。性根指的便是泥丸宫。泥丸宫,天脑者,一身之灵也,可称百神之命窟,又云**之山源,还称魂精之玉室也!常人脑中园虚,唯修道者灌以真元,自此万空满盈,九窍生辉,方至形之上神之境界。 下丹田命蒂,才是俗称的丹田,又道关元穴,乃是宗气所聚,藏精之所也。 上下丹田,性命交修,才为修行之秘要。大多数仙人只知有下,不知有上,将泥丸宫用作藏储元神之地,自以为这便是上下兼修,其实是大错特错之举。 便在这一刻,悟空忽地心底雪亮,想起了须菩提祖师与他说过的一段话来:自古言性命即犹言人之生命。于修道而言,实则性命二字,当作分别观。须知“天命之谓性。”人性禀赋于自然,若天所命。人之为生,贵能知性兼知命……这性,乃我等本性良能,是秉性、是真我,是道心,一旦定了方向,是再难更改的。 悟空全身造化入性达命,除此二者外,浑身皆空,恰合了混元之体无大无小,有内有外的道义。 造化落定悟空上下丹田,便在这一刻,异象突生!(未完待续) 二四〇、道果成 此时悟空体内造化俱都聚于两处,分别为上丹田泥丸宫、下丹田关元穴,其余之处空空荡荡。他知道此际便大功告成,虽不见有何异状,但至少这两处造化都稳定了下来。悟空松了一口气,此番运功不知过了几日,唐僧一定等着急了。 他刚要起身,忽觉两处造化又有异动,泥丸宫中造化乳白色的灵液急泻而下,冲到关元穴中。悟空大惊,这里怎么盛的下? 关元穴中造化本来自行运转,此刻受了外力相加,转速自然变快,原本那乳白色的灵液随着旋转竟渐渐凝实,现出了一丝金光来。 悟空索性不管,心道,总不能将我折腾死吧。 只须臾功夫,泥丸宫又变的空空如也,十三枚人参果的磅礴造化之力,尽都聚于悟空下丹田处,那凝实的造化结成一个坚实的椭圆形珠子,看形状似是一颗种子。随着造化灵液冲刷,这种子滚雪球一般逐渐增大,到得后来,哪里还是种子形状,分明凝成了一枚圆滚滚的珠子!这珠子浑圆无暇,足有拳头大小,上面黑白赤青四色光晕流动,璀璨至极,煞是好看。悟空一见这果子,大吃一惊:混元道果? 刚起了这个念头,又不禁自嘲起来,元始天尊尚要镇元子上天一起研究混元道果之秘,自己哪能便到那个境界? 体内一切造化冲刷完毕,这珠子转速渐渐缓了下来,缓了倒也无妨,到了最后,竟然停止了转动,静静悬在悟空丹田处。 悟空心道,这次应该完了吧。 他念头未消,忽觉这颗奇妙的珠子如同爆炸了一般射出无数金光,每一道金光中蕴含着的,不是造化,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瞬间行遍悟空全身。 若有人在旁观看,应能见到一桩奇景:一只静坐的猴子,须臾间从头到脚金光闪闪,如同金猴下凡。 悟空只觉周身上下无处不舒坦自在,那金光赋予他的,是无穷无尽的力量,他能清晰感觉得到,这力量比起吞食人参果之前强了一倍不止,而金光仍未停止射出。奇异的能量淬炼着悟空的周身,他肉体强横,本就不弱于金刚之躯,经金光游走之后,内视去竟有些通透明亮,宛若璞玉。 又过了片刻,那珠子终于消停了下来,开始稳定地转动起来,每转一圈,便有一丝微微的造化增长。 悟空唯恐还有什么后续,他又坐了一会,才敢睁开眼睛。这一看,可惊得非同小可。 他最初落下时,此地乃是一片密林,而现在,方圆至少五十里之内凡有生命之物,无不枯萎消亡,悟空一看便知,这便是失去造化的表象。难道这些造化都是被自己吸了?为何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天,这地,看起来怎么和从前有些不同?不,不是不同,而是自己对万物运行规则有了更深的了解。 悟空即便再笨也应知道,此刻的他绝不再是太乙金仙,而是如假包换的混元金仙了。 最大的变化,便是他的左瞳,平日里轻易不闪现的星点,此刻竟每隔片刻便闪现一次。这星点虽极微小,但有心人也一眼便能看出。而悟空,根本对这星点一无所知,更无法阻止它的出现。 无奈之下,悟空只得寻这星点的闪现频率,以眨眼来掩盖。星点每一闪动,便是他眼皮合上之时,如此一来,寻常人是看不见了。此举对悟空并无多大影响,他即使闭上眼睛,身周事物也一清二楚。 听大禹说灵明神猿瞳中有星,自己身为灵明神猿,却偏偏不明瞳中有星的含义,真是令人烦恼。不过既为天赋神通,那便不会有什么坏处,自己只要谨慎一些,应能掩饰得住。 混元金仙与太乙金仙的最大不同,便是造化由虚转实,凝成一颗混元道果。但这道果亦有高低之分,悟空这颗道果虽只初凝成,但他体内积淀极深,他原本就是造化所生,又在花果山吸取了无数造化,天生打了一副好底子。之后又服老君仙丹、母树蟠桃、今日又福至心灵吞了十四枚人参果,这个混元金仙可胜却许多人了。 旁人修炼,炼的是丹道,悟空则自金丹转为造化道,因此他体内那颗混元道果,便不知比大鹏和镇元子大了多少。那黑白赤青四道光彩,其实乃是悟空修的五行功夫,黑水白金赤火青木泾渭分明,只缺五行之土。 镇元子胡诌八扯,说那人参果是混沌初分时所产,却误打误撞真说对了。这果种真是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灵根,只是这果种几经颠沛,从始至终也未曾种下,直到镇元子得了它,此灵果才现于天地之间。 人参果虽比不得母树蟠桃,但若单论内中造化,却也罕有其他仙丹妙药能及。这十五枚人参果幸得被悟空吞了,他本为造化之体,与造化丝毫无碍。若是大鹏一顿吃了十五个,不撑死他便是万幸。这等一蹴而就的练功手段,却是体质所限,强求不来的。 悟空但觉体内造化充沛无比,倒似无穷无尽,自然欢欣雀跃,他腾在空中,须臾间兜了几个圈子,但觉身法也比从前迅捷许多。他安稳了一下激动的心绪,展开身形,放缓速度向西寻去。 悟空此番修行虽耗了三日,但唐僧三人为了等他,行得甚慢,此际还在路上。悟空寻见他们,唐僧自然问起:“悟空,你怎一去便是三日,为师好生担心。” 悟空见唐僧眼中关切之意颇重,倒也不是作伪,心中微微一动,笑道:“师父,你却忘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这还算快的。” 师徒会合,行了一日,第二日傍晚,又到五庄观前,悟空行在头前观看,先前捣毁那观门,此际仍是簸箕大的窟窿,被烧了的前殿也仍是焦土一片,想是镇元子丢了十五枚人参果,也没心思管这些小事。 唐僧在后面惊道:“这五庄观可是遭贼了,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悟空心中暗道,你说的不错,这贼人就在你眼前。 唐僧又道:“我那行李中可有重要物事……” 悟空一时无语,这佛家弟子也只顾自己,还谈什么普渡众生。 悟空入了五庄观,寻了一圈,揪出个道士来,悟空问道:“你师父镇元子哪里去了?”道士早认得悟空,战战兢兢道:“师父,师父……云游去了……” 悟空心中纳闷,镇元子这时出去云游,莫非是求援去了?凭大鹏身手盗走人参果那是半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就算镇元子告到天上去也没证据,他又出去作甚? 他在观内寻了一遭,行李禅杖完好无损,都在后殿放着,悟空拿了便走。他本来对人参果树上剩余那六枚果子颇为在意,但此番回来并未避人眼目,可不能妄动。 八戒见了行李,一张脸便拉了下来,但也只得挑起,这场风波暂且告一段落,四人一马离了五庄观,重又踏上漫漫西行路。 却说三十三天兜率宫中,灵宝道尊匆匆而至,闯进殿中。 老君正于殿中观画,灵宝道尊见了老君,一脸似笑非笑表情,道:“成了!” 老君笑道:“那有什么稀奇?” 灵宝道尊道:“果然造化生长,胜过寻常,十四枚人参果,尽都被他一人吞了。” 老君惊愕,问道:“十四枚?天!这猴子也忒贪心。” 灵宝道尊道:“非是他所为,乃是金翅大鹏重现人间,助他盗果,那大鹏也磊落大方,自己只取了一枚,其余都给了悟空。” 老君呵呵笑道:“那便对了,各人有各人福气。” 灵宝道尊翘起拇指,道:“师弟以圣人之躯纡尊降贵,这招用的高啊!”他口中虽称赞,却显而易见有几分讽刺之意。 老君道:“你当我是害了镇元子?哼,这人参果在他手中,如幼童持金过闹市,对他来说反而是祸害,早晚被人哄去。便宜旁人,还不如便宜悟空。” 灵宝道尊笑道:“好好好,就算你是救他,可惜事主却不自知。回头还不找你来对质?” “对质?对什么质?此事与我何干?”老君一脸无辜相。 灵宝道尊哈哈大笑,手指老君道:“你这做派与当年较艺耍赖时一般无二。”他两个见灵明神猿得了大造化,此刻都心情颇好。 这时,殿外童子来报:“禀天尊,有一道人自称镇元子,在外面求见。” 灵宝道尊笑得更加厉害:“果然来了,我看你如何解释?” 老君瞪了灵宝道尊一眼,一脸庄重对童子道:“既同为玄门弟子,那便让他进来吧。” 镇元子虽有满心怨气,但在兜率宫中又怎敢放肆半点,他毕恭毕敬进来,见老君与灵宝道尊高坐绣墩之上,便先施了礼数。 老君笑语盈盈道:“镇元大仙好清闲,稀客稀客。” 镇元子听这声音一怔,这和自己那日见到的老道声音迥异,绝无半点相似之处,他之前虽见过太上老君,但以他身份,却也未近前搭过话。 镇元子暗自有些犹疑,难道那天的老道不是太上老君?(未完待续) 二四一、白骨精 镇元子虽有猜疑的心思,却哪里敢当面表露,更不敢直接去问老君。他一进老君兜率宫,便觉有一股气势笼罩,这气势强大而陌生,和那一日的绝然不同。 他本来也不是心机玲珑之人,此时没有其他办法,便一五一十将这事讲了。老君听完,眉头一皱,问道:“那人可有道出姓名?”镇元子道:“没有。” 老君居高临下扫了镇元子一眼,道:“这人好大胆子,必定是假扮做我,再教你拦住取经人去路,然后趁你和孙悟空争斗时从中盗取人参果!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计策,你,还没看透吗?” 老君循循善诱,镇元子终于醒悟过来,道:“正是正是,人参果必定是那人所盗!” 老君道:“你那人参果号称天地灵根孕育,自然算得上珍奇之物。但于我看来,比我自炼的仙丹却也未必强到哪里去。”于是老君取出一枚仙丹,掷给镇元子。 镇元子接了过来,仔细查探一番,果然此仙丹造化浓郁,非但不弱于人参果,反而更因具治病救人功效显得格外珍奇。 镇元子顿时释疑,老君有这等炼丹的本事,哪里会不顾身份打他人参果的主意,于是道:“小道自然不敢丝毫怀疑老君,只是这人招摇撞骗,唯恐污了老君清名,故此特来禀告。” 老君淡淡道:“他若再敢现于世间,我决不饶他!” 镇元子听老君这话,显然这次亏是白吃了,老君也没心思管。他见灵宝道尊一言不发,老君双目微闭,暗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仙丹奉还老君,道:“弟子告退!” 老君道:“送你了,无事便来坐坐,我道门素来淡然处世,你只需静心养气,不惹麻烦,自然平安无事。些许身外之物,也莫看得太重。此丹,送你了!” 镇元子连连称谢,此番兜率宫倒也不算白来,果然三清道行深厚,又慷慨大气,这样一枚极品仙丹也浑不在意。镇元子出了兜率宫,心中忽然想起了那个斗笠人,看来此事十有八九便是他所为!只是那斗笠人自己也斗不过,这可如何是好? 镇元子思虑许久,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赶紧将树上那六枚果子吃了,可莫要再便宜了他人。之后任你谁来,也只一棵空树,哼! 且说唐僧师徒四人离了五庄观,又向西行了十数日,便见一座险恶高山。这山中,远远便见峰岩重叠,涧壑湾环。虎狼成阵,蟒蛇作群。愁雾怪风阵阵,荆棘鬼影连天。 唐僧见这阵势怎能不惊,于是勒住缰绳不敢前行,悟空正有一身修为不知何处施展,他哈哈一声长笑,挥着铁棒,朝此山啸吼一声,只见狼虫逃窜,虎豹奔逃,满天阴霾散去。喜得长老连声赞道:“果然称得起大圣威名!” 悟空道:“也只吓吓不成气候的精怪,我见此山妖气怪异,还是小心些为上!” 唐僧坐在马上,悟空寸步不离,如他所料不错,此山便是白骨夫人所在,只是不知这白骨夫人见了自己如此本领,还敢不敢出来了。 山势绵延,至少二三百里,这四人一马走了半日,早已饥渴难当,唐僧道:“悟空,此处并无人家,还需你远行去化些斋饭来。” 悟空摇摇,对悟慧道:“小师弟,此番你去化斋,我来护着师父。” 悟慧对悟空自然言听计从,便腾云而去,悟空几个便在原地等候。片刻,八戒道:“我去出个恭,这一路走来,平整地都不见一处,哼!” 唐僧叹了叹气,八戒一路抱怨,眼见向佛之心不诚,但他自乌老者那一处受挫后也无大过,却也不好斥责。悟空道:“八戒,小心些。” 八戒道:“出恭,我出了几千年了,有甚么小心的。” 悟空骂道:“呆货,小心妖怪!” 八戒道:“妖怪来了,我臭也臭死他!”八戒往后面走了几步,悟空喝道:“找打不是?去下风口!” 八戒哼哼唧唧又往前走,行出了十余丈,钻到草窠里便撩开下衣,他刚要蹲下,忽地望向前方,一双眼睛倒直了。原来正在山路之上,袅袅婷婷行来一位女子,这女子村姑打扮,一身装束朴实却也盖不住绝色之姿,她虽只淡施粉黛,眼波流离顾盼之间却仍能动人心魂。 这呆子当下也顾不得出恭,三两步蹦到路上,朝那女子走去。这女子见八戒过来,显然有些惊慌,边向旁躲闪便朝唐僧喊道:“长老救我!” 唐僧大声道:“女施主莫怕,他不是恶人!” 这村姑踮着脚绕过八戒,朝唐僧碎步跑来,一边抚胸呼道:“不是恶人,生得却比恶人还丑恶几倍!长老救我!” 唐僧慈悲之心,便要迎上去,悟空一把扯住唐僧,他眼睁睁瞪住这突兀现身的村姑,玄空法秘诀使出,立时这村姑真身显露,悟空见她真身果然是一具白骨,心道,果然她便是白骨精。只是这白骨并无稀奇之处,并非什么尸魅成精,也无法力流动。白骨成精,按理来说是行不通的,悟空再仔细看去,原来这奥妙却在白骨里面,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藏在白骨之中,驱使这白骨施法。而这气息,悟空却不陌生,他只稍一回想,立刻断定此气息的由来,原来竟是悟空在三界大漠中见过的那个厉害阴魂! 悟空此际也不容细想,他想起《西游记》中美猴王的下场,还真不敢一棍将这阴魂打死。何况这阴魂颇为诡异,悟空还真想探探他的来历。 悟空于是亮出铁棍在地上画了三丈方圆的一个圈子,这圈子凝聚混元法力,虽无形影却威力巨大,凭悟空此际法力,怕是寻常太乙金仙也难入。 果然那阴魂行至圈子近前,再不敢走,只在圈子外悲戚呼道:“长老救我!” 唐僧嗔道:“悟空,你拉我作甚!” 悟空看着那阴魂,冷笑道:“师父,这荒山野岭,怎会有村姑出现,还是小心些为好。” 唐僧想了想,便站定了问道:“女施主,你家住何处,怎么一个人行到这里来了?这山中狼虫虎豹甚多,你——” 八戒在后面道:“女施主,你一人难行,莫不如搭个伴,搭个伴一起走吧,也好有个照应!” 悟空笑道:“女施主向东走,咱们往西走,如何搭伴儿?” 这阴魂道:“这位长老错了,我家便住西面,我被歹徒挟持至山中,那恶人失足落到悬崖下跌死了,我独自一人迷了路途,便遇到几位长老。”他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惹人生怜道:“家中老父老母不知我下落,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 八戒急得直搓手,道:“师父,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出家人慈悲为怀……” 唐僧道:“好好,既然如此,你且稍歇片刻,待我小徒弟化缘回来,再一同向西去。” 阴魂寻了块石头坐下,一副楚楚可怜模样,一会偷眼看看八戒,便做惧怕神色,转而又将目光投向唐僧,瞬间变成求助的表情。悟空在旁看的好笑,这阴魂演技委实不错,若放到后世去,定是实力派演员。 唐僧被这女子看的心慌,便闭上眼睛直念阿弥陀佛,片刻后,红孩儿驾云飞回来,手中钵盂装的满满腾腾一钵白米饭递给唐僧。 唐僧只吃了几口,便道:“给那女施主送些吃去。” 红孩儿看了看那女子,心中生疑,他虽看不出这女子真身,却也觉这村姑有些不对劲,便喝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敢在这里骗我师父?” 八戒忙上前道:“人家够可怜的了,莫要吓着她。” 阴魂自然不吃,八戒三下五除二将饭钵掏空,这一钵饭也只够他吃三两口,唐僧道:“八戒,你照看好这位女施主,咱们走吧。” 八戒自然求之不得,伸手来拉这女子,这女子见八戒峥嵘面孔,吓得直往后躲。唐僧叹了口气道:“悟空,还是你去吧。” 悟空嘿嘿笑道:“师父,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悟慧去吧。” 悟慧道:“好,我来引这位姐姐上路!”说罢一把扯起这女子道,“咱们在前面走!”这女子走虽走了,却不住回首,使那一双妙目盯着唐僧。唐僧无奈,上了马闭上眼睛,但求眼不见心不烦。 悟空腾在空中,仍是时刻不离唐僧,心中开始思索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白骨精会是三界中的大漠阴魂 阴魂是一种类似元神的存在,但寻常阴魂有形无质,虽能伤人魂魄,却无法夺舍入轮回,只能以这种诡异的状态游走在天地之间。 凡成阴魂者,大多因生前执念极大,不愿入轮回之中。此阴魂单以魂力修成人形,已可凝成半虚半实的身躯来,悟空却也难断定他还能不能夺舍。 他还记得灵宝道尊说过,这阴魂是他拘到三界当中的,此阴魂喜火厌木,见土则入,想是遁术非常。怪不得《西游记》中美猴王每每打杀白骨精,都被她最终逃遁,现在想来,即使最后打落的那具白骨恐怕也只是阴魂寄身之所,并未伤其自身。 悟空掂量掂量,莫说太乙金仙,即便自己现在混元金仙的修为,也不知用什么手段能将这阴魂制住。 此山离五庄观虽近,但恐怕镇元子拿这阴魂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假装瞧不着了。 这阴魂居然也会垂涎唐僧肉,实在匪夷所思,只怕他要吃唐僧肉只是一个幌子,要夺唐僧这具十世修行的真体才是目的吧! 先更一章,还在写……(未完待续) 二四二、迷离事 山道崎岖不平,行了不过一里路,这女子将脚一扭,便坐在地上呼痛。悟慧跟的近,也看不出真假来。悟空自然知道她是作伪,但无凭无据,也不好揭穿。 唐僧道:“快扶她起来!” 悟慧将女子扶起来,唐僧见这女子疼得豆大汗珠往下滴,赶紧下马道:“将她扶上马来。”悟空拦住唐僧道:“师父,白龙马岂是寻常人能坐得的?还是让八戒驮她走吧!” 八戒道:“师兄出的什么主意,我又挑行李又要驮人,哪里还走得动?” 唐僧道:“就是,还是让她上马才对。” 唐僧叫悟慧将女子搀过来,这女子见近了唐僧,眼中露出兴奋神色,只是看悟空双目如电,紧紧盯着她,急忙垂首掩饰神色。 白龙马何等灵性,步步后退躲这女子,悟空笑道:“师父,我说白龙马不愿驮她吧,你看看。”唐僧道:“出家人在外行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女子身处荒山野岭,我们若不救她,她必被毒虫吃了!悟空,为师命你想个主意出来。” 悟空笑道:“师父,难不成让我来驮她?” 唐僧眼睛一亮:“对对,悟空你神通广大,定能驮动她!” 悟空道:“好,那便我来驮她!师父你先上马!悟慧,你好生护住师父,不可半点马虎大意!” 唐僧上了马,悟空使个传音术,白龙马扬开四蹄,便在山岭间奔了起来。白龙马乃是玉龙所变,什么山路水路对他而言都如履平地,唐僧虽有些心惊,却也习以为常。 悟空见唐僧行远,来到这女子面前,恶狠狠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变的,你若敢对我师父打主意,当心我将你挫骨扬灰!” 这女子见附近只悟空与她二人,面带惊惶道:“长老,你说些甚么,奴家不懂。” 悟空也不与她废话,只想将她制住,再安安稳稳送下山去便罢。 他个子本就矮小,也不用俯身,一把将那女子捞起,扛在肩上,这女子于他而言自然轻若无物,悟空趟开大步向前赶去。 刚走出两步,只觉肩上重了许多,咦?自己记得,白骨精只会变化,根本没用过什么法术,更未出手对敌,此际看肩上这女子使得,倒似是搬山之术。悟空冷笑一声,管她什么歪门邪道,凭自己修为,若制不住白骨精可真是稀奇事了。 他正要发力,但觉肩上又重了几分,悟空急忙挺起腰来,这一挺腰不要紧,只听脚底咔嚓一声,两只脚居然将坚硬的山石踩裂,陷下去七八寸深。 悟空急忙将脚拔了出来,走了一步,又陷了下去,他也不知肩上这女子有多重,自己手提几万斤毫不费力,此时竟有了举步维艰的感觉。悟空心中大惊,这个白骨精居然还有这份能耐,自己可真小看她了! 三十六变之中也有挟山超海之术,悟空运起此功来,顿时轻松许多,重又行走如飞。他这一手可将肩上的白骨精结结实实镇住,这阴魂发发狠,使出了看家本领不遗余力只要将悟空定住。 悟空正行着,脚下岩石便如豆腐一般,直接没到了膝盖,非是石头变软,而是肩上压力又增。悟空嘿嘿一笑,道:“好狠的妖怪,难道妄想将你孙爷爷压死不成?” 悟空情急之下,使个鞭山移石,扯着白骨精两条腿便将她掼了出去。他正行在山脊上,两边俱是斜坡碎石,只见这女子卸了法术,横飞出去,在空中仍高喊道:“救命!”便落在山石上摔得脑浆迸裂。 悟空自知摔不死他,他唯恐这妖怪使个金蝉脱壳,疾飞向前去寻唐僧,没行多远,便见唐僧勒住马头回头观望,见悟空飞来,唐僧急问道:“悟空,那女子哪里去了?” 悟空一怔,原来他千防万防,终于还是中计了。唐僧见悟空不语,又问道:“适才我听到她高呼‘救命’,是何缘故?” 悟空无奈之下,只得道:“师父,那人哪里是女子,分明是个妖怪,你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来。” 唐僧道:“妖怪妖怪,在你眼中是妖,在我眼中,她就是个凡人女子!” 这句话带着气说出,听在悟空耳中,却觉颇有禅理。是啊,自己神通广大,又修了玄空法秘诀这般本领,天下妖怪能逃得出自己这双眼睛的,实在是凤毛麟角。但唐僧终究是个凡人,在妖怪现出真身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的。 唐僧说的没错啊,自己初读《西游记》时,每每看到三打白骨精这一段,都要骂唐僧几句,如今看来,唐僧只以眼见为实,何错之有?看来唐僧也并非不讲理之人,他三个徒弟都法力高强,唯有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从这个角度来看,他虽被尊为师,又是最弱的一个,如何能不孤独呢? 悟空想通了这节,对唐僧的固执自然也就理解了,于是道:“师父,此事的确可疑,你听徒弟慢慢道来。” 唐僧也不听悟空解释,道:“你,你将那女子弄到哪里去了?” 悟空伸出双足来给唐僧看,“师父,那女子搬山压我,将我裤腿都磨烂了,难道这还有假不成?” 唐僧看看悟空裤腿,果然支离破碎都成了布条,原来悟空陷入青石,他一身筋骨皮肉比那青石更硬,自然无碍,只这身衣服普通,哪还有不烂的道理? 悟空见唐僧半信半疑,趁热打铁道:“那女子被我扔了出去,此刻怕早已逃了,凭她本事,这一下哪里摔得死她?她高呼救命,便是要师父你回来寻她,好斥责于我,待我师父有了分歧,她自然好下手擒你!” 悟慧在一旁道:“大师兄说的有理,这女子一见便有妖气在身,若不是师父护着,我早就一枪戳上去了。” 八戒在一旁张了张嘴,却没敢说话。 唐僧听悟慧也这么说,心中信了九分,道:“万万不可冤枉了好人!” 悟空道:“师父这话可错了,我老孙是何等人,莫说一个凡人,便是成百上千在这,我若要救他们下山,也不费吹灰之力。刚才那女子若不是妖怪,我早就送她回家了,何苦费一番力气反倒师父责骂?” 唐僧道:“罢了罢了,我是看不出什么妖怪不妖怪,但凭颗向佛之心,莫要破戒,才能到得了西天。” 悟空道:“那是自然,破戒的事,绝不会做。只是我预先说好,这妖怪必将再来,还应做好提防才是。” 唐僧道:“既是妖怪,那便一切由你处置,我也不再管了。”这话说的悟空一阵欣喜,唐僧对他信任有加,自己降妖除魔少了许多顾忌,自能省去不少啰嗦事。 四人继续前行,悟空与悟慧护住唐僧左右,堪称万无一失。 悟空边走边想,那阴魂实在诡异,寻常游魂在天地间行走,只虚无缥缈,而这阴魂非但有形,居然还能施展法术,实在是防不胜防。 从“三打白骨精”这段故事中可以看得出来,这阴魂对唐僧显然是志在必得,而为何第三次之后,再没见这阴魂在《西游记》中出现过?凭孙悟空太乙金仙的修为,单用金箍棒是绝无可能将这阴魂击杀,那么,是这阴魂知难而退,或者另有其他原因呢? 悟空绞尽脑汁,终于寻到了第三种可能。那便是,这阴魂是受人指使,专来挑拨离间取经一众之间,使彼此猜忌怨恨的。 虽然阴魂诡异,被cao控的难度极高,但却也不是无中生有。凡是在地上大摇大摆行走的妖怪,又有几个没有来历的?如果这阴魂真有背后操纵者的话,自然灵宝道尊可能性最大,当年是他将阴魂拘入三界中,任其在劫杀界大漠中屠戮修士凝成人身,后来三界灭,灵宝道尊又将其放了出来。 如此推论似乎也合情合理,但悟空想不通的是,如果灵宝真的这样做,那便是明晃晃的拆取经的台,也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了。凭着他对三清的了解,以如今取经行程未过半的格局来看,悟空几乎可以断定,按照三清做事的老谋深算,他们不会这么做! 老君上次与自己论起取经,已看穿如来要借取经一事排除异己,他又怎会胡乱掺合?悟空此次取经与《西游记》中取经的最大不同便是:与三清结成了同盟。取经团中有心思伶俐、本领高强的孙悟空,三清自然无须再派人阻挠,一切由悟空便宜行事就是了。 因此,此次取经,很大程度上有可能成为佛教的内部争斗,之前的黄风怪已初步验证了,至少灵吉菩萨与如来并非一心;而后来的乌老者又是观音菩萨家养的驮瓶老龟,这是否也能说明观音也摇摆不定呢?虽然观音及时出现将老龟收走,但如来未必就不会猜忌;还有镇元子这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衰人,虽不知受了谁的挑唆,但想来想去,总不会是三清吧。 悟空这次可猜错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真就是老君教镇元子阻他去路。而老君看人也是极准,一眼便知凭悟空本领人脉,镇元子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他的。他无缘无故惹恼了悟空,悟空又怎能不教他出点血? 悟空正在这里猜测阴魂来历,忽见前方路上腾起一团黑雾来,他凝神望去,正见那阴魂缓缓施法,一具惨白骨骸霎时间化作一个老妇人,迎着他们走来。(未完待续) 二四三、阴魂遁 悟空心中暗笑,果然仍是这个套路,他提醒众人道:“那妖怪又变作一个老妇人来了。”八戒在后面紧跑两步赶上,道:“莫不是来寻闺女的?” 悟空道:“哪里是寻闺女,我看仍是来寻师父的。” 唐僧道:“寻我作甚?” 悟空还未说话,八戒道:“师父,你还不知道,你那身子金贵着呢,寻常人吃你一块肉,便能长生不老。” 唐僧在马上皱起眉来,道:“莫要胡说!” 悟空见唐僧只训斥八戒一句,便闭目不再说话,一脸波澜不惊,不以为奇的样子,显然是早已知道了此事。 正说着,那老妇人行到近前。 唐僧得了悟空示警,旁人自然也不会理她。这条山道甚窄,悟空他们又是三人并行,几乎与这老妇人擦肩而过。 便在刚刚过去的时候,这老妇人忽地跃在半空,扑向马上的唐僧,看那架势孤注一掷,目光中透出无尽的贪婪,恨不得立刻便与唐僧融为一体。 悟空早有防备,他回首一声大喝:“妖孽敢尔!” 这阴魂也懒得使什么化身,现出一具白骨来浮在空中,空洞洞的眼眶似乎深不见底。悟空冷笑道:“任你千变万化,也逃不出我眼!” 阴魂也不说话,只冷冷盯着悟空,他见悟空横在路上,也不敢硬闯,缓缓落地。悟空眼盯着他,唯恐他使出什么花招来,哪知这阴魂落地后便不见踪影。 悟空猛回头去看唐僧,这阴魂不知使得何种法术,居然出现在了唐僧马前,这遁术实在快得匪夷所思。悟空大惊道:“护住师父!”便急忙纵身赶来。 悟慧一愣神,阴魂已经扑向唐僧,八戒挑着担子站在后面,更是反应不及,悟空吓得魂飞魄散,唐僧若被这阴魂夺了舍,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他目眦欲裂,金箍棒早抄在手中,便在阴魂将要抓住唐僧那一瞬间,悟空左瞳中星点鬼使神差一闪—— 阴魂附在这具白骨上,自然没有眼睛,两只黑乎乎的窟窿不知看向哪边,就在那星点一闪之时,阴魂动作戛然而止,转头朝向悟空这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悟空也一怔,阴魂这是要做什么,他不是要捉唐僧,怎忽然停了下来?此时悟慧已反应过来,张口一吐,便是一道火柱喷出,阴魂无意缠斗,倏地钻入地下又不见踪影。 悟空急忙去查看唐僧,这几下电光火石,只短短一瞬便过去,唐僧一直闭目诵经,此时连眼睛还没睁开,不知道自己已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悟空见唐僧无虞,于是放心许多,他环顾周围,唯恐那阴魂又来。这一望,只见那阴魂可不正漂在远处空中,伸出一只白森森的臂骨来,似是朝悟空招手。 悟空心中生疑,这阴魂一言不发,似乎不会说话。他之前对唐僧存有敌意,那是不消说的,但就在刚才,就在自己瞳中出现星点的那一瞬之后,阴魂显然放了唐僧一马。 难道自己瞳中星点能使人转性?这是灵明神猿的天赋神通?悟空想了想,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为性?天命之谓性!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自古至今未有定论,天命者,与生俱来也,又如何能随意改换的。 阴魂见悟空不动,仍朝他招手,悟空见这阴魂行为反常,心中起了好奇心,便对悟慧道:“我去擒那妖怪,你好生看住师父!” 叮嘱完毕,悟空便朝那阴魂飞去。阴魂见悟空朝他飞来,晃了晃身子,似乎颇有些欣喜,悟空到了近前,阴魂又勾了勾手指,转过身向东北方向飞去。 悟空紧随其后,倒要看看阴魂要做什么,初时阴魂颇有些不放心,时不时回头看悟空,唯恐他不跟着自己,几次之后,他见悟空寸步不离,便放开速度,风驰电掣向四大部洲东北处飞来。 阴魂无法腾云,只凭自身在空中飞行,速度倒也不慢。悟空越飞越是奇怪,眼见到了九幽之渊,再往前飞,怕是到了金天银地之中。自己此际自是不惧金天银地罡风,但这阴魂如何能抵挡得住? 他正暗自思忖,只见阴魂行至九幽之渊,一头便扎了下去,悟空心中猜测,怪不得这阴魂如此厉害,敢情是阎罗殿里出来的。 阴魂轻车熟路,径直飞向九幽深处,这地界悟空来过一次,但见黑石黑水依旧,再往前走,便是自己曾经进去过的洞窟,洞窟之中,便是十座阎罗殿。 阴魂到了洞窟前,却不进去,反而向另一处崖壁上撞去。那面悬崖上黑石结结实实,半点缝隙也没有,阴魂速度不减,撞在崖壁黑石上,便不见踪影。 悟空大为惊奇,阴魂引自己来这里作甚,莫非自己也要和他一样钻到这石头里?悟空近前试探,用力敲了几下,声音笃实绝非空心。 悟空咬咬牙,使个潜渊缩地术,他五行法术唯有土系弱些,但寻常遁法却也难不住他。钻入黑石当中,悟空颇不适应,这一路直着钻了进去,足足行了半个时辰,终于自石中探出了身子。 悟空落在地上细细查探四周,此处是封闭的洞穴,石壁上悬着无数明珠,将里面照的亮如白昼,这洞壁不知是何石质,极为坚硬,又都是黄澄澄的颜色。 悟空见洞中唯有一条通道,便沿着这条甬道向深处走去,心中委实有些忐忑不安。 转了两个弯,悟空见到阴魂在前面等候,他走过去向右一转,竟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宏伟宫殿出现在眼前。这座宫殿极具奢华,但就宫墙外壁上便镶着无数从未见过的珠宝玉石,是谁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在极深的地底建了这样一座叹为观止的殿堂。单看此殿门,便比天上玉帝的凌霄宝殿强出几倍不止。 阴魂一直将悟空引到大殿当中,又朝上座那人恭敬行了个礼,才退了下去。 悟空哪里料到会有这等际遇,从始至终也未缓过神来,镇定了一下心绪,抬头仰望上座那人。只见殿中宝座上一名女子,天成雍容丽质,容颜绝丽,她身着黄色道袍,更显华贵卓然,而偏偏面上露着温和的笑容,教人一见便生由衷信赖之感。 悟空强稳心神,施礼道:“悟空见过后土娘娘!” 他猜得不错,这女子正是六御之一,地位仅次于昊天上帝的后土娘娘。后土娘娘乃是万地之主,掌阴阳、御万物,又称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 她从未露面,但悟空从牛魔王口中得知,后土娘娘的的确确存在,而且地位尊高,在六御中也仅低于玉帝。自今日后,悟空才将三清六御看全了。 原来白骨精,也就是那个阴魂,是后土娘娘的手下,她教阴魂将自己引到此处,此举甚善,至少后土没有刻意隐瞒。只是,阴魂见到自己,便迅即做出决定,难道这是后土事先与他说好的?那阴魂见到自己瞳中星闪,便与之前判若两人,难道后土也知道造化神猿的秘密? 他正胡思乱想,只听后土道:“灵明神猿,上来坐吧。” 悟空心中一震,她果然知道。于是步上玉阶,来到后土面前。后土目光一瞬不离悟空,颇多嘉许之意,手指自己宝座旁,道:“坐。” 悟空见阶上只这一处可坐,那宝座虽宽大逾丈,但那里岂是自己能随便坐的?那可是后土之位,普天之下有资格能坐上这个位子的,恐怕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后土见悟空犹豫不定,笑道:“这位子再尊贵,这殿堂再堂皇,这天地再广阔,也不过都是暂居而已,有何顾虑?” 悟空听后土语中颇有禅意,又带着一丝怅惘,不由得有了些许共鸣,道:“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恒久,纵忧愁也是无用。” 后土看了看悟空,问道:“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悟空心道,这个问题我自己不知思索过多少遍了,就算放在后世,也有无数哲人整日思考,恐怕一个人便有一个答案。悟空再想想,不禁一片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他将目光投远,环顾大殿,只见此殿空荡荡并无一人,处处精雕细刻,华美雅致,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才能建成。不由得赞了一句:“好一座殿堂!” “好么,这都是我一个人建的。”后土喃喃道,“世人都道地上有宝,却不知地底之丰富尤胜地上百倍。甚么珠玉金石,都唾手可得,只是打磨起来甚费功夫……” 悟空听后土语中颇多幽怨之意,想是一人久居地下,寂寞之极,否则怎会专找这等消磨时光的事情来做。 后土接着道:“也记不清是多少年了,我在地下寻一件珠子,嗯,便是这个。”她抬手指指宝座扶手处那枚浑圆的淡绿色明珠,道,“初时只有左边这件,我一心要寻一个与它相配,不想却遇到了那个小家伙。”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小家伙’,自然是指阴魂了。 “我将它带了回来,时间一长,我越来越能察觉到这个游魂的不寻常之处。”后土一双美丽的眸子看着悟空,悟空突然产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未完待续) 二四四、女儿痴 后土拂了拂额前的头发,她虽无意而为之,但天生绝色,每个动作都极具风情,悟空自非无性之人,见后土绝美容颜自然心动,便时不时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是一个不知活了几万年的神仙,可莫要惹她才是。 悟空听后土说起阴魂不寻常,便问她道:“他有何不寻常?” 后土道:“此地居于九幽,我常游于地下,对魂魄一说,倒也知之甚深。俗语道,精气也随神往来者谓之魂。世间魂魄有无数,种类自也有许多,但从大处论,无外乎生魂、死魂。生魂者,乃是肉身尚在,魂魄外离的。人若病卧、垂危、梦魇时,偶尔便有此类生魂游出。生魂若归,人尚能活,生魂不归,那便是魂飞魄散了。”后土说到这,悟空不由得想起了李世民魂游地府,那岂不就是生魂,只是这生魂非但未归,肉身还被别人占了。 后土又道:“死魂者,便是肉身消亡,魂魄偏又不入轮回者。世间游魂也不自在,有许多无常小鬼在捉他们,捉到了便要投入地狱中受苦,在逐入轮回之中。” 悟空忍不住问道:“捉他们作甚!” 后土道:“也不能怪他们多事,须知世间生者有限,但游魂不死。若坐视不管,这游魂只会一天比一天多,若是修炼成精,那便更难制服了。” 悟空笑道:“看来天地众生,都逃不出辖制,纵死了也不得清净。” 后土若有深意看了悟空一眼,道:“人难胜天,纵便胜了,天外有天。”悟空心中一动,后土这话似有所指啊。 悟空也未深问,便道:“这阴魂是生魂还是死魂。” 后土笑道:“怪就怪在这里,他既非生,也非死。” 悟空不解,道:“这又作何解?” 后土道:“我一时起了好奇心,便穷尽所能,花费许久时光,终于寻出了这个秘密。” 悟空有些纳闷,后土何等修为地位,竟无缘无故对一个阴魂起了若大兴趣,即便她闲着无事,也实在无多大意义。 后土道:“所幸这结果让我大为满意,纵便再花几千几万年,都值了。” 悟空大为震惊,这阴魂到底是何来历,能值得后土花这许多心思。 后土语气波澜不惊,道:“因为这阴魂便是造化神猿。” 她虽淡定,悟空却实在坐不住了,造化神猿?天地间一共七只造化神猿,通风王禺在齐天岭,无支祁在北海,聪明神猿六耳猕猴自己也见过,唯独通臂神猿和阴阳神猿没有半点消息,这阴魂必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个无疑。 悟空道:“后土娘娘召我前来,便是要证实此事吗?” 后土道:“哪里是我叫你来的,分明是他引你来的。” 悟空道:“那你怎知我便是灵明神猿?” 后土道:“你瞳中有星,虽可以掩饰,但自然瞒不过我。” 原来如此,自己倒是误会了,原来后土并不知自己取经一事,一切都是阴魂自作主张为之。想必是看了自己瞳中星点,便认出自己身份,而同时也证实了,这阴魂和悟空一样,都未觉醒。 既为造化神猿,自然不会对自己有恶意,难道他把自己带到后土这里,是要给自己一场造化吗? 后土既然能发现自己瞳中星点,想必也瞒不过许多人了,自己这个灵明神猿的身份也特尴尬,知道的人不少,却大多装作不知。早先那三清如是,如来如是,高居天上的真武、紫微想必也知道了吧。 “后土娘娘又是如何发现他便是造化神猿的呢?”悟空问道。 后土道:“他并非求死,却又不愿转生,似是对生极为惧怕,故此生了抗拒之意。以他修为,随意寻个人夺舍,便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太乙金仙,而他偏偏又不愿如此。” 悟空听说阴魂便是造化神猿,亲近之意大生,笑道:“那他到底要做什么?”后土道:“自我见到他那日起,他便一言不发,所幸对我尚无敌意。” 悟空道:“他可是阴阳神猿?” 后土道:“为何如此问?” 悟空道:“不死不生,介于阴阳之间,正合阴阳神猿之名。” 后土笑道:“你也只是胡猜,依我看来,他乃是通臂神猿!” 悟空略惊,道:“有何依据?” 后土道:“我也曾与造化神猿打过交道,素知灵明神猿高高在上,乃是太极之相,然后便是象征混沌动静的阴阳神猿,之后才有五行神猿一说。他一身法术,尽是属土,我自然看得出来,若不是通臂神猿,又是哪个?” 悟空还是第一次听到五行神猿这样的论调,他已知道通风属木、王禺属金,无支祁属水,既然通臂神猿属土,那六耳猕猴便是属火了。 他回想起方才山脊之上,阴魂从他面前电光火石般消失,那速度连自己都难以想象,原来他使得是土遁术。若非土系法术出神入化,怎能到这等层次,看来后土说的没错。这阴魂的确就是通臂神猿了。 七神猿此际见了六个,悟空心中却并无欣喜之感,通臂神猿宁愿沦为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也不愿转生再为神猿,这岂不是造化神猿的悲哀? 后土见悟空现出悲悯之意,道:“你担忧也是无用,他的心结,自须造化神猿来解,我是无能为力。” 悟空道:“无论如何,还要多谢后土娘娘援手,为他寻了个安身之所。” 后土道:“灵明神猿无须客气,我与你神猿一系也素有恩怨,说起来倒是亏欠许多。” 悟空心道,怎么后土语调和大禹等人一模一样。便直接问道:“敢问后土娘娘可认得大禹?”后土听了这话忽地怔住了神,面上现出一丝哀伤神色,道:“认得,只是你若不提,我早就忘了。” 悟空哪里还看不出后土表情变化,看来非止认得,还渊源颇深呢。 后土转问悟空:“你也记起大禹了,我看你和通臂神猿一样,都还未醒,如何能记起前事?” 悟空明白了,后土显然还不知大禹等人入鲲鹏腹中一事,于是道:“非是记起,乃是见过。” 后土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见过,唉,都是前事,莫再提了。” 悟空笑道:“前几日还见过呢。” 后土笑容凝住,神色郑重无比,问道:“你说什么?他已死了几万年,你又在哪里见过他?” 悟空道:“大禹前辈哪里死了,这事说来话长,娘娘莫要着急。”于是悟空将他入三界,入鲲鹏腹,以造化之血救人一事从头到尾说出,他见后土十有八九便是大禹至交,也未有半点隐瞒。 后土听得如痴如醉,悟空这边已停了半响,她仍一语不发,连眼神都是直的。悟空被她看的颇不舒服,道:“后土前辈,你可有不妥?” 后土摇了摇头,叹道:“当真可悲可叹,当年众人都道神猿灭世,乃是万恶之源,却没想到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最终还是为神猿所救。你这以德报怨的心胸,自古至今怕是难再寻见第二个了。” 悟空道:“正如前辈所说,前事莫提,大禹前辈等人也是受人蛊惑,并非本性如此,现如今他们横据西牛贺洲,自成一派势力,建了好大基业,来日方长,我自然也要借力不少。” 后土幽幽道:“他既然回来,为何不早来寻我?” 后土这语气在大殿中回荡,久久不息,听得悟空背后直冒凉风,心道,看来大禹前辈和后土娘娘关系非比寻常啊! 他有心替大禹解释,却又不知二人究竟是何关系,于是问道:“后土前辈,请恕我冒昧,敢问你与大禹前辈等人有何渊源?” 后土道:“无妨,我活了这许多年,什么都看透了,有什么不能问。上古之年,神人迭出,天下依据个人功法不同,分出五行之神,你可知道都是谁?” 悟空想了想,道:“金神蓐收、木神句芒、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土神……”他停住看向后土。 后土道:“不错,我便是土神!这些人你竟都认识,到出乎我意料。” 悟空道:“水神共工如今已不在了,他与颛顼在天地西北大战,头触不周山而亡。” 后土流露出一丝感伤,道:“此事我也知晓,不过我那时想法天真,没寻到他尸身,便以为他不会死。俗话说水来土掩,当年他也不知找我斗过多少次,却无一次胜过我。” “当年众人围剿神猿,自然邀我前去,我那时与大禹斗气,便执拗起来,没有一同前往,孰料此次分别,便再也没见过面。” 悟空听到这里自然明白,后土果然与大禹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愫。 悟空道:“前辈,几万年时光,也只弹指一挥间,时至今日,可不能再错过了。若是真的两情相悦,那便在一起,欢喜一天是一天。”悟空自后世过来,与感情之事倒比什么上古神人看得透彻多了,这话说的倒也理直气壮。 后土道:“你说的虽有理,可我……我又如何好去寻他?” 悟空道:“你可是顾忌旁人?” 后土道:“旁人?谁能管得了我?” 悟空笑道:“后土前辈,是爱是恨,都是天生本性,你瞻前顾后,岂不是自欺欺人!” 后土便如小女孩一般,撅起嘴道:“我不知他回,他却应知我在,你说,他为何不来找我?” 悟空苦笑道:“这……这我怎知道?” 后土道:“他不来寻我,又不知会我一声,哼,我岂能去主动寻他?” 悟空叹了一口气,无论是豆蔻少女还是万年神仙,一旦触及男女之事,智商都要打个折扣。悟空灵机一动,道:“前辈,此中虽有隐情,但大禹前辈千叮万嘱,叫我不可与旁人说起。” 后土眼眸一闪,道:“快说,什么隐情?是不是他心里有了旁人?”(未完待续) 二四五、佛道争 悟空听后土竟会想到男女之事,顿时无语。他见火候不够,仍买了个关子,道:“这……大禹前辈……实在是不能说!” 后土看了看悟空,眼中狡黠之意一闪而过,道:“我知你心思,你想让我去寻他,哼,做梦!” 悟空道:“前辈,我哪里会扯谎,大禹前辈实有苦衷。”悟空故做悲痛状,重重叹了口气,道:“造化之威无与伦比,岂是这么简单便解去的。” 后土一惊,道:“怎么,难道还有隐患在身?”她刚才还试探,如今一听与造化报应有关,立刻关心起来。 悟空做无奈状道:“前辈,你若不想见他,我说了也是无用。” 后土佯怒道:“你若再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她故意嗔怒,却另有一番风姿,后土娘娘性情本就极为温和,说话声音更是柔弱动听,悟空见她模样,知道若是不说,后土定然不肯罢休,于是道:“唉,既然前辈非要问起,那我便说了吧。当年大禹前辈因错杀造化神猿,心中愧疚难当,在鲲鹏腹中便已存了必死之心,他自断经脉数万年之久,我虽与他造化之精血,但他生机已是渺渺,此时用风烛残年来形容也不为过了,哪里还有气力寻你?” 后土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嘴里喃喃道:“这个傻子,他怎么这么傻。”她手上用力,竟将身下宝座扶手上那颗极为稀有的珠子捏碎了,粉末簌簌落下。 悟空见后土模样,心中暗笑,但仍一本正经道:“前辈放心,我正在寻法救大禹前辈,天下灵药甚多——” 后土一副黯然神伤模样,道:“以他修为尚且无法,又有什么灵药能救他?罢了罢了,若是有缘便能再见,若是无缘,见了也不过心伤而已。” 她这番话出乎悟空意料,原以为后土必定心焦如焚,便赶去见大禹,却不料适得其反,后土竟起了消极的念头。 悟空看看后土,却见她一脸倔强不屈的表情,于是放下心来,哼,数万年的思念积攒下来,那力量直可撼天动地,哪里有那么容易忘却? 后土淡淡道:“你既来了,总不好空手回去。我看你也修过五行之术,唯有土系空缺,便传你些土系法术,如何?” 悟空大喜,大禹曾说过,他这玄空法秘诀功夫必要将五行法术学全,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于是施个礼道:“悟空求之不得。” 后土又道:“我这法术,资质若好,二三百年年便可小成。” 悟空听了如被浇了一头冷水,五行之术自然没有那么好学,可不正要这么多年,他此时正要取经去,哪有空闲在这里学艺? 于是做难道:“前辈,这……我此时正在取经途中,可没有这许多时间。” 后土也不强求,道:“好,既如此,那我便传你个筑基的口诀,你无事便慢慢去体悟,若能每日不辍,日后学法术也容易些。” 这倒是个两全的法子,悟空连连称谢。于是后土传了悟空一篇口诀,这口诀甚是繁琐,少说也有七八千字,悟空花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牢牢记住,却也不明其意。 后土道:“我毕生所学,都在这口诀中了,你可不要小瞧了它。”悟空道:“前辈之恩,自当铭记在心,丝毫不会轻慢。” 后土道:“好,你既急着取经,那便去吧。” 悟空还有一件大事没问,怎肯此时便走,他问后土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 后土道:“你可是要问通臂神猿阻你取经一事?” 悟空道:“正是此事。” 后土道:“你既问了,我也不瞒你。取经看似四人之事,其中不知牵扯了多少势力。我虽久居地底,不喜世事,也知佛道两教互难相容,水火之势已成。这许多年来未有表面冲突,其实只是缺一个由头。” “不知西天佛祖如何想的,此等大事岂可轻易为之,依我看来,他却是急了些。道教虽表面暗弱,但他统御天下多年,自然暗藏许多实力,这势头看似道消佛长,其实仍是佛教在苦苦追赶。” 悟空听后土如此评价,忍不住问道:“前辈可曾听过三千诸佛,无边菩萨?” 后土道:“自然知道,这说法倒也不是虚言,但你既听过这个说法,又可曾听说过无穷大道?” 悟空不明所以:“无穷大道,那是什么?” 后土道:“那便是道教中最隐秘的一股力量,无穷大道,**金仙。这七千二百名金仙中,太乙混元各半,如今不知几人成圣了。” 悟空被这句话震撼得瞠目结舌,我的乖乖,七千二百名金仙,这数目也太过庞大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悟空问道:“这……可是真的?” 后土淡淡笑道:“**金仙与三千诸佛是一个道理,只为摆设,却不能用。” “不能用?为何不能用?”悟空一头雾水,紧跟着问道。 后土道:“许多事,你该自己想想。” 自己想想?悟空半点头绪都没有,又如何去想?他仔细思索后土之语,她说**金仙与三千诸佛是一个道理,这话又是何意?难道这两股力量现在都无法抽身,既然无法抽身,他们又在做什么呢? 悟空竭力寻找天庭与西天的共同点,猛地醒悟,道:“我知道了,可是与逆转时光有关?” 后土也是微微一惊,她没想到悟空顷刻便找到了答案,含笑颔首道:“正是如此!” 悟空得到后土确认,这才知道,原来天庭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和灵山的“山中七日,地上千年”都是靠人力来维持的,怪不得需要如此庞大的人力投入其中。 如果天庭和灵山任何一方能随意一部分势力来投入到佛道之争中,自然能大占上风。由此看来,他们倾尽所能,维持着一方地界的时光加速,必定有着极为重要的原因。 悟空看了看后土,后土似乎知道悟空要问什么,道:“你不必看我,我也一直在寻找这个答案,却终不得其解。” 以后土身份,再加上大禹这层关系,自然不会言无不尽。悟空隐隐觉得,这件事很可能触及到了这片天地的关键所在,若能知晓这个答案,会有很多问题水落石出。 三清!三清定能知道个中原因,悟空恨不得现在就去问三清,但三清迟迟不与他说,显然是不想让他知道。三清,定然要控制事态向着最有利他们的方向发展,他们既不想说,恐怕问也问不出个结果。 悟空道:“也罢,既然前辈也寻不出答案,想来必定事关重大。时机不到,难寻端倪。只是前辈说了这许多,还没说出通臂神猿阻住取经行程的答案来。” 后土道:“方才说道,佛道之争的爆发,其实只缺一个由头,本来取经便是如来想要激怒道教的一招棋,就在这时,天地间又现出了第三股势力来!” 悟空笑笑道:“齐天岭。” 后土道:“我已有许多年未曾出去,所有消息都是通臂神猿以意念传我,管他什么打打杀杀,那些事我也不太在意了。” 悟空笑道:“齐天岭便是大禹前辈所在之地,另有后羿、祝融、蓐收、句芒、赤松子等人亦在其中。前辈此时……还在意不在意?” 后土先是一愣,又皱了皱眉头:“怎都牵扯了进来?” 悟空道:“自然是因为我了。” 后土道:“一想便是如此,这也算是一还一报,既算报恩,也是还债。” 悟空道:“前辈所言差矣,诸位上古大神共建齐天岭,其实乃是因为心中自秉公义,不忍见天下生灵涂炭,更对天庭西天罔顾众生的作为深恶痛绝。与什么报恩还债无关。” 后土道:“嗯,如此倒是最好了。本来取经事出,佛道此番定要见个高下,但齐天岭突兀出世,恰好在其中缓冲了一下。许多伸出的手怕要停在半空,想一想才能有所动作了。” “但是,不识时务者自古有之,胸怀天下怜悯众生者也并非尽在齐天岭。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世上还有一人,看不惯佛道相争,便要出手结束这场取经的闹剧,他本身与西方牵扯甚多,自然不便出手。便自我这里将通臂神猿借走,想要他挑拨离间,教你与那取经的和尚彼此猜忌怨恨,这取经队伍中少了你孙大圣,还能到得了西天吗?” 悟空道:“通臂神猿只是游魂之身,还能行此智慧之事?” 后土道:“他只不喜言语而已,魂者神所御,论起灵智来,不比那些神仙菩萨弱上半分。” 悟空点了点头,后土所言的确有理。想那《西游记》中的白骨精,不动一兵一卒,只凭一人之身便将唐僧、八戒、沙僧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美猴王也未看出他离间之计,最后连他生死都不知晓,这等心智的确令人称奇。 幸亏自己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猴子,早早踏上了天赋觉醒之路。再仔细深究起来,通臂神猿看见自己目中星点闪烁,想是记起些前事来,他与自己没有相通的感觉,却又是尚未觉醒的状态。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这个通臂神猿到底是记不起前事,还是刻意要忘却了。只是他既然将自己引到此处,心中自然还有其他神猿的位置,只要他心未死透,那便仍有机会教他回到从前,还回神猿之身。 悟空又道:“前辈莫闲我絮叨,你说的那人又是谁?”(未完待续) 二四六、地藏王 后土道:“我说这人,曾说过一句话广传于世,不知你听过没有,这句话便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悟空惊道:“地藏王菩萨!” 后土道:“正是!” 这位地藏王菩萨在《西游记》全书中只露过一面,而这一次露面便非比寻常,窥斑见豹,他的本事实在大得不得了。 六耳猕猴扮作悟空,难辨真假之时,便曾到这位地藏王菩萨那里去求助。地藏王并未亲自出面,只教御下神兽谛听伏地一听,便知真假,而谛听也知事关重大,并未当面揭穿六耳猕猴,而是教他们再去寻佛祖决断。 真假美猴王一案,观音菩萨都未能断明,天庭众神仙亦束手无策,由此可见,这地藏王菩萨与谛听兽,法力皆深不可测。 悟空原本以为地藏王只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就算法力高强也并未太过在意,毕竟西游世界中厉害人物遍地皆是。从真假美猴王一事来看,更将其归入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阵营当中。 却不料地藏王菩萨早早便掺合到取经一事之中,更是主动寻法要搅了如来的如意算盘。他求助后土,又寻个身份诡秘的阴魂扮作白骨精,这弯子绕的可真是不远,后土若是不说,悟空想破脑袋也不会怀疑到地藏王菩萨身上。 悟空问后土道:“地藏王菩萨要搅了此事,他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后土笑道:“你这个造化神猿,也能问出这样功利的话来,倒是出乎我所料。” 悟空向来便是这样的思维方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神仙除了比常人多些法力之外,其余并无任何差别。便道:“我不算人人算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后土点点头道:“若早如此就好了。”她语锋一转又道,“但你这心算旁人也便算了,用在地藏王菩萨身上,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悟空笑道:“我偏不信世上真有这等无私之人,即便为众生着想,自去做好事便罢,又何必处心积虑阻止佛道之争?难道他……真能看得这般透彻?” 后土道:“你莫要小看他,地藏王菩萨‘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他法力无边,连我也不知他深浅,而他御下神兽谛听,更是绝无仅有,四大部洲以内十类之语,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向来悲天悯人,胸怀济世之心,依我看来,这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称号,世间唯有他一人配得上。” 悟空见后土如此推崇地藏王菩萨,不由得心中起了提防之意,以他阅人经验,凡是这种人,往往极其固执,说不准还会再生事端,有碍取经行程。而对那谛听,悟空也更加正视几分,四大部洲之语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简直就是一个信号超强的窃听器,千里的终极加强版,这本领也太逆天了吧。 悟空问道:“谛听是何来历?” 后土道:“这我却不知了,自我认识地藏王菩萨那一日起,谛听便在他身边。据传谛听此兽最能辨善恶贤愚,他既认地藏王菩萨为主,自然是认为地藏王菩萨便是这世间至善至贤之人。” 悟空默然不语,地藏王菩萨的出现让他多了些想法,自己只将眼界限制在已知范围内,每每出现状况,便在西天、天庭、三清处寻找线索,视野囿于一隅,自然没有什么好处。看来佛道之争何止佛道两家之事,普天之下凡有几分本事的,尽都被牵扯进来了。 后土道:“你要取经,便快去吧,莫要耽搁了行程。” 悟空道:“前辈一席话,着实令我茅塞顿开,先谢过了。” 后土笑道:“无须客气,你若有空,可常来陪我坐坐,我许久未说这么多话了。” 悟空见后土有了送客之意,便起身告辞,他沿原路返回,施展土遁术穿出了黑石,又来到九幽之渊转轮王大殿那个入口处。 刚一出来,悟空便觉有些异样,他回头察看,只见一具白骨悬在半空中,好似等了悟空许久。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九幽之渊底,这具白骨惨森森地放光,饶是悟空胆大,也吓了一跳。他既知这是通臂神猿,便喝道:“好歹弄得好看些,如今这模样,岂不辱没了神猿身份。” 在这通臂神猿面前,悟空忽然放开了身份,只拿他与通风王禺等人无异。通臂神猿听悟空这么说,丝毫不犹豫,便自那白骨顶门遁了出来,一缕淡黑色的阴魂游出,那白骨无了法力支撑,径直落到渊底黑水中,顷刻间无影无踪。从此后,世间再无白骨精。 悟空一怔,这通臂神猿还真听自己的话,他又道:“早早寻着自己身子,莫要不死不活的!我们等你!” 通臂神猿在空中盘旋一圈,停顿了一下,直钻入黑石中,疏忽不见了。悟空也不知他听还是没听,心中祈盼通臂神猿能早日解了心结,教神猿一系团圆。 悟空出来了大半日,此时自然该回去寻唐僧,但他看着对面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心中突发奇想,那个唐王李世民的魂魄,钻入双头怪鱼中,不知此刻如何了? 他敢想敢为,身形化为无形,直接钻入那洞口,直奔森罗宝殿飞去。 悟空轻车熟路,一路过了幽冥背阴山、过了奈何桥,又往枉死城飞来。过了枉死城,又转过六道轮回之所,便是超生贵道门。 森罗殿中鬼来魂往,此地却空无一人,看来拘错了能从此返生的人也没几个。悟空来在渭水河中,只略一寻觅,心中大喜,那双头金色鲤鱼仍在渭水河中,它双眼睁得大大,却迷离无神,似睡非睡的样子,只在阴司渭水河中随波浮沉。 悟空心中早有决断,他来此处,便是要将这金色鲤鱼带回去! 上次与老君提起五类之王一事,老君神色变幻的极为难看,此事必定紧要的很,那隐秘的背后之人要集五类之王,自己自然不能叫他得逞,自己将藏有人王李世民魂魄的双头鲤鱼带回齐天岭去,想来也能给他添些麻烦吧。 悟空掠过水面,伸手便去捞那鲤鱼,便在那双头鲤鱼被悟空提离水面的一瞬,异变突生! 悟空只觉水底有异,刹那间水波分开,自水中现出一人,这人看不清头脸,腰中伸出一颗长颈,其上有头,正是九头虫! 悟空来不及震撼,他此刻施展隐身术,一身法力大打折扣,但若要现身出来,必定被九头虫认出。 九头虫先前毫无动静,显然是未发现自己,他现身出来,是因为看见双头鲤鱼离了水面。此时九头虫腰间那颗长颈怪头已将缠到悟空腿上,悟空抖出如意天机棍来,便直接拍了过去,这下力道虽不甚大,但胜在无影无踪。 那怪头被迎头一棍击得缩了回去,九头虫跃在空中,手中月牙铲乱舞起来,他看不见悟空,只胡乱击打,看他一张难以辨别的面目涨得通红,想是震怒至极。 九头虫反应越是强烈,说明这双头怪鱼越是重要!悟空哪里肯与他缠斗,他施展身法便离了渭水河,直奔九幽之渊出口而去。 双头鲤鱼虽离了水,但悟空自有御水法术相护,可保其不致干涸而亡。出了地府,悟空自渊底腾云之上,到了高空之中,仔细看看并无人跟出来,这才显出身形来,使个筋斗云径直到了齐天岭。 九头虫居然到了渭水河中守护双头怪鱼,他不是在南海海底自在宫中么?自在宫中挂着西海龙宫的夜光壁,十有八九是观音菩萨给的,依观音本事,她应该就是这座自在宫的主人,九头虫自然不可能凌驾于观音之上。那么,九头虫又来渭水河作甚? 如果是观音指使,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便是观音与那个妄图集齐五类之王的神秘人已经勾结成**。 如果九头虫在自在宫只是做客,并未投身到观音麾下,那么此事只怕和相柳脱不了干系。记得大禹曾言,九头虫与相柳有神似之处。无论何种可能性是真,这个九头虫都已被悟空划到了敌对阵营当中,所幸自己是隐身入地府,而且看当时情形,九头虫并未认出自己来。 不过这个九头虫知道自己曾以白衣书生模样示人,归根结底是个隐患,之前九头虫未参与到世间纷争时,悟空尚不以为意,经过今日一事,悟空心道,这人总该找个机会除去,心里才能安生。 悟空心中早已想好,到了齐天岭,直接便去寻麒麟。这个双头怪鱼非同小可,必要找个修为的最高的人来看管才好,况且麒麟也是五类之王,没准他还能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一入齐天岭势力,悟空第一个感觉到的自然是通风王禺的气息,他心中忽然有些内疚,自己原本还打算将人参果分给他们几个,却鬼使神差自己全都吃了。唉,谁说神猿不重造化,真在眼前时,那颗渴盼造化之心也不比旁人弱上半点。 入了麒麟洞,麒麟只独自一人在洞中枯坐,见悟空进来,收了功法喜道:“悟空!你如何有了闲暇?”(未完待续) 二四七、定三事 悟空也不多言,那边唐僧见自己久久未归,恐怕早就急了,于是将自己入地府,凑巧得见秦王被人替换一事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道:“伯父,附着人王魂魄的双头怪鱼被我擒来了。” 麒麟站起,看着悟空手中拿着的那条双头怪鱼,脸色凝重,道:“且放下仔细看看。” 麒麟用手一拂,石桌上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石槽,悟空卸了御水法术,连水带鱼都落入了石槽当中,这双头鲤鱼仍是不死不活模样,漂在水面,一动不动。 麒麟看了片刻,道:“这鱼的确有些异常,你可是要将它暂放于此?” 悟空道:“正是!有人要集齐五类之王,总归不是好事,我岂能不从中作梗?” 麒麟笑道:“悟空好心机。不过龙神已与我谈拢,我俩彼此遥相呼应,现下已不是势单力孤了,那凤凰、相柳再来,我们也丝毫不惧。” 悟空道:“伯父,凤凰相柳只是面上的对头,那背后指使他们做事的,还不知要凶恶多少倍呢。”悟空想起西天三千诸佛、天庭**金仙心中便有些发怵,相比之下,齐天岭这点实力全在面上,却没什么可隐藏的了。 说道三千诸佛,自然想到无边菩萨,悟空接着问道:“前番大禹前辈赴西天去强夺回的那人,伯父可有见过?” 麒麟一怔,道:“哦,你说的是大禹后人,他已前事尽忘,你问他作甚?” “前事尽忘?”悟空惊道,“怎会如此?” 麒麟道:“看他血脉气机皆无异样,只是记不起前事,也只认得大禹一人。” 悟空不禁有些失望,看来必定是西天使了什么手段,你齐天岭既然要人,那便给你,只是若想从他身上得到灵山的秘密,那是绝无可能。不过西天此举倒似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正好说明了灵山有不可告人之事,这事很有可能便和三千菩萨有关系。 悟空想了想道:“伯父可否将大禹前辈叫来,我有些事与他相询,却又不便见许多人。”麒麟道:“此事甚易。”他先将石桌移至别室中,然后默默传音,片刻工夫,大禹便自外面进来。 悟空见了大禹,想起了后土,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禹道:“悟空,你为何发笑?” 悟空摆手道:“此时稍后再说,我今前来,是要问问大圣国师王菩萨的事。” 大禹道:“他法力也有,神通也在,只是近千年来的事情却一件也不记起了。” 悟空点了点头,大圣国师王菩萨并非记忆全失,这也算万幸了。悟空又问道:“大禹前辈可细问他前因后果?” 大禹道:“那是自然。”于是大禹娓娓道来,将大圣国师王菩萨所说巨细无遗,转述给悟空听。 原来大禹当年擒了无支祁,便用如意锁妖练将无支祁困住,交由自己后人掌管,一代代继承下来,便到了大圣国师王菩萨手中。大圣国师王菩萨初时也是凡人,他初始居于南赡部洲,幼年时便受一个老僧点化,开始修行,他资质倒也不差,但若无奇遇,恐怕也挡不住寿元将近,期间老僧赠了他一枚延寿灵丹,这灵丹直可教人长生不老,大圣国师王菩萨由此修行无虞,足足修行了近万年,才成就太乙金仙之身。他受老僧指点,移居至北俱芦洲地界,在那里与世无争静心修炼,渐渐被他琢磨出自无支祁身上吸取造化的手段来…… 大圣国师王菩萨记忆便止于此处,后面的事再也不记得了。 悟空道:“看来事情关键便在后面的这些年头。” 大禹道:“那老僧为何要刻意提拔,这事也有些蹊跷。”悟空点点头:“可有法子使他想起什么?” 大禹摇了摇头,既然连大禹等人都束手无策,悟空掂量自己这点修为,恐怕也没什么办法。不过这事也不急在一时,慢慢寻找法子便是。 大禹道:“方才我进门时,你那笑容诡异,让我心里发虚,究竟还有何事?” 悟空道:“大禹可知道后土娘娘?” 大禹听悟空提起后土,脸腾地一下红了,表情极不自然,道:“你见过后土?”悟空含笑点头道:“自然见过,后土前辈近日便来寻你,我特来告知。” 大禹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手指悟空点了两下,又放了下去。悟空笑道:“怎地,前辈不愿见她?”大禹摇摇头,叹道:“非是不愿,实是心中有愧也!当年她阻我与神猿一系争斗,可谓软硬皆施、无所不用其极,而我却执拗非常,终于酿成大错,现在想想,还有何脸面见她?” 悟空见上古这些人于情之道皆幼稚得可笑,于是道:“好,既如此,不见也罢,我这便去后土那里,告诉她不必来了。”说罢起身要往外走。 大禹这边还在犹豫,麒麟一把将悟空捉了回来,道:“悟空,莫胡闹。” 悟空回头问大禹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后土前辈并无怪罪你之意,你心胸若如此狭隘,真不如后土许多,有愧男儿之身啊。” 大禹受了悟空这一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道:“好罢,来就来,大不了我给她认错。” 悟空道:“谁又没错过,执着于错,才是大错特错!”心中却道,这个大禹很要面子,放在后世,简直是个大男子主义的典范啊。 其实大禹又何尝不想见后土,他早已立志,存了建功立业之心,要做出一番大事来弥补当年过失,然后才好重圆鸳盟,悟空一番话却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悟空见大禹答应了此事,又加了一把火道:“依我所见,莫叫人家来寻你,还是你去上门寻她才好。后土前辈此际正在九幽之渊底,我不说只怕你也能寻得到。” 大禹道:“我自然知道。” 悟空放下此份牵挂,又道:“还有一事,这事我委实不好出面,还要操劳各位。”麒麟道:“你若客气,那便不用说了。” 悟空道:“客气是要的,不说却也不行。在三界中,我曾偶然与劫杀界一九头虫相遇,那时不知提防,被他知道我两重身份,这猴子身他也见过,那白衣书生他也知晓。我去寻双头怪鱼时,便是他在看守,幸亏我隐身行事,才没被他看穿。此人必定是我们对头无疑,若不除了他,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麒麟道:“除他自然容易,只是我却不明白,他知不知晓你身份,又有何妨?” 悟空道:“伯父糊涂了,我此际明里该是一心向佛,而那颛顼乃是齐天岭妖群首领,这两个身份若合二为一,岂不被人揭穿了?” 麒麟道:“好端端的取什么经,待我齐天岭势大之时,直接捣上西天便罢。” 悟空心道,这话若是之前我还信几分,如今知道了三千诸佛、无边菩萨之事,却半分可能也没有了。硬来定是不成的,唯有且行且思,或许还能寻出些头绪来。如来早知我是灵明神猿,我若踏实西去,他只静静守着便好,我若投入齐天岭来,恐怕反倒将自己置于险地。这层想法悟空只在心里想想,却也没赘言详说。 大禹道:“悟空此举我也半懂不懂,但悟空向来不做无用之事,还是听他主意。” 麒麟道:“好!那九头虫生得什么模样,又去何处寻他?” 悟空道:“大禹前辈认得,他曾在南海海底自在宫中出没,如今又跑到阴司渭水河中,怕是与观音有些干系。” 大禹道:“悟空放心,我与后羿辅佐麒麟前辈前去收他,此事必要成功。” 悟空道:“那便有劳了!” 悟空心中惦念着保唐僧取经,于是他匆匆辞了麒麟大禹,便向东去寻三藏一行。 唐僧几人别了悟空,仍向西行,山岭逶迤,行了半日才见岭上一座斑驳石碑,上写“白虎岭”三个大字。 唐僧道:“原来此地叫做白虎岭,好瘆人的名字。” 悟慧道:“师父莫惊,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那妖魔已被大师兄引走,此地应是宁静了。” 三人下了白虎岭,唐僧虽坐在马上,也肚肠饥饿,疲乏无力。 于是道:“二位徒弟,你大师兄不在,谁去化些斋饭来?” 八戒道:“悟慧去罢。” 悟慧道:“还是二师兄去。” 八戒道:“我头面丑陋,唯恐吓着人家,还是你去。” 悟慧道:“头午便是我去的,此番该你去才是。” 八戒还要再说,唐僧道:“莫在嚷了,难不成要我去?”八戒不敢多言,便取了钵盂,腾云去化斋了。 悟慧暗道,大师兄早就叮嘱过,但凡他不在时,教我寸步不离师父,你这老猪心思倒有五成不在取经上,当我看不出吗? 却说悟空正奔东面来,将到白虎岭时,远远见八戒腾云而起,自是去化斋了。悟空心思一动,使个隐身法,跟在八戒后面。 只听这呆子嘟嘟哝哝道:“化斋化斋,偏就你饿,我老猪还没说饿,若知道取经如此受罪,唉,玉帝老儿,你可坑人了……”(未完待续) 二四八、宝象国 悟空听得清楚,看来猪八戒果然和天庭藕断丝连,只是他醉酒戏嫦娥那桩事自己看的明明白白,如果说这是一场苦肉计的话,这定计之人也实在高明的过了头。悟空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使红孩儿替下了沙僧,否则自己怕是应付不过来了。 只见八戒行到一处村落,降下云头,变作一个粗莽大汉,便往村中行去。悟空要看看这呆子如何化斋,便在后面紧跟。 八戒大步流星,见面前一户民宅,也不敲门,径直闯了进去,惊得屋内惊叫连连。他直奔灶间,见锅里半锅煮好的米饭,拎起这只大锅便往外走。 户主才醒过腔,怒骂着抄起一杆锄头追来,可他又怎能追得上八戒。 八戒疾奔到无人处,先将钵盂填满,自己又使毛糙大手抓去,一把一把塞入口中,直到将这锅饭吃得干干净净,才拍拍肚皮道:“口袋空空,肚囊鼓鼓,也是福气。”说完又拍了拍满满的饭钵,道:“唐僧唐僧,我也对得起你吧。” 悟空见这呆子自言自语,好似着了魔怔,煞是有趣,只是他再有趣,若不一心保唐僧,自己也容不得他,看来还需多敲打敲打才行。 八戒捧着饭钵往回飞,见悟空已回来立在唐僧身边,暗道:这煞星又回来了。他行到唐僧面前,满面带笑将钵盂递给唐僧,道:“师父,快吃吧,一会饭就冷了。” 唐僧接了过来,道:“悟能辛苦。”唐僧自知悟空与悟慧不吃,他也只吃了一少半便饱了,又将饭钵给八戒道:“八戒多吃些吧。” 八戒假惺惺道:“做弟子的哪能抢师父饭吃,师父吃饱了,我再吃。” 唐僧道:“八戒今天懂礼了。” 悟空笑道:“师父你不必管他,他都吃了半锅了。” 八戒一惊,道:“师兄你才回来,便在这谗言。” 悟空道:“你那手指缝里还粘着米粒,还道我谗言!” 八戒伸出手一看,果不其然,于是狡辩道:“这是……我去锅里抓饭,填到饭钵里粘上的。” 悟空道:“休要扯谎,你化斋便好生化斋,却为何化作一个大汉,强行入户,这与强盗有何分别?” 八戒这一惊怎生了得,道:“师兄,你怎知道?” 唐僧那厢脸色极为难看,问道:“悟能!悟空所言可是真的?” 八戒支支吾吾道:“师父,那……那村人都吝啬的紧,我怕师父腹中饥饿难耐,便……便……” 唐僧喝道:“这泼物,十分不善!我朝朝教诲,日日叮咛。古人云,不教而善,非圣而何! 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汝等这般撒泼,诚为至下至愚之类!走进门不知高低,唬倒了施主,却不是堕罪与我?” 八戒惊得战战兢兢,一言也不敢发。 悟空道:“八戒,取经大事,步步要紧,若叫佛祖知道我等不敬,只怕前功尽弃,此番不计你过,今后可要谨慎些才是啊!” 他不似平日里出口便骂,只谆谆教诲,八戒反听得更是心悸,居然扑通跪在地上,给唐僧磕了几个头,道:“师父,我确是诚心取经,此次真是无心之过,师父饶我一次。” 唐僧看了看悟空,悟空道:“八戒,你当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后你再三心二意,那便直接回高老庄做你的快活女婿吧。” 八戒听悟空有了缓和之意,忙道:“不敢不敢,一定不敢!” 悟空见八戒俯首帖耳,道:“那便快起来,前面探路去!” 八戒如获大赦,忙不迭起了身,扛着钉耙扛着行李奔向前方,悟空牵着白马在后面缓缓而行。 行了半个时辰,八戒驾云回来,落下道:“师父,师兄,前方偏南处有一座宝塔,金灿灿甚是好看!我唯恐是佛家事物,也未敢近前。” 悟空听说有宝塔,他自然知道过了白虎岭,便是黄袍怪,《西游记》中悟空被唐僧贬回花果山,又是八戒将他请了回来,此番天庭局势变了许多,不知那奎木狼还在不在了。 前面越过一带林丘,行过藤攀葛绕,柏翠松青,出了松林,果见南面金光闪烁,彩气升腾。此时正是夕日坠落,映得宝塔金顶发亮。 唐僧道:“阿弥陀佛,我在东土时便发下宏愿,这一路上,逢庙烧香,见佛拜佛,遇塔扫塔。既然见了,便去拜一拜吧。” 悟空细看那塔,既无妖氛,也无仙气,心中纳闷,道:“师父,我陪你去。”他两个行到塔前,只见塔门上横着一块玉匾,上写“碗子山波月洞”六字。 悟空笑道:“师父,这哪里是塔,不过一座妖精洞府,修做宝塔模样。”唐僧惊道:“哪里有妖?” 悟空道:“师父莫慌,我见内中似是无人。”他远远招手唤来悟慧看守唐僧,自己推开虚掩的塔门,走了进去。 塔内甚是宽阔,有桌有椅,却积了厚厚一层浮灰,不知多少年未有人来,悟空转了一圈,也未见塔内有一个活物。他不禁念叨:这个黄袍怪难道就不来了? 他哪里知道,紫微大帝已将二十八星宿尽数清查了一通,那五个来历不明被换掉的,其中之一便是奎木狼,现在正在紫微宫中受罚受苦,哪里还能脱身来此刁难他们? 既然并非佛塔,自然无需扫了,他们离了波月洞,又上了大路,向西行来。 这一路好景色,山水宜人,如行画中。走了三百里路,只见前方现出一座城池,高阁殿宇、层台锦标,原来到了一处国度。 进了城中打听,此处正是宝象国。师徒四众行野路久了,心也疲了,于是收拾行李、马匹,安歇到馆驿中。 一夜无话,第二日起来,四人来至朝门外,对阁门大使道:“有唐朝僧人,特来面驾,倒换文牒,乞为转奏转奏。”那黄门奏事官奏毕,宝象国王闻知是唐朝大国圣僧到此,心中甚喜,即时叫道:“宣他进来。” 把三藏宣至金阶,舞蹈山呼礼毕。两边文武多官,无不叹道:“上邦人物,礼乐雍容如此!”那国王道:“长老,你到我国中何事?”三藏道:“小僧是唐朝释子,承我天子敕旨,前往西方取经。原领有文牒,到陛下上国,理合倒换。故此不识进退,惊动龙颜。”国王道:“既有唐天子文牒,取上来看。” 唐僧双手捧上,奉旨案前,宝象国王取本国玉玺印了,又还给唐僧。 当晚,宝象国王东阁里设宴,款待唐僧师徒一众。正在宾主皆欢之时,自外面转入三个女子,个个珠光宝气、华贵娇美。 宝象国王见这三位女子,喜笑颜开道:“这是我的三个女儿,听闻唐朝长老来了,便要瞻仰中华人物,圣僧勿怪。” 悟空在旁听了,问道:“那国王,你这三个女儿可曾婚嫁?” 国王道:“大女儿、二女儿早就嫁了,都是本国武将,小女儿月前才许给了人家,乃是我朝文官之子。” 悟空点点头,道:“恭喜陛下,有如花似玉的三个宝贝千金,又有安邦定国之良材。”心中却想到,记得那黄袍怪说宝象国三公主是天上宫女下凡,要与他私通,故此下凡投胎帝王家,再圆十三年夙缘。 呸,简直一派胡言。此际奎木狼没来,三公主也已出嫁,所谓前生有约的浪漫故事简直就是扯淡。那奎木狼分明是强抢了人家闺女,又编出一套谎话来蒙混过关。只是此事既然没有发生,悟空自然也不会节外生枝了。 自己来到这世界之后,不知将原有的构架改变了多少,出现一些岔路也是情理之中。 第二日,国王又率多官远送唐僧出了城西,这一路往西,沿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自不必说了。 却说九头虫失了双头怪鱼,心中又恨又怒,心中也有些惧怕。观音曾与他说,这双头怪鱼紧要之极,着令他与金毛犼轮流看管,这一日该他当值,居然将这双头鱼丢了。此番若是回去,不知当受如何惩罚。可他深知观音菩萨神通广大,这天地虽大,却恐无自己容身之处。九头虫思虑再三,仍奔南海而来。 见了观音,九头虫将此事以实告知,菩萨一听,果然雷霆大怒,这双头鱼若仅是丢了,那还有的缓,只要仍在世上,自己上至大罗,下至九幽,也要将他寻回。可那鱼儿身内有唐王魂魄,唐王无半点法力,若离了阴司渭水,恐怕活不过一日。 他若是寻常死法,魂魄入地府轮回,倒也好办,自己走走门路便能拘回,最怕的是遭遇横祸,落得个神魂俱灭,这可坏了大事! 菩萨恨不得一个法术毙了九头虫,但她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哪里会自断臂膀。观音强忍怒气道:“这双头鱼若寻不回来,你百死难赎!” 九头虫战战兢兢道:“我自知有罪,可那人踪影不现,我实在斗不过他。” 观音道:“好罢,那人使什么兵刃?” 九头虫道:“那兵刃重愈万钧,似是一根铁棍。” 观音想了想,这世上使铁棍的还有几个,孙悟空使棍,但他随唐僧西去取经,既无精力也无理由跑到阴司之中,还有一个,便是齐天岭的牛魔王…… 对了,必定是他,若非麒麟,这世上还有谁能窥得五类之王的秘密?(未完待续) 二四九、金银角 唐僧师徒行过数九严冬,却又值三春景候,这一日,只见前面一座高山挡路。唐僧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挡。” 只见这山,果然巍巍峻岭,削削尖峰。湾环深涧,孤峻陡崖。真是险峻异常。 悟空笑道:“师父也有道行了,能看出山中有妖。” 八戒前番得了训斥,此番要将功补过,自告奋勇道:“师父,我去巡山探路!”悟空道:“好师弟,你才说句正话。” 八戒道:“嘿嘿,我这天蓬元帅却也不是冒牌的,哪个妖怪晦气教我遇见,管教他头上添九个窟窿。” 悟空道:“话虽如此,却也不可大意了。” 那八戒拎着钉耙气势汹汹去探路,见他走远,悟空道:“师父,此山十有八九不是好去处,我也去看看。”于是悟空教悟慧引唐僧来至高处,他只一回首便可看见,这才放心去寻八戒。 这呆子,踌躇满志去寻妖怪,这边才进山,那边果然有妖怪调兵遣将,要捉唐僧。 此山名做平顶山,山中有个莲花洞,洞中又有两个了不得的魔头,唤做金角大王,这两个妖精来历非凡,方圆几十座山头土地山神都归他调遣。这一日金角洞中闲坐,道:“贤弟,闻得东土有个唐僧要往西天取经,那和尚乃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一点元阳未泄,若吃他肉,能得延寿长生呢。” 银角喜道:“如此好事怎可错过?孩儿们,随我去巡山!” 金角道:“你又不认得那和尚,遇见了也唯恐错过。我这里有取经和尚的影像,你只按这图去捉便是了。” 银角大王得了图形,知道四人模样,这才带了几十个小妖出来巡山,没走出多远,正好遇见八戒。 八戒见对面那一群人怪首人形,知道必非善类,只是见人多势众,心里却有些慌了。那边银角早早见着八戒,喝道:“那胖子,哪里去?” 八戒回道:“过路的!” 银角拿出图形对照,这猪面人身的岂不正是猪八戒,于是喝道:“你便是取经的猪八戒,是也不是?” 八戒见掩饰不过,喝道:“是你猪爷爷如何?” 银角嘿嘿一笑:“小的们,给我拿下了!”众小妖围将上来,银角掣出宝刀来,便与八戒站在一处。若论武斗,八戒本领并不逊于这妖魔,只是身周那些小妖分了心,战不过二三十个回合,八戒便露败象。 悟空远远看见,那妖魔头上顶着一只银色长角,这岂不是银角大王? 怪哉!金角银角乃是老君御下童子,自己还道三清绝不会派人拦阻取经,怎地这两个又来了?记得《西游记》中,美猴王被银角使移山倒海的法术,遣来三座大山,将悟空压得九死一生无法逃脱,最后还是土地山神助他脱身。这两个魔头下如此狠手段,自是要存心搅黄取经一事。但此时与彼时相比,又有很大不同,悟空已与三清言明,虽未推心置腹,却也打了招呼。金角银角若无老君授意,自是打死也不敢私自下凡的,难道三清又出尔反尔了? 悟空思绪未定,见八戒被群妖围在当中,已无还手之力,悟空心道,好不容易这呆子收拢心性真心来探路,自己倒不好袖手旁观。 他亮出天机棍来,大喝一声道:“妖魔敢尔!”便一跃到了阵中,他这根铁棍扫将开来,群妖抵挡不住,散开圈子。八戒仍自吹嘘:“哥哥,你再不来,可就没得打了。” 那边银角大王见悟空出来,眼前一亮,问道:“看你模样,可是唐僧大徒弟孙行者?”悟空道:“你也知道我名,还敢在此拦路?” 银角道:“嘿嘿,等的便是你,看我法宝伺候!” 说时迟那时快,银角自怀中取出一个红色葫芦来,道:“孙悟空,我知道你法力高强,也敢上天宫逞雄,今日你可敢与我赌上一赌?” 悟空道:“赌什么?”金角银角那几件法宝悟空了然于胸,自然无惧。 银角道:“我只唤你名字,你若敢答应,我便放尔等西去,如何?” 悟空道:“有何不敢?” 银角取下了葫芦盖,叫道:“孙悟空!” 悟空心道,若是答应,便被他收了进去,这葫芦也不管名字真假,只要应了声,便循着出音处将人吸去。若不答应,便输了气势。 银角笑吟吟看着悟空,悟空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便开始思索对策。本来若用根毫毛变个分身自然无妨,只是眼下死死被盯着,却也不好施展法术。 这时小妖群中有个不知死活的,道:“大王,他不敢——”话音未落,这小妖便被嗖地一声被吸入了葫芦中。 银角哭笑不得,急忙将这小妖倒了出来,狠狠骂了两句:“不知死活的,坏我好事!”这小妖法力不济,虽只瞬间之事,身上已焦黑一片,似火似毒。悟空暗道,这紫金红葫芦果然厉害,也得亏美猴王金刚不坏之体,才能支撑一阵。 银角大王道:“孙悟空,算你运气好,被你躲过一劫。”他知道悟空既然知道这葫芦效用,便再难中计。此番出来只为巡山不为对敌,他只带了两件法宝,一柄七星剑,一个紫金红葫芦。那七星剑虽也不是凡物,但要与闹过天庭的齐天大圣对阵,自己还真有些胆怯。 银角大王思量一番,道:“孙悟空,你也是了不得的妖王,名扬天下,何苦跟那唐朝和尚取经,不若你我将那和尚分了,得了长生不老,占山享齐天之乐,如何?” 悟空“呸”了一声笑骂道:“你是猪油蒙了心了,敢来游说你孙外公?占山为王虽一时快活,却终究只是草寇,得不了正果。倒不如你随我取经去,必有你好处!” 银角大王哈哈笑道:“好好好,成佛在我眼中都狗屁不值,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过得了我这平顶山!”说罢银角大王带着众小妖往回便走。 后面八戒此时胆壮,低声道:“大师兄,不若你我掩杀一阵,必能占些便宜。”悟空道:“且慢,你看那妖怪阵脚不乱,必有依仗。” 悟空想了想,道:“你且回去护住师父,我跟上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玄虚。”悟空为何要如此,只因他知道,金角银角本领并不平庸。且不说银角法术高强,搬山术使得出神入化,手中几件法宝更是厉害,毕竟从兜率宫拿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有凡品?但这两个妖怪一切都好,唯有洞府看管得不严,《西游记》中美猴王混进去多次,都未被察觉。既然知道他们破绽,哪有不利用的道理? 悟空化作一只飞蝇,紧紧缀在群妖身后,行不多时,便到了莲花洞。银角教众小妖都在外待命,自己进了洞。悟空变的这飞蝇,身子既小,速度也快,就是从那群小妖眼前飞过,他们也只当眼花。 悟空迅疾钻入洞中,三绕两绕,寻了个背光的柱子落在上面。只听银角道:“哥哥,我探路回来了。” 金角道:“弟弟辛苦,可曾有些许收获,见到唐僧了?” 银角道:“唐僧没见,却见了孙悟空和猪八戒。” 金角道:“这两个如何?” 银角道:“那猪八戒稀松平常,若不是孙悟空来,我早将他擒住,那孙悟空么……倒有些机灵。” 金角笑道:“那是自然,若没有他,你我也不必来此了。” 悟空心中一动,原来金角银角不是为唐僧而来,乃是为自己而来。 银角接着道:“哥哥,这差事也忒难……” 金角摆了摆手教他噤声,对阶下小妖喝道:“尔等出去守着,若见取经那几个过来,即刻禀告。” 众小妖呼啦啦出去,金角才道:“弟弟谨慎些,西天佛祖也是有大神通的,莫走漏了底细。” 银角道:“还是哥哥想的周全。实不相瞒,若凭手中兵刃,恐怕真降不住那猴子,若要真刀实枪打起来,唯恐伤了你我。只是若用法宝,一个收不住,将这猴子炼了,天尊岂不怪罪你我?” 金角道:“弟弟无需束手束脚,临行前天尊曾道‘尽管折腾,动静越大越好。’” 银角道:“越大越好?这是何意?” 金角道:“只按天尊吩咐去做便是,总之尽力阻住他们,不教唐僧过去!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你我能知了。” 银角道:“好,明日便将此山封住,管教他水泄不通。” 金角道:“依我所见,不若使个搬山术,横在此山之上,方能显我道门大能。” 银角喜道:“哥哥说的对,山既搬过来,那山神土地皆惊,必将此事传到天庭去,这才叫闹出个动静来。”他想了想又道,“小弟还有一计,何不去九尾狐狸婆婆那里,邀她前来助阵?” 金角道:“好!我那幌金绳还在婆婆处,以她本领,管保闹个天翻地覆。” 银角想了想,还真有些担忧:“若真教取经那几人有了死伤,可如何收拾?” 金角笑道:“无须担心,到时自然有人来收拾残局,你我只管放手去做!” 银角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那个齐天大圣能不能逃得过我的法宝去!” 出差刚回来,一堆事情,白天实在没时间写。开始码下一章(未完待续) 二五〇、九尾狐 二五〇、九尾狐 悟空听了半响,心中明镜一般,果然是太上老君派金角银角前来做戏的。究其原因,十有八九只是要天下人都能看到,我道门也并非只会隐忍,不然如何教他们‘动静越大越好’?吃唐僧肉本是隐秘事,他们如此无所顾忌,自然是要将道门的反应传播出去,否则岂不显得太过懦弱了。 而这次对取经一众的阻击,其实乃是迷惑之用,表面上三清终于开始了反击,其实暗地里又不知他们在做何等大事。悟空上次与老君分别已有段时间,老君听闻有人收集五类之王,便说回去商议,这一商议,却商议了一年多,看来此事的确非比寻常。 还有一点,就是金角银角说起那九尾狐狸,他们若是不说,悟空几乎忘了还有这个人物。这个九尾狐狸神秘兮兮不知根底,不过既能被金角银角认作干娘,恐怕本事不俗。她在《西游记》中被悟空一棍子打死,只是占了偷袭的便宜。而这之后也不见有人来给她报仇,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这之后,金角银角尽说些无用的,悟空见再没什么所得,便振翅飞了出去。出了洞口,他心思一动,落在草丛当中。 悟空变回了原形,使个法术,拘来了一名小妖,喝问道:“你家大王有个狐狸精干娘,她住在何处?” 小妖见是与银角大王对阵的那只猴子,自然知道悟空厉害,便战战兢兢道:“那奶奶住在……压龙山压龙洞里,便在西南十余里处。” 悟空得了讯息,一掌将这小妖打晕在地,直往西南飞来。 行了十多里,见前面黑森森一片乌林,悟空艺高人胆大,进了乌林中寻了起来,也没费什么功夫,便见乌林深处有一座石洞,两扇石门半开半掩,门上写着“压龙洞”三字。 悟空暗道:好大口气,区区一只九尾狐狸,就敢压龙!他隐匿身形,进了石洞,洞中许多女怪,又怎能看得见他? 到了二层门中,只见当中坐着一个老妪,这老妪银发稀疏、满口没有几颗牙齿,却精神奕奕,自然便是那九尾狐狸精了。 悟空仔细看看,暗自点头,这九尾狐狸果然不俗,也不知她修了几千几万年,才有如此道行,那金角银角认她为干娘,倒也不冤。 但从悟空一棍打杀她来看,这狐狸显然是个修法术的,不禁打。悟空正要施展手段近前,忽听门外有一动听的女声叫道:“娘,女儿来看你了。” 悟空听见这声音,心中惊讶万分,这声音他熟悉的很,不是旁人,正是当年牛魔王救下的小狐狸胡玉! 九尾狐狸居然是胡玉的娘,这事也太离奇了,只是胡玉为何不生九尾,莫非修炼不到家么? 只见门外袅袅婷婷走进来一位美娇娘,果然正是胡玉,九尾狐狸见了胡玉,美得满脸褶子都堆了起来,喜道:“宝贝闺女,你可有几年没来了。” 胡玉道:“娘,我这几年休整洞府,也没腾出空来,昨日才得牛大哥帮我将洞府修葺一新,侍女丫鬟都备齐了,便来邀娘一起去住呢。” 悟空暗自发笑,牛魔王倒真有闲心,在外金屋藏娇,还帮人家修葺洞府,不知罗刹女知不知道这事。 九尾狐狸道:“好闺女,真懂得孝顺娘,只是那洞府是娘留给你的,既然搬出来,便不再回去了。” 胡玉道:“娘,打我亲娘没了,便是你和干爹对我最亲最好,你就让我孝顺您一万年,也好报答您恩情。” 悟空明白了,原来九尾狐狸不是胡玉亲娘,而是干娘,而她老公自然是留给胡玉万贯家资的万年狐王了,这处情节在火焰山那段故事中也曾隐约记得。这便对了,除了万年狐王,旁人却也与这九尾狐狸不搭调,只是这狐王修炼万年,终究也没能留住性命,倒也真是可惜了。 九尾狐狸道:“你莫哄我了,我看得出,那牛儿对你是真好,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我看在眼里比什么都好,又怎能去扰你们燕尔新婚之乐?” 胡玉摇着九尾狐狸胳膊,撒娇道:“娘——便是牛儿让我来接您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要不在,总觉空落落的。再说,您在这一个人,也孤零零的又有何趣?” 九尾狐狸道:“凭为娘一身本事,岂会孤零零,这压龙洞中,也收拢了百十人,左近莲花洞,还有我两个干儿子,那两个本领也不低,时常也来看看。不去,不去!” 胡玉见死活说不动九尾狐狸,只得作罢,她陪九尾狐狸喝了杯茶,叙了会话便告辞,只道过几日再来。 悟空心道,亏得你今日来了,你若不来,只怕再见不到你这干娘了。 他既知了九尾狐狸来历,又见她对胡玉真心疼爱,思虑再三,也下不去手,只好退出了洞府。虽知明日这九尾狐狸便要给自己添麻烦,却也无计可施。他若追上胡玉说明此事,自然可免动干戈,只是一旦如此,胡玉和九尾狐狸自然便知道自己仍与牛魔王有旧情在。自己扮的乃是和齐天岭众人再无瓜葛的角色,自然不能因小失大了。 悟空回来寻见唐僧,三人等了悟空许久,甚是担心,唐僧问道:“悟空,这伙妖怪势力是大是小?” 悟空道:“师父不必担心,我志不移,旁的都无干。”他心里有底,此番最不济也是有惊无险,老君既然授意,金角银角怎敢伤了唐僧,更何况凭自己这身本领,却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悟空出去化了斋饭,回来与唐僧八戒吃了,又寻个背风处安歇下来,一夜无话。 第二日,晨光微曦,悟空蹲坐树上向西望去,只见黑乎乎三座大山,将西面挡得严严实实。果然银角大王半夜便施展移山倒海术,将西去之路封住。 又过一会,唐僧也起了身,他这一看自然畏惧难当,俯首便拜,口中道:“阿弥陀佛,弟子犯了什么罪过,教山神来治我?” 悟空笑道:“师父起来,这哪是神仙之功,分明是妖怪法力!” 唐僧一个劲搓手道:“悟空,这可如何是好,你可会搬山?” 悟空道:“这等粗活,我老孙哪里会干。”悟空将八戒唤起,道:“师弟,你看前面。”八戒揉揉眼睛看去,喜道:“师父,睡了一觉,可是到灵山了!” 悟空骂道:“尽说呆话,这是妖怪搬来的山,咱几个数你粗壮,去将山搬开,好继续西去。” 八戒道:“哥哥饶了我吧,我那搬山术也只搬搬百十丈的,这几座大山足有千丈高下,搬不动,搬不动。” 悟空自然知道八戒无此能耐,他本来也会搬山,但装腔作势一番,却另有深意。老君不是要将此事闹大么,那自己便给他加一把火! 悟空于是道:“天下山峰都有土地山神来管,我倒要去问问玉帝,如何妖怪能驱动土地山神,难道这世道变天了不成?” 于是悟空提纵云头,便上了南天门来。 门前早有持国天王拦住,喝道:“那不安分的猴子来了!”这门前天兵老道些的都认得悟空,便上前将他拦在外面。 悟空笑道:“好久没来,天庭还是这般小气。老孙我早已不做歹事,如今我保唐僧西天取经,路上遇着点疑难事,特来请教玉帝。” 持国天王见悟空这番话果然转了性,便着人去玉帝处禀告。须臾便有人回来道:“玉帝教孙大圣至通明殿上说话。” 悟空也不客气,展开身法,一溜烟到了通明殿。 玉帝仍如往日高坐殿上,只是他似是打不起精神,懒懒道:“齐天大圣,听闻你保唐僧西去取经,到这里作甚?” 悟空好歹施了个礼,道:“玉帝,我那处甚急,便长话短说。我先问问,如今天下,是归天庭来管,还是归妖精来管呢?” 玉帝笑道:“岂有此理,哪有如此厉害的妖精,我倒要见识见识。” 悟空道:“我保师父行到平顶山,那莲花洞中有两个妖怪,他法力高深,指使山神土地移来三座千丈高峰,横在路上。山神土地本应归天庭管辖,为何还要听妖精话?” 玉帝微微诧异,道:“竟有此事?” 悟空道:“你若不信,可着人与我一同去看看。” 玉帝微微颔首,道:“土德星君,哪吒三太子,你二人随孙大圣前去看看,若真有山神土地不从天管,便擒来问罪!” 土德星君与哪吒领了御旨,便随悟空一同下界来。 哪吒自从托塔天王死后,对天下妖族甚是憎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只恨自己本事不济,不能杀到齐天岭去为父亲报仇。 悟空见哪吒对自己也不理不睬,便与土德星君聊了一路,片刻功夫,三人便到了平顶山。哪吒见果然三座大山孤零零横在路中,周围一片碎石都没有,显然是后搬来的。 他杀妖心切,便跃在山前喝道:“山神土地,与我滚出来!” 山中无门,自岩石中跳出来六个小神,齐齐跪倒在地,唱道:“不知三太子前来,恕罪恕罪!”哪吒喝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怎可私自搬山,难道不服管教了么?” 一个山神道:“三太子恕罪,非是我等胆大,实在是那妖魔太过厉害,我等若是不从,只怕顷刻没了性命!”(未完待续) 二五一、斗银角 哪吒皱了皱眉,道:“哪个妖魔如此大胆,敢胁迫天庭御下鬼仙?”这几个鬼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人敢答话。 土德星君道:“三太子息怒,这事倒也不必问他们,大圣自然知晓。”悟空道:“那妖怪便在这三座山后面,唤作金角、银角大王。” 哪吒命土地山神将三座山移开,果然又亮出一座险峰,他也不与唐僧八戒诸人打招呼,显然心情十分不豫。悟空将哪吒引到莲花洞前,道:“这便是那两个妖怪居所。” 哪吒见到了妖窟,二话不说,亮出砍妖刀来,对门前小妖喝道:“进去通报,便说哪吒三太子前来降妖了!” 这些小妖也闻过哪吒之名,心中惧怕,便进洞道:“大王,不好了!” 银角道:“何事?” 小妖道:“那三座山被移开了,天上那个哪吒在门前叫阵,只教大王出去,他要降你!” 银角听这小妖语无伦次,一脚将他踢开,喝道:“降我?就凭那个长不大的小娃娃?”金角道:“贤弟莫要轻视,哪吒混天绫厉害。” 银角腰悬七星剑,手托羊脂玉净瓶,脖颈处插着一把芭蕉扇,洋洋得意道:“哥哥看我可威武?”金角摆摆手道:“手下有点分寸。” 银角道:“我自然心里有数。” 银角大王出了洞,见哪吒三太子手持兵刃站在洞前,悟空与土德星君站在后面。笑道:“孙悟空也忒不济事,怎找了个小娃娃做帮手?” 哪吒最恨别人说他是娃娃,他一言不发,挥着斩妖刀迎头便砍,银角七星剑早亮在手中,迎了上去。“当啷”一声,两件兵刃相交,哪吒心中不屑,暗道,你那兵刃也敢硬接我的斩妖刀,还不一击便断成两截? 哪知七星剑丝毫未损,反倒将哪吒斩妖刀磕了回去,哪吒顿觉不妥,低头细看刀锋,竟现出米粒大的一个缺口。哪吒惊到:“你使得是什么剑?” 银角笑道:“砍娃娃剑!” 哪吒大怒,抖起混天绫便朝银角缠了上去,银角叫一声:“来得好!”他知道混天绫不可易与,抽出芭蕉扇连扇三下。 他这芭蕉扇不同于牛魔王手中芭蕉扇,此扇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这一扇子搧将下来,只见地上凭空生起火来,火光焰焰烈焰腾空,朝着哪吒卷去。 悟空在后面看得清楚,他自然不畏火,但仍拉起土德星君道:“星君快闪!” 这火非同小可,不是天火,不是地火,更非炉中灶内山头雷电之火,乃是老君炉中炼出的文武之火。这场神火紫光乍现,山顶石头瞬间便酥了。 哪吒珍惜法宝,急忙将混天绫收了回来,转身便跑。只听银角哈哈笑道:“我倒有多大本事,原来只是个唬人的!” 悟空三人立在空中,看银角在下面耀武扬威,哪吒气愤道:“这妖怪哪里弄的这柄宝扇,此扇在手,谁能降得了他?” 悟空信口胡说道:“老孙我最是怕火,不然也无需二位劳心。” 土德星君道:“俗话说水能克火,何不去请水德星君来降他?” 悟空为难道:“话是这么说,只是我与水德星君不熟,这却如何是好?” 土德星君道:“既然逢上此事,自然不能推脱,我与大圣去走一遭如何?” 悟空喜道:“如此最好!” 哪吒道:“你二人去便可,我回去禀告玉帝。” 悟空抱了抱拳,道:“有劳三太子了。”哪吒对悟空也是不爱理,他心中只拿悟空当妖怪,冷冷道:“玉帝有旨,不可违之。”便驾云去了。 悟空心道,这不知深浅的东西,论起做人,可比土德星君差远了。 土德星君与悟空来在北天门,正好遇见多闻天王,多闻天王见土德星君携孙悟空来了,上前问道:“星君哪里去,这位可是花果山妖王孙悟空?” 悟空笑道:“正是正是!我如今已不是妖了,正保唐僧去西天取经,途中遇难,来求水德星君救一救。” 多闻天王道:“水德星君便在乌浩宫,两位请。”悟空二人行远,多闻天王喃喃道:“哼,你说不是妖便不是么?” 到了乌浩宫,水部众神在宫门前又拦住悟空,悟空心道,真是朝中无人难办事。他也不说话,一切交由土德星君打点。 土德星君说明来意,片刻工夫,水德星君便整冠束带迎了出来,迎进宫内道:“何方妖魔如此难降?”悟空道:“那妖魔也并非十分厉害,只是一柄扇子能扇出火来,故此来求水德星君降他。” 水德星君道:“用火我倒不惧,便随你走上一遭!” 悟空引水德出了北天门,径直来在莲花洞口,叫一声:“妖怪开门!”那把门的小妖,听得是孙大圣的声音,急又去报道:“大王,那猴子又来了!” 银角听闻,哈哈大笑道:“这个孙悟空果然有些门道,不知此次又请谁来!”金角道:“他自己不动手,只邀救兵,倒是正合你我之意。” 银角点头道:“我便给他来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叫天上地下都知我玄门法宝厉害!” 银角出了洞,见了水德星君,道:“你这老头,偌大年纪不在家里养老,作死不成?”水德星君道:“大胆妖怪,敢抗天威,看我来擒你!” 银角双手背后,暗暗将紫金红葫芦口打开朝下,道:“有本事便来,只是我剑下不斩无名之鬼,你姓甚名谁?” “我乃水德——”水德星君话未说完,嗖地一声原地不见,原来早被吸进了紫金红葫芦中。银角大王亮出法宝,哈哈大笑道:“这点本事,也敢妄言擒我?” 悟空拉起土德星君便走,惊问道:“那是什么东西,怎无缘无故便将人收去了?”土德哭丧着脸道:“大圣问我,我哪里知道?” 悟空急得直搓手,道:“这妖怪本事忒大,这可如何是好?过不了此山,如何能到得西天?”土德星君道:“还要去寻昊天上帝,小神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正说话间,只见哪吒引着几个人到此,悟空仔细一看,这几人都是旧相识。原来哪吒回禀玉帝,玉帝听闻有厉害妖怪,便着四大天师与火德木德二位星君。这几人都是场面上人物,先来与悟空见过礼,客气一番,便又奔莲花洞来。 听闻妖怪手持法宝将水德星君擒住,几人大惊失色,悟空道:“那妖怪说话时只不接茬便好,免得被他阴了。” 火德星君脾气最是暴躁,他见洞口无人,直接朝洞门掷出几个火球,那洞门腾腾燃起火来。悟空心中暗暗比较,火德星君之火与自己的御火神通相差不大,和祝融比起来却是差得远了。 只听洞内一声大喝:“开!” 洞门大开,却无人出来,须臾便见熊熊烈火自洞内喷了出来,银角在洞内哈哈笑道:“我这火比你那如何?” 悟空等人急忙躲开,火德星君见这火大惊失色,他自忖与火系神通大有体会,却也难驾御这扇子扇出的火来。 稍候片刻,火势渐消,银角大王自洞中跃出,喝道:“此番人多,还有点意思。” 这厢自然无人答话,张道陵手中捻个印诀,喝一声:“疾!”只见银角大王头上凭空落下一枚金光闪闪的大印,银角反应奇快,嘿嘿笑道:“与我斗法?” 他一闪身便遁入土中不见,再出来时,已在十丈开外。张道陵又御出一道符箓,顿时狂风大作,风中又夹着无数利刃,将银角卷在其中。 银角喝一声:“破!”顷刻间漫天狂风散去,又回清明世界。 张道陵大惊失色,他号称精解《道德经》五千真言,于其中精微义理深明其要,便是悟了此道之后,才始创天师教,造了无数符箓、丹书、云篆,天下道士本领神通,十有八九源出于此。岂料他这个天师教的祖宗施法,竟被人一语道破! 真是,连检查错别字时间都没有,我争取尽快赶上进度,见谅!(未完待续) 二五二、观音至 银角现出身形来,立在半空狂笑道:“你这法术,可是出自《道德经》?论起读经,你可远不如我了,哈哈!” 木德星君见妖魔猖狂,也忘了不可出声的禁忌,喝道:“休得口出狂言!”他袖袍一抖,现出一根青丝,也不知是何材料所制,丝丝绕绕缠向银角去。 银角皱了皱眉,却看不透这是何物,便闪在一旁,哪知这青丝如同生了眼目,紧追银角身后,银角腾挪几次都避不开,眼看便要被缠住。 众人面上皆露喜色,若能擒住银角,便可救水德星君出来。 此时只听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悠悠道:“谁敢欺负我儿子?” 悟空心中一喜,原来是九尾狐狸来了,此番真有热闹看了! 九尾狐狸那乌林距此不过十余里路,这边打闹动静甚大,她岂能不知?这两个干儿子向来对她孝敬有加,这番缘分也算偏得,故此九尾狐狸得知金角银角有了麻烦,便不假思索驾云前来,果然正见银角就被一根青丝缠住。 悟空见这青丝,取得乃是长生树上生生不息之意,他心道,不知道祝融与火德、句芒与木德星君有没有些关联。 他这边正琢磨,忽见木德星君自空中忽地落了下去,身上已被一根金光闪闪的绳子缠住,套在身上,顿时变作几个金箍,将他套的紧紧的无法挣脱,那青丝失了主人,便无影无踪了。须知金能克木,这幌金绳用来对付木系法术再恰当不过了。 银角见了幌金绳,自然知道是九尾狐狸来了,喜道:“干娘!多谢干娘来救孩儿!” 九尾狐狸裂开没有几颗牙齿的干瘪嘴唇,呵呵笑道:“旁人欺负我儿子,我自然要来。” 一见木德星君遭擒,哪吒与四大天师尽皆胆寒,没见这莲花洞妖怪有何本事,只是法宝太过厉害,两战便有两个星君被擒,再打下去,说不定还有谁会被擒住,那几件法宝一件比一件难破,还是再请援兵去吧。 悟空见哪吒欲退,便道:“三太子,天庭还有何人可请?”哪吒皱了皱眉,天庭自然有能人在,只是如紫微、勾陈、真武等人却也请不动,旁人来了也不济事。便道:“想必玉帝自有安排。” 悟空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我还是去请南海观音吧!” 哪吒道:“慢着!”他两次铩羽而归,自然要为天庭争个脸面,悟空道:“三太子可有人选了?”哪吒道:“见了玉帝,自有分晓。” 悟空随哪吒来到凌霄宝殿,玉帝听闻木德、水德二位星君被擒,略有忧虑,道:“众爱卿,你们看何人能擒此妖?” 太白金星道:“听三太子说这妖怪法术,有一柄扇子能煽火,有一个葫芦能装人,又有一根绳子能捆人,依我看,他也未必有多厉害,只是法宝威力大些而已。我有一个主意,要擒此妖,人少定然是不成的,只多寻些人来,人多势众,他法宝再多,也多不过人去!” 悟空暗挑拇指,太白金星这法子听起来平平无奇,却极为实用。不料玉帝道:“金星所言有理,不过取经毕竟是西天佛老之事,孙悟空,你当去佛老处也寻些援兵来,如此才能壮起声势。” 悟空心思一转,道:“玉帝莫非是说,这两个妖怪是西天跑出来的,要佛老来降他们?” 玉帝笑道:“你这猴子,莫要胡乱猜测,我哪里如此说过?” 悟空又道:“我实在不明,地上妖魔哪有如此厉害的,必定是天上跑下来的无疑!”玉帝想了想,道:“你说的却也有理,我即刻便叫各宫各殿点卯,看看缺了何人?” 悟空道:“好,那我便去西天寻援手了!” 悟空一个筋斗云翻到了灵山脚上,早有比丘僧拦住,悟空哪里管他们,只从众人头上掠过,来到大雄宝殿前,又有八大金刚拦住去路,悟空喝道:“快快闪开,莫耽误了取经行程!” 八大金刚犹豫之间,便被悟空飞了过去。 悟空初到灵山,只觉造化浓郁,比天庭更盛几分,而这造化中,又隐隐带着一股奇怪的气息,让人捉摸不透。 他已不及多想,便到了大雄宝殿上,这宝典巍峨雄壮自然不必说了,如来高坐莲台之上,见悟空来了也不动声色,道:“孙悟空,你不安分保唐僧取经,来此作甚?” 悟空也不施礼,道:“如来,这取经之路实在难走,平顶山有两个妖怪拦住去路,我使尽本领也斗不过他们,今次特来求援的。” 如来道:“这才走了多远,便来叫苦?” 悟空道:“非是叫苦,我早早便去天庭求哪吒三太子、四大天师、火德木德水德降妖,只是他们加起来也斗不过那妖精,实在无法,才来求佛祖的。” 如来道:“尔等自东土来西天取经,此心可嘉,但我却不能帮你。” 悟空叫道:“佛祖若不帮我,那唐僧便寸步难行了。” 如来道:“那两个妖魔我自然知道来历,凭你们手中法宝,确是难降,我给你指条路,你去寻南海观音,她自然有法。” 悟空道:“好,多谢佛祖!” 悟空来灵山只是应了玉帝要求,也没指望如来真能施以援手,按照他的估计,如来不会不知道金角银角的来历,既然三清出手,如来便需慎重对待。平顶山距西天还有许多磨难,现在绝对不是撕破脸皮之时。 悟空飞出殿去,如来将双目闭上,心中惊道,这猴子几年不见,眼中星点已若隐若现了,看来取经一事紧迫了。 三清啊三清,我倒是没有料到,你居然这么早就出招,道法自然,只可顺应天意,岂能逆天而行,这一局,你已败了! 悟空直飞南海,见了观音,将金角银角手段法宝道明,观音脸上笑容依旧,道:“既是佛祖有命,那我便随你走一遭去。” 若是从前,观音还需谨慎行事,三清毕竟是道教名宿,法力无边,她岂敢轻易得罪。而如今观音生机断绝,如来只道天下唯他一人能治,观音无奈,只得踏踏实实保唐僧西行路上平安。即使三清心中不快,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悟空道:“降妖之前,却要先去天庭走一遭,玉帝正在那厢点卯,看看天上可有星宿下凡,说不准这两个妖魔便是天上神仙下界作乱。” 观音道:“都依你,都依你。” 悟空前面引路,观音携行者木吒来到天庭,玉帝听闻观音到来,亲自下阶迎接。 此番天宫办事极快,神将蒙差查勘,天庭中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东西南北中央五斗、河汉群辰、五岳四渎、普天神圣、斗牛宫外二十八宿都在天上,更无一个敢离方位。 玉帝长舒一口气,道:“既然并非天上神仙,那我便叫四大金刚、四木星君助你去降妖。”玉帝又对菩萨道:“九曜星君中水德、木德星君皆被妖怪所擒,还望菩萨救他们回天。” 菩萨道:“我与他们也是旧相识,岂有不救之理?” 这一番声势浩大,又来在莲花洞前。 以菩萨身份,自然不能与妖怪动刀动枪,观音道:“悟空,你去叫阵,我只管收他们法宝。” 悟空亮出如意天机棍,他见那洞门已被火烧的支离破碎,便一棍将门旁石壁打塌了半边,喝道:“菩萨驾到,妖怪还不出来受降!” 这章少了一千,今天写不动了,容我缓一缓,不忙时会补上(未完待续) 二五三、生死迷 金角银角一左一右,正在莲花洞中服侍九尾狐狸吃果子,九尾狐狸端坐当中,笑眯眯受用着。木德星君与水德星君已被放了出来,捆在洞中石柱上,那捆人的也不是寻常绳子,自有银角大王施了法力在上面,要想挣脱也要费一番力气。 银角低声问九尾狐狸:“干娘,这两个人你可认得?” 九尾狐狸瞄了一眼,撇撇嘴道:“看着有些面善,想是些小辈吧。” 金角道:“贤弟,你做事也太鲁莽,若不早将水德星君放出来,恐怕已炼化了他。”银角道:“是是,幸亏干娘问起,不然那水德若被炼化,可惹出麻烦了。” 他三个正闲聊,忽听洞外悟空叫喊,金角脸色大变,惊道:“菩萨来了!” 银角问道:“菩萨多了,这个是哪个菩萨?” 金角道:“取经之事向来由观世音菩萨主持,必定是她来了。” 银角漫不经心问道:“观音可能破了我的法宝?” 金角叹道:“贤弟啊,你不在外行走,不知观世音厉害,她是四大菩萨之首,西天常在外的几个,谁也比不过她。” 九尾狐狸慢悠悠道:“观音之名也曾听闻,今日她来了,正好比比手段。” 金角忙道:“干娘,怎好劳动您老再出手。” 九尾狐狸道:“唉,不知我这老胳膊老腿,还能不能动弹了。”她缓缓站起来,右手拄腰。银角急忙扶住,道:“干娘,可要小心了。” 九尾狐狸一步三颤移到洞门口,裂开没有几颗牙齿的嘴巴道:“我若败了,你两个就速逃罢。” 金角知道九尾狐狸绝非寻常妖怪,乃是有人暗中属意他结交,他两个才刻意逢迎认了个便宜干娘,平日里没少孝敬。此番见九尾狐狸为了他两个不惜与菩萨一战,心中大为感动,金角道:“干娘,咱们一同去!你若败了,我两个岂能独走?” 九尾狐狸生平命运多桀,一生也无一个子嗣,老伴万年狐王又意外身亡。她一人孤单,便认了一个干女儿胡玉,两个干儿子便是金角和银角,在心里只拿亲生的一般看待。她见金角大王要跟来,便道:“你两个远远看着便罢,莫要近前!” 银角早将幌金绳、芭蕉扇递了过去,九尾狐狸接过来,喜道:“有这两样便足够了!” 跨出洞来,见悟空站在洞前叫阵,银角问道:“哪个菩萨来了?让我看看!” 观音听悟空讲述金角银角二人所使法宝,便大抵猜出他们底细,来到这一见,自然认出这二人根底,心道,只将你两个擒住,只不伤你们,我料三清也不会怪罪于我。 观音自恃神通广大,对这两个自然不以为意,她又见金角银角身后站着一个老妪,这老妈妈:雪鬓蓬松,老眼昏花,面色红润满是皱纹,牙齿稀疏貌似菊残,乍看去已有百十岁模样了。观音心中奇怪,看金角银角神态,对这老妪甚是尊敬,这个又是何人? 她再仔细看去,忽地脸色一变,难道会是她?观音于是飘到阵前问道:“这位老妈妈,可是姓胡?” 九尾狐狸向前挪了两步,扒开眼皮看看,道:“年月太久,也忘了姓什么,没准就姓胡!”观音见她有恃无恐模样,微笑道:“偌大年纪,修行不易,何必以卵击石!” 九尾狐狸笑道:“都打到人家门口了,还故作慈悲?” 观音道:“这么说你是执意如此了?” 她见九尾狐狸只定定看着她,也不答话,伸素手捏出净瓶中杨柳,瞬忽间化成一柄绿色长鞭,“啪”地一抖,便朝九尾狐狸击来。九尾狐狸见观音说打便打,反倒不慌不忙,口中念道:“青狐现!”背后不知何时现出了一条极长的青色巨尾,便朝观音的长鞭迎了上去。 观音似乎有些忌惮,手腕一抖,便将鞭子收了回来,喝道:“你不明所以,何必回护他两个?”九尾狐狸道:“自己儿子,我不护着谁来护?” 观音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自己不惜性命,那我便不客气了。” 九尾狐狸冷笑道:“你那菩萨心肠哪里去了?” 观音道:“对你这等妖魔,怎能动仁慈之心。” 九尾狐狸道:“道貌岸然假慈悲!” 说罢九尾狐狸背后那条巨尾一分为九,化作漫天青影,朝观音横卷过来。观音见这招势大,她也曾听闻其中利害。今日见了,恐怕真是挡不住,便使个身法躲开了。 九尾狐狸讥讽道:“当着这许多小辈的面,你居然避战,岂不有损菩萨威名?” 观音一言不发,那翠绿柳条渐渐生长起来,变得晶莹剔透,朝九尾狐狸抽了过来。 这一旁可惊杀了众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妈妈竟然能和观音旗鼓相当,而看上去观音似乎还稍有畏惧,她究竟是何来历? 悟空也是一头雾水,惊得嘴巴都合不拢,看观音模样,似乎与九尾狐狸早就相识,而且看观音一副凝重神态,显然九尾狐狸堪做她对手且隐隐占得上风。 而最令他惊讶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西游记》中九尾狐狸被悟空一棒打杀之事。九尾狐狸若有如此本事,不可能避不开悟空那一棍,书中偏又分明写着“劈头一棍,打得脑浆迸流”,九尾狐狸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如果是真……凭那个美猴王的本领根本无法打杀她,如果是假,又是为什么? 金角银角与九尾狐狸,难道就是简单的干亲么,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金角银角乃是老君童子,什么大人物没见过,能叫他两个甘心情愿认作干娘的,哪里会是简单角色。这事也实在太过扑朔迷离了。 九尾狐狸、胡玉、牛魔王、金角银角、太上老君……这几人隐隐形成了一个关系网,而这张网的节点,自然便是太上老君了。难道这一切都是老君授意? 那边四大天王见菩萨与九尾狐狸斗在一起,自己也不好袖手旁观,便喝一声:“将那两个妖怪擒住!” 四金刚与四木星君一起拥上,将金角银角围在当中,施展手段攻了上来。银角丝毫不惧,挥起七星剑迎战四大天王,金角摸出两道符咒,口中念念有词丢了出去。半空中突现一道雷网,将四木星君裹了起来。 四大天王对战银角,自然占了上风,此时持国天王忽觉面前金光一闪,凭空飞来一道绳索,将他拦腰捆住,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原来九尾狐狸与观音对战,尚能分神照应这边战况。悟空见此情形,对九尾狐狸法力又高估了许多,当即确定,那个美猴王根本不可能打死九尾狐狸,九尾狐狸那一次绝对是诈死,然后使不为人知的法术遁了,这之后便再没现于世间。她既然这么做,自然是不远再掺合到佛道之争中。 本来九尾狐狸相助金角银角,自然站在道家这边,之后半路做了逃兵,显然是有了大变故或者认为势头不对。而此刻九尾狐狸不惜与观音菩萨对敌……此时与彼时,又有了怎样变化?悟空隐隐有了推断,但仍然不得要领。 他见他边观音目光扫了过来,暗道不好,自己再不出手,观音必定生疑。他亮出铁棍来便要攻上去,只虚晃两下,此刻只见远方乌云滚滚,两个人影风雷般涌着云层过来。 悟空仔细看去,心中暗叫,这下热闹大了。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胡玉和他傍上的齐天岭巨妖——牛魔王!(未完待续) 二五四、功成退 牛魔王须臾便至,只因胡玉未能请动九尾狐狸回积雷山,牛魔王心有不甘,便要再来试试。他见观音正和九尾狐狸交手,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便震天介一声大吼:“哪个敢伤我母!” 观音与九尾狐二人你一鞭击过来,我一尾还扫回去,不似打架,倒似是对舞,只是其中法力涌动非同小可,地上已显出了无数道深深的沟壑出来。此时听牛魔王大喊,二人同时收了招式,后退几步。那边四天王虽只剩三个,但金角大王那符咒只能将四木星君困住一时,此刻四木星君脱厄,以七对二,早已占了上风。 牛魔王二话不说便加入战团,铁棍一扫,如一阵狂风刮过,天王星宿无人敢接,迅疾退出了战圈。 金角银角同时施礼道:“多谢这位兄台相救!”牛魔王却不给面子,冷冰冰道:“谁为你两个,我乃是为我母而来。”于是飞到九尾狐狸身旁,嘘寒问暖起来。 悟空见牛魔王做戏倒也像,先撇开与金角银角之间关系,只为胡玉之母九尾狐狸来。此举自然是不愿将此事与齐天岭扯上关系。而对自己,牛魔王更是看也不看一眼,便当悟空是一块山石,心中暗赞道,老牛粗中有细,不错。 悟空见了牛魔王,忽地想起一事,自己早该想到,牛魔王原来与九尾狐狸早就相识。《西游记》中美猴王将九尾狐狸打杀,这事牛魔王自然知道,而到了火焰山时,无论是玉面公主胡玉还是牛魔王都未曾提起此事,这却有些不合情理了。对胡玉来说,九尾狐狸与他亲母无异,必要与牛魔王说起此事来,而美猴王打死九尾狐狸一事,至少金角银角二人是知道的。金角银角与牛魔王皆出自老君门下,岂会不通风报信?由此看来,九尾狐狸诈死之后,十有八九和胡玉又见过面,否则活生生没了一个人,怎会如此消停?如此说来,这九尾狐狸与牛魔王走的甚近,此事若问牛魔王,想必他定能知道内情。 观音见妖魔又添强援,自知今日讨不到好处去,自己本领虽大,也只能抵住九尾狐一人,而三天王与四木星君,却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牛魔王的。观音暗自叹道,青丘九尾狐重现世间,恐怕再不得安宁了,此事还要去禀告佛祖才好。 观音将悟空唤到身边,低声嘱咐道:“你在此看好唐僧,切莫前行一步,我见妖怪只为阻你等西去,并无擒杀之意。我去禀告佛祖,教他来处置此事!” 悟空道:“菩萨尽管去,我自然守住师父。” 说罢观音叫三大天王与四木星君与悟空一同护住唐僧,自己腾云往西天去了。 却说牛魔王方才一声吼,自然惊动了一人。悟慧与牛魔王父子连心,他听牛魔王叫声,唯恐父亲出事,只是悟空教他不可离开唐僧半步,只急得如热锅台上的蚂蚁。 他见悟空携三大天王与四木星君过来,便迫不及待飞向莲花洞去,牛魔王正和胡玉给九尾狐狸嘘寒问暖,忽见红孩儿飞了过来,一时间愣在当场,尴尬神色无法言表。红孩儿见牛魔王携着一美貌女子,神态亲密显然非寻常交情,也猜出了几分,此时父子不好交谈,他只恨恨瞪了牛魔王一眼,便又飞转回来。 八戒不知悟慧飞来飞去作甚,上前问道:“悟慧,前方那妖怪可厉害的很?” 悟慧冷冷道:“自己看去!” 八戒看看悟慧,又看看悟空,不明所以,悟空自然知道内情,笑道:“莫要乱问。” 八戒一头雾水,好端端被悟慧训斥了一句,面上挂不住,便自己也飞过去看了一眼,他见这些人中自己只认得一个牛魔王,心中纳闷,在花果山时,牛魔王明明和悟空是结拜兄弟,此时竟似成了对头。可那个悟慧又为何生气?他越想越是糊涂,又见天王星君个个威风凛凛,自己只一身布衣容貌丑陋,心里越加烦躁,索性闭上眼睛卧到草丛中便睡。 唐僧那边依次给金刚和四木星君见礼,悟空独自坐在一旁,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观音去请佛祖,自然要趟平道路,叫唐僧安心西去,以九尾狐狸神通只与观音战平,必定斗不过如来。她颇有来历,若被如来擒去,只怕许多隐秘问不出来了。悟空想了想,使个胎化易形之术,留一具假身在此,真身早已无形遁出了。 飞到莲花洞前,只见金角银角引牛魔王正往洞里走,不见九尾狐狸与胡玉,想是已经进去了。悟空传音唤道:“老牛,我是悟空!” 牛魔王听出悟空声音,停在洞口,也传音道:“何事?”悟空道:“此番闹得够大了,天上星君天王被擒住三个,还不收手?” 牛魔王笑道:“收不收手,我哪里说的算?” 悟空道:“观音已去请如来佛祖,若还不走,只怕走不了了!” 牛魔王惊道:“果真?” 悟空道:“千真万确!” 牛魔王也顾不得与悟空再说,窜入洞中,喝道:“大事不——”他刚一开口,九尾狐狸摆手教他噤声,传音道:“洞中有外人,莫要吼叫!” 牛魔王环顾洞中,果然见水德星君、木德星君、持国天王被拘在洞中。 牛魔王传音道:“如来即刻便到,我等还是早早退了为好。” 银角大王半信半疑道:“老牛莫唬我,单单我两个,便能惊动如来佛祖?” 金角瞪了银角一眼道:“你也忒高看自己。” 九尾狐狸悠悠道:“如来自然是为我来的,如来,如来……”她喃喃道出如来姓名,到得最后竟咬牙切齿,显是恨意极深。 几人均不知个中因由,牛魔王道:“娘哟,有话先离了这里再说,好汉莫吃眼前亏啊!”九尾狐狸恨恨道:“好!我便随你们回积雷山去。”她又看了看金角银角,“孩儿,此番分别,不知何日能再见。” 金角银角道:“干娘放心,只要你仍在天地间,我俩必定年年给您老拜寿!” 九尾狐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道:“那便无须客套了,走罢!”她掏出幌金绳与芭蕉扇交给银角,一手拎起胡玉,一手拎起牛魔王,穿出洞口便不见踪影了。 银角道:“干娘既走,再无需担忧,你我兄弟再搅他一阵如何?” 金角摇头道:“只怕如来恼羞成怒,这个险冒不得。” 银角道:“便如此走了也教人生疑,好歹打个招呼去。” 他两个出了洞,径直朝唐僧歇息处飞来,凌空喝道:“交出唐僧来,我放尔等西去!” 悟空见只他两个出来,知道牛魔王等自是走了,便亮出铁棍喝道:“看棍!”银角知道悟空铁棍厉害,不敢硬接,只扔出幌金绳喝道:“看宝贝!” 悟空初次遇到这等法宝,不知该如何躲闪,一个分神便被幌金绳捆住。 银角大王哈哈一笑,便下来擒悟空,金角此刻见西方金光涌动,喝道:“弟弟快走!”拉起银角便直冲天际,连回头都不敢。 须臾间,果然观音与如来佛祖二人到此,唐僧听闻如来到此,隔着百十里便跪倒在地,口中只念“阿弥陀佛”。如来也不近前,只远远一指,将悟空身上幌金绳收了,又将悟空唤了过去。 悟空道:“弟子参见佛祖!” 观音问道:“那狐狸走了?”她不问旁人,却只问九尾狐狸。 悟空道:“适才那两个长角的妖魔来擒我师父,弟子与他两个相斗,却被他绳子捆住,不知这狐狸何时走的。” 观音道:“好个暗渡陈仓。” 如来空跑一趟,倒也不恼,道:“既然现了身形,早晚逃不过佛法!”(未完待续) 二五五、宝林寺 观音脸色难看,她也没料到这伙妖魔居然走得如此之快,心中隐隐生疑,但她适才悟空与那妖魔相斗,被幌金绳擒住却是真真切切,绝非假打。或许只是这伙妖魔太过机警了吧。 观音道:“佛祖,之前齐天岭那妖牛也在,这伙妖魔只怕与齐天岭有所关联。” 如来道:“天下大势已定,非此即彼,哪里还有什么散妖。”他将手中幌金绳掷给悟空,道:“这绳子我也用不着,送你吧。” 悟空接过绳子,先谢了如来,又道:“只是不会用,还请佛祖教我。”如来将幌金绳口诀教给悟空,便回西天去了。 观音与悟空道:“佛祖已有明示,此番西去磨难重重,必有异教拦阻,你若再有难,直接便来寻我,莫要耽搁了时日。” 悟空心中一动,如来怎么会催促起取经来了?按理来说,取经虽是佛祖属意而为之,但为西天面子着想,对外也只宣称是东土主动派人去取经,如来只静坐灵山等候便是。听观音语锋,悟空自然可以确定,如来着急了。 悟空自知想不出答案,便施礼谢了观音,心中暗道,你要快,我偏给你来个慢的。 观音又道:“你领天将去洞中寻寻,看二位星君和持国天王是否无恙,我暂回南海去了。”观音说完就走,也不待悟空答话。 悟空暗暗纳闷,怎么一个个都风风火火,他却不知,观音失了双头怪鱼,这几日正寻得紧呢。 悟空唤四木星君几人,一同进了妖怪洞府,见水德星君、木德星君与持国天王都被施法禁锢在石柱上,这法咒禁锢颇为奇怪,几人如何也解不开。 悟空道:“我看妖怪不敢再回来,只静候几日,法力消了自然便好。”四木星君一起动手,将一洞小妖打的打,杀的杀,赶的赶,便在此守着被缚着的三人。 悟空见此地再无阻碍,便叫上唐僧,别了天王星君,又往西边行去了。 路上唐僧也问起降妖之事,悟空便将妖魔如何势大,自己几次搬兵,最后求到西天如来处,才将妖魔吓走。 唐僧称谢不已,死心塌地,求佛之心更加前程,恨不得下马又要参拜,自然被悟空拦住。 这一路,说不尽那水宿风餐,披霜冒露,师徒们行罢多时,前面又有一山阻路。三藏在那马上高叫:“徒弟啊,你看那里山势巍峨,只恐又有魔障侵身也。” 悟空笑道:“师父莫说妖,你一说妖,妖怪便出来。”八戒一旁逢迎道:“师父也是唐王兄弟,金口玉牙,一说便准。” 悟空啐道:“少来虚头巴脑。”八戒道:“师兄,莫非师父说错了。” 悟空道:“不是师父错,是你错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金口玉牙,师父也不是能掐会算,又无法力在身,只随口说说罢了,你却顺竿上爬,一副谄媚模样,哪里像个出家人。” 唐僧赞道:“悟空说得好,出家人不打诳语,溜须拍马自然是不可的。”唐僧前世金蝉子便是因为不肯顺着佛祖说话而遭贬,到了今世,那执拗性子仍没见改了多少。 八戒很是尴尬,岔开话头道:“西天实在难行,从高老庄到这也有两三个年头吧,怎还不到?”悟空道:“早呢,只怕还未出了大门。” 悟慧道:“哥哥,哪里有这么大的门。就是有这般大的堂屋,又哪里去找这么长的过梁?”唐僧笑道:“悟慧,你大师兄内有深意,在他眼中,只把这青天为屋瓦,日月作窗棂,四山五岳为梁柱,天地犹如一敞厅!” 几人虽是说笑,唐僧这一说却令悟空心中有了醒悟,世人都道天就是天,地就是地,却不知这天地究竟是何根本模样,说不准还真如唐僧所说,如一个大屋子无异。 不知不觉上了山去,这座山也不平静:耳边听的是大虫啸吼,眼里看的是豺狼结党,古怪乔松崖边盘卧,枯藤老树形状森严。 一阵山风吹来,唐僧在马上战战兢兢道:“悟空,快些走!” 悟空道:“师父莫惊,都是些山精野怪,没一个成气候的。” 师徒们沿着山路信步而行,直走到红轮西坠,九重天上现了星辰,一轮明月满映乾坤。终于下了这座大山。 悟空行在前面,只见山底下隐隐现出楼台殿阁,喜道:“师父,下面似有座寺院。” 唐僧道:“阿弥陀佛,正好天黑,去化斋投宿。” 又行了半个时辰,一座山门现在眼前。好一座寺院,红粉砖墙耸立,朱门上嵌铜钉。参禅处有禅僧讲,演乐房多乐器鸣。寺中灯光闪灼,又有香气朦胧飘出。 唐僧久未到寺院拜佛,见了这一座大寺院,岂能不喜,停马离镫来到寺前。 门上有匾,却不知几年未擦,都被灰垢掩住,唐僧微微皱眉,悟空长了长身,用袍袖一拂,便将匾上灰尘拂去,现出五个烫金大字“敕建宝林寺”。 唐僧道:“僧人懒惰,好好一座牌匾蒙尘。” 悟空一见“宝林寺”,自然知道这是何处地界,笑道:“师父莫如此说,一个懒倒好好说,总不能一寺僧人都懒,想必还有内情。” 唐僧道:“进去看看便知。” 悟空要去打门,唐僧道:“悟空,你性刚气傲,莫冲撞了人家,还是我来。”悟空让开心道,你若进得去才怪。 唐僧将锡杖放下,解开斗篷,整衣合掌,上了台阶。唐僧扣了几下门环,便站在门旁等候,等了半响却无动静,他轻轻一推,这扇大门原来虚掩着,唐僧走进去仔细一看,原来这是座山门,连门框都是后安的,怪不得无人看守。 山门指的是寺院正面的楼门。那时寺院道观为避开市井尘俗而多建于山林之间,因此要称山号、设山门。虽说是门,却更像是牌坊高立,中间是没有门的。 唐僧边行边想,今日可真开了眼界,有生以来头一遭,居然见到山门之门。 山门之中有三道门,分别为空门、无相门、无作门,唐僧着急投宿用斋,也无暇看两旁金刚天王塑像,他一直行到大雄宝殿,见了佛祖金身,这个自然要拜的。 唐僧跪倒在地,道:“我佛慈悲,保我西去取得真经回来……”他这里正喃喃自语,自佛像后面转出一个道人来,手里持着扫帚,问唐僧道:“长老哪里来的?” 唐僧将自己来历说明,道人说道:“长老,我只是这里扫地撞钟的杂役,做不得主。里面有个管寺的老方丈,他若允了,才敢留下住。”说罢这个道人奔到后面,将本寺僧官请了出来。 这僧官一脸倨傲之相,出来看了看唐僧便对那道人喝道:“你不知我这宝林寺是御赐的,只接皇家士大夫,这行脚僧人如何能进本寺?” 道人吓得站站兢兢不敢说话,唐僧听得刺耳,上前道:“弟子乃东土大唐皇帝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经过宝方,求借一宿,明日不犯天光就行了。万望老院主方便方便。” 僧官道:“你们这些行脚僧人,个个油嘴滑舌,年前来了几个,我好心纳下,不料第二日走时,将我寺中器皿盗走许多,快去快去,前方便有一处客店,三个铜钱一宿。” 唐僧出了许久,哪里见过这样僧人,佛家讲究日日行善,莫说是同门来此,便是不相识的路人也要好言相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心中委屈之至。 那僧官见唐僧不动,便叫那道人上前驱赶,便在这时,只听一道门内轰隆一声巨响,僧官急忙奔到前面观看情形。 只见门内那几尊足有两丈高的天王塑像中,持国天王已倒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僧官再仔细看去,多闻天王头上蹲着一只瘦小的猴子,可不正是悟空。 僧官惊怒交加,骂道:“你这猢狲——” 他话刚出口,悟空又挥起一棍,将广目天王砸了个粉碎,喝道:“大胆刁僧,我师父乃是金玉之体,你怎敢随意奚落!” 僧官手指悟空道:“你,你敢毁天王塑像!” 悟空嘿嘿一笑,道:“莫说塑像,便是真人在这,我也照砸不误!快快接我师父进去,不然我拆了你这寺院!” 僧官也只仗着一时血气,此刻见了地上一片狼藉,再看看悟空那根铁棍,怎能不惧,于是忙叫道人撞钟去,唤出满院几百僧人,列开阵势迎接唐僧众人。 一切安置妥当,自然好茶好斋饭伺候不提,悟空却不闲着,他见唐僧安歇下来,便来寻这僧官方丈。 僧官回了房,心中仍惴惴不安,他刚点起烛火,眼前一花,那个雷公又现在眼前,这一惊了得,僧官扑通坐在了地上。 悟空坐在床边笑道:“莫怕莫怕,我只问问便走。” 僧官勉力爬了起来,道:“神仙老爷,你,你尽管问无妨。” 悟空道:“你这寺院牌匾为何不擦灰尘,山门之中为何又安了道门,过往僧人借宿为何又不接待,只这三件事,如实道来!” 僧官苦着脸道:“老爷,你容我缓缓,刚才可吓得不轻。” 悟空道:“好,倒茶倒茶。” 僧官倒了两杯热茶,喝了几口,这才定下神来,将乌鸡国宝林寺中几桩怪事解释了一番。(未完待续) 二五六、二国师 悟空所问这三桩事,其实源自同因。 僧官道:“本寺西去四十里,便是乌鸡国城都所在,这座宝林寺,便是乌鸡国王敕建。回想五年前,天上大旱,田间颗粒无收,民不聊生。国王素来爱民如子,但国小仓薄,纵开仓赈灾也没挨过多久,便钱粮尽绝。” “于是国王道是上天惩罚,便终日沐浴斋戒,昼夜焚香求雨,这一求雨,果然管用,那一日天上一只巨鸟盘旋,不多时便降下雨来。” 悟空“咦”了一声,站起身来,他站起来不要紧,僧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便定定看着悟空。 悟空因何生疑,只因他清楚记得,乌鸡国王乃是因得罪了文殊菩萨,这才有青狮精变作全真妖道来将他沉入井中。而之前旱了足足三年,青狮精才来施法降雨,怎地又出现了一只怪鸟?怪鸟降雨,莫非是商羊所为? 悟空猜得不错,自上次赤松子见天下旱情难解,便叫商羊月月巡查,凡有干旱处,便可自行降雨。而除了第一次降雨与西天、天庭大战一次之后,再也无人阻止齐天岭行事。悟空叫僧官接着说。 僧官道:“这怪鸟,不,这神鸟降了几次甘霖之后,旱情顿解,于是神鸟再也不来。不料这雨下起来便没完没了,终日滂沱,不过三两日,乌鸡国内处处涝灾,这一涝,比那干旱还让人头疼。” 悟空一听便明白了,暗骂一句这狠心的文殊菩萨。定是文殊见旱灾治不了乌鸡国王,又不敢阻止商羊降雨,这才教青狮精暗中作法,叫他雨上加雨。商羊只能解旱情,却无法治涝灾。 僧官道:“如此一涝就是两年多,眼看国之将亡,来了一个全真道士。这道士法力高深,挥手间,天上大雨顿时止住,不过半月,地上便干了。从此后乌鸡国风调雨顺,再没天灾。” 悟空心道,这故事虽多了一点曲折,却也和《西游记》中所写大致不差。 只听僧官又道:“国王自然大喜,便和全真道士结为异姓兄弟,奉为国师之尊。国师本事虽大,却不自骄,接人待物也彬彬有礼,最难得的是,他虽是道士,却也不阻百姓信佛。”悟空暗道,他主子便是菩萨,他怎敢阻止? 悟空问道:“你说这半天,也是所答非所问,我那三个问题,你都忘在脑后了。” 僧官忙道:“老爷莫急,这是前事缘由,我说的仔细,你听得清楚些。我国国王素来信佛,建了不少寺院,大国师来后,也常到各处寺院走走。他来了本寺,丢下几卷经书,教小僧自此之后教本寺僧人念这卷经文,其他的尽都封库,绝不可再动。” 悟空问道:“那是什么经文?” 僧官自桌上拿下几卷经书,道:“这几部经书乃是《弥勒佛下生经》《弥勒佛救苦经》《弥勒佛所问经》。” 悟空听了,心里顿时明白,文殊菩萨此举也是一箭双雕啊。他非止将乌鸡国王推入井中泄愤,又将专诵弥勒的经文传至此处,由此看来,这个文殊也定是东来佛祖一派的无疑。再想想后面狮驼岭上青狮白象大鹏开山篡国,显然四大菩萨中,除了观音,其余三个都是东来佛祖死忠。这个文殊,不惜脸面,居然将青狮派下来两次,难道他就不怕如来翻脸? 僧官又道:“国师传经之后,便教我们建个山门,专挡外面僧人入内,唯恐佛法失了纯正要义,就连本寺僧人也不得擅出。说到这里,想必老爷亦能明白,为何匾额蒙尘、山门紧闭、不接待外面僧人了。” 悟空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确是明白了。”悟空听完,转身便要出去,只听僧官道:“老爷要走了。” 悟空听着怪怪的,回头问道:“还有什么?” 僧官道:“老爷既是要过路的,明日怕是要换通关文牒吧。” 悟空笑道:“你知道的倒是多。” 僧官道:“不敢不敢,小僧先得告知老爷一声,当今国王对两个国师言听计从,但这两个国师却水火不容,老爷明日去了,可要审时度势才是。” 悟空顿时有点发晕,什么叫“国王对两个国师言听计从”?敢情乌鸡国王还没被推到井里,而明明一个国师,怎么变成两个了? 僧官见悟空出神,知道自己这番话定是有用,他见过悟空本事,眼下只要刻意讨好,便道:“大国师来了一年左右,乌鸡国内迁来了一个大户人家,这人家主人姓秦,也是修法力的。我等也不知内情,只知道秦家和国师斗了一场,好似不分胜负,国王又将秦家主人封为了二国师。” 悟空微微皱眉,怎么又出来个姓秦的,这又是何方神圣? 僧官道:“都说大道同源,可这两个国师偏偏不可,一个说东,另一个定要说西,弄得国王也甚是头疼。” 悟空隐隐觉得,乌鸡国王之所以保住了性命,定和这个神秘的二国师有关。 僧官又道:“本来我这山门紧闭,里面锁得死死,任谁叫也不开的。前日里二国师来此拜了拜佛,临走时斥责我一通,叫我不准再锁山门,所以今日那俊俏长老才能径直来到大雄宝殿。”他看了看悟空,又紧接着道,“便是锁了自然也拦不住老爷。” 悟空哈哈一笑,道:“好,听了许多,受益匪浅,多谢了!”僧官连道“不谢不谢。”再抬头时,悟空已是人影皆无。 僧官见悟空也不是十分凶恶,拿起经文来念了几段,这才安心睡了。 悟空来到院中,只见清光皎洁,玉宇深沉,真是一轮明月高照,大地分明。 借着凉爽夜风,悟空理了理思路。文殊菩萨是青狮精的后台,这自然再无异议,他命青狮精传弥勒经文,这乃是为东来佛祖收拢造化之举。而东来佛祖屡次三番阻挠取经,如来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虽然在《西游记》中,如来在此处并未插手,但自己还记得观音在平顶山分别时,曾经催促过取经进程。由此看来,这个姓秦的二国师,很有可能便是如来或者观音派出来的。 二国师前日来宝林寺拜佛也并非凑巧,他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打开这道山门,以唐僧逢庙必拜,见佛烧香的秉性,必定要入寺看看。说不定这个僧官的一番话,也是二国师教给他的呢。 既然多了个二国师,那青狮精便不好下手,观音或者只为协助悟空擒住青狮精,却不想误打误撞,反令乌鸡国王免遭三年水浸之难。这可真是环环相扣,一处动则处处动。 悟空始终想不明白的是,那个东来佛祖凭什么能和如来叫板呢?唉,西天那处水深几许,自己此刻是探不出来的。东来佛祖既为未来佛,又岂会是鲁莽之徒?自己倒闲吃萝卜淡操心起来。 悟空直在屋外坐了整整一夜,月光流离映在身上,这一个可上天入地的混元金仙,其实却是这个世界中最寂寞之人。他所想所思,只能独自揣摩,却不能和任意一人说起,这是何等的孤独? 天微微明,唐僧便推门出来,他见西方皓月虽将落,却也将地上照的通明,便吟道:“皓魄当空宝镜悬,山河摇影十分全。琼楼玉宇清光满,冰鉴银盘爽气旋。” 悟空赞道:“师父好才气!” 唐僧才看见悟空,喜道:“我这凡胎肉体,只有床上睡得最踏实。” 悟空问道:“师父一夜无梦?” 唐僧道:“哪里还顾得上做梦,便觉沾了枕头便睡了,此刻真是神清气爽,正好赶路。” 悟空暗道:“那国王果然逃过了一劫,不然必来寻唐僧喊冤。” 师徒一众在宝林寺用了早斋,便牵马离了寺院,直往西面乌鸡国而去。四十里路,按估算也用不上一个时辰,唐僧信马由缰,白龙马撒开四蹄奔开去。悟空见前方宽敞,便也不拦阻。 行了一阵,悟空正与八戒、悟慧闲聊,忽听前面吵闹起来,他起身飞了过去,却见一彪人马拦住了唐僧,几个身着盔甲的武将将唐僧围在中间,显然没有善意。 悟空见唐僧无事,却起了促狭之心,也没显露身形,欺身近前去听他们说话。 只见这一彪人马,彩旗招展,白马迎风。一个个架鹰牵犬,有持着火炮,有牵着粘竿的,人人腰悬雕弓弩箭,一看便知,是要去狩猎的。 居中的是一位小将军,他顶盔贯甲,手执青锋宝剑,坐下黄骠马,腰带满弦弓,隐隐也有几分帝王之相。悟空在空中暗道:这个想必便是乌鸡国的太子了吧。 只听唐僧道:“贫僧不知冲撞了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有一武将道:“哼,你这和尚,一句恕罪便了事了吗?我家太子爷乃是本国储君,你就是跪下磕头也难饶!” 唐僧哪里经过这等阵仗,一时间脑门沁汗,心中暗骂道:“该死的几个徒弟,怎么还不上来!” 只听那太子道:“将你这匹白马送我,我便不怪你。” 久等了,抱歉(未完待续) 二五七、玉玺封 白龙马之神骏非凡,但稍懂马之人都看得出,他英武高大,奔跑起来四蹄腾跃如同不沾地一般,长鬃飘逸,便如天马下凡。 唐僧见这人居然对白龙马有了非分之想,心道这马是菩萨所赠,怎能给你?于是道:“这位小施主——” “什么施主,叫太子殿下!”一员武将喝道。 唐僧也有些恼火,区区小国武将,也如此无礼,便冷冷道:“什么王侯公子,在我眼中都是施主。” 武将眼睛一瞪,挥起马鞭劈头盖脸砸去。 太子将目光看向别处,这样的场景他已司空见惯。那武将鞭子落在半空,似乎被什么扯住了,他拽了几下也不动,便发力猛拉。 哪知这下拉到了空处,那个怪异的力量忽然消失,直接摔下了马去。唐僧见武将摔得狼狈,知道必定是悟空到了,也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笑完又觉不妥,急忙正襟危坐,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那武将灰头土脸从地上站起,自然认为唐僧是有法力的,惊道:“这和尚会妖术!” 太子脸色一变,他也曾见过国师施法,有道行的便是神仙,任你有多少凡人武将也是白搭,而唐僧方才手足不动,便叫那武将自马上跌下来,看来今日运气不佳,遇到硬茬了。 太子也无心出去打猎,手一摆,叫手下摆驾回宫。 呼啦啦尘土飞扬,这群人兴冲冲来,又败兴而归。 悟空现出身形,对唐僧道:“师父受委屈了。”唐僧道:“身为当朝储君,怎能如此胡作非为,当街便要抢人马匹!” 悟空道:“师父,你入世不深,这世上比这胡作非为一百倍的也不鲜见。” 唐僧叹口气道:“若是人人信佛,这世上哪里还会有纷争。” 悟空心道:若是人人信佛,怕是无趣死了。 八戒和悟慧自后面赶上,师徒一众向着乌鸡国行去。 行不多时,便到了乌鸡国城中,只见街市上人物模样与东土也无甚区别,只是服饰艳丽许多。城中凤阁龙楼多见,虽比不得大唐气魄,倒也有几分壮丽之色。 唐僧道:“悟空,此时时辰尚早,正好进朝倒换了关文,便接着赶路去吧。” 悟空道:“师父若不疲乏,我等自然无事。” 唐僧道:“昨夜已歇过来了。” 悟空道:“那便直去朝堂,免得到了馆驿又寒暄问候,一耽搁便是半日过去。” 众人挑担牵马到了朝门,悟空上前与阁门大使言道:“我等乃东土唐王差往西天拜佛求经者,今要上朝倒换关文,烦大人转达,才不误善果。” 此时正是朝议时分,那黄门官入了端门,跪下丹墀启奏道:“朝门外有四个僧人,言是东土唐国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今至此倒换关文,现在门外听宣。” 乌鸡国王听是唐王钦差,即令传宣。喜道:“果然大唐人物不俗,千山万水不惧,也敢到西天拜佛求经。” 那大国师道:“西方经文良莠不齐,依我看这和尚或许便白走一遭。”只听二国师笑道:“大国师何出此言,人家还在路上,你便道人家白走,不厚道。” 唐僧四人来到金銮殿下,见那两班文武朝官个个威严端肃,相貌轩昂。唐僧双手合十唱道:“见过国主。” 大国师在上面喝道:“你这和尚,见了我王,为何不拜?” 唐僧未答,悟空早使法决看出,这大国师便是文殊菩萨座下的青狮精。于是昂然答道:“汝等下土边邦,敢叫天朝上国人物敬拜,你未来远迎我还未怪罪呢。” 大国师见了悟空,分外眼红,但他自知凭本事斗不过悟空,好在此时他贵为国师,便可在通关文牒上处处刁难。 只听二国师道:“果然中土人物仪表不凡,来人,看座!” 悟空先前注意力都在青狮精身上,听到二国师说话,他放眼望去,只觉这人有些面善。他使玄空法秘诀仔细观瞧,这人并非是妖,而是清清白白的一个神仙,看修为也有天仙**品模样。 宝林寺僧官说过这人姓秦,悟空仔细想想,忽地记起这人了。在三界之中,问道峰顶,他曾经与这人照过一面,只是不知来历如何,向来与问道宗有些干系。 悟空想的没错,这二国师正是问道宗宗主秦无弦,那一日问道宗二宗主孙女云照影招亲,被悟空、九头虫及大红小红等人搅了局,他见自己法力低微帮不上忙,便寻个时机逃了。 过了二三年,他见问道宗依然如故,那几个厉害角色再没来犯,便又出山重做问道宗宗主。三界倾塌之前,他也从八荒宇道阵中脱身出来,到了这方天地当中。 悟空心中早就盘算过,这个二国师既然与青狮精作对,那便必定不是东来佛祖一支。三清与天庭自然不会理这等事,十有八九还是观音唆使。 今日见了秦无弦,悟空更加坐实了这个猜测。问道宗老祖乃是九头虫御下,这个姓秦的若不是有人撑腰,怎会平白无故来到这个小国和青狮精作对,仙人若不求利,绝不会平白无故为自己树敌。所以此事还是和九头虫有关。九头虫、观音、如来,这三人早已被悟空看做一根绳上的蚂蚱。 《西游记》中,观音也曾派金毛犼与灵感大王阻碍取经,那个观音恐怕和此时的观音截然不同,悟空虽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化,但通过观音的种种表现来看,她确是力保取经的。 想到九头虫,悟空心中便略过一层阴影,自己出三界以来从未和九头虫照过面,但九头虫十有八九知道唐僧的大徒弟便是他在三界中见过的那只猴子。 只是猴子倒也无妨,但自己变作白衣颛顼的第二本相九头虫也知道,好在他从未见过颛顼,只说白衣人倒也不能让观音联想到悟空和颛顼会是一人所化。一旦叫九头虫知道颛顼容貌,自己的处境可就极其危险了。 不知麒麟他们捉到九头虫没有,这个姓秦的在此行事,也不知九头虫会不会来帮忙。自己要不要在此设下伏兵,等候九头虫的出现呢? 乌鸡国王对这两位国师早已见怪不怪,但这两人都是有大法力的,他也得罪不起。这几年来二人保得乌鸡国风调雨顺,无灾无祸,黎民安乐,他便已经知足了。 御前黄门官给唐僧搬了一把椅子,唐僧坦然而坐。 大国师道:“东土和尚,你要取经便去取,又来朝中作甚?” 唐僧也知道这个大国师与他作对,但也答道:“贫僧带有唐王通关文牒,来此要与本国国主加印的。” 乌鸡国王听了这个,脸上有些为难。 唐僧见了那国王模样,心中一沉,道:“陛下请检此文牒,若无纰漏,还劳烦金手给印。” 乌鸡国王笑笑道:“照牒放行加印乃是常理,我岂会不知,只是本国玉玺昨日方被封起,要百日后才能取出呢。” 唐僧惊道:“为何要将玉玺封起?” 乌鸡国王道:“这是本国的惯例,封了玉玺,日日烧钱供奉,便可保国泰民安。” 唐僧摇头苦笑,道:“这倒是闻所未闻。” 悟空见大国师青狮精坐在一旁冷笑,知道必是他暗中使坏,便问道:“国王,我倒要问问,这惯例使了几年了?” 乌鸡国王道:“这……今年是第一年。” 悟空哈哈大笑:“天下倒有这般巧的事,我们要给文牒加印,你却道玉玺被封,说是惯例,却只是今年始兴,我们今日到此,你昨日封的玉玺。乌鸡国王,这有些欲盖弥彰了吧。” 乌鸡国王道:“你这小和尚,说什么欲盖弥彰,我全然不懂。大国师能掐会算,这几年保得我乌鸡国中国富民安,想必不会错。” 悟空道:“国岂能一日无印,所谓封起玉玺一说,也只能骗些愚男信女。” 大国师叱道:“猴子无礼,来人,将这四人逐下去!” 国王刚要发令,只听秦无弦道:“陛下,我倒觉着这唐朝僧人说的有理。大国师既然能掐会算,要算到今日有唐王差人取经路过我国,应该不在话下,他为何单单挑了唐朝僧人来的前一天封了玉玺,这事可大有琢磨。” 青狮精道:“他们取经与我何干,我虽能算,却也不算无用之事。” 秦无弦道:“岂会无用?大唐的确是天朝上邦,我乌鸡国虽富,却也难敌大唐之万一,今日唐王钦差到此通关不得,旁人听了只会说我国刁难,毕竟将一国之印封起百日,这事太过离谱。到时毁了两国邦交,你还说此事无用么?” 悟空这时越看这秦无弦越顺眼,跟着帮腔道:“那是自然,取经乃是大唐现今第一要务,耽搁了时日,恐怕你担当不起。” 青狮精道:“东土便怎么!我不在他处进贡,不与大唐相通,他又能管得了我国之事?” 秦无弦笑道:“毕竟山野道人,不知朝堂利害,国之相交,岂能因小失大,陛下,你是难得的圣君,此事还由你来定夺。” 乌鸡国主听了两位国师相辩,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了。 青狮精喝道:“旁国之事我不管,我只管我国风调雨顺,此时若取出了玉玺,明年有灾,莫再找我!” 秦无弦道:“早些年没供玉玺,也不见有何灾害!” 悟空听他两个吵来吵去也无结果,跳出来道:“大国师,你有何本事,敢保一国无灾?” 今天又晚了,我的时差倒不过来了55555(未完待续) 二五八、大五行? 悟空心里打好算盘,观音催他取经,他已打定主意拖延,但虽要拖延此时却也不是时机,自己面上还要做出着急取经的样子。 在乌鸡国遇见了姓秦的二国师,悟空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将九头虫引出来,才算不虚此行,只是急切间也没有什么主意,且行一步看一步吧。 他使言语相激,大国师若敢自夸,自己便要与他比试比试,不信自己还胜不过他一个九品天仙。 青狮精听悟空这么一问,脸上便露出自得之色,将头一歪,不答悟空。 乌鸡国王在一旁道:“小和尚,我家国师是武当山得道的仙人,这几年竭心尽力,使得国中风调雨顺、水火无侵、毒虫不染,这等本事,我有生来还是第一次见过。” 悟空掩口而笑,笑声越来越大,到了后来,笑得直在地上打跌。 乌鸡国王皱眉道:“小和尚无礼了,寡人所言都是实情,你为何发笑?” 悟空道:“你这国王真是没见过仙人,这呼风唤雨的本事,乃是最易学的,随便找个识字念咒的便可施展。” 悟空摆摆手叫悟慧过来,手指他对国王道:“这孩子也只六岁,我教他喷个火给你看看。” 他看了看殿上也没什么东西,便伸手一招,将殿前武士腰间宝刀唤在手中,对悟慧道:“把你平日里最不屑用的拿出来,教这国王看看什么才是本事!” 悟慧知道悟空用意,他暗运玄功,张口一吐,一股青火便自口中喷出来,只见钢刀如同沾了油的木棍,腾地燃起了一团火焰,须臾功夫,便化作钢水淌在地上,悟空手中也只余一个刀柄。 乌鸡国王看的目瞪口呆,半响惊道:“这火……如何藏在肚子里的?” 秦无弦看得明白,这火乃是实实在在自己炼出来的,这小娃娃如此年纪,法力竟如此高深,自己是绝对比不上的。他与国王道:“陛下,这不是戏法,乃是神仙法力,这娃娃的本事,比我是高明许多了。就算是大国师,恐怕也不敢弄这样的火出来。” 青狮精素来不懂火,却道:“我修的乃是安邦定国大法,这等雕虫小技也只当做戏法玩玩,与民何益?” 他这话正投国王脾气,乌鸡国王赞道:“国师心怀社稷苍生,确是不必习此类毫末之术。” 悟空微微惊诧,这个青狮精智商不弱啊,自己以为他不懂避战,没想到他轻飘飘一句话便将矛盾转移,反而借劲将自己抬高了几分。 悟空印象中的青狮精,大多还是受《西游记》中狮驼岭那个青狮精的影响,被孙悟空不费吹灰之力钻进了肚子,折磨的死去活来。他收起了轻视之心,再想想乌鸡国中的青狮精,才意识到,这头狮子其实并不笨。他能将国王哄得团团转,又篡位三年不被人发现。能独自一人做成如此大事的,怎么会是笨人? 而这个二国师秦无弦虽有意相帮,此刻也没什么好计策,悟空想了想,道:“师父,既然乌鸡国玉玺被封,还是暂回馆驿歇息吧。” 唐僧心中虽急,却也没有良策,于是辞了国王,出了朝门。 八戒道:“那个大国师不是好人!” 悟空道:“为何说他不是好人?” 八戒道:“他藏起玉玺,刁难师父,自然不好!” 悟空道:“倒也未必,至少百姓多过了几年安闲日子,管他有心还是无心,终究是做了善事。” 唐僧道:“悟空说的有理,世事无常,但存恶心者或成善,应算善果还是恶报?” 八戒道:“存什么心,积什么果,那自然是恶的。” 悟空自然知道青狮精来历,便道:“也未必便是恶心,至多算个无心积善。”取经本就是一件不知对错之事,因此青狮精来阻止取经,自然也不能判别他的善恶,悟空这句话说得才算公允。 乌鸡国都本就不大,行了一会便到馆驿,众人安置下来,也算得了一日空闲,当可好好歇息一番。 到了馆驿,悟空宽慰唐僧几句,叫他莫要心焦,自己定会想出办法,叫乌鸡国王拿出玉玺来。悟空虽然这么说,眼下却也真无太好计策,那个国王对青狮精言听计从,为国运着想,轻易不会将玉玺拿出来。 只是悟空倒也不是十分着急,秦无弦若真代表着观音一脉,他必定会将此事告知九头虫,到时说不准便要看观音与文殊之争,究竟谁能占得上风了。相比之下,着急倒不该是自己,该是观音才对。 悟空此时想起那僧官之言,忽地记起,这个姓秦的国师并非孤家寡人,而是号称“大户人家”。修仙之人往往图个清静,这个姓秦的为何携家带口来此,这事倒有些奇怪,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去他家探探? 悟空说走便走,他叫悟慧看好唐僧,自己使个遁法出去,便在城中寻起来。 都城之中,大户人家着实不少,且也有不少修法力之人,悟空一时间也寻不到哪家是秦国师的府邸。正在空中犯愁,只见朝门中行出一人,后面跟着几个随从,可不正是秦国师! 秦无弦下了朝,自然要回家去,他本是修士,不喜骑马坐轿,在城中又不好施展法术,便一步步走回家中。一路上倒也有许多人相识,不住给秦无弦问安。 到了一处大院,秦无弦径直进去,悟空自然知道,这便是他家了。 悟空始终居于空中,先前粗略浏览此城,却未曾注意到这座院子,秦无弦一进去,他才发现,这院子着实有些古怪。 自上而下看去,整座院子更像是一个超大的祭坛,这还不算,更奇特的是,这院子是以五色土铺成,颜色分明。东方为青色、南方为红色、西方为白色、北方为黑色、中央为黄色。悟空也不懂什么阵法,但一个普通人家哪里会如此建造房屋。 悟空隐遁身形进了秦家大院,一路穿廊过柱,越来越能确定,这个院子果然有许多玄机。寻常人家建造廊亭,偶有曲折,或取曲径通幽、美观大方,或为防鬼之用。因古人认为,鬼魂只走直路,不会转弯,故此将廊路修得七扭八拐,便是教鬼寻不到屋门。 而秦家的长廊何止曲折,简直就是一座迷宫,这弯子绕的简直令人发指,明明眼看到了屋门口,却又偏偏折了回来,一直回转到大门口,平白无故多走了无数路。 院内并无一个凡人,便连看门的小厮也是人仙修为,更有几个天仙修为的在后院起止坐镇。悟空仔细看看这几个天仙修为的,却又见到了一个熟人——便是三界中问道宗第二宗主云卷舒。 当年在问道峰上,悟空在问道峰曾捉住他逼问过他,云卷舒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问道宗老祖收集五行纯阳之人一事。 因此事关乎到大五行灵血阵,悟空此刻仍记忆犹新,旁边那几人虽不认得,但有可能也是问道宗羽翼,看来这个秦无弦来到此天地中仍不消停,还在筹划着一些事情。而他之所作所为,大致便是九头虫指使的了。 悟空见秦无弦进了后院,云卷舒众人见了秦无弦,一起称道:“宗主!” 秦无弦摆摆手,叫众人都坐,张口便问:“这几日可有收获?” 云卷舒道:“回宗主,已凑了二十三人了。” 秦无弦微蹙的眉头展开,喜道:“我只半月未归,便寻到了三人?” 云卷舒道:“正是,乌鸡国内早已探遍,五行纯阳之体一个也无,这三个都是我命手下远赴西面车迟国寻到的。” 秦无弦赞道:“做得好,云宗主辛苦了。” 云卷舒道:“岂敢岂敢,明日我与罗玄再去远些地方寻寻,若有机缘,月内便能凑足这二十五人。” 秦无弦叹道:“果然这方天地正统,想当年在那劫杀界,费了几百年之功,也未曾凑齐。” 云卷舒道:“嗯,近几日总能想到劫杀界中那两个小子。” 秦无弦问道:“你说的可是影儿招亲逢到的赤火、黑水之体?” 云卷舒道:“正是,他两个若在,大五行便成了!” 悟空听得清楚,原来他们仍然要凑二十五人,这大五行的用处,便是要为布大五行灵血阵。这倒是怪了,当年在劫杀界,九头虫要寻法出界,才要布大五行灵血阵,此时他已出来,还布这阵做什么呢?(未完待续) 二五九、擒虫计 秦无弦在屋子里踱了半圈,沉吟道:“自劫杀界出来后,原问道宗中人也分散天地各处,便是寻你们几个,也费了我好大力气,又去何处寻那两个小子?” 云卷舒道:“宗主,你看这是何物?” 云卷舒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储物袋,从中取出一块偌大的玉石来,小心翼翼放到桌上。秦无弦见了,惊呼道:“五行问心玉!” 云卷舒道:“正是此玉!那一日适逢举界迁徙,我早将此玉妥善留好,只待日后有用。” 秦无弦笑道:“那一日忙乱的紧,连我都忘了此事。”其实他哪里是忘了,只是秦无弦心思都放在那些功法灵药上,他只想宗门一散,这五行问心玉也无太大用处,只自己安心修炼便好,便没再理会。 云卷舒道:“宗主可知这五行问心玉有何用处?” 秦无弦笑道:“这你还来问我,五行问心玉,能测出修行者体内五行分布,此事尽人皆知。” 云卷舒道:“宗主沉浸于修心养性,对这玉的妙用反倒不如老朽知道的清楚了。” 秦无弦仔细想了想,忽道:“我想起来了,五行问心玉,五行是一用,另一个用处却是问心,早年间自然知道,但这问心一用从未使过,竟差点忘了。” 云卷舒道:“宗主说的不错!五行问心玉岂止为测试体质之用,这问心一用才是关键。问心一说,其实说白了乃是寻人,经过此玉测试过的一切人众,自然在这玉中留下法力残余,若有大修为者施展神通,便可通过这些残余的法力,寻到当初测试之人!” 秦无弦接着道:“之所以多年未用,乃是我等修为不够。” 云卷舒道:“若是尊主来此,必能通过此玉,寻到那两个赤火、黑水体质的小子。” 秦无弦越听越是激动,喝道:“云兄,此番你可立了大功,待尊主来此,我定为你请功!” 云卷舒施礼道:“多谢宗主!” 悟空听得清楚,原来五行问心玉还有这样的妙用,倒也是世间奇物了。 只听云卷舒又道:“五行问心玉因其大小不同,威力自然不同,以此玉大小,怕是能笼盖万里之内,寻找起来省了许多功夫。” 秦无弦道:“好,我这便即刻通报尊主,叫他老人家来亲自施法,哈哈,此番尊主必有重赏!” 尊主?记得当年问道宗老祖便称九头虫做尊主,大五行灵血阵也是九头虫布置下的,秦无弦说的尊主十有八九便是他无疑。哈哈,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还在思虑如何擒下九头虫,眼下可不正是最好的时机! 九头虫若听到此讯,必会来此施法寻赤火体质的严征和黑水体质的章回,自己叫麒麟等人在此埋伏,还愁擒不下他么? 悟空抽身便走,直往齐天岭赶来,他始终隐匿身形,近了齐天岭时,寻僻静处换了颛顼容貌,这才现身出来。 进了齐天岭,他不去寻麒麟,却先来寻牛魔王。 牛魔王见了悟空,先是一惊,然后便有些尴尬神色。悟空笑道:“哥哥,你倒是个孝顺女婿。”牛魔王恚怒道:“莫要胡说。” 悟空道:“洞中无人,说说何妨?你和那小胡玉,有多久了?” 牛魔王瞪了悟空一眼,道:“要你来管!” 悟空见牛魔王脸皮太薄,耍弄他也无甚趣味,便正色道:“二哥,我并非无事来此,你告诉我,胡玉之母是何人?” 牛魔王一怔,反问道:“你怎知道此事?” 悟空道:“寻常妖怪,哪有人能和观音相抗不落下风,我是好奇心起,便要问问。” 牛魔王道:“你既然问,我不瞒你,胡玉之母并非她亲母,而是万年狐王之妻,万年狐王名做青林,她名做青丘。他们不同之处便在九尾之上,天地间只这两只九尾狐狸,再无第三只。” 悟空想起,《西游记》中火焰山土地曾经说过,积雷山摩云洞中有百万家私,便是万年狐王遗给玉面公主胡玉的。于是问道:“万年狐王是不是已经死了?” 牛魔王道:“这……并非死了。” “没死?”悟空心中惊疑,“那怎么只见青丘一人,难道他夫妻不谐,分开住了?” 牛魔王苦笑道:“悟空你莫瞎猜,他夫妻俩万年情意,岂能不谐。那青林其实……是被西天佛老擒了去。” 这事居然又和如来有关系,悟空接着问道:“如来擒他作甚?” 牛魔王道:“这我却不知了,如来擒了青林,还要擒青丘。那青丘带着胡玉,在世上遁逃隐匿了几百年,天下虽大,却无一处是她们避身之所,哪里都不敢久住。直到齐天岭建起,她们才敢在积雷山安家。如来虽厉害,但自上次一战后,却也不敢来齐天岭附近擒人。” 悟空心中不明,道:“那九尾……青丘明知如来惦念着她,怎么还敢独自搬到平顶山去住?”牛魔王道:“她与我自有通讯的手段,但凡示警,我便即刻前往,故此她虽稍离,也不十分惧怕。” 悟空听到这里,已明白的差不多了,他虽不知如来因何要擒青林青丘这两只九尾狐狸,但青丘身上显然也有如来需要的东西是无疑的了。青丘攀到牛魔王这门亲戚,倒也算恰当,至少当今天下,除了齐天岭,再也没有别处能护她周全。 悟空问道:“你可使手段胁迫胡玉?” 牛魔王眉毛立起:“放屁,我老牛岂是那样的人?” 悟空笑道:“这就急了,难不成人家看你英俊潇洒,一见钟情不成?”牛魔王道:“我哪里知道,总之是两情相悦,和其他无干!” 悟空知道牛魔王自然不会在这事上撒谎,牛魔王若从人类的审美来看,那便是丑陋的妖怪,人形牛头,就算再好看也是怪异,但在狐狸眼中,没准这便是最美的呢。何况牛魔王对胡玉有过救命之恩,八成自那时起,牛魔王伟岸英武的身躯便给这小狐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悟空拍拍牛魔王肩膀道:“莫只顾着野花香,若冷落了嫂嫂可是罪过!” 牛魔王咧嘴笑道:“那是自然!” 悟空离了牛魔王洞府,再往麒麟处寻来。 可巧的很,大禹正在麒麟洞中,商议如何去捉九头虫一事。天地甚大,寻人最是难事,他们与九头虫又未照过面,只能凭悟空描述推断。好在太乙金仙修为的再无第二个和九头虫一般模样,他那脸面和腰间第十头特征明显,倒也不会捉错。 见悟空进来,麒麟喜道:“悟空,我定下一计,要擒九头虫,你倒看看行不行。” 悟空道:“伯父尽管说。” 麒麟笑道:“说是我定下的计策,其实乃是大禹出力甚多,说起来简单的很,叫做引蛇出洞。” 大禹接着道:“不错,上次你走后说九头虫会在阴司渭水或南海之中,我带人去寻了个遍,也不见九头虫踪影。” 悟空惊道:“你去南海了,可去过落伽山,可有见到观音?” 大禹道:“我去那日恰恰观音不在,不然难免一场恶斗。” 悟空道:“即便如此,也是打草惊蛇了。” 大禹道:“非也,后羿传了我一个隐身的法,倒也好用。”悟空一怔,那岂不是自己教后羿的,这两人修为高绝,用起这法决来,怕是更胜自己一筹,观音若不在南海,想必无人能发觉。 大禹道:“九头虫不知躲到了何处隐匿,如此寻找如同大海捞针。他既丢了双头怪鱼,自然要着力寻回来,我看倒不若放出风声,说出此鱼所在,九头虫必然去寻,如何?” 悟空点点头,道:“这也是一计,只是你若说此鱼在齐天岭,便打死他怕是也不敢来。” 大禹道:“只谎称鱼在别处,如何?” 悟空道:“九头虫也未必会露面,他若使旁人前去试探,发现怪鱼不在,还是枉费工夫。” 麒麟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这九头虫像只缩头乌龟,却如何是好?” 悟空道:“我有一计,也是机缘巧合得知。” 悟空将自己到了乌鸡国,将大五行灵血阵一事简略说了,若所料不错,九头虫必到乌鸡国,去施法寻赤火体质的严征与黑水体质的章回。若去乌鸡国埋伏下,十有八九便能遇着九头虫。 麒麟道:“这计策妙啊,那还犹豫什么,快走!” 大禹摆摆手道:“不急!”然后转对悟空道,“悟空,你身在取经途中,一举一动只怕都被人瞩目,若是九头虫在乌鸡国中被捉,这事也太过巧合,即使你行事隐秘,不能确定与你有关,只怕也会有人生疑。” 悟空想想,的确如此,自己若是取经每到一处,便有齐天岭人出现,久而久之必被人怀疑。只是良机难寻,若不这么做,又该如何是好。 大禹笑道:“这事也算巧了,你大可不必犯此险,便可将九头虫引来。” 悟空听大禹另有出路,便问道:“请讲!” 大禹道:“祝融年前收了一个徒弟,也是赤火体质,也叫严征,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还有一更,补昨天欠的(未完待续) 二六〇、火云洞 悟空先是一愣,之后便是狂喜万分。 这正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个消息来的也太过突然,就像一个天上落下一个大馅饼,砸在自己头上。 严征既然在手,那便万事不愁,只需静等九头虫顺着法力印记来寻严征便是。只不过秦国师一旦发讯,九头虫只怕即刻便到,他若发现严征在齐天岭,只怕仍是不敢来寻。 悟空随即道:“大禹前辈,要让九头虫毫无顾忌来寻严征,还是即刻将他带离齐天岭为妙。” 大禹稍一想便知原因,便道:“好!” 于是大禹传音与祝融,也来不及细说,便叫祝融带严征来此,顺便叫上后羿。祝融见悟空来此,自然心中欢喜,但她只觉悟空久不在身前,先前那感觉却淡了许多,自己也曾心中犹疑,自己梦中的那个白衣人,究竟是不是他? 悟空与祝融只寒暄几句,便道:“此事仓促,路上再说。” 麒麟、大禹、祝融、后羿带着严征,在悟空带领下飞出了齐天岭。九头虫一事,悟空甚是心焦,便自齐天岭直往东飞,只要离乌鸡国近些。 飞了一阵,祝融喝道:“下方好去处!” 众人落了下来,但见两山中间夹着一座深涧,这地界,日光透过树叶,照在涧水上斑驳光亮,潺潺流水过桥更显青山幽境,偶有猿啸鸟啼,又见花木奇特,远方山峰似插屏,却是一处难得的宝地。 几人在涧中穿行,后羿忽道:“看那边!” 只见涧上有一座山峰,峰下突兀立起一座石碣,上镌六个大字,乃是“枯松涧火云洞”!悟空见了这洞,一时间有些恍惚,枯松涧火云洞乃是红孩儿洞府,他此时正在取经路上,这里如何又有此洞? 他回想起劫杀界天上那轮红日,他也曾进去,看过红日中火云宫,这个火云洞只怕是红孩儿早年间所立,只为纪念火云宫吧。 严征看了火云洞三字也是一怔,自然想起自己在劫杀界中修行岁月来。 悟空众人刚到洞前,忽见洞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这两人一男一女,皆着火红衣装,生得俊美绝伦。严征见了那红衣男子,惊喜万分,跪倒在地便称“师父”。原来这两人正是差点被红孩儿吞进肚中的火凤金乌。 他两个见这许多人,也是大为诧异,金乌扶起严征,也不及细问,先和火凤与悟空施了个礼。原来他两个早就得知,是悟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二人性命。 “恩公何以到此,又如何与小徒相见,这几位又是何人?”金乌接连问道。 悟空笑道:“如何能一句话说完,进洞再说。” 众人进了洞中,悟空只说有人要捉严征,此刻便要以严征为饵,反捉住那人。 金乌一听大怒,道:“哼,那人来了,我便将他烤成肉干!” 悟空道:“那人你也认得,便是当年劫杀界中落云城主,真名九头虫。” 金乌一听闭口不言,他自知并非九头虫对手。 此时祝融眉头微蹙,道:“明明是我徒弟,如何你一口一个徒弟,占我便宜。” 金乌不知祝融来历,便道:“自然有个先后分别,征儿你说是不是?” 严征知道祝融本领,哪里敢答话。祝融一本正经道:“你本事寻常,征儿若被你教,真可惜了。”祝融心直口快,只据实说出,倒也并非存心奚落。 火凤金乌都是脾气暴躁,听祝融这话刺耳,便站起身道:“寻常不寻常,比试一番才知道!”悟空急忙拦住,笑道:“二位,这是和你家火云宫宫主同辈的人物,你两个当真要比?” 火云宫宫主自然便是灵宝道尊,火凤金乌一听这话,惊得瞠目结舌。 祝融笑道:“我暂教他一年,一年之后,你两个若觉我教的不好,便来齐天岭将他领回去,如何?” 悟空道:“祝融,你莫以大欺小了,无事便叫严征来陪陪这两位师父,毕竟相处多年,情深意重。” 祝融白了悟空一眼道:“要你管。” 寒暄一阵,悟空道:“正好火凤金乌在此,假作真是比真的更真几分,严征便是在火云洞中随师修行的,九头虫若来此,见了火凤金乌,自然相信了十成。几位前辈,此刻便委屈你们,在外面寻个地方隐匿起来,如何?” 麒麟道:“九头虫想必自东面来,我便去北面防他逃脱。” “我去西面。”大禹道。 “我去南面。”祝融道。 后羿道:“剩下的我都管了,不过有句话先要说好。” 悟空道:“什么话?” 后羿道:“我不知那九头虫遁术如何,若是追不上他,我便要放箭了,到时射死了可莫怪我。” 悟空狠狠心道:“捉不到活得,死的也好,只是莫要叫他走了!” 麒麟哈哈大笑道:“后羿玩笑话你也信,我们几个若捉不住一个太乙金仙,一头撞死在这涧中算了。” 悟空顿时无语,后羿这么正儿八经的人,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悟空见众人安置妥当,枯松涧火云洞旁,已布下了万无一失之局,为了避嫌,他却不好在此,便匆匆回乌鸡国去了。 再说乌鸡国秦无弦府中,秦无弦使秘法通知了尊主,他那尊主,自然正是九头虫。秦无弦发出讯息,心中惴惴不安,尊主近来心情极差,若不是有了寻找黑水赤火的消息,自己绝不会打扰他老人家。 片刻工夫,秦无弦室中似有波光一闪,化出一个人形来,秦无弦跪倒在地,道:“给尊主请安。” 九头虫冷冷道:“取经的人到了?” 秦无弦道:“今日才到。” 九头虫道:“乌鸡国中可有阻碍?” 秦无弦道:“那……乌鸡国王听了大国师蛊惑,封起的国中玉玺,取经人通关文牒无法签印,怕是一时走不了了。” 九头虫怒道:“废物!你为何不阻止?” 秦无弦畏惧道:“不知大国师何时与国王商议的,直到今日我才知此事。” 九头虫稍微沉思,道:“封起玉玺,总要有个理由。” 秦无弦道:“是是,大国师说,封起玉玺,便能国泰民安。” 九头虫道:“蠢材,他要安,你便令他不安,自然有理由将玉玺取出了。” 秦无弦恍然大悟,恭维道:“尊主英明!” 九头虫道:“早日送走取经人,乃是你如今第一要务,之后便可安心寻五行之人了。事成之后,我将此国赠你!” 秦无弦激动道:“晚辈先谢过尊主,今日请尊主前来,便是与五行之人有关。” 九头虫面容也不见有何变化,但听他语声,似是感了兴趣,道:“有何进展?” 秦无弦道:“大五行共二十五人,此时已寻到了二十三人。” 九头虫淡淡道:“很好。” 秦无弦道:“剩下那两人,虽未曾寻见,却也有些线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要费些功夫。尊主可还记得当年问道宗中那小丫头招亲,招来了黑水、赤火两人,但后面又乱作一团,被他两个逃脱了。” 九头虫道:“我自然记得,莫非此刻缺的又是这两个?” 秦无弦道:“正是,这两人当年曾在五行问心玉中留下法力印记,这印记经久不消,此玉更有奇特之处,便是通过此印记,能寻到施法之人的所在。” 九头虫道:“那你为何不去找?” 秦无弦道:“晚辈道行不够,故此不得已下,只得再劳动尊主。” 九头虫点了点头,道:“此事,你做的不错!五行问心玉在何处?” 秦无弦躬身道:“劳烦尊主随我来。” 九头虫随秦无弦来到了秦家后院,屋内原有的问道宗长老都已被秦无弦散去,此刻屋内只有云卷舒一人。 秦无弦手指云卷舒道:“这是原问道宗二宗主,五行问心玉这个法子,便是云宗主想出来的。” 九头虫看了看云卷舒,道:“见过。” 云卷舒之前也曾远远见过九头虫,但那时并未细看,此时离得近了,但觉九头虫身上一股强大的诡异气息,令他不寒而栗,急忙拜倒问安。 九头虫道:“起来吧。” 他目光移到桌上五行问心玉上,右手轻轻抚在玉上,片刻工夫,心中一喜,果然能探查到黑水、赤火那两人的法力所在。 他再运功催动,这两股微弱的法力受激之后,凝成了两股游丝,隐隐要往西方挣脱去。那道黑水游丝去势微弱,赤火的那条却如劲风卷蛛网。 九头虫道:“都在西面,一远一近。既如此,你二人便随我先去寻赤火。” 秦无弦见此法有效,喜道:“都凭尊主安排!” 九头虫将五行问心玉收入怀中,便往外行。这五行问心玉离得越近,寻人越准,带上它随时探查,能保万无一失。 秦无弦与云卷舒跟在后面,三人顷刻便出了乌鸡国,直往西面飞来。 三更补完,谢谢阅读。(未完待续) 二六一、蛇吞象 九头虫行事谨慎,每走一段路,便取出五行问心玉来确定方位,这样一来却耽搁了许多时间。约莫一个时辰,才寻到了枯松涧。 九头虫教秦无弦和云卷舒先行试探,自己留在原地不动,秦无弦和云卷舒明知九头虫心意,但居人檐下,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谨慎探查。 他两个沿枯松涧一路寻来,走到一半时,便见到了火云洞,二人看周围并无半点动静,心中大喜,匆匆返回禀告九头虫。 “火云洞?”九头虫问道。 云卷舒喜道:“正是火云洞,晚辈记得,拥有赤火体质的严征,当年便是火云宗门下弟子,想必是到了此地,改宗为洞。” 九头虫道:“火云洞方位在何处?” 云卷舒道:“西南五十里左右。” 九头虫又取出五行问心玉来看看,点了点头,道:“你俩可用心探查过周围?” 秦无弦道:“尊主放心,除了洞内没进去外,方圆百里之内绝无一人。”其实大禹麒麟等人便在附近,只是以他俩修为,如何能看得出来。 云卷舒忽道:“尊主,我想起一事,原来那劫杀界火云宗并非严征一人,他还有个师父,修为着实不俗。” 九头虫道:“可是那一对红衣男女?” 云卷舒道:“正是!” 九头虫道:“无妨。”他在问道宗曾和火凤金乌照过面,这二人本领敌不过他,他自有信心从他们手中夺人。 眼见成功在即,九头虫此番行在前面,须臾到了火云洞前。他倒也彬彬有礼,示意云卷舒上前敲门。 云卷舒走到门前,叩了三下。 片刻门开,走出来的正是金乌。金乌见这三人都是熟人,脸上露出警惕神色,道:“你三个来此作甚?” 云卷舒道:“将严征交出来。” 金乌怒斥道:“在劫杀界中你们便要擒我徒弟,到了这方天地还不死心?” 九头虫唯恐拖延生变,速速了结此事才好,便踏步上前,捉向金乌手腕。金乌退了一步,双臂一展,一片火焰笼向九头虫三人,他进了洞中,反手一带,便将洞门关死。 九头虫躲也不躲,伸足便朝洞门踹去,只听轰然一声响,洞门居然纹丝没动。 九头虫一惊:“有阵法相护?”然后回首喝道,“将此门攻开!” 门上设阵法,是悟空想出的主意,他唯恐九头虫机警,见风头不对便逃窜,设个阵法在此,多少能吸引他一些注意力。 他三个拼力硬击这扇洞门,只听背后“敖昂”一声怒吼,三人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只见从天降下一只巨爪,将九头虫死死按在地上。 云卷舒、秦无弦两个见尊主连半点反抗能力都无,吓得心惊胆丧,看都不敢看一眼便仓皇逃窜。 捉住九头虫的正是麒麟,他听了悟空主意,不以真身相示,只化作一只无名怪兽,如此一来,法力虽打了些折扣,但擒住九头虫也是绰绰有余。 悟空想的周全,秦无弦毕竟身为乌鸡国国师,他若在乌鸡国,对取经而言多少有利一些,况且他和云卷舒并无大过,只是受了九头虫胁迫行事,捉回齐天岭反倒不好处置。 麒麟一举擒住九头虫,法力运至,直接便封住了九头虫的神通。大禹等人见麒麟一击得手,上前道:“速回齐天岭吧!” 火凤金乌听外面声音全无,知道大事已定,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祝融心念一转,问道:“你们两个,随我们一同去齐天岭如何?” 火凤看了看祝融,想起了悟空说过的话,这女子乃是和火云宫宫主同辈的人物,适才又见麒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九头虫擒住。心中大为惊骇,九头虫的本领他两个都知道,便是火凤金乌其上也奈何不得他。这个祝融邀去齐天岭,又有何用意呢? 金乌道:“去齐天岭作甚,这里已住惯了。” 祝融淡淡道:“本想与你们说说清心炼炁、心火不离的法门,既然不去,那便罢了。” 火凤惊道:“真的!” 金乌也是大为惊讶,祝融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所修的法术窍门,这还不算,那清心练炁、心火不离正是这几日难题,二人为此困扰不解,正在发愁。 金乌忙道:“要去要去,多谢前辈!” 最高兴的自然是严征,他见祝融对他从前的师父好,心里怎能不喜。 众人一同上路,麒麟擒住九头虫,火凤三人被大禹等一人带着一个,风驰电掣赶回了齐天岭不提。 却说秦无弦与云卷舒两个心惊胆寒回了乌鸡国,一直奔到秦家大院,心魂还未定下。良久,秦无弦道:“云宗主,那是什么怪物?” 云卷舒摇摇头:“只看见半只爪子,便有一人长短,哪里还敢看它身子?” 九头虫的修为神通,在他二人眼中已是深不可测,便一只手也能取他们性命,但就是这样一个高山仰止的人物,居然被一个怪物瞬间擒下,这怎能不叫人震撼? 秦无弦道:“此事绝不可对旁人提起!” 云卷舒也知道轻重,道:“那是自然,今日之事,我今日便忘了。” 二人心领神会,装作无事一样便出了屋。云卷舒还好说,他与九头虫也只见过三两次,秦无弦心里却犯起了合计。 秦无弦来乌鸡国,自然是奉了九头虫之命,他在此搜罗五行体质之人,又要与大国师作对,保取经人畅通无阻前去西天。九头虫这一被擒,他一时间不知自己做什么才好。五行之人捉了二十三个,眼看便要功成,但即使他将人全都寻着,却不知作何用处。 至于为取经人扫清障碍一事,他同样也是稀里糊涂,不知内情。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呢,秦无弦思忖道。 这时,他想起了九头虫说过的一句话,“做成此事,我将此国赠你!”说实话,这个诱惑对秦无弦来说太大了,他自出了三界,问道宗烟消云散,虽在这天地寻着几个原来的长老,却早没了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自己得道多年,始终在天仙**品之间徘徊,已有百十年未有进境了。不到太乙金仙,终究将成黄土一抔,唉,若是在归墟之前,能过一把做皇帝的瘾,也算不枉此生了。 秦无弦想着想着,心中动了恶念,乌鸡国虽是小国,却也十分富庶,自己要做皇帝,那个乌鸡国王自然可以忽略不计,唯一的障碍便是大国师。 大国师本领虽比自己稍强,但自己胜在人多势众,合五六个天仙之力,应能将其斩杀,大国师若亡,乌鸡国岂不就成了自己囊中之物? 秦无弦本就是勇决之人,做事素来当机立断,不然也不能担当问道宗宗主了。他心中措好词令,便去寻云卷舒等人商议。 云卷舒正在屋内平心静气,真要把今日发生的怪事忘掉,听到外面秦无弦唤他,便出了屋子。秦无弦将自己胸中构画大致说出,云卷舒稍有些吃惊,他却没想到尊主刚出意外,秦无弦便有了这等想法。 秦无弦道:“你我相交多年,什么客套话也不必说了,此际修仙虽好,但为帝为君却也是件爽利事。到时你我轮流坐朝堂,如何?” 云卷舒皱眉道:“宗主,我自然无不信你之理,只是这事太过仓促,我担心尊主……” 秦无弦想起九头虫来,心中也有些不舒服,却道:“我看定是尊主惹了什么仇家,不然那怪兽为何只捉他,却避开你我二人,以我判断,他今生也再难现于世间了。” 云卷舒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秦无弦胸中早想好应对之法,便道:“其实即便尊主回来,也定然不会怪罪你我。” 云卷舒道:“为何?” 秦无弦道:“尊主只教我做两件事,一是搜集大五行所需之人,二是为取经人铺平道路,让他平安西去,这与我们夺王篡位并无任何冲突。” “便做最坏的打算,尊主平安回来,我等夺了王位,统管万民,那时以天子之令遍查百姓,还愁凑不齐大五行么;况且得了玉玺,自然便可名正言顺放取经人西去,这乃是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之?” 云卷舒听秦无弦说的头头是道,双掌一合,道:“好,便依宗主!”(未完待续) 二六二、破荤戒 秦无弦见云卷舒应下了,心中大喜,他两个合力,应能与那大国师一拼,况且秦府中还有几个天仙修为的问道宗长老,大国师也不过天仙九品的修为,任他再厉害也是有限。 于是秦无弦将那几人召集在密室,将这一打算说了出来。那几个长老本就是问道宗上的神仙,对人间帝王本来也无丝毫敬重之意,再加上秦无弦与云卷舒二人心意一致,又岂有不答应之理? 秦无弦见众人心齐,便道:“我知大国师有一癖好,他常于月夜至城北修炼,我等可先去埋伏,到时趁其不备,自然一举功成!” 云卷舒道:“此次关乎前程,众位千万莫要留手!” 正是既望之夜,月似圆盘挂于长天,将地上照的通明雪亮。 亥时,一个身影自乌鸡国都城飞出,直往北面而来,正是大国师青狮精。他到此处不为别事,只为采取月华。红尘喧扰,他自来了乌鸡国,修炼进境远不如在五台山上迅速。青狮精已入九品天仙多年,苦于无丹药辅佐,只能靠自己一点一滴苦熬。 他见月色甚佳,便抖擞精神,现出原形,如流星一般奔出了数十里。刚至高岗之上,青狮精便觉此处有异状,须知在荒野之地,兽类往往比人类感觉更为敏锐。 他不动声色盘坐于地,忽听某处微微有法力波动,青狮精暗道,此处甚为荒凉,何人会来此处,难道是为我而来? 本来秦无弦一众藏得甚是隐秘,但秦无弦见大国师露出原形,竟是一只青狮,心中震撼,他怎么也料不到这国师竟是个妖精,便心神不定,露出了破绽。 他见青狮精盘坐于地,后脊梁正对着他,如此良机难得,秦无弦毫不迟疑,御出飞剑,便朝青狮精斩来! 青狮精早有防备,纵身一跃,便将飞剑躲了过去,他空中一个回转,正看见秦无弦,怒道:“姓秦的,你要作甚!” 秦无弦见青狮容貌峥嵘,生出一计,喝道:“国王早知你是妖魔,今日叫我在此擒你!” 青狮精也不知真假,怒吼一声,便亮出如钵大的拳头,朝秦无弦砸了过来,他这一动,左右又飞出几道人影,手持兵刃攻向青狮精。 青狮精苦于没有兵刃在身,他见这几人修为虽都弱于自己,但对方以有心算无心,便占了上风。再加上人多势众,今日恐怕讨不到好去。 青狮精大喝道:“姓秦的,我先吞了你!” 他张开血盆大口,也不管身后兵刃加身,便朝秦无弦扑过来。他法力运至,身形暴涨,眼似琉璃盏,头若炼炒缸。青毛生锐气,红眼放金光。那几柄刀剑剐在青狮背上,只浅浅一道印痕,怕是连皮都没伤到。他这炼的是佛门玄功,虽不十分到家,但寻常仙人也难伤。 秦无弦此时又御飞剑回来,正插在青狮肩上,他以剑入道,所有本领都在这一柄剑上,青狮精中了一剑,去势不减,秦无弦见青狮凶悍,侧身一躲,却被青狮精巨爪撩在腿上,他的肉身如何能与青狮精相比,立刻便现出了一道血槽。 秦无弦忙召回飞剑,退了开去,他这一退,青狮精夺路便走,须臾不见踪影。云卷舒带人要追,秦无弦忍痛喝道:“莫追!” 云卷舒忙取出疗伤药给秦无弦敷上,道:“这妖怪竟如此厉害!” 秦无弦虽受了伤,心中却大喜,哈哈笑道:“料他只是孤家寡人,必不敢再来,这乌鸡国已是我囊中之物了!” 云卷舒几人急忙给秦无弦道喜,秦无弦目中寒光闪过,道:“事不宜迟,今夜便将事做了,去皇宫!” 云卷舒等人哪里会在意,除去青狮精外,皇宫内再无大法力之人,武将禁军再厉害,也不是他们一合之将。众人展开身法,便往皇宫而来。 却说悟空离了火云洞,径直回到乌鸡国中,他料定此次机谋严谨毫无纰漏,九头虫插翅也难飞,心中了却了一件大事,颇为欣喜。 到了馆驿,八戒见悟空回来,道:“师兄哪里去了?” 悟空道:“随意看看国中人物风貌。” 八戒赔笑道:“师兄,我有个不情之请……”悟空奇怪,问道:“师弟无须客气,有话便说。” 八戒道:“师兄可有银两,借我几分。” 悟空道:“出家人用银两作甚?” 八戒吐了吐舌头道:“路边转角处有一卖炸肉丸的,香气诱人,我老猪素来也不爱食太油腻的,只是这一路行来,肚内空空——” 悟空笑道:“八戒,你找我可是找错人了,黄白之物与我素来没有干系,要不你去与师傅说说?” 八戒哪里敢和唐僧说起此事,边嘟囔道:“没有便没有,偏拿师父吓唬人。”悟空也不理他,便回屋中去了。 悟空倒在床上,惦念着九头虫身上有何秘密,迷迷糊糊却睡了过去。按他这等修为,自然再无需睡觉,只是人天性便对床有依赖感,左右此时无事,放松片刻也无妨。 不知过了多久,悟空一个激灵坐起来,但见屋内多了一人,居然是观音菩萨。观音见悟空反应奇快,也微微诧异,道:“悟空不错。” 悟空起身见礼,道:“弟子不知菩萨来此,失了礼数,勿怪勿怪。”他岂会不知菩萨来此的原因,想是九头虫没了踪影,观音不得不亲自出来寻个端倪。 观音面色不豫,问道:“取经行的可顺当?” 悟空道:“平平安安到了此地,倒也无甚大阻碍。” 观音道:“既然到了此地,为何不去换了文牒,早早西去。” 悟空见菩萨果然催起取经,便将国王听信大国师之言,将玉玺封起一事说了。观音叱道:“这点微末小事,还要求我不成?” 悟空道:“自然不是求菩萨,只明日一早,我便有法叫那国王乖乖将玉玺取出来。” 观音道:“是何法子,说来听听。” 悟空笑道:“这法子倒也简单,那国师道供奉玉玺能保平安,我便给他些不平安的看看,自然证明他这法子不灵。” 菩萨笑道:“这也是一招,但可莫要伤了无辜百姓。” 悟空道:“那是那是。” 悟空试探问道:“菩萨来此,不会只为取经一事吧。” 观音道:“自然不是。”她也不说为何而来,悟空却也不好再问,只道:“菩萨若不嫌,便在此歇息,我另寻间屋去。” 观音道:“甚好。” 悟空恭敬退出,心中大为不解。菩萨此来,已经证明了九头虫遭擒一事,否则这乌鸡国内大小事,九头虫都能摆平,何苦劳观音走这一遭。 想必观音与九头虫之间也有通信手段,不然为何来的如此之快,说不准观音此刻已去过火云洞查看,不知麒麟大禹等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不过以他们几人修为经验,应能想到这点。唯一担心的是火凤金乌,他两个若留下未走,可出了大纰漏了。 观音在城中也寻不到九头虫,她还在此作甚,这城中还有什么能让她动心的东西吗?悟空略一思索,便想到了秦家大院,只怕观音是为秦家大院中大五行之人来此。那个姓秦的国师虽然未凑齐人数,但凑了二十三人已颇为不易,除了这二十三人,只怕没什么能吸引观音的了。这个大五行灵血阵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九头虫自三界到此处都矢志不渝,如今就连观音都参与进来了,看来此事还真要再去问问通风。 出了门来,只见日已西坠,心道观音却拿取经的当苦力,天都快黑了,还叫人赶路。他出了馆驿,见八戒在墙角偷偷摸摸不知鼓捣些什么,他自后面轻手蹑脚过去一看,原来这呆子正拿着几个炸肉丸往嘴里塞。 悟空暗笑,呆子倒也有法,不知从哪里淘换出了银两,他轻轻拍拍八戒肩头,八戒吓得一哆嗦,回头见是悟空,伸手将肉丸递了过来,道:“师兄,这个难得。” 悟空道:“去去,你是不是抢了人家东西了?” 八戒脑袋摇晃的如同拨浪鼓,道:“出家人怎能做那等事!”悟空道:“撒谎,你身上又无银两,若不是抢的,别人送你不成?” 八戒点了点头,道:“正是别人送的!” 悟空道:“是谁送的?” 八戒道:“观音菩萨呀!” 悟空扯住八戒耳朵骂道:“菩萨会叫你开荤,简直胡说八道!” 八戒最怕的便是这招,疼得连炸肉丸都丢在地上,道:“真是菩萨送的,不信你去问她。” 悟空见八戒也不似扯谎,心中大生疑窦,观音这是要做什么? 悟空放开八戒耳朵,八戒看着地上沾了泥土的几个肉丸,啧啧心疼起来。 便在这时,唐僧自屋内走了出来,见悟空与八戒在这边,便过来道:“悟空,城中化斋应方便些,你将紫金钵盂取来,我自己去。” 八戒忙着躲开唐僧,道:“我去,我去!”一溜烟跑了。 唐僧见地上有一块炸肉丸,皱了皱眉,问道:“悟空,可是你吃的?” 悟空笑道:“师父,我素来只吃果子,你又不是不知。” 唐僧怒道:“那是悟能吃的?”他抬高了声音,身子竟有些发颤。 悟空见唐僧反应甚是激烈,心道,纵破了荤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见唐僧气得手都有些哆嗦,对悟空道:“你去,取纸笔来!”(未完待续) 二六三、贬八戒 (未完待续) 二六四、观音计 国王两眼一闭只听天由命了,他等了半响,只觉皇后在背后轻轻捅了他两下,国王慢慢将眼睛睁开,只见秦无弦等人都如泥塑木雕站在原地,想是被冰封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国王壮着胆子,伸手拨开脖子前面这把断刀,哆哆嗦嗦问道:“是哪位神明救我?” 只见屋内人影一闪,现出一个猢狲来,自然正是悟空,悟空笑道:“非是神明,不过是一个取经的小和尚。” 国王仔细看了看悟空,道:“真是你!”说完就要下来参拜。 悟空扶住国王道:“莫拜了,这几个要如何处置?” 秦无弦等人口不能言,目却可见,他见悟空无影无形便将他们制住,暗骂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料到这几个取经的本事如此之大。若早知道他们会管这档子事,自然等他们走了再动手。 国王心中有些为难,也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悟空解了秦无弦的定身法,道:“秦宗主,好大本事,居然谋起人间帝王之位,枉你还是个修仙之人!” 秦无弦早没了主意,跪倒便求饶命,悟空笑道:“杀你再容易不过,你要怎么个死法,我由你选。” 秦无弦拿脑袋直往地上捣,只求饶命。 悟空想了想道:“尔等虽犯死罪,却也不由我管,便去城外寻个洞府居住,保得乌鸡国地界安定百年,便算恕罪了。” 秦无弦听这惩罚再轻不过,自然磕头谢恩。悟空又道:“若再起歹心,便拿头来见吧。”他说的轻描淡写,众人听在耳中却如疾雷。 悟空解了众人定身法,问道:“大国师哪里去了?” 秦无弦不敢隐瞒,便将前事说了,悟空听得暗暗直乐,这几人胡乱折腾一番,却将青狮精赶走了,不知文殊菩萨闻讯是何反应。 悟空摆摆手,叫众人退去,转对国王笑道:“你养了许多年的大国师,居然是个妖怪。”乌鸡国王冷汗涔涔,一阵后怕,若非秦无弦动了篡位之心,这妖怪还不知要隐瞒到何时呢。他仍要出言相谢,一眨眼功夫,悟空凭空便无影无踪,国王叫了两声:“上仙?上仙!”宫内一片寂静,这才知道悟空已走了。 出了皇宫,悟空未回馆驿,径直往秦家大院而来,居上而望,只见秦府中瓦砾满地,原来那些亭台楼榭尽都变作断壁残垣,先前形状自然也看不出了。 悟空下来寻了一圈,院内莫说人影,便连一个生人气息都不见。一个念头从悟空脑海中跳出,观音!定是观音做的! 观音带走了二十三个五行体质之人,毁了这怪异的长廊,这才是她留在乌鸡国的目的。这时,悟空只听身后悠悠一声叹,他回过身来,那凌空而立的白衣绝色,可不正是观音。悟空一惊,便要给观音施礼,观音摆了摆手,道:“罢了。” 悟空张口便问:“菩萨,这——” “不错,这院子是我毁的。”观音道。 悟空故作惊讶,道:“好端端一处庭院,为何要毁了?” 观音道:“你不识阵法,不知其中险恶,这座院中布下了阴绝之阵,专夺乌鸡国气运。” 悟空恍然大悟,道:“我刚从皇宫中来,那个二国师欲杀皇篡位,被我阻止。” 观音眉毛一挑:“竟有此事?” 悟空将前事讲了一遍,观音道:“那便对了,他们便是为王位而来,幸有你在,不然岂不被他们得逞了。” 悟空道:“如此说来,这几人倒惩戒得轻了。” 观音摇摇头:“也算你有了慈悲心肠,难得。” 悟空知道观音所说尽是闲扯,二国师是九头虫御下,哪里会对乌鸡国气运感兴趣?但他窥探此院被观音发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欲避开此事,问道:“菩萨,弟子有一事相询。”他见观音不动声色,接着道,“猪悟能那些肉丸,真是菩萨给的?” 观音道:“不错,这个猪悟能一路贪欲不足,屡教不改,惰性难除,我才着意试探他。不想那猪豕之肉,他竟也吃得下,如此败坏伦常之辈,如何能入我佛门?” 悟空想了想,猪八戒吃猪肉,便和人吃人肉无甚区别,确是难以忍受。只听观音又道:“如今只余你与悟慧保着唐僧,倒有些人手不足了,我这便命南海老龟来助你们。他语讷性温,是绝佳的助力。” 悟空听完菩萨这番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明悟,菩萨哪里是在挑猪八戒的毛病,分明是要安插个自己人进来,而这次调动,极有可能与九头虫被擒有关。 悟空猜的没错,观音乃是极聪明之人,九头虫在这乌鸡国布置已有数年,始终未出半点纰漏,偏偏取经人一至,便出了大乱子。她虽没有凭据,但也隐隐觉得,此事多少与悟空有些干系。而悟空偏偏又是佛祖指定的取经人,自己又如何敢动? 她思来想去,便想到了猪八戒身上。当年她受了天庭贿赂,将被贬的天蓬元帅送入取经队伍中,自然未想到会有今日。 究其根本,常在世上行走的四大菩萨,表面对如来极为敬重,但暗地里却与东来佛祖暗通款曲。单不说东来佛祖是未来佛的身份,在灵山之中,东来佛祖与燃灯古佛是最为交好的,这两人一为过去佛,一为未来佛,风头亦不弱于如来,且隐隐胜之。 但纵使菩萨,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上竟会出现如此诡异的情状,天大地大,也不如自己的命大。无奈之下,她只得改换门户,去求如来,故此对取经一事殚精竭虑,唯恐出了差错。 观音自然知道八戒是天庭内应,放在之前,她站在东来佛祖一面,自然睁只眼闭只眼,同仇敌忾便是如此。但她也知道,天庭这点小小伎俩岂能瞒过如来,故此始终有将八戒踢出取经队伍的打算。 恰逢乌鸡国中出了乱子,观音实在无法再忍,便使个栽赃术,教唐僧给八戒下了贬书。此法虽有些折了身份,但以菩萨威望,只一句“试探佛心”便可遮掩过去。 南海老龟对她极为忠诚,将他安插进来乃是一举两得之事。一是保唐僧西去,二便是监视悟空与悟慧二人。 悟空伶俐异常,直到现在观音也看不十分透彻,悟慧更是来历不明,如同天上凭空掉下一个小娃娃。观音不赶他走,便是要看看这个火悟慧究竟是何底细。 悟空听观音说完,问道:“南海老龟?可是那个乌老者?”观音道:“正是!”悟空喜道:“乌老者法力深厚,他若能助取经,真乃师父之福。” 观音道:“你们要好生相处,兄弟和睦,才能事成。” 悟空挠挠脑袋,这是从哪里论的,自己倒也罢了,火悟慧这个小娃娃也要与乌老者兄弟相称,而且还是他的师兄。 观音道:“你为何挠头?” 悟空笑道:“菩萨,不知乌老者来了,他和火悟慧两个谁大?” 观音道:“自然以入门先后为序,他该唤悟慧做二师兄的。” 悟空道:“菩萨放心,我等定踏踏实实保唐僧西去,绝无二念!” 观音满意地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去了。” 悟空合十目送菩萨,但见观音白衣飘飘远去,在这满月之夜,构出一副绝美的画面来。 悟空送走了观音,心中起了疙瘩,乌老者是观音派来监视自己的无疑,他修为甚高,自己今后行事可多有不便了。 唉,就算自己知道这个结果,也不能不捉九头虫,相较之下,还是赚了几分。 悟空回客栈守到天明,预备好了斋饭,唐僧早早便醒了,他昨晚未曾进食,这次却是饿醒的。悟空道:“师父先用斋饭吧。” 唐僧看看左右,问道:“八戒呢?” 悟空差点笑出声来,昨天刚被你赶走,今日又找了。唐僧话一出口,自己也觉不对,叹一口气道:“为师的,难哪!” 悟空道:“师父,俗话说,未成佛果,先结善缘,八戒这一路走来,善不及恶多,有今日也是难免,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唐僧道:“菩萨见欲,如避火坑,我等虽不是菩萨,但也要牢记,须知‘以是因缘,业果相续’,这业报犯了便犯了,是永难躲过去的。” 悟空道:“弟子谨记。师父先用斋饭,我们便上朝去了。” 唐僧听到上朝,又叹道:“也不知那国王能不能转性,难哪。” 悟空道:“为说是经故,忍此诸难事,纵难也要去,说不准他真就转性了。” 唐僧听悟空念起《法华经》来,惊喜道:“悟空哪里听说的?” 悟空一愣,自己心中也奇怪,怎么突然就冒出一句经文来?(未完待续) 二六五、孽摇凤 三人收拾停当,约莫开了早朝,这才行往殿上。 到了朝门,早有黄门官等候多时,见了唐僧,毕恭毕敬上前迎接。唐僧受宠若惊,来在殿上,只见乌鸡国王一人坐在殿上,两位国师踪影全无,却留了四把椅子。 国王起身到阶下相迎,道:“圣僧上坐,上坐。” 唐僧也见过许多大场面,心中虽纳闷国王变化之快,却也坦然而坐。悟空领悟慧在唐僧身边坐了。 国王道:“圣僧,昨日寡人受了国师蛊惑,思来想去,还是取经事大,故早早将玉玺取出,只待圣僧来。” 唐僧闻之大喜,高唱一声:“阿弥陀佛!”便取出通关文牒交由国王,国王启玉玺印了,又道:“圣僧原来不易,我在国中辟出一处佛堂,多住些日子可好。” 唐僧道:“陛下如此厚情,贫僧诚惶诚恐,只是西去取经甚急,实在耽搁不得。” 国王再三邀请,唐僧只是不敢留,悟空道:“国王,取经终有回来日,到那时有了闲暇,在你国好好住几日。” 国王见悟空发话,自然不敢再言。 便在这时,有一人自殿后进来,行至国王身前道:“父王,不能让他走!” 唐僧定睛一看,这人正是那日路上逢见的太子殿下。 国王大惊,怒斥道:“朝堂之上,岂容你喧哗,退下去!” 太子顿时懵了,父王向来极为宠爱自己,何曾对自己如此训斥过?他见国王动了真怒,只得讪讪退下。 悟空笑道:“我行至宝林寺,也曾听闻此国君王爱民,但君王一世不足道,你若教不好太子,只怕江山难保永固。” 国王站起恭敬道:“寡人受教了,今后必当严加管教。” 唐僧领了通关文牒,心满意足便与国王告辞,国王又奉上金银若干,自然固辞不受。 离了乌鸡国,三人一马便往西行,行了一日,到了枯松涧,悟空想起火云洞一事,便问悟慧。悟慧传音道:“那洞府确是我辟出来的,平日里无事便来与大红小红玩耍,今日正好顺路到此,我去看看便回。” 悟慧去了须臾便归,面色稍有不安,道:“洞中无人。”悟空道:“他两个又有脚又有翅,哪里会安稳躲着。”他也不知,火凤金乌已去齐天岭了。 转眼出了这大片松林,前方大路无边,天地清明,唐僧也起了兴头,扬鞭驰马奔到了前头。没行出多远,见前面路上远远站着一人。 唐僧不敢独行,回头等悟空与悟慧,悟空抬眼一望,喜道:“挑行李的来了。”原来这人正是观音的驮瓶老龟——乌老者。 唐僧不明其意,悟空解释道:“观音菩萨昨日来过,他说悟能被贬,我等人手不足,便叫南海老龟前来助阵。”唐僧念道:“阿弥陀佛,果然菩萨心肠,弟子感恩不尽了。” 乌老者来到唐僧面前,先磕了四个头,悟空笑道:“既是拜师,当磕八个头才对!”乌老者道:“小的没这个福分,今次来此只为帮忙,师父们到了灵山,我便自回南海去了。” 唐僧问道:“你也不图正果金身?” 乌老者道:“我只求在菩萨身边,旁的从未想过。” 悟空问道:“你那如何称呼?” 乌老者道:“我向来无名姓,菩萨只唤我乌平,众位长老也这般叫吧。” 悟空咂摸咂摸,乌平,乌龟驮瓶……倒也贴切。 回想《西游记》,观音借取经一事为自己谋私,天蓬元帅、卷帘大将都并非最合适的降妖人选,能进入取经队伍,自然有见不得人的交易发生。后来她更是用两个箍子将黑熊精、红孩儿降住,带回了南海。 而此次取经,观音非但没得着什么便宜,反而倒搭了一个乌平来,这可值得思量一番了。观音前后变化,内中必定发生了一些大事,否则观音怎会从一个只做表面功夫的和事佬变成了取经大业的忠实拥护者? 究其根源,还是观音对如来态度的转变。如来从中使了什么手段,能教观音言听计从呢?悟空越想越是心焦,这事从九头虫处或可寻出蛛丝马迹,但乌平既来,自己哪里还能随意行走? 乌平接过担子挑在肩上,看他低眉顺眼,自是观音有了交代。唐僧得了乌平,心中欢喜,他攀鞍上马,又笃志投西而来。 …………………………………………………… 齐天岭中,麒麟等人一路无阻,带着九头虫回了洞中,九头虫被麒麟使手段封住了法力神通,除了双眼仍睁着,和死人无异。那张千变万幻的面孔此刻化作九颗小小头颅,这九头似鸟非鸟,似虫非虫,惨白丑陋至极。 祝融自去安置火凤金乌,麒麟进了洞将九头虫丢在地上,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大禹道:“先前我以为他与相柳有关,如今看他背后有翅,应是鸟类无疑。” 后羿道:“看他容貌,倒让我想起一物来。” 大禹道:“我也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来了。” 后羿道:“可记得孽摇九凤?” 大禹忽有明悟,道:“孽摇山中那只怪鸟?我想起来了!” 麒麟笑道:“那只傻鸟我也知道。” 为何麒麟说孽摇山九凤乃是傻鸟,只因此鸟生得一身九头,若一头得了食物,其余八头皆来争食,呀呀怪叫撕咬得鲜血淋漓,终不得下咽,而九头尽伤矣。 想起这个故事,大禹和后羿也露出了笑意,大禹道:“九凤那时灵智未开,有此愚行也不奇怪。” 后羿道:“后来九凤受人点化,有了道行,便不知所终了。据说他犹记得早年耻辱,硬生生自腰间炼出了第十颗头颅,此后进食多用此头。” 大禹道:“这等奇事,我怎不知?” 后羿道:“你那时琐事太多,我却游历四洲,怎能相比?” “由此看来,这个九头虫便是孽摇九凤?”麒麟问道。 后羿道:“你只看他腰间便知,若有第十颗头颅,必是九凤无疑!” 大禹伸手一拂,九头虫便赤裸裸现于众人之前,他身不能动,眼中早已怒火滔天,他毕竟也是太乙金仙的修为,向来居于人上,哪里受过这等屈辱? 麒麟三人一看,这怪物生得稀奇!腋下两翅紧收,羽毛七零八落没了光彩,煞是难看,背上也有一层翎羽,两只小腿上遍生硬鳞,如同鸡足无异。 须知到了太乙金仙这层,虽可变化人形,但要半点破绽不露,还需费许多功夫才成。故此大多只变个脸面身材,旁的地方也不去管他。如牛魔王虽是人形,也留一颗牛头,若揭开他衣服,定是厚厚一层牛毛。《西游记》中的美猴王极善变化,却仍有一根尾巴和红屁股难以遁形。 九头虫也不例外,他脱了衣裳,这一身怪异之处显露出来,腰间可不正盘着一颗头颅! 后羿道:“果然我猜得不错!” 大禹道:“你可知九头虫被谁点化得道?”后羿道:“只是道听途说,连谁说的我都忘了,哪里会细问。” 麒麟道:“这事容易,将他叫起问问便知。” 麒麟手指一捻,现出一条五色绳索来,他知道这人至关紧要,也谨慎至极,先将九头虫捆得结结实实,然后再除了九头虫身上法术,将他唤醒。 大禹撩起地上衣服,盖在九头虫身上。九头虫无缘无故被擒,自然心有不忿,许多眼睛阴毒看向三人,一言不发。 后羿先道:“孽摇九凤,我知你被人点化灵智,自然对那人感激不尽,只怕为他舍了性命也毫无怨言。但你若不说,只是凭空多吃了些苦头而已,这道理再简单不过。” 麒麟哈哈大笑:“后羿,你这般逼供法可真笑死人。”他一巴掌拍过去,将九头虫一颗头颅按在墙上,如同踩碎一颗葡萄般轻松。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九头虫纵有防备,也受不得这等剧痛,他其余八颗头疼得一颤,喝道:“莫要……我说,我说。” 麒麟喝道:“说!” 九头虫哆哆嗦嗦道:“你们……你们还没问,我说什么?” 大禹、后羿实在忍不住笑,这九头虫说的却也在理,无人去问,教人怎么答。 麒麟深吸一口气,问道:“点化你那人是谁?” 九头虫摇了摇头:“不知道!”(未完待续) 二六六、情之悦 麒麟微微诧异,他未料到九头虫如此硬气,伸手便要打,九头虫忙道:“那人来去无踪,我确实不知。加之那时懵懵懂懂……” 麒麟喝道:“快说!” 大禹拦住麒麟道:“这般问法不得要领,你我均不问世事久矣,论起条分缕析、窥斑见豹,还需悟空亲来才行。” 麒麟想想道:“罢了!那便等悟空来了再问,我确是做不了这活计。” 于是麒麟将九头虫交由大禹,大禹封了九头虫六识,仍使麒麟那五色绳索捆着。这五色绳索名做五行索,捆在身上,一切五行类神通均不可施展。他几个法力高深,整治个九头虫自然不在话下。 大禹带着九头虫出了麒麟洞,猛抬头,见洞前站着一人,这女子,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瑰姿艳逸,柔情绰态,仪静体闲。生得是华美艳丽绝伦,普天之下凡是男子看了她都怕挪不开眼珠,而大禹看了她一眼,却低头垂目,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自然是六御中排名第二的后土娘娘。 后羿叫道:“后土姐姐。” 后土对后羿微微一笑,道:“弟弟向来可好?既然回来,怎不去看我?” 后羿心中有愧,尴尬立显,后土叹道:“没一个有良心的,去陪你的嫦娥妹妹吧。”后羿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姐姐,嫦娥能入广寒宫,几万年相安无事,可是你暗中照顾?” 后土白了后羿一眼,道:“我可不敢居功。”后羿见后土模样,只领着九头虫讪讪退了。 大禹见后羿走了,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一双眸子深深看着后土,道:“我已答允悟空,即刻便去寻你,只是悟空托我帮他捉住九头虫,故此耽搁了几天。我——” “你是不是在想,几万年都耽搁了,还差这几天么?”后土丝毫不避大禹的目光,反问道。 大禹嗫嚅道:“这……当年——” “我不要什么当年,我只问现在!现在!”后土尖叫一声,道:“你可知道,一个人孤独到了极致,她会做什么吗?” 后土抬首望天,脸上露出凄美的笑容,道:“我建了好大好大一座宫殿,美得天上地下再难寻到第二个,我给这座宫殿取名叫‘禹殿’,我只道那人会突然出现,他只要看上一眼,我这几万年的工夫也算没有白费。” “我日日想,夜夜盼,度日如年,心里明知你已死了,却一丝也放不下。那一日,悟空到了禹殿中,我才知道,你早已回来了。我喜得……喜得差点哭了出来,却怕在旁人面前丢脸。悟空走后,我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这积攒了几万年的眼泪,终于寻到了出口。而欢喜过后,便是恨,这恨,也是攒了许久的……”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恨,这恨竟比那爱还浓烈百倍,这是为什么,谁能告诉我?”后土喃喃道。 “我告诉你。”大禹郑重道。 后土冷笑一声,道:“你懂么?” 大禹斩钉截铁道:“我不懂,但我会让你今后不再有恨,永远。” 后土身子一震,叫道:“那这几万年的光阴,你如何偿我?” 大禹沉吟半响,一字一顿道:“我一样,生,不,如,死。” 后土道:“我不管!我绝不会原谅你!大禹!” 大禹摇摇头,道:“你会的。”他从怀中取出一撮白色土壤来,轻轻吹了口气,这土壤便在手中生长了起来,凝成一朵有枝有叶的白花来,道:“还记得那年我说过的话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后土看着这朵白花,目光有些迷离,思绪早飘飞到几万年前,大禹又悠悠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我如今也算死生契阔了,可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后土本来也无意与大禹分道扬镳,听大禹念起从前那些情话,竟一个字也不差,心中恨意早已烟消云散了。但口中仍道:“你不负天地,不负友,不负百姓,却偏偏负了我!” 大禹将手中那朵息壤结成的白花交在后土手中,道:“这撮息壤是你送我,只取此生此爱,永无止息之意。自与你别后,我再未动它,今日是它几万年第一次绽放。息壤本无情物,尚能蛰伏万年,我今见你,更是心花怒放。”他说着说着便将后土双手握住,接着道,“我终于明白了,我大禹自命不凡,妄想改这片天,换这方地,而这天地却非我能堪破,有其心无其力,也不必费这工夫了。” “自今日始,我只做个寻常人,亏欠许多,就让我余生一点点偿还吧。”说到这里,大禹双手抱拳,道:“不知后土娘娘,可否给小生这个机会?” 后土见大禹这模样,噗嗤一笑,继而泪花便溅了出来,大禹当年常说此言,今日再闻,不想已是沧海桑田,心中如何能不感慨万千。 他两个正在这里深情款款,只听麒麟洞中传来一声大叫:“求求你们,换个地方吧!” 后土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以她这等身份,居然被人听到这许多情话,情何以堪?大禹哈哈一笑道:“我情可鉴天地,世人尽知又何妨?”这一声用了真力,穿林过川,在齐天岭中久久回荡不息。 话虽如此说,但麒麟逐客,也不好在此久留,他二人寻个僻静处,这一番柔情蜜意,自然将几万年来的想念倾诉个够。 …………………………………… 天庭大雄宝殿之上,太白金星上殿,与玉帝密语几句,玉帝脸色一变,道:“天蓬被逐?”太白金星点了点头,道:“天蓬此际已回了福陵山云栈洞。” 玉帝恨道:“终难成器!”太白金星道:“微臣所见,天蓬自取经以来,虽无大功,却也句句如实,只是孙悟空本事太大,一路降妖除魔,风头尽被他一人得了。” 玉帝道:“哼,我却不信他真是奔着金身正果!”太白金星微惊:“陛下,观音佛祖亲定的人选,难道还能看走眼了不成?” 玉帝道:“可还记得三妖大闹通明殿,牛王大鹏此际都在齐天岭称王称霸,那时尚以妖猴为首,可见这妖猴确是不俗。五行山几十年便想消了他心气?太难!” 太白金星想了想,玉帝说的还真有道理,道:“陛下明鉴,只是失了天蓬这个眼线,此时如何是好?” 玉帝沉吟道:“此事必与观音有关!” 太白金星道:“正是,天蓬被贬那一日,乌鸡国徒弟曾见过观音菩萨。且近日又有一人助唐僧取经,乃是观世音菩萨驮瓶的老龟!” 玉帝一怔,点了点头道:“好,此事容后再议!”他急匆匆起身摆驾,便往王母瑶池而来。 王母听说此事也是一惊,道:“那观音答应好好的,如何又出尔反尔?” 玉帝道:“观音大大方方行事,土地都看得清楚,这显然是叫我天庭看见了。” 王母摇摇头:“叫我天庭看见,只是其一,恐怕她更想叫佛老看见,才是本意。” 玉帝眯起了眼睛,缓缓道:“你是说,观音在讨好佛老?” 王母道:“她既然毫不避讳,那便是说,在她心中,我天庭并无佛老那般重要。” “观音菩萨向来是东来佛祖一系,此番变化可非同小可啊。” “此事与观音夺十岛仙药、镇元子草还丹必有极大干系。相交多年以来,观音菩萨只这两件事反常,是也不是?”王母问道。 玉帝回想一番,喃喃道:“如来究竟握住了观音什么把柄呢……” 天庭于取经一事也颇为上心,先后安插天蓬、卷帘二人,这两个都经观音点化,是内定的候选人。哪知卷帘大将稀里糊涂被天蓬一耙子凿死,而天蓬行程未半,又被菩萨踢出了队伍,天庭看似毫无损失,实则在智计上已败了一阵。 二人良久不语,终于,王母开口道:“陛下,炼天成败如何?” 听到“炼天”二字,玉帝始终稳端着的酒杯微微一颤,道:“隐隐弱于灵山。” 王母道:“灵山上号称‘山中七日,地上千年’,难道竟是真的不成?” 玉帝道:“夸夸其谈,我听游奕灵官回来说,也只比我天庭快了一两分而已。” 王母如释重负,道:“还好还好。” 玉帝道:“有何好的,这一两分听起来不多,要想追上,却千难万难。” 王母道:“陛下,此时可顾不得颜面了。” 王母所说的颜面,玉帝心里明白,天庭与灵山这炼天之法大同小异,都与造化息息相关。只是灵山居于一隅,方圆不过几千里。而天庭方圆几万里有余,又分上上下下三十六层,单此一点,不知要多耗多少造化。 玉帝道:“心中委实为难。” 王母道:“陛下,大局为重!”(未完待续) 二六七、欲合天 清境清微天,上清宫中,三清环坐。 老君接过元始天尊手中玉柬,大致浏览,啪地摔在了地上,道:“这小子失心疯了!居然动了合天之念!” 元始微笑看向灵宝道尊:“二师弟,你如何看?” 灵宝道尊皱眉道:“此柬既然传到师兄手中,想必紫微、真武、勾陈也都会收到。合天之举,此时颇不适宜。” 老君道:“此时不适宜,何时又能适宜?” 灵宝道尊道:“何时都不适宜!” 元始天尊道:“三十六天初建,你我也曾在场,都知道三十六天广袤无边,摊子铺得太大,对否?” 灵宝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元始道:“而众人心中有话,却都缄口不言,又是为何?” 老君笑道:“人心如此,何必多问。” 元始道:“因众人皆知,玉帝初登此位,心气比天还高,纵说了也是无用。” 灵宝道尊道:“也并非全都如此,实不相瞒,我却认为越大越好。” 元始点点头:“嗯,此种想法也不在少数,三十六天愈大,人丁便越兴旺,自天地间攫取造化便越多,这乃是最简单的道理。” 老君道:“话虽如此,但此法风险亦大,若真到入不敷出的那天……哦,这不眼看便到了。” 元始道:“释教兴起,只一夜之间,不过千百年,便将天庭所御之地夺去近半,而后东西天共行炼天之举,造化自然不够了。” 灵宝道:“灵山地界甚小,两相比较,受影响的自然是天庭。” 元始道:“不错,故此,玉帝若不行合天之举,如何能支撑炼天所需造化,除非……便只有那个法子了。” 老君惊道:“夺回西牛贺洲?” 元始道:“正是!” 灵宝道尊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节节退让?” 元始道:“玉帝行事怪异乖张,但无论如何,他总不会甘为人下的。” 灵宝道:“此时不比彼时了,西天向东,东天向西,中间都多了个齐天岭,怕是谁都要思量思量。” 老君道:“可惜齐天岭中虽有几个厉害角色,却不知感化世人,立神像塑金身,否则也能分去西天不少造化。” 灵宝笑道:“齐天岭除了悟空一人,又有哪个懂得机谋运作?” 元始苦笑道:“莫谈机谋,我三个明知受了蒙骗,却偏偏猜不出那人用意,才是最大的笑话。” 老君点点头,道:“惭愧,若非悟空提起五类之王一事,我真想不到他竟然还在世上。” 元始道:“他当年死的本就诡异,只是不知以什么法子骗过你我。” 三人想起往事,皆陷入了深思中。 忽而,灵宝道:“天庭危矣!” 元始道:“你可是想起了紫微与真武?” 灵宝道:“正是!紫微与祖龙绸缪已久,要取而代之,此番玉帝合天,必有许多人极为不满,对他二人来说,这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老君道:“嘿嘿,这两个也是自以为是,**金仙哪,他两个若真敢造反,玉帝纵停了炼天,也要将他两个斩杀!” 灵宝道:“紫微明知有**金仙,为何还有此心?” 老君道:“这却也怪不得他,紫微心中向来以我三清为尊,从来未将玉帝放在眼里,便是**金仙,他也只以为是我等所御,哪里会知道这七千余人,只听玉帝一人号令。” “**金仙,三千诸佛……师弟,如来和玉帝,还真是相似之处甚多啊,你说会否同受那人指使?”灵宝问道。 元始道:“这话你已问过许多次,绝非如此!” 灵宝道:“师兄总说绝非如此,却也无个堂皇的理由。” 元始仍道:“绝非如此,无须解释。” 老君笑道:“师兄说不是,那便定然不是了。只是合天一事……说不得要与玉帝争辩一番。” 灵宝道:“那便要看看玉帝有无胆魄,与西天决裂了。” “难!”灵宝与元始异口同声道。 “玉帝此人外宽而内忌,好谋而少决,他能想出合天之举已是出乎意料,若再敢与西天反目,那我可真是看错他了。”灵宝道。 元始道:“玉帝易与,王母难缠。旁的不说,单就守着蟠桃树那个老怪物,便够紫微真武吃一壶了。” 老君道:“既是如此,倒真该与这两个知会一声,否则鹬蚌相争,岂不教外人得利。” 灵宝道:“师弟,玉帝向来以昊天上帝自居,从不提自己是六御之首,他对道教三清居于他头上始终耿耿于怀,你倒还当他是道教中人。” 老君道:“他一日是六御之一,便一日是我道教中人,目前之势,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天庭与西天决裂,一点点夺回被西天蚕食的土地来。此计虽缓,却是根本,此为上策也。” “玉帝若能敞开心扉,与众人说出合天利害,再以低姿求援,或许众人戮力同心,能想出其他对策也未可知,此为中策。” “最怕的仍是他独断专行,拂逆众人之意,以致貌合神离都荡然无存,到那时,怕是谁也救不了他了,这自然是最坏的结果。” 老君说完,元始道:“仔细想想,合天之举确是可解一时之危难,但一旦如此,天庭便有示弱之嫌,那些摇摆不定的恐将死心塌地投往西天去了。” 灵宝道:“玉帝岂会想不到此处,莫非……他在试探?” “不思拉拢,只存猜忌,唉!”老君叹道,“我去寻紫微了,无论如何,不能致祖龙于险地,五类之王于那人有大用处,岂能叫他得逞?” 老君出了屋子,元始道:“此事难解,恐怕良药仍要去齐天岭上寻啊。” 灵宝仔细揣摩,心中渐有所悟,道:“师兄是说,唯有悟空能解?” 元始道:“除了他,谁能御动齐天岭众人,只是有些事却唯恐知之过早,对他不利。” 灵宝道:“齐天岭确能教东西天有所顾忌,这群人行事毫无羁绊,只凭心意,却往往收得奇效,上次如来也退让了几分。” 元始道:“待师弟回来,看看紫微那里如何反应,再做定论吧。” ………………………………………… 西天灵山,仍是那座开满荼蘼花的小院。观音缓步上了台阶,看着满园白花,与自己白衣相映,心中凄凉之意顿生。花开不败,自己身上厄难却未消,堂堂观世音菩萨,落得如此境地,岂能不悲? 如来自屋内走出,面容安详,眼望观音,观音见了如来,拜道:“弟子有事禀告佛祖。” 如来道:“猪八戒一事,你做得甚善,只是失了九头虫,却是你之过。” 观音道:“弟子知错。” 如来道:“倒也不碍事,我之所作所为,素来无需避人,只是耽搁了阵法,却仍要你来物色人手了。” 观音道:“是。” 如来道:“今日何事?” 观音道:“哪吒来报,玉帝只嫌三十六天过于广阔,将欲合天。” 如来听此言稍有动容,问道:“哪吒何时归了我门?” 观音道:“哪吒肩负父仇,只恨玉帝不与他讨公道,他近日与木吒来往甚密,兄弟情深,一来二去,便与我也熟稔了。” 如来点点头,道:“好!既然哪吒如此说,此事应不虚。” 观音道:“玉帝已传柬至三清、紫微、勾陈、东极等天界上仙处,不知结局如何。” 如来笑道:“天庭乱象已生,我倒看看三清如何应对。” 观音道:“若无事,弟子告退。” 如来自怀中取出一物,道:“我苦思冥想,为你寻了解药,你服之便可无碍。” 观音身子一震,却不伸手接过,先跪拜在地,给如来行了个大礼,如来将一个玉瓶放在观音手上,道:“你聪慧远胜文殊、普贤,纵西天诸佛也多不如你,服了此药,好生思量,天地险恶,总要有个出路才是。” 观音毕恭毕敬道:“谨遵佛祖教诲!” 她打开玉瓶,看也不看便倾倒入口,只片刻功夫,观音喜极而泣,断绝已久的生机,终于回来了。 虽然如此,观音心里清楚,如来能救她,便亦能毁她,自己经历了这一桩诡异之事,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无异。似她这等修为,若要亡了性命,可比普通凡人轮回更惨许多。即便是无所不能的大神通者,入了轮回也是前途未卜。况且观音对地府知道得清清楚楚,那十殿阎罗中,哪个心属天庭,哪个心属灵山都是明明白白的。 观音已经猜到,她生机断绝十有八九便是如来所为,只是来得无声无息,比明目张胆下手更可怖百倍。 说起如来御人之术,倒也真是高明,他自然知道观音、文殊几位菩萨都为东来佛祖做事,但面上向来不动声色。四大菩萨中,无论声望、本事还是心机,唯以观音为首,余者皆不足道哉。 于是他精巧布局,教观音吃了个暗亏,之后观音收天庭、龙宫贿赂、安插外人入取经队伍,如来自然一清二楚。但无论观音怎么折腾,总逃不过他的算计之内。 他见观音行事乖巧,便大大方方给了观音解药,而观音只有感恩不尽的份儿。如来又警示观音几句,叫观音知道轻重利害,以观音的心智,今后自然踏踏实实为如来做事,再不敢动什么旁的心思了。 之前一直没有注意,章节字数有的多有的少,感觉在哪里断章合适就直接断了,以后每章不会少于000字,请大家监督。(未完待续) 二六八、地为先 唐僧师徒离了乌鸡国,抖擞精神向西而来,行过了枯松涧,便是一片茂密林地。 唐僧道:“悟空,你看前面好大一片树林,可有妖怪?”悟空笑道:“师父,你也忒多疑,我们三个在此,总有什么妖物也不怕他。” 唐僧道:“自见了平顶山那两个妖怪搬山阻路,我便始终心神不宁。”悟空道:“既心神不宁,何不念那《多心经》?” 唐僧道:“多心经乃浮屠山乌巢禅师口授,我至今常念,一日不辍。” 悟空道:“师父既然念了,心中应无魔障,‘无眼耳鼻舌身意’,自然得取如来妙法文。” 正说话间,忽听林中传来叫喝争斗声,悟空侧耳一听,道:“师父勒马在此暂歇,我去林中看看。” 悟空也无须叮嘱太多,乌老者既在,自然能保得唐僧周全。他纵身入林,果见两伙人在林深处斗了起来。其中一伙,便是秦无弦、云卷舒等人,而另一伙人,带头的是青狮精,另几个都做僧人打扮,悟空一个也不认得。 这几个僧人厉害非常,手中降魔禅杖上下翻飞,打得秦无弦等人毫无还手之力,悟空细看周围,隐隐还有阵法布下,秦无弦纵使想逃,恐怕都难脱生天。 悟空霎时明白,这是文殊菩萨来找回场子的,他派青狮精来此阻唐僧,却误打误撞被秦无弦等人搅了局,这口气怎能咽得下。 而秦无弦等人运气也差,他们被悟空赶出了皇宫,心中忌惮无比,当夜便离了乌鸡国,寻到这处林中,要开辟一处修炼之所,从此安稳度日。哪知不过一日,青狮精便寻人来报复,这几名僧人看似不起眼,其实乃是文殊座前尊者,修为堪比西天八大金刚的。 悟空眼见秦无弦手下几人丧命当场,他有心去救,却又犹豫了起来。文殊定是东来佛祖一派无疑,这场纷争说到根上,其实还是文殊与观音之争,自己取经身份实在特殊,应是不属任何阵营,若出手相助,只能寻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由头。但悟空知道,无论文殊还是观音,都并非大善,菩萨之间相争,也是利字使然。 但自己既然饶了秦无弦,教他守护乌鸡国百年,也算一诺,秦无弦死于非命,此诺便毁。悟空想来想去,心里总不舒服,叹道:罢了,不失本心,管他如何。便要亮出身形相救秦无弦,他这里刚一动,只见林中黄云漫天,霎时间不可视物,仿佛这地都翻腾了起来。 悟空一惊,这是什么?他强运玄空法秘诀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拉起仅余的秦无弦、云卷舒两人,脱出了林间,这人竟是大禹! 秦、云二人被救,尘土顿时散去,地上多了一个满面春风的绝美女子,可不正是后土。悟空心中一喜,大禹后土二人同来,自然是已经和好如初了。 只听青狮精喝道:“你是何人!”那几个尊者见要杀之人无影无踪,自然知道是这女子所为,他几个不动声色,便将后土围在了中间。 后土一笑:“哟,要动手了。” 青狮精道:“你好大胆子,敢阻菩萨办事!” 后土问道:“哪个菩萨滥杀生灵,也不怕入阿鼻地狱?” 青狮精见后土一副有恃无恐样子,再见她方才法术,自然知道绝非常人,只是他胸中一股火气始终压抑,自然要寻个出口,手持钢刀便砍了过来。 后土伸手一指,青狮精双足陷于土中,栽倒在地动弹不得,口中大骂起来。那几个尊者提兵刃攻上来,只听空中一声断喝:“尔等住手!”声音虽洪亮,却微微发颤,显是有几丝惧意。 众人落在地上,众尊者急忙施礼,口称“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理都不理,一脸惶恐来在后土面前,合十俯首道:“后土娘娘,文殊罪过,罪过。”文殊见了玉帝也没这等恭敬,只因他心里知道,皇天后土,后土为先,这可是绝对得罪不起的。 所谓皇天后土、后土为先之语,乃是自天地成型时“先有地,后有天”演绎出来的。盘古开天辟地,地渐凝实之后,才有鲲鹏出世澄清玉宇。而今日天庭敢建三十六天,无数造化其实来自于地,若无后土应允,只怕三十六天亦荡然无存。 后土见了文殊,咯咯一笑,道:“果然是敢自称‘不必见佛、不必求法’的文殊菩萨,久违了。” “不必见佛、不必求法”乃是文殊当年受东来佛祖指使,手持慧寂金刚剑刺向如来之后所言,这一段典故称作“仗剑逼佛”,内中纷争难以一言道尽。但文殊自此次之后,得东来佛祖赐五台山修行,扬名西天。 文殊知道后土讽刺,却也不敢反驳,道:“久未见后土娘娘了,今日真是幸事。” 文殊菩萨也是伶俐之人,他隐约得知后土隐居不出,是为了上古大禹,曾托人送过后土一个偈子,这偈子只有八字,叫“真心唯苦,痴意唯毒”。他自然不敢对后土有甚么非分之想,但求能讨好后土,便心愿足矣。 哪知后土见了这八字,教来人告诉文殊,回文也是八字,“四大皆空,焉敢谈情?”这八字不甚客气,意指:你文殊既然是佛门弟子,居然也敢琢磨起情爱之事,我自真自痴,与你何干?换做世俗人说,那便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狗还是一只又瘸又瞎的无牙犬。 后土今日心情大好,道:“你身为菩萨,自然知道佛门子弟是何罪过吧。” 文殊道:“贫僧知道,这几人,我定会严惩不贷。” 后土笑道:“果然好菩萨,那便去吧。” 文殊见后土并未深究,暗自庆幸,带着那几个尊者与青狮精转回五台山去了。 悟空看得心中暗爽,后土娘娘看似温和美貌与人无争,不料却霸道如此,这个文殊在她面前居然大气也不敢喘,这才是霸气! 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只听后土道:“悟空,下来吧。” 悟空一怔,原来自己行藏早被后土发现,他自树上跃下,给后土施了个礼,道:“恭喜后土娘娘和大禹前辈久别重逢,那个……重温鸳梦。” 后土面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板起脸道:“你好大胆子,居然敢骗我!” 悟空惊道:“我哪里骗你?” 后土道:“你说他已是风烛残年,生机渺茫,我看他倒是好好的,这还不是骗我?” 悟空道:“非也非也,娘娘只看表象,却不知大禹前辈对娘娘朝思暮想、牵肠挂肚,只是天涯咫尺不得见,这滋味实在比死了还难受,我所说倒也没错。” 后土喝道:“尽是油嘴滑舌,今日定给你些苦头尝尝!” 悟空急忙纵身跃后,道:“娘娘,你可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我费尽心机教你两个有情人重归于好,你反来怨我!” 后土听悟空这么说,噗嗤一笑,道:“吓唬吓唬你而已,看把你怕的。” 悟空见后土变脸比翻书还快,心道,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只是悟空心思一动,问道:“娘娘来此,只怕不是为了吓唬我吧。” 后土道:“你果然聪慧异常,此番前来,乃是大禹教你回去审审九头虫!” 悟空听到此事,自然急不可耐,但他想想道:“不妥!”观音才派乌老者来,自己便无缘无故离开,这无异于授人于柄。此时正是乌老者最为警惕之时,自己可不能因一时心急坏了大事,又道:“我其实比他们急上百倍,只是此时不是时机,取经也非三两日事,若得了空,我定会回去。” 后土悠悠道:“好你个孙悟空,我都请不动你了。” 悟空赔笑道:“娘娘勿怪,当下实在脱不开身。” 后土道:“我岂会怪你,罢了罢了,你既不来,我自己回去了。” 悟空问道:“娘娘可是住在齐天岭了?” 后土脸上一红,道:“便是住了,哪个敢管我?” 悟空道:“不敢不敢,只是娘娘可否将通臂神猿带去,叫通风几个也欢喜欢喜。” 后土道:“这自然不消你说。”说罢后土倏忽不见,也不知自天上走的,还是自土中遁的。 悟空听说通臂神猿到了齐天岭,心中大安,他既是神猿,见了通风等人,于他应大有好处,总不再至心死至此。 悟空转出了林子,见唐僧几个正在林边闲坐。悟空道:“林中确是有伙人打斗,此时已无事了,尽可前行。” 于是唐僧上马入林,这林远看茂密,内中却也有路,悟空在前面几里远探路,将林中走兽飞禽赶远,唐僧一路无阻,放开缰绳,信马驰骋开来。如此翻山越岭,行了一月有余平安大路。这一日,唐僧喜道:“徒弟们,若都这般好走,只怕快到西天了。” 悟慧道:“师父莫如此说,路也不经夸,一夸便难走了。” 果然又行一段,只闻水声大作,唐僧微蹙眉头道:“好大水声,不知前面是江是河?” 到了近前,只见一道黑水滔天,马不能行。 四人立在岸边,仔细观看,只见那恶水:浓浪浑波翻卷,黑得如同积炭翻煤,就连人影都照不出来。 唐僧下马道:“悟空,这水怎么如此浑黑?” 悟空笑道:“哪个神仙在上游洗笔,将这水染了。”他心中自知是黑水河到了,黑水河中有龙王外甥小鼍龙作怪,也曾擒过唐僧。悟空暗道,这妖怪无甚本事,只这道河水难渡。 正思想间,只见上流飘下一只船来,唐僧大喜:“才要过河,便有船来,真是菩萨保佑!”他伸手急招:“船家,劳烦渡我一渡!” 悟空拦住唐僧道:“师父圣僧之身,寻常艄公怎能渡得了你?”(未完待续) 二六九、龙王易 说话间船上人到了近前,唐僧心急过河,道:“难得有船来,你又道不能渡,莫非你能渡我过去?” 悟空定睛观看,这艄公哪里是寻常人物,分明一个妖怪之身,生得似龙非龙,似鳄非鳄。于是道:“师父,这河水煞是怪异,还是小心为上,否则到了水中央,我可救不了你。” 那艄公见唐僧犹豫,道:“和尚,你若不来,我便走了!” 这时乌平放下担子,上前道:“圣僧,我久居南海,这点小水自然无碍,我来驮你过去,哪里用什么船。” 悟空倒也一时没记起来,乌平乃是观音驮瓶的老龟,水路上自然如履平地,于是喜道:“正是正是!” 唐僧大喜道:“那就有劳你了。” 乌平跃入水中,现出本身来,方圆十丈左右的一只老龟,背上甚是平整,在水中道:“圣僧不必客气!” 唐僧迈步就上,只听那艄公哈哈一声怪笑,使船桨在水面上死命一拍,但见卷波翻浪,遮天迷目,河水暴涨五尺,顿时将唐僧淹没进去。 悟空知道这河中怪物乃是西海龙王之甥,唤作小鼍龙的,他是泾河龙王之子,本事也不见厉害到哪里去,太子摩昂出手便将其擒了。 正因悟空记得清楚,这里才有了轻敌之念,他只道自己在岸上,乌平在水中,就算小鼍龙有意擒唐僧,还敢明里动手不成?孰料他施展的这式神通威力果真不小,唐僧没入水底恐怕凶多吉少了。 小鼍龙使非常本领使河水涨起,见得了逞,便跳下船头扎入水中要擒唐僧。他刚入水,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便如断了线的纸鹞一般,被弹了出来,远远飞出几十丈远,落入黑水河中央,再不见出来。 击退鼍龙的自然是乌平,黑水河风浪虽大,也比不得南海,故此对他半点无碍。乌平救了唐僧上岸,长老浑身都已湿透,悟空道:“师父,弟子一时失察,才叫师父险些遭擒,多亏乌平机警。” 唐僧喝了几口水,又受了惊吓,也无力气说话,只瑟瑟发抖。好在此时天暖,众人寻个朝阳处,等候唐僧将衣服晒干,再图过河。 悟空站在黑水河边看了一阵,随着小鼍龙被击落水中,涨起的河水渐渐退去,悟空心中打定主意,回了与唐僧道:“师父,这妖怪如此大胆,料想必不能让我们安心过河,我欲去河底探个究竟,如何?” 唐僧道:“悟空,你水中本事如何?” 乌平道:“大圣,不如我去。” 悟空笑道:“你水里本事虽远胜于我,但论起隐匿行藏,恐怕不如我许多,还是我去。” 于是悟空一闪身落入河中,他御水神通已成火候,在水中游走起来,连水波都纹丝不动。悟空越下越深,见这河水自顶到底都是墨黑色,不知因何缘故。 这水倒也不深,悟空行到水底,见水怪渐多起来,小鼍龙在这黑水河却也建了不小家业。又往前行了一阵,只见前方现出一座亭台来,门上写着“衡阳峪黑水河神府”几个字。悟空见门边有水怪看守,知道是小鼍龙占了河神的地界,河神法力低微,自然斗他不过。 门只虚掩,悟空自门缝进去,里面倒是清清亮亮,屋舍井然。 入了厅堂中,见那鼍龙正在椅上坐着呼呼喘气,乌平那一击猝不及防,倒也够他缓一阵的。厅中还有一人,悟空仔细看看,这人他也认得,乃是自三界镇龙塔下救出的一条黑龙,名叫敖恭是也!果然天下龙族是一家,混来混去总有个归宿。 只听敖恭道:“教你不去惹唐僧,这是何苦来哉!” 小鼍龙一脸倔相,喝道:“哼,那唐僧有什么了不得,我偏要会会那个齐天大圣!”敖恭道:“此言差矣,我传你神通,将河水染墨,只是见你父母皆亡,送你个保平安的本事,可不是为了捉人用的。” 小鼍龙一听,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打上天庭去,与我父亲报仇!” 敖恭苦笑道:“我的好外甥,你消停一会吧。”他称小鼍龙做外甥,悟空知道,这两个显然是认了亲了,记得小鼍龙管西海龙王叫二舅,三界中五龙和四海龙王乃是同胞兄弟,可不正是叫外甥? 小鼍龙道:“当年我父亲改了雨水时辰点数,此等小事何足挂齿,便被玉帝老儿斩了,此仇不报,哪里算得上男儿好汉!” 悟空听来听去,这个小鼍龙原来是个愣头青,泾河龙王被斩之事,他也一清二楚,玉帝之命那个敢抗,怕是四海龙王也无人敢去求情。他妄想杀上天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敖恭道:“呃……这也不急,只是那取经的唐僧便在岸东,你待如何?” 小鼍龙道:“我便是要捉住他,给天下人看看,自泾河出来的能耐本事,不比那个闹天宫的猴子差!” 敖恭道:“好,你若非要如此,还是先问问你四舅敖闰才好。”悟空听到这里纳闷,敖闰是西海龙王,四海龙王按东西南北排序,该是二舅才对,怎么又变成四舅了。 小鼍龙道:“我那四个舅舅胆子甚小,只怕问也是白问。我先捉了唐僧,再请他老人家过来看看,他若说放,我便卖他个人情,他若说不放,那便将唐僧吃了!” 敖恭怒道:“不行!你这黑水河与西洋大海相连,若擅自为之,旁人定以为受了你四舅指使,那时牵连了他,罪莫大焉!” 小鼍龙想了想,道:“恰逢舅爷生日,唐僧岂不也算稀罕物了!” 小鼍龙取来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书信,信上道:“愚甥鼍洁,顿首百拜,启上二舅爷敖老大人台下:向承佳惠,感感。今有东土僧人来至黑水河,实为世间之罕物。甥欲擒之敬上,以贺舅爷圣诞,尊意如何,还望舅爷圣断!”他信中仍唤西海龙王敖闰做二舅,却是习惯使然。 小鼍龙骄狂无比,这封信写得自信满满,看上去唐僧犹如他囊中之物一般。他唤来一个黑鱼精,叫他将此信送至西海去。 便在此时,敖恭起身告辞,小鼍龙惊道:“五舅为何这当口要走?”敖恭道:“我与你三舅有约,只去一晤,明日便归。”小鼍龙不疑有他,笑道:“明日正好来吃唐僧肉!” 悟空暗自笑道,这个敖恭也是老滑头,知道此地乃是是非之地,先找个由头溜了。这龙王一家可真是热闹,三、四、五舅的,看来三界中放出的那几条龙差不多也会齐了。 原来敖家九龙,按生辰先后排序如下,老大便是敖圣,后来自己改名做万圣的;老二乃是东海龙王敖广;老三名做敖恩,此际在北海覆海蛟处;老四便是西海龙王敖闰;这条给鼍龙出主意的是老五,名做敖恭;老六是南海龙王敖钦;老七老八都是三界中救出来的,叫做敖靖、敖难,老九是北海龙王敖顺。 先前鼍龙唤敖闰做四舅,是按照九龙排行,在此之前小鼍龙不知有九龙之事,一直唤敖闰做二舅,却也没错。 悟空见敖恭走了,他便跟着那黑鱼精,倒要看看西海龙王敖闰如何处置此事。 到了西海,黑鱼精直扎入海底奔水晶宫而来,悟空见这座水晶宫,虽也明珠高悬、玉璧辉映,但总不如东海气派。他知道只因西海失了夜光壁,此刻却在观音手中。 黑鱼精到了门前便被拦住,解释一番这才准入,入了宫内,悟空一见座上那人,心中大惊,北海龙王怎跑到西海做龙宫之主了? 当年在东海取金箍棒时,四海龙王都到场,悟空自然个个记得,此时西海龙宫宝座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北海龙王敖顺!悟空情不自禁道了一声:“怪哉!” 北海龙王听得真切,喝道:“是哪个来我龙宫?” 悟空现出行藏来,拱手抱拳笑道:“龙王,与你道喜了!” 北海龙王见了悟空却是一惊,于是堆上笑面道:“不知大圣来此,恕罪恕罪。” 悟空道:“人家来送信,你还是先接了再说。” 敖顺接过黑鱼精书信,草草一看,脸色大变,骂道:“好个胆大妄为的混帐!”他叫手下虾兵蟹将将黑鱼精押了下去,对悟空赔笑道:“大圣勿恼,这事我全然不知,此事定给大圣一个交代!” 悟空见殿上无人,便问道:“我记得你在北海为主,怎又到了西海,敖闰哪里去了?” 敖顺想了想,道:“大圣有所不知,四海龙王轮值也是有的。” 悟空冷笑道:“胡诌八扯!” 敖顺见悟空脸色不豫,打了个激灵,脸上竟冒出冷汗来,悟空再三逼问,敖顺只是不说,悟空看看了这水晶宫,笑道:“老龙王,既是轮值,这次你可亏了。” 敖顺道:“哪里亏了?” 悟空道:“这西海龙宫黑咕隆咚,可不如你那北海。” 敖顺强作笑颜道:“都一样,都一样!” 悟空道:“不一样,北海里有夜明珠,西海却没有。”敖顺听悟空说到此事,一时间心神不宁,悟空接着道,“老龙王,还是你胆子大,借着轮值之机,将自己兄弟的宝贝盗了!” 敖顺道:“大圣莫开玩笑,此处夜明珠分明被玉龙三太子烧了,不然他怎能甘为取经人坐骑,这事大圣是知道的。” 悟空道:“烧了么?龙宫到处是水,如何能生起火来?你莫要诓我,那日我去南海便见了这颗夜明珠,是不是你送与菩萨的,说!”(未完待续) 二七〇、龙宫案 小白龙火烧西海夜光壁时,西海龙王尚为敖闰,自然与敖顺没有半点关系,悟空这么一说,其实乃是胡搅蛮缠,顺便告诉敖顺,别以为这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果然敖顺惊道:“自然不是我送的,乃是敖闰他——”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悟空笑道:“哦,原来是敖闰送的,敖闰竟如此大胆,敢将玉帝赐的宝物送给菩萨?”他看着敖顺,又问道,“这场苦肉计,只为送玉龙取经去,到底图得什么呢?” 敖顺低眉顺眼不语,他也不知祖龙为何如此安排,只奉命行事。 悟空也知道,单凭敖闰一人,绝难做出如此大的决断来,不是四海龙王商议好的,便是祖龙有所安排。看来这些人都心明眼亮,都把取经当做香饽饽,争着抢着也要参与进来。只是敖闰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卸了龙宫之主呢? 悟空问敖顺道:“老龙王,你那个鼍龙外甥,该如何处置呢?” 敖顺道:“大圣放心,我令摩昂太子去收他,定能一举功成。”悟空听到摩昂太子,心中一动,摩昂太子乃是西海储君,如今不动摩昂,却单单动了敖闰又是何道理?唉,龙族一家子的事,归根结底还在祖龙身上,谁知道他哪阵子抽风。 敖顺见悟空沉吟,试探道:“大圣可是仍在想敖闰一事?”悟空道:“你怎知道?” 敖顺道:“大圣既然知道夜光壁在菩萨处,敖闰被贬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悟空喜道:“那快说来听听。” 敖顺道:“小龙不知大圣如何得知玉龙三太子施的是苦肉计,也不知大圣如何得知夜光壁一事,今日所说,大圣只当小龙梦呓便好。” 悟空道:“我平生最讲义气,此话绝不传六耳。” 敖顺道:“敖闰确是得了上令,要将玉龙三太子安插进取经一众之中,他自然自信满满,要将此事办成。” “敖闰知道菩萨眼高,遍寻龙宫之宝献于菩萨,可观音只一笑置之,尽都推辞。敖闰在祖龙面前已打了包票,此事若不成,如何复命?他无奈之下,对菩萨道,‘我西海龙宫之中一切应有之物,菩萨任选。’观音菩萨毫不客气,到了龙宫拿了夜光壁便走。” “敖闰做梦也想不到菩萨会将玉帝赏赐之物取走,可自己话已说出,便是亏了理。他央求菩萨交还,观音又哪里肯还?无奈之下,敖闰去求祖龙,祖龙自然将他大骂一顿,龙宫失了夜光壁,颜色顿失、脸面受损事小,若叫玉帝知道,谁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夜光壁既已被取走,观音如此厚颜,自然是不能还了。祖龙自然不能找观音去要回,他只对观音道,你既要夜光壁,我便给你无妨,但玉龙成为取经人之前,还应放在我这里保管。” “祖龙一言九鼎,那是天上闻名的,菩萨听了这话,便将夜光壁交回,祖龙将夜光壁放在玉龙三太子处,教他随身携带,何时成了取经人,何时将这个宝贝交给观音。” “此事虽成了,西海龙宫却失了重宝,祖龙恨敖闰做事不周,将其遣往北海去思过,若非大事,再不可出宫,小龙距西海最近,便同时掌管两宫了。” 悟空听敖顺对自己毫无隐瞒,一五一十道出此事,应是实情。只是他心有不明,敖顺当着自己的面,话语中连观音菩萨都骂了,这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 悟空道:“老龙王如此信任,悟空心中感念,今日之语,便烂在我肚里了。” 敖顺笑道:“大圣啊大圣,你是祖龙眷顾之人,我等心里明镜一般,只是你还不知吧。” 悟空暗道,自己何时和真武有过交集了,无非见过几面而已。 敖顺道:“当年你来我龙宫取宝,若非祖龙吩咐下来,哪能轻易教你拿走,好歹也要试试你的本事才行。” 悟空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次四海龙王颇为殷勤,原来祖龙真武早有预料,他认识自己可真够早的了。悟空却不知道,正是真武将悟空从大圣国师王菩萨手中救出的。 敖顺又道:“祖龙日前吩咐下来,大圣若有相求,一切便宜从事,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妄言。” 悟空又笑又气,骂道:“你这老龙,既然祖龙早有吩咐,还卖什么关子!” 敖顺道:“小龙非是卖关子,只是唯恐絮叨,惹大圣心烦。” 悟空道:“罢了,你既说了,还是要多谢你才是,我问问你,想不想将西海夜光壁拿回来?” 敖顺惊喜道:“大圣没开玩笑?” 悟空撇撇嘴道:“这个……我知道夜光壁在哪里,但如何取回么……还要再想想才好。” 敖顺愕住,道:“大圣捉弄小龙了。” 悟空道:“我捉弄你作甚,待我有了主意,再来寻你!叫上摩昂,去与我师父解难吧!” 敖顺连道:“是是是,耽搁了许久,大圣恕罪。” 摩昂太子也不带一兵一卒,只身随悟空来在黑水河。 他两个直入河神府,小鼍龙见了摩昂太子,面上露出喜色,道:“表哥,舅父怎没来?” 摩昂看他这个不精不傻的表弟,气就不打一处来,喝道:“你这孽畜,居然动起取经圣僧的主意来了!” 小鼍龙看了看悟空,手指道:“你这猴子是何人?如何找我表哥来骂我?” 摩昂又骂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齐天大圣都不认得,还敢叫嚣!” 鼍龙听说是齐天大圣,哈哈一笑道:“好个齐天大圣,定是过不去河才求助我表哥去了,不嫌丢人——” “住口!”摩昂喝止他道,“大圣见你与西海有些亲戚,这才饶你一命,还敢胡说八道!” 小鼍龙道:“表哥,他若真是齐天大圣,那便与我比划比划,若胜了我,便叫他平安过河去,他若败了,便将齐天大圣这名号送我,敢是不敢?” 悟空也不理他,只在一旁笑。 摩昂气得满脸涨红,取出金简道:“你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来教训教训你!” 小鼍龙受敖闰恩惠颇多,却有些不敢与摩昂交手,道:“表哥,万一伤着你——” 悟空拉了摩昂一把,道:“你若胜他,他仍是不服我。” 摩昂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大圣……” 悟空道:“放心,我不伤他!” 小鼍龙见悟空上前,一脸兴奋神色,取出钢鞭道:“好,来吧!” 悟空道:“你来!” 小鼍龙见悟空双手叉腰,连兵刃也不拿,心中无名火起,举鞭迎头砸来。悟空也不躲,只一伸手,便将他钢鞭捉住,一把夺了过来。 一手握柄,一手握稍,双手一合拧了几下,一柄千锤百炼的钢鞭便成了麻花。悟空将钢鞭丢在地上,道:“还打不打?” 他这几下快捷无比,小鼍龙才醒过神来,扭头看向摩昂,问道:“表哥,这是什么邪术?” 摩昂也没看清悟空动作,上前一把揪住鼍龙道:“莫在此丢人了!回西海等候发落吧!”鼍龙还要挣脱,摩昂唯恐他惹怒悟空丢了性命,掏出一根连着铁索的峨眉刺来,直接穿透鼍龙琵琶骨,骂道:“孽畜,当真不知死!” 制住了鼍龙,摩昂又与悟空告罪,道:“大圣见谅,这孽畜自幼无父母管教,性情桀骜,我定带回去好好整治他!” 悟空道:“有劳太子了。”摩昂忙道不敢,他驱散了河神府中小妖,领小鼍龙回西海问罪不提。 悟空出了水面,见唐僧早将衣服晾干在这里等悟空回来。悟空道:“师父,那妖怪已被整治了,此番便可安然过河。” 唐僧喜道:“这妖怪倒好说话,也没听见打斗,便放我们过去了。” 悟空笑道:“师父不知我走了多少路,我暗中打探,那妖怪是西海龙王亲外甥,又跑到西海去寻人帮忙。摩昂太子亲至,这才于水底将妖怪降了。” 唐僧道:“善哉善哉,龙王也喜佛法,这是再好不过了。” 唐僧信的虔诚,恨不得天下人都信佛,自然天下太平。悟空听在心里,却有了触动,西洋大海离西牛贺洲最近,西海龙王敖闰掌管水中一切,不知西天有没有拉拢过他。 单单失了夜光壁便被祖龙惩罚,情理上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敖顺所说,只是一种可能。敖闰担当西海龙王几万个年头,不会不知道夜光壁的重要性,这个错误犯得未免有些太过低级。再顺着想想,敖闰若有心攀上西天这颗大树,那这夜光壁便不是因口不择言而失,成了敖闰与观音内外勾结,这罪过可就大了! 敖顺与自己说的倒有八成是真,不过悟空自然不会怪他,他顾及家丑,自然不能言无不尽。悟空再想想那个弃了祖姓的万圣龙王,想想被压入三界地底的五龙,想想当初送给元始九龙御车的行为,心中暗叹道,祖龙行事风格多少有些跋扈,对自己族人实在有些苛刻。故此敖闰与观音另有勾结的可能性还真就多了几分。 晕啊,定时发布定错时间了,应该16号定成17号了,抱歉抱歉,这章是昨天的(未完待续) 二七一、千丈玉 只听唐僧道:“妖魔虽除了,如今还在东岸,还要赶快过河才是。” 正说着,只见那下湾里走出一个老人,远远的跪下叫:“大圣,黑水河河神叩头。” 悟空道:“这个才是河神。”又对黑水河神道:“你连自己洞府都守不住,还在此作甚?”河神道:“大圣,那小鼍龙帮手甚多,抢占了我河神府,他是龙王外甥,我上告无门,只能在故地厮守,还能到哪里去?” 悟空道:“如今小鼍龙已被擒走,绝不再还,你仍回河神府居住吧。” 河神谢了悟空道:“多蒙大圣复得水府之恩!” 只见那河神作起阻水的法术,将上流挡住。须臾下流撤干,开出一条大路。师徒们沿河底走,到了西岸,重再登崖上路。 过了黑水河,众人找大路一直西来。行了几日,渐见绿叶转黄,野风萧瑟,不觉已是早秋时节。 正行着时,前面又现出一道深涧来,这道涧,东西两岸不下百丈远近,南北皆无尽头,苦得是,涧上无桥可渡。 唐僧惊得跳下马来,苦道:“才渡黑水河,又逢无边涧,这可如何是好?” 悟空道:“师父,你怎知这涧叫无边涧?” 唐僧道:“左右望不到边,可不就是无边涧。” 悟空手指涧旁一座石碑,道:“那碑上写得便是无边涧,师父眼力倒是不错。” 唐僧道:“我哪里看得见,不过有感而发也。”悟空再近前看,“无边涧”旁又有两行小字,写的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唐僧听见了,道:“我便欲脱苦海,这才去西天寻取真经,谁有立块碑在此,教我回头?” 悟空道:“师父莫管他,既要去西天,便只往西行,回头之话,切莫再说。” 唐僧到涧边向下看了一眼,惊得双腿瘫软,口中不住道:“悟空,如何过,如何过?” 悟空哪有主意,《西游记》里八十一难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无边涧却从未听过。自东土行到这里,途中劫难细数,无非那几个派别。黄风怪、青狮精、乌老者归根结底都是东来佛祖驱使,白骨精是地藏王菩萨拐弯抹角捣乱,金角银角是老君故意而为之,余者大多无心而已。算起来还是弥勒佛对阻止取经一事最是用心。 无边涧,虽没见有什么妖魔,却只这一道深涧横在眼前,便是难题。难道要伐木造桥不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两句听起来似是佛家偈语,八成还是东来佛祖的安排。 乌老者道:“大圣,这深涧虽宽,我等一跺脚便也过去,只是师父为难。”悟空看了看乌老者,道:“你有何主意?” 乌老者道:“此涧宽极,即便伐木做桥,寻常树木又哪里禁得住?” 悟慧道:“世上哪有这么长的树木?” 乌老者道:“树木却没听说,只是我久居南海,曾闻十洲三岛瀛洲之中有种玉石,名唤做‘千丈玉’,此名非虚,那玉石受天地灵气孕育,真有千丈之高,若得此玉,担在涧上,何愁不能过去?” 悟空闻之大喜,道:“既然你与他们熟识,那便劳烦你走上一遭如何?” 乌老者为难道:“在下只是观音家养的驮瓶仆役,又非钦点取经人,如何能与瀛洲九老搭上话。还需大圣前去才好。” 悟空道:“好,那我便去了。”他看看唐僧坐于涧前,心志全无,一脸悲戚神色,又对乌老者和悟慧道:“劳烦与师傅说话解解闷。”便一跺脚上天去了。 瀛洲位于东海以东,悟空驾了筋斗云,两个腾跃便过东海,只是茫茫海面,却也找了一会才寻着瀛洲。 只见这一座好仙岛,青山绿水,丹崖朱树,祥云光满,瑞霭香浮,时见彩鸾洞前鸣,又有玄鹤山头舞。 悟空到了瀛洲,见遍地散仙多不认得,直往里面寻来,果然仙草灵株丛生之地,有几个皓首苍髯童颜老者,正在树下手谈品酒,真是逍遥无比的清幽境界。 瀛洲乃是十洲之首,地界最广,仙人最多。瀛洲九老天下闻名,都是早过太乙金仙的修为。按规矩言,十洲岛主若过太乙金仙,欲登天者,该入方丈仙岛寻东华帝君留存仙籍,再等天庭分派。不愿登天,只愿做散仙的,便要辞了十洲三岛地界,自去四大部洲修行。 瀛洲九老乃是十洲三岛土生土长的仙人,比东华帝君来方丈仙岛还早许多年,故此凭资格占了瀛洲,却也无人过问。 悟空见了九老,空中喝一句:“老神仙,孙悟空有礼了!” 九老听“孙悟空”之名,立刻便拂了棋局,趋步来迎,口称“大圣”。 悟空笑道:“几位老神仙,好生自在。” 九老道:“大圣当年若不闹天宫,还怕不比我们自在,听闻你归真向西拜佛,如何得暇至此?” 悟空道:“向西拜佛不假,只是遇到难题,故而来此相求。” 九老道:“大圣神通广大,还有什么妖魔降不住的?” 悟空道:“若是妖魔,便不来寻你们了。”于是悟空将无边涧情状具陈一遍,道:“听闻瀛洲上有宝贝叫做千丈玉,故来借上一借。” 一听悟空要借千丈玉,九老中倒有六七个打了个趔趄,剩下两三个直接坐在地上。问道:“哪个说我瀛洲有千丈玉的,真是多嘴,该打!” 悟空笑道:“莫要如此,只借用一下,用完便还你,九老怎这般小气?” 一老道:“大圣啊,那千丈玉来历非凡,乃是汲取地底仙气一年年生长而成,也不知长了多少年,方才成此一根。我瀛洲仙气,皆从此玉而来,大圣若移了去,瀛洲断了仙根,至少仙气减半,从此难再为十洲之首了。” 悟空半信半疑:“莫要危言耸听,不过一块玉,哪有如此邪乎?” 一老道:“大圣若不信,请随我来看。” 九老引悟空来到瀛洲岛以北,未到近前,只见孤零零一根乳白玉石高耸入云,此玉微弯,晶莹光滑如象牙一般,阳光辉映,流露莹白光华,一见便知并非凡品。 悟空行到千丈玉近前,凑近了看去,所谓千丈玉不像玉石,倒似是钟乳凝成,他于造化最是敏感,只觉这根千丈玉果然造化浓郁,非比寻常。 悟空站在旁边,便有想要吸取造化的冲动,于是退了两步道:“果然好玉。敢问一句,此玉多高?” 九老道:“说是千丈玉,其实只六百多丈。” 悟空点点头道:“这也极为罕见了。” 五老道:“大圣,瀛洲虽为十洲之首,但总也比不上三岛,蓬莱仙岛上此玉有三根,方丈仙岛上有九根,至于昆仑仙岛上,嘿嘿,少说也有二三十根呢!” 悟空听了,心中又惊又喜,道:“既然瀛洲只此一根,我自然不会夺你所爱,昆仑仙岛上多,我便去昆仑仙岛求一根吧。”说罢告了辞,便离了瀛洲,往别处而来。 见悟空走了,一老急得跺脚道:“老五,你怎能如此说?” 五老道:“我怕这猴子贪婪,害了此洲仙根,才将他引到别处。” 一老道:“唉,你还不知这猴子,这番怕是要闯出祸事了。” 却说悟空出了瀛洲地界,却不往昆仑仙岛去,只往方丈仙岛而来。他知瀛洲九老告诉他这些自有用意,昆仑仙岛?嘿嘿,据说那地与大罗天上昆仑仙岛相通,怎敢轻易前去。我现在一心保唐僧西去,只退而求其次,去方丈仙岛上找一根算了。 方丈仙岛乃是东华帝君居处,那时美猴王推倒人参果树,也曾来此求援,但东华帝君只一颗九转太乙还丹,号称能救世上生灵,却救不得人参果树。 悟空现下想来,这些神仙说话也只半真半假,天下能救人参果树人不知几多,只不愿出力而已。东华帝君乃是道教神仙、天庭元老,取经之事对他来说,八成是心里抵触的。或许他真帮不上忙,或许不愿助悟空也在情理之中。 悟空近了方丈仙岛,却自己留个心眼,方丈仙岛虽有九根千丈玉,但这玉确是好东西,东华帝君怎会平白无故给他?自己还是先看看情况,再想对策不迟。 方丈仙岛,高出海面甚多,如一座仙山耸立,岛上更是奇峰异岭成行,悟空化作一个寻常仙人模样,在岛上随意逛来逛去。 岛上仙人甚多,空中驾云骑鹤飞来飞去,也无甚拘束,自然也无人注意悟空。这岛地界比瀛洲大了何止十倍,悟空不敢施展高明身法,又唯恐闯禁,只在人多处转悠,听了许多人谈论,才知方丈岛上,正中又有水面,水面上一座岛中岛,名做紫府洲,才是东华帝君居所。全岛除紫府洲外并无禁地,只是那里不得随意闯入。 悟空行了许久也未见千丈玉,便猜测此玉定在紫府洲上。他得了讯息,心中有底,便隐了身形,往方丈岛中央紫府洲而来。 去紫府洲倒也有路,一道白玉石桥将紫府洲与外面相连,许多神仙不敢施展法术,只沿阶一步步行来,在石桥外等候东华帝君觐见,这其中大多是要入仙籍等候东华帝君圣裁的,也有些有求于帝君的,自然个个神态恭敬无比。 悟空自然不会走路,他飞在天上一个个看去,竟在这群神仙中发现一个熟人,心中大为惊讶。猪八戒!他来此作甚?(未完待续) 二七二、假悟空 悟空在紫府洲外看见八戒,心中大为惊奇,悟空只道八戒被贬后自然回了高老庄享世俗生活,却不料来了十洲三岛的方丈仙山。 方丈岛上众仙人都不认得八戒,个个对这人身猪面的怪物指指点点,八戒少有的一脸严肃模样,一语不发只静静等候。 白玉石桥上,有两童子把守,凡欲觐见的仙人,都要经这两童子盘问一番后,才知或去或留。这些仙人许多修为不济,也来撞个运气,素闻东华帝君有时便会网开一面,纵使修为不够,也能录入仙籍充做天兵仙吏。 众人一个个来到白玉石桥,大多沮丧而归,显然东华帝君今日要求甚严。这时到了八戒,这呆子不待童子盘问,便上前耳语几句,童子听了脸色一变,便放八戒进去了。 后面等候的仙人自然心中不服,有的张口便问:“东华帝君管录仙籍的,怎么连妖精也放进去了,定是行贿!” 一个童子道:“休得喧哗,方才那人本在仙籍之内,自然能入!”悟空听了,自然明白,原来八戒虽被丢下了界,但始终仙籍未销,看来天庭始终留了一手。 他跟着八戒进去,心中惴惴不安,不知东华帝君是何修为,自己这隐身术不知能不能瞒过去。不过在《西游记》中,悟空隐身术向来无往不利,此时他本领胜过当初的美猴王不知多少,倒也踏实了一些。 八戒上了紫府洲,沿路前行,走了片刻,悟空便见左边隐隐现出九根玉柱,这九根玉柱呈九宫排列,顶端直没入云,确是比瀛洲岛上的高了许多。悟空心道,那九老果然没诓我。 紫府洲内有太元宫,便是东华帝君执事之处,八戒进了大殿,朝上坐的东华帝君跪倒便拜:“老师救我!” 老师?东华帝君是猪八戒的老师,这是从哪里论的。悟空心道。 只见上坐的帝君,一身装束自然威严无比,但只看面相,比南极仙翁还嫩了几分,又是一个童颜不老翁。 帝君见了八戒,半点不惊,道:“莫要乱叫,哪个是你老师?” 八戒也不管左右有人,哭道:“你是不是无妨,我只认你做老师,老师救我一命!” 帝君笑道:“我点化凡俗、教化众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却只曼倩是我徒弟。”曼倩说的自然是东方朔道名。 八戒道:“不管如何,都要救我!” 帝君道:“我与你九转还丹,那是前世之事,与今生何干?你好歹做过天蓬元帅,怎如此不顾体面。” 八戒嘟囔道:“命都没了,哪里还要什么体面?” 帝君道:“你随唐僧西去,纵遇上妖魔,也有孙悟空在前,这差事安妥得很,只稍操劳些,与命何干?” 八戒果真改了口,道:“帝君有所不知,我被那猴子陷害,唐僧一纸贬书将我赶回了高老庄,此刻哪里还是什么取经人了?” 帝君波澜不惊,道:“总是你自己做错了事,心里还不服?” 八戒道:“好罢,纵是我错了,杀人不过头点地,那猴子为何又赶来高老庄要取我性命?”悟空听到这里,不由得一阵眩晕,追杀猪八戒的自然不是自己。他第一感当然是想到了六耳猕猴。六耳猕猴?他怎么这时候便出来了,他出来也罢,又去杀猪八戒做什么?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呢? 东华帝君听八戒之语,面色严肃起来,道:“莫要胡说,孙悟空与你好歹也师兄弟一场,他对你赶尽杀绝,半点好处都无!” 八戒道:“帝君,非是孙悟空要杀我,乃是唐僧指使的!” 东华帝君怒道:“越来越胡说,唐僧是有道圣僧,便连一个蚊蚁都不忍伤,岂会害你性命!来人,赶他出去!” 八戒一阵呼喊,帝君座下许多神仙自然不理,拖着八戒便往外走。正一阵喧闹之时,只听太元宫外一声大喝:“交出猪八戒,不然我毁了你太元宫!”这声音听上去,可不正是孙悟空! 东华帝君一怔,叫众人放开八戒,八戒听见悟空声音,反而大喜道:“他来了,他来了!”东华帝君面色一沉,道:“我倒要看看这猴子有何本事,敢来我这里闹事!” 悟空心急火燎飞了出去,他看外面那个,不由得赞了一声,这个与自己扮相果然一模一样,常人哪个能分辨出来?自然是聪明神猿六耳猕猴是也!只是自己看了他,仍是一头雾水,他扮作自己模样,惹出这场是非到底为何? 六耳猕猴手持一根混黑铁棍,与悟空手中如意天机棍倒也相仿,若不掂量掂量,真是难以分辨。悟空暗道,背后指使他这人下了好大功夫,这根铁棍也是难得的法宝,只是没有息壤炉炼制,失却了变化神通,不能大小如意,重量自然也欠缺了许多。但别人又怎能看得出来? 东华帝君手指假悟空道:“孙悟空,你不好生取经去,滥杀无辜作甚!” 假悟空道:“嘿嘿,东华帝君,猪八戒是我佛门弃徒,这档子事你倒休管了!” 东华帝君冷笑道:“孙悟空,你也是个半路出家,这几日便以佛门自居了?”东华帝君是道教名宿,骨子里向来只认道、不认佛,听假悟空这么说,怎能不气? 假悟空道:“旁的你休管,只交出猪八戒,自然无事!” 东华帝君道:“你当我方丈山是什么地界,敢来胡闹?” 假悟空笑道:“你方丈山比通明殿如何?我便要将你天庭从上到下砸个遍!” 东华帝君麾下早有几人按捺不住,御起符文法宝攻了上来。六耳猕猴这些年始终苦修,一日不辍,这几个太乙金仙竟然拿他无可奈何,反而颇为惧怕他手中那根铁棍。 东华帝君见假悟空威猛至此,喝道:“都退下了!”他右手探入袍袖,取出一柄合鞘的宝剑来,道:“今日教你知道天高地厚!” 假悟空见东华帝君这柄剑,脸色大变,喝一声:“不好!”空中翻一个筋斗,不知遁往何方去了。 东华帝君被假悟空闹了一场,心情大坏,但自己未曾出手便将他吓走,也算挽回了一些面子。他见八戒所说都是实话,便道:“进殿,有话问你!” 八戒见东华帝君出手,心中大安,自己这几日被假悟空追的如同丧家之犬,使出看家本领才每每脱险,后来实在避无可避,便想起了东华帝君来。 进了殿,东华帝君道:“那猴子追你时可说过什么话?” 八戒道:“他只说……只说我败坏佛门,便要杀我。” 东华帝君板起脸道:“你之前犯过,一封贬书足以抵消,哪有算后帐的道理?定是你离了唐僧后,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过,是也不是!” 八戒嗫嚅两句,却没说出话来。 东华帝君道:“你若不说,便走吧。” 八戒忙道:“我说,说便说,有什么大不了。我被那唐僧赶回高老庄,心中苦闷,自然要去寻我妻子翠兰,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我两个别了几载,这不止小别,分明是大别,已胜过新婚数倍,便二婚三婚也不止——” “说些有用的!”东华帝君喝道。 “便是鱼水之欢!”八戒道,“天地人伦,男欢女爱,有何不可?我既然被贬,便已离了佛门,犯什么戒也与他无干,还来管我作甚!” 东华帝君听了八戒所说,沉思不语。良久才道:“佛家管得也忒宽了!” 八戒道:“帝君救我一救,我若离了方丈仙岛,那猴子必会再来,我这条贱命无关紧要,只是损了帝君威名。” 帝君道:“曼倩,去后面腾间屋子,叫他住下吧。” 八戒又磕了几个头,这才随东方朔去了。 悟空离了太元宫,一直飞出方丈仙岛,再不回头。东华帝君盛怒之下,他怎敢现身去要千丈玉?六耳猕猴这一场戏演的实在逼真,自己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悟空飞在空中,一阵苦笑,没想到今世的悟空,仍被六耳猕猴冒充了一次,看这阵势,此次的麻烦不会比上次小多少。 前世六耳冒充悟空,是要取而代之去西天取经,时时需要对质,自然风险极大。虽天庭、阎王、观音都分辨不出,但最终还是被如来看穿了。今世的六耳,乃是冒充悟空行恶,他追杀八戒,触怒东华帝君,都以佛教名头行事,自然令道教大为不满。而六耳猕猴只出手这一次便可,之后再也无需现身,现身反而容易出破绽,天地间仍只有一个孙悟空。这些账自然都记在孙悟空身上,迟早要有人找他来还。 悟空思来想去,暗暗赞叹背后算计之人,不管这人是谁,这番心机都非同小可。猪八戒几乎已成废子,居然也被他利用上,并且成功地挑拨起东华帝君对取经一众的不满,东华帝君乃是掌管仙籍之人,凡登天神仙哪个都与之有过来往,他若要为难起取经一众,恐怕悟空要应接不暇了。(未完待续) 二七三、悟空性 想起即将面对的质疑与诘难,悟空头都要大了,他以为六耳猕猴即便离了三界,也应在灵宝道尊掌控之下,但这件事情越看越不像三清所为,三清上次派金角银角出来,也只是做个样子,并非真心阻止取经。老君曾和自己说过,取经也是如来排除异己的手段,三清既然能坐山观虎斗,又何乐而不为呢?况且三清定知这件事情给自己会带来极大的麻烦,不会不顾自己感受行事。 除了三清,还有谁具备这个心智与条件呢?唉,真是扑朔迷离。悟空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索性放弃了思考。 眼下还有急事,乃是要想法子过那无边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奶奶的,怎么莫名其妙出现这么个难题,只一道深沟横在那里,比万千妖魔难缠。自己跺跺脚便可过去,唯有唐僧难办。 既然方丈岛不可行,悟空一转念,便往蓬莱仙岛而来。此处离方丈仙岛甚远,悟空现出了身形,福星禄星二人向来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料他们也不敢将自己怎样。 到了蓬莱仙岛,福星禄星见了悟空,一脸惊恐,道:“大,大圣,你怎还敢来此?”悟空道:“怎地?” 福星道:“十洲三岛已下严令,若得大圣消息,即刻禀告东华帝君裁决!”禄星道:“大圣,不知你如何惹怒了他老人家,这番麻烦大了。” 悟空苦笑道:“误会,误会而已。” 福星道:“大圣快走吧,我只说你没来过便是。” 悟空道:“你也知我保唐僧取经西去,路上遇难,特来相求,完事便走。”福星道:“大圣快说,若能帮得上,小老儿不遗余力。” 悟空心里暗赞一声,还是这两个会做人。于是将无边涧、千丈玉一事道明。 福星听完哈哈大笑,道:“大圣你糊涂了,千丈玉一根便有几十万斤,就算我舍得截下来,难道你拿得动?” 悟空一拍脑袋,自己只道自己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却将这茬给忘了。千丈玉可比不得如意天机棍,并非五行所属,自己的五行神通可御不动它。 禄星道:“大圣,我倒有个主意,行与不行还要试试才知。” 悟空道:“禄星请讲。” 禄星道:“你一说无边涧,我便想起,有人能帮你,他那宝贝比千丈玉好用得多。” 悟空跺跺脚道:“老神仙急死人,直说便罢。” 禄星道:“你去寻寿星佬,他那里有长生藤,要过无边涧,易如反掌。” 悟空大喜,禄星不说他倒忘了,南极仙翁号称南极长生大帝,木系神通非同小可,自己也是领教过的。 于是悟空谢了福星禄星,又往长洲而来,到了长洲紫府宫前,悟空心中一动,此处叫紫府宫,东华帝君处叫紫府洲,二者不知有何联系? 寿星知悟空来,匆匆迎出,面色极为勉强,挤出笑容道:“大圣有何贵干?”悟空笑道:“老寿星,你也要擒我请功去?” 南极仙翁道:“大圣说笑了,我可没那个本事。” 悟空道:“寿星佬,今日有事求你,可莫要推托。办妥此事,你若要擒我去,我也认了。” 南极仙翁笑道:“莫胡闹,帝君自发他的号令,我只当没看见你。” 悟空赞道:“义气!”便将无边涧一事讲了。 南极仙翁苦笑道:“大圣,你可莫要为难我。” 悟空道:“怎地,莫非你不会这法术?” 南极仙翁道:“这法术我自然会,只是帝君才下令,见了孙悟空或擒或报,我不上报也就罢了,如何能跟你去?若教人知道,我还如何在十洲三岛立足?” 悟空听南极仙翁说的也实在,便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寿星了。就此告辞,我另寻他法去!” 南极仙翁冲悟空道了句:“大圣一路小心了!”悟空头也不回,早已不见踪影。 长洲离普陀落伽山甚近,这事悟空自然要去寻观音菩萨,顺便将有人冒充他一事说明。本来悟空听到禄星说南极仙翁长生藤,便联想到了木神句芒的长生树,但这事怎好去求他?就是长生藤这个法子,悟空心里也惴惴不安,毕竟是法术生成,还不知算不算唐僧自己走过去的,到头来观音若说不算,那可白忙一遭了。 ………………………………………………………… 南海苍茫,有山落伽,云烟浩渺,仙踪飘摇。 悟空行至落伽山前,已有二十四诸天迎上,将悟空接至观音殿前。 二十四诸天退下,殿前有一女子默立观鱼,正是观音座旁龙女。悟空见了龙女,便想起上次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眼对视,他悄无声息往殿里走。龙女便在这时转过身来,道:“你来了。” 悟空稍惊,抬眼一看,龙女已转过身来,一双妙目怔怔地盯着他,悟空心道,不过一只猴子,有什么好看,便道:“我特来拜见菩萨。” 龙女道:“进来吧。”声音清丽却半点情感也无,听上去颇为异样,就如和熟人说话无异。 悟空跟着龙女进了殿,观音见了悟空便笑吟吟道:“你这猴子,又闯祸了!” 悟空见观音气色极佳,回道:“菩萨,不是我闯祸,这次是祸闯我了。” 观音道:“还来狡辩,东华帝君已遍告东南海上,若见了孙悟空,能擒则擒,不能擒则上报之,你究竟如何惹他恼火了。” 悟空道:“这事实在蹊跷,还求菩萨与我做主。”悟空一五一十,将自己保唐僧行至无边涧,又听乌平出主意说起千丈玉能渡此难,自己便来这边寻千丈玉,不想误打误撞,遇上假悟空追杀猪八戒一事。那假悟空丝毫不给东华帝君面子,更以佛家之名触怒帝君一事讲的清清楚楚。 观音听了,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道:“怎会有如此怪事?你可看得清楚,那个假悟空确确实实与你一般无二?” 悟空点头道:“正是一般无二,连我自己都分不出真假来!” 观音想了想,道:“这个驱狼吞虎之计,背后定有指使无疑。以他本领,既能扮作你,与你本事自然相差不多,他若真想杀猪悟能,随时都可杀了,哪里还用得上一追一逃,分明是要将猪悟能迫得走投无路。” 菩萨一语点醒梦中人,悟空道:“菩萨是说,那人知道八戒的根底,知道他无处可逃,便要去寻东华帝君?” 观音道:“正是如此!这人非但知道东华帝君是当年点化天蓬成仙之人,更知道东华帝君对道教忠心无二,假悟空如此嚣张,东华帝君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悟空,你麻烦真来了!” 悟空道:“究竟何人害我?” 菩萨道:“我若能见到那假悟空,或能猜出一二,现在么……没有头绪。” 悟空知道,这个暗中指使者定然非同小可,观音即使知道,也不会对自己说。 悟空道:“既然不知,我也不想,只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便是。而那无边涧之阻才是紧要,还求菩萨指点迷津。” 观音道:“你寻什么千丈玉、长生藤,都是画饼充饥法,无用的。” 悟空又问道:“莫非搭桥过去的不算?” 观音道:“能过去便算!” 悟空喜道:“若如此,那便有法了,多谢菩萨。” 菩萨笑道:“那便去吧。” 悟空见菩萨笑得怪异,问了句:“菩萨,莫不是这法子不灵?” 菩萨道:“灵与不灵,试试才知,过不了无边涧,便是无边苦海。” 悟空半信半疑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道:“菩萨,东华帝君那厢,还要劳烦替我解释澄清。” 菩萨道:“我便是说了,他也不会信。清者自清,去吧。” 悟空出了门,迎面又撞见龙女。 “走了。”龙女淡淡道。 “嗯,走了。”悟空莫名其妙道。 龙女目送悟空身影,步回殿中。 观音看着龙女落寞的神情,问道:“看清了,真是他?” 龙女点了点头:“是他。” 观音叹道:“悟空,悟空,便是他了。” 龙女又点点头,一言不发。 观音道:“你极具佛性,只一丝尘缘未了,今世的他,已不是他,何苦来哉。” 龙女道:“菩萨,他,总是那个入龙宫取宝的他,从来也未换过旁人。” 观音道:“一个通晓‘悟空性’天下无双的龙树菩萨,一个以理证道的金蝉子转世,西游之路行到尽头,便是我佛门兴盛之始。龙女,你不期盼这一天的到来么?” 龙女道:“菩萨所说,便是我所愿。” 观音又叹道:“你无须敷衍,若不能悟空性之义,又如何证世间一切智智之道,他能悟空,你为何不能?” 龙女抬头问道:“不生亦不灭……能说是因缘,菩萨,你说……他真悟了么?” 菩萨一怔,然后斩钉截铁道:“迟早会悟的!” 龙女道:“我也自认悟了,正因悟了,才知诸法实相均为缘起……” 菩萨又叹口气,道:“灯亮照前路,只行莫回头。” 龙女默默垂下眼帘,只是长长的睫毛掩住那一汪瞳孔,实比南海还要深……(未完待续) 二七四、安忍如 悟空离了南海,便赶回无边涧,他虽有心去齐天岭一遭,但去了不知又耽搁多久,唯恐被人见疑。 无边涧旁,唐僧面如土色,坐在地上叨叨咕咕念经,乌平与悟慧分坐两旁,一脸无奈模样。身旁放着一钵素饭,看起来纹丝没动。 见悟空回来,悟慧喜道:“师父,大师兄回来了。” 唐僧睁眼便问悟空:“悟空,你可有办法过桥了?” 悟空道:“弟子走了好多地方,乌平说的那千丈玉太过沉重,便是我也拿不动它。后来又求到观音菩萨指点,她教我先以法术试试。” 唐僧喜道:“既是菩萨指点,定然无错。” 悟空道:“既然可施法术,过此涧易如反掌。” 他虽会木系法术,但不愿在人前施展,只取出如意天机棍来,心意动处,便化作一座丈余宽的平整大桥。悟空道:“师父请上桥!” 悟慧扶着唐僧上了桥,桥面虽宽,但两旁都是无底深渊,唐僧战战兢兢步上桥面,他只走了几步,便死活不走,扯着悟慧便要回去。 悟慧不知如何是好,回过头来看悟空。 悟空无奈喝道:“师父,不过此桥,怎能到得了西天!” 唐僧恍若未闻,只念叨着“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悟空知道,唐僧看见无边涧,又看见石碑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几个字,便在心里种下了一个结,心结不消,自然寸步难行。 悟空收了神通,唐僧回到岸上,又支撑不住,委顿于地,额上已冒出冷汗来。 悟空道:“师父,难道忘了《多心经》中曾道:‘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唐僧缓了好一阵才恢复如初,道:“徒弟啊,我岂会不知,只是一近这深涧,没来由的便心神不宁,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悟空道:“师父,你初出大唐时可曾发宏愿,不取得真经,誓不回东土?” 唐僧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看这道深涧,哪里是人力所为,分明是天设地造,叫我知难而退的。” 悟空听唐僧这话,哪里还是那个矢志不渝的取经圣僧,宛然一个堕了志气的凡夫俗子。于是喝道:“唐僧,你若如此,非但自己被世人耻笑,纵连我们也一同受了牵连!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还要不要取经,若不去,我老孙即刻便走,天地逍遥,我哪里不能去,非要在此看你一副窝囊相!”悟空这番话说的极重,只因唐僧此时心志迷失,非下猛药不可。 唐僧身躯一震,道:“悟空,你竟如此说我。”他双眉紧皱,表情极为痛苦,显是心里有着极大折磨,取经之事天上地下皆知,若要半途而废,可成了大笑话了。到时受耻笑不说,自己怕是连佛门弟子也做不成了。但这深涧确是邪门,它只静静横亘在那里,便叫唐僧望而生畏。 悟空又道:“师父,罢了罢了,念在师徒一场,我送你平安回东土去见唐王,只说路上妖魔甚多,去不了西天,如何?” 唐僧一听唐王二字,喝道:“不!未取得真经,有何脸面回去,过桥!” 悟空见唐僧终于振作,便再使神通,他唯恐唐僧胆怯,此番桥面延展到了两丈宽,乌平与悟慧一左一右,紧紧搀着唐僧,一步步往桥上挪去。 这桥看似悬空而立,实则安全至极。悟空用那如意天机棍如臂使指,唐僧几人在桥面上但有半点不妥,悟空只收了法术,他们便可安然回岸上来。 此番唐僧鼓足勇气,走出了二十余丈,口中念道:“这桥怎如此长?不走了,不走了!”抹身便要回来。 悟空在岸上喝道:“不准松手,纵拖也要将他拖过去!” 唐僧只一阵大嚷:“我不去了,取那劳什子经文,有何用处,都是害人害己的勾当!” 悟慧和乌平听唐僧说起了疯话,也不理他,只听悟空的,便强拉着唐僧往对岸拖去。唐僧又叫:“莫要逼我,如来,你莫要逼我!” 悟空听在耳里,心中起了疑念,这和尚乱叫些什么?于是喝问道:“你敢亵渎佛祖?” 唐僧如同梦呓,道:“佛祖?什么佛祖?都是空,都是色,都是一塌糊涂。” 悟慧乌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悟空喝道:“继续走,莫停下!” 唐僧又道:“你说众生平等,却不将经文送来,只教我去取,你费尽心思折辱我,何等龌龊,何等不堪……”唐僧竟然骂了起来,哪里还有什么长老风度,直如凡夫俗子无异。 悟空越听越是震惊,敢情唐僧压根也不愿去取经,这些念头藏在心里,也不知压了多久,曾听说金蝉子因轻慢佛法而被贬,此时听唐僧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料想金蝉子当年便是如此吧。 人到危急关头才显本性,此时的唐僧或许才是真正的唐僧,或许他当年立志取经时,前世想法未被激醒,这无边涧却不知有何玄妙,竟能令唐僧现出心中本相? 无边涧也只百丈宽窄,乌平与悟慧拖着唐僧,行了半响,只觉悟空铁棍化成的这道石桥无止无尽,走了半天,仍在深涧中央。 乌平喝道:“大圣!不对!再走也无用了!” 悟空身在岸边,不知桥上情形,问道:“怎地无用?” 悟慧道:“大师兄,百丈距离哪会走如此之久,我等越走,这涧越宽,始终看不到对岸!” 悟空“啊”地惊叫出声,忽地想起观音说过的“什么千丈玉、长生藤都是画饼充饥”,又道“行与不行,试试才知”,原来观音那时便知这法子行不通。 想到此处,悟空收了神通,悟慧乌平扶着唐僧又回东岸,个个愁眉不展。唐僧到了岸上,便清醒过来,微微睁开眼睛问道:“徒弟,可是过了无边涧?” 悟空道:“师父莫急,定能过去!” 唐僧听了,知道还没过去,喝道:“你这猴子,敢骗为师!”话一出口,便向后倒,原来方才消耗精力甚多,此时竟晕了过去。 悟空也不管唐僧,只苦苦深思,这无边涧真是奇妙,法术也不行,搭桥也不行。这非是什么障眼法,而是大法力也,这人当真厉害,直接要从根上断了唐僧取经的念头,他到底是谁呢? 悟空腾身而起,飞在无边涧上方逡巡,他跃过对岸去,但觉此涧也只寻常,并无半点法力。他想一想,直接跳了下去,扎入涧底。这涧极深,又有阴雾浓云弥漫,下了几百丈,已是黑魆魆一片,悟空忽然有了奇妙的感觉,这里怎么和九幽之渊如此相似,他又往下去,直到涧底。 悟空看见,涧底一旁的石壁上刻着两行大字:“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地藏王!竟然是他! 后土曾和悟空说起,地藏王极不赞成取经,这人曾发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誓愿。悟空知道,凡是这种人无论好坏,都固执无比,想要改变他的想法是千难万难。他心中想过,此次可能是地藏王出手,但却没料到如此直接。 悟空看了这两句偈子,便重又上来,唐僧已被乌平唤醒,悟空道:“师父,有两句经文,弟子不是作何解释。” 唐僧道:“这当口还问什么经文?” 悟空道:“若能解此经文,只怕便能过去了。” 唐僧道:“那便说来听听。”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便是这两句。”悟空道。 唐僧微微皱眉道:“这是《地藏十轮经》中的语句,你问他作甚?” 悟空道:“适才我入涧底,见石壁上刻的这两句经,料想与这无边涧有关,特来问问。” 唐僧不理悟空,自顾自喃喃道:“持戒坚固,如妙高山;精进难坏,如金刚宝;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等至严丽,如妙花鬘;智慧深广,犹如大海……”念着念着,他忽地警醒,站起身叫道:“这是大乘经文,我之前从未见过,怎突然背了出来?” 悟空听唐僧这么一说,也有些纳闷,唐僧取经,便是要取大乘经文,观音劝化时曾说,南赡部洲只有小乘,并无大乘。唐僧若会大乘,还去西天作甚?或许是在桥上发了一阵疯癫,令他想起了前世过往? 唐僧前世金蝉子地位尊崇,定是读过大乘的,地藏王菩萨叫唐僧想起前世,这招确是行的狠绝。你如来叫唐僧去西天取大乘经文,其实乃是多此一举的做法,唐僧心中早已有此经,只是他今世受了蒙蔽,记不起前世许多事情,地藏王只需唤醒唐僧前世,教他一点点记起,大乘经文自会在心中呈现,还去西天作甚么? 悟空知道地藏王菩萨欲做何为,但他只欲行完取经路,一步步揭开西游奥妙,又怎能将这些内情告知唐僧?这个地藏王菩萨,真是手段高超,这道深涧横在此处,还真有些“安忍不动如大地”的味道呢。(未完待续) 二七五、无字文 悟空在此寻良策过涧,乌平提醒道:“大圣,莫如再去求菩萨问问。”悟空只觉答案便在眼前,却偏偏想不出来,一时起了倔劲,也不答乌平,仍苦思冥想。 正想着时,只听天上叫道:“孙悟空,我奉东华帝君之命前来擒你!” 悟空抬头一看,天上十数个仙人排成阵势,威风凛凛,只是一个也不认得。悟空毫无惧色,问道:“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有一人道:“你只记得上八洞真仙即可,无须多问!” 悟空笑道:“尔等来作甚?” 那真仙道:“你胆大妄为,触怒东华帝君,正要捉你回去问罪!” 悟空道:“一群有眼无珠之辈,若要寻死尽管来吧。” 这真仙拿的是一柄长杆巨镰,自空中跃下,朝悟空劈来,悟空正一肚子气没处撒,他虽知道六耳猕猴假冒自己行事,但又如何能说清楚,还不如以武力震慑,免得屡受骚扰。 他只拿金箍棒向上一撩,那杆巨镰已不知飞到何处去了,这名真仙震得双臂无力、虎口崩裂,大喝道:“一起上!” 悟空舞起金箍棒,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将这些个自居在上的上八洞真仙打得筋断骨折,但他手下自有分寸,却未伤一条人命。 悟空对那金仙道:“回去告诉你主子,若要擒我,这几个杂碎可着实不够看。” 那真仙恨恨离去,悟空也不以为意,他知道,东华帝君虽气恼,但天庭实力他也知道得差不多,高人大都隐在幕后,明面上这些只勾陈大帝与太乙救苦天尊难缠些,但这两人恐怕未必会听东华帝君调遣。余者碌碌,又有谁能奈何自己? 十洲三岛那几个厉害的,唯有福禄寿三星还算可以,东华帝君若真要擒自己,除非去昆仑仙岛请人来,只是到了那时,西天也不会袖手旁观吧。玉帝与王母怎会眼睁睁看着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必要阻止无疑。 此时,唐僧自地上站起,来回踱了几步,悟空与上八洞真仙打杀,他也不问究竟,只道:“悟空,我记起了。” 悟空道:“师父记起什么了?” 唐僧道:“这篇经文,是有人教过我的。” 悟空忙道:“是谁?” 唐僧道:“偏偏记不起是谁了,除了这篇经文,那人还与我详读了一句偈子,叫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悟空听得糊涂,道:“这句便是碑文上这句,有什么不同?” 唐僧道:“大有不同,那人说,苦海虽无边,前路不可弃,世人都道回头是岸,但谁又知前方无岸?” 悟空问道:“那人可是地藏王菩萨?” 唐僧眼眸一亮,喜道:“好似真是他,这个名字我也听过的,是他!正是他!” 悟空忽然明白,地藏王菩萨为何不愿成佛,他立志“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其实只是一句托词而已,在他心中,根本不以成佛为荣耀。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经地藏王菩萨如此解释,竟成了诳人入佛门的谎言。是啊,这句话听起来虽顺口,却根本禁不起推敲,若不前行,哪知前方无岸?回头这岸虽近,难道真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世上宗教大抵如此,都是抬高自己贬低别人,按佛门所说,只你那处有岸,只你那里能成正果,旁的路都是歧途?荒谬! 悟空想着想着,不禁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地藏王菩萨有了敬佩之意。 只见唐僧抖擞精神,整衣扶冠,迈步想无边涧行去,悟空忙喝道:“师父!你做什么?” 唐僧也不回头,淡然道:“我想通了,这边是岸,却非我想要,彼岸才是我心所愿。” 眼看唐僧走到涧边,仍无停下之意,悟空忙纵身过去拉住,唐僧道:“我心到处,脚下便是岸,悟空何惧之有?” 唐僧刚说完这话,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脚下传来极大震动,悟空唯恐意外,将唐僧拉到后面,只见这道百丈宽的深涧竟渐渐合拢起来,不过片刻,无边涧无影无踪,地上连个细缝都寻不见。 众人看得呆住,悟空最先明白,叫道:“恭喜师父明悟。”原来这无边涧并非法术能渡,而是拷问唐僧西去之心,只问他的“岸”在何处。唐僧既明心志,虽与地藏王所想不甚一致,但有理则通,难论对错。 唐僧经此一难,自是彰显取经之心更坚,但他内心真正所想,却难以揣摩了。 悟空还在这厢诧异,这无边涧花费自己许多功夫,却不想如此简单便过去了,看来道法之道,还真是高深莫测。 无边涧虽合拢,地上那碑仍在,众人轻轻巧巧行过去,悟空不经意转头一看,发现碑的背面竟然有字。他之前入涧时清楚记得,石碑背面乃是白板一块,一个字也没有,现在怎么又有字了? 悟空仔细看了看这四个字,脑袋嗡地一下,他奶奶的这个地藏王菩萨到底要做什么,或者他也是穿越过来的?怎么弄这四个字刻在碑上,真是吓了老子一跳。 这四个字乃是——佛,本,是,道! 佛本是道是后世的一本网络小说,悟空虽未读过,却也听说过。石碑后面刻得正是这四个字,佛本是道,什么意思? 佛家本来是道家?佛祖本来是道人?或者佛道不分,佛即是道,道即是佛?佛道同源? 虽只四字,却因这四字中有三个字不好解释,所以便难以猜透。“佛”,既可指代佛祖,又可说是佛门,还可说是佛法;“本”,是本源,还是本来,或者根本;“道”,是道家,是道人,或是天地至理?悟空想的头都大了,也不明其意。 他转念一想,既然唐僧说他和地藏王曾有缘得见,没准这四个字是写给唐僧看的,悟空叫道:“师父,你来看。” 唐僧回过头道:“看什么?” 悟空一指石碑,咦?这四个字怎么又不见了? 唐僧又问:“悟空,看什么?” 悟空心想,既然没了,想是地藏王菩萨不想叫唐僧看见,那便不与他说了,于是道:“无边涧没了,这石碑却还在,后人到此还要纳闷,这地面平平整整,哪里有什么深涧。” 悟空只是随意扯扯话题,唐僧却思考的极是认真,道:“悟空,人人心中都有一道涧,有的人过得去,有的人过不去。过得去的便是福分,过不去的……也是福分吧。” 悟空一时无语,唐僧经此一劫,忽地变得敏感起来,凡事都往理上靠拢,悟空道:“师父,过得去和过不去怎能一样?” 唐僧道:“有的人在此岸,要到彼岸去,他自认彼岸便是净土;而彼岸却也有无数人要到此岸来,他只认此岸却是极乐。如此说来,过得去,过不去,可不就是一样?能分辨哪个对,那个错么?” 悟空真想问问唐僧,你读过钱钟书的《围城》么?顺口答道:“本心所在处,便是对!” 唐僧反问道:“你若本来便是错,本心也错,在哪里都是错!” 悟空道:“师父,世上并无一事能教人人称善,我只固守我心,旁人说什么管他作甚?”悟空说完这话迈步前行,只留唐僧一人在原地思索。 悟慧纳闷道:“师兄,你怎不管师父了?” 悟空道:“师父尚自纠结于对错,等他想通,我等不知行出多远了。” 唐僧听了这话抬腿便走,笑道:“好悟空,我便且思且行,如何?” 悟空道:“正要如此!” 却说方丈仙岛之上,一众上八洞真仙被悟空打得落花流水,个个遍体鳞伤,来东华帝君处诉苦。 东华帝君见人人带伤回来,问道:“你们可与那猴子说清楚,教他来与我认个错,不再寻猪八戒麻烦,我便既往不咎。” 一真仙道:“自然说了,那猴子二话不说,抬手便打。” 东华帝君又问:“唐僧在一旁可曾劝阻?” 真仙道:“唐僧看也不看,只闭目念经。”这一众人吃了大亏,怎能说孙悟空的好话,一个个添油加醋,只说孙悟空污蔑贬低道门,改日要攻下十洲三岛,给佛老做东方布道之地用。 东华帝君听悟空如此狂妄,自然又是大怒,便道:“哪个去将孙悟空擒来,我必要关他几年,教他取经之事无疾而终!” 众人见上八洞金仙都吃了好大亏,又有哪个敢主动请缨,顿时冷了场。 东方朔站出来道:“师尊,此事关乎道教颜面,并非我十洲三岛一家之事,莫不如与玉帝三清做个商议,再做定夺如何?” 东方朔向来油滑,在十洲三岛中心机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他自然知道十洲三岛名声虽响,但厉害的金仙只从太元宫一过,便大多被昆仑仙岛选去上了大罗天,没一个留在十洲三岛继续修炼的。 但从十洲三岛挑人,还真难寻出能和孙悟空相抗的人物,道行虽重要,但打架又是另一回事,十洲三岛上受风气熏陶,这里神仙大多专为长生,与世无争,哪里又会花费心思炼法宝、习法术与人争斗? 东华帝君一听便明白东方朔用意,道:“好,曼倩,你随我去大罗天走一遭。”(未完待续) 二七六、大绸缪 紫微宫中,紫微、真武相对而坐,手中各执一柬,这两封玉柬自然是玉帝遣人送来的,除了名头有差别,内容一模一样。 合天之事非同小可,饶是紫微真武此刻也难以镇定,真武道:“天赐良机。” 紫微沉吟道:“合天一事也只初萌,料想三清、勾陈等人也必定收到同样的玉柬,玉帝若没糊涂透顶,必要观众人反应而后定,说是良机,尚早。” 真武道:“依我对玉帝所知,既已发了玉柬,合天便是势在必行,他向来金口玉牙、意行难改,单这一个毛病,鲁莽昏庸之事还少做了?” 紫微道:“好,你既如此说,我也不与你争辩。我只问你,他若真要合天,你当如何行事?” 真武道:“紫微兄考我?” 紫微笑道:“哪里的话,今日所谋之事,乃是要天翻地覆的,若不仔细斟酌……” 真武道:“好!仔细些总无坏处。当今玉帝行事颠三倒四、罔顾苍生,已失了人心,天庭之中个个虚与委蛇,又有几个甘心为他卖命?你倒听我细数来!” “六御之中,南极长生大帝不足道之,看来看看热闹已是抬举他了,东极青华大帝重伤未愈,已是废人一般,唯有西极勾陈大帝尚有一战之力,对玉帝向来俯首帖耳,这倒是个麻烦事。” “天上三十六宫各有依附,论实力,自然是紫微宫、应元府为最强两支,紫微宫有左辅右弼、九曜星君、北斗七元、二十八宿,麾下星将更不必说,堪堪与九天应元雷神府中一百零八名雷将相抗,而我紫霄宫也不是吃素的,要压过他一头也不在话下。” “其余仙官天将各怀心思,若非要将他们分个派别,怕是两两各半。到时我振臂一呼,四海之兵尽起,天下龙族蛟类无不响应,那时但凭声势也足以震慑人心。” 紫微道:“彼时埋下一颗棋子,却真有了大用。” 真武道:“这棋子并非我埋下的,而是王母暴虐,灭了北海蛟族,她自然想不到,覆海蛟竟能造起如此大的声势来,年前以一人之力独抗天兵十万,便是我也要刮目相看了。” 紫微道:“与你相比,我却白忙了一遭。” 真武呵呵笑道:“非也非也,九灵元圣既尊你为师,到时也自然鼎力相助。他生父麒麟虽意外归来,却也没有坏处。” 紫微道:“你之前所说,却忘了两个地头。” 真武道:“我还未说完。你所说那两处,应是瑶池圣地与十洲三岛吧。” 紫微点点头:“正是!” 真武道:“十洲三岛之中,虽无多少厉害角色,倒也胜在人多势众。不过依我看来,十洲三岛之中,大多只为长生,哪有求战之意,其实一盘散沙而已,唯有方丈仙岛还有几个对王母忠心耿耿之徒。昆仑仙岛与瑶池实则一体,瑶池王母,此人高深莫测,她那蟠桃园确是笼络了无数天仙地仙,加之有几个万年不出的老怪物,真是棘手的很。” “不过我早与麒麟讲好,他有七成把握引齐天岭中上古人物牵制瑶池,更能命天下万兽迁至十洲之中,到了那时,恐怕王母举手投足都要思量一番了。” 紫微惊喜道:“你果真说动了麒麟?” 真武道:“我与麒麟虽不熟稔,但彼此神交已久,品性相知,无需多言。不过寥寥数语,便成至交,只是要他出手,自然是有条件的。” 紫微忙问:“什么条件?” 真武道:“麒麟最喜逍遥,不逐名利,只对当年被凤凰相柳逐至三界一事耿耿于怀。他若助我成事,我答允他必擒凤凰相柳来见,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条件,却是同仇敌忾了。即便他不说,我也放不过那两个孽畜,相较之下,我倒占了极大的便宜。” 紫微道:“你既已运筹帷幄,想是众多细节都已料到,如何攻守我也只是外行,自然不宜掺言。” 真武笑道:“非也非也,你应知我,抱负虽大,却只一介莽夫耳,这番计量,并非出自我口,乃是我与麾下三十六元帅共谋之。” 紫微身躯微震,挑起大拇指赞道:“真武能屈尊下问,天下之幸也!”紫微知道,真武麾下三十六天将,其中不乏军伍之中能征善战的将帅,最难得的是,这三十六天将对真武忠心无二,只唯真武马首是瞻,紫霄宫乃是天庭中水泼不进的一块地界。 紫微道:“玄天上帝,以上种种乃是必要准备,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变数,我不得不说。” 真武道:“几个变数?我倒也想过,只是烟笼云罩,看不甚清楚。” 紫微道:“彼此彼此,但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真武聚精会神,知道紫微所说的这几个变数定和他颠覆大业至关重要,紫微稍想了一想,道:“第一个变数,乃是齐天岭。” 真武十分诧异,在他看来,麒麟既已承诺下来,齐天岭已是无忧,如何又成了变数?紫微第一句话便令他吃了一惊。 紫微道:“你对天庭实力划分,也算知之甚详,虽稍有偏颇,却大致如此。瑶池这股力量,自然是天庭最神秘最强大的无疑,除了借助齐天岭的力量,确实难以牵制。但这想法听上去虽无甚破绽,却因其重要之至,所以容不得半点闪失。” “你说麒麟有七成把握叫齐天岭中上古人物助战,依我看来,七成把握远远不够,必要十二成把握才行!” 真武点头称是:“确是如此,若有万一,便是失衡之状,天庭许多人都是墙头草,看哪边势大,自然依附哪边,这是万古至理,再难更改的。只是此事我又如何能强求麒麟,便是他恐怕也无十分把握。” 紫微笑道:“在你心中,莫非当麒麟是齐天岭之主不成?” 真武道:“这事却也纳闷,齐天岭人心凝聚,自古以来妖势莫有能如齐天岭者也,麒麟修为最高,辈分最尊,他长子九灵元圣又是当年八大圣之首,纵不是主人,怕也差不多了。但我与麒麟一晤,隐隐觉得麒麟言语间决断稍逊,许多事情难以自定,似乎要与人商议才成,在齐天岭倒似是长老客卿之位。” 紫微道:“那就是了,齐天岭貌似无主,其实却比任何一处都要心齐,从这点来看,莫说天庭,纵是西天灵山也是比不上的。” 真武知道紫微必知内情,问道:“那你说说,这又是为何?” 紫微道:“齐天岭自然有主,这人你也认识,还来问我?” 真武想了一想,猛地警醒,道:“我知道了!必是那人!” 紫微道:“谁?” 真武道:“当年赤松子私自降雨,天兵围剿齐天岭,那一战你也曾近观,有一人自称上古颛顼大帝,可还记得。” 紫微点了点头,道:“自然记得。” 真武道:“我看他与麒麟对话时语气神态,他倒似是当家人。” 紫微道:“这人看气度风范,自然是一个有担当的,不过他既为颛顼大帝,这样表现也是常情,我说的那个齐天岭之主却不是他。” 真武又想了想,试探问道:“难道……竟会是大禹?” 紫微摇摇头,道:“你想来想去,只在齐天岭之内,我猜这人,乃是——孙悟空。” 真武大惊:“你也忒高看他了!” 紫微道:“非是我高看,而是你小看他了。” 真武道:“好,你且说出个一二来,若说的对,我心服口服!” 紫微道:“你我于他皆知之不深,但我心静,故而想得多些。灵明神猿甫一出世,便于花果山立业,更笼络天下妖类,聚八大圣而相抗天庭,那七个都是地上巨妖,桀骜不驯,却唯独服他一人,此举如何?” 真武道:“如何?不是败了么?” 紫微道:“我自然知道败了,这一败,败得蹊跷之至。花果山虽败,但孙悟空早有安排,将花果山群妖移至灌江口二郎神处暂居,八大圣个个都有去处,实力几乎没受任何损伤。” “孙悟空携牛魔王、金翅大鹏三人打上天庭,危难关头舍生取义,破如来手掌之界,又被三清擒之,入三界,携上古大神破界而出,如何?” 真武摇摇头:“我却不信他能算到今日。” 紫微道:“并非是算的,而是运道。他能有如此运道,还须算什么?” 真武道:“你是说,孙悟空凭借上古大神之力,重又在齐天岭建基,又将灌江口处妖族移了过去,八大圣重聚首,这都是他一人之功?” 紫微道:“我也只是猜测,这种可能大些而已。” 真武道:“他若如此厉害,为何又被如来五行山压了数十年,他若能驱动上古大神,又何苦往西天跋涉,求那正果金身?” 紫微摇了摇头,道:“这我却不知了,他是灵明神猿,如来对他垂涎欲滴,正要借他笼天下气运,或许暗中又使了什么手段胁迫?” 真武道:“若是受了胁迫,他岂会不求助齐天岭,当年齐天岭中人险些杀入了大雄宝殿,如来还不是忍了。” 紫微仍是摇头:“无关痛痒之战,你道西天会尽力么?” 真武道:“总之孙悟空是齐天岭之主一说,不通,大大不通!” 紫微道:“我说这些,并非定要证孙悟空是齐天岭之主,而是要寻出谁能做主,才好决断齐天岭发兵助你一事。这世上之事,不怕无药可医,最怕的是寻不到症结所在啊!”(未完待续) 二七七、变数论 真武既然将齐天岭纳入自己的棋局当中,且依仗甚多,自然也深思熟虑过。他既为祖龙,生来便存几分高傲之心,而麒麟与他同为五类之王,真武看齐天岭众人,自然哪一个也比不上麒麟,只道麒麟在齐天岭自然一呼百应,无人敢逆他之意。 听了紫微一番话,真武才知自己所想还远远不够,便道:“说不得我还要去齐天岭走一遭,开诚布公与那大禹、颛顼等人谈谈,我两家同仇敌忾,又有麒麟帮腔,应能有些收获。” 紫微道:“如你所言,麒麟都不能做主,旁人又怎能做主?” 真武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紫微道:“旁人难入我眼,还是悟空!我虽不知他在三界之中有何际遇,但他一出来,大禹麒麟等人便齐至齐天岭甘为庇护,这岂是寻常的交情?” 真武还是想不通此事,便道:“罢了罢了,此事再议,齐天岭是变数之一,我已认了,你倒说说第二个。” 紫微道:“第二个变数,便是西天。” 真武道:“这个我也曾想过,天庭变故,西天怎会坐视不理?只是西天向来与天庭貌合神离,我倒不认为他会插手此事。” 紫微道:“插手可能性极小,只唯恐渔翁得利。” 真武叹了口气道:“难就难在此处,我教西海玉龙西去取经,也存了试探之心,我向来不喜暗中布局,这也是无法之法了。” 紫微道:“无论如何,总胜于无。东来佛祖那处我倒有相识,若是寻常小事,我自可拐弯抹角探些消息出来,只是事关重大,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知根知底的好些。” 真武道:“正是如此。” 紫微道:“所谓变数,时时存在,若担心过多,却是因噎废食了。” 真武道:“这些我已想过,即便结果最坏,也要搏个天下三分的局面出来。况且东来佛祖与如来不合,如来想要掺合一脚,也有许多忌惮。” 紫微道:“如来心思倒有许多放在取经上了,取经事毕之前,恐怕他不会有太大动作。” 真武眉头微皱,道:“取经一事,倒有些故弄玄虚,如来要传道东土,只需显神通、御帝王,自然容易得很,哪里用得了这许多功夫?” 紫微道:“非也,若如此直截了当,岂不是图穷匕见的窘境,连块遮羞布都没了。既然你已安排玉龙去取经,便待他到了西天,看看他能否在西天谋一个身份,韬光隐晦立下奇功。” 真武道:“取经也只几日之事,我倒是等得起,只是玉龙身份不称,恐怕难登大雄宝殿。” 紫微道:“事若能成,处处都有福运相伴,无需忧心。” 真武道:“除去这两个,还有第三个变数么?” 紫微道:“自然有的,这第三个变数乃是三清。” 真武听紫微说起三清,始终紧绷着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些,道:“三清么——” 便在这时,紫微神念微动,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道:“老君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刚说到三清,老君便赶来紫微宫,也实在太过凑巧了吧。自有紫微宫以来,老君也只来过两三次,今日他来,自然与玉帝下传的玉柬有极大干系。 紫微大帝自然不能端坐室中,便出宫去迎老君,老君见了紫微,呵呵笑道:“小老儿不请自来,紫微莫怪。” 紫微恭敬道:“岂敢岂敢,道德天尊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 进了内室,真武站起给老君施礼,老君手指真武笑道:“便知道你在此。” 真武道:“老君能掐会算,这也不奇怪。” 老君道:“我哪有掐算,我刚从你紫霄宫来,见你不在,才来紫微宫。” 他三个都非寻常人物,也无须客套,便落座而谈。 紫微开门见山,问道:“老君此来,可是为合天之事?” 老君道:“哈哈,俗话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合天事虽不小,依我看来,却是分天事更大!” 真武听老君话中有深意,不动声色看了紫微一眼,道:“老君话中有玄机。” 紫微道:“老君居于三十三天,上达下通,什么都看得透彻,我俩这点心思他岂会不知。” 老君道:“真人不说假话,昊天上帝能居其位,一时时运而已。紫微真武,都是天下翘楚,任意一人都胜他十倍。但时也运也,不可逆也,尤其此际,乃是道教存亡之关头,一切都需慎之又慎!” 紫微、真武没料到老君如此直接,对视了一眼,各自揣摩老君话中真意。 真武之前运筹帷幄许久,岂能因老君一句话而打消念头,便道:“老君还请恕我愚钝,为何偏偏此时是道教存亡关头?”真武虽是祖龙,原本不属任何教派,但这几万年来居于北天门紫霄宫,早已与道教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之紫微的缘故,道教若有难,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老君道:“其实却也并非此际,这危难其实时时存在。” 紫微也有些糊涂了,只当老君是危言耸听,道:“道教有三清六御,但有三清在,道教根本不动,自然平安无事。” 老君道:“罢了,你两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便直说了吧,如今那玉帝,是我三个扶上去的,万天之主之位一旦坐定,便绝不可动!” 紫微听老君说的斩钉截铁,皱眉道:“为何不能动?” 老君道:“非但你们动不得,连我也动不得,大天尊……一样动不得。” 紫微真武二人大惊,元始大天尊乃是道教之祖,在他们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若动不得,这天下还有何人能动得? 老君见二人模样,苦笑一声,道:“我句句是实,这个死局在数万年之前便已成了,至今也没寻到解法。” 紫微见老君竟现出无奈的表情,忍不住问道:“老君,你既如此说,我自然无不信的道理,只是这……这也太过匪夷所思。” 真武更是如被雷击,他苦心经营多年,被老君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真是透心般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君道:“你若不信,我再说一句,**金仙,只由他一人掌管。” “什么?”紫微大惊道,“**金仙!那不一直是由大天尊——”紫微这话只说了一半,便知再多言亦是无用,便低下了头,不知想些什么。 老君道:“玉帝合天,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此举太过仓促,只怕难以顺顺当当。” 真武听到**金仙,仔细思索一番,眼中露出决然之意,道:“老君之意我已听的一清二楚,你唯恐我两个趁合天之际颠覆天庭,便来好心告知,是也不是?” 老君道:“我哪有什么好心,其实是存了一份私心。” 真武一摆手:“老君之情,我心领了,但此事势在必行!” 老君看了看真武,缓缓摇头:“不可。” 真武道:“**金仙,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料想必有牵绊难以脱身,说不好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岂能叫那忝居其位者得逞?” 老君道:“嗨!你这叫鱼死网破!” 真武道:“死也好,破也好,我既立誓要改天换地,便没有回头的道理。” 紫微这时抬起头,道:“玄天上帝所言,亦是我所想。” 老君见一向沉稳的紫微居然也这么说,他反而平静了下来,问道:“为何如此?” 紫微道:“真武所说不错,**金仙必有极大的破绽,不然为何不现于世间?既然如此,此时便言败,为时尚早。我两个布置多年,若连试都不试一次,便被吓了回去,才是不合情理呢。” 真武道:“说得好!临阵退却,便是泯灭了本性,管他什么**金仙,昊天上帝,我眼里看不惯,心里容不下,便要舍得一身剐,将他拉下马!” 老君见这两个固执如此,他沉吟半天,道:“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紫微道:“什么话,是谁说的?” 老君道:“不失本心,使人莫失本心……这句话若没错,你两个便没错,而我苦苦相劝,却是错了。” “不失本心,使人莫失本心……”真武仔细咀嚼了几遍,但觉这两句话听起来寻常,实则至高至深,倒似无所不容,赞道:“说得好!是谁说的?” 老君道:“灵明神猿。” “是他?”紫微道,“灵明神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还会受制于如来,踯躅于西行路上?” 老君道:“灵明神猿行事,我也不敢谈论一二,只任由他去吧。” 真武见老君转了话题,问道:“老君,你不阻我两个了?” 老君道:“这事岂是能拦阻的?我只陈明利害,你俩若听得进去便听,听不进去,我自然再思对策,绝不能叫天庭内讧。” 紫微道:“老君倒也是执着之人。” 老君道:“此事关乎生死存亡,我怎敢轻率行事?” 真武道:“我这大业也是为天下苍生之存亡祸福,绝不轻言弃之!” 老君笑道:“你那事再大,都比我这事小。”(未完待续) 二七八、争不争 真武、紫微矢志不渝,老君自然心中为难,却不得不暗赞这两人思维敏捷。老君起初自忖**金仙当能震慑得住他们,但真武一听其中便有重大破绽。天庭乃是万天之主玉帝的基业,再与西天的暗斗中却屡屡占了下风,**金仙若不是无法脱身,早将西天灭了几个来回。 故此真武放出豪言,只要老君再多说些内幕,自然与将来大有好处。 老君道:“天下苍生虽重,但**金仙所行之事,乃是为了保住此块天地,我这样说,你当知孰轻孰重了吧。” 真武听了这话却神色不变,紫微之前也隐约与他说过三千诸佛、**金仙一事,他两个自然刨根问底追究一番,但却因线索太少,无法推出个答案来,总之这事必定非同小可。 紫微道:“原来如此,之前一直以为此事是三清筹划,却不料是玉帝掌管,由此说来,三清也认为玉帝所为是冠冕堂皇的救世之举了?” 老君道:“实情如此。” 紫微道:“请恕我直言,**金仙,号称足有七千二百人之多,太乙混元各半,先前当做大天尊门下,也将我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普天之下除了大天尊,又有哪个能有这般本领呢?” “今日老君说他们乃是玉帝掌管,此事却变得诡异至极了。玉帝本人也不过混元金仙之巅,又凭什么驾驭他们?更难想象的是,玉帝并无老君炼丹之功,又无大天尊与灵宝道尊之绝妙功法,这七千多名金仙,是如何修炼成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老君道:“紫微所疑不无道理,据我所知,**金仙确是以一种奇妙的功法,配上王母蟠桃,一点点修炼上去的,绝非耸人听闻!” 紫微面露惊色,喃喃道:“竟真有这般逆天的功法!” 真武道:“不对,我闻**金仙之名也有十数年之久,金仙若如此容易造就,他为何不再造几百几千,直接扫平宇内,便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了。” 老君笑道:“你两个将我当做万事通了,若能如此,玉帝也不是傻子,这功法应该还有破绽,却非我所知了。” 他看紫微、真武满面疑色,道:“莫存侥幸,玉帝之所以不动这股力量,乃是因自身并未受重大威胁,故此能忍则忍了。但若真到性命攸关时刻,他还会顾得上什么后果么,到了那时,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恐怕也不是二位所愿吧。”老君这番话平平淡淡,却正是紫微真武二人不愿听到的。 真武知道老君说的极有可能发生,他思忖一阵,倒吸一口凉气,道:“他到底要做什么?”紫微道:“罢了罢了,这事还要从头说来,老君,你可知合天的后果么?” 老君缓缓道来:“三十六天,按天罡数分布,自第一层太皇黄曾天起,到三十六层大罗天止,每层均有万里之广。所谓合天,其实便是毁天,若层数不变,则每层万里方圆换做千里;若地广不变,恐怕……二十七层之下将不复存在了。” 紫微道:“老君所说,大致如此。三十六天中,多少天地神仙,多少妖兽禽类。三十六天自二十八层以下,层层住满,天若不在,这些人哪里去?” 真武哼了一声,道:“十之八九,落入凡尘俗世之中。这群人若失了管教……后果可想而知。” 老君道:“合天之事,绝不可行!” 紫微微微诧异,忽地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老君来此的真正目的,果然姜是老的辣,老君只轻描淡写数语,便令他二人斗志全消,又将他们引到“该不该合天”的道上来。 紫微道:“还请老君直言。” 老君道:“二位也知,三十六天凌空而建,并无柱梁支撑,耗费造化无数。合天起因,便是要省出造化来,供**金仙所用。” 紫微想了想道:“这造化……起初是够的。” 老君点头道:“不错!当年若不是造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岂能建起三十六天来?但自西天灵山释教兴起,几万年来每年东侵,这个账不知算过没有,如今的西牛贺洲,比那时一百个还要大!” 真武气道:“还不是玉帝懦弱,平白无故受人欺辱。” 老君道:“这也不全是他的过错,我太乙玄门,讲究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是故以争为争,非争也;以不争为争,是争也。” 真武笑道:“你不争,别人争,可不就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老君道:“大势如此,若锱铢必争,恐怕结局不如今日,这是好是坏,委实难下断论。” 紫微试探问道:“老君之意,此时可是到了该争的时候了?” 老君道:“不错!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是不争,时机未到也!” 真武道:“如何知现在便是时机?” 老君道:“若行合天之举,与破釜沉舟无异,省了造化不假,却也断了自身后路。这一步是绝险之棋,非到无计可施之时,不可用!” 紫微道:“那就是说,要从虎口夺食了?” 老君道:“当年我托友传浮屠之法与如来,只道他能解其中真味,建一个至善之门。不料如来歪曲浮屠本意,竟以掠夺之心居世,不求度人,只求度己,这才搜刮庶民,建灵山之今日昌盛伟业。” “须知,宇宙万物当‘自足其性’,才不至扼杀生机,如反其道而‘妄作’,万物不能‘皆得生息’,实大谬也!” 紫微道:“老君之意,我已明了,此事且容三思。” 真武道:“原本踌躇满志,被老君一朝惊醒,敢情我万载绸缪,皆为泡影。” 老君道:“玄天上帝莫如此说,二位若不忍见道教倾塌,便请与我同去说服玉帝,他若一意孤行,说不得我也要吓唬他一下,到了那时,嘿嘿,二位有什么手段底牌便有了用武之地,岂能白白浪费了?” 紫微一时无语,老君绕来绕去,反将自己和真武算计了进去。 老君正色道:“紫微大帝,玄天上帝,此事紧要的很,必要表明心迹,誓与西天争个高低,丝毫不能犹疑。玉帝王母也不是糊涂透顶,他见我等心齐,权衡利弊,十有八九便会弃了合天的念头。” 真武叹道:“为谁辛苦为谁忙,到头来只为他人做嫁衣裳!” 老君道:“玄天上帝,我并非玉帝说客,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紫微道:“必要再仔细思虑,才可决断。” 老君见自己说动了二人,也算不虚此行了,便起身告辞。 ………………………………………… 瑶池圣地,王母座前,东华帝君携东方朔匆匆而至。 王母见东华帝君难得来此,忙令看座。 东华帝君谢过王母,也不落座,便道:“今日来此,有事要请王母还个公道。” 王母笑道:“怎地,难道还有人敢叫你受屈?” 东华帝君道:“正是!此人飞扬跋扈,辱我道门,我出不出这口气事小,只怕不讨个公道,交天下人看低了我门。” 王母听东华帝君说的煞有其事,凝重道:“谁如此大胆,他又做了什么?” 东华帝君于是将唐僧贬了猪八戒,又教孙悟空追杀八戒至方丈仙岛一事说了,这一番煽风点火,将孙悟空说成了一个龌龊无比的小人。 王母听了心里一激灵,难道是天蓬露了身份,叫观音或如来看出破绽?若非如此,为何又苦苦追杀他呢? 王母道:“他要杀猪八戒作甚,此事毫没来由。” 东华帝君道:“那猴子说猪八戒犯了淫戒,有辱佛门脸面,誓要杀之方能解恨,我看他就是胡搅蛮缠!” 王母道:“既已逐他出门,所作所为又与佛门有何干系,这道理也太过牵强。” 东华帝君道:“那猴子确是如此说的,他放言要砸了我方丈仙岛,我无奈下拿出戮仙剑来,才将他吓走!” 王母一惊,道:“猴子如此厉害,竟要你使戮仙剑了!” 东华帝君道:“正是,我手下几个太乙金仙,都非他三合之敌!” 王母沉吟道:“好个孙悟空!”她抬头对东华帝君道,“猪八戒犯戒一事,恐怕只是猴子的托词,他来方丈仙岛恐怕另有它意!” 东华帝君道:“哼,说不定便是猪八戒知道了他们什么丑事,要杀他灭口呢!” 王母心中一动,东华帝君这句话提醒了他,于是道:“是非因由,还要当事人来才能说清,你去将猪八戒带来,我仔细问问他!” 东华帝君与东方朔刚出去,便有游奕灵官匆匆进来,道:“禀王母娘娘,玉帝稍后便至,要来吃上次的朱果佳酿。” 王母笑道:“这个馋嘴的。”于是嘱咐身后红衣仙女去备酒。 果然不过片刻,玉帝车銮便至,他刚进来落座,酒杯还未端起来,外面东华帝君已将猪八戒带到。 猪八戒走了进来,见王母瑶池依旧光华耀眼,瑰丽堂皇,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当年风光角色,扑倒在地叫道:“臣叩见玉帝、王母!”(未完待续) 二七九、信口开 东华帝君和东方朔行在后面,猪八戒第一个闯进门来拜倒,玉帝刚要饮酒,被他吓了一跳,转头问王母:“这是哪个?” 王母笑道:“若不是我事先知道,也不会想到当年风流倜傥的天蓬元帅居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是天蓬?”玉帝脑海中浮起天蓬原来模样,再和面前这人一对比,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但他反应甚快,随即道:“来人,赐座,赐酒!” 八戒见玉帝和他说话,实是受宠若惊,于是乐颠颠坐了,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喜道:“还是天上美酒好喝,这几年把我老……把我可馋得够呛。”他口称“老猪”已成习惯,又差点说出口来。 玉帝又教东华帝君坐了,便一言不发。先前东华帝君来此,他不知内情,只待王母发话。 王母低声与玉帝道:“天蓬被唐僧一纸贬书踢回了高老庄,后又派孙悟空追杀他,他无处躲藏,便寻到了东华帝君处避难。那猴子不依不饶,追至方丈仙岛大闹一通,以佛家弟子名号压人,东华帝君才来此告状。” 玉帝听了王母叙述,“哦”了一声,问八戒道:“取经一路,行得可顺当?” 八戒道:“顺当顺当……嗯,也不太顺当,总有些妖魔阻路。好在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说到这,忽然觉察到,自己已经被唐僧贬了,还说什么兄弟同心。玉帝问他取经事宜,其实是看看安插他这个卧底有没有用处。当年太白金星叫他在取经路上打探消息,自己虽被贬了,但多少也知道些内情,若非如此,只怕自己也没有机会得见玉帝王母二人。 八戒却也没笨到家,知道这次机会实在来之不易,而且只怕仅此一次而已。于是他心里开始琢磨,该如何编出一套谎言来,才能让玉帝王母看重,自己虽然犯了罪过,但也在诚心诚意为天庭做事。玉帝若心里高兴,即使不能再教自己重做天蓬元帅,给个其他小官也好过在地上为妖吧。 王母听八戒说的一塌糊涂,笑道:“你路上遇了哪些妖怪,都是如何应对的,后来为何被贬,这些总还记得吧。” 八戒又喝了杯酒,道:“自然记得。”于是八戒自黄风岭说起,到了流沙河、乌家庄、白虎岭、平顶山、乌鸡国,一路之事巨细无遗,将自己所知都说了一遍。 他刻意夸大自己本事已成,自然要说自己如何英武神勇,冲锋在前,屡建奇功。但那孙猴子实在可恶,每每二人合力降妖,都要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久而久之,唐僧便对他有了成见。在乌鸡国中,自己被孙悟空栽赃陷害,塞进兜里几个肉丸,被不辨忠奸的唐僧看见,孙悟空奸计得逞,于是挑唆唐僧,将自己赶出了取经队伍。 但玉帝王母一听便知他吹嘘,猪八戒和孙悟空相比,无论心智武力都相差甚远,取经这一路行来,自然是孙悟空一人独撑无疑。 猪八戒脑子本就有些混沌,这一番胡诌八扯,说着说着便忘了初衷,本来应该是向玉帝王母禀报卧底所得情报,到了后面却变成了为自己争颜面、讨公道。 王母自然不想听他这些废话,她打断八戒问道:“孙悟空为何要陷害你,又为何要追杀你,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秘密,想要灭你的口?” 王母若是不说,八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点,悟空追杀自己,他只道真是因为自己犯了淫戒,惹怒了唐僧呢。 八戒偷眼看了看王母,见她收了笑意,一副期待的神色,心里琢磨开来,必要编出个花来才行。于是他回想取经行程,心中暗道,这一次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要寻出些破绽来。 忽地,八戒想起了一事,心中大喜,便斩钉截铁道:“王母所言不错,孙悟空身上实在有不可告人之事,才要杀我灭口的。”说到此处,八戒微微仰头,稍眯双眼,做出一副追忆的表情,道:“便是那一次……” “哪一次?”王母问道。 八戒道:“那年,我们行到了平顶山,此山有两个了不得的妖怪,分别唤作金角大王、银角大王,这两个妖怪厉害之至,孙猴子起初不知,他要独自揽功,便只教我看守唐僧,自己上阵去对敌。” “可他屡战屡败,不得已便四处求援,对了,天宫也有神仙帮忙,却也都拿那个妖怪无可奈何。其实这时我已起了疑心。” 王母忙问:“你为何起了疑心?” 八戒胡诌八扯道:“孙悟空与那妖怪交手时我也曾旁观,他分明是出工不出力,两个人都是假打!不然凭那猴子本事,早就被妖怪捉去了!” 王母笑道:“单凭你一面之词,恐怕还不足以为证吧。” 八戒道:“王母莫急,好戏还在后头,猴子见请了好多帮手都斗不过这妖怪,最后将观音菩萨也请来,也无济于事。” 玉帝听八戒说来说去也没个重点,不耐烦道:“孙悟空来天庭搬兵,我自然知道,你只说后面怎样了?” 八戒道:“后来么,那妖怪又来了帮手,其中一个我却认识,乃是原来花果山上的牛魔王!” 玉帝道:“这我也知道!” 八戒道:“孙悟空这时是要金身正果的取经人,牛魔王还是个妖怪,他俩又曾是结拜兄弟,这事难道就没有几分蹊跷么?” 王母道:“有什么蹊跷,难道他们见面便要打起来才对?” 八戒道:“他们顾及往日情面,自然不会动手,但这蹊跷就在于,观音后来动身去请如来佛祖降妖。等如来到了,这群妖精全都无影无踪,若不是猴子报的信,他们怎会知道如来将至?” 王母眼睛一亮,问道:“你可有凭证?” 八戒道:“唉,那猴子善于变化,来来去去的我都不知,但这个事也实在太巧。妖怪屡战屡胜,正是嚣张之时,怎肯轻易退却?要我看来,猴子定和那个牛魔王仍有瓜葛,说不定他取经目的也没那么简单。” 王母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 八戒道:“佛祖来时,孙悟空正和那妖精假打,被妖精一根明晃晃的金绳擒住,妖精见佛祖来了,连法宝都不要了,转身便遁了。” 王母皱眉道:“技不如人,这又有何稀奇?” 八戒道:“不对呀,孙悟空还是有些本事的,想当年他自立山头,多少天兵天将都擒他不住,这妖怪即使厉害,也不能三两个回合便将孙悟空擒下,所以这次一定还是假打!” 八戒说了这许多,只有这一句动了玉帝心思,孙悟空是何等人物,当年如来赌斗都输给了他。平顶山一事过后,玉帝自然派人查过金角银角二人来历,也知道他们是老君童子。在玉帝心中,他们即便有了不得的法宝在身,也不是孙悟空的对手,所以这几次交手还真有可能是假打。 玉帝再想想孙悟空曾在三清处囚禁了四百年整,心中若有所悟。三清阻止取经自然无可厚非,毕竟一家为佛,一家为道,可这个孙悟空动的又是什么心思呢?难道他真的仍和牛魔王等齐天岭巨妖仍有来往,他做出一副虔诚向佛的模样,难道只是假装? 玉帝看了看八戒,微带赞许地点了点头,转对东华帝君道:“帝君,劳烦你仍将八戒带回方丈仙岛暂住,回头我拟个合适的职位,仍教他回天宫来。” 八戒一听喜出望外,急忙磕头谢恩,磕了几个头,又道:“刚才匆忙,忘了一件事未说。那个小师弟火悟慧,我看来历也不明不白,在平顶山上,他去看了那几个妖精一眼,回来时便气鼓鼓的,我跟他说话也不理我,依我看,他只怕也是个小妖精变的!” 玉帝对火悟慧根本没什么印象,只淡淡道:“知道了。” 东华帝君叫东方朔带八戒回岛,他胸中气还未消,自然不愿走。 王母自知他心思,道:“帝君,你所说那事,关乎佛道之争,乃是大事,需好好商议才成。” 东华帝君愤愤道:“十洲三岛向来隐于世外,从不参与这些纷争,被人欺辱到头上,还是第一次!” 玉帝听了这话,脸色不豫,想起了那个神秘斗笠人在十洲掠夺仙药一事。他派千里眼去五庄观守着,自然知道这人是观音菩萨。十洲三岛两次被人打上门,都和佛门有关,纵使他暗中与西天结了盟,心中也有些不悦。 东华帝君见座上两人都不做声,道:“玉帝、王母若是不管,我便自己去寻那猴子讨债!素闻齐天大圣威名赫赫,我倒要看看雪藏万年的戮仙剑钝了没有。” 王母知道,东华帝君辈分极高,他若是争不回这个脸面,今后唯恐在十洲三岛中威望大减,于是道:“帝君若是亲自出手,可不是以大欺小了?你放心,这个面子我定会给你找回来!”她只说找回来,也不说何时找回、如何找回,这便是王母机灵之处。 好歹王母是表了态,东华帝君道:“好罢!既然王母说了,那我也只要猴子来岛中给我认个错即可。” 这时,门外传了笑声,一人道:“这怎么行?”(未完待续) 二八〇、天之主 听到这个声音,玉帝与王母面上露出惊喜神色,一起站起向门外迎去。东华帝君紧随其后,也是满脸恭敬神色。 这人不是别人,自然是道教三清中的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此次他来,非是一人到此,身后还跟着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北天门荡魔天尊真武大帝、西极玄元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三人。 王母喜道:“今日人可真齐了。”她口中说人齐,其实三清只来了一个,六御中缺了三人。不过灵宝道尊与元始天尊常年闭关,若非极重要的大事,那是谁也见不着的。六御之中,东极青华大帝重伤之中,南极长生大帝不问世事,后土更是万年不见。紫微、勾陈能同到瑶池中,其实已是极罕见的了。更别说还有一个论身份修为丝毫不弱于六御的真武大帝。 玉帝自然知道这几人为何而来,天庭能主事者皆聚于一处,在此人心涣散、暗流涌动之时,更显得极为难得与重要。 王母当即令七仙女重整酒肴,什么龙肝凤髓,熊掌猩唇各式珍馐百味自然毫不吝惜,绝品佳酿走马灯似的端上来。 众人坐定,自然是玉帝王母在上做了主席,老君等人做了客席。 王母满面春风,先举杯道:“众位难得来此,君子有酒,酌言尝之。” 众人道:“君子有酒,酌言酢之。”然后一起举杯饮尽了。 王母这杯是以主人身份敬了,之后玉帝又敬一杯,第三杯自然是老君举锺,称作客谢。三杯饮过,自然便谈到了正题。 除了东华帝君外,众人心知肚明,今日之议,无论从何话题开始,终究还是为了合天一事。只听王母道:“都不是外人,便接着方才说罢,方丈仙岛一事,大家可曾听说?” 如紫微、真武、勾陈等人天上地上均有眼线,孙悟空独闯方丈仙岛这事怎能不知,但一个个故作茫然,只道不知。 王母笑道:“既然都不知,便请东华帝君将这事再说一遍。”东华帝君于是简略说了,这一次虽没过分添油加醋,但心中自有怨念,说出来自然也是孙悟空的满身不是。 王母道:“方才老君入门前似对此事略有疑义,不知是我听错了还是怎么了。” 老君道:“不错,我刚到此,恰听见帝君要那猴子去方丈仙岛认错,如此处置,不妥!”东华帝君听老君说不妥,心中稍有不快,但他以三清为尊,虽有不愉,脸上也不敢稍露半点。 王母笑问道:“有何不妥?” 老君站起身来,伸手展袖,先吟了几句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也!” 众人不知老君说这话何意,只觉这几句颇有气势,老君又道:“世上未有教、先有道,人人有道,物物有道,是以有人云: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却也有几分道理。” “我太乙玄门,虽讲道法自然、无为而治,但曲则全,枉则正。洼则盈,敝则新……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孙悟空在方丈仙岛胡作非为,我早已得知,他一身本领不知从何而来,但显是我道门真传!以道伐道,实乃忤逆不道也!此事,我深感不忿!故而,当与之争!” 东华帝君听得迷迷糊糊,直到最后才明白,老君这是要为自己出头了,于是狂喜,给老君深施了一礼,道:“弟子谢过道德天尊!” 老君摆摆手道:“此时谢我尚嫌太早,自有昊天上帝为你做主。”他说了一通,反将包袱踢给了玉帝。 玉帝一怔,听老君的意思,是强力赞成东华帝君的做法,但凭孙悟空的性格及此时身份,要他来方丈仙岛来给东华帝君道歉?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玉帝想了想道:“老君乃我道门之尊,他能体恤下众,实乃我等幸事也,不知紫微大帝如何看此事。”他知道紫微几人自然与老君一起来,自然是先通好了气,他这一问自属多余。但玉帝必要先看清众人心思,才做决断,这方是为帝之道。 紫微道:“老君所言极是,然眼见此刻佛老以取经为第一等大事,若扰了取经,恐怕此事便将牵扯过广。” 紫微不慌不忙,也占了起来,接着道:“论起取经一事,天下人尽知,乃是佛门过界行事!”说到过界这两字,紫微声调抬高,面色冷峻,自然表明了意图。 “道门不争,并未不敢不愿,实乃顾念众生,此乃负阴而抱阳之理。佛门号称普渡众生,其实罔顾天下只为度己,实乃涸泽而渔也,但昊天上帝一声令下,争!我紫微宫愿攫其锋芒,绝不退缩!” 玉帝听了,眉头皱得更紧,又问道:“玄天上帝,你——” 真武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顿,道:“附议!” 勾陈上帝不待玉帝问他,也道:“附议!”他唯玉帝马首是瞻,对佛教向来看不惯,但玉帝令下,他也颇为无奈。老君寻到他,也没费几句口舌,在合天与收回道教失地中选择,勾陈上帝自然支持后者。 玉帝轻轻叹了口气,道:“道教暗弱,实乃我之过也!这数年来兴教剿妖,竟无一顺当事,众位自然也知。当今天下之势,佛门传道东土,齐天岭巨妖横行,北海恶蛟盘踞……种种劳心费神之事,朕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围剿花果山一阵,虽惨胜之,但天庭损伤惨重,妖族却改头换面另起门户;围剿北海恶蛟一战,十万天兵,生还还不过半;围剿齐天岭一战,更是损了降魔大元帅托塔天王、连东极青华大帝都重伤不愈!” “当年妖猴携妖牛大鹏杀上天庭,几乎无人可敌,若非西天佛老阻他一阵,若非老君最后出手,这通明殿还不知是何模样。” “西天势力越做越大,我自然眼见心忧,然西天有金刚菩萨、罗汉尊者、比丘僧尼无数,又正是顺风满帆。以己暗弱,攻彼兴盛之时,纵士气上也难匹敌。故而……我实是为难。” 玉帝说完,又叹口气坐下。 众人听了玉帝言辞,面面相觑。 老君只开了个头,便自顾自饮起酒来,仿佛众人所说之事与他无关一样。 勾陈上帝忍不住道:“陛下,今日西牛贺洲地界,已扩至流沙河以东,如此下去……恐怕再过几十年,天下土地尽为西牛贺洲所有了。” 玉帝大惊道:“什么?已到了流沙河了?”他满面苍凉之状,道:“上次有人说起,我记得依稀才到乌鸡国,这……”他显是愤懑至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王母见玉帝满面忧色,道:“陛下也莫太忧心了,地界越大,越难管御,西天摊子铺的太大,该担忧的应是他们才对。” 紫微道:“王母此言差矣,西天讲究以教治世,但庙宇大肆兴建、香火一起,自有愚男信女蜂拥而至,日日诵经拜佛,哪里用得着管?”紫微说得不错,众人都知长此以往,造化气运都将流往西方,但造化这两个字似乎是忌讳,座中众人谁也不提半句。 勾陈道:“陛下,实情如此,并非紫微危言耸听。” 这时,真武缓缓道:“如此局势下,合天之举,倒真要商榷一番了。” 王母劝玉帝时尚面带笑容,听真武提到合天,她眉头也皱了起来,合天这主意便是她出的,便问真武道:“玄天上帝,合天一事,实在是无计之计,除此之外,我也没有旁的主意了。” 真武道:“合天不难,总比建三十六天容易许多。但说的体面些,叫做合天,以实据实,其实乃是毁天也!三十六天屹立万年,此乃道教之荣,天庭之威,若一旦倾覆,再想挽回……可是千难万难了!”真武此语极重,意指合天乃是道教覆灭之初。三十六天地域若变小,天庭人手骤减。而佛门虎视眈眈,到时此消彼长,恐怕道教形势将愈加不利,便成不可逆之局。 东华帝君听众人谈论,心急如焚,却插不上话,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更多的目光却放在玉帝身上,只盼着玉帝奋起拍案,喝一声“争!” 这时,老君终于说话,他不慌不忙道:“天,非一人之天,地,也非一人之地。陛下既为万天之主,首要当为众生而虑,对否?” 不管玉帝如何想,老君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他自然无法反驳。 老君又道:“天下众生都知,陛下乃是万天之主,这万天中,非止三十六天,便是头上青天,亦为陛下所有,而西天,也不例外。” 玉帝刚要说话,老君一摆手道:“无论现在,老道我说的是理,理当如此,陛下说对不对?” 玉帝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老君又道:“既然如此,那我斗胆相问,若此天下之天,失之一天,陛下还称不称得起这万天之主的名号呢?” 老君话一出口,玉帝王母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勾陈、东华二人大惊失色,唯有紫微真武知道,老君要下猛药了,故而岿然不动。 只见玉帝脸色由红转青,一拍案几喝道:“失了一天,我便不做这万天之主了!”(未完待续) 二八一、驱虎计 玉帝一语既出,自然满座皆惊,不做万天之主?这话是随便说的么? 只听老君却道:“好!陛下既然敢如此说,那我还要问你,你是想叫天庭基业一点点被西天蚕食呢,还是想真真正正地统御万天,叫凡有雨露泽披处,众生皆称颂玉帝之名呢?” 玉帝一怔,然后放声大笑:“哈哈哈,老君问得好!”这一刻,玉帝气度风范凛然,整个人如同出鞘之剑,锋芒毕露,斩钉截铁道,“纵你问上一万次,我也要做后者!” 老君深深看了玉帝一眼,缓缓道:“既然陛下表明心迹,一切无忧!”说完便又坐下了。 王母道:“陛下曾发宏愿,誓要天上清平,地上安乐,然他纵为万天之主,天下事千头万绪,也难免力有未逮。东天西天相争,地上妖魔横行,又有行云布雨、福运祸休种种琐事,陛下巨细无遗,事事过问,唉……”王母言下之意自然是说玉帝本性纯善,但却无得力臂助,难以一展抱负。最重要的,自然还是紫微、真武等人和天庭始终若即若离,形如散沙。 紫微站起道:“此乃危急存亡之时,诸多场面话也不说了,我今日放话在此,天无二主,陛下若有心重振道教一统,我等必当志切匡扶,义唯尊戴,绝无他想!” 玉帝听了紫微这话,心中激动兴奋难以言表,平心而论,他盼这句话不知盼了多少年,紫微、真武给他的感觉始终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紫微与真武二人,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半点臣服之意,今天当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但玉帝脸上仍波澜不惊,举杯遥敬紫微道:“北极大帝让朕欣慰至极。” 真武亦举杯道:“道门兴衰,系于陛下一人之身,还望陛下尽早决断!只一声号令,北天门之中,绝无一个畏缩怕事之徒!” 勾陈上帝向来对天庭忠心耿耿。他也道:“九天应元府雷部诸将,为我道门兴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玉帝见三人表态,饮了杯中酒,沉吟不语,似是在做一个极为重大的抉择。 王母此时倒有些按捺不住,也举杯与紫微等人对饮,口中赞道:“危难之际方显本色,众位护教之情,我深铭在心了。”她用词考究,不说护天庭,只说护教,却是将天庭与道教紧紧绑在一起,如此方可与三清同进退。 老君呵呵笑道:“我也无须多言了,我教若衰败下来,三清也无颜再现于世间了。但有关乎本教之事,三清门下,自然不遗余力。” 玉帝听老君如此说,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自今日起,开始筹备东胜神洲西扩一切事宜,暂到齐天岭而止!合天之诏,废!” 玉帝自做天庭之主以来,还是第一次收回成命,这一声喝内蕴真力,震得瑶池宫阙嗡嗡作响,回声绵绵不绝。 东华帝君激动得满面通红,称道:“陛下圣明,有道德天尊、众位天尊大帝相佐,重振天威指日可待!” 真武暗暗思忖,玉帝心中看似早有了定数,否则怎能片刻便下决断,他又下令西扩只到齐天岭为止,而齐天岭恰为天庭与西天中间的绝好缓冲,这个提议,妙! 紫微道:“西扩之事既定,何不趁热打铁,定下细则,便可即日起行。” 玉帝笑道:“北极大帝也是急性子,其实我想也是如此,合天之事既废,西扩自然迫在眉睫。但如何施行,我却不好掺言了。” 众人想想,的确如此,凡宗教相争,必是你死我活。西扩一事听起来简单,但玉帝一声令下,凡尘俗世不知多少寺院将焚起烈焰,又多少僧尼蓄发还俗,那些笃信不疑的虔诚信徒,因此丢了性命也不稀奇。玉帝只好发号施令,这些琐事自然不可亲力亲为。 王母笑道:“陛下自有大事要做,依我所见,此事只叫金星联络天上仙官天将去做,以地上方圆每百里为一方土地,做的多的,自然重重有赏,自然有人踊跃去做了。” 玉帝见王母竟想出这样主意来,赞道:“好主意!那便如此。” 老君等人见大事已定,便纷纷起身告辞,玉帝举杯道:“既各自有事,朕也不好强留,但求诸位,莫忘今日之语。” 紫微凝重道:“断然不会!” 真武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道:“陛下莫小看人,我真武生这么大,还未有过食言之举。” 玉帝一怔,然后哈哈大笑,三人共饮此杯,旁边王母已笑的溅出了泪花来。 离了瑶池,东华帝君先行告退,紫微与老君道:“道德天尊果然识人不爽,佩服佩服!”老君笑道:“我也只是存私心,做公事而已,二位可莫要见怪啊。” 紫微连道:“不敢不敢。” 老君大摇大摆回了兜率宫,真武道:“老君所料不错,玉帝果然只是以合天为幌子,借此试探你我。” 紫微点头道:“你我都将玉帝王母想的太过简单了,若非老君来的及时,恐将铸成大错。” 真武道:“今日虽顺从玉帝,却也没有坏处,此刻佛道相争势成水火,还不知谁为鹬蚌,谁为渔翁呢!” 紫微道:“此番切莫疏忽了,但静观其变即可,论起道学功夫,你我还不到家啊。” 原来之前老君与紫微真武所言,明面上虽只为震慑他二人,但紫微真武也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来。 玉帝合天,实乃虚晃一枪的计策,如此大事,自然有人前来辩解。而合天之弊尽人皆知,两相权衡,无论真武还是紫微、勾陈,都自然会选择从释教手中夺回地上造化。这就好比过日子一般,你自家借出了家财万贯,你自己却连饭也吃不上,总不能再节衣缩食,自然要去讨债了。 但紫微心中也有算计,玉帝底牌甚多,此时他若与真武举事,委实没有把握能成。莫说**金仙,单单三清这关他就过不去。老君若不表态支持,紫微和真武怎敢轻举妄动?今日瑶池之议,紫微真武看似顺从了玉帝,但天庭与西天争斗一起,他们却也有了可乘之机。 天庭西扩,说得直接一些,便是天上神仙显现神迹,去教唆、恐吓地上君王国主行那拆寺、焚经、毁像之事。 为何如此能生造化?须知百姓供奉佛像,日日诵经祈祷跪拜,便自然有信念之力运行其中,那一篇篇经文不知有何奥妙,一旦有人念诵,便自然有造化生出,这些造化归根结底,都聚往了西天大雷音寺。 而天庭行事也是如此,毁了佛像寺庙,重建道教观宇,再塑天庭神仙天尊。拜玉帝的,要诵那《高上玉皇本行集经》,拜三清的,要诵那《元始天尊济度经文》《上清高圣太上道尊未业经》《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拜王母的,要诵那《王母经》《西王母救劫经》等等。 这些经文诵起,造化自然有人认领,而无论何等修为的神仙,修炼起来都有造化损耗。或五五,或四六,那些多余的造化溢出,便散于三十六天各处,再经绝妙阵法运转,维系撑起三十六天。 紫微真武又闲谈几句,便各自回宫,稍后太白金星要四处传信,他们自然要回去布置一下下界的人手,好歹在玉帝面前表了态,总不好光说不做。 瑶池中,玉帝与王母仍在酣饮,玉帝道:“你这计策果真高明,先前连我都瞒过了。” 王母听了玉帝称赞,却无半点高兴,郑重道:“再不如此,天庭真成一盘散沙了。” 玉帝道:“这一招驱虎吞狼使得妙极,西扩若成,造化大涨,炼天之功当事半功倍。若如来耐不住性子,嘿嘿,紫微真武既已放言出去,怎么也不好袖手旁观吧。” 王母道:“此计虽成,却也稍有不妥。你与佛老结盟一事……” 玉帝哈哈一笑道:“西扩之事,只是紫微、真武及诸多天将所为,与我何干?” 王母嗔道:“你堂堂玉帝,怎能耍赖皮?” 玉帝道:“彼此彼此,正如西牛贺洲东扩一般,我也从不过问,我偏不信如来会提起此事。” 王母道:“那时你倒也沉得住气。” 玉帝道:“如何沉不住气?天庭之根本,不在三十六天之内,我又何惧之有?” 王母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道:“这话也对,也不对。” 玉帝道:“怎地?” 王母道:“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此次瞒过了真武紫微,却有一人没瞒得过去。” 玉帝道:“你说的可是老君?” “正是!”王母道,“老君虽句句为维护道教利益,无可厚非,我却总觉事事在他掌握之中,就连紫微真武,都极有可能是他指使的。” 玉帝笑道:“哪有可能如此,紫微真武是何等人,向来孤僻清高,自以为是。合天一事确是将他二人震慑住,这才甘心为两教相争前驱,你也忒多疑了。” 王母喃喃道:“但愿如此吧。” 玉帝又道:“对了,还有一事,你说那个孙悟空是否有些古怪?” 王母道:“怎又想起他了,天蓬的话,你信了?” 玉帝道:“我忽然记起,孙悟空当年大闹通明殿时,牛魔王险被观音所擒,是他舍身救出,这等情义岂能轻易忘却?上次平顶山二人相见,一言不发,岂不是有些奇怪?这个猴子,不简单啊!” 王母沉吟道:“大闹通明殿我却没在场,你如此说,是有些古怪,不知取经人如今行到哪里了……试探试探,倒也无妨。”(未完待续) 二八二、车迟国 却说唐僧师徒一众经秋历冬,这一路迎风冒雪,戴月披星,行罢多日,又值早春天气。但见三阳转运,万物生辉。 师徒几个一边观景一边行来,个个心怀舒畅。悟空虽有心回齐天岭一趟,却总是心中不安,那个乌平一路行来一言不发,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不是盯着悟空,就是盯着唐僧。好在取经总要几年能完,倒也不急在一时,若真有大事,齐天岭必有人来助自己毫无破绽脱身。 这一日正行在路上,忽见前面百十人逶迤而行,迎面走过来。这群人,有老有少,个个衣衫褴褛,有的身上还有伤痕。更有一点显眼,便是这群人都是和尚。 到了近前,唐僧也看得清楚,急忙下马来,惊道:“这……这是我佛门弟子,怎闹得如此狼狈?” 这群僧人见唐僧身着袈裟,器宇轩昂,坐骑神俊,便站在路旁避让。唯有一老僧人站在路中,道一声“阿弥陀佛”,唐僧还了礼,问道:“这位长老,因何这般模样,这是要到哪里去?” 这位老僧还未说话先流下两行浊泪,道:“长老快回转吧,迟了连你也逃不掉了。” 唐僧问道:“为何要逃,难道遇见强盗了?” 老僧道:“若是强盗还好些,无非损些财物,这却是要命的勾当啊!”唐僧道:“那又是什么人?” 老僧道:“此处正是官道,在此停留恐被人撞见,寻个僻静处才好与你说。”悟空冷笑道:“莫非你们才是强盗,被官府捉拿逃到这里,又见我等马匹包裹,想要诓骗至无人处好行歹事?” 老僧道:“你这小和尚说话好不讲理,我一番好心,却被你冤枉,那便不说了,你们只管进城去,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悟空笑道:“既无心虚之事,便在官道上说,又有何妨?” 老僧回头看了一眼,惴惴不安道:“官府正有人在后面追赶,如何敢在这里说?” 这是有一僧人催促道:“院主,快走吧!” 老僧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说完便走。”于是老僧简略说来,前方有一国名叫车迟国,本来国王也信佛,敕建了许多寺院,香火兴旺,僧众自然无忧无虑虔心拜佛,在国中地位甚高。 便在几年前,不知自何处来了三个道人,这三人直有神仙风范,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不过几日便将国王哄得晕头转向,尊他三人为国师,上朝不参下朝不拜,地位远胜王公大臣。 国王从此不信佛,改信了道,这几个道士只拉国内僧众做苦力,为他们修建道观,供奉三清。和尚处境从天上落到地上,原来都生得细皮嫩肉,如今日日劳作,怎一个苦字了得?但若不做工,便要挨打,又有什么办法。 悟空插了一句道:“既已做了,为何又要跑出来?”老僧道:“你有所不知,便是做工倒也能忍,哪知半月之前,又来了一个道士。这道士法力甚是高强,能搬山弄海,腾云驾雾,便是天上神仙,也任凭他驱使,原来的那三个国师见他厉害,都尊他为师。国王自以为得了洪福,更是奉如上宾。” “这老道甚是狠毒,他既要传道,便视我沙门如眼中钉。来了几日,便要拆毁寺院,焚烧经书,将沙门弟子全都擒入道观蓄发为仆役,若有半点违抗,或打或杀,已害了许多条性命。” 唐僧惊道:“啊,怎如此罔顾人命!” 老僧叹道:“我本来也是僧院院主,得知此事后,顾及一寺僧众,便寻个老布施家中躲了几日。哪知被布施家中下人泄密走漏了风声,官府便又来捉拿。老布施一家下了监牢,我等仓皇而逃。” “行到此处,见了长老往那边行,同为释教弟子,故以此相告,长老还是掉头回转吧,免得遭了无妄之灾。” 老僧说罢,带着一众僧人便要往东面走。 唐僧道:“这位院主慢行!” 老僧回过头来,苦着脸道:“莫叫我,我要赶路呢!” 唐僧道:“莫赶路了,我可救你!” 老僧回头看看,苦笑道:“长老,看你文绉绉如书生模样,恐还不如我这身子骨,如何能救我?人命关天,莫当儿戏!” 正说着,只听西面马蹄声响,烟尘滚滚,正是车迟国中追兵到了。 这一群僧人面如土色,若被官兵追上,那是必死无疑。 四五十骑到了近前,见近百僧人仓皇往四处逃窜,路中却站了四个奇装异服的和尚,自然大喜,只将这群僧人擒杀,回去自然重重有赏。 于是领头的将领喝了一声:“全锁起来!” 悟空听那老僧叙述,心中早有定数,车迟国这三位道人,八成应是虎力、鹿力、羊力大仙,在三界中这三人被自己降服,脱出三界之后,不想又来到车迟国为患。只是后来的那道人不知是何来历,向来总比这三个厉害许多,不然怎能让他们甘心拜师? 他见这些官兵手持利刃如狼似虎杀将上来,念了个决,喝一声:“定!”四五十骑连人带马,霎时间定在地上不动,如同泥塑的一般。 那群僧人正在奔逃,见此神迹,一起跪地唱一声:“菩萨显灵了!” 悟空摆摆手,叫那老僧过来,老僧战战兢兢走到近前,道:“这,这是哪家菩萨怜悯我等?”悟空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僧见悟空生得稀奇古怪,自然难以置信,道:“你?你是什么菩萨?”悟空道:“谁说只有菩萨才能救人?” 唐僧道:“院主,这是我大徒弟孙悟空,他也会些法术,寻常神仙还不如他呢。” 老僧一听便要磕头,唐僧急忙拦住,道:“悟空,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悟空道:“师父,你我此行虽为取经,但见同门受戮,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既然遇见,便教他们随我等一同进城去,我倒要看看这个肆意杀生的道人是何方神圣!” 老僧一听进城,急忙摆手道:“可不敢进城,好不容易逃出来,已是福大命大了!” 悟空道:“随我进城,保你平安无事!” 老僧半信半疑道:“城中又有官兵捉拿,又有神仙施法,你一人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 悟空亮出如意天机棍来,立在地上,便是一个十数丈长,半丈粗的铁滚子,道:“你倒看看,哪个能禁得住我这一棍?” 老僧嚇道:“禁不住禁不住!” 悟空收了铁棍,笑道:“那便走罢!” 于是师徒四众带着上百僧人,拖拖拉拉往车迟国行来,这群和尚也没跑出多远,行了一个时辰,便望见车迟国城楼。 此时刚过晌午,城门前热热闹闹喧闹无比,来来往往行人入城,皆要脱下帽子查看,若有秃顶少发的便要被仔细盘问一番。倘若天生的秃头,那便趁早莫入此城,免得丧了性命。 悟空行在最前,后面跟着许多僧人,自然颇引人注目。 近了城门,早有守门的兵士上前拦住,恶声恶气喝道:“哪里来的和尚,怎敢招摇过市!” 悟空笑嘻嘻道:“我们是进城务工的,找些活计做,总好过饿死。” 兵士半信半疑,城中和尚出逃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往城里跑的,不过城门口便有营盘驻扎,人手充足,倒也不怕他们有什么企图。 这兵士道:“既要入城,那便着人看管起来,才可进去。” 悟空道:“看管无妨,只是你哪有这许多人手?” 这兵士往周围一眼,原来城门口也有数十兵士把守,此时却孤零零只剩他一人,就连城门外的营盘也无影无踪。这青天白日下,难道见鬼了不成? 这自然是悟空使的法术,将那些人全都定住,又使个障眼法,看上去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悟空拍拍这兵士肩膀,道:“非你之过。”这兵士张着嘴巴,丝毫动弹不得。 悟空回头招了招手,喝道:“走了!” 进了城中三道门,行不多远便是一处寺院,只是山墙倒塌,破败不堪,一块金匾碎成两半扔在地上,仍看得出是“敕建智渊寺”五个大字。 老僧见了这寺院,不觉又落下泪来,道:“这智渊寺便是我先前寺院,如今已成这般模样了。” 悟空见寺中还有几处房舍完好,便道:“你等在此暂住,我与师父去换通关文牒。” 老僧听悟空要走,惊道:“小神仙,你将我等扔在此处就不管了,万一——” 悟空道:“如何能不管,自然有人保你周全。”他用手一指乌平与火悟慧,道:“这两个先前未曾出手,其实比我还厉害几倍呢,乃是天上的神仙,下来体察民情的。” 这群僧人听又有两个神仙,便要磕头,唐僧对悟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莫要胡说。” 悟空笑道:“说了教他放心。” 将这些僧人安顿好,悟空与唐僧缓步往皇宫行来。一路上只见道人无数,却不见一个僧人,许多人见唐僧头顶毘卢帽,身着宝袈裟,自然个个瞩目。没走多远,有一群道士满面红光、酒气熏天将唐僧与悟空拦住,打头的那个伸手去扯唐僧袈裟,阴阳怪气道:“好啊,还真有漏网之鱼!”(未完待续) 二八三、失文书 这道士头戴黄冠,初眼一望也有些微弱法力,悟空见他无礼,斜刺里一脚将这道士踹出老远,只是脚下自有分寸,不曾伤他。 旁边道人大惊,多少年来,这城中再无和尚敢与道人冲撞,莫说动手,便是言语上冒犯都是忤逆之罪。黄冠道人来历不凡,乃是三国师羊力大仙的徒孙,他若出了什么差池,不知要有多少人将被问罪? 这群人手忙脚乱,有几人去搀扶黄冠道人的,其余的上前团团将唐僧师徒围住。悟空开口大骂道:“你们这群腌臜道士,这是东土唐王御弟,天威凛凛,谁敢冒犯?” 这群道士能有几分见识,哪里知道东土大唐是何方地界,但见唐僧气宇不凡,生得一幅佛子面容,悟空又肆无忌惮浑不惧怕,气势上先弱了几分。 悟空又道:“我师父要去见你家国王,哪个敢阻路?” 黄冠道士爬了起来,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叫道:“抓起来!管他什么王什么弟,只要是和尚,一律抓起来!” 悟空见这道士飞扬跋扈,上前便是两个老大耳刮子,若在平日,唐僧必定不喜,但他见了国中僧众惨状,也只闭目装作不见。 这道士脸颊红肿,满口牙齿松动,怒道:“反了,反了……”却再不敢胡言乱语。悟空在前趟出一条路来,直往皇宫行去,这群道士吃了亏,自然不甘心,便在后面紧紧跟随。 行到五凤楼前,见了黄门官,唐僧对黄门官作礼,报了姓名,言是东土大唐取经的和尚来此倒换关文,烦为转奏。 那黄门官进朝俯伏金阶奏道:“陛下,外面有两个和尚,说是从东土大唐来,要去西天取经的,欲来倒换关文,现在五凤楼前候旨。” 国王正与三位国师闲谈,听说是和尚,皱眉道:“这来此寻死不成?路上巡捕官员,如何不将他拿下?” 黄门官又道:“陛下,后面也跟了一众道门高足,似是有了争端。”他正说着,那个被打的黄冠道人进了朝堂,拜倒在地,不称“陛下”,先叫“师祖”。 “师祖,那两个和尚蛮横无理,将孙儿殴打,还要师祖、万岁为我主持公道!” 羊力大仙辨认了一番,地上跪着这个倒也有几分面熟,他国内所收徒子徒孙无数,又哪里都能记住? 羊力大仙站起道:“好个不,不懂规矩的和,和尚,若不严,严惩,岂不乱乱乱了法度?” 国王见三国师不悦,对黄门官道:“将那两个和尚拿上来!” 黄门官带几个武将下去,行到唐僧面前道:“万岁教拿你两个上去!”那几个武将上来便要捉二人,悟空拔根毫毛,变作一根绳索,只一抖,三绕两绕,便将这几员武将与黄门官捆成了一串。 这几人懵懵懂懂被悟空牵到了大殿之上,国王见了,自然知道这两个和尚有些法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便看了看三位国师。 地上伏着那黄冠道人见悟空上来,叫道:“祖师,就是他,就是这猴子样的打我!” 羊力大仙见悟空貌不惊人,唐僧更是没什么法力,轻蔑道:“你两个是哪哪哪,哪里来的,敢在我国国,国内放肆?” 悟空看了看虎力鹿力羊力三人,想起三界中捉弄他们的往事,又见羊力大仙仍是一幅结巴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而悟空认得他们,他们却不认得悟空,因悟空在他三人面前时,只以书生面目相示,他三个又无火眼金睛的本事,哪里能知道面前这个四尺高的猢狲,便是当年使他们魂飞魄散的三界中上仙? 虎力大仙见悟空如此无礼,蹬蹬两步迈下台阶,口中喝道:“无礼的和尚!”伸手要去捉悟空,悟空伸手格住,笑问道:“当年你攒的那些粮食,还剩多少了?” 虎力大仙一怔,他自离了三界,到这天地中逍遥自在,已差不多将这事忘了。他在善恶界以粮米骗取百姓诵经,助他们三个积累造化一事乃是绝密,除了他们三个无人知晓。这个猢狲怎么突然没头没脑说出这么句话? 虎力大仙喝道:“胡言乱语些什么?”他也不管悟空是何人,只从袍底捻出雷符来,要将悟空轰杀当场。 悟空知道他心意,只笑吟吟退了两步,将唐僧护在身后,虎力大仙雷符祭出,朝悟空掷来,悟空存心立威,伸双手一合,将这雷符拍在手中。 只听“噗”一声轻响,这枚威力惊人的雷符便在悟空手中爆了。悟空拍拍手,浑若无事问道:“还有么?” 这一句语声虽轻,在虎力大仙耳中如同炸雷一般,“还有么?”这句话怎么如此熟悉?他猛地想起,手指悟空惊道:“你是——” 鹿力大仙和羊力大仙也突然醒悟,这个猴子,难道会是三界中将自己捉弄得半点脾气没有的那个白衣书生吗? 虎力大仙猜出了悟空身份,此时却为了难,他三个虽为国师,但自从那煞星来了,在国内却做不得主。而这个猴子同样是惹不得的人物,这可如何是好? 国王眼拙,见虎力大仙扔出了符咒便无动静,道:“大国师,何不将他擒了?”虎力大仙哭笑不得,心道,若能擒下还用你废话? 他见悟空笑吟吟看着他,没来由的心里一激灵,忙对国王道:“万岁,这位乃是……上仙,了不得的上仙。”他不知悟空来此作甚,却以为是专来擒他兄弟三人的呢。 国王见大国师语气恭敬,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和尚也惹不起。这国王其实最会随机应变,那管你是佛是道,只要本事大便是天。 国王忙道:“既是上仙,快赐座!” 悟空朝唐僧嘿嘿一笑,道:“曾经阶下囚,如今座上宾。” 唐僧罔若未闻,心里一阵惴惴不安,他也不知为何,但有取经遇阻之事,便心神不宁。自己不明原因,想是佛祖显灵,提前预警了。 悟空见唐僧不说话,只好自己对国王道:“这位乃是唐长老,奉唐王之命,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此地,必要倒换通关文书,回去也好有个凭证。” 国王听完,“哦”了一声,便又看三位国师。 那三个各怀心事,当年在三界中为悟空行遍善恶界六十余国,可是累得够呛,今日又撞见这魔头,不知又要受什么样的罪呢。 虎力大仙听悟空只是路过,心中狂喜,当即道:“陛下,东土大唐,乃南赡部洲,号曰中华大国,到此有万里之遥,望陛下看中华之远僧,且召来验牒放行,庶不失善缘之意。” 国王对虎力大仙向来言听计从,于是道:“好,且将通关文牒呈上。” 悟空自唐僧处取了文书,交给阶下官吏,又转给国王,国王取出玉玺,在上面加了个印,道:“西去远行不易,且在国中多住几日,容寡人一表地主之谊。” 悟空毫不客气道:“举国都是太乙玄门横行,也无庙可参,无佛可拜,留下作甚?” 国王一怔,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他印了文书,脸色讪讪递给阶下官吏,只要赶紧将这个不知趣的猴子打发走便好。 此时,从殿外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人,这人眼高于顶,浑然不顾殿上众人,只行至国王案前,一把将文书夺过,揣在怀里,道:“陛下,这两人伤我教弟子,怎能轻易放行!” 悟空知道印了文书便无事了,哪知横生出了这个枝节,他见这人,头顶五岳冠,上镶紫色金线,插着一根太极道簪,手持一对七星连珠阴阳环,身穿紫色星辰戒衣,上绘有彩云潮水图样,真是仙风道骨,不比寻常。 国王被夺了文书,连半点不快都不敢显露,急忙站起施礼道:“太上国师来了,恕罪恕罪。”虎力大仙三人更是拜伏在地,口称“师尊”。 这道人一摆手,教众人起来,大咧咧坐在国王旁边,手指悟空道:“你便是孙悟空?”悟空不知道这人是谁,也看不出修为深浅,料想他以道家名义行事,不应是西天人物。只是三清何以管束如此不严,叫这样一个厉害角色跑下凡来了? 悟空道:“你也知我姓名,还不将通关文牒还我?” 道人冷笑道:“素闻你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今日终落到了我手里。” 悟空听这话风头不对,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人,哪里有曾得罪了他?于是道:“这位道长,你我素不相识,可莫听了讹传。我自保师父西去以来,一心拜佛,不问世事,你这话是何意?” 那道人不答,嘿嘿笑道:“你既装糊涂,那我就与你拖上几年,看你拖不拖得起?” 悟空微微皱眉,拖上几年?那还不急死唐僧,他看看唐僧,只闭目蹙眉,似是身体不适,心想,文书在他手中,自己若激怒了他,唯恐他毁了文书,那可一了百了。 自己本道车迟国只是路过,不想偏偏又遇一难,唉,自己疏忽大意,竟叫这人将文书握在手中,如今投鼠忌器,此事万万不能硬来,还是从长计议,暂回智深寺想想对策去吧。(未完待续) 二八四、无形箭 悟空看看这道人得志猖狂的模样,心中暗生恨意,只是这人来历不明,还要先探探底细再说。他转对唐僧道:“师父,暂回寺去,明日再来取文书。” 唐僧今日也不知怎地,殿上众人说话,其实一句也没入耳,只觉心里烦躁之极。听悟空说回去,他如获大赦,站起身便往外走。 悟空扶唐僧回了智深寺,悟慧与乌平早将马匹行李安顿好,众僧奔波了数日,好不容易得了安生,一个个或躺或卧,在地上便睡了。 火悟慧见悟空回来,迎上道:“师兄,通关文牒可办妥了?”悟空摇摇头,将殿上诸事说了一遍,道:“此事不急,我再想对策就是。” 他将唐僧扶到一个清静屋子里,唐僧道:“悟空,今日心里烦躁至极,总不得清静,是何缘故?” 悟空道:“想是因取经心焦,师父且躺一会,明日我必将文书拿回来!” 唐僧道:“取了文书,便速离此地,为师就见不得同门受苦。” 悟空还未答,忽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来,他神念散开,向周围探去,却未发现任何异样,只见唐僧又打了个寒战。 悟空心中纳闷,这感觉实在怪异,便在此时,他将要收回的神念察觉到,一道凌厉至极的箭光自天上落下,正对着他身处的这间屋子。 这箭光,自天上来?悟空来不及多想,如意天机棍化作一面大盾,将唐僧和自己罩了进去,不过一瞬间,“轰”的一声巨响,悟空只觉手臂酸麻,这一箭威力实在大得超乎想象。 而更令悟空心惊的是,这一箭的目标,居然是——唐僧! 有人要杀唐僧!会是谁? 说来也怪,悟空挡过这一箭,唐僧顿时安静下来,如无事人一般坐起来,问道:“悟空,方才什么响动?” 悟空顿时无语,他收了法术,道:“师父,并无他事。”悟空在屋内四处寻找,却没发现片羽残留,咦?那支箭呢,哪里去了? 悟空自取经以来,第一次有了这么大的危机感,这一箭若射向自己,他丝毫不惧,但唐僧肉体凡胎,莫说被这一箭射中,就是被箭锋沾一点边,恐怕也难保性命。 只听唐僧道:“悟空,我突然舒服很多。”悟空看了看唐僧,先前面色如土,此时已红润了许多,他不禁想到,唐僧每每遇妖之前,便有一阵心惊肉跳,久而久之,居然形成了对危险的预知,这倒也算因祸得福了。 悟空道:“师父无事便好。” 这时乌平与悟慧也听见异响,一齐奔入室内查看动静。 乌平问起悟空,悟空也是一头雾水,居然有人要制唐僧于死地!这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唐僧乃是取经的主心骨,如来钦点、观音亲自挑选出的取经人选,哪个不知死活的,居然敢对他动手? 悟空见了这惊世骇俗的一箭,第一自然想起后羿,但又在第一时间排除。不管后羿有何动机,他要做如此大事,岂能不和自己说? 除了后羿,深谙射术的还有一个猪八戒,自己记得在《西游记》中,观音点化八戒时,八戒出场便“腰悬弯弓月十轮”,他射术传自后羿,应是超凡脱俗。但八戒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这一箭威力绝对是混元金仙级别的水准,他才分别几日,不可能修炼到这种地步。 另有一人,便是显圣真君杨戬了,只是杨戬射术虽高,却只见他用过弹弓,并未见他携长弓。更何况杨戬自己独居灌江口,逍遥自在,不愿做的事纵玉帝也不能勉强,根本没有出手的理由。 悟空左思右想,便要去寻观音菩萨,只是却又放心不下唐僧。这一箭无声无息,自己若不是恰好使神念察看,恐怕连铁棍化盾都来不及使出,只能用身体去挡了。 乌平见悟空思忖良久,便道:“大圣有何为难处?” 悟空将乌平拉到一边,道:“有人暗算师父,方才那一箭威力难挡,我有心去求助观音菩萨,却又放心不下师父。” 乌平道:“有多厉害,我可能挡得住?” 悟空忽地醒悟,自己心里始终拿乌平当外人,此时他其实正好派上用场。他那背甲连自己的如意天机棍都敢硬抗,挡住此箭应不在话下。 于是悟空道:“你若挡不住,我哪里敢硬接?那便有劳乌兄了。”乌平忙道:“不敢不敢,大圣尽管放心去吧。” 悟空离了车迟国,直奔南海而来,刚到落伽山,只见观音正往外走,悟空上前道:“菩萨何必相迎,我可受不起。” 菩萨嗔道:“哪个迎你了,天庭有异动,我即刻去西天走一遭,你来做甚?” 悟空问道:“天庭异动?莫非又有什么大事了?” 菩萨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悟空又问:“可与我有关系?” 菩萨道:“关系大了!” 悟空叹口气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定不是什么好事!” 菩萨疑道:“以你之能,加之乌平辅佐,还有过不去的坎?” 悟空凝重道:“若是寻常坎坷,也不来寻菩萨了,只是有人要射杀唐僧,实在难防!” “啊!”饶是观音心如止水,也惊呼一声,“快仔细说来!” 悟空于是将天上无声无息出现一支诡异的无形之箭一事说了,观音听完恨恨道:“好个猪悟能,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 这次轮到悟空吃惊:“什么?不可能是他!那一箭——”他刚要说至少也是混元金仙的修为,才想起自己实力隐瞒了许多,便道:“那一箭震得我差点吐血,现在两臂还难抬起来,怎可能是那夯货!” 菩萨脸上现出忧愁神色,道:“神兵利器出世,当真要乱了!” 悟空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一些,道:“菩萨是说,这一箭并非全是猪悟能之功,更多的却是借了法宝之力?” 菩萨点了点头,道:“东华帝君有两件宝贝,一是戮仙剑,一为轩辕弓,我听你描述,这一箭极有可能便是轩辕弓射出的。” 戮仙剑?悟空想起那一日他到方丈仙岛,假悟空六耳猕猴一见东华帝君亮出宝剑,便即刻遁逃,莫非那柄剑便是戮仙剑? “轩辕弓?那是什么东西?”悟空问道。 菩萨道:“此弓传闻是上古神帝轩辕所制,他以夔牛巨角为干,以北海巨蛟为弦,坚韧无比,威力无穷。” 悟空道:“这箭太过诡异,射出之后无影无踪,又是为何?” 菩萨道:“此弓最奇特处,便在此节。他不用引箭上弦,御弓者只需灌入法力,弓弦便自会拉开,法力灌入越多,射出的无形箭威力越大。你说你以神念探视,并非发现异状,只因射箭之人或可远在万里之外,这心意箭可没有几个人会使。” “猪悟能与唐僧朝夕相处久矣,或许有类似钉头七箭的法术也未可知。这法子阴毒狠辣……如今可没有几个人用了。” 悟空听后大惊,钉头七箭术乃是三十六变中的法术,须菩提祖师教他时曾说过,这法子阴损至极,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使用!他急忙对观音道:“既是如此,我还要回去保护师父,万一那呆子丧心病狂——” 观音摆摆手道:“倒也无需如此,使这轩辕弓消耗极大,射出这一箭,恐怕猪悟能一月内动弹不得了。” 悟空听了这话,长出一口气道:“亏得如此,否则我只怕每日提心吊胆了。” 观音道:“有利必有弊,轩辕弓若能发出连珠箭来,那可真是逆天了。你回去后仔细探寻唐僧全身,必要找出他身上的异常之物来!” 悟空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观音问道:“唐僧行到哪里了?” 悟空道:“已到车迟国了。” 观音喃喃道:“车迟国……唔,你可知天上有何异动?” 悟空自然摇头。 观音道:“玉帝下令,天庭势力西扩,直至齐天岭以东为止,车迟国亦在其中,想来你该遇到麻烦了吧。” 悟空听到天庭欲西扩,第一个念头便是,造化!这都是为了造化!只是天庭人心不齐,玉帝使了什么手段才能将真武、老君等人收拢呢? 玉帝这一举动,显而易见是忍无可忍了。如来要往东土传道,玉帝却要天庭势力西扩,这显然是对着干上了。而两大势力角力的焦点……天,可不正是取经一众身上。悟空只一想便头疼,自己无心助佛教成事,眼下却不得不与天庭对抗起来。 想想年前还邀过天庭助阵去擒金角银角大王,世事变幻如何迅速,而主导这一切的,自然是人心。 观音见悟空深思,道:“你应知道,取经之路越来越难行了,你要一切小心谨慎,万万要护得唐僧周全。” 悟空苦笑道:“才入车迟国,便逢难事。”他将通关文书被那来历不明的道人抢走一事说了,嘴里嘟囔道:“也不知这文书有何用处,处处麻烦!” 观音正色道:“佛祖千叮万嘱,休要小看了这文书,到了西天之时,文书取出,自然知道尔等一步步走过,能封住天下悠悠之口,你可明白?” 悟空暗道,这文书是那个假李世民给的,佛祖叮嘱这些作甚,莫非那个假李世民也是释教中人?(未完待续) 二八五、大秘密 观音指点悟空几句,便要往西去如来处禀告,悟空又道:“菩萨慢走,好歹也送个法宝给我使使,也好放心些。” 观音笑道:“你身上有宝贝,还管我要!” 悟空道:“我一穷二白,哪有什么宝贝?” 观音道:“上次自妖魔处得来的幌金绳,佛祖可不是给了你?” 悟空笑道:“菩萨记性倒好,这幌金绳有多大用处,我也不知,只见佛祖一抬手便收了。” 观音道:“这幌金绳才叫奇特,对手若是知道这段咒语,那便半点用处没有;若遇上那不懂的,那便是厉害之极,否则那金角大王怎能将你擒住?” 悟空素来没有使用这类法宝的习惯,菩萨不提这幌金绳,他还真忘了,看来真该找个机会试试。 观音又问:“你说那道人本事不小,他是如何模样打扮?” 悟空将那人面容服饰说了,观音恍然:“原来是他,看来东华老儿肚量颇窄。” 悟空问:“菩萨认得他?” 观音点点头,道:“十有八九是东岳帝君。” “东岳帝君,他与东华帝君有何干系?” 观音道:“东岳帝君乃是东华帝君的亲兄弟,果然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 悟空问道:“东岳帝君,岂不是管泰山的,他这是借天庭西扩之机为他哥哥找场子来了。” 观音道:“此人修为非同小可,你可莫要轻敌。” 悟空笑道:“通关文牒在他手中,我若硬抢,只怕损了文书。” 观音道:“东岳此人性刚易折,你倒可想些计策对付他,若是硬碰硬,将五岳帝君全都招来,可就麻烦了。” 悟空点头称是,心里已在盘算,如何才能取回文书。 观音道:“我再送你三枚玉珠,若有急事,你只捏碎它,我即刻便来寻你。” 悟空喜道:“谢菩萨。”观音给了他三根毫毛还未用,这时又给了他三枚玉珠,有了这物事在手,悟空心里踏实许多。 悟空想起了八戒来,问观音道:“猪悟能此人如何处置?”观音道:“他被唐僧贬了,又被你追杀,自然怀恨在心。但他性直无谋,必是受了东华帝君挑唆,才对唐僧下此狠手。玉帝下旨向西扩张,道教中许多老人必定振奋精神,被我释教压抑许多年的抑郁一下子释放出来,还不知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要想让他们有所收敛,必要节节击退,故而你与东岳帝君这番较量,实在是重要的很。东岳帝君威望甚高,你若胜了他,今后道教宵小之辈必将闻风丧胆,再不敢轻易为难你。” 菩萨说到此处,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凌厉光芒,道:“东华帝君,他欲诛唐僧,以为能建奇功。如此不知轻重的做法,自然与我佛家誓成死敌了。他与猪悟能,自然有人去料理,你倒无须担忧了。” 悟空见观音动了真火,恭敬答了一声,菩萨白衣飘飘,上了轻云,直往西面去了。 悟空揣摩观音话中真意,听他口风,原来在如来心中,道教东扩倒算不得什么大事,阻碍取经、图谋唐僧性命才是如来真正的逆鳞所在。 戮仙剑、轩辕弓,观音称之为神兵出世,乱象已生,不知戮仙剑是否是诛仙四剑之一。杨戬曾说盘古斧碎裂变作许多神兵法宝,想来必是威力无穷。 悟空收好了三枚玉珠,便风风火火往车迟国赶去。行到半路,忽闻天上有人叫道:“慢走一步。” 悟空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喜,不是别人,正是太上老君。自上次别后,老君听到五类之王一事,便如消失了一般。 老君道:“入我法宝中来!” 悟空向上纵去,见老君若隐若现立于云端,手中持一朱红葫芦,正笑盈盈看着他。悟空不知原因,但也缩了身形,钻入这个红葫芦中去。 葫芦之内,别有洞天,有桌有椅,椅上坐的,竟又是一个老君。 悟空道:“老君玩的什么把戏?” 老君道:“只是个分身而已,在这里交谈,时光几如不动,任谁也不知。” 悟空听老君这样一说,知道必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否则以老君嘻哈性情,从未见他如此谨慎。 老君道:“上次你提起五类之王一事,我心中震惊之下,乱了方寸,千万勿怪。” 悟空见老君竟和他客气起来,一时间却有些不适应,笑道:“老君为何这样说话,那五类之王又有多大秘密,能教老君震惊?” 老君道:“人活得久了,便容易倚老卖老,以实论之,你我应以平辈论交,才合礼数。” 悟空忙道:“不敢不敢,老君德高望重,修为通天,如此可折杀我了。悟空心中,向来以老君为师的。” 老君点点头,道:“造化神猿……论年岁,我虽比你大了些——” 悟空忍不住惊叫一声:“你比我大?”造化神猿先于天地而生,老君居然说他比造化神猿还大,那不是先于天地而生了?记得通风曾经说过,早于造化神猿,只盘古、鲲鹏而已,还有一个造化炉,也算与造化神猿同时生出,其余如蟠桃母树、人参果种等等,都要晚了许多。 老君面上不悲不喜,看上去却有一种难以道明的悲戚,淡淡道:“如此大事,我怎会妄言,今日寻你来,便是要告诉你,这天地初生之前的秘密。” 悟空此时能感觉到,老君身上有着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印痕,这种久远亘古自己远远难以触及到的。 只听老君道:“天地会元之厄想必你已或多或少听说,三界之中我等仿造天地,无功而返。这一番忙碌,于会元之厄无甚帮助,对道学体悟倒也精进许多,倒也不算白忙。” “我三人能创太乙玄门,悟出天地至理,委实不敢独揽其功,却是得了……另一人的帮助。”说起“另一人”时,老君神情颇不自然,想是触及了心中隐痛。 悟空隐隐觉得,老君口中的“另一人”必定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老君又道:“这方天地,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每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便如回炉一般,内中一切生灵都要重炼,管你什么金仙至圣、法宝丹药、金木水火,都顷刻化作乌有,还成一片混沌。” “混沌再经几万年,也不知是什么力量,使其萌长生发,又生盘古,又凝盘古斧,这才能开出天地来,而后鲲鹏再出,他仰吸天气,俯吐地息,吞吸之间,将清浊分开,澄明天宇,自此天得以清,地得以宁。天地清明本为静,又造化神猿出,牵引造化气机,使天地始动,出五行,万物乃生。” 悟空听老君所说与鲲鹏叙述一般无二,忽然觉得老君所说的“我虽比你大了些”,极有可能并非虚言。 老君接着道:“如此循环往复,这天地不知毁了多少次,又生了多少次。天地万物如在炉中往复煎熬,寻常人倒也罢了,不过百年便重入轮回,再生时前事尽忘,只道这便是永固之世。最苦的却是那些修仙得道的,本以为窥破天机,得永生之道,却不想大难临头时,终是一场虚空。” 悟空忍不住问道:“难道……就从无一次例外?” 老君定定看着悟空,道:“问得好。就在上一个会元中,出了一个绝顶聪慧的人物,这人,用天纵之才来形容也不为过,一切修道者所向往的境界,在他面前如被摧枯拉朽一般容易,就如探囊取物一般。他修道仅千年,便成太乙金仙,仅仅两万年便入了称圣的境界,又经万年窥破会元奥秘,然后……” 悟空急问道:“他在会元之厄中逃生了?” 老君点点头:“你猜得不错!” 悟空问道:“那他窥破会元奥妙的这些年,他在做什么?” 老君道:“你真是性急,这些我自会慢慢道来,你若直奔主题,中间恐有许多遗漏。” 悟空尴尬笑笑,他确是太想知道答案了。 老君道:“他那时纵横宇内,自然无人能敌。我与元始、灵宝三人本来也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在他面前如同孩童一般,只有仰望的份儿了。” 悟空静静听着,忽地蹦了起来:“什么!” 老君愠怒道:“做什么,当心踩坏了我的葫芦!” 悟空哪里还管什么葫芦不葫芦,问道:“你是说,你,你们三个,这——” 这也实在太过震撼,原来三清竟是上个会元中的人物! 老君道:“我三个于那人可谓久闻其名,乍一初见,那是刚踏破太乙散仙门槛,自然心高气盛,便要与他一战!” “那一战,直至今日,刻骨铭心,他连手指都没动,便将我三人制住,然后他说了一句话,‘你们可愿拜我为师?’” 悟空听了这句话,心里忽然蹦出两个字——“鸿钧”! 听老君前后语意,三清定是拜这人为师无疑,不然他们如何能渡会元之厄,除非这人从中帮忙。 中国上古神话中,除了鸿钧还有哪个能做三清的师父,只是西游之中并无鸿钧其名,莫非是《西游记》全书只是表面人事,触及深处的秘密还未层层剥开?(未完待续) 二八六、渡会元 只听老君道:“我三个已被打得心服口服,那时好学心切,哪里有不同意之理。于是便跪倒拜师,随他云游学道。”老君说到这里,语中悔意毕现,好似拜师便是上了一个大当,吃了天大的亏一样。 “这人所学极杂,堪称浩如烟海,且门门精通。他随意捡了三门叫我三个去学,元始挑的是阵,灵宝选的是技,而我专攻于道经。学了许久,我三个才知,这三门学问原来殊途同归,渐学渐悟,我三人立下宏伟志愿,要建一个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的大基业。那时我三人在天地间已难逢敌手,当然那人是不算在内的。” “我三人搜罗门徒,开始兴建太乙玄门之举,那人知道了,也不反对,只任由我们去做。又过万年,在上个会元之时,天地间无处不是道学所在,也直到那时,道教之道方才奠下根基。” “那人对我等所为丝毫不加干涉,我们再见到他时,他带回了一个女子,这女子后来成了我们的师妹,她的名字,叫做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悟空跟着应道。 “你也曾听说这名字?”老君见悟空表情有异,便问道。 悟空如实道:“三界中,大禹前辈曾和我说起这个名字,并说玄空法秘诀便是九天玄女所创!” 老君听了“玄空法秘诀”几个字,喃喃念了几遍,似是神游天外的样子,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悟空问道:“玄空法秘诀,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老君摇了摇头,道:“九天玄女聪颖不下于那人,这法决号称玄女两生所学之大成,实话实说,我也不知内中奥妙如何。” 悟空问道:“为何称作两生?” 老君道:“自上一会元到此会元,可不就是两生。” 悟空道:“我明白了,定是那人收了你四人为徒,然后在会元之厄到来之时,又以大神通助你们渡厄,但他自己却因此而身殒,故此此天地中不闻那人之名,只知有三清与九天玄女。” 老君笑道:“你倒真是一厢情愿,那人心意神鬼莫测,就连我也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悟空道:“老君只‘那人那人’的称呼,不知这人可有姓名?” 老君想想道:“有,只是我不愿提起。” 悟空见老君不说,也不好强问,只当这是老君隐伤。老君所说虽不多,但这次谈话实在透漏了太重要的信息,悟空将之与先前所知联系起来,一时间头脑里一片混沌,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二人沉默了一会,老君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如何渡过会元之厄的么。” 悟空不答,反问道:“老君为何与我说起这许多?” 老君道:“我行事向来道法自然,从不去过多思虑,觉得你可托可信,便与你说了。” 悟空又问道:“是因我是灵明神猿?灵明神猿与其他几只神猿又有何不同?” 老君道:“混沌之中,你最先孕育,而后有阴阳神猿,有五行神猿。自混沌而灵明为生,自灵明而混沌为灭,或生或灭也只瞬忽之间,你可明白。” 悟空不假思索道:“不明白!”敢情灵明神猿代表着混沌,这论调倒似是无极生太极,然后生阴阳两仪一般,乍听上去似是天地之理如此。但仔细想想,天地之理为何偏偏是如此,为何许多理都暗合规律,为何三清及道教中人只笃信这便是无上至理?悟空越想越是觉得,这看似天经地义的理论,似乎并没那么简单啊。 悟空既然是穿越之身,自然有着旁人无以比拟的优势,那就是——敢于怀疑,怀疑一切!人对万物的认识,从来都是囿于环境,即使是三清也不例外。他们自遇见“那人”之后,便真心实意敬服,敞开求知的大门,接纳了“那人”的本领。而追本溯源,“那人”的思想也从此植入三清心中,并生发萌长,渐渐成了参天大树。 悟空知道,三清心中已完全被道学占据,绝无可能再更改的了。若非要强加改变,恐怕三清都会变成疯子,故此他心中所想,只可自己一人咀嚼消化,不可为旁人道。悟空带着这种眼光再看老君,心中生出了些许悲哀,自然有一个念头凭空升起:三清,恐怕也是被人利用了吧。 老君道:“那时,我等尚不知会元之厄,只每日尽心尽力兴旺道门,到了最后,天下人十之八九尽归于我教,纵三尺孩童亦能出口成章,句句道德真言。” “说来也怪,自建教之后,我三人修为增长极为迅速,竟隐隐都有了称圣的资格。我三人不知所以,自认兴旺道教乃是第一功德大事,便身心不辍来做此事。” 悟空忍不住道:“这时,九天玄女在做什么?” 老君道:“她虽是我们师妹,与我们交往却不多,似乎再做一件隐秘之事。但当时我们几如狂热一般,哪里顾得上管别人。” “终于有天,那人将我四个聚在一起,说起了会元之厄的秘密。”老君不自主身子微颤,接着道,“说来也不怕你笑话,你知道我三个当时是如何心情吗?” 悟空沉默不语,他自然能想象得到,三清耗毕生之力建起道教,将全部心血倾注其中,却不想只换来一场空梦。这已经完全与个人生死无关,而是内心深处受了极大的欺骗,而这欺骗不是来自于人,不是来自于物,乃是来自天地。 这是一种怎样的无力感?纵平地落渊、晴空雷殛也难以表述万一。 忽地,悟空听出了老君语中破绽,问道:“只你三人震惊?那九天玄女呢?” 老君道:“当时我已方寸大乱,只见灵宝呆了似的泪如泉涌,元始生出无名之火自百会穴涌出,那九天玄女,却平静异常。” “她早知道这个结果?”悟空追问道。 “不,她平静至此,那人也略有惊讶,显然并非提前告知,而是……九天玄女自己推测出来的!”老君道。 悟空再度震撼,九天玄女!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三清尚处于懵懂之中,她却早有防备,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未卜先知之术吗? “知道这一噩耗之后,我三人足足过了三天方才恢复平静,那人和九天玄女便只坐着看着我们,一言不发。” “元始第一个清醒过来,问‘怎么办’。他知道,既然是那人说的,必定已是山穷水尽、再没有逆转的办法,只能尽人事安天命,唯求能得一线生机而已。” “那人道:‘我早知此事,但唯恐过早言之,尔等心神错乱,坏我大事。’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炉子,道:‘我奔走五万余载,方将材料集齐,铸成此炉,到了那日,你四人只入此炉中,便可安然无恙!’” 悟空惊道:“造化炉!” 老君看了看悟空,道:“造化炉你也知道。” 悟空点点头,道:“也是听别人说起的。” 老君道:“你既知道,我也不多解释了,所谓造化炉能攒造化,其实乃是最低级的功用。这炉真有夺天之功,会元之厄,天地化作一片混沌,万物皆毁,只此炉安然无恙。” 悟空道:“如此说来,你们真是躲在造化炉中,才渡过这一劫难的?” 老君点了点头。 悟空恍然大悟,他听通风说起,混沌之中除盘古、鲲鹏、神猿外,只有一只造化炉。原来这炉子中还有大玄机在,而这个秘密,连通风都不知,只怕天地间也没有几人知道了。 老君道:“原来那人自得知会元之厄这个秘密后,穷尽毕生,只为造这样一个炉子出来,只是不知他为何对这炉子如何信心十足,但那时我们已心神俱乱,也没空去问这些了。” 悟空又问:“会元之厄来的那天,是怎样光景?” 老君道:“这个……我也不知,早在大难来临的三年之前,我四人便入了炉中。这炉子在外面看去,只平平无奇,内中却玄妙无穷,处处有阵法相护。那人说了,我等进去之后,绝不可乱走,只能居于一室之中,否则有灰飞烟灭之险。” “一室之中?这炉子并非是空的,还有许多小室?”悟空问道。 老君道:“确实如此,我等虽不敢乱动,但却可以神念相探,只觉室室相连,少说也有几十间,但再远便探不到了。” 悟空追问道:“那便是说,即使别室中再有旁人,你们也不知道了。” 老君赞了句:“你果然机灵,当时确实不知。” “难道还真有旁人?”悟空又问。 “有!” “是谁?” “我等入了炉中,一待便是三年整。到了第三年尾,忽觉炉中巨震,幸亏我等法力高深,否则便是震也震死在里面了。但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却一点也不清楚。” “而当终于这震动停止,我们发现,体内法力修为,居然一点点诡异地消失,身子也完全失了自控,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有脑子还是清醒的。这个当口,还真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好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能动了……”(未完待续) 二八七、玄女女 老君说了这许多,脸上现出些许疲惫之意,这些积压在心中的往事,一旦触及,就像翻起陈年旧物中的古物,势必要抖去无数积尘,使得心湖波涛汹涌。 悟空问道:“能动了,是不是已到了这个会元之中。” 老君点了点头:“是的,我们虽过了这个大劫,却几成废人,也不知在造化炉中待了几千几万年。” “起身之后,我们第一眼便发现,这个炉子发生了异变,竟能提供无数灵力供我们吸取,当时我们四人欣喜若狂,便开始修炼起来。” “炉中提供灵力充沛纯正,加之我四人心中境界早已超凡入圣,故而修炼极快,如此也坐了几千年,便一直修到了混元金仙境界。” “忽有一日,那人不知自何处出来,我们看见他时,均大吃一惊。原来一个修为不知到了何种境界的圣人,此时竟然与常人无异,身上也遍体鳞伤,伤的极重。” “我们四人急忙施法救治,哪知无论什么法术到他身上都无半点效用。他苦笑道,‘会元之厄来时,我急着去救几人,哪知被混沌之力擦了一点边,变成这般模样。怎么救治都是无用的,混沌之力与甚么法力都毫无干系,没用的。’” “那时在我们心中,他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尊,灵宝便急问道,‘什么能救师尊?’那人道,‘什么都救不了,我在此炉中,尚能苟延残喘,一旦出了此炉,便要灰飞烟灭,连一粒尘埃都难留在世间。’” “他既然如此说,我们即便不信,也不得不信了。在我心中,那人便是神,便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神!” “他又说,‘按时日推算,天地间此刻当稳了,你们出去吧。元始三人,你们所建那道教其实乃是我毕生所学,势必要将其发扬光大。’他目光又转向九天玄女,道,‘玄女,你聪颖无双,只不入歧途,便前途无量,好自为之。’” “我们听他语意,似是临别之言,而这一别,却不知何日方能再见?”老君说到此处,额上竟沁出汗水来,长呼一口气道,“我只道不能再见,哪知或许……或许真可……” 悟空有些担心,道:“老君,若今日不便,那就改日再说吧。” 老君摆摆手道:“无妨,万事开头难,下次恐怕没这勇气说起了。” 老君接着道:“他对玄女的赠言古怪的很,九天玄女向来也未行过什么恶事,哪里来什么歧途。玄女听了他这话,只垂首不语,我几个虽是师兄妹,但我三人却从来不以师兄自居,自然也管不到玄女。” “那人说完这些,便去旁室拉出两个孩童来,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生得如金童玉女一般,那人道,‘这两个孩童便是我会元之厄来时救出的,他两个能脱此厄,必有后福。’” “元始听了那人说这话,声音颤抖问道,‘师尊可是要托孤?’那人点了点头,道,‘我既已如此,生有何趣?你三个出去,将这炉子谨慎收好,交与这两个娃娃掌管,一切使用之法,我已教会他们,下一会元来时,仍可保你们性命无虞!’” 悟空听到这里,忽地明白了,道:“玉帝和王母!” 老君道:“正是他两个。” 悟空喃喃道:“造化炉原来在他们手中。”然后又抬头问老君,“然后,你们就出去了?” 老君道:“自然出去了。我们带那两个娃娃出了造化炉,只见天地清明,但只是一片蛮荒状态,地上人烟稀少,飞禽走兽无数。出去之后,我们回头查看这造化炉,那人从炉中一跃而出,果然瞬间成了飞灰,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悟空问道:“你确定,他真的神魂俱灭,什么都没留下?” 老君道:“我那时修为虽只是太乙金仙,但境界早已入圣,凭着我所知所学,那人确然是自天地间消失了,绝无虚假!” “从那以后,我们重新在这天地间开辟道教基业,并助那两个娃娃成了至高无上的玉帝王母,也依照承诺将造化炉交给他们,从此不闻不问。” 悟空明白了,怪不得老君对玉帝行事如此宽容,原来竟有如此深层的原因。恩师托孤,以三清为人,自然不能毁诺,否则道心何存? 悟空又问道:“那……九天玄女去哪里了?” 老君道:“玄女出了造化炉,便与我们分道扬镳,不知去了哪里,我三个也去寻过她,她大多时候避而不见。” “后来她误杀造化神猿,便身殒世间了。” 悟空觉得九天玄女绝对不会轻易死去,他隐隐感觉此人比三清还要厉害许多,便紧跟着问道:“堕入轮回?可知她转世是谁?” 老君道:“杀造化者,为造化所弃,哪里还能堕入轮回?世上再无九天玄女此人了!” 悟空大惊,若失了九天玄女这个线索,真是极大的损失。他又问道:“这世上可还有人与九天玄女有什么瓜葛?” 老君道:“还真叫你问着了,九天玄女曾遗下一女,但此女在九天玄女身殒之后,也无缘无故入了轮回。” 悟空一阵头晕,又道:“九天玄女还有女儿?那她夫君是谁,这世上有谁能配得上她?” 老君道:“修为到了她这等境界,凭自身修为便可采天地灵物生造一个活人出来,有什么稀奇?” 悟空想想也是,九天玄女眼中,只怕三清也低她一筹,哪里肯委身别人。 老君接着道:“你不想知道九天玄女的女儿是谁么?” 悟空大喜道:“啊!难道老君知道她的消息?” 老君道:“虽知道却也无用,她于九天玄女之事半点不知,且轮回时喝了一碗孟婆汤,前事尽忘。” 悟空道:“我的爷爷,你就别磨我性子了,她到底是谁?” 老君笑道:“你也见过她,也救过她,还来问我?” 悟空想了又想,哪里有半点印象,老君见捉弄的悟空抓耳挠腮,便道:“嫦娥。” 嫦娥?居然是九天玄女的女儿!嫦娥与后羿两情相悦,后来又因天蓬搅乱缘故,被王母带上天庭,置于广寒宫中。难道王母知道她的来历? 悟空问道:“玉帝王母可知道此事,嫦娥投胎时老君可曾亲眼看见她喝了孟婆汤?” 老君一怔,道:“这……我倒是没亲眼见到,不过她只寻常女子,肉体凡胎,过那奈何桥时,必要饮此汤才行。玉帝和王母知道此事么,我却不知了。” 悟空陷入思索,自己听过有人说起,玉帝最喜看嫦娥舞蹈,王母又对嫦娥关心的有些过了头,若说全都出自后羿缘故,恐怕不太可能。后羿等人杀了造化神猿,在王母等人心中恐怕已是死人一般了,讨好死人有何用处? 由此看来,嫦娥身上或许还真能寻到些九天玄女的消息。 九天玄女此人神秘之极,通过老君叙述,她能提前知道会元之厄的秘密,已是骇人听闻的本事了。悟空已将她列为仅次于“那人”的第二重要人物,这个线索绝不可错过。 老君道:“后面的事,你大致也都知道了,我也无需赘言。” 悟空笑道:“这就完了?” 老君道:“怎么?” 悟空道:“记得上次提到五类之王,你便匆匆而去,说了这许多,我却没听到和五类之王有何关系。” 老君道:“这个并无什么玄妙,只是最后一次去寻九天玄女……”老君现出一丝悲伤,显然九天玄女的身殒令他内心颇有感叹唏嘘。 “那时玄女已斩杀了造化神猿,我放心不下,便去看她。其实说来惭愧,这次去我却存了些私心,想问问她如何知道会元之厄的奥妙。” “我见她时,她恬淡如初,仍是无事人一般,闲聊几句,我便终于忍不住问起此事来。原来上一会元时,那人叫玄女搜集五类之王及天下九尾九首之物,取其鲜血魂魄以成阵法,具体何用,玄女自己也不知道。” 悟空蓦然想起牛魔王的便宜丈人和丈母娘九尾狐来,那不也是九尾之物么。九尾狐王青林已被擒住,难道那人真的出世了? 悟空问道:“这又有什么讲究,五类之王与九尾九首有什么奇特之处么?” 老君道:“凡是异种,必为天赐,五类之王不消说,九尾九首之物在天地中也极难寻见。玄女后来说了四个字——‘九五至尊’,我也不解其意。之后再问什么,她都一言不发了。我知道玄女对那人心中有些成见,却不知根由到底在哪里,便讪讪离去了。” “自此之后,我对五类之王与九尾九首之物便开始留意起来,后来听你说居然真有人动起五类之王的主意来,我便想到此事。” “那人,很有可能仍在世间!” 悟空虽然依稀能猜到是这个结果,但自老君口中说出来,身躯还是禁不住震动了一下。“那人”,实在太过神秘强大。他能窥得会元之厄的秘密,又能造出造化炉这样的逆天之物,更能平安渡过会元之厄,他若真在背后操纵一切,这实在是极为恐怖之事!(未完待续) 二八八、人有心 非止悟空如此,老君同样面露忧色,那人在他心中已是一座山峰,无法逾越,眼见世事诡异多出,天庭西天聚拢造化炼天、如来借取经收拢气运、玉帝王母屡出怪招、五类之王又被觊觎……这其中,不知有多少事是那人指使,又有多少势力在其中乱搅想要分一杯羹,实在是难以分辨。 悟空道:“这人既然神通广大,为何不现身行事,以他修为,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事么?” 老君道:“他聪明绝顶,若有省力的法子,绝不肯多出一分力气。他不出来,想必另有原因。现在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上次会元之厄时,他实力受到极大的损伤,如今仍未成圣!” 悟空心里纳闷,成不成圣你怎知道,老君接着道:“这事现在说了你也未必会信,等你成圣那天,便自然知道其中秘密。” 悟空道:“罢了罢了,我也不费心去猜,依我这点微末本事,也做不得惊天动地之事。” 老君道:“灵明神猿,你可千万莫要妄自菲薄,你既为神猿之首,能在破败天地中永生不灭,要想探出这天地的真正秘密,只怕你便是那柄关键的密钥!” 悟空道:“老君之前说了许多,我听得也惊心动魄,只是与眼前事貌似无干,我现下有难,你那远水如何解得了近渴?” 老君仔细看了看悟空,郑重道:“我看不出你修为,但观你眸中星点,想是又有长进了。” 悟空知道这眸中星点必定瞒不过老君,道:“现下已是混元金仙的修为了。” 老君惊喜道:“果然造化神猿,这十五枚人参果若被旁人吃了,只怕一下子便撑死了!” 悟空大惊失色,道:“你怎知道此事?” 老君哈哈大笑道:“这事说来,你还要谢我才成!”他于是将自己化身去诓镇元子一事也说的清清楚楚,悟空不禁无语,三清居然也做这等恶作剧。 老君道:“我自知凭镇元子心智,定然斗不过你,这果子,说白了便是送给你的。” 悟空道:“人参果树再有几株,只怕我便能成圣了。” 老君啐了一口道:“成圣可并非你想象那般容易,造化易聚,只是心境难攀。况且人参果只此一株,要想再吃,怕要等万年以后了。” 悟空道:“唉,逆天之事不可为,还是想想眼前更实际些。” 老君道:“眼前如何,有何难事?” 悟空道:“我刚从南海回来,听观音道天庭欲西扩,这又是为何?” 老君道:“此事也要与你说,天庭再昏,终是道教一系,我既答应了那人,便不能与玉帝为敌。天庭此番西扩,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收拢造化,以供造化炉之用。” “造化炉在玉帝手中,他要做什么?” 老君道:“名曰炼天,但究竟如何,我也未深究内情。” 悟空忍不住道:“老君,你当年对那人承诺,只因当时存师徒之情,如今形势顿变,还是随机应变为妙!” 老君摇摇头,道:“此时乱象也只初现,并未见那人害我半分,一切都只是心中揣测,毁诺之事,至少现在不可行。” 悟空不禁暗暗佩服那人,真将三清性情摸得一清二楚,说起来这不是阴谋,倒是阳谋的极致了。于是道:“老君拗不过自己这个心坎儿,我多说也无益。只是玉帝为何当初节节退缩,而今又大举收复失地,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老君想了想,道:“玉帝与如来必有结盟,他两个暗通款曲,不知是何缘故,此番说不准也是演戏给人看。要不就是……和齐天岭有关!” “齐天岭!”悟空想了想道,“我知道了,还真有这个可能,天庭自东向西至齐天岭为止,西天收至齐天岭以西,到时只怕齐天岭便是夹在两大势力之中,这处境可尴尬得很哪!” 老君道:“无论如何,借着合天这个借口使道教诸势力拧成一股绳,这计策也高明的很了。” 悟空苦道:“佛道打得头破血流,我也不愿操心,只是如今道教为难起我取经行程,这可实在是棘手。若长此以往,一步一坎,前路难行啊!” 老君道:“这你倒无须顾忌,既然此刻身心向佛,便要做出个完全姿态来给如来看看,道教若有人挡路,只管一路打过去,我虽不能帮你,却也不会为难你。” 悟空道:“道教高人无数,打得了一个我又怎能打得过一群?” 老君笑道:“如此最好,我倒要看看,西天到了忍无可忍之时,会不会与天庭刀兵相见!” 悟空嗔道:“原来老君也不是只图清净,倒有些唯恐天下不乱了。” 老君道:“说到这点,我倒极佩服你。取经一事我初时也未如此看重,你倒似乎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取经一众势必能成佛道相争的焦点所在,早早吞了如来撒下的饵。” 悟空道:“无非抽丝剥茧,我没有老君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的本领,只能以身犯险,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老君笑道:“莫要捧我,当年你大闹天庭时,可是莽撞的很哪,当时若被如来擒去,我也不知今日会是如何了?” 悟空心道,你自然不知,我若被如来擒去,无非多受四百多年罪过,进不了三界,遇不见鲲鹏,会元之厄的秘密恐怕也不会知道。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当时若不冒这个险,哪能有之后的众多际遇呢? 悟空问道:“我还纳闷,当年大闹天庭之时,为何许多人作壁上观,难道只要玉帝出丑不成?” 老君道:“或许如此吧,但那时你修为虽只太乙金仙,却也只堪堪弱于混元一线,天庭中真能擒你的,也没有几个。” 悟空想了想道:“**金仙如何?” 老君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悟空,问道:“**金仙你也知道?” 悟空笑道:“为何不许知道?” 老君道:“知道此事的人绝不超过十个,你是如何知道的?” 悟空此时却藏了个心眼,后土之事涉及通臂神猿,还是不与老君讲为妙,只缄口不言。 老君道:“罢了罢了,你既知道**金仙,想必也知道三千诸佛,这两股力量都是一般道理,轻易不会出世。” 悟空听老君说这两股恐怖的势力是同样道理,惊道:“难道有两个造化炉?” 老君道:“被你猜中了,这事我也是后来得知。自从释教兴起后,第二个造化炉才隐隐现出破绽。” 悟空理清线索,道:“不对!你既早知道释教所用的也是造化炉,那便早应知道是那人所为,为何等到五类之王时才敢断定?” 老君撇撇嘴道:“我现在撇轻拣重与你一句句说来,你自然能判断得出。当年我得知第二个造化炉,心中确实有所疑虑,但此会元中佼佼者甚多,时有不世出之人物屡屡现世,就不许别人也能造出造化炉来?” 悟空道:“此会元中?老君之意是指……难道上一个会元人都很笨么?” 老君点了点头,道:“相比之下,的确如此。” 悟空道:“这又是为何?” 老君道:“这也不奇怪,上一会元时,地上人启蒙甚晚,只靠一代代摸索,许久才寻出修仙的奥妙来。而此会元初时,便有三清在世上传道,世人即便学不到真解,纵照葫芦画瓢也好过独自探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悟空恍然大悟,老君所说确实有道理,三清已是称圣的境界,他们修行之路几乎走到尽头,一切修行手段都已成熟,此法传于世间,自然令后来人少走了无数弯路。如同一盏黑夜明灯指引着那些踯躅独行的后人前进。 悟空道:“我明白了,你是认为旁人也有造出造化炉的本领,故此才去了怀疑之心,但此事也太过巧合了。” 老君道:“并非巧合,凡物都是第一件最难,之后仿制自然容易的很,我也想过,还有种可能便是有人潜入天庭,盗取了第一个造化炉的样式,回去仿造的。你说是也不是?” 悟空听老君这么说,才口服心服,如果这个造化炉真是仿制的话,看来山寨货还真是源远流长啊。 老君道:“观音去灵山通风报讯了吧。” 悟空道:“正是。” “唉,被玉帝弄得扑朔迷离,我也不知如来会是何反应了。” 悟空道:“老君,你对天庭之事不甚关心,眼见道教势消,被释教一点点蚕食,却不管不问,又是何缘故。” 老君道:“当年学艺时,我三人都曾用心学气运之理,气运不可违,大势不可逆,否则必有业报来临。这一切都只顺其自然而已,绝不强为之。” 若在以往,悟空自然会认为三清说的有理,但此时却隐隐觉得老君的话语中有许多不妥之处,于是道:“若有一天如来打上天庭来,你也袖手旁观么?” 老君道:“那自然不会。” 悟空又问道:“何为顺其自然?” 老君想了想,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来答,他沉浸道德真义无数载,所谓道法自然那是整日挂在嘴上,记在心头的。于是依照平日所解道:“万物究源,当是清静无为,天真随性之意。” 悟空摇摇头,面上略显失望之意,又问道:“人有心,是为何?”(未完待续) 二八九、事有度 老君听了这句询问,稍露茫然神色,若在平时,他自然顺口便答,只是今日心绪杂乱,念起了许多往事,又对“那人”神鬼莫测的做法如坠云里雾里,往日镇定恬静丢了大半。最关键的,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道心出现了紊乱的预兆,这可是自成道以来还未遇见过的事情。 悟空见老君这般模样,接着道:“人一举一动,皆由心定,所谓随性为之,说到底不过心意使然。本心所向,既为我道。” 悟空的本心论与老君的道学其实颇多抵触,老君自然不会接受,便道:“从道德修身而论,其实乃是寻天人物我相互‘感通’之法,本心看似为主,实则仍要归于自然。” 悟空心道,你哪里知道人改造自然的能力何其强大,但他今日却不是来和老君辩论,像老君这样的道教至尊,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动的,必要血淋淋的现实方能令他有所震撼和动摇。 悟空笑道:“罢了罢了,无非谁说的算而已,真真假假,辩是辩不清的。” 老君道:“你辩不清,旁人或许还不如你。” 悟空听老君似有所指,忽地想起了假悟空一事,便直接道:“六耳猕猴现在何处?” 老君呵呵笑道:“你还记得此事?” 悟空气不打一处来,道:“我被栽赃陷害,添了好多麻烦,怎能不记得?” 老君道:“六耳自三界出来后,从来也未离开二师兄灵宝,他在三界中败于你手,心里颇多不甘,每日勤修苦练,定要胜过你才行。” 悟空道:“这六耳猕猴心胸怎如此狭隘,多少年的事还记得,我与他本是同源,这又何必” 悟空知道六耳猕猴是聪明神猿,老君自然不会奇怪,道:“他自生出来便独居一隅,除了我二师兄灵宝之外,再没和旁人接触过多,灵宝也只百十年见他一次,指点指点,便放手不管,性情不孤僻才怪。” 悟空想想道:“如此说来,六耳追杀猪八戒,都是灵宝道尊一手操纵的了。” 老君笑道:“操纵二字,听起来甚是别扭。” 悟空不屑道:“实情如此,难道我还要夸他神机妙算不成?”悟空见了假悟空,当时也做过判断,他不是没想过三清在背后主使,但只认为三清不会给他添这么大麻烦,所以此时心中颇多不满。 老君道:“你莫要误会,此计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玉帝王母下‘合天之诏’,三十六天十仅存一,此诏一旦成行,天庭必将大乱,紫微、真武必要借此机会举事造反,势必成不可收拾之状,到了那时,道教真要分崩离析了。” “紫微,真武?他两个要夺玉帝之位?”悟空于紫微不甚了解,但真武对他也有些善意,想是和自己灵明神猿身份有关。 老君道:“正是,这两人在天庭所控势力也算数一数二的了,他两个若联手与玉帝相抗,便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两败俱伤?紫微真武如此厉害?”悟空问道。 “这两人若真出手,天庭明面这点实力还真不够看,但玉帝若请出**金仙来,紫微真武必败无疑,而天庭也必将因此而元气大损!” “三清自然不愿道教内自相残杀,故此想出一个混淆视听的办法来转移视线,世事如棋,众人大多只观楚汉之界,这道理你自然明白。唐僧取经一众,自然便是正欲过河之子,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还有比你们更好的人选,取经一众看似唐僧为主,然齐天大圣名声远扬,又有过攻上天庭的前科,那六耳猕猴不冒充你,还能冒充谁?” “本来天蓬并未在三清视线之内,但恰逢此时天蓬被逐,正是他与唐僧矛盾之始。若叫六耳猕猴假扮孙悟空前去杀之,他走投无路之际,必要寻到庇护之所。” “而天蓬始终在天庭掌控之中,他能得人指点上天庭为帅,哪里又是靠自己本事,其实是有人铺好了路,此人必是天庭高人无疑。” “果然天蓬心惊胆寒,径直投到了方丈仙岛求助,六耳在东华帝君处大闹一场,果然东华帝君跑到王母处告状诉苦。我再威逼利诱,说服紫微真武,这一番火上浇油,反对合天声音自然高涨,玉帝王母权衡利弊,宁愿从西天手中收复失地,也不愿再一意孤行,触犯众怒了。” 悟空点了点头,这个计策不可谓不高,天庭中若有人来寻悟空麻烦,自然阻了取经行程,因此天庭与佛家必起争端,而相较之下,天庭内部的矛盾定会淡化了许多。 悟空道:“三清果然好算计,只是……这也算顺其自然么?” 老君愕然,道:“顺势为之,也非强求。实话与你说,若非如此,三清恐怕只有出手震慑了。” “震慑谁?” “玉帝、王母、紫微、真武……哼!一群井底之蛙,自以为是,不过,非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这么做!” 悟空叹道:“欲盖弥彰,老君明明期待道教中兴,压过西天一头,偏偏又打着‘无为’的旗号,只在暗中较劲,这是何苦呢?” 老君正色道:“此言大谬!你当我是何等人,道教若要兴起,何苦费如此周折,三清只振臂一呼,莫说天庭之中,纵西天之内恐怕也有许多人来投,你信不信?” 悟空一惊,立时想到,三清在此会元人迹初兴便开始绸缪,四大部洲之中也不知布下了多少明子暗棋,他说这个绝对不是夸张,道:“这个我自然相信!” 老君又道:“但若是那样,恐怕天下太平,便和上一会元无甚区别了。” 上一会元?上一会元怎么了? 普天之下皆以道为尊,一家独大,甚至根本没有其他教派的立足之地,然后呢,会元之厄一到,也都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俗话说:千古无同局,老君这是在变招啊!他心里还是忌惮那人,唯恐道教兴起过盛,又还原成上一会元的结果。可是,那人不也受了重挫么? 老君缓缓道:“我有一个猜测,那人在上一会元在尝试做一件大事情,而这件事情显然并非是渡过会元之厄,否则凭他修为,躲入造化炉自然便可安然无恙。” “他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总之是失败了。以他性格,怎能甘心认输,势必要卷土重来才是。故此我此次绝不会叫道教为尊,借此契机,要使这天下气运乱作一团,或能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老君此番想法倒是和悟空不谋而合,但这话自老君口中说出,却令悟空心里颇不舒服。二人身份迥异,悟空虽是灵明神猿,但在当今天下,远不如老君声望高远,老君乃是道教主事之人,他一个念头错了,天下不知几多兴亡。 而眼见老君此刻已存了偏执之念,偏要寻出个答案才肯罢休,悟空暗暗叹了口气,老君虽说视自己为同辈,但关乎此事,自己只怕仍是身微言轻,若有机会,还要去寻元始和灵宝,除了此二人,旁人恐怕说不动老君。 老君一阵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悟空心想,老君所说这些虽耸人听闻,但一则此事重大、千头万绪难解;二则许多疑点眼前还无法确认。故此也只能暂存心中,先将眼前事做好才是要紧。 悟空又想起了东岳帝君,便问道:“老君,东岳帝君此人如何?” 老君道:“你既然问起他,想是东岳阻在取经路上了吧。” “正是,他在车迟国为太上国师,将我通关文牒夺走,我着实有些为难。” 老君哈哈笑道:“果然六耳一计成矣!”但见悟空面色不豫,急忙收了笑容,道,“东岳帝君是东华之弟,他性情暴躁,此番恐怕不会轻易容你。” “东华帝君?哼,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悟空想起了观音之语,顺口说道。 “什么?”老君诧异道,“你为何这么说?” 悟空将八戒使轩辕弓射杀唐僧一事说了,又将观音的话转述一遍,老君听了拍案而起,怒道:“这个没轻没重的混帐!他怎么敢去杀金蝉子!” 老君骂了两句还不解气,又道:“猪!当真是猪,那个东华小子,比猪还不如!” 悟空见惹起老君这么大火气,问道:“此事果真不可恕?” “不可恕!岂止不可恕,简直要千刀万剐!”老君喝道。 “唐僧乃是如来钦点的人物,前世又是如来二弟子,向来极为受宠。如来将他贬至东土,谁知道是不是西天的苦肉计,天下明眼人皆知,众人虽阻取经,添些乱子,但大多不过聊表心意态度,以向他人示好,有几个是认真的?” “这东华帝君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居然敢去刺杀唐僧?唐僧若就此殒命,如来必将疯狂报复,到了那时……气死我了!” 悟空听老君说起俏皮话来,实在忍不住笑,原来不管修炼了多少万年,都还是人。老君这么说,他自然听懂了。 原来在取经这几人中,唐僧是一道不可触碰的底线,可捉可擒可戏弄,但绝对不能杀。怪不得《西游记》中那些妖怪捉到唐僧都要找个借口关起来,想必是有上意指示。而这个东华帝君……乖乖,有好戏看了!(未完待续) 二九〇、丢卒计 东华帝君这几日情绪高涨,他前日误打误撞,听了天庭高层会晤,闻听道教吹响了反攻的号角,自以为得了其中真味。 回方丈仙岛后,他即刻招来东岳帝君,着他下界去收复道教失地,若能在唐僧西行路上设下阻碍更好,以示自己为道教肝脑涂地之忠心。东岳帝君走后,东华帝君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来向东土传道,这岂不是现下佛教最大的举动,若能从根上阻止取经,自然是奇功一件! 他大略一想,便想到了猪八戒,恰好轩辕弓便在方丈仙岛保管,这真是万事俱备,只需一箭!他找来猪八戒,说出此事来。 哪知猪八戒死活不同意,猪八戒知道唐僧是如来二弟子,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射杀。如来要杀他,谁又能罩得住? 东华帝君半哄半吓,又道此功若成,便可恢复原职,重做威风凛凛的天蓬元帅;若是冥顽不化,那便立刻离开方丈仙岛,是死是活自由天命! 八戒一听傻了眼,这不是逼着自己找死么,但他怎能拗得过东华帝君,无奈之下,只得拿起了轩辕弓。 八戒本是天生爱弓之人,但每用弓之时,便会想起师父后羿,他后来见后羿死而复生,之后再不敢用弓,唯恐被后羿见了不喜。 一摸到这把轩辕弓,胆战心惊的猪八戒顿时如换了个人似的,轩辕弓上不知有何奇异力量,他只觉不发出这一箭心中难受至极。 观音还真说对了,八戒确实在唐僧身上下了印记,借助轩辕弓之力,这一箭凭心意循迹,那人纵在万里之外,也无法逃过。 哪知唐僧对危险竟似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一有不适,悟空便立时警觉了许多,凭借着如意天机棍变化之能,硬生生将这一箭挡住了。 射出这一箭,八戒一身法力顿空,立时委顿于地,他也不知唐僧是生是死,但自忖此箭威力就是太乙金仙也难以抵挡,十有八九唐僧是没命了。 这一箭射出,八戒心中立时无限悔意生出,自心底生出了极为恐怖的感觉,如来若知道是他所为,那后果…… 瑶池圣殿,王母急招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入了瑶池,只见殿中只王母一人,脸色阴沉。见东华帝君入内,王母此次连座都不让了,直接问道:“是你将轩辕弓给了天蓬?” 东华帝君一怔,王母怎这么快知道此事,嗯,定是唐僧死了! “禀王母,而今佛道之争,其实系于唐僧——” “你只说是不是你!”王母见东华帝君还要废话一堆,当即站起喝止。 东华帝君吓了一跳,王母从来也未有过这般表情,他心里开始惴惴不安,难道这次闯了大祸?马屁没拍上,拍到马脚上去了。 王母越看东华帝君越是生气,所谓道教东扩,其实只是情势使然,哪里真到了与西天不死不休的地步? 东华帝君小心翼翼问道:“唐僧……真死了?” 王母听他居然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来,冷冷道:“唐僧若死了,你此际还会站在这里说话么?” 东华帝君即使再笨,也知道自己确实是错了,急忙弯腰俯首道:“微臣做错了事,请王母责罚!” 王母此时真有心废了东华帝君,另立十洲三岛之主,但她仔细想想,东华帝君在十洲仙岛威望无两,且对天庭忠心耿耿,确是不可替代之人。于是道:“佛老若知此事,必要雷霆大怒。我也不好参与此事,只送你四个字,丢卒保车!” 王母说完,也不管东华帝君,转身回后殿去了。 东华帝君愣在当场,半响才回过味来,丢卒保车……原来如此。 …………………… 悟空离了老君葫芦,重回天地之间,悟空发现,日影并未稍移,原来老君这葫芦果然有凝滞时光之效,圣人法力,果然非比寻常。 这一番谈话如大梦一场,让他得知了许多有关会元的秘辛。 原来三清有师,原来嫦娥与九天玄女有着如此隐秘的关系,原来玉帝王母是这般来历,原来造化炉真正的奥秘并非收拢造化…… 悟空越是知道的多,越觉得西天释教神秘。三清入了此会员中,为了履行承诺,自然不遗余力要将道教发扬光大,而听老君之意,释教出现晚了许多,这就是说,释教是在道教的庞大势力关注下成长起来的。 如来修为显然不如三清许多,他所行之事却丝毫不亚于道教众人,无论威风做派,都不逊天庭半分,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强势许多。 难道“那人”会和如来有关,那么,他暗中培植了释教这一势力又是为何,道教一家独大难道不好么? 若非如此,只能解释为如来乃是天纵之才了,能仿制出造化炉,能笼络三千诸佛,能压制住燃灯、弥勒两尊大佛……这哪里是常人所能为之? 悟空心里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那便是地藏王菩萨刻在无边涧石碑背面的四个字——佛本是道!然后随即冒出一个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想法,会不会这第二个造化炉是玉帝自己仿造出来的,天庭与西天本来便是一家,一切争斗都是为了障人眼目?佛本是道,指的是不是这个呢? 不知不觉,悟空已行到了车迟国,到了智深寺中,唐僧见了悟空,问道:“这么快便回来了?”悟空道:“正是,菩萨已传我妙计,定能将文书索回。”其实观音根本没给他什么计策,只教他自己去想对策,不过悟空听观音说起幌金绳之妙,便要试试这件宝贝。 悟空先教悟慧与乌平出去,然后教唐僧将身上衣服脱了。唐僧不明其意,道:“这是做什么?”悟空道:“菩萨说你身上被人下了符咒,叫我自己查看一番。” 唐僧笑道:“我与你们几个昼夜不离,哪里会有什么符咒?”但观音之语不可违,唐僧便脱下毘卢帽、解了袈裟。 悟空仔细检视一番,果然在唐僧帽内夹缝中发现一根奇怪的毛发。唐僧头顶比镜面也不遑多让,怎么会有头发,悟空辨识了一番,怒骂一句:“这遭瘟的东西!”原来这一根正是猪鬃,除了八戒还会是何人留下的? 悟空又叫唐僧自己仔细检查中衣小褂,再无任何异常。悟空拿着这根猪鬃,忽起促狭之念,好呆子,看不出你倒有这等心机,我便教你吃些苦头! 悟空见唐僧已穿好了衣裳,又将悟慧和乌平叫进来,他自己只说去寻东岳帝君索要文书去,独自出了屋子。 悟空来到皇宫,不去大殿,先遁到了马厩之中,他使个法术,使那粪便尿溺和了泥团,捏做人形,将这根猪鬃裹在里面。又屏了鼻息,使稻草在这泥人身上画了几道符咒,便将这泥人丢到房顶去了。 悟空也不想要八戒性命,故而未使最厉害的钉头七箭术。但钉头七箭这法术并非只是纸人钉箭一个法门,称得上无所不包,集天下下蛊诅咒之大成,随意寻个法子都能教猪八戒生死不能。 做完了此事,悟空这才大摇大摆,直奔宫中议事殿而来。悟空对东岳帝君印象向来不好,故而此番也无须客气。 果然大殿之上,此时早停了议事,阶下一种宫妃奏乐舞蹈,阶上虎力大仙三人正举杯逢迎,与车迟国王和东岳帝君饮酒作乐。 悟空远远喝一声:“东岳老儿,还我通关文牒来!” 这一声甚是响亮,殿上之人俱惊,东岳帝君见悟空一语道出他来历,阴沉着脸步下台阶,道:“好个不知尊卑上下的泼猴,我名也是你叫的起的?” 悟空哈哈笑道:“老孙大闹天庭时,你还不知躲在哪里哆嗦呢!”他心内已盘算好,先使言语相激,叫东岳帝君自矜身份,不致扯了文书最好。 东岳帝君道:“真不知天高地厚,我等只拿你当猴子般戏耍,你却当真了!” 悟空道:“当时却没见你东岳帝君人影哦,我今日才知,原来泰山临汪洋原来另有深意!” 东岳帝君眉头一皱,道:“胡言乱语些什么?” 悟空笑道:“是养缩头乌龟的好地方啊!” 东岳帝君斗嘴怎是悟空对手,啐了一口道:“休要伶牙俐齿,你想将文书拿回去,实是痴心妄想!” 悟空道:“你留文书何用,无非为阻我等取经而已,堂堂五岳之首,居然使这等下乘手段,传出去可不被人家笑话死!” 殿上虎力大仙等人听闻他们新认的这个师父竟是东岳帝君,天!那是天上神仙翘楚,论地位辈分比自己三人只怕高出几十几百辈去,吓得冷汗涔涔。 车迟国王不知东岳帝君为何许人也,偷偷问了虎力大仙一句,虎力大仙此时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只狠狠瞪了车迟国王一眼,心道,这两个随意一指,都能教你灰飞烟灭,还敢说话! 东岳帝君道:“孙悟空,我素闻你也有些本事,今日我与你赌斗一番,你若赢我,我便将文书还你,你若输了,便休再提此事,从此再不往西半步,你敢是不敢?” 悟空心道,正如我所愿。道:“赌什么老孙都不惧你,只是连个保人都没有,你若耍赖我又奈何?” 今天继续三更(未完待续) 二九一、担五岳 东岳帝君气极反笑,自己何等人物,居然被人当做俗世凡夫俗子,于是道:“好!你爱去寻保人也由你。” 悟空一摆手,对殿上四人道:“车迟国王、三位大仙,劳烦你们做个保人可好?” 这四个听了,战战兢兢过来,看看悟空,看看东岳帝君,不敢答话。东岳帝君不耐烦道:“这赌斗容易得很,是人便能看出输赢来!” 虎力大仙鼓起勇气道:“那……我几个就僭越了。” 悟空问道:“赌什么,尽管出题!” 东岳帝君道:“我绝不占你便宜,今日赌斗共有三道题,我先出一道难题,你若能做到。你再出一道题来难我。” 悟空问道:“若都难不住如何?” 东岳帝君道:“那也只算是平手,再让这四人出一道题,你我谁先做完,谁做的好,便是谁赢!” 东岳帝君又道:“出题也不能漫无边际,我出的题,我自己定能做到,否则要你翻天覆地去,你又岂能做到?己所不能,不施于人,才叫公允。” 悟空点头道:“如此也算合理,我给你出的题,我自然也要如此。”悟空心思一动,自己这道题已经想好了,心道,无论你那题多难,至少也能是个平局。 东岳帝君见悟空答允下来,道:“那你便听好了!”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曾闻你被如来五行山压了几十年,我自然比不上佛老,你只要能将我东西南北中这五岳担在身上,再能自主脱身,我便算你赢了,如何?” 悟空听了心中暗骂,这个东岳帝君也实在忒狠,五岳压身,那是何等重量,自己并非以力著称,没有南海老龟乌平的能耐,这场赌斗心里实在没底。 他正犹豫要不要认输,东岳帝君道:“莫说我为难你,我身担五岳只信手拈来,你若不信,我可担给你看。” 悟空暗骂了一句,放屁,你是东岳帝君,五岳山神自然听你管辖,哪个山神会不帮你?他狠了狠心,自己这局若是放弃,即便下场赢了也是个平手,再到虎力大仙几人出题,只怕仍是偏向东岳帝君。 “好!就担五岳给你看看!”悟空也并非全然鲁莽,他记得银角大王曾使三座大山压美猴王,自己可比那个猴子强了许多,或许真能成功也说不定。 悟空与东岳帝君一人捞起两个,将四个保人带上了天,直往东岳泰山飞来。那车迟国王虽贵为一国之君,但生平也没有有过腾云驾雾的经历,云朵乍一动,他向下一看,竟晕了过去! 泰山绝顶无所依,东海怒涛卷千里。东岳景观自然绝美,但悟空却无心情观景,道:“若担五岳,单来此处何干,难不成要我背负泰山去寻其他四峰?” 东岳帝君笑道:“那岂不要许多功夫,我自然不屑占你便宜。其他四岳帝君皆在泰山之上,只一声令下,四岳自然飞来!” 悟空道:“那便来吧!” 他腾云海上,身子一抖,变作一个身长千丈的法相,这下又将四个保人吓得筋酸骨软,只道是天神下凡。 东岳帝君嘴唇翕动,传音几句,不过片刻间,见南面飞过来一峰,自是南岳衡山;北面飞来一峰,那是北岳恒山;西面飞来两峰,自然是中岳嵩山与西岳华山。 东岳帝君喝一声道:“孙悟空,接住了!” 他念个法决,东岳泰山凌空而起,千万钧重量如虚影一般在空中飘动,落在了悟空右肩上。悟空接了泰山,喝道:“好分量!” 有一人喝道:“西岳华山来了!”又一座峰头落下,落在悟空左肩。悟空担了泰山,虽觉有些重量,但自己还能承受得起,心里做好准备去迎那华山,哪知他明明见华山落在自己肩头,却轻飘飘半点分量也没有。 他一阵纳闷,自己与五岳帝君素不相识,没来由有人会助自己,反拆东岳帝君的台。 其余三岳接踵而来,分落在悟空两臂和头顶之上。悟空初时心里还存了些许防备,恐怕五岳帝君要一起发力,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等了片刻也不见动静。除了泰山之外,其余四岳根本和虚无缥缈没什么分别。 那四个保人此时已看得呆了,这才是神仙之力,原来那些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与此相比,连把戏都算不上,一个个跪地膜拜半响不起来。 悟空心道,此时不脱身,更待何时,他哈哈笑一声道:“便只这点本事么!”肩头一耸,双臂一抖,便将五岳颠了起来,自己使个身法脱出了山底。 五岳帝君忙将五座山峰收了,其余四岳帝君过来与悟空和东岳帝君告辞,悟空仔细观察,也不见这四人有何异样表现。 东岳帝君脸色甚是难看,平心而论,他也没有担起五岳的本事,适才所言乃是大话,必要偷奸取巧才成。不想孙悟空竟有如此神通,自己可真是小看他了。 事已至此,这第一场自己算是败了,东岳帝君道:“孙悟空,你既担起五岳,这第一场是你赢了!出题吧!” 悟空见东岳帝君此人还算坦荡,恶感顿时去了许多。他这道题目早已想好,伸手在耳中一掏,将如意天机棍取了出来,迎风一晃,变作四尺长,道:“这铁棍我自耳中取出,你也看得清楚,你若能将他放在耳朵里,这局便算你胜了!” 东岳帝君看着这根浮在空中的铁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个猴子实在可恶,这算什么题?这铁棍显然已被他炼成了本命法宝,自己又哪里能操纵大小。就算自己变个法身,将这棍子放入了耳孔之中,猴子心意一动,岂不将自己脑袋撑爆了! 悟空笑道:“东岳帝君,这道题比起担五岳可容易许多,你是能呢,还是不能?” 东岳帝君愣了一阵,终于不敢以身犯险,叹道:“好罢,是我输了!” 悟空伸出手来,笑道:“帝君想必不会赖账。” 东岳帝君从怀中掏出文书来递给悟空,道:“输了就是输了。” 悟空仔细看了看文书,确然完好无损,才道:“帝君光明磊落,可比你哥哥强了许多,谢了!” 东岳帝君刚要说话,只见天上一朵祥云落下,乃是太白金星与文曲星君,太白金星先掏出一卷黄帛,道:“玉帝有旨,召东岳帝君上通明殿议事!” 东岳帝君见太白金星板着脸,心中一沉,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便匆匆腾云去了。 悟空道:“金星,许久未见了。” 太白金星见了悟空,立刻换上一副笑容,道:“大圣一向安好?” 悟空道:“不好,五岳压身,险些吐血出来。” 太白金星凑近了,轻声道:“玉帝已知道东华帝君主使天蓬对圣僧欲行刺杀一事,龙颜大怒,正在天庭亲审东华帝君,东岳帝君也是受东华指使下界为难圣僧西去的,故此一并召上了天。”太白金星笑道,“大圣莫要哄我,五岳之中,除了东岳之外,其余四峰山神早已得了密令,不得施一丝重量在大圣身上,否则严惩不贷。” 悟空听太白道出实情,不觉有些尴尬,道:“既如此,多谢金星了。” 金星又道:“东岳虽被召回,其实是因东华一事,天庭西扩依旧,大圣小心为上!” 悟空明白金星话中之意,此番一难,貌似天庭阻止东岳为难取经一众,但却好似是对东华刺杀唐僧一事的弥补。今后西行路上,天庭还会再设劫难,却与这次无关了。 这个太白金星倒真是会做人,无论如何,悟空也欠了他一个人情,于是连连道谢。 金星与文曲星君腾云飞走,悟空见那四个保人还在地上跪着,过去道:“起来吧。”虎力大仙道:“不,不敢!” 悟空笑道:“我也未说你三个,车迟国王我还是要送回去你。至于你们……既已成道,以后休在人间横行了!” 虎力大仙三人连连叩首称是,自此之后再不敢入人间国度。 悟空携车迟国王回了国中,先将国王送回皇宫,悟空自回了智深寺,将文书交与唐僧,只说经了一番赌斗,至于细节自然不必提起,唐僧得了文书,大喜过望自不必说。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便要在寺中住下,正要垒灶煮米,忽有朝中官员排成两行,来智深寺迎寺中僧人入朝。 到了皇宫之中,一切备好。众僧人沐浴更了崭新僧衣,又陪国王及取经一众用了盛大素斋。车迟国王经此一事,在席间下令,举国之内大兴寺院,原有道观也不拆毁,从此国中敬佛拜道,两不相干。 国王问起悟空行程,悟空只道明日便走,国王知道悟空保住了他江山社稷,心中不舍,要苦留几人。 唐僧无奈道:“既如此,最多也只住上三日。” 第二日起,唐僧在国中传经布道,到了第三日,又是智深寺奠基法会,车迟国王提御笔,重写“敕建留圣寺”五个大字。为何“智深”改作“留圣”,只因唐僧、悟空几人曾在寺中住过一日。 唐僧再无耐心等寺中佛像装金,只做了一场法事,第二日便辞了国王,踏上漫漫西行路!(未完待续) 二九二、通天河 离了车迟国都,一路晓行夜住,渴饮饥餐,不觉已到了秋光天气。 这一日,天色已晚,唐僧勒马道:“徒弟,今宵还要荒野卧睡不成?” 悟空道:“师父,既是出家人,就莫想那温床暖被,只有披星戴月,有路便行才是本分。” 唐僧道:“说的是有理,只是天气渐凉,便想饮杯热茶了。” 悟空道:“无论如何,也要寻个人家才行。” 红轮坠西,星光渐现,唐僧又饿又渴,道:“悟空,停下歇息会儿吧。” 悟空道:“师父,前面已听见水声了,再到前面看看,或许便有摆渡的艄公,去夜泊船上讨杯茶吃也好。” 不觉行到水边,唐僧端坐马上,见了这水叫声苦,这一道河面,千层浪涌,万迭波颠,无边无际月影粼粼,哪里是河,分明和一片汪洋大海无异! 悟空腾在空中,定睛向前望去,以他目力,竟也见不到对岸,悟空落下笑道:“莫不是到了西洋大海?” 唐僧大惊失色:“莫非走错了路,过了灵山?” 乌平道:“师父,这一路向西都是直路,并无分岔。” 悟空再看,只见一座石碑立在河边水中,他跑到面前去看,碑上三个大字——通天河!下边又有两行小字道:“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悟空见了这几个字,生出奇怪的感觉来,自己之前在这世界看的文字大多是歪歪曲曲的蝌蚪文,自己前世虽也读过一些古文,但这些文字颇为奇怪,和什么甲金篆隶虽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如同四不像。 而这通天河石碑上的十三个字,自己记得分明,这是不折不扣的大篆!穿越至此,第一次看见了与前世有些许关联的东西。 自己依稀记得有本杂书曾经记载过,通天河无论在路途上还是时间上,都是取经的中轴点。取经一共行了十四年,第七年尾行到此地;取经一共走了十万八千里,到通天河正是五万四千里整。 悟空初见这段文字时自然不信,哪里会有人专门去计量这个,怕是作者自己杜撰的还差不多,而今日见了通天河,不知为何,心中隐隐觉得,通天河恐怕不是一条普通的河。 记得《西游记》中观音遣莲花池中金鱼精下来阻唐僧过河,只怕那时观音还不是如来心腹,尚在为旁人出力。今世观音力保取经,真情实意半点不掺假,这金鱼精定然不会出现了。 唐僧在岸上高叫:“悟空,碑上写的什么?” 悟空跳到岸上道:“此河叫做通天河,足有八百里宽,今夜风急浪涌,还是明日再图过河吧。” 唐僧道:“河边如此大风,又有浪声奔涌,怎么睡得下?” 悟空道:“方才我腾云四顾,东北处有处村落,也只六七里路,莫不如去寻个人家投宿,如何?” 唐僧大喜:“七八里路也只片刻工夫,好过一夜受苦许多。” 悟空看了看唐僧,月光皎洁,照在他面容上,佛子威严依旧,只是与之前似是有了些变化。悟空仔细想了想,嗯,唐僧最近念“阿弥陀佛”可少了许多,这变化,似乎是从无边涧之后才日趋明显。 悟空在前引路,往东北寻那处村落。河滩边也没什么正路,一行四人一马逶迤而行,踏沙趟石,果然见到了一个大村落。 此村也有四五百家,却家家关门闭户,连一盏火光也见不着,唐僧道:“这村中人睡得倒早。”悟空道:“天只刚黑,哪有全村都睡这么早的,想是有什么蹊跷。” 悟空见路头这家房舍颇多,便道:“我们四人一马,小户人家也住不下,还要寻个大户人家才好。”他上前叩响门环,“笃笃笃”三声,屋内半点动静没有。 悟空运玄功细听,只听后院一个小童轻声道:“爹爹,有人敲门。”又一老者叱道:“没有没有,莫出声,当心龙王来捉你!” 龙王?龙王怎么管到这里来了? 悟空又听了一阵,里面再无声响。他猜想,此时虽不见灵感大王,但这村子却不知又受了哪路神仙妖怪管辖,夜里不许点灯恐怕也是规矩吧。 唐僧心急难耐,也上前敲了几下门,自然还是没有动静。悟空道:“屋内有人,怕是不敢开门。” 唐僧高声叫道:“施主,我们是过路的僧人,路过宝地,天色已晚,要寻个住处借宿,万望方便一二。”自然还是没有动静。 悟空眼珠一转,回头朝悟慧使了个眼色,悟慧眨眨眼,不明悟空何意。悟空无奈传音说了几句话。 悟慧噗嗤一乐,小手张开,朝空处点了几下,顿时天上凭空生出火光来,熊熊烈焰,将半个村子照的通亮! 悟空大喊一声:“起火了!” 宁静的夜晚,这一声如同惊雷,顿时全村皆惊,户户开门推窗往天上看。悟慧放的这把火虽吓人,却只在天上远远悬着,离地面足有五丈远,火气向上升腾,下面自然无碍。 但这场面却吓坏了一众凡人,以为天公降罪,都跪在院子里拜倒。悟空听这家院内也有了动静,又开始咚咚敲门。终于院内哆哆嗦嗦传来一个声音:“别敲了,不敢开的!” “为何不敢开?”悟空这话刚说出口,只见西面飞来几道巨大的身影,纵横腾矫,居然真是几条巨龙! 原来这几条巨龙正在通天河中安卧,忽见村中火光腾空,便即刻过来查看。打头那巨龙一声吼,喷出一道白气来,悟慧使出那法术顿时消解,漫天火焰瞬间无影无形。 村中百姓听到吼声,吓得狼狈逃回屋内,须臾又是一片宁静。 唐僧见空中几条巨龙来回盘旋不停,问悟空道:“可是四海龙王来了?” 悟空实在忍不住笑,明明是五条龙,唐僧却道是四海龙王。 这几条巨龙自然看见唐僧几人,飞过来恶声问道:“尔等何人,为何在此?” 悟空见了百姓情状,心知这奇怪的规矩十有八九便是这几条恶龙所定,迎上去道:“过路的,如何?” 恶龙道:“前面是八百里通天河,春夏秋三季飞鸟不渡,唯有严冬方可过河,若要过河,只怕来早了!” 悟空道:“我自有过河之法,无需你来操心。” 恶龙不怒反笑,道:“哈哈,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过得去。”他说完这话,转头飞走。 悟空本以为要有一场麻烦,孰料这几条巨龙却腾空离去,悟空目力极远,他见这几条巨龙落下之处,正是那条通天河。心中自然明白,蛟龙入水才得地利,现下不找自己麻烦,必是等着过河时再于水中骚扰。 明日事,不必愁,悟空转过身来,略施法术,将门推开,走进院子道:“那恶龙已被我赶走,主人出来吧!” 他既已进了院子,主人再不好躲在屋里,正屋推开一条缝,一老者探头看了看,悟空相貌虽奇怪,但身后那个戴帽的僧人却一脸和善,看起来不似恶人。 唐僧将悟空拉到身后,道:“老人家,贫僧起手了。” 老者道:“你们进来不打紧,可害了我一家老小性命啊!” 唐僧怔住,问道:“老人家,接纳过路僧人乃是善功,即使心里不愿,最多舍几升米,又与性命何干。” 老者道:“罢了罢了,既然进了门,便进屋里说罢。” 几人进屋落座,老者看看了这几人,除了悟空之外,其余三人看着倒也顺眼,尤其悟慧生得粉妆玉琢,如仙童一般招人喜爱。 老者家境颇为殷实,他唤两个僮仆来招呼着看茶,对唐僧道:“此处归车迟国元会县所管,唤做陈家庄。” “国主素来信佛,故此举国上下皆烧香供奉,陈家庄自然也不例外。老朽姓陈,我自幼读经,向佛之心一向虔诚,凡有过路僧众,无论远近,只要叫我知道,必要奉上斋供,教人担挑肩扛送去。” 悟空笑道:“陈老,我等行了一日水米未进,你既如此乐善好施,还不上些斋饭。” 陈老者叹口气道:“唉,大难临头,失礼莫怪。”他于是叫僮仆端上些素菜白饭,给唐僧用。唐僧先念了一段《启斋经》,才举箸用斋。 陈老者接着道:“几年前,车迟国主弃僧喜道,将家中佛经都收了上去,庄内庙宇拆毁,唉,我只得将经书藏了起来,只交出几本应付。后来才知,原来国内来了几个国师,都是道教中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西面有条通天河,诸位想必也看见了,那河水如同天堑一般,船只难渡,唯有到了严冬冰封时节,才走得过去。便在今年春天,不知从何处来了五条巨龙,在河里兴风弄浪,住下便不走了。” “这等大事,自然要禀告国王,我庄里遣几个精壮少年骑快马赴都城禀报国主,国主听有妖魔作祟,便要三位国师来此查看动静。” “哪知那三个国师来了后,与那五条巨龙说了几句话,便仓皇逃了回去,再不见消息。那巨龙得知我等报信,自然心中不喜,于是定下个规矩。陈家庄内百姓,白日里不得离庄二十里,日落之后,家家闭户,连灯也不准点。若有敢破了规矩的,举门无幸!” 悟空听了顿时明白,那几条巨龙八成也是道教神仙遣下来了。于是笑道:“陈老,还不去烧香?” 陈老者一怔:“烧香作甚?” 悟空道:“你见了我,便是福分,不烧香我不替你除妖!”(未完待续) 二九三、天地中 当夜,陈老者挑了间屋子,叫唐僧几人住下,悟空一人静静在外守夜。非是为他,只担心那五条恶龙见陈老者接纳取经一众,恼羞成怒。 他已断定这五条巨龙是道教一系,但听老君说完事情起由,佛道之争已起,再去天庭求助也只会撞闭门羹。只能靠自己打出一条路来。 水中交战,悟空自也不惧,但若是那样,乌平法力深厚又久居南海,恐怕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御水神通,还是支开乌平为好。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用罢斋饭,唐僧便要启程。 悟空道:“师父,昨日那五龙便在河中,若急切过河,恐怕不得安生,还是我先去探探路为妙。” 陈老者闻之大喜,他经了一夜无事,也不十分惧怕了,还以为这一众真是神通广大,令恶龙不敢来骚扰。但他们若一走,自己留这几人住了一夜,恐被恶龙报复。于是道:“圣僧远来不易,多住几日无妨,老朽正好请教些典籍。” 唐僧只得道:“既如此,悟空小心行事。” 悟空离了陈家庄,自己孤身来在通天河,到了河上,只见河面无垠,浪涛翻滚,哪里去寻五龙踪影? 悟空暗道,是你先犯我,休怪我手下无情,他取出如意天机棍来,变作数十丈一根在河中搅动起来。 这一搅,通天河波浪翻腾,鱼龙丧胆,便有一条巨龙显出身形,腾在空中,喝道:“孙悟空,你来做甚!” 悟空道:“便知尔等在此,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休怪我棍下无情!” 这巨龙哈哈大笑,道:“龙族本就生于水中,你多大能耐,敢管龙族之事?” 悟空道:“龙族越来越不长进了,分明能居于九天,偏要到凡间来为祸百姓,羞也不羞?” 巨龙道:“凭你口若悬河,只是难过此河!” 悟空提棍便砸,骂道:“那便纳命来!” 这巨龙也不与悟空交战,身躯一扭,又钻入了水中。 悟空见这通天河实在太广,在上面难见水底情况,便使个身法,也钻了进去。 巨龙心中一喜,他也久居天宫,知道悟空威名,故而不敢在陆上与悟空交战,见悟空入了水,自忖能占些便宜,便使那条巨尾将水搅浑,朝悟空缠来。悟空在水里本事比空中半点不打折扣,一棍便将巨龙击了回去。 巨龙负痛而走,悟空在后面紧追不舍,他明知前面可能有其余四龙埋伏,但也浑然不惧,这五条巨龙都与敖广相仿,纵一齐上也奈何不得悟空。 诚如观音所言,若不将天庭众神仙打怕,恐怕日后骚扰不断。悟空对三清转移矛盾一事颇为不满,你佛道相争只管真刀真枪去打便是,偏偏给我添了好大麻烦。 悟空追了一阵,忽见水底伏着一只老龟,他见了这只老龟,心中一喜,也不去管那巨龙逃往何处,便落在这老龟面前。 你道悟空为何欢喜,只因这老龟坚甲覆体,四足矮短,方头曳尾,正是在三界中他救下的那支老龟。他当年指引悟空寻四处镇龙塔,讲述三界初建时鲲鹏出现的场景,也算对悟空有所帮助。 原来这老龟出了三界,却跑到这里来了,悟空记得通天河有一只老龟曾经渡唐僧过河,不知道是不是他。 悟空问道:“你怎会在此?” 老龟见了悟空,也有些惊讶,道:“恩公,你来此作甚?” 悟空笑道:“我问你,你却反又问起我来。” 老龟道:“我在此有大事要做,只是委实不敢说。” 悟空暗道,你那大事莫非是接人过河?便道:“不说也无妨,我却问你,你从三界脱身,如何来在此处?” 老龟为难道:“恩公,这个……也不能说。” 悟空又问道:“好吧,你在此河中住了多久?” 老龟道:“也有一二十载了。” 悟空道:“你可知道这五条龙是何来历,他们为何与你相安无事?” 老龟道:“这五条龙才来不久,也不为难通天河水族,终日无所事事,也看不出他们来历动机。” 无所事事?那便对了,这是专来难为唐僧的无疑。 悟空动了动心眼,又问:“可是佛祖让你在此等候取经人的?” 老龟大惊:“你……你怎知道?” 悟空哈哈一笑,果然是他!《西游记》中正是这只老龟渡了唐僧一众过河,又在取经归途故意造了最后一难,将取经一众连人带经丢入河中。若不是如来,谁会刻意去叫老龟凑足九九八十一难之数? 悟空笑道:“区区小事,掐指一算便知。” 老龟郑重道:“恩公果然神通广大,正是佛祖着普贤菩萨教我在此等候,通天河岸远浪急,若没有我,只怕取经人难以渡河。” 悟空道:“好,我等走的慢了些,倒教你等了许久,苦了你了。” 老龟惊道:“什么?难道……恩公你就是那个取经人?” 悟空道:“取经人不是我,乃是我师父唐僧,我是他大徒弟孙悟空,专为他降妖除魔的。” “唔,原来如此!”老龟道,“取经一路行到这里,也走了五万四千里路,过了此河,后半段路程更加难走,要步步谨慎才是。” 悟空道:“刚才问你,甚么都不说,此时又说起没完,是何道理?” 老龟道:“这话只能说给取经人听,既然恩公便是取经人徒弟,说给你也是一样。” 悟空道:“哼,前路已经步步是坎儿了,后路还不好走?” 老龟道:“恩公神通广大,若有人敢拦你去路,那可是不长眼了。” 悟空笑道:“可不就有五个不长眼的恶龙在此。对了,你可知道他们从哪边来?” “从上游来的。”老龟答道。 “好,我这便去寻他们!”说罢悟空分水便走。 老龟叫了声:“恩公小心了。” 悟空直往上游走,通天河也不知多长,这一游却游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五龙在前面布下阵势,敢情在这里等着悟空呢。 悟空近前喝道:“识相的便哪里来哪里去,我饶尔等性命!” 五龙也不答话,上前便与悟空战在一起。这五龙自以为水生水长,能占些便宜,却不知悟空御水神通早已大成,在水中穿波越浪,比龙族还利落许多。 这一战打得通天河掀起惊涛骇浪,不过几十个回合,五龙个个身上带伤,鳞脱血溅,却连悟空一根汗毛也没碰到。 悟空喝道:“再不滚远些莫怪我下杀手了!”他口中虽放狠话,却也没真想杀了五龙,无论如何五龙都会与真武有些干系,若一股脑全宰了只怕面上不太好看。 五龙听悟空要杀,吓了又往上游逃窜,逃到远处,一龙回首叫道:“上命不可违,我等明日再来!” 悟空哭笑不得,这几头傻龙怎如此冥顽不化?他提起铁棍又追上去,心道,我打到你卧床不起,看你还敢嚣张! 悟空也只游出十数里,眼看便要追上这几条巨龙,忽然眼前一亮,这五条巨龙忽然无影无踪,而自己却到了另一处所在! 通天河中,似有一道无形大幕,大幕背后再不是水,而是……空中? 悟空一怔,还未站稳身形,但觉极为猛烈的罡风吹来,直接便折了下去,在空中,他心中极为震撼。 自己见到通天河的石碑时便有异样感觉,却未曾料到,这通天河真的通天! 他也不使身法,只要看看自己会落到何处去,九天之上极高处,悟空如天外陨石一般直直坠下。这一落,落了许久,悟空眼见到了地面,不由得一阵无语,原来他清楚见得,他再不收身,便将坠入水中。 而这道水系,仍是通天河! 我勒个去,悟空忽然想起了一款小霸王游戏,这是《超级玛丽》里面的迷宫么? 悟空收住身形,静静思索方才发生的这件诡异之事。自己明明看见五龙沿上游而去,为何他们过去了,自己却反而跑到天上去了? 难道是有人出手阻止自己追击五龙?不像,凭自己此时修为,别人无声无息间做出这样大的举动,多少也能有些警觉。 或许,上游处布置了阵法?这阵法五龙能通行无阻,只将自己拦住?这个可能倒是存在,但刚才那种感觉,就如自己当年在花果山穿过水幕进入水帘洞一般自然,并无半点不适。 通天河,凭直觉断定,这个含有深意的名字绝非平白无故起出来的。 老龟刚才说,通天河离东土大唐有五万四千里,那么离西天灵山自然也是五万四千里,正处在取经路途的正中央。 自己沿通天河逆流而上,若是直通天穹,落下来又是这条河,难道会是这样? 悟空闭目思考,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如果自己刚才所到之处是天穹之顶,那根据后世强大的几何学及物理学来解释,天之中央,对应的便是地之中央。 自己从天穹之顶落下,自然应落在大地正中心,难道通天河非止是取经的中点,也是脚下这方土地的正中么? 取经自东土大唐而始,到西天灵山而止,这自然是如来定下的规矩。 一道通天河,取经路之正中,四大部洲正中,这两个正中凑在一起……哼,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定有隐秘的含义藏在其中!(未完待续) 二九四、天外风 除此之外,通天河也是整个取经过程中唯一遇到两次劫难的地方,唐僧在此两次落水,一来一去,都没躲得过去。本来悟空没想到此处,但他经了今日的怪异之事,越看通天河越非比寻常,心中疑虑甚多。 悟空怔了半响,才离了通天河,回到陈家庄中。 唐僧见了悟空,自然第一便要问起何时才能渡河,悟空道:“那几条恶龙被我打到河里不出,我也没什么好计策,若要过河,必受他们侵扰。” 乌平道:“水中功夫我倒不惧他们,只是那恶龙若遁走,我却追不上了。” 悟空道:“那也没有用处,我也能将他们赶走,只是他们不图交战,只要阻挡师父过河,着实难办。” 悟空不想要乌平插手此事,只因他要探出通天河的奥秘来,至于在陈家庄多停留十天半月,他却不太在意了。 此时悟慧道:“师兄,若叫乌平驮师父过河,你我二人保师父周全如何?” 悟空道:“你我以二敌五,若在地上自然不惧,但他们只在底下兴风作浪,连头也不露,如何是好?”悟慧吐了吐舌头,道:“罢了,当我没说,我天生怕水。” 唐僧道:“若是难办,还去请观音菩萨相助吧。” 悟空笑道:“师父啊,那菩萨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了,本来就无亏无欠,怎好三番两次求她。换句话说,菩萨若出力太多,这取经还算你我之功么?” 唐僧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道:“我听陈长者说,自大唐到此地,正是五万四千里整,行程已然过半。走到这个份儿上,到也不急在一时了。人都说路越行越难,后面只怕拦阻更多呢。” 悟空道:“师父且安心住着,我定能想出办法过河!” 唐僧静下心来,只与陈长者谈经论道,却是难得的清静,渐渐平了心中燥气。 悟空离了陈家庄,又往通天河赶来,他沿河向上游飞去,一路仔细探查,以他腾云之速,也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寻到通天河源头。 一座大山之中,无数泉眼奔涌,细小涓流自四面八方汇聚,经深崖成瀑积潭,汇到山下,竟流出如此声势浩大的一条河来。悟空看这通天河源头也无异常,大凡河流都是泉水冰川雪山融化,再一路汇聚溪水河湾,才成汹涌之势,少有例外。 既然此河源头没什么出奇之处,那么,河中便是有人做了手脚。阵法?通天的阵法?这阵法布得也太过玄妙,教人毫无察觉不说,居然还有鉴人之能。 悟空想了想,决定回去再试一次。 他回到与五龙交战那处,入水往上游来,此番心无旁骛,并无半分停留,一直游到了山脚下,悟空出了水面,身上滴水不沾,却呆住了。 怎么就这么过来了,那个阵法哪里去了?悟空仔细想想,自己此次与上次游来时并无不同,只是……上次手中拿着如意天机棍,是这个缘故么,多想无益,一试便知。 悟空重头再来,手擎如意天机棍,放在身前,行到第一次发生异状的那个地方,心中不由得有些紧张。 毫无征兆,前一刻还在水中,这一刻已到了天顶。罡风扑面,刀割一般。此次悟空心中有了防备,在剧烈的罡风中稳住身形。 他能感觉得到,他如今所在之处,比天庭的三十六天不知要高了几多。这时,突然想起了后土说过的一句话,“人难胜天,即便胜了,天外有天!”自己当时听得迷迷糊糊,此时想起,略有所悟。 后土说的天外之天,是不是此处?她知道这个秘密吗?又能知道多少呢? 悟空抬头向上望去,空空如也。 劲风凛冽,这风与金天银地的风极其相似,但比自己初到金天银地时又猛烈了不知多少倍。 此处不知是否与金天银地相通?悟空暗想,便直接往东面飞去。 飞了一阵,悟空苦笑一声,降低了高度,在这高空飞行,实在是太费气力,每次腾跃不过几千里,何时才能到金天银地? 落到无罡风处,悟空顿觉压力顿无,越来越觉得后土说的“天外有天”这句话贴切之至。几个筋斗云施展出来,便到了金天银地。 悟空初次以太乙金仙身份来到金天银地,觉得这里的罡风已是了不起了,此次再来却浑然无事,对他施展身法神通影响小了许多。悟空一直向东,直行到擎天玉柱边上。 擎天玉柱依旧,悟空近前摸了摸,擎天玉柱材质奇特,非金非石非木,难道还真是玉质?我的天,这要多少玉,又哪里有这么结实的玉? 无论是谁,一旦见了这擎天玉柱,都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撼。这绝非人力能为,唯有天工使然。悟空忽然想起,盘古开天辟地时,擎天玉柱又在哪里呢?天地混沌,那时有没有这擎天玉柱的存在,如果有,如果擎天玉柱真是擎天之用,那便说明天地原本就是分开的;如果没有,盘古一斧能劈出许多根擎天玉柱,这从植物学的角度也解释不通啊! 罢了罢了,不想这些,我生有涯而知无涯,爬! 悟空顺着擎天玉柱光滑的石壁向上纵去,他来此不为别事,只要看看行多高才能遇到那般猛烈的罡风,也好有个参照。 悟空已过混元金仙修为,未曾费多少力气,便到了那九条无限伸展的巨枝之上。这九条分支悟空第一次见到,这一见才知,原来擎天玉柱倒似是一颗巨树,枝上又有枝,如一只怪异的巨手,伸向浩渺苍穹,不见踪影。 悟空在九根巨枝上转了一圈,惊讶地发现,这上面居然还有一人。 这女子身着青衫,美艳动人,正立在平台之上,风拂裙裳,猎猎作响,那人却岿然不动。 能到此地者岂会是常人,悟空看着那女子背影,多了一丝提防之心。 那女子转过身来,笑吟吟道:“你也来了。” 悟空一看,大吃一惊,这女子居然是小狐狸胡玉的干娘——青丘九尾狐!悟空道:“你……认得我。” 青丘道:“牛儿已和我说了,天底下能到此处的人也不多,何况你又是极了不起的人物,我哪里会认错。” 悟空放下心来,既然牛魔王提起自己是他兄弟,那便自然不是外人,只是青丘不是一直在躲着如来么,怎敢突然跑到这里来。 悟空问道:“前辈,你孤身来此,不担心……来捉你。” 青丘惨然一笑,道:“我也想过了,若能将我捉去和他在一起,也好过现在。” 悟空默然无语,敢情狐族一个比一个重情,当年胡玉和胡志是如此,今天的青丘和青林还是一样。 青丘道:“如来也不是无所不知,当年我和青丘躲在一处太久,被他寻到了踪迹,今日我只突然来此,他怎能知晓?” 悟空问道:“前辈来此是为了……” 青丘眼望东南,道:“距此三千里处,原有一座青丘山,却早不见了。” 悟空大为惊讶,这里乃是金天银地,除了漫天罡风之外,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擎天玉柱。莫说是石山,就是一尊铁铸的山峰,也抵不过这罡风侵蚀,迟早被吹尽了。 青丘接着道:“这里本来山势连绵,极为峻秀壮观,我和青林,便是在青丘山中出生的。后来,便起了风。” “这风不知从何处来,一日比一日大,从不稍作停歇。吹着吹着,便将山上树木吹折,草根拔起,水汽吹干,石砾吹走……到了后来,山中小兽已无法立足,吹到石壁上,便摔得筋折骨断,丢了性命。” “我们本是九尾狐,自然比那些寻常野兽强了许多,到了最后,一座光秃秃的青丘山上,只剩下我和青林两个人。” “我们自幼在此生长,自然不愿离开,但眼见这地界除了这根柱子之外,再无一物,不走又能怎样?” 悟空禁不住问道:“前辈,最初时,可有这根柱子?” 青丘道:“自然有的,只是当年这柱子下部都埋在土中,后来才渐露全貌。” 悟空道:“这风,从何处来的?” 青丘摇了摇头道:“最初只觉从天外刮来,到了后来,风势渐大,便四面八方都是风了。” 天外?天外会有风来么?悟空想想愈往高处行罡风越是凛冽,不由得将青丘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悟空又问:“除了风之外,再无旁物了么?” 青丘道:“没有,只有风。我们只道是惹了风神,到了后来才知,风神也无这般本事。”青丘指指这座平台,道:“我去年来此时,这阵法还不是这般模样,今年又有些变化了。” 阵法?悟空凝目看去,果见平台上有座大阵,他也不识是什么阵,但觉自己和青丘二人似乎都入了阵法当中,心中一惊,立刻便想起了凤凰相柳二人。 青丘道:“你无须担心,这阵法虽大,倒似无什么害处,只随意穿行也无妨碍。” 悟空心中纳闷,既然布了阵法,若非护宝,便是伤人。擎天玉柱上光秃秃的哪有什么宝贝在,但又对人无伤,这阵法是要做什么用呢?(未完待续) 二九五、明里争 青丘对此地非常熟稔,这座擎天玉柱所在之处,原本有座空桑山,罡风吹尽浮土,露出擎天玉柱来,此柱便被称作空桑。 青丘每年都会来此待上几日,这一次无巧不巧,却遇见了悟空。 “你来这里做什么?”青丘问道。 悟空自然不会说他在通天河中发现的玄机,道:“以前曾来过金天银地,今日来此,是要看看自己能上多高。” 青丘点点头:“我曾带牛儿来过,他上此九枝甚是吃力,你却比他强得多了。” 悟空道:“牛大哥肉身强横至此,居然也会吃力?” 青丘道:“正是肉身缘故,他才能上得来,否则混元金仙以下,几无可能攀上来。” 悟空点了点头,原来这玉柱分支处,是自身境界的一道坎。自己到了混元金仙,登到这里自然不费什么力气。悟空此来,却要看看是否越往上罡风越烈,这金天银地是否和通天河顶有相似之处。 他离了擎天玉柱,便往上飞来,九枝之下的罡风,只是猛烈一些罢了,悟空此时觉得,这上面的风,竟如有形之刀自四面八方劈斩过来,所幸他金刚之躯,还能抵受得住。向上望去,只见擎天玉柱的九个分支向天空伸去,无穷无尽。 悟空心想,这九枝不知通往何处,再向上去,可又有分支?他提纵了不知多少次,终觉风劲如刃,不亚于太乙金仙使全力一击,眼见是到了极限,无法再向上攀,于是便落了下来。 下来后,只见青丘已无影无踪,却是先走了,悟空遥想当年此处苍莽群山模样,不由得心生感慨。自己一个后来者都如此唏嘘不已,青丘心中,沧海桑田,自是极度伤感无疑。 悟空待了片刻,心意一转,化作白衣颛顼模样,直奔齐天岭而来。此举也是一时起意,他见青丘不惧如来,敢在天地间行走,想想自己自己之前倒是太小心了。 自己已修成了第二本相,任谁也无法看出破绽来,除非有人时刻跟着自己。但如来、观音哪里有这个闲工夫,不知有多少事要他们去做呢。 齐天岭上,喧闹阵阵,锣鼓喧天,悟空见牛魔王与大鹏正领兵操练,也不打扰他们,便进了麒麟洞府。 麒麟见了悟空,嗔道:“请都请不动你了!” 悟空笑道:“彼时确是不好脱身。”悟空不是不急,只是自老君和他说了关于“那人”的一番话之后,许多疑团似乎有了解答。再问九头虫恐怕也问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而那双头怪鱼只是寄着李世民魂魄,整日天然呆,根本无法沟通。 麒麟道:“那九头虫已被禁锢,交给大禹看管,绝对万无一失,你若要问些什么,随时均可。” 悟空道:“我就知道,伯父出手,必定万无一失。” 麒麟道:“少来。” 悟空道:“今日来此,九头虫一事倒是其次,有件事不得不说。” 麒麟道:“既然不得不说,那便是大事了。唉,似这等坐论天下出谋划策之事,我委实不感兴趣,若要我出力还可。” 悟空道:“伯父,这件事听了,绝不致令你失望便是。” 麒麟道:“你倒会卖关子,那我便叫他们来此商议。”麒麟将大禹等人唤了进来,须臾,呼啦啦进来十来个人,倒将悟空吓了一跳。原来无支祁与通风也到了此处,八大圣许久未聚在一起,今日人竟全了。加上大禹、后土、后羿三人,正是十个人整。 悟空见了众人,自然好一阵寒暄。 后土见了悟空便笑骂道:“请你你不来,不请你却自己来,这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悟空笑道:“后土娘娘,你不谢我,还来怪我。” 后土道:“我连看家本事都传给了你,还如何谢你?” 悟空听后土如此说,不由得一阵惭愧,后土传他那个法决,始终也没有用心修习过。 大禹听了却是又惊又喜,道:“悟空,你五行只欠土系,若将这个学了,那法决定能见奇效。”悟空知道大禹说的是玄空法秘诀,于是应承下来,有了闲暇必要用心研读便是。 牛魔王见了悟空,却无往日欢喜,沮丧道:“悟空,如今八大圣恐要重排座次了?”悟空问道:“为何要重排?” 牛魔王道:“先前我是第二,现在斗不过大鹏,该是第三了。” 大鹏昂首道:“莫吹大气,你岂止斗不过我,通风王禺你能赢得了哪个?” 牛魔王不服道:“他两个哪敢与我硬碰硬,还不是仗着法术取胜?” 大鹏道:“这才叫取长补短,哪有学了法术不用的道理?” 只听麒麟道:“大鹏说的有理,打架便是无所不用其极,能赢便好。” 悟空问九灵元圣道:“大哥此时亦是混元修为了?”九灵元圣点了点头:“也是侥幸。” 大鹏道:“先前我斗不过大哥,现在仍是斗不过,不得不服。” 悟空道:“座次既然排定,哪里有随意更换的道理?” 麒麟道:“悟空说的是,若论起修为,你们那个能胜得过悟空?” 麒麟这话一说出口,许多人皆大吃一惊,悟空先被五行山压了几十年,出来后便一心辅佐取经,东奔西走,哪里有时间修炼,只有大鹏知道他两个一唱一和盗取人参果之事,心中暗笑。 牛魔王虽有些不服,却不敢试,悟空那根铁棍他可知道厉害,此次九灵元圣却露出了怀疑的表情,麒麟看了看他,道:“莫不服,你俩个若交手,悟空胜面却占了八成。” 他这么一说,悟空心里暗暗自问,我竟有如此厉害了,自己却还不知道。但他想想自己在金天银地中刚刚受挫,却又觉自己修为还是不够。九灵元圣听麒麟说他不行,心中服气了许多,他性情本就温和,刚才自然也不是想与悟空交手,只是有些不信而已。 大禹笑道:“一家人,论这个作甚,还是说正事。” 众人落座,悟空道:“今日来确是有正事要说。天庭欲大举西扩,抢西牛贺洲地盘,玉帝下令要扩至齐天岭以东,不知众位作何感想?” 悟空说完,众人个个沉思起来,只大禹似有所悟道:“原来如此。” 悟空道:“大禹前辈可曾听说此事?” 大禹道:“哪里有人会对我说,只是我与后土无事闲游,见地上刀兵之乱层出不穷,僧众流离失所之事多了起来,原来根源在这里。” 悟空道:“佛道之争,本就是天上的争斗,但居高位者无祸,只是地上受苦。” 牛魔王道:“他两个自争他的,与我等何干?” 麒麟道:“岂能无干,简直大大相干。” 通风道:“不错,依我所见,天庭和西天却是做戏给人看呢,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争斗?” “唔?”悟空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见解,问道,“何以见得?” 通风道:“这道理简单的很,佛道之争何止万年之久,天庭若有心要抢夺地盘,当年为何又节节退缩,简直和白送一样,为何偏偏在有了齐天岭之后,天庭做出如此姿态?” 悟空反驳道:“却也未必,先前西天只逐渐蚕食,而今取经之举才是釜底抽薪的绝后手段,天庭向来不甚心齐,到此时才忍无可忍,奋而一搏,也是说得通的。” 通风摇摇头道:“凭道教实力,若要阻止取经,简直易如反掌,何苦费力先收失地,如此举动岂不是避重就轻,本末倒置?” 悟空听了通风这句话,的确有道理,是啊,为何天庭不全力阻止取经,而要先争那不相干的呢。不对,应该是两法并行才对。 悟空笑道:“谁说没阻取经,我这几日便遇到坎儿了。” 通风道:“嘿嘿,怕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天庭若不派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下来,怕是无人能阻住你。” 悟空道:“你说的有理,但究竟如何,还有静观后事。” 通风道:“我自然不如你知道的多,但我身在齐天岭,你乍一说,我便有了身处危崖之感。而今齐天岭处于西牛贺洲,离天庭势力老远,故而平静无争。倘若天庭真的逼到了齐天岭下,西天势力势必退到齐天岭以西回守,到那时,齐天岭处在两大势力正中,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大禹凝重道:“说的不错,天庭以齐天岭为界,若佛道争斗是真,便是将齐天岭当做一道天然屏障,若是假的,那便是东西合谋,意图不轨。而无论哪种结果,齐天岭都将如做针毡,片刻也睡不安稳。” 悟空不由得有些尴尬,他之前分析,并非站在齐天岭角度,自然没有通风身在其中的感觉,听了通风一说,不由得背脊发凉,难道玉帝此事仍然是和如来串通一气,明里相争,暗中结盟,要先图齐天岭不成?好一个玉帝王母,此事只怕连老君紫微等人都瞒了过去,许多人还以为道教真要中兴,个个欢欣鼓舞,却不知被玉帝顺势利用了一把。 只听牛魔王叫道:“我早就说,偏他天庭西天要画个地盘,我齐天岭为何不能也向东西南北扩出去几万里!”(未完待续) 二九六、分兵拒 牛魔王这人看似莽撞,实则粗中有细,人多时最爱胡言乱语,无人时自己反倒颇多思量。他虽是老君徒弟,但身在齐天岭,待得舒坦之至,早将此处当成自己家,并无半点私心。他听众人说了许多,早已明白齐天岭处境,自古兵家有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庭之心意在何处,已是尽人皆知,此时不动,难道还等别人打上门来吗? “我齐天岭兵多将广,纵分兵而治,也丝毫不惧,为何只许他们放火,不许咱们点灯?”牛魔王道。 悟空听了这一提议,心中忽有敞亮之感,行事稳妥者尚在思量对策,偏偏叫老牛一语言中,这不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么。 牛魔王一说话,大鹏紧接着道:“说得好!认识二哥这许多年,只这一句话叫我听着顺耳!” “呸!老牛我句句金玉良言,你何时听过?”牛魔王骂道。 覆海蛟道:“二哥说得好!齐天岭东有数条大河,正好教我水族也有用武之地!”无支祁拍了拍覆海蛟肩膀,又朝牛魔王竖起了大拇指,道:“不错!” 牛魔王见许多人支持,咧开大嘴哈哈笑了起来。 大禹笑道:“不失为一妙计!” 众人纷纷表态,竟无一个反对的,于是定下了齐天岭向东西扩张的大计。 定计也只片刻工夫,但细究起来,却仍有大事要仔细商定。齐天岭声势越来越大,每日自四大部洲慕名而来的妖兽接连不断,如今已有八九万人之多。 若将无支祁与覆海蛟都算在内,岭上太乙金仙以上的不下数十,天仙更是数以百计,如此庞大的一股力量,真可以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悟空道:“我见天庭扩张,并非声势壮大举兵压境,而是三五神仙赴凡人国度,以神通震慑,再自上而下降下旨意来,百姓自然莫敢不从。故此,齐天岭若要扩张,非兵之战,乃将之决也。” “如此说来,小妖却不用派了?”大鹏道。 “也并非不用,若真有相争,通风报讯也要帮手。”通风道。 大禹道:“齐天岭绵延八百里,南北纵长更是几千里之广,依我所见,此番扩张,应以东西两方为主,一旦定计,便应以雷霆之势非常手段震慑,绝不能缓步徐徐,以免生变。” “那是自然!”悟空道。 通风道:“既如此,我来拟计。而今天庭西扩,西天纹丝不动,以行事缓急而论,齐天岭自应先向东扩,东面离此五六千里路,有条大河,名曰通天河,我等便以此河为界,将通天河以西土地划归己有。” “此河宽有八百里,直通西洋大海,自然亦与北海相连,可教北海蛟兄率水族在此驻扎,占了地利,不信天庭中人还敢落地过河。” “通天河西一二千里,又有一座大山,叫做金皘山,这山也极险恶,只比齐天岭小了许多,但扎下一二万人却也不在话下。可叫赤松子、句芒、蓐收三位前辈、带七十二洞中八洞精兵去占下此山,以为通天河后应,并为第二道屏障。” “金皘山西方再一千余里,有一座西梁女国,我等不好入国内骚扰,但可教祝融携数十女妖入国内看守,倘有人敢入国内传道,直接擒了便是。” “齐天岭以东,此为三要点,其余零散村寨,料想天庭也不以为重,只遣各洞妖王隔日巡查,应也无妨。” 通风还没说完,有人叫道:“不好不好!”正是牛魔王、金翅大鹏两个,原来这番安排,却将他两个漏了。 通风道:“两位哥哥稍安勿躁,此为东边布置,向西面去……实话实说,比东面要凶险了几分。” “这是为何?”悟空问道。 通风道:“天庭西扩之势,西天必知,我齐天岭若也同时向西,若你是如来,你如何想?” 悟空想了想道:“的确惴惴不安,即使如来与天庭暗中有盟约,也要动了猜疑之念。” “所以若往西去,只怕步步拦阻。西天如今对天庭所行一切不管不顾,便是要放弃东边的地界。如来心中自有算盘,天庭再往西走,也过不了齐天岭。但齐天岭若往西面扩张,可没什么阻碍了。”通风道。 大禹道:“我去西面。” 麒麟道:“我也去!” 通风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心中已有安排,还请诸位一起商量商量。” “往西面去,却不能和东面一样了,只可徐徐图之,万不可冒进。只因西面尚稳,不比东边天庭咄咄逼人,这道理是明摆着的。” “麒麟前辈,万万不能动,齐天岭必要你来坐镇才行。”通风刚说完,麒麟一瞪眼睛,想了想又将话咽下。 通风道:“前辈莫怪,你不动,我和通风、王禺亦不动,无支祁仍回北海,个中原因不好多说。”他虽不说,悟空知道,通风此举只是不教神猿露面,以免节外生枝,惹出极厉害的人物来。 “向西这一路,则要整军出征,真如上阵一般厉兵秣马,排兵布阵。统军之帅,必要稳妥谨慎不乏智谋,我看大禹前辈最是适合。先锋一职,三哥来去如风,身法如电,自然非你莫属。” “除此之外,还需设副帅一职,这人么……” “那自然是后羿前辈了。”金翅大鹏道,他对后羿神射心服口服,自然要推举一句。 通风摇摇头,道:“我倒有一个人选,只是不知这人愿不愿意。” 牛魔王嚷嚷道:“哪个不愿意的,算不得我齐天岭中人!” 通风道:“此人确不是齐天岭众人。” 牛魔王顿时愕住,他忽然知道通风说的是谁了。 通风道:“我说的便是青丘前辈。” “啊!”悟空先叫了一声,如来正在到处寻青丘下落,通风怎好将青丘摆在这个显眼的位置上? 通风道:“悟空可是觉得我此举有些冒险?” 悟空苦笑道:“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做?” 通风道:“便要以青丘为饵,引如来出来,再叫后羿前辈暗中施射。那如来对后羿神射十分顾忌,若知道后羿前辈为帅,恐怕他早有了提防,故而如此安排,不知是否妥当。” 怪不得通风好一通排兵布阵,原来是故作声势。主帅、副帅、先锋列出,这消息自然也要散到西天耳中去。如来见大禹、青丘、大鹏都在其中,这三人都与西天素有仇怨,自然认为是报仇来的,根本不会想到,居然有人敢打起他的主意来。 通风这一番绸缪,不得不说确有成功的可能。一旦如来受伤,西天士气大挫,齐天岭顿时占了上风无疑。再想得长远一些,西天本来就不甚安稳,如来若败,那蠢蠢欲动的东来佛祖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若真能达到这一效果,可真是大乱而特乱了。 可是,悟空总觉通风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些,大禹道:“此计虽诱人,却未免犯险,又不知青丘心中如何想的,还是暂搁下为好。” 通风道:“好,若以正计而行,那诸多帅将也不必分了,只听大禹前辈一人号令,稳扎稳打,不可冒进。真要如攻城掠地一般,占一寸,守一寸才好。” 牛魔王急道:“我呢?我呢?” 通风笑道:“自然有你,你与大鹏兄各率十六洞妖王,辅佐大禹后羿前辈步步为营,向西推进。” 牛魔王道:“攻到哪里为好?” 通风笑道:“且战且观,若西天有鱼死网破之念,即刻收手,不可强逼。” 麒麟道:“说得好!齐天岭也并非要一统天下,只要谋存生之地,两军相衡,自要有个分寸。” 悟空道:“人选敲定,还有件事要议议。” 通风道:“何事?” 悟空道:“西天与天庭占据土地,是为传播教义,我齐天岭也需寻个由头才好。” 通风道:“他们要传道,我们便是不要他们传道,掠夺天下生灵造化,本就是最恶之事,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悟空知道,通风所说的我等,其实指的乃是神猿了。 众人久未逢战,个个心痒难捱,急不可耐,都摩拳擦掌准备调兵遣将去,通风道:“此计虽仓促而定,但我等自非凡人打架,若有不妥处,回头临时更改也来得及,此时便可各自行事了。” 众人呼啦啦往外走,无支祁道:“那我自回北海去了。” 悟空忽地想起一事,叫道:“慢走一步,我还有事要问。” 无支祁回过身来,悟空道:“这里由他们继续商议,你我寻个僻静处。” 悟空忽然想起,无支祁曾经和他说过,当年天上地下仙人一起争夺造化炉,最后那造化炉被一个阴险毒辣的道人得去。他之前听了老君讲述上古秘辛,知道造化炉并非一个,其实乃是两个,正要问问,那引起天下仙妖争夺的,究竟是哪个造化炉! 二人出了麒麟洞府,无支祁道:“悟空,你修为长进如此之快,真是羡煞人了。” 悟空听了这话,心中羞愧,便说起了他得了十五颗人参果一事。无支祁笑道:“这又何妨,你不知道,造化之身,对天地间灵物之欲远超平常人,若是我见了,连分给旁人的念头都不会有呢。当年我七个在蟠桃树上寻桃子吃,谁先抢到便是谁的,哪里有分给别人的道理?”(未完待续) 二九七、两道人 悟空与无支祁寻了一颗参天古松,跃到树顶坐下。 眼望脚下巨树苍郁、群山连绵,无支祁叹道:“当年在大圣禅寺时,何曾会想过有今日?” 悟空道:“当年混迹于世逍遥之时,也未想过会有之后苦难,谁又能知后事?” 无支祁道:“神猿逢难,事出有因,天地间如同有一只怪手操纵,专要扼杀神猿。只是我本愚钝,却寻不出原因来。” 悟空知道,如大禹等人也都受了谣言蒙蔽,心中暗暗发誓,必要寻出这个大恶人来,于是道:“此事必将水落石出!” 无支祁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自通臂神猿突兀现于齐天岭中,我感觉到,今世七神猿应能再聚齐了。” 悟空笑问:“这是什么感觉?未卜先知?” 无支祁道:“不是,我哪有那般本事,只是感觉而已,说不得。” 悟空仔细算算,原来花果山中就已聚了四只神猿,后来又遇见聪明神猿六耳猕猴,他现在在三清那里,寻个好时机迟早要到齐天岭来。通臂神猿虽有些异状,但与通风王禺终日不离,迟早也能恢复本身,唯有阴阳神猿无半点音讯。 悟空想了想,心中有个不祥的念头,阴阳神猿只怕被人囚禁起来了,否则为何从未现身过? 无支祁道:“你寻我何事?” 悟空道:“于造化炉一事,尚有疑问。” 无支祁道:“造化炉与我等同出,便在天地间自主游荡,后来,地上人修了神通法术,便开始有人抢夺造化炉,最后被一道人得去,再无影踪。” 无支祁说这个造化炉与造化神猿一同出现,那应该就是老君等人所在的造化炉无疑。造化炉虽有两个,但西天的造化炉出现甚晚,自然不是那个。 老君和自己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未提到有人争夺造化炉一事。悟空脑中现出一幕场景:一尊散发着浓郁造化气息的无主造化炉在天地间飘荡,无数仙人修士厮杀争夺,最后一个道人得到此物。他得了至宝,自然大喜过望,先要寻个无人处,躲藏起来。 造化炉岂是寻常法宝,这道人恐怕一时间也看不穿其中奥秘,就在他苦苦钻研的时候,从这炉子里面出来了一群人。三清、九天玄女,尚是小娃娃的玉帝和王母。 悟空虽然不知道这道人有多厉害,但若说他能胜过上一会元的三清,那是绝无可能之事。这一场会面的结局是什么,那道人又去了哪里,他究竟是谁?悟空却不知道了。 咦?不对啊,三清还未出来,这天地间便有了道人?悟空忙问无支祁:“你说的那个道人,他真是道人么?” 无支祁道:“他头发束成一团,我看……和现在的道人无甚分别。” 悟空道:“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分别。”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道人,实在重要的很。 无支祁仔细想了想,道:“确是没什么分别,他那打扮怪异的很,当时只他一人做这个装扮,故而我记忆犹新。” 悟空陷入了深思,三清未出,世间已有道人了,这事实在是怪异的很哪。或许只是凑巧,或许这人虽生在上古,却拥有非主流的心态?非要打扮的光陆离奇才觉得舒服? 悟空又问:“当时天地间只有一个造化炉么,还有没有第二个?” 无支祁笑道:“这样的造化至宝,哪里可能还有第二个?” 悟空道:“倘若真有第二个,又当如何?” 无支祁一怔,道:“造化所生,独一无二,怎么可能有第二个?” 悟空默然不语,无支祁的见识也只止于混沌之初,对上一会元之事自然半点也不知道,看来这造化炉的秘密,还要去老君那里求教。 无支祁道:“我回北海了。” 悟空点了点头,无支祁居于北海,那是最安全不过的,纵混元金仙恐怕也难在北海海眼处与他相抗。但却仍道了句:“走水路最好!” 无支祁道:“那是自然。” 目送无支祁离去,悟空转回了麒麟洞,此时洞中止通风、王禺与麒麟在此,见悟空进来,通风道:“正商议通臂神猿一事,你来的正好。” 悟空道:“通臂神猿怎了?” 通风道:“他自到了齐天岭,只深入地底不出,我等也寻不见他了。” 悟空一怔,这是什么毛病?于是道:“可曾问过后土前辈?” 通风笑道:“后土前辈也曾试着唤他,他却始终不答。” 麒麟道:“通臂有心结,此结不消,恐怕难以恢复往日神通。” 悟空又问:“那他肉身可有恢复迹象?” 通风道:“通臂肉身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怎能寻得回,后土前辈说,他若到了混元境界,自然道体合一,无需另寻肉身。” 麒麟道:“有理,混元初窥太初,当能聚天地元气而自成一体。但他自己若是不愿,一切都是妄谈。” 悟空想了想,道:“我去寻他。” 通风道:“若能寻到他还好说,此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悟空道:“会不会有危险?” 通风道:“后土前辈说他在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无须担心。” 悟空这才放下心来,他不由得想起初见通臂的场景,大漠、黄沙、月夜,他这些年来不知怎样度过,但一定是极为孤独的。 通风王禺亦为神猿,通臂却没有亲近之感,那么,在白虎岭看见自己的那一刻,他心中可曾有过一丝欢喜呢? 悟空道:“即使如此,倒也不急了,我在遇见后土前辈时,定要好好请教通臂一事。” 通风道:“后土前辈随大禹往西去了。” 悟空暗道,后土乃是六御中人,见了大禹之后,二人再不稍离,后土似乎已经忘却了自己六御的身份,幸亏大禹是向西征讨,不能与天庭正面交锋,否则只怕真叫后土为难。 悟空起身问道:“九头虫现在何处?” 麒麟道:“我带你去。” 悟空对通风和王禺道:“齐天岭建成多年,第一次主动出击,必要遥相呼应,审度局势,切莫贪功冒进。” “群妖在岭中虽俯首帖耳,到了凡人地界,难保殃及百姓,若有此例,当以雷霆手段杀一儆百,绝不姑息。” 通风道:“那是自然,我即刻通报大禹与赤松子前辈,严加约束御下妖兵,悟空放心便是。” 悟空随麒麟来在另一座石洞中,走了进去,却吓了一跳。 这个人不人鬼不鬼,满身血污的东西,难道是那个九头虫吗? 九头虫此际威风全无,一身修为被麒麟禁锢,无半点逃脱的可能,原本九颗头颅被麒麟击碎一颗,耷拉在颈旁,血早已凝住,却更显得可怖之极。 悟空来在九头虫面前,问麒麟道:“前辈问过些什么?” 麒麟道:“也没问什么,只知道他本是孽摇九凤,一只愚笨的九头怪鸟,后来不知受了何人点化,开了灵智,变作现在这个样子。” 麒麟将孽摇九凤的典故与悟空说了一遍,悟空点了点头,道:“劳烦伯父将他弄醒,我来问他。” 麒麟使个法术将五色绳索略松了松,果然九头虫自浑噩中睁开了眼睛,一见悟空,仔细辨认一番,喜道:“是你!”但他见悟空身后站着麒麟,又露出了恐惧之意。 悟空叹口气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不料三界一别,竟会在此处相遇。” 九头虫道:“你,你究竟是谁?” 悟空道:“九头虫,你也无需知道我是谁,若要活命,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如何?” 九头虫道:“当年落云城中,我待你如何?” 悟空道:“正因你我曾相识,才容你活到如今,否则你我岂能有今日再见?” 九头虫心中一凉,他还妄想和悟空攀个交情,现在眼看无望,于是惨然道:“你问吧,我自当知无不言。” 悟空道:“大五行灵血阵究竟有何用处?” 九头虫道:“这法子是别人传我的,那人只道布成此阵,有穿梭天宇之妙。” 穿梭天宇?悟空知道,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说白了,宇是空间,宙是时间。元始天尊那个八荒宇道阵中的宇也是这个意思。 难道这个阵法也有穿越空间之妙,天宇,可是说天外之天?寻常人若到天外之天,那是难上加难,即使悟空凭混元金仙修为,也只能越过九枝,无法再往上行。 悟空又问道:“你在三界中便布此阵,到了乌鸡国仍是如此,究竟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九头虫道:“我当年居于孽摇,头脑混沌,前事记不起许多,后来一个道人将我点化——” “道人?”又是道人,悟空急问道:“那道人是谁?” 九头虫道:“我也不知他是谁,那道人有通天彻地之能,他传我灵智,教我神通,让我改名换姓,专为他在天地间搜取大五行灵血阵所需之物。” “后来我被人捉到三界之中,先前所作尽付东流,在三界中我突发奇想,既然大五行灵血阵有这个功用,想必也能教我脱出三界,后来遇见了你,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回到此天地中,再没见过那道人。忽有一日,观音菩萨来寻,要将我收服为她效力,我自然不服,便和她打了起来。” “她三招两式将我擒下,却也不难为我,只教我在南海海底为她搜罗帮手,说要做一件大事。我见那处待得也舒坦,便应承了她。” 悟空问道:“那你为何又跑到了阴司渭水河中去?” 九头虫大惊:“你怎知道——对了,那人便是你对不对,是你夺走了双头怪鱼!”(未完待续) 二九八、不枉活 九头虫虽被捆缚,灵智却仍清明,双头怪鱼被夺一事,当事人只有两个,除了九头虫自己,便是那个隐形人,故而九头虫猜到那人便是悟空。 悟空冷冷道:“只管答,莫要问。” 九头虫想想眼下处境,垂头丧气道:“阴司渭水河,也是观音教我去的。本来我在南海尽心竭力,羽翼已成,啸聚水族近万,已能做些事了。但忽有一日,观音对我说无须再做此事了,只去阴司渭水中守住那双头怪鱼,便是一大功。” “我不知观音到底要做什么,但也不得不从。阴司渭水哪有南海舒坦,阴森森鬼气滔天,连个说话人都没有,那条怪鱼更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不知为何要守着它。但谁知道,还真有人来夺这条怪鱼,那人厉害之至,我根本没见他身形,便被他将怪鱼夺走。” “观音将我一通好骂,我只道此番必受重责,她却也没太为难我。” 悟空道:“然后观音又教你去乌鸡国?” 九头虫稍有讶色,但他已见怪不怪了,苦笑道:“你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 悟空道:“我虽知道,却也没有你身处其中看得明白,但你若有半个字假话,我也能听得出来。” 九头虫道:“我如今已成废人,哪里有那么不知道好歹?观音教我去乌鸡国,寻几个人牵制乌鸡国国师,助几个取经的和尚平安过去,我便照她所说做了。” “谁知道,观音居然也知道大五行灵血阵一事!我才明白,绕来绕去,我和观音菩萨都是听一人的摆布,便是当年在孽摇山上点化我灵智的道人。” 道人?又是道人!悟空心道,观音行事风格转变之后,对取经之事兢兢业业,看上去只听如来一人的,这个道人是谁,竟能驱动观音菩萨为他卖命? 这道人既然是上古年间点化九头虫的,必是来历久远,不知道他和哪个抢走造化炉的道人是不是一个人。他参与双头怪鱼一事,自然是和五类之王有关,而且凤凰相柳恐怕也都脱不了干系,有可能凤凰与相柳的背后驱使者也是这人。能驱使动观音的,这道人身份地位自然极高,但为何此人又在世间籍籍无名呢? 观音却也奇怪,既听佛祖如来的,又听这道人,难道……悟空突然想起了地藏王菩萨送他的那句“佛本是道”,这个道人,难道会是佛教中人? 悟空一时有些发晕,怎么凭空出现两个神秘的道人来,一个夺了造化炉,一个暗中绸缪五类之王大计。五类之王!哎呀,那岂不是和“那人”有关系!难道那人未死,化作一个道人暗中布置一切? 那么,那个争夺造化炉的是不是他呢?老君说他们出来便将造化炉交给了玉帝,此时造化炉应该仍是无主之物,而“那人”此时该在炉内才对。 就算“那人”早早出了造化炉化为道人,炉中那个出造化炉灰飞烟灭只是欲盖弥彰或者分身假死,这仍是解释不通!造化炉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为何要丢到天地间任旁人争夺,这岂不是多此一举的事情么? 故此悟空判定,这两个道人确然不是一人!控制观音与九头虫的那个,熟知五类之王的秘密,便是三清之师,也便是老君口中的“那人”;另一个争夺造化炉的,悟空想来想去,只能解释为无支祁看错了,这人恐怕真不是什么道人,只是行装奇特恰逢其时,之后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这人十有八九和其他争造化炉的人一样,只是个局外人而已。 五类之王与取经大业相关,所以控制观音这人应是佛门中人无疑,佛本是道,或许真是这个来历。如此说来……“那人”必定和西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悟空转了许多个弯,终于将“那人”和西天联系在了一起,其实他听完老君讲述五类之王的事情,便能推算得出,但那时头绪太多,反而不知从何入手,直至今日见了九头虫,方能条分缕析,得出了这个结论。 悟空接着问九头虫道:“大五行灵血阵都需要什么材料,你可知道?” 九头虫道:“二十五个五行纯阳之体,另外……还需凤凰之血。” 悟空道:“凤凰乃是万禽之长,你岂能弄到他的鲜血?” 九头虫道:“我只管寻五行纯阳之体,凤凰鲜血自然有旁人去办理,不用我操心。” 悟空越听越能确定,罪魁祸首仍是西天。 西天寻五类之王,教凤凰相柳在擎天玉柱上布神秘阵法,又软禁凤凰之子孔雀,图谋神猿手笼天下气运,不知以何手段仿制了造化炉……如来啊如来,本以为他是一方霸主,却不想也是受“那人”操控的棋子而已。 九头虫修为不高,论智计亦非佼佼者,充其量也只能知道这些,他身上恐怕再无料可挖,悟空转身便要走。 九头虫叫道:“莫走,救我一救!” 悟空既叫九头虫看见了他,怎能放他出去,只充耳不闻,九头虫又叫道:“我还有大秘密!” 悟空回过头来道:“还有什么?” 九头虫道:“我若说了,有什么好处?” 悟空问道:“你可是要说,观音与南极仙翁联手,欲霸占南海。”九头虫摇摇头:“不是,南海之事已夭折,我要说的乃是——,你答应我,我若说了便还我自由之身。” 悟空笑道:“这秘密到底多大,值不值得我冒这个险呢?” 九头虫急道:“这秘密是观音菩萨的,我虽知之不详,但或许便对你有用!” 悟空想了想,观音前后确有许多改变,若是这个,倒也值了,九头虫一条烂命又值什么。于是道:“好,你说,只要是我不知道的,我必放你出去!” 九头虫想了想,道:“我便信你一次!” “观音菩萨先前与灵吉、普贤等人走的很是亲密,我偶然听到他们谈话,原来这几人都为东来佛祖效力,要夺如来治世之尊之位。但后来……观音生机被如来断了,便不得不改换门庭,忠心耿耿转到如来麾下,再不敢有半点异心!” 悟空听了这个,心中一动,问道:“你怎知道?” 九头虫道:“观音抢夺十洲三岛仙药,又夺了镇元子六颗人参果,她那时心思紊乱,这两件事做的不够严密,叫我看出端倪来。忽有一日,观音脸上阴霾全消,眉眼间洋溢着喜气,据我猜测,八成是如来给了她解药。” 悟空嘲笑道:“你倒是会猜,八成便是杜撰。” 九头虫道:“这之前,观音在落伽山莲花池中只用柳枝画‘生机’二字,我在联想她之后作为,便有此猜测,虽不至毫厘不差,却也大致如此。” 悟空暗中称是,许多事情无需亲历亲见,人之行为举止微妙得很,最难掩饰的便是心中所想,九头虫说的这些,倒真有些用处。 于是点头道:“好,我既答应了你,自然要放你出去。”又转对麒麟道:“伯父,可有什么法子,教他记不起前事。” 九头虫一听大惊:“你言而无信!” 悟空道:“你也不算笨,我若就这么将你放出去,你势必记恨在心,到处宣扬我身份。这等自作自受的事情,我可绝不会做。” 九头虫脸色苍白,他知道悟空说的乃是实情,到了此时他才能感觉得到,记忆这东西,无论是好是坏,都实在难以割舍。 麒麟道:“我只教你忘前事,绝不损你修为,能保得性命,已是万幸了。”他伸手按在九头虫中间那颗头顶,运起神通来,不过一瞬间,九头虫萎靡当场。 悟空道:“怎地?” 麒麟道:“无妨,凡人脑中皆有许多事,一旦变空,这冲击非同小可,不晕才怪。” 悟空道:“可确定他记不起了?” 麒麟道:“那是自然!” 悟空道:“既然他与初生婴儿无疑,那便寻个妖洞,教他莫离齐天岭了。若是放他下山,少不得被人迁怒杀了!” 麒麟笑道:“你倒是心软。” 悟空道:“他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一切所行都是受人摆布,便叫他做一回自己,无拘无束,也不枉活这一回。” 麒麟听了悟空这番感慨,不由得默然半响,非是为它,实则想起了老友凤凰。 悟空道:“此次耽搁许久,我该走了。” 麒麟道:“去吧,此处有我。” 悟空听了麒麟这句话,一股难以道明的感觉油然而生,自己当真是这天地中最幸运之人了。孤零零一人到此,从一个懵懂的石猴开始,练成这样一身本领,结识这样一群挚友,创下这样大的一片基业…… 这固然与他本为灵明神猿相关,固然与他熟知西游情节密不可分,但世上从来都不缺少阴错阳差,知道的只是前世与前事,对于未来,一个念头、一个举动便能轻易改变结局。 这一切,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而且悟空此时也不知道,距离揭开真正谜题,还有多远的路要走……(未完待续) 二九九、欲擒蛟 齐天岭无了往日喧闹,分兵而战,至少带走了三分之一妖兵,悟空也未与通风王禺打招呼,只悄然离去。 他一路向东飞来,居于流云之上,只见下面赤松子、句芒正带着齐天岭兵将浩浩荡荡往东面进发。 悟空隐于云中,神不知鬼不觉换回了本来面貌,直飞到通天河。只见通天河白浪滔天,十余条巨龙翻滚腾跃,正有一场大战。 原来覆海蛟性子最急,他回北海召集北海蛟族及御下水族上千,早早来到通天河占住地盘。刚到此处,便有五条巨龙来此。 这几条巨龙斗不过悟空,心中愤懑,见了覆海蛟乃是蛟族,说话间便有了居高临下姿态,心道,蛟族理应对龙族敬而有加,何况咱们五个乃是天宫龙族,真武大帝身边的人物。哪知覆海蛟比他们还要硬气几分,三言两语,话不投机,自然打了起来 这五条巨龙若是其上,或许还能和覆海蛟有的一拼,但龙族内部争斗素来都是单打独斗,他五个又有哪个能是覆海蛟对手?覆海蛟这次可过了瘾,将这五条巨龙打得呼爹喊娘叫苦不迭。 悟空看了一阵,悄悄回了陈家庄。进了院内,唐僧正和陈老者闲聊,乌平与悟慧无所事事。悟空道:“你两个倒呆的安稳,通天河中闹成一团,此次更麻烦了。” 乌平道:“早听到外面打闹,但在此要护着圣僧周全,只远远看了几眼,并非近前看,不知又是哪个打起来了?” 悟空道:“满河都是蛟龙翻腾,也看不出谁打谁。” 唐僧听到,又是满面忧色,道:“悟空,几时才能过河?” 悟空道:“师父,我出去打探了许久,这通天河上溯几千里才到源头,若要绕过去,只怕非一年半载不行。” 唐僧道:“你自称神通广大,怎不将河内妖精杀尽了?” 悟空道:“师父啊,先前河中只有几条巨龙作祟,现在足足聚了几千水族,哪里杀得尽?” 唐僧听了更是发愁,道:“先前也有遇难,却无今日般一筹莫展。” 悟空道:“师父又急,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河中正有人打架,我等若着急赶路,岂不是自寻事端?” 唐僧道:“罢了罢了,我再不问过河事,何时能走,你来叫我便是。” 悟空笑道:“陈老莫嫌我等叨扰,便是万幸了。” 陈老者道:“岂敢岂敢。” 悟空道:“我再去探探风头,最好打个两败俱伤,我等好安心过河。” 通天河中混战依旧,悟空不觉发现,五龙此刻来了帮手,北天门龟蛇二将率三十六天将齐至,正在与覆海蛟一众叫阵。再看五龙已躲到阵后去, 原来这五龙是真武手下,果然老君说的不错,道教而今做出与西天相抗的姿态,连真武都站到台前了。 覆海蛟看了看龟蛇二将,表情怪异,原来这两人他早就认得,怎好动手?龟蛇二将见了覆海蛟也是同样表情,这不是祖龙当年授艺的小蛟么,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竟和五龙打了起来呢? 悟空不知道其中缘故,还在纳闷,这两伙人怎么相上面了,为何不动手? 还是覆海蛟打破僵局,道:“尔等来我齐天岭作甚?”悟空听了差点笑出声,这里离齐天岭几千里,被覆海蛟一句话便划归己有了。 龟将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齐天岭哪里有资格占据此处?” 覆海蛟道:“偏占了,你能怎样?”他手持覆海鞭,在通天河上站着,随浪头一起一伏,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龟蛇二将素知覆海蛟威名,当年他在北海海底以一人之力击溃十万天兵,威震天下,龟蛇二将哪里敢在水里与他交手?于是二人对视一眼,放下狠话道:“休得猖狂,待我回禀玉帝,自有人来降你!” 覆海蛟见龟蛇二将携众人浩荡腾云而起,也不在意,便下令教水族在河底修建水府,看样子是要在此常住了。 ………………………… 龟蛇二将回了天庭,先到北天门紫霄宫,将此事与真武大帝讲了。真武道:“齐天岭妖势不稳,这可是大事。” 于是真武径直来在凌霄宝殿前,见了玉帝,将覆海蛟占据通天河一事说了。 玉帝听闻此事,不恼不怒,问道:“众爱卿,齐天岭妖势蠢蠢欲动,意图何在?” 张道陵道:“陛下,覆海蛟与齐天岭群妖始终藕断丝连,说白了就是一丘之貉。我天庭西扩之举,必令其惶然无措,这才匆忙召覆海蛟占住水路,教天宫神仙近不得齐天岭。此亦为自保之策,倒也无甚担忧。” 太白金星道:“张天师言之有理,齐天岭群妖百十年不见动静,只龟缩一隅求个安生,今我天庭动作,他才有了占据领地的反应,由此看来,妖人目光短浅,不足虑也。” 火德星君道:“其他莫论,只是他划了领地,无论多寡,即是封疆裂土之逆举,岂能容他?” 玉帝微微颔首,这行为确是触了他的逆鳞,天庭成立数万年来,也只西天能隐隐分庭抗礼,若再出现第三个势力,岂不乱了套。可是齐天岭妖势的确难以力抗,平心而论,确有封疆裂土的本事,此时心中却有些矛盾了。 这时,真武站出道:“陛下,你可记得一事?” 玉帝道:“玄天上帝请讲。” 真武道:“北海恶蛟,当年损我天庭精兵数万,此仇刻骨铭心。而上次齐天岭一战,降魔大元帅李靖战殁,陛下曾亲口赐封我为降魔大元帅,此事陛下不会不承认吧。” 玉帝一怔,他确实封过真武为降魔大元帅,但当时只是要寻个修为高、资历深的人,能镇住众天将仙官,真武若是不提,他还真将此事忘在脑后了。 玉帝道:“自然记得此事,降魔大元帅,莫非你要请战?” 真武道:“正是,我天庭西扩乍兴,若被妖魔阻路,势必损了士气,所谓一鼓作气,不可稍歇,今日我便去将那覆海蛟擒来,看看那个还敢阻挡天庭行事?” 玉帝闻言大喜,赞道:“非玄天上帝莫能擒此恶妖!朕许你五万精兵——” 真武道:“陛下,非是微臣自夸,我只带北天门本部出征,无需许多人。” 玉帝道:“好!朕为你摆好庆功酒,只待玄天上帝凯旋而归!” 真武大步流星出了凌霄宝殿,殿上众人个个赞叹,果然玉帝圣明,能教众仙同心戮力。 真武刚出殿,千里眼便着天将来报。天将归于阶下高声道:“启奏玉帝,齐天岭今日颇不安分,又排出一队妖兵驻扎岭东金皘山。” 玉帝哼了一声道:“胆大妄为,只待玄天上帝一并收拾了!” 这天将下去,过一会又有人来报:“启奏玉帝,齐天岭中大禹带兵西征,妖鹏、妖牛都随军而行,一行不下数万妖兵,直往西面杀去了!” “啊!”玉帝大惊站起,稍停又面露喜色道:“这群妖怪疯了不成?” 众人无不惊诧,齐天岭因何有如此举动? 太白金星道:“齐天岭这是要以攻为守了,他们担心天庭西扩碍其生存,故而虚张声势,做出凛然不可犯姿态来,其实仍是色厉内荏。” 张道陵道:“陛下,齐天岭竟敢分兵而战,何不唤回玄天上帝,且看西天是何反应,再做决断?” 玉帝道:“无需如此,你如此想,西天恐怕也如此想。玄天上帝绝不会空手而归,西天见我们出手,也绝不会任由齐天岭妖势嚣张,这样一个东西天合力抗妖的机会,怎能轻易错过?” 众人想想玉帝这话,确有道理,而今天下,也近乎三足鼎立态势,若天庭旁观,西天恐怕也将一般模样。天庭若动,西天自然随之而动,齐天岭自然处于下风,这道理微妙得很。 玉帝对那天将道:“命千里眼莫离职守,西天一有异动,即刻来报!” …………………… 悟空隐了身形在通天河旁等着,看看天庭究竟会派何人来,过了一阵,只见东天祥云翻滚,瞬间到了眼前,当头站着的,正是玄天上帝。 祖龙?他居然来了,看来此番天庭西扩,着实合了众人心意,不然真武怎能听玉帝摆布。 真武仅率龟蛇五龙、三十六天将来此,显然自恃极高。他命龟蛇二将上前叫阵,龟蛇二将才到河边,覆海蛟便从水中冒出头来,见了真武,大吃一惊,但也强作镇定叫道:“你是何人?” 真武驾云上前,笑道:“我是北天门荡魔天尊,你还不束手就擒?” 覆海蛟喝道:“妄想!” 真武道:“那我便要看看,你到底有多深道行!” 他上前便朝覆海蛟抓去,覆海蛟曾受真武授艺,心里先存了惧怕之念,但他受命固守通天河,岂能不战而退,心念一动便入了水。 真武笑道:“入水便能逃得过去么?”也跟着覆海蛟跳入通天河。 覆海蛟扬起手中银鞭朝真武卷来,真武伸手一捞,便将鞭头捉住。这覆海鞭本来就是他给覆海蛟的,能奈他何? 真武用力一扯,覆海蛟死命回夺,二人在水中较起了力。真武微诧,他自以为一把便能夺过来,不想覆海蛟修为大涨,水之运用已妙到毫巅,可不是印象中那个覆海蛟了。 真武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便要施展大神通降服覆海蛟。 此时只听天上一声怒吼:“真武,你出来说话!”(未完待续) 三〇〇、仇人见 覆海蛟正在发力,听到有人喊叫,大吃一惊,有几人敢与真武这样说话? 真武更是一怔,这声音……似是从数万年前传过来似的,他松开覆海鞭,钻出了水面。只见通天河上,一条偌大的青龙在空中盘旋,双目喷火,显得极为恼怒。 真武眯起双眼,缓缓道:“敖圣?” 这条青龙正是被压入三界地底的敖圣,如今已自己改了名字,不再姓敖,而是叫做万圣!万圣道:“真武,我今日只问你一句,当年你为何作践本族,将我五兄弟送给元始,你可知我等被压于地底几万年,受了多少苦难?” 真武带来那五条巨龙自阵后掠出,其中一条巨龙喝道:“大胆,敢与龙神如此说话,当是百死难赎的罪过!” 万圣道:“我既来了,自不畏死,天下事难逃一个公道,难道堂堂真武大帝,连一句话也不敢答么?”他不称龙神,只叫真武,心中自然是不认这个龙族之祖了。 五龙再忍不住,将万圣团团围住,便要动手。 真武喝道:“住手!” 他转对万圣道:“当年之事,我岂能想得那么长远?一切阴差阳错,哪能都遂人愿?你若怪我,我能奈何?”他反问了万圣三句,却也将万圣的问题答了。 万圣听了,心中之气仍是难消,喝道:“你既为祖龙,该多体恤自己儿孙才是,岂能为了一己私利,将我等当做苦力转送他人?” “住口!”真武喝道,“当年之事,你又知道多少,休得胡言!” 万圣道:“我便是被你蒙蔽了,便是太相信你,才落得今日孤苦伶仃,兄弟阋墙!” 真武忍无可忍,身子一个翻滚,腾在半空,只见一条七彩真龙现于天地之间,云中雷电交鸣,又有甘霖落下!果然祖龙现身,与众不同。 悟空隐于远处,仔细看真武真身,心中极为震撼。只见这一条雪白的巨龙,少说也有四五十丈长短,自颈部以下,又镶了青赤黄金黑紫橙七道彩边,放出烁烁光芒。 每两道彩边中间,又有山海云电之纹若隐若现,这条龙腾在空中,周围无论是龙是蛟都俯伏拜倒,发出震天吼声来。 真武张开巨口,轰隆隆语声如天雷滚动,道:“你错了!我并非单单是龙族首领,而是万鳞之长,你兄弟九个,在我眼中与江中鲫鲤并无不同,我自认本心公允,不想却被小辈当面而斥,哼!你若不服,可取我而代之,如何?” 真武一怒,龙威之压笼罩在万圣身上,万圣顿觉极为难受,连什么法术都施展不出了,口中却道:“我打不过你,却仍是不服!” 悟空在旁观看,见真武似有隐衷,这个万圣却真是倔强异常,丝毫不服软,真武在许多下属儿孙面前,如何能下的来台?看来万圣今日要吃大苦头了! 便在这时,异变突起,远方传来桀桀怪笑之声,喝道:“好个缩头龙,终于见你下界了!”远方两道身影飞来,须臾到了面前。 这两人,一个极丑,一个极俊美,可不正是相柳与凤凰! 真武见了这两个宿敌,战意陡起,喝道:“你两个阴魂不散,到底要作甚么?”凤凰一语不发,化出本相来,与真武遥遥对峙,显然此战不可避免。相柳笑道:“你连子辈都降不住,还做这龙神干什么,不如随我去逍遥罢!” 龟蛇二将见了相柳,便知他绝非善舞,挥兵刃便攻了上去,还未到近前,真武龙尾轻摆,将他两个抽出老远,喝道:“退得远远的!” 悟空见势头不妙,趁真武完全吸引住凤凰相柳二人注意,使个身法便遁地而走,眨眼功夫到了齐天岭中。 麒麟刚将那个痴傻如小儿的九头虫安置好,见悟空又转了回来,连颛顼之身都未来得及化出,知道必有大事。悟空疾呼道:“凤凰相柳正围攻真武,速去通天河!” 麒麟听了满头红发火焰般炸了开来,他这股气憋了数万年无处发泄,于是如一道火球滚滚朝东面飞来。 悟空哪肯错过这场好戏,心道,通天河果然不俗,五类之王竟能引来四个,我若将双头怪鱼一起带去,这不是齐了么! 想起双头怪鱼,悟空稍微有些放心不下,麒麟一去,齐天岭顿显空虚了许多,他刚要去寻通风来看管,只见大禹洞中走出一人,正是后土。 悟空惊喜交加,跃过去道:“后土前辈,你没随大禹前辈西去?” 后土摇了摇头,道:“我与天庭佛教瓜葛甚多,不好露面,况且……”后土指指洞内,道:“嫦娥妹子在里面,我俩正好说说话呢。” 悟空见后土在齐天岭坐镇,自然一切无虞,便告辞回通天河了。 通天河上,激战正酣,祖龙凤凰、麒麟相柳各自捉对战在一处,任谁也插不上手。 这四个身影在空中穿梭交织,若虚若幻,便如浮影一般,地上如三十六天将与河中水族这些天仙修为的,看了一会便头晕目眩。 他四个越打越高,片刻工夫便离了地上,直往九天外飞去。 悟空知道,上面罡风极劲,不知这几个能飞到哪里去,他也跟着上去,但他虽已是混元金仙修为,与这四个相比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初时还能见着这几人身影,到了后来,自己实在抗不过罡风猛劲,只好叹口气要往下落。 忽见空中飘乎乎落下几片闪亮的鳞片,悟空一把抓了过来,这鳞片方圆盈尺,赤红如火,不是真武、便是麒麟身上的。 难道真武和麒麟吃了亏?悟空正寻思间,又有几根七彩翎毛在空中飘过,悟空抓了起来,心中安定了许多,看来凤凰也没讨到好处。忽地一片惨绿色水幕落下,悟空见了,略一思考,急忙躲了过去。 离了老远,尚闻到一股腥臭气息,悟空心道,这十有八九是相柳身上毒液,相柳之毒,天下无双,可要离远些才好。 他眼见自己修为不够,错过一场好戏,心中好生郁闷,落到地上来,只见那片惨绿液体正落到通天河中。 悟空忙喝道:“一切水族,速速出河!” 覆海蛟见悟空竟在此地出现,面上一喜,悟空喝骂道:“快都滚出来!” 覆海蛟一愣,不知悟空何意,但仍叫手下水族出了水。只见这道惨绿液体入了水中,顺上游流下,所经之处河水尽变成墨绿颜色,有几个出来慢的,沾到一点,立时倒毙在水中。 覆海蛟大惊:“这是何物?” 悟空白了覆海蛟一眼,只当不认识,擦肩掠过。 万圣见了悟空,心中大喜,飞过来变成了人形叫道:“恩公,你怎在此?”悟空心中暗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眼见真武发怒还敢顶嘴。口上却道:“我在此另有要事,你来做甚?” 万圣不知悟空先前已看了半天戏,道:“我来与真武讲理,要为我兄弟讨个公道!”悟空一时无语,眼见龟蛇二将与三十六天将在旁边站着,目光中生出疑色,自是对悟空有了许多猜测。只见龟蛇二将走过来,对悟空道:“大圣一向安好?” 悟空还了个礼道:“我保唐僧西去至此,过不去通天河,不好,不好。” 龟将笑笑道:“都是小事,今日我等随大帝来擒覆海蛟,并未见着大圣,告辞!”说完龟蛇二将转回阵中,带着三十六将与五龙飞回了天庭。 悟空一愣,龟将什么意思?他想了想才明白,龟将这是有意替自己隐瞒了。果然在真武眼中,自己还是有极为重要的位置存在。 天庭众人一去,悟空这才放下心来,对万圣道:“刚才你实在有些鲁莽了。”万圣道:“有何鲁莽,有话不说,憋在心里岂不憋出病来了?” 悟空道:“祖龙显然有难言之隐,你何不寻个无人处仔细问问,偏要当面质问?”万圣道:“他在天庭从不出来,我哪里寻得见他,若寻到天庭去,岂不早被打了出来?” 悟空叹口气,这事在万圣心中压了无数年,这个心结自然难解。 不过依心中揣测,真武将九龙送给元始拉车,必有深意所在。后来敖广等人能当上四海龙王一职,也算一方霸主了,恐怕与给元始拉过车这个资历不无关系。想想后世给领导开车的都能混到处级干部,这事自然不稀奇了。 只是这道理如何能与心有成见的万圣说通?好在万圣虽执拗,却还是不敢与真武动手,性命应无忧。 这时覆海蛟又走了过来,对万圣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万圣看了看覆海蛟,转问悟空道:“恩公与他相识?”看这样子,悟空若说不认识,他便不理覆海蛟了。 悟空无奈,只得点了点头。万圣这才对覆海蛟客气道:“小龙万圣,无名之辈。” 覆海蛟念叨了两遍,挑眉道:“你可认得敖恩?” 万圣道:“敖恩是我三弟,如何不认得?” 覆海蛟大喜,道:“果然我听你名字熟悉,敖恩现在我北海之中做客,你要不要见他一面?” 万圣喜道:“我兄弟也好久不见,这自然好!” 覆海蛟扯着万圣便走,一众水族跟在后面拖曳而行,通天河水中染了剧毒,他们不敢入水,有些修为不够的,在地上行得极慢。 悟空又气又笑,喝道:“回来,莫只顾自己走!” 覆海蛟回头看看,施个法术将地上虾蟹托上云中,往北面飞去。(未完待续) 三〇一、无妄灾 这群人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刹那间只剩悟空一个,悟空抬头望望天,不知那四个打得怎么样了,心中委实有些为真武与麒麟担心,但自己实在帮不上忙,又能奈何? 他看了看通天河,心中大惊,相柳之毒果然厉害,此际连河岸都变作绿色,岸上一切青草树木俱都枯黄而死。 悟空摇了摇头,此毒不消,通天河难过,唐僧肉体凡胎,沾着一点只怕便神魂俱灭了。 悟空回了陈家庄,坐在无人处静静发呆,刚才遇见后土时忘问了一件事,不知通臂去了哪里,自己若能帮得上他,自然义不容辞。 唐僧如今也知道通天河是一个大坎,见悟空发愁,也不再来催促。乌平凑过来问道:“大圣,刚才天上热闹得紧,是哪路大神来了?” 悟空道:“来了好几个厉害角色,我只认得一个真武,其余的都不认识。” 乌平吸了口凉气道:“啧啧,玄天上帝,这可是个狠角啊。” 悟空微诧,道:“你认得他?” 乌平道:“不敢认得,不敢。” 悟空道:“究竟狠在何处,说来听听。” 乌平道:“我也只是听说,据说当年玄天上帝镇守北方,将北俱芦洲妖魔一扫而空,一切虫族禽类,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悟空听了,心中震撼,一个活口没留下,一洲妖魔,我的天,那是多大的数量?这也并非真武心狠手辣,想是他乍中了相柳与凤凰种下的那个诡异印记,心中郁闷之极,故而大肆杀戮禽类与虫类以泄愤。 真武啊真武,你这么做倒真有些过了。凤凰相柳虽是两类之王,但他两个与你交恶,又与下面小辈何干? 悟空正寻思间,忽听外面又有打斗声传来,他急忙纵身出去观看,只见这四个又打了回来。真武对手正是凤凰,他两个分为龙凤,本身便生的极为好看,交起手来各式法术御出,更是绚丽多姿,这哪里是打架,分明像是焰火晚会。真武与凤凰招式漂亮,却并非华而不实,招招直逼要害,极为实用,二人鳞片羽毛空中四散,法术与肉身搏斗时刻变换,真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再看麒麟与相柳两个却迥然不同,相柳浑身是毒,麒麟只远远避着放出法术,相柳难近他身。悟空初时以为,麒麟模样粗犷,一副火爆脾气,当是以力为先,哪知麒麟法术也是出神入化,五行之术无一不通,更兼许多不知名的奇特功法,虽离得远,却也将相柳逼得手忙脚乱,不时便有绿色液体自身上滴下来,不知麒麟如何伤了他。 悟空见了放下心来,真武和凤凰也只平平而已,但相柳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麒麟的,麒麟和真武被这两人追了许多年,今日终于找回了一些场子。 这时,只见相柳连声怪叫,不知自何处取出一个金光闪闪环子来,麒麟见了这环子脸色一变,一脸警惕神色。悟空见了这环子,却与套在黑熊精头上那个环子极为相似,他心念一动,莫非这环子和如来的三个箍是同样的来历? 相柳怪笑一声,环子抖出,在空中朝麒麟飞来。麒麟凝神以待,只见这环子飞得极缓,忽然折了个方向,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再出现时,已转而疾速飞向真武。 麒麟大惊,相柳真是阴险至极,真武正与凤凰交战正酣,哪里能躲得过去? 便在这时,悟空不知着了什么魔,心意一动,筋斗云便使了出来。他与真武相距也只几里远,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只刹那间到了真武身后,这金环不偏不倚,正套在悟空脑袋上! 这一下变故突兀至极,四人一齐停了手,目光都盯在悟空身上。 而最吃惊的还属悟空,这是怎么了,自己明明在一旁观战,怎忽然鬼使神差奔着这个金环去了?悟空真是欲哭无泪,他早发过誓,绝不带任何帽子在头上,就是为了避开紧箍咒之痛。哪知今日和中了邪一样,见了这金环便情不自禁迎了上来,这实在是无比诡异之事。 相柳自认这金环必能擒住真武,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又惊又怒,喝道:“孽畜,你从哪里出来的!” 悟空心中极为郁闷,破口大骂道:“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丑东西,活成这般模样,还在世上吓人!老子正过路,你乱丢什么东西?” 相柳一阵心疼,这金环可是难得的宝贝,专为麒麟真武预备的,不想却套住了一只不相干的猴子,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他伸手便来捉悟空,只要一顿痛打以解心头之气,真武见悟空替他挡了这一下,心中无限感激。再看相柳欲对悟空施暴,已是目眦欲裂,疯了一般扑上来,龙爪如钩,便朝相柳抓来。 相柳自恃身上有毒,岂料真武此时已全然不顾,一爪便抓中相柳腰间,扯下好大一块皮肉来。相柳疼的哇呀大叫,今日这亏是吃定了,于是施法便遁地而逃。 相柳走了,凤凰却没动,定定看了悟空一会,叹口气道:“真是一物降一物。”说完这话,便振翅飞了。 真武虽抓中了相柳,但爪上也染了许多绿液,他自知中了相柳之毒,但此时却也无心思顾他,转对悟空道:“你这是何苦?” 悟空不由得一阵苦笑,心道,我哪里是为救你,分明是邪念作祟,这箍子想是一个专门克制我的法宝,离得老远便将我收了。 麒麟过来看了看悟空,竟笑了起来,道:“你这猴子,也忒贪财,见了金子便不要命。”悟空实在忍不住“呸”了一口,怒道:“你若要便拿去!” 麒麟哈哈大笑,与悟空道:“你无需生怒,若是别人中了,自然无法,但你应无碍。这环子和我体内印记有异曲同工之妙,那黑熊头上的金箍亦然。你既能解了我体内印记,这个自然也难不住你。” 真武听了却身躯一震,道:“你体内印记是悟空解的?” 麒麟道:“骗你何用?” 悟空明白真武意图,道:“祖龙莫要担忧,我有了闲暇便去北天门寻你。” 真武异常激动,道:“好,我先回去驱毒,你若有难事,尽管来寻我。” 悟空不由得无语,自己如今最大的难事,自然是头顶这个金环,总你真武神通广大,却也帮不上忙。 麒麟道:“我也回了,今日打得过瘾,哈哈!”说完便扬长而去。 悟空恨恨瞪了麒麟背影一眼,这人专说风凉话,真是可恨,不过他说的那法子,倒真有几分道理。麒麟之前见过这金环,听他意思,对黑熊精头顶金箍也颇有研究,若这金环和金箍是同源而生,没准自己真能解得开呢。 悟空再次回忆方才情景,金环向着真武,也就是自己这个方向飞来,当金环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确实有一种想要扑上去的感觉。当时电光火石,自己只是心意一动,收身都来不及,这金环必定有古怪。 记得观音使金箍欲收麒麟,麒麟依靠黑熊精逃过一劫,那次自己离得老远,丝毫没有这般感觉。但这个金环和如来给观音的金箍类似,但那三个箍套的都是太乙金仙,而这个金环却是用来捉真武和麒麟的,怕是专为入圣人物准备的,威力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再想想《西游记》中,美猴王平白无故将帽子扣在脑袋上恐怕恐怕也只是一时好奇,他一个上天入地神通广大的猴子,上过天庭入过地府,什么没见过,区区一顶花帽怎能对他有偌大诱惑?或许便是那个金箍,不知不觉间对他产生了蛊惑之力。 悟空头上多了个东西,十分不舒服,他知道,这个金环是绝对不能用蛮力取下的,因此也不费那个力气。 他使神念探去,竟毫无阻碍,这金环也没甚么特别,只是内中镌刻了极为复杂的阵法,又有几缕淡黑色的造化在阵中游走。 悟空不懂阵法,但这淡黑色造化……他忽地想起一事,于是伸出指尖,便有一丝极细小的淡灰色造化逸出,这丝造化,是他当年三界中自麒麟体内取出的。 这两种造化,竟然毫无二致,金环中的造化颜色略深,只因数量多些而已。看着手上这丝造化,悟空不由想到一事。麒麟就是因为体内有这丝造化,才能被凤凰和相柳寻见,可见这丝造化与凤凰相柳必有着隐秘的联系。那自己取出了这丝造化,他俩不是时时都能寻见自己了?奇怪的是,这么久以来,自己从未被他两个骚扰过,这又是何缘故? 悟空尝试着触碰着去触碰金环内造化,却总被阵法隔开。他颇为无奈,但又有些欣慰,自己既能吸出麒麟体内造化,金环中的造化应该也能化解,自己虽不懂阵法,但自然有人懂得。悟空再不迟疑,又化个身形,辗转回了齐天岭去寻通风。 就在悟空变作白衣书生的那一瞬,他突然感觉到异样,伸手摸摸头顶,这金环居然不见了! 真是怪事迭出,金环明明套在头上,怎会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三〇二、环中阵 悟空满腹疑窦来在齐天岭,麒麟正神采奕奕在岭上观山,见悟空来了,惊道:“那金环……你这么快便除去了?” 悟空苦笑道:“哪有这么快,不知为何,我变作此本相,便见不到金环。” 麒麟寻思道:“第二本相……这倒也不奇怪。你变化腾挪,也应见不到这金环才对,但此物根植入魂魄,不信你可去看黑熊精。” 悟空道:“金环上有些奇怪阵法,我是堪不破,还要叫通风来才行。” 须臾,通风携黑熊精来见悟空,几人寻了个僻静洞府,悟空现出原型来,将头上金灿灿圆环给通风看。 黑熊精见悟空头上也多了个环子,咧开大嘴哈哈笑起来,麒麟瞪他一眼,黑熊精急忙收声。通风看了看黑熊精,又看了看悟空,道:“这两个法宝应是一人所制。” 悟空点了点头,通风与他分析的大致差不离,道:“他那箍上也有阵法?”通风仔细看看黑熊精头上金箍,道:“有阵,不止一个,这箍儿我能解。” 悟空大喜,只见通风将手抚在黑熊精头顶,闭目运神念,他绕过箍内阵法,运功施法。悟空只见一缕缕淡灰色造化自金箍中逸出,凝在通风指尖。这造化只他二人得见,麒麟与黑熊精却见不到。 约莫半个时辰,通风将阵内造化吸尽,道:“此中造化以此金箍为介,深植入魂魄丹田,除了你我,怕是无人能解。若有人念起与这阵法呼应的咒语来,受法之人只怕生不如死。” 悟空见那金箍仍在黑熊头上,道:“为何不将这箍取下?” 通风道:“内中造化虽尽,但要取这箍,也要先破阵才行,我虽入阵容易,但要破此阵,却也需费一番手脚。此际这金箍虽在头上,但已失了效用,取箍不急。” 悟空道:“既如此,你再看看我这金环。” 通风依样而为,将手掌按在悟空头顶,凝思良久,脸色阴晴不定。终于睁开眼睛道:“你可记得,我和你说过世上最厉害的阵法?” 悟空想想道:“可是天地阴阳之阵?” 通风点点头道:“不错,没想到我居然真能遇到。” 悟空一惊:“什么,你是说这金环中有极厉害的阵法?” 通风道:“不错,此环中共五个阵法,倒有三个我叫不出名字来。” 悟空心一沉,通风若不识,还有谁能识得,除非元始天尊或有可能。果然通风道:“我师尊应能识得此阵,但他又无吸取其中造化之力……” 悟空苦笑道:“这可如何是好?” 通风道:“你莫急,我已将此阵记下,寻个时机去请教我师父即可,纵拼了命,也要将这阵法学会。” 悟空叫黑熊精出了洞,伸出指尖来,凝出自麒麟身上取出的那道淡灰色造化之丝,道:“这造化怎如此怪异,究竟是如何制成的?” 通风做了一番比较,道:“果然与金箍中造化一般无二,这造化……说是造化,却又不像,我也从未见过。” 悟空道:“昔年凤凰相柳便是凭着这个东西寻到麒麟的,这两缕造化在你我身体中,不是是否会有妨碍?” 通风摇了摇头,将那缕造化收了,道:“你可能看出我有何不同?”悟空仔细探查通风良久,这缕造化入了通风体内,无影无踪,怎么也看不出来,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御使。 通风道:“你我以造化之身混世,但凡造化入内,都可混作一团,这造化虽奇异,但也逃不出这天地中,旁人自然看不出来,你大可放心便是!” 悟空带上了金环,真是浑身不自在,不由得想起此事影响。凤凰相柳要擒真武麒麟,自然受了那人指使,而自己横里插了一杠子,那人也必定知晓。自己若被那人怨恨,可绝不是件好事。 而那人与西天有脱不开的干系,这事如来自然也会知晓,不知自己戴了这个金环,对取经是否会有什么影响。 悟空越想越是郁闷,暗自发誓,今后若见了热闹,必定要躲得远远才好。可是五类之王大战,这辈子也见不着几回,怎能忍住不看。 咦,自己被金环套住之后,凤凰说了一句“果然一物降一物”,这话又是何意?这金环,难道是专降造化神猿的宝贝? 《西游记》中那美猴王在取经路上屡次三番想要摆脱紧箍的束缚,但从头至尾也没能如愿,直到他皈依了佛门,才将紧箍取下。这个过程很是耐人寻味啊。美猴王未有自己这般际遇,从头至尾都是太乙金仙,又与七大圣其余六个分道扬镳,恐怕他十有八九不知自己是造化神猿,更是“未醒”的状态,故此参不透紧箍的奥妙。 自己如果真将这金环取下,是不是反而证明了自己已经知道了造化神猿的秘密?如此做法,会不会打草惊蛇呢?观音催促自己加快取经行程,会不会和这个有关?是不是自己要在未醒之前到西天,才遂了如来心愿? 悟空多谋多虑,一想到此事,心中反而淡定了许多,这个金环和紧箍不同,并无那个絮絮叨叨的唐僧在身边御使,故此暂时也无多大影响。 他离了洞,去寻后土,后土正与嫦娥闲坐。察觉到洞外有人,便将悟空唤进洞中。后土见了悟空头上金环,自然颇为惊讶。悟空也未细说内中详情,自顾自寻个木椅坐了。 嫦娥见悟空进来,一双妙目便再没移开,只紧紧盯着悟空,目光中似有些迷茫神色,悟空看了看嫦娥,感觉颇为奇怪,自己好歹是他们夫妻团圆的恩人,怎么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只见嫦娥只看着悟空头顶金环,一语不发。后土也微微诧异,问道:“妹妹,你怎么了?”嫦娥一惊,似从梦中惊醒,道:“无妨,我看这金环似有夺人心魄的效用,故而有些失神。” 悟空一听,便知嫦娥在扯谎,一定是这金环让她想起了什么!悟空问道:“嫦娥仙子,在齐天岭住得可好?” 嫦娥道:“承蒙各位照顾,这里便是家了,怎会不好?” 悟空道:“仙子,怎么不见你那玉兔?” 嫦娥面上微红,道:“一日我带她闲逛,她钻入草丛便不见了,我法力低微,寻了许久也没寻到。” 悟空见嫦娥不似作伪,道:“她若认主,迟早会回来的。” 嫦娥道:“许是住不惯了吧,玉兔也是通灵之物,若想回来,只怕早回来了,这都过了几年了,唉。” 悟空又问:“嫦娥仙子,可还有父母在世?” 嫦娥道:“父母?几万年前便已没了。” 悟空点了点头,后羿说过,嫦娥转世生于一个小部落中,今世的父母若没成仙,自然早已不在了。 后土笑道:“悟空,你是来寻我,还是来寻嫦娥妹子?” 悟空道:“只是闲聊几句而已。”他对后土道:“后土娘娘,通臂神猿去了哪里?” 后土道:“他仍在九幽之渊呢。” “他回那里作甚?” 后土道:“你们兄弟事,我哪里知道?他见了通风便躲的远远,是不是有旧怨呢?” 悟空摇摇头,造化神猿如同一体,怎么会有仇怨?这时悟空突然想起灵宝道尊说过的一句话“那阴魂本在天地间游荡,遇土则入,遇木则逃,遇火则喜”,通风乃是五行属木,可不正是克土!通臂见了通风便逃,会不会是这个缘故呢? 悟空叹道:“通臂何时才能恢复本来面目呢?” 后土道:“他入了混元境界,这事便不在话下,当日通臂见了你,性情大转,你没发觉么?” 悟空道:“我之前并未与他见过几次,他是什么性情,我哪里知道?” 后土道:“你五行御土之术丝毫不通,自然难与他相知,我和他相处久了,自然能看得出来。” 悟空道:“这性情大转,是好还是坏呢?” 后土道:“自然是好!通臂先前浑浑噩噩,许多事是自己故意忘却,只做懵懵懂懂模样,而今他潜心苦修,已是生机勃勃景象了。” 悟空闻之大喜,这结果岂不正是他想要的? 悟空起身给后土施了个礼,道:“多谢后土娘娘援手。” 后土笑道:“我只是帮衬而已,若不是见到你,通臂只怕仍是原来模样。你才是主心骨呢!我告诉通臂,他若能修成混元之体,我必能助他恢复本来面目。” 悟空想了想,自怀中掏出三枚金丹来,这三枚金丹是当年出三界时自老君哪里哄来的,一直也未用。 悟空将金丹交给后土,道:“娘娘若有空暇,可将这三枚金丹给他,应能助他修行。”后土结果金丹,啧啧赞叹,道:“果然好丹,我看了都忍不住要吞下去。” 悟空笑道:“娘娘什么宝贝没见过,还稀罕这几枚金丹。” 嫦娥那边见了这三枚金丹,喃喃道:“这是……太上老君的金丹。” 悟空一怔,问道:“嫦娥仙子,你怎认得?” 嫦娥不答悟空,一只玉手扶住臻首,对后土道:“姐姐,今日头有些痛了,改日再来与你叙话。” 后土道:“好啊,都随你。” 悟空看着嫦娥绝美的背影出了洞,心中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三〇三、大鹏威 得知通臂神猿心性大转,悟空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以颛顼之身离了齐天岭,回通天河兜了一圈,见河岸一片惨绿,颜色稍淡,但仍无法过河。 悟空想起一事,便使法术在外面划了好大一个圈子,使人不得入内。此举只是以防凡人不知凶险,误入此地送了性命,也算积了几分善功。 做完此事,悟空不回陈家庄,反而往西面飞来,大禹等人带兵出去也有一日功夫,不知可有遇到阻拦。 齐天岭往西两千余里,有一座祭赛国,悟空行到祭赛国以东,只见一座荒山之中,齐天岭众妖兵驻扎安营。 悟空落了下去,寻到大帐之中,见牛魔王、金翅大鹏、九灵元圣三人正在帐中闲坐。一见悟空进来,牛魔王第一个嚷道:“悟空,你来评个理!” 悟空笑道:“又评什么理?” 牛魔王道:“大禹带我等出来,只仍在荒山野岭不管,他倒与后羿进城逍遥去了!” 悟空道:“大禹前辈自有主张,他乃是本军主帅,不听他的听谁的?” 牛魔王道:“还道出来便有热闹,却仍是如此无聊!” 悟空道:“西面便是祭赛国,举城都是凡人,你若要打便去吧。” 牛魔王哼了一声,也不理悟空。便在这时,大禹与后羿进了帐中,见悟空到来,打了个招呼,便坐下道:“方才去祭赛国探了一圈,此国内扬佛抑道,举国都是佛塔寺院。” 牛魔王叫道:“那便去拆了啊!” 金翅大鹏道:“拆寺庙容易,拆人心最难,你还真要将信佛的都杀了不成?” 牛魔王道:“我老牛岂能对凡人动手?” 大禹道:“我等此来,非是以武立威,却是要教此间百姓不再做那愚男信女,所以蛮力是用不到的,必要想个手段才好。” 牛魔王道:“既是如此,又带这许多兵作甚?” 悟空道:“齐天岭既要外扩,总要有人占下地盘,各村各寨各山各岭,都要有我齐天岭眼线,这才叫从根而治。不然今儿占了,明儿丢了,又有何用?” 牛魔王一怔,叹道:“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还是天庭厉害,天下各处皆有土地山神河怪,这要费多大力气才行。” 悟空道:“那是自然,不过齐天岭却并非要一统天下,只将岭周几千里占为己有,便可试探出两方态度,将来若有事,也好有个缓冲。” 牛魔王道:“这活计颇为费心,哪里有打打杀杀来得痛快。” 悟空道:“我等断了西天造化之源,只怕便有人来找了,到那时自然有的仗打!” …………………………………… 灵山之上,如来端坐大雄宝殿为众人释道。有比丘来报,云齐天岭举兵西移。 如来停了**,对众人笑道:“世人共争不急之务。” 阿傩道:“佛祖,即使如此,唯恐妖魔入世,祸害众生。” 如来道:“自性若悟,众生是佛,那堪破的伤不得,那着世俗相的也不必管。” 阿傩不知如来何意,便退下不语。 如来又道:“文殊、普贤,你两个带罗汉尊者去看看,若有伤我佛门子弟的,自然要治。” 文殊普贤暗中叫苦,齐天岭众人本事他们不是没领教过,当年佛祖如来都被后羿三箭射退,他两个怎能相抗。 但如来有旨,谁敢不遵?于是共道一声“弥陀佛”,便带了十八罗汉,八大金刚出了大雄宝殿。刚一出殿,便遇见弥勒尊者。 文殊普贤一起施礼,心中诧异。弥勒尊者少有来此,今日这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了?只听弥勒佛道:“闻得齐天岭群妖异动,特来和佛祖商议对策。” 文殊道:“佛祖已命我等前去护教。” 弥勒佛笑道:“甚好甚好,那我也不必进去,随你们一起去便是了。” 文殊普贤大喜,弥勒佛有通天彻地之能,怕是不下于如来,有他坐镇,即便败了也非己之过。弥勒尊者身后站着黄眉童子,见了文殊普贤也施了个礼。 两菩萨知道黄眉极为受宠,匆忙还礼。 众人离了灵山往东而来。 云上,弥勒尊者掏出两件法宝,交给黄眉童子,道:“待会见了妖孽,无需留情!” 黄眉童子接过一对金钹,一个布袋,大喜道:“谢佛祖!” 这两件法宝非比寻常,文殊普贤看的心中生羡,不由得对黄眉童子又高看了一眼。弥勒佛带众人且走且行,片刻到了祭赛国东。 果然荒山之中现了妖踪,弥勒尊者道:“文殊,你与八大金刚先去试探,先礼后兵,问问妖魔到底意图何为?” 文殊带上八大金刚腾云过来,永住金刚当空一声喝,道:“这许多妖兵,怎敢来扰凡界!” 牛魔王正坐在帐中,听见有人在上面喊叫,大喜过望,抄起铁棍便冲了出去。 到了外面,牛魔王看看这阵势,文殊菩萨带着八大金刚居高临下虎视眈眈,远处又有东来佛祖与十八罗汉观望,回身喊道:“还不出来,人家打上门了!” 悟空笑道:“再晾他一会。”众人端坐不动,果然牛魔王返身冲了进来,喝道:“做什么!缩头乌龟吗!” 众人见牛魔王恼羞成怒,大笑道:“你不是要打架么,怎么回来了?”牛魔王呸了一口道:“什么兄弟,将我一个晾在外面!” 大鹏道:“二哥,我一人就敢出去,你信不信?”牛魔王道:“你出去看看,只怕不会再这么说。” 金翅大鹏昂首出了大帐,见文殊带八大金刚云端站立,双翅一展凌空悬住,傲然道:“尔等来我齐天岭作甚?” 永住金刚见了大鹏,不敢答话,文殊菩萨笑道:“此处离你齐天岭几千里之远,如何成了齐天岭地界?” 大鹏道:“照此说了,此处离灵山不下几万里,尔等又来作甚?” 文殊道:“大鹏,你也是有头有脸人物,怎说话如此无赖?” 大鹏冷笑道:“休做道貌岸然模样,无非凭本事占地盘,是也不是?” 文殊被大鹏说的挂不住脸,抽出慧寂金刚剑道:“好罢,既然你说了,那便看看你有何本事!” 大鹏取出方天戟来,斜着在空中划了一道轨迹,瞬间冲入八大金刚人群中。这柄方天戟无甚稀奇,只是大鹏身法太快,真如魅影一般飘忽不定,前一戟残影未消,下一刻又转向他处,逼得八大金刚手忙脚乱,人人自危。 文殊见大鹏避而不战,御起慧寂金刚剑,剑一撒手,便直追大鹏而来。此剑威力无边,大鹏不敢硬接,转折几次却仍甩不掉。八大金刚分拦住四面,将大鹏困在正中。这一柄金刚剑自上而下,朝大鹏穿来。 眼看此剑便要自上而下将大鹏刺个对穿,只见大鹏双翅一折,借着这股风力硬生生将身子移后两尺,躲过了文殊十拿九稳的一剑。 文殊急捻法决,慧寂金刚剑在空中自主抖了个剑花,以柄为轴风车般转了起来,又朝大鹏斩来。大鹏避无可避,只好使方天戟硬接,当的一声,金刚剑被磕出丈许远,大鹏身子也滞了一下。 八大金刚挥金刚杵上来,八人使得竟是同一招式,一起朝大鹏砸来。这八人任意一个都不是大鹏对手,但八人一起发力,有个名堂在里面,叫做“金刚怒”,这一下要是砸中,大鹏将吃大亏。 大鹏苦笑,自己以为修至混元金仙,当可来去无碍,不想却被文殊一柄宝剑逼得手忙脚乱。他横起方天戟硬接上去,忽觉空中一个青色大鼎将他罩在正中,他这一挡拦到了空处。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八杆金刚杵一齐砸在这巨鼎之上。 然后就听八大金刚一齐“嘿”了一声,又一齐喷一口鲜血出来,个个倒飞出几十丈远。大鹏自鼎下飞出,才见大禹不知何时到了空中,刚才正是他祭出禹鼎,将大鹏护在当中。大鹏心中惊骇,这是什么法宝,没见大禹出手,单凭反震之力,便将八大金刚一齐击成重伤! 大禹收了禹鼎,对文殊道:“以众敌寡,毫不羞耻,若有胆量,你我一战!” 文殊哪里敢应战,转身便走,大鹏方才被众人围攻吃了亏,喝道:“休走!”他展开身法,自下而上兜了个大圈,却比文殊还快,正截在文殊面前。 大禹道:“好,你两个单打独斗,我绝不插手!” 大鹏知道他手中方天戟不如文殊法宝厉害,索性收起来不用,亮出巨爪朝文殊抓来,文殊挥剑便斩,二人在空中斗在一处。 若论修为,大鹏自然不如文殊,但文殊却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总担心大禹会在背后偷袭,这一分神,便堪堪和大鹏战了个平手。 大鹏身法极快,偶尔怪招一出,也将文殊逼得慌乱起来,地上牛魔王见大鹏大显神威,一阵阵叫好道:“老三厉害!打他,要不二哥替你?” 文殊听了心中更是恼火,他堂堂菩萨身份,却被人当做练功的把式。大鹏越战越勇,铁翅利爪挥来,锋刃毕现。 文殊见士气已堕,且战且退,几个回合便大鹏引了过去。 黄眉童子见时机正好,暗暗取出金钹来,待大鹏不注意时,金钹祭出,便要将大鹏收在里面。(未完待续) 三〇四、人种袋 悟空在地上远远见了弥勒佛祖,心中一惊,暗道,他怎么来了?他得了老君点拨,知道未来佛东来佛祖和过去佛燃灯古佛和如来貌合神离,东来佛祖暗中指使文殊和灵吉等人阻止取经,看似隐秘,又怎能瞒得过如来?说白了,其实和明着作对没什么分别。 悟空只道东来欲夺如来基业,和真武紫微有相似之处,此次齐天岭西扩,恐将引得如来亲至,东来若为消耗如来实力,只坐一旁看笑话便好,不料他非但不等着收渔翁之利,反而亲自上阵来寻齐天岭麻烦,这可真让悟空有些搞不明白了。 东来旁边站着的那人,虽只太乙金仙修为,却一脸傲气,两道淡黄眉毛更是与旁人不同。悟空一见这人,便知他来历,此人必是黄眉老佛无疑! 见了黄眉,勾起一些记忆,黄眉当年罔顾尊卑,以弥勒佛座前童子身份,竟敢自建小雷音寺,自称佛祖,如此犯上之罪,也不见如来将他怎样,由此可见如来对东来佛祖也是颇有忌惮之心。 悟空思绪未定,只见黄眉暗暗取出一对亮闪闪的金钹来,他暗道一声不好,这金钹的威力他是知道的,黄眉修为不见多高,只金钹和那布袋法宝厉害。悟空大叫道:“大鹏小心!” 大鹏正拦住文殊,背对黄眉,这对金钹无声无息,在空中生了异变,大若无边,朝大鹏罩来。大鹏听悟空提醒,不知究竟,想要躲开时,为时已晚,眼看这对金钹已经将他罩在其中。 便在此时,怪象突生,这对金钹眼见奏功,却偏留了一道缝隙。只听大鹏“哈哈”一声朗笑,自这缝隙中穿了出来,转身便朝黄眉扑了过去。 黄眉大为惊讶,他忙将金钹收回,空中一只孤零零的小箭落下,这枚小箭只尺许长,粗细不如小指,却出现的恰到好处,救了大鹏一次。悟空这才明白,除了后羿,谁人能有这等修为? 后羿见大鹏扑向黄眉,急忙跃在空中,自背上将巨弓取下,拉了个空弦,直直对准了弥勒佛祖。非是为他,只是担心弥勒出手,大鹏吃亏。 黄眉收了金钹,挥起狼牙棒与大鹏站在一处,大鹏恼他偷袭,不过四五个回合便将黄眉打得身法招式俱乱。弥勒心中苦笑,后羿虎视眈眈,他纵要捉大鹏也不敢妄动。 普贤菩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身影一闪入了战团,右手伸五指,掌向外,大指与中指、小指微曲,只伸食指、无名指,法决念起,三指对着大鹏喝道:“孽畜接招!” 只见空中虚化出一柄三股金刚杵,每支不下二尺粗细,挟滚滚金刚怒啸之声朝大鹏袭来。大鹏深知,这三股杵实在比真的还厉害,他不敢硬接,急往后闪。忽觉身后劲风袭来,正是文殊的慧寂金刚剑,文殊隐忍许久,只为这一击。 大鹏以一敌三,头脑却极为冷静,他知道文殊在后、普贤在前,自己想要报黄眉偷袭之仇只怕难了。于是两翅垂下,身子软靡,如同散了全身功法,竟停在空中不动。 金刚杵与慧寂金刚剑将大鹏逼在当中,这一前一后若是击正,必是透心凉的场面。大禹将禹鼎擎在手中作势待发,后羿后手微转已做好相救准备,悟空和牛魔王更是跃在空中直扑了过去,而大鹏,忽然凭空消失了! 众人无不震惊,大鹏若是要躲,未必躲不过去。他做出那姿态,如同放弃了抵抗一般,任受屠戮一般,这凭空消失的手段,又是什么法术? 须知神仙五行之遁自可凭空消失,但最难的却是在空中施法,要使纵地金光,必要先停顿少许时光方可。所以真正交战,想靠瞬移之法来制敌只是想象,却是难以行得通。 大鹏适才也只一眨眼功夫便无影无踪,这是哪门子道理?众人正纳闷,忽听黄眉哇呀一声大叫,再见他脸上已多了一道极为明显的印痕,须臾便肿了起来。 大鹏这才现身出来,笑声从空中划过,回了本阵之中,立定后叫道:“黄眉小儿,两清了!” 黄眉受了大鹏悄无声息的一击,心中惊骇自不必说。这一翅却如同打在文殊普贤两人脸上一般,没想到他两个竟也没护住黄眉。 悟空问大鹏道:“刚才那是什么法术?”大鹏心情极为畅快,道:“非是法术,乃是天赋神通也!我在金天银地几百年也未练成,不想今日忽然顿觉,哈哈!” 牛魔王哼了一声道:“仍是逃跑的手段,甚么了不起。”大鹏知道牛魔王故意为之,也不理他。牛魔王早已手痒难耐,提起铁棍寻到八大金刚,悟空无奈跟上,暗道,老牛真是莽撞,大鹏能有脱身本领,你却也敢孤身犯险。 九灵元圣见两个兄弟以二敌八,便也化作九头之身,摇摇晃晃入了战团。这三人两杆势大力沉无人能敌的铁棍,又比八大金刚多了三个脑袋,也只十数个回合,便将八杆金刚杵磕飞了六根,八大金刚被九灵元圣叼住了三个,眼看他口一合,便要变成六截。 便在这时,东来佛祖终于说话,道:“大伙住手!” 悟空笑道:“东来佛祖,有话快说,我这兄弟可叼不了许久。” 东来佛祖道:“乱哄哄打作一团,又有何用?” 悟空问道:“若不愿打,你来做甚?” 东来佛祖道:“大禹、后羿,你两个手段我也曾见过,你叫那狮子且先放开,听我一言。” 悟空道:“你说放便放——” “放个屁!愿打服输!”牛魔王喝道。 悟空白了牛魔王一眼,心道,老牛真没素质,当着佛祖也敢爆粗。 东来哪能和牛魔王滞气,呵呵一笑道:“不愿放,也由你。我要和你们打个赌,敢是不敢?” 悟空不由得无语,难道西天的人都爱打赌? 只听后羿道:“说!” 大鹏在后面暗暗翘起大拇指,这才叫范儿,佛祖说了那么多句,后羿只回一个字。哪像悟空啰里啰嗦的,没半点高人气质。在大鹏心中,后羿早已是他的偶像了。 东来佛祖道:“尔等虽占上风,却只因我有好生之德,极厉害的法宝尚未使出,你们若不信,我便用这法宝与你们其中一人战一场,如何?” 悟空暗道,东来也是个有心计的,他眼见群战难胜,又想了这么个法子来。于是道:“你且说,输了怎样,赢了又怎样?” 东来佛祖道:“我若输了,今后再不阻你们西去,纵使打到灵山去,我也不管了。我若赢了,在场齐天岭中人,尽数退回去,再不准西进半步!” 悟空琢磨琢磨这条件,有点亏啊,于是道:“东来佛祖,你也自视太高,你一人便能抵得过我们这许多人?” 东来佛祖想了想道:“罢了,那便加上文殊、普贤二人,如何?” 文殊普贤二人也有混元金仙修为,论本事只怕比大鹏还胜过一筹,如此赌注,倒是差不多了。但悟空想了想,这事他却做不了主。 东来佛祖有多大本事,他委实不知,若是麒麟在此,悟空当即便可应下,但大禹和后羿两个究竟能不能敌过东来,还真是难说。 悟空于是道:“此事非我一人之事,还要商量一番再做决定。”于是悟空示意九灵元圣将那三个金刚放下,文殊普贤带着八大金刚灰头土脸回了本阵。东来佛祖笑吟吟也不急,只等着悟空等人商议。 悟空与大禹和后羿道:“二位,弥勒佛祖确实有件法宝,威力极大。” 后羿道:“你且说说是何模样。” 悟空道:“这法宝叫做人种袋,又名后天袋子,据说能收各类法宝,连对手都能一并装入袋子里去。” 大禹看了看后羿,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曾见过?” 后羿摇摇头道:“哪有这样的袋子,没听过,莫非是本命法宝?那可要麻烦些了。” 悟空想了想道:“这我不知了。” 悟空知道黄眉曾经使这人种袋阻过唐僧西去,牛魔王曾说过,本命法宝与主人元神相连,若是本命法宝,弥勒佛还真是有恃无恐,就不怕黄眉出什么闪失殃及自己。但那场取经大势已定,弥勒佛对天下高手怕是了如指掌,故而无惧。 后羿点了点头道:“此战大禹去吧。” 大禹也点了点头,道:“正合我去。” 悟空不知所以然,只见大禹飞到阵前,道:“东来佛祖,请了!” 东来佛祖一伸手,果然从黄眉手中接过那个看似寻常的布褡包来,道:“我所用法宝便是这袋子。” 大禹取出青幽幽的小鼎来,道:“我便只用此鼎。” 东来佛祖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凝重神色,道:“大禹小心了。” 只见东来佛祖缓缓抖开布袋,向空中一抛,这布袋便张开了口,对准大禹,缓缓飞了过来。悟空知道,这袋子不但能收法宝,还能将人收进去,他见大禹纹丝不动,心中担忧,忍不住问后羿道:“大禹前辈怎不动?” 后羿道:“大禹与人对战,从不先动手。” 悟空一阵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深沉,一旦输了,齐天岭西扩便无疾而终。只见那袋子越行越近,卷起一阵劲风来。悟空急忙拉着牛魔王等人闪到了后面远远处观望。(未完待续) 三〇五、空对空 这风,是一股极强的吸力,悟空等人离了不下四五里远,仍能感觉得到,但他见大禹身处劲风当中,连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悟空一喜,道:“大禹前辈必定能胜!” 大鹏道:“你怎看得出来?” 牛魔王道:“这再简单不过,看大禹前辈有恃无恐的模样,显然没将那胖老头放在眼里。”大鹏也忍俊不禁道:“胖老头!哈哈哈哈……”牛魔王一阵纳闷,道:“胖老头而已,何至笑成这样,就算是和尚,也是老头。” 后羿目不稍移道:“未必就能胜。” 只见那布袋飘至大禹身前五丈处,便停住不动,大禹似是有些禁受不住,忙将手中禹鼎推了出去,直掷向袋口,才稳住身形。 悟空大惊,禹鼎若被收了,大禹没了法宝,还打个什么劲。 禹鼎掷了过去,弥勒佛不喜反忧,只见禹鼎在空中越化越大,堪堪大过布袋之口,那布袋竟装不进去。 后羿道:“那后天袋子说穿了也没什么,无非是内置一界而已。” 悟空恍然大悟,怪不得什么法宝兵刃、神仙妖精都能被这袋子收了,原来内中竟有一界!悟空不禁想到老君那个金刚琢,金刚琢能收各类兵器法宝,不知是不是也是同样道理。 后羿道:“这也没什么稀奇,这把戏我们在三界中常玩的,大禹的禹鼎中也是自称一界,倒看他两个谁造的界更稳了。” 牛魔王道:“若是比稳,自然那大鼎比那软绵绵的布袋稳多了,布袋放在地上都立不住。” 大鹏嗤笑道:“不懂便将嘴闭上,莫要丢人了。” 牛魔王道:“你懂,你来说说看!” 大鹏道:“我也初窥此术,造界凭借的乃是空间运用之力,不管是鼎还是布袋,都只是外形而已,不过大禹之鼎除了内含一界,还有他用,这点倒是比那布袋强了一些。” 后羿道:“禹鼎乃是大禹与火神祝融、金神蓐收三人一齐制出来的,恐怕没几件法宝能比得上。” 悟空道:“弥勒佛管这袋子叫做后天袋子,又是什么来历?” 后羿道:“后天袋子?人之胎衣称作先天袋子,莫非和这个有关?” 悟空道:“谁人胎衣还会留下来,我看也无甚么用处。” 后羿道:“传闻盘古于混沌中孕育出来,挣破胎衣后,这胎衣自成一件法宝,换做混沌神甲,坚不可摧。便是盘古斧砍在上面恐怕都无济于事。” 悟空惊道:“天,那盘古斧连混沌都能劈开,难道竟击不穿这胎衣?” 后羿道:“只是传闻而已,谁都没见过,混沌神甲防护力天下无双,但毫无攻击力,就如盘古性情一般无二。” 悟空摇了摇头,还是不太相信。 后羿又补了一句:“混沌神甲,也有人叫他太虚神甲,意指自太虚中生出来的。” 太虚神甲!悟空身躯一震,《器典》上排名第三的,可不正是这件太虚神甲!他当即确信,这法宝不是传闻,而是绝对存在! 《器典》究竟是何人所制,能将天地间法宝悉数盘点,就连未曾出世的天机棍都不遗漏,须菩提祖师怎么会拥有这样一本奇书呢,莫非他也不是这个会元中的人物?若不是混沌之前的人物,谁还能有这般未卜先知的能力? 大禹和东来佛祖这番比拼,旁人看去,如同品茗手谈般自在。但二人无不倾尽全力,东来佛祖只道他这件内含一界的法宝已是极为少见,不想大禹这座神秘的大鼎居然也属同类。既是两界相抗,比得可不单单是法宝之力,他两个法力缓缓灌输到法宝当中,就要看谁先吞了谁,自然便是胜了。 相持一阵,东来佛祖暗暗发狠,那布袋凭空涨大,竟有数百丈方圆。大禹无奈,也只得照样为之,只是那鼎总比袋口大些。 二人这一发力,方圆数里之内如变作虚空一般,似乎内中一切都被吸到这布袋和那大鼎之中。悟空几人忙又退后数里,文殊等人也自然不敢近前。 大禹意念波动,察觉到布袋之中如万顷汪洋形成的巨大漩涡一般,他念个法决,禹鼎由横变直,鼎口正对着袋口,一道土黄的淳厚气息自鼎中喷涌而出,源源不断地灌入后天袋子当中。 东来佛祖立时明白大禹用意。不错,大禹见后天袋子一切皆收,似乎无所顾忌,他便顺意为之,看看你这袋子究竟能装多少。 这比拼到了现今,胜负之势便明朗了许多。后天袋子若能将禹鼎中土黄色气息全部收尽,自然便是赢了,只是大禹仍源源不断地补足真气,一时间倒也难决出胜负。 后羿见东来佛祖那后天袋子不断涨大,释然道:“大禹胜了!” 牛魔王愣愣问道:“你怎知道,还没比完呢?” 后羿道:“大禹真气源源不断,那袋子只有入口没有出口,迟早要涨破的。” 悟空隐隐觉得,东来既然决意要胜,必有后招,恐怕不能赢得这般容易。 这比试足足耗了六七个时辰,大禹果然名不虚传,从始至终如山岳般持重,真气悠悠不断,不快不慢。而东来佛祖那袋子越长越大,悟空等人一退再退,就连山上妖兵也感受到了强大的吸力,一齐向后移了几百里。 悟空索性飞上了天空观战,他自上而下一望,暗叫,不好,原来东来佛祖揣的是这般心思。这袋子若再涨下去,眼看便到祭赛国了。 他两个比拼不打紧,这股气息若进了凡人居住之地,只怕变成一场天大的灾难。果然大禹也渐渐看出端倪来,他宅心仁厚,自然不愿伤及凡人,于是真气缓了下来。 东来佛祖等得便是这一刻,大禹稍一收力,他那后天袋子不吸反吐,内中驳杂气息分辨不清,也有大禹土黄色真力,也有佛家金刚之力,尽朝禹鼎中灌输而来。 悟空暗叫一声卑鄙,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果然大禹好似猝不及防,被这股力道推出甚远,东来佛祖咄咄逼人,真力排山倒海般袭来。大禹心中暗恼,这个弥勒佛看似敦厚,也是个心机颇多之人,他勉力抵住。暗运玄功,只见禹鼎竟慢慢旋转起来。 但比法力深厚,东来佛祖还真不是大禹对手,他只道一鼓作气,便能将大禹逼回齐天岭,岂料大禹只退了百里便稳住身形。而那禹鼎,为何旋转了起来,是何用意? 禹鼎越转越快,鼎口与那布袋口中间,仅有一道黄白相间的气体相连,在这气柱的带动下,后天袋子竟也跟着转了起来。 东来佛祖暗道不好,他不知这样转下去会是怎样结局,便使法力要稳住。哪知这样这合了大禹心意,后天袋子本就是软绵绵之物,二人这一较力,不知不觉,袋口竟渐渐拧了个劲,再继续下去,恐怕便要扎紧了。 此时就连牛魔王也看出了门道,笑道:“那胖老头不行了。” 东来佛祖大惊,原来大禹揣的这般心思,他急忙撤力,叫后天袋子随着禹鼎转动起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个劲儿破了。 只见大禹微微一笑,两手一拧,禹鼎竟又反着转了起来。这一下变化突然,只瞬间功夫,后天袋子拧了几圈,直接便拧了无数个褶,鼓囊囊系上了口。 这后天袋子若是系上了口,一切法力尽失,瞬间便被禹鼎收入其中。大禹收了禹鼎,对东来佛祖道:“承让了。” 东来佛祖脸色惨白,也不知是斗法消耗精力过甚还是心境使然,良久才道:“我输了。” 大禹取出后天袋子,抛给东来佛祖道:“愿东来佛祖莫忘先前承诺。” 东来佛祖收了后天袋子,面色才好了几分,道:“言出必践。今后齐天岭再往西去,我绝不插手,文殊、普贤二人亦然。” 说完这话,东来片刻不再停留,带着众人腾云西去。 见东来等人行远,大禹才落下云头,盘坐在地上凝神运气,方才一战虽胜,他也消耗极大,自出三界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恶战。二人虽无招式,却比真刀实枪对战更险恶几分。 最为震撼的乃是大鹏,他素知东来佛祖修为,在西天中也可排在前五之列,初时他只以为后羿乃是上古人物中第一高手,却不想大禹也强悍如斯。 大鹏心中豪气顿生,齐天岭有如此高手,便在这天地间争个鼎足而立,有何不可! 悟空道:“东来佛祖既败,我等正好行事,此时正好派手下善变化的妖兵,赴祭赛国各处,凡有庙宇之处,便可显大神通威慑百姓,但有一点谨记,绝不可为难百姓,滥杀僧众。” 牛魔王道:“那是自然,若有违令者,定斩不饶!” 九灵元圣于是召妖王来此,将此行要办事宜、规矩禁令讲得清清楚楚,妖王得令后便着手下小妖去立即行事。 悟空见齐天岭妖兵行事有度,绝非寻常妖精散漫无约,心中欣慰许多。万事开头难,攻下祭赛国这一片地界,今后再行事自然轻车熟路了。(未完待续) 三〇六、事外人 过了一个时辰,大禹睁开眼道:“悟空,你若有事自去办,此间并无大碍,即便西天有极厉害人物出来,也不过退守而已。” 悟空见在这边又耽搁了一日,若久久不回,也委实说不过去,便道:“一切仰仗众位了。”便使个土遁法回了陈家庄。 通天河畔,惨绿依旧,悟空见受毒面积极大,沿河足有千里之远,若要从上游绕过去,只怕也要多走几百里路才行。 回了陈老者家,唐僧见悟空头上多了个金环,诧异道:“悟空,这是什么?”悟空知道,麒麟凤凰四人惊天大战,只怕瞒不过去,便也没撒谎,道:“前日几只异兽在通天河打了起来,我无事便在旁看热闹,有一异兽丢出一只金环来,不偏不倚却套在了我头上,正为此事愁闷呢。” 悟慧走上前摸了摸,仔细端详,道:“师兄,套的很紧,只怕要使杠子撬才行。”悟空道:“什么法都试过了,也取不下来。” 唐僧道:“这金环虽好看,但平白无故得来的,还是丢了才好,你不如去寻菩萨,将它取下来。” 悟空道:“我正要去寻菩萨,通天河畔被那异兽施了剧毒,若不解了,恐怕河边百姓遭难。” 唐僧道:“善哉善哉,那悟空便快去吧。” 南海普陀落伽山上,观音正抚着一个玉瓶发呆,她刚自灵山回来,还在揣摩如来对他说的“瓶中之物,可解通天之毒。” 正思量间,悟空忽至。观音不唤悟空进来,反倒迎了出去。 悟空见了观音,道:“菩萨救弟子!” 观音一眼看见悟空头上金环,问道:“这是甚么!” 悟空一五一十将自己观战,被平白套了个金环这事说了出来。观音一阵震惊,这金环她虽不认得,但隐约也能看的出,和如来给自己的那三个箍极为相似,而且,还要高级得多。 是谁在算计悟空? 观音听悟空描述那几人模样,却只认得一个祖龙,于是观音猜测,十有八九是道教中人使诈,寻几个高手佯作大战,其实是为了勾引这个好奇的猴子上前观看。不然为何这几人偏要跑到通天河去打? 道教中人果然够狠,明里阻挠不成,却暗中使出这样的阴招来。可是,这个金环又是何人打造的法宝呢,怎么和佛祖给自己这三个箍如此相像?悟空非比黑熊精,能擒住他的法宝,绝对非比寻常,此时还要尽快禀告佛祖才行。 观音问悟空道:“戴着这个金环,可有什么不适?” 悟空道:“只是头上束着难受,并无其他不适。” 观音暗道,那人还未施法,所以你毫无察觉,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那便先戴着吧。”观音道。 悟空哀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我平白无故戴这个玩意作甚,还求求您老施展大神通,帮我摘了吧。”悟空明知观音没这个能耐,但好歹也要求求做个样子。 观音连如来给的三个箍都是只能给人戴上,自己却取不下来,对悟空这个金环更是无能为力。道:“悟空,你这金环我是无能为力,恐怕还要去求佛祖才行。” 悟空叹口气,道:“想当年,我于世上为妖时,那是何等逍遥。纵便随唐僧取经之初,也未有堕过心志,但自从戴了这金环,心里时刻不得安宁。”他并非无由头发牢骚,如来能将他这金环摘下去,那是最好的结果。 倘若他寻旁人将这金环摘了,虽然一时爽快,但唯恐如来知道,心中生疑。如果是如来亲自施为,那便无忧无虑,还可证实一些事情。 观音道:“西去路长,诸般磨难都为试炼心智,你一路行来,未有太大阻碍,给你戴上这金环,才能时刻警醒。” 悟空道:“罢了罢了,有缘便来,无缘便去,既然菩萨如此说,我便只待见了佛祖那一日再说。” 观音笑道:“好,如此才见取经心坚如铁。你今日前来,并非只为金环一事吧。” 悟空道:“菩萨神机妙算,我今日来,金环倒在其次,那四只异兽一场大战后,通天河畔不知为何多了一滩剧毒,河中鱼虾早已死绝,行人难过,还求菩萨解救。” 观音道:“好,我便随你走上一遭。” 悟空见观音丝毫不加迟疑,心中纳闷。他曾听人说过,相柳之毒、天下无双,难道观音竟有解救之法。看她神态,似乎早知此事,果然观音和相柳凤凰也有联络。 悟空这次却猜错了,观音虽也参与五类之王一事,但她只奉命看管阴司渭水河中怪鱼,其他一概不知,更是连麒麟都不认得,哪里又和相柳凤凰有什么联系。她能成竹在胸,只因如来提早给了她一瓶解毒药而已。 二人须臾来到通天河畔,观音远远看着河岸,脸上微微变色,这是什么毒,竟然如此厉害!她那杨柳净瓶中甘露也是解毒妙药,观音始终为之自诩,但要解眼前之毒,委实没有多大把握。不由得心中对如来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悟空见观音面露难色,道:“菩萨,此毒可是难解得很?” 观音点点头道:“委实难解,不过尚可一试。” 她先使杨柳枝蘸了几点甘露,洒到河岸上,只见惨绿之色立时变淡了许多,但只是一闪,便又恢复原样。观音摇了摇头,无奈将那玉瓶打开,瓶中也止两滴玉液,郁香扑鼻。菩萨将这两滴玉液分滴与两岸,那惨绿之色须臾便无,过了一会,河边青草竟转复出生机来。 悟空赞道:“果然菩萨法力无双。” 观音道:“哪里是我,不过一物降一物罢了。” 悟空大喜:“有菩萨相助,要过通天河自然不在话下了。” 观音道:“悟空,通天河虽过去,前面不远处便是齐天岭,岭上群妖啸聚,可着实是件难事。” 悟空听观音提起,心中也发起愁来,齐天岭正横在取经路上。若是平平淡淡过去,必定令人生疑,可若是打起来,又非他心中所愿。 观音见悟空发愁,道:“此时发愁还嫌尚早,且行且观才好。你头上金环,十有八九是道教所为,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可要时刻提防才好。” 悟空道:“菩萨说的是,这金环不知有何用处,只莫要迷失了我心智便好。”他听观音如此说,心中颇为诧异,观音难道看不出这金环和金箍的相似之处么,怎么会猜到道教身上?相柳当时确实要用此环去擒真武,自己中招时那感觉十分怪异,恐怕和神猿造化不无关系,绝非旁人故意而为之。观音不知道凤凰相柳和真武之间纠葛么,这倒是怪了。 观音道:“我即刻便去寻佛祖,向他讨个法来。” 悟空刚要和观音告辞,只见通天河中波涛泛起,自北面浩浩荡荡来了一群水族,悟空定睛一看,心中叫苦,这不正是覆海蛟,他怎又回来了? 覆海蛟带万圣回了北海,万圣见了三弟敖恩,自然心中大喜,便在北海住了下来。只是覆海蛟得了齐天岭号令,要他驻扎在通天河中,他怎能违命? 前番龙神来通天河驱逐,所幸凤凰相柳从中搅了一通,这才免了他必败的一战。但麒麟相柳等人大战后,河中染了剧毒,北海水族无法在河内栖居,无奈之下只得退回了北海。 覆海蛟时刻命水族看住通天河入海口,一见余毒尽消,立刻又带兵而来。 说巧不巧,正遇见悟空和观音在河边,覆海蛟一时愣住,不知该进该退。 观音见了覆海蛟,看看悟空道:“这不是你当年兄弟么?” 悟空道:“志不同道不合,这许多年早淡了旧情。” 观音点点头,道:“妖族无拘无束,乱了地上章法,你可莫要因念及往日,毁了金身正果。”悟空暗骂道,这天地章法岂是人定的? 只见覆海蛟终于想通了各种关节,上前喝道:“呔!你两个来我齐天岭作甚?” 悟空喝道:“呸!大胆妖魔,你齐天岭有多大,怎不去天庭如此说话?” 覆海蛟道:“我齐天岭最是讲理,东到通天河为止,西到天竺国,都是我家地界,如何?” 观音听了忍不住笑:“西到天竺国?好大的口气!” 悟空低声道:“这恶蛟水战厉害,据说当年十万天兵在北海便是败于他一人之手。” 观音点点头:“此事我也有耳闻,不过我既赶上了,便助你脱此难。” 观音对覆海蛟道:“传闻你有覆海之能,我与你打个赌可好。” 噗——悟空强忍住笑,敢情西天都是这个套路,动不动便打赌,不知道出家人不能赌博么? 覆海蛟疑道:“打赌?你和我赌什么?” 观音道:“我这净瓶中有一海之水,你若能拿得起来,我便承认通天河是齐天岭地界。你若不能,便让出道路来,让取经几人安然渡河。” 悟空听了观音这个赌约,哟,话中有玄机啊。(未完待续) 三〇七、金皘山 观音这话何意?覆海蛟若胜,通天河便是齐天岭地界,但即便此地归你所有,取经一众要过河,你也不要阻拦。覆海蛟若败,你让我取经一众过河,通天河归谁来管,呵呵,爱谁是谁,我观音菩萨不操心这个事。 所以观音说出这个赌约来,其实无论胜败,都是一回事。 悟空看了看覆海蛟,后者脸上也稍显茫然,但不过一瞬,便坦然应道:“好,我赌了!” 观音将净瓶轻轻放在地上,覆海蛟上前来用手去托,只试了一试,脸色一变,道:“拿不动!我输了!” 观音笑吟吟收了玉瓶,道:“果然爽快,既然输了,你便不许阻拦唐僧等人过河。” 覆海蛟道:“菩萨尽管放心,我说到做到,绝不会反悔!”覆海蛟自然不愿阻悟空过河,他哪里知道取经中间玄妙,只顺坡而下,诚心要输给观音。他方才拿玉瓶那一下却并非假装,实在是真拿不动。观音虽说是一海之水,却不知装了几海。 观音与悟空道:“你只安心过河便是。” 悟空道:“谢菩萨。” 观音飘飘而去,悟空也不与覆海蛟答话,回陈家庄寻唐僧去了。唐僧闻听即刻便能过河,自然欢喜,于是命乌平悟慧收拾行装备好马匹,也不顾陈老者再三挽留,便往通天河行来。 通天河边,覆海蛟等人果然不见,想是藏到了水底。几人到了岸边,从河中钻出一只老龟来,叫道:“几位可是要过河去?” 悟空看见这老龟,暗道了一声惭愧,相柳施毒时,他竟将这只老龟忘了,眼见老龟无事,想是在上游呆着,避过了此难。 悟空答道:“正是!” 老龟道:“我在此等了多时了,专渡僧人,其他不管。” 唐僧赞道:“这也是一只有慧根的老龟。”悟空暗笑,慧根便是受人指使而已。 哪知乌平却道:“我等自有法过河,不劳你操心了。” 老龟受了菩萨嘱托,怎敢违命,道:“这里水大浪急,我在河中住了许多年,没我怕是过不去的。” 乌平现出真身来,扑通跳入通天河中,叫道:“师父,上来吧。” 那老龟见了乌平真身,竟比自己大了几十倍有余,怎一个震撼了得。唐僧还不住叹气,道:“与人结善缘,也是出家人当做的。” 乌平却是担心出了意外,故而不叫那老龟帮忙。唐僧上了乌平脊背,行李都放在上面。悟空与悟慧、白龙马足不沾地,行在身旁护着唐僧。 乌平下水如履平地,飞也似地向前行去,八百里通天河,也不过半日功夫便到了对岸。 且说众人终于脱却通天河之祖,踏巨龟负登彼岸。 一行四众由秋奔冬,越漠漠林光,看冰水凌凌,正行着时,忽然又遇一座大山,阻住去路。见这山,路窄崖高,石多岭峻,人马难行。 唐僧叫了一声“悟空”。悟空忙上前来,道:“师父,怎地?” 唐僧道:“悟空,你看那山。” 悟空抬头一望,只见山凹中有楼台高耸,道:“师父也看见山上有人家了?”唐僧道:“只怕不是好人家。” 悟空道:“师父说的不错,却是凶云恶气,不过既行到此处,好歹要去看看。” 众人冒雪行过崇山峻岭,眼见那处楼台将近,悟空道:“师父且慢行,我先去看个究竟。”悟空提身来在楼台之前,他定睛仔细查看,这哪里是什么楼台,分明是一座洞府,不知被什么人使法术变作房舍哄人。 悟空想起,昔日在齐天岭共谋外扩之计时,通风教赤松子与句芒蓐收三人领军来在通天河以西金皘山,自己自通天河往西,只见这一座山。只是赤松子等人哪里去了? 悟空唤出山神来,问道:“此山叫什么山?” 那山神也不认得悟空,但也答道:“回上仙,此山名叫金皘山。” “山中可有妖怪?” 山神道:“上仙,不知你问的是南山还是北山。” 悟空道:“南山如何,北山又怎样?” 山神道:“如今所在处便是北山,北山有一个金皘洞,洞里有一个独角兕大王,本领十分高强。” 悟空一惊,青牛精居然仍在这里,看来佛道相争,老君也插手了。如此一来,只怕这金皘山难过了。 “那南山呢?”悟空问道。 “南山妖更多,有三个大神仙,几月前才来此地。”山神答道。 三个大神仙,那自然是赤松子三人了。悟空纳闷,他们怎与青牛精相安无事呢?于是又问:“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伙人怎么相处得来?” 山神道:“这个……小神不知。” 悟空道:“他们没打斗过?” 山神摇了摇头,道:“一次也没见过。” 悟空驱走山神,凭着艺高胆大,径直入了对面这间屋子里。青牛精曾以三件背心使猪八戒犯错,而今呆子不在,且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使出来。 悟空心中已盘算好,在《西游记》中,青牛精虽阻路,但八成是为老君驳个面子,见好就收,并未死心塌地要拆了取经的台;今日逢佛道之争,这牛儿怕是比上次还要卖力,但归根结底,老君总不至真叫取经一众到此为止,若是那样,只怕如来便要出面了。 悟空进了屋子,偌大一座厅堂空空如也,也没有什么床铺,更没有什么背心,悟空也没戳破这个障眼法,走了出来,心意一转,便往南山飞来。 南山之中,正被赤松子率齐天岭精兵占据。悟空隐匿身形寻到主洞之中,赤松子几人闲来无事,正在打坐运气。 悟空进了洞,叫一声:“三位前辈,好清闲日子。” 蓐收见了悟空,喜道:“悟空,你来此做什么?” 悟空道:“非是特意来此,取经到了此处,自然要来看看。” 赤松子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悟空道:“这山也不止你一家啊,怎能相处无碍?” 赤松子一怔,道:“你是说那独角兕么?” 悟空道:“可不正是他!” 赤松子道:“非是我等不赶他,而是老君早来通气,叫我等容他再住些日子,他开春便走。” 悟空暗叹,老君这作为也实在太过露骨了,显然这独角兕便是他指使下来的。不过老君与赤松子等人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这点小事自然不好驳面。 只是齐天岭与道教三清的坐骑和平相处,西天如来若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悟空再深入想想,哦?老君这一举动不止这么简单啊。 正逢天庭西扩,齐天岭西扩之际,天下一举一动都微妙异常,如来若再看见齐天岭与天庭和平相处,难保不会生疑。何况取经一众行到这里,搞不好便是齐天岭与独角兕大王共抗悟空的场面出现。 若真如此,那么西天捍卫西牛贺洲地界时只怕会谨慎许多,那便更有利于齐天岭向西推进了。齐天岭战线拉长,自然兵力多集于西方,那么……齐天岭以东自然变成了清净之地。悟空不禁暗道,老君若是真这么想,这老头的心机实在是深不可测了。 句芒忽问道:“悟空,你要从此处过,我拦还是不拦?” 悟空笑道:“若是不拦,只怕有些说不过去。” 蓐收道:“若是拦你,你能过得去?” 悟空摇摇头,道:“那是必定过不去的。” 赤松子道:“那你到底要不要过去呢?” 悟空道:“必要过去才行!” 蓐收道:“这可犯难了,若教你过去,我等岂不是很没面子。” 悟空道:“没什么犯难的,真刀真枪阵上见吧,到了那日,莫要留手,免得被人看出破绽来。” 蓐收喜道:“那便最好不过。” 悟空出了洞,转回来寻见唐僧,道:“师父,此山难过了。” 唐僧道:“为何难过?” 悟空道:“我已问过山神,此山名叫金皘山,南山北山间只一条路可走,又有两伙巨妖横行,岂不难过?” 唐僧惊道:“竟有两伙妖怪!” 悟空凝重道:“正是!这两伙妖怪厉害之极,所以犯难呢。” 唐僧下了马来,道:“悟空,先化斋吃饭吧,为师饿了。” 悟空一阵发晕,唐僧到底在说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只觉他心不在焉,这西去取经之事倒似成了自己的功业,好歹你也是金蝉子转世,和唐王发过誓言的。整日居于马上也不念佛诵经,只浑浑噩噩,饿了便吃,困了便睡,不知在马上睡着多少次了。 “唉!”悟空叹口气心道,真是懒人自有懒人福,像自己这样没福气的,只能终日忙碌。 悟空出去化了斋饭回来,服侍唐僧吃了,又往西去。 行到楼台之下,唐僧道:“今晚便在此歇息如何,好歹是个避风之处。” 悟空心道,哪里是妖怪洞穴,避风是避风,只怕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正寻思间,只听右侧山顶一声大喝:“下面何人,怎敢来我山里随意行走?” 悟空抬眼一望,那楼台房舍全无,果然是一座洞府,上写“金皘洞”三个大字。一个巨妖额上生角站在山顶,浑身青幽幽,左臂上套着一只亮闪闪白森森的圈子。(未完待续) 三零八、今与过 词曰:心地频频扫,尘情细细除,本体常清净,方可论元初。 唐僧听了这一声叫,径直便跌下马来,苦叫一声:“痛煞我也。” 悟慧忙将唐僧扶起,悟空腾在空中喝道:“哪里来的丑八怪,惊吓了我师父,你百死难赎!” 那巨妖自然是青牛精无疑,他见唐僧落下马来,哈哈大笑道:“好个不中用的和尚,正合在寺中老死,出来乱走什么!” 悟空道:“我师父乃是大唐圣僧,要往西天拜佛求经的,你胡说些甚么?” 非是悟空斗嘴斗不过他,只是悟空要试探试探,青牛精究竟有何理由阻唐僧西去,也好试探三清心意。 青牛精道:“你这猢狲,张口师父闭口师父,不嫌丢人。” 悟空笑道:“难不成你是自学成才的?你敢骂一句‘我师父是窝囊废’,我掉头便走!” 青牛精哪里敢说,他心中犹疑不定,难道这猴子知道我来历?于是道:“你若掉头,我自然不管,要从此过,留下那和尚,你三个过去便是。” 悟空问道:“你留我师父作甚?” 青牛精道:“素闻有个取经的和尚,生了一身好肉,吃了便能长生不老,定是他无疑了。” 悟空不了青牛精居然寻出找个借口来,“呸”了一声道:“妖精好胆,我倒看看你有何本事!”他跃起迎头便是一棍砸来。 青牛精提起点钢枪硬架上来,这一棍砸下,悟空用了八成力气,青牛精虽膂力惊人,却也震得两臂发麻,暗惊道,猴子果然厉害。 悟空也是暗暗吃惊,青牛精竟有不下牛魔王的气力,看来《西游记》中这妖怪只顾显摆金刚琢威力,倒没怎么认真与悟空对打。 他两个抖擞精神站在一处,乌平与悟慧早将唐僧护到山根处远远观战。 斗了三四十个回合,青牛精渐渐支撑不住,收了点钢枪,褪下圈子来喝一声道:“猴子,看法宝!”悟空早有防备,嘿嘿笑了一声,将金箍棒早早收入耳中。 青牛精一阵发呆,提着圈子愣在当场,原来他这圈子能收一切兵器法宝,唯独收不了活物。悟空怒斥一声:“看拳!”又疾风骤雨般攻了上去,青牛精忙丢了点钢枪,又和悟空打了个天昏地暗。 二人又斗了四五十合,青牛精道:“回去造饭,明日再打!”悟空哪里容他走,喝道:“打服你再走!” 青牛精转头喝道:“看法宝!”悟空哪里惧他,哪知青牛精不知自何处抖出一柄扇子来,这一扇,悟空如断线纸鸢,飘悠悠飞出万里之遥。 悟空胸中恶气生出,好个老君,居然将芭蕉扇也给了青牛精,这青牛精坐拥两件无敌的法宝,这仗还怎么打。 他担心唐僧安危,一个筋斗云折了回来,只见唐僧仍被乌平与悟慧护在当中,才放下心来。悟慧问道:“师兄,那是什么宝贝?” 悟空见悟慧眨了两下眼睛,知道他认出了这柄宝扇,道:“这宝贝似是一柄小扇,只是为何如此厉害?” 悟慧道:“那妖怪见你走了,也没来捉师父,便领妖兵回了洞府。” 悟空道:“他虽回去,我等若要过山,他必再来阻挠。” 悟慧道:“好歹试试再说。” 悟空飞上山顶,逡巡一圈,见有数十个小妖散落各处,盯着路口,他暗道,这青牛精倒也心细。于是一人丢个瞌睡虫,这些小妖尽都昏昏睡去。 悟空下来道:“现在便走,应无事了。” 四人径直沿山路向西奔去,走不过一里路,前面一大汉手持巨斧拦住去路,喝道:“哪里走?” 悟空一见,这人正是蓐收。心中顿时明白,敢情这两伙早已串通一气了,诚心要为难自己。悟空问道:“你和那丑牛可是一伙的?” 蓐收道:“不是!” “那你拦路作甚?”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蓐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便将这段千古流传的打劫台词背了出来。 悟空喝了一声:“呸!你究竟是何来历?” 蓐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齐天岭金神蓐收是也。” 悟空见蓐收貌似凛然,眼中却有调侃神色,心中火起,道:“你两个带师父退几步,看我来降他!” 悟空亮出天机棍迎了上去,一路齐天棍法使出来,便可蓐收实打实战在了一起。这两人皆力大无穷,这一战比刚才与青牛精一战更是激烈,只看得乌平心惊胆寒。他向来自负背甲防护天下无双,见了蓐收貌似天神,这杆双头钺更是锐利无比,每一挥落都有开天辟地之威势,这若是劈在自己背上,乌平忍不住缩了缩头,打了个寒战。 再见悟空,天机棍忽长忽短,虽不及蓐收威猛,却仗着打法多变,偶有硬接也不十分吃亏。殊不知悟空是遇强则强,心中更知蓐收绝不会伤他,这才打出了十二分的威风来。 二人这一战打了数百个回合,早惊出了青牛精。青牛精在崖上观战许久,暗自叹道,果然我不是这猴子对手,若无法宝在身,还真拦他不住。 他见蓐收急切间难以胜悟空,提着点钢枪上来喝道:“猴子竟敢偷走!”便要以二敌一。刚进战圈,蓐收双头钺一分为二,一柄挡住悟空天机棍,一柄撩开青牛精点钢枪,喝道:“滚远些!” 青牛精被蓐收喝斥得一愣,自己好心帮忙,怎么还被骂?哪知蓐收自负非常,岂能落得个以多胜寡的恶名? 早乐坏了后面观战的乌平和悟慧,青牛精回头看看,便收了点钢枪来捉唐僧。乌平自保唐僧以来从未出手,此次不得不迎上去,与青牛精打作一团。 这二人打起来甚是古怪,乌平丝毫不防,只任青牛精一拳一脚击在身上,青牛精看似占了上风,却叫苦不迭。这古怪老者不知练得什么功夫,身子实比石头还硬七分。 悟空和蓐收打着打着,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歇了手,蓐收道:“确是难胜你。”悟空知道蓐收并未尽全力,收铁棍道:“既然胜不了我,便让开道路。”蓐收只是摇头。 悟空无奈之下,回来助乌平合力将青牛精赶走。 悟空苦笑道:“后有妖牛,前有齐天岭蓐收,这山怎么过?” 唐僧道:“悟空,去求菩萨吧。” 悟空无奈道:“师父,上次通天河一难便是菩萨帮忙,难道无了菩萨便不取经了?” 唐僧道:“确是如此,无了菩萨,你还在五行山下压着哩,我仍在大唐作我的大法师。” 悟空听了唐僧这么说,真有撞墙的冲动,问道:“师父,那《多心经》你还记得多少了?” 唐僧道:“便是《多心经》念得不好,原本只一心取经去,孰料越来越是多心。” 悟空伸手摸摸唐僧额头,也不是发烧说胡话,怎这般奇怪。 悟慧道:“师兄,师父是急切取经,故而说话颠三倒四了。” 悟空点了点头,道:“罢了罢了,我去寻菩萨吧。” 往南海一路之上,悟空都在思考唐僧的异状,自从过了通天河,唐僧便如换了个人一般,难道他想起了前世遭贬之事,心中不忿如来所为?可若真是金蝉子醒来,只怕立马掉头往回走了,还取什么经,拜什么佛? 悟空且行且思,一会便到了南海。 离落伽山尚远,悟空便见一个白衣身影站在岸边,手中提着一根钓竿,目光却遥遥望向自己。这人不是观音,却是龙女。 悟空忽地一阵眩晕,这情景,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他一个失神,一身法术似乎都离身而去,扑通一声落入了海中。 海水冰冷,悟空入海便被激醒。 咦?自己不是有御水神通么,怎么海水竟能近自己身体? 悟空意识说不出的清醒,却四肢难动,这是怎么了,这是哪里? 下面亮晶晶透出光芒来,一座佛塔? 悟空自上面落下来,一层一层数过,这佛塔竟有十三层之多。上嵌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说不出的绚丽多彩。 落到地上,悟空见塔门洞开,下意识便走了进去。 入了塔中,悟空第一眼便见到一白衣女子,这女子……又是龙女!龙女不是在落伽山上钓鱼么,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龙女见了悟空,眼中露出无限欢喜的神色,静静道:“你来了。” 你来了,你来了……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是前生还是今世? 悟空回道:“我特来拜见菩萨。”说完这句悟空才想起,这不是那次自己去落伽山上二人的对话么,自己怎么顺口又将这句说了出来。菩萨应该在落伽山才对,怎么会跑到海底塔中来? 他知道自己答错了,哪知龙女毫无意外神色,又静静道:“菩萨等你多时了。” 龙女窈窕身影在前引路,悟空纷乱心绪忽地定了下来,眼中竟只有这一袭白衣,这段路,若能一直走下去,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也不知走了多久,悟空只觉塔中金碧辉煌,不知是什么所在,恍惚间走到了一座大殿上,殿上更是宝光绚烂,正中宝座上端坐一人。 龙女道:“菩萨等你许久了。” 悟空抬头一眼,座上那人笑吟吟看着他,这人竟是真武!(未完待续) 三〇九、是与非 悟空细细看去,这人头顶宝珠,身着七宝袈裟,下方宝座散出舍利光华,一见便是释教中极尊高地位之人。 是真武么?看面目是真武无疑,而龙女说这人是菩萨?真武何时成了菩萨?难道他被如来收服了么? 只听真武道:“龙树法师,你来我龙宫作甚?” 悟空忽地明白,原来此时的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叫做龙树法师的人。奇怪,自己如何又到了这个玄妙难解的境界中来,这个龙树法师究竟是何人,与自己又有何关联呢? 龙树不答话,只深作一揖,做拜求状。 真武呵呵笑道:“自西方来此者不在少数,你有何本事,能拿走我龙宫宝物?” 龙树道:“大龙王菩萨请问。” 悟空这才明白,原来龙树法师来龙宫中是要取宝贝的,而这时的真武应该是龙王菩萨。自己并非第一次进入这种奇妙的处境当中,第一次是入了红孩儿之梦,第二次是在地府得知猪八戒猪身夯性由来,根据这两次的经验判断,眼前所见的龙树与真武,应该也是过去某一时光中发生的事情了。 真武,居然还有过做菩萨的经历?这可真是万万想不到,看地位,真武地位应该不低呢。只是不知这是哪段时间的事情,是过去佛燃灯管事,还是现在佛如来说了算呢? 只听真武道:“看来你也知道规矩,那我便问了。” 龙树听真武要问,便不再弯腰低头,而是昂然挺立起来,直视真武。悟空细看这龙树菩萨,双眼清澈无比,面容平和,面对地位尊崇的真武,不惊不喜,不卑不亢,单这一点便可知此人绝非寻常角色。 真武居高临下,却无半点不敬之意,缓缓道:“现有世界,生死涅中一切诸法,又在何处?” 龙树毫不犹豫答道:“一切诸法,无论过去未来,悉数尽在灵明空寂之中。” 真武接着问道:“灵明空寂,又是哪里?” 龙树道:“灵明空寂,既为真如本体。” 真武稍显迷茫,龙树这说法太过含糊,真如本体乃是佛性,如此说来,一切诸法归于佛,此解释可是有些狭隘了。 真武又道:“灵明空寂,可否详解?” 龙树侃侃而言,道:“大龙王菩萨且听。灵明空寂,即由觉而灵,由灵而明。灵性既灵,乃见光明剔透,了了分明。由此,灵明二字不可分。无灵而不明,不明也无灵。” “‘空’者,无性而空也,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空无所有,一物不立;” “‘寂’者,恒寂天地,觉知一心,不动不摇,不来不去。是为‘寂’也。” 真武沉思良久,点了点头,道:“颇有见解,只是你既说由觉而灵,若无觉又奈何?” 龙树道:“一切众生,无不具有觉性。” “那觉性又自何处来,平日又在何处?”真武问道。 龙树微微一笑,道:“本自无生,何所依托?” 真武接着问:“生死轮回,觉性奈何?” 龙树道:“身中觉性,未曾生死,如梦被驱役,而身本安闲;如水作冰,而湿性不易。”这几句话悟空也听得明白,便是说觉性无生无死,如同人在睡梦中被驱赶劳役,但真实的身体仍优哉游哉,如同水虽变成了冰,但它原本潮湿的本性不变。 他能对灵明二字详解,又能说出无性而空,悟空怎么听都像和灵明神猿有些关联。 悟空越看这个龙树越觉得不俗,心中有了许多亲近之意,但同时也不禁自问,龙树佛法造诣如此之深,为何从来未闻其名呢? 只听真武道:“好,就算你说的对,众生皆有觉性,但终究又能怎样呢” 龙树表情凝重起来,沉吟一会才道:“与佛无殊!” 真武一惊:“你说什么?一切众生,与佛无殊?照你所言,人人都可成佛了?” 龙树道:“正是!” 真武道:“那为何少有人成佛?” 龙树再思考良久,答道:“皆因泯了本心。” 真武听了,讶然而笑:“如你所说,若不泯本心,便可成佛?那这成佛可简单的很了。” 龙树摇了摇头,道:“难就难在此处。” 真武示意龙树接着说,龙树道:“佛性本清净、空寂、独一,未人本心有无明烦恼熏习,为客尘所染,则有了分别心,有堕恶心,有沉沦心……但只要觉悟,仍可转迷为觉,转染为净。这又是由觉转灵了。” 真武问道:“为尘所染,众生苦不苦?” 龙树道:“苦不堪言。” 真武道:“此苦之源,来自何处?” 龙树道:“无我,故苦。” 真武皱眉道:“何处有我?” 龙树伸手指了指真武,意指,你就在这里。 真武道:“今是而昨非也。”这话也易懂,你指的我,是此刻的我,而不是方才的我,便在我说话这段时光之后,我又不是此刻的我了。 龙树笑着摇了摇头:“自欺欺人。” 真武也摇了摇头:“大话欺人。”显然是说龙树难以自圆其说了。 龙树道:“所谓无我,乃是悟‘空’之衍伸,却只寻解脱,入了歧途。口口声声说‘无我’者,‘我’仍安在;若云‘今是而昨非’,便请挥刀自斩试试,看看还是不是,非不非?你若上一刻断了臂膀,下一刻完好如初,我便认你这个‘今是而昨非’的理。” 真武一怔,哈哈笑道:“这也有些道理,罢了罢了。我再问你,你说无我故苦,如何才能不苦?” 龙树道:“不失本心,即不苦。” 真武想了想,道:“你不失本心,便无执着,不自制,那自然不苦。只是怕是要苦了别人才是。” 龙树道:“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既为不苦,既为极乐!” 悟空听了这话,极度震惊,龙树说这话与自己说的一模一样,半个字都不差,就连那表情神态语气,也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自己之前从未听过这句话,老君当年问起,自己也只有感而发,今日听龙树说出来,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龙树说的,还是自己说的。 “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真武垂目自言自语念了几遍,又抬头盯住龙树说了一遍。龙树面不改色与真武对视,郑重道:“对,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真武忽然喝了一声:“好!我便将注压在你身上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那边龙女喜盈盈入了后殿,捧出一个镶金玉盒来,她将玉盒交给真武,便立在真武身侧,一双妙目弯弯地看着龙树。 龙树方才与真武对答时浑然不惧,但见龙女望他,却不自在起来,手脚都不知何处安放,所幸真武并未在意。 真武打开玉盒道:“昔年燃灯佛将此经寄存我处,又教西方修行之士,无论高低尊卑,皆可来我龙宫取宝。我阅遍千人,不得真味,唯你龙树法师令我有高山仰止之感。” 龙树法师拜谢真武,谦逊了几句。 真武又道:“或许,佛教发扬光大,真就在你身上了。” 龙树道:“有我无我,早晚而已。”他之意在于,有了我龙树,佛教发扬光大便在今日,若是无我,却不知要等到哪年了。 真武颇喜龙树直来直去的性格,示意龙女将盒子递过去。 龙树接过龙女手中玉盒,再谢真武,他抬起头来,正看见龙女双瞳剪水怔怔地看着他,这双眸子极清澈明亮。 悟空一阵恍惚,他似乎在此时变成了龙树,定了定神,睁开眼睛。面前竟真是龙女一双目光流盼,又惊喜又疑惑地看着他。 悟空只觉自己一起一伏,他探查一番,自己竟躺在水面上。龙女俯下身来关切道:“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坠到水里去了?” 悟空也不知怎么答她是好,索性闭上眼睛,将刚才情景回想一遍。 这一番变故来得实在突然,又有许多令人费解之处,悟空从头理清,渐渐有了些头绪。 真武原来并非始终在天庭,而是曾在西天释教做龙王菩萨。看模样,他地位超然,又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或许正因此故,燃灯佛才会将一卷极其重要的真经放在真武那处。 之后,真武说了一句‘佛教发扬光大便在你身上了’,难道这卷真经会和传播佛法教义有着重大关系? 真武之后经历坎坷,又被凤凰相柳追杀,又入天庭任玄天上帝一职,更心怀宏图欲取玉帝而代之,这一切会不会和他曾任龙王菩萨有关呢?难道真武竟是西天派入天庭的卧底? 不对!凤凰相柳与如来有脱不开的干系,若真武是他的人,为何又给真武种下印记,苦苦追杀呢? 龙树此人颇为神秘,隐约竟与自己有些关系。龙女与龙树有些女儿心意,那是旁观者一看便知的,而龙女见了自己,也有些奇怪的表现,这倒也是一件蹊跷事。 莫非……悟空心中激荡,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自己是不是龙树菩萨转世?如果是这样的话,西天这盘棋,看来布了许久了……(未完待续) 三一〇、人法地 悟空正在遐想,只听龙女幽幽道:“你这是何苦?” 悟空睁开眼睛,自水上跃起,见龙女一脸落寞神情,似是极为失望,问道:“什么何苦?你在说什么?” 龙女道:“我又不碍你取经,又不阻你拜佛,你何苦躲着我?” 悟空哭笑不得,自己哪有躲着她了?难道刚才自己没答她那句话,便有这么大反应?悟空正色道:“你是观音菩萨座前龙女,我是一只西去求经拜佛的猴子,你我二人有什么干系,我又躲你作甚?” 龙女抿了抿嘴唇,道:“好吧,我看你能装到几时?”说罢一转身,便要往落伽山飞去。 悟空见龙女要走,一把拉住她,问道:“我哪里装了?”悟空经此一梦,为了要探出龙树身世来,心中着急,这一把却正抓在龙女手上。 龙女也不挣脱,一只葱白柔荑和悟空毛茸茸的猴爪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她将悟空的手托起来,仔细看了看,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悟空尴尬莫名,将手抽回来道:“龙女,你说什么,我一句都不懂,可否说的清楚一些?” 龙女狠狠瞪了悟空一眼,飞回落伽山去了。 悟空见龙女哪里还有原本拒人千里之外的清高容颜,分明一个似嗔似怒的小女儿,心中顿时猜出了八九分来,自己前世果然便是龙树。 通过不多的信息来猜测,龙树前世还以广播佛法为己任,只是后来……不知龙树因何而亡。咦,记得在三界中大禹曾说过,悟空是他亲手杀死的,大禹自然不会说谎,但大禹入三界时,天底下还没有佛教呢。这就说明,灵明神猿在这之后,又被人杀了一次! 这个人,又是谁? 燃灯将这一卷重要的经文放在真武处,又是为何原因?这场龙宫取宝,如同一次大考,真武亲口说阅遍千人,才挑中龙树,是因为龙树佛法精湛,还是因为灵明神猿的缘故呢?佛教自燃灯佛开始便有发扬光大之心,到如来成治世之尊时更是愈演愈烈,他们的目的是要天下归一么?既是如此,为何燃灯又连纵东来佛祖,要和如来明争暗斗? 左右也寻不出个答案,悟空将这些记在心里,直奔普陀落伽山飞来。 观音传悟空入内相见,莲花座旁空无一人,龙女也不知去了哪里。观音问道:“悟空,你才来不过数月,怎又来了?莫不是为你头上的金环?” 悟空并非为此事而来,但菩萨既然提到,那便顺竿上爬道:“菩萨,你可问过佛祖了,佛祖可能帮我拿去这金环?” 观音道:“佛祖有言,该来时来,该去时去,教你不必挂怀。” 悟空故意道:“原来佛祖也取不下去,那我可如何是好?” 观音嗔怒道:“莫要胡说,佛祖法力通天,区区一个金环,怎能难得住他?你取经到了西天,自然他会助你取下。” 悟空喜道:“那再好不过了!”心中琢磨,观音所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来若是真能帮自己取下这个金环,那便证明凤凰相柳都是受他御使无疑,五类之王与取经一事,乃是如来一手策划的,众多纷杂头绪都可归于他一身。但听观音语锋,也并未说是佛祖亲言,恐怕还是自己猜测居多。 观音问道:“唐僧行到哪里了?” 悟空道:“菩萨,我师父走到金皘山,那里有两伙魔头阻路,弟子双拳难敌四手,实在是过不去。” “两伙妖魔?哪有这等奇怪事?”观音问道。 “禀菩萨,其中之一乃是一只独角兕妖怪,若论本事,我也能与他打拼几十几百回合,但这妖怪有两件法宝,着实厉害难当。” “你倒说说看,这法宝是什么?”观音问。 “我也不认得,只见一只是白闪闪一个环子,险些将我的如意金箍棒收了去。另一个是一柄小扇,一扇便将我扇出了几万里远。” 观音点了点头,道:“嗯,那另一伙魔头又是什么来路?” 悟空道:“那人自报姓名,说是齐天岭上金神蓐收。” 观音一听,脸色微变,暗道,这两伙人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悟空道:“这个蓐收厉害非凡,我决然不是他对手,还请菩萨相助,否则这金皘山真是过不去了。” “唐僧可还好?”观音问道。 “师父无碍,只是过不去山,心中着急。” 观音沉吟少许,道:“你且回去看顾好唐僧,我稍后便至。” 悟空离了落伽山,观音这边陷入沉思,那白闪闪的圈子、能将人扇出几万里的扇子,分明是老君的法宝无疑。老君、齐天岭,这两伙人居然共抗取经大业,这遭真是麻烦了。 那只独角兕倒是好办,自己略施手段便能将其收了,但这妖怪背后站着的,可是三清啊,打狗也要看主人才成,自己若不征得老君同意,如可敢轻举妄动? 那齐天岭中人更是麻烦得紧,便是自己也惹不起。莫说后羿箭术神鬼莫测,更有那一掌击废东极青华上帝的神秘人物坐镇。这个金神蓐收虽未听过,悟空却说绝非他对手,想来也是上古人物之一。 观音想了想,摇头苦笑,自己当初心中揣测,取经也只三两年的事,不想竟有如此多的磨难坎坷,照这般看来,能不能到得西天还是两说呢。 悟空回了金皘山,见唐僧安然无恙,乌平与悟慧在山坳中搭了个窝棚,生了盆火,叫唐僧在里面静修。悟空笑道:“难不成要安家了?” 悟慧道:“师父怕冷,故此生了火。” 唐僧听悟空回来,睁眼问道:“悟空,那妖怪不是要擒我么,怎还不来?” 悟空反问道:“怎地师父,难道你还盼着妖怪来么?” 唐僧叹口气道:“这妖怪也不作为,要么放我们过去,要么将我擒住,何苦在这干熬?” 悟空听了唐僧这么一说,心中动念,此番西去取经阻力比《西游记》中还大了许多,各路神仙也更加露骨的很。明明有隙可乘,能擒唐僧的也不来擒他,内中之意昭然若揭,我便是要阻尔等西去,如何? 正说着话,天上彤云密闭,朔风凛凛,不一时便飘起雪花来。 乌平忙着添柴,悟慧坐在雪中,稍运玄功,那雪花便一片都落不到他身上,在空中化了。悟空走远了些,任由雪花片片落下,他可有多少日子没见落雪了。 雪片轻柔,落在身上,悟空忽发奇想,金皘山此际正是非常之地,哪个神仙跑到这里来施弄法术,降下雪来?他放眼往南望去,南山仍是黑石嶙峋,原来只背面下雪,于是心里明白,这雪八成便是赤松子下的。他有心去问问端详,转念一想,菩萨没准一会便来,自己还是莫要乱走了。 他看着这雪花纷纷落下,一片还未曾融化,一片又覆盖其上,看上去宛如最初的状态,从未发生过任何改变,但一层一层,不知早换了多少新颜。 而由小及大,这世上的凡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神仙于九霄临下而亡,皆是碌碌终生,哪里有什么区别。山中一坐千百年,再出世来,世上不知已几多更迭了。 悟空看着雪花落下,自然便想到了这样一幅情景:雪自天上落下,落于地上,又有日光温暖,积雪融化,渗入土中成水流淌,水再蒸腾,积郁成云……这是雨雪霜露的生命历程,不尽相同,大致如此。 悟空不禁想到了一句话: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好一片土地,敢于不加甄别的承载包容,什么风霜雨雪、王侯将相,迟早归了尘土。 大地驮载万物,承担一切,种之得五谷,掘之得甘泉,你来我不阻,你去我不留……此安静柔和,广博宽厚,哪有人能及得上? 若从乾坤二字来解,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大地深厚,负载万物,具备无穷的德行。包容、广阔、光明、远大、时刻运行不改其道。 人顶天立地而生,得天公赐身而立命,受地母滋养而立身,又有那一刻能离得开大地的怀抱?天庭西天纵高居其上,仍要靠地上造化来修行精进,否则仍是难以寸进。 悟空忽然明白了,后土为何在六御中有着此等特殊的地位,便是与地母娘娘这个角色有着绝大关系。她的支持对天庭来说,应是极为重要的,天庭收了这许多造化,后土绝不会不知,更不会丝毫不加过问,看来后土身上还有许多秘密等待自己去发掘啊。 后土传给自己的那篇口诀,自己从未修习过。内中曰:安静之德,修心养性,心无妄念,身不妄动,意不妄思,事不妄为。得地母真静本体,至善至柔,方得要领。 悟空念道这里,不由得心中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来,许久日子以来不停旋转的丹田造化出,凭空多了一丝明黄色的造化,随着其余造化一起转动起来。悟空心中一喜,难道自己不知不觉间悟出了此决的要领? 得地母真静本体,这岂不就是“人法地”吗? 歇会再写,头疼。(未完待续) 三一一、予后取 老君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现下看来,后土传自己这个法决,倒和老君的论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难道这便是大道同源么? 悟空也曾留意过,大禹后羿等人所学不拘泥于法术招式,都是厚积薄发的典范,后土也是上古之人,她之前与大禹等人走得甚近,应该未接触过道学才对。这法决不知为何竟有道家的影子在后面? 他正胡思乱想,忽觉大雪骤然停了,只见天上浓云散去,一朵祥云飘来,荡开阴霾,却不见有人,只一张柬书飘飘落下。 悟空纵身接了这柬书,只见柬书上只有五个字,写的是“功到自然成”。下面落款是“南海观世音”, 悟空暗地骂了声,都是见难便退的主儿。 功到自然成,这是何意?而今天庭和西天两厢争斗正酣,自己上天宫求助这条路算是彻底断了,观音不来帮忙,那自己唯有去西天求助了。 悟空径直往西飞去,过了祭赛国,只见前面一座岭头上妖气颇浓,他飞近看去,正是齐天岭中妖兵。 他有心下去询问,但想想此际太过招眼,便在云上飞了过去,忽觉身侧劲风一闪,他斜眼一瞥,一支小箭上束白绢,和自己齐身并飞。这自然是后羿有话与自己说,悟空伸手捞过这支箭,打开白绢看了看。 上面大意写的是,这几月来,众妖兵已将祭赛国中佛众驱尽,有弃了信仰的,也有许多笃实信众流走他乡的。而妖兵驻扎于此,是大禹唯恐继续行事,天气极寒会害了百姓性命,故而要待天暖后再向西继续扩张。 悟空看完后叹了一声,果然大禹帝心地仁厚,这当口尚以百姓为先。自己虽未想到,但大禹此举甚合己意,自当极力赞成。 悟空毁了这封箭书,一个筋斗折到西天。 到了大雄宝殿,悟空跪拜施礼,口称“佛祖救我!”佛祖见了悟空头上金环,不惊不怪,道:“悟空,此非祸事,你大可放心。” 悟空叫苦道:“佛祖,便是福气我也不要,谁喜欢便给谁吧。” 如来呵呵笑道:“你取经功成,我自然为你取下这金环。” 悟空又惊又喜,道:“佛祖莫要哄我!” 如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悟空听如来这口气,显然对取下此金环有十足的把握,心中更加笃实了如来便是聚五类之王的幕后操纵者。 悟空道:“我等取经行到金皘山,那里妖魔极是厉害,实在难过。” 如来道:“我已知此事,你且回去,我稍后派人去降那妖怪。” 悟空听如来应承下来,喜道:“多谢佛祖。” 悟空离了灵山,才醒过腔来,如来说“收那妖怪”,自然指的是独角兕大王无疑,那蓐收几个怎么办,岂不还是阻碍么? 悟空满腹疑窦回了金皘山,记得《西游记》中老君收服青牛精时曾说过,“若被他拿了芭蕉扇,连我都奈何他不得”。老君这句话固然是闲扯,凭他能耐加上与青牛精的渊源,怕是动动小指,青牛精便要俯首帖耳,牛魔王那般桀骜不驯都对老君怕的如老鼠见猫。 但由此可见,金刚琢与芭蕉扇这两样法宝结合起来使用,还真是难破。兵器法宝一并使金刚琢收来,再顺便来两扇子,便将对手吹出几万里去,这仗还怎么打? 悟空正慢慢在云上行,背后有人赶来,叫道:“大圣慢些走!” 悟空回头看去,却是阿傩和伽叶二人,悟空问道:“二位哪里去?” 阿傩道:“大圣也忒健忘,我二人随你去收那妖怪!” 悟空心中称奇,这两个本事并不比自己强上许多,如何能收了青牛精? 阿傩似是知道悟空心里疑惑,道:“大圣尽管放心,佛祖赐下法宝来,又言天下只此宝能擒那妖怪。” 悟空起了好奇心,什么宝贝能将金刚琢与芭蕉扇一起破了呢,他也不急着问,一会看看便知了。 三人到了金皘山北,悟空自然要上前叫阵。 金皘洞前有两个小妖见悟空来了,忙不迭回去禀报,独角兕大王正闲得慌,听闻悟空又来,兴冲冲提着点钢枪出来应战。 悟空提棍打上去,二人多次交手,知道几十回合内难分胜败,站不多时,悟空渐渐将独角兕引到天上来。 独角兕哈哈笑道:“猴子,纵你有伏兵,我也不怕!” 正这时,云头现出阿傩伽叶二人,手中各持宝物叫道:“妖怪速速俯首,饶你性命!” 悟空定睛看这两件宝贝。阿傩手中拿的是一株高盈十丈的巨树,树上枝条如碧玉剔透,又悬有金缕、珍珠等许多宝物,在其上结成罗网,单看上去便夺人眼目。有微风吹来,树上不知何物发出声音,如百千种乐器齐鸣,入耳极为动听。 悟空看了这棵巨树,立时察觉到树上造化满溢,暗暗吃惊,这若真是件法宝,威力怕是大得出奇。 再看伽叶手中那件宝贝,只是孤零零一朵莲花。这莲花非比寻常,大小盈尺,瓣蕊间吐露微妙香洁气息。那花瓣更是在空中微摆,也是造化气息浓郁。 独角兕见了阿傩伽叶也是一惊,喝道:“好猴子!果真有埋伏!” 悟空笑道:“你既说了不怕,怎不向前!” 阿傩伽叶毫不迟疑,将巨树莲花一齐掷向独角兕,喝道:“着!” 独角兕不慌不忙,褪下那无往不利的金刚琢来,念个法决,金刚琢如风口灶门,将这两件绚烂多姿的法宝收了进去。 阿傩伽叶大惊,佛祖说这两件法宝能收此妖,怎反被妖怪收了去? 独角兕哈哈大笑,道:“我还当什么厉害玩意,不过如此而已!” 眼见独角兕伸手要掏那芭蕉扇,悟空喝了声:“快走!”翻个跟斗便无影无踪,哪还管阿傩伽叶会被吹到哪里去。 悟空兜了个圈子再回来,已是人影皆无,他又往西天赶去,自己好歹不能被如来忽悠了才好。大雄宝殿中,阿傩伽叶已毕恭毕敬站在阶下,便如方才没什么事发生过。 悟空再求道:“佛祖,我说那妖怪厉害,你偏不行,好端端又损了两件法宝。” 如来笑道:“莫急莫急,我再给你条路,你去寻太上老君,他自然能助你擒妖。” 悟空豁然开朗,自己刚才真是单纯了,阿傩伽叶拿的哪里是什么法宝,分明是行贿送礼去了。那颗巨树与那莲花,定是难得的宝贝,平白送给青牛精的。 如来身为一教之主,自然不会明面和三清动手。取经本来就是要夺道教气运,若再明着打岂不和强盗无异了,再退一步说,真打起来还不知如何天翻地覆呢。 他着阿傩伽叶先送两件宝贝,老君自然不会不知,如来所求无他,只求老君给让条路,叫取经一众过去便好,又送礼又示弱的,老君不会固执到铁面无私吧。真要六亲不认,对谁都不好。 悟空想通了此节,还装糊涂道:“佛祖何不早说,我便径直去寻老君了。” 佛祖笑道:“天机不可泄。” 悟空离了大雄宝殿,心里暗骂,什么天机,无非花钱买路而已。 兜率宫中,老君喜滋滋在丹炉前踱步,见悟空进来,笑道:“悟空,你来做甚?” 悟空道:“老君,莫装糊涂!” 老君惊道:“怎么了?” 悟空也不解释,转身便走,道:“等我送你一只死牛看看!” 老君急忙拦住,陪笑道:“玩笑,玩笑。” 悟空心里纳闷,自己明明拿那独角兕没办法,老君为何如此害怕?老君道:“我真怕你一发狠使出阴招来,那牛儿法力尚可,但头脑实在有些不灵光。” 悟空道:“如来如今已服软,老君也该放路通行了吧。” 老君笑道:“那是自然。” 悟空忍不住问道:“老君,那巨树和那莲花,究竟是何宝贝?” 老君指了指悟空道:“你还看不出来?” 悟空道:“只看见造化不少,却不知有何用处。” 老君道:“对,便是造化。这巨树和莲花,都是灵山积累下的造化,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悟空摇了摇头,道:“不懂。” 老君道:“那巨树名做色树,是西天僧众日夜吟诵佛经祈祷长成,上聚佛家三宝功德,我看那大小,嘿嘿,抵得上十万僧众一年之功。” “那莲花乃是七宝池功德水灌溉出的宝花,服了能使人道业猛进,比那色树还珍贵几分呢。” 悟空道:“如来给了你这两件宝贝,岂不是心疼的很?” 老君眼睛一瞪:“心疼?你也太小看如来了,似这样寻常物件,他不知有几十几百万个!” 悟空惊道:“西天才止多少年,怎会有这么多?” 老君道:“这我只怕还少说了呢,你不知佛教信众多少,自然会吃惊。” 悟空撇撇嘴道:“既是寻常物件,怎如此将老君打发了?” 老君道:“唉,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你还当真么?” 悟空没来由的生起气来,你们做样子倒好说,何苦难为我呢?自己虽去西天取经,貌似佛教中人,但实则与道教亲近许多,真正遇到阻拦的,多少狠手段也不好使出,只能从中虚与委蛇,时间久了,可真是磨着性子啊! 继续码,状态不好,11点的不用等了(未完待续) 三一二、彼如来 悟空在兜率宫中不敢久留,这里聊上十句八句,地上只怕一天便过去了,于是道:“老君既然得了好处,还不将你那宝贝牛儿捉回来?” 老君道:“好,这便去!” 二人下了三十三天,悟空问老君道:“这两个牛儿,你更喜哪个?” 老君白了悟空一眼,道:“都是自家养的,有什么分别?” 悟空笑道:“我看还是这独角兕受宠些。” 老君道:“何出此言?” 悟空道:“金刚琢和芭蕉扇你都舍得给他,难道还不够?” 老君哼了一声道:“若给了大力牛儿,唯恐他闯祸。青牛性情憨直,最是听话,给他我才放心!” 悟空顿时无话,二人一路飞来,眼看到了金皘山,悟空忽然想起一事,老君若收了青牛精,便要回兜率宫去,下次不知何时才能见他。于是急问道:“老君可识得龙树菩萨?” 老君听悟空问出这话来,身躯一震,停住云头,问道:“你知道了?” 悟空心中懵懵懂懂,却仍点了点头。 老君沉吟少许,将红葫芦取了出来,悟空见了这个葫芦,心中大喜,上次便是在这个葫芦之中,老君和他说了许多秘密,这次不知又能得到什么宝贵的讯息。现在对悟空来说,每次得知一些辛秘都会有如获至宝般的欢喜,他心中揣摩,这些线索迟早有一天会穿成一条线,将天地间最大的谜题解开。 入了葫芦之中,老君道:“你莫着急,入此葫芦中,除了我两位师兄,再无人能知晓你在何处。” 悟空问道:“那人可会知道?” 老君听了“那人”,摇摇头道:“那人十有八九不在,即便在,他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 悟空笑道:“如此说来,三清岂不是这天地间顶尖的高手,再也无人能敌了。” 老君听了这话,语重心长道:“悟空,若教你说的那么简单,却是一杀了之的做法,简直糊涂透顶!这世上最厉害的不是修为法术,而是人心。行走世上,人人都有顾忌,所谓无知者无畏,大概便是说你了。” 悟空见老君一副良师模样,无奈道:“只说说而已,我哪里会当真。但单论修为,三清应能当得起吧?” 老君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道:“或许当得起,或许当不起。” 悟空问道:“自古有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当得起又当不起,这是何意?” 老君道:“你不曾入圣,自然不知。越是修为高绝,一旦交手便越是凶险。那神通直有排山倒海毁天灭地之能,你去想想看。” 悟空明白了,这大概便如后世的手谈一般。韩国有个围棋高手叫做李昌镐,人称“石佛”。他行棋绵密老成,计算精准无比,官子功夫极佳。在其全胜时期,凭借卓越的全局驾驭能力和天下第一的官子功夫,横扫中日韩三国的顶级高手。但在他几乎称得上天下无敌的全盛时期,他的胜率也只有八成而已。 老君的意思是说,单论修为或许有个高下,但相差亦不过一丝而已,真正比斗起来,胜负着实难料。 那便是说,如三清修为的,世间还不罕见。悟空始终相信,不敢,便是因自身不够强。倘若天下只有三清成圣,余者最高不过太乙金仙,这天下只怕都是道教的了,哪里还会有其他的存在?而如老君所言,上一个会元正是如此! 老君见悟空思索,也不打断他,便定定看着悟空。 悟空看老君看着他,自己也不好让老君就等。他心思一动,忽地想起,自己头上多了个金环,自己戴了几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地,竟将这事忘了。自己忘了也就忘了,老君怎么也如同视而不见一般? 悟空忍不住道:“老君,你见过这金环?” 老君点点头:“见过。” 悟空点点头:“怪不得你见我戴了金环,问都不问。” 老君道:“通风神猿早去求我师兄了,我一切尽知,还问你作甚?” 原来如此,悟空又问道:“你是在哪里见过这金环的?” 老君道:“这金环便是那人造的,我如何能不知?” 悟空一惊,怪不得如此厉害,原来竟是那人造出来的。他心中浮过一层阴云,恐怕这金环难摘下去了。那人?如来?他两个究竟是何关系,怎么佛教背后,隐隐都是那人的影子? 悟空问道:“那人造这金环,是专为五类之王预备的么?” 老君道:“正是如此!” “那为何套在了我头上?”悟空几乎都带着哭腔了。 老君道:“造化之事,你不该问我,问了也是白问。” 悟空叫道:“造化便是造化,天下造化都是一样,哪有什么相生相克的道理?这金环明明就是冲着我来,和磁石一样,躲都躲不过去!” 老君道:“天下造化都是一样……你说的,只是这天而已。” 这天?悟空豁然开朗,这金环中的造化,难道也是上个会元带来的?退而论之,那人从造化炉出,而后灰飞烟灭,是不是因为他体内存的是上个会元的造化,故而在此天地间难以存活? 悟空仔细回想老君那天所说,“我们在造化炉中,修为法力尽失,如同废人一般……”而老君他们经历了这个过程,反而因祸得福,将体内造化弃尽,到了此会元之中,又从造化炉中重新吸取,故而至今无碍。若是如此,这个造化炉可真是奇妙得很哪! 悟空紧接着问道:“我明白了,这造化不是现在的,而是过去的。” 老君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悟空白了老君一眼,自己心乱如麻,他还有心情在这里文绉绉。 “那此金环共有几个?”悟空问道。 “我只见过四个。”老君道,“五类之王,除蠃类之王,其余一人一个。” 悟空有些不懂,问道:“凭那人本事,还有什么做不到,要使此金环掌控?” 老君道:“这是一劳永逸的手段,比你时刻盯着更有用。况且这金环极难打造,除他之外,我还没见过第二人能制出来。” 悟空问道:“连元始大天尊也不能?”他心又凉了半截,除了如来,元始或许是解开这金环唯一的希望,元始若是制不出来,八成便不明机理,怎能解不开? 老君道:“师兄听通风说完那几个阵法,只说了一声‘难’。” 悟空知道八成是这结果,叹了口气。老君说这金环制法极难,但他自己知道,御使起来可丝毫不费力,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僧都能将美猴王整的死去活来,所凭不过一段咒语而已。这个金环若只受如来御使,他行事可要有许多顾忌了。自己现在虽踏踏实实取经,但谁知道取经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自己都不知道哪天会变成反骨仔,直接投到齐天岭去。 再说,如来虽答应给自己解环,也只是口头应付,自己是灵明神猿,如来能如此轻易将自己掌控在手中,怎么会轻易松开绑绳呢?悟空越想前路越是迷茫,唉声叹气起来。 老君见悟空这模样,道:“我师兄说了,这其中的五个阵法,他只认得四个半。” 悟空一愣,感情老君在消遣自己,五个认得四个半,那岂不是半个都不认得?他刚要大骂,老君又道:“那半个阵法,非是师兄不识,只是当年没学全。” 悟空吐了吐舌头,自己险些误会老君,他道:“大天尊为何不好好学?” 老君嗔怒道:“你当天地之阵是小孩过家家,说学便能学的?纵使连我,至今也一个看不懂!这阵法说悟便一朝悟了,若是不悟,恐怕一生也难悟!” 悟空问道:“大天尊可愿意助我解此厄?” 老君道:“自然愿意,我师兄也知此金环非同小可,你若受了旁人操控,恐怕将坏大事。他即日便闭关参悟阵法去了,誓要将剩下那半个阵法参破才行!” 悟空吓得一哆嗦,道:“老君,烦你转达,大天尊闭关可莫在天上啊,只消打个盹地上便百年时光荏苒,到那时怕是物是人非了。” 老君笑道:“你都想得到,我师兄岂会想不到?他自有法宝,能叫时光流速极缓,你放心便是。”悟空这才放下心来。 老君顿了一下,似是在决断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想了又想,终于对悟空道:“你那日问我,那人叫什么名字,我未与你说。” 悟空道:“为何不与我说,这名字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老君道:“未与你说,乃是因这人名字特殊,唯恐你张冠李戴,乱了心绪。” 悟空道:“无非一个名字而已,天下重名者多得是,便说无妨。” “好!”老君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人叫做——如来。” 悟空差点没仰过去摔倒,原来如来便是那人,那人便是如来!这么大的事情,老君居然瞒了自己这许久? 老君却道:“你竟如此惊骇,早知如此,还是不与你说好了。” 悟空道:“难道这还不够震惊?” 老君道:“方才是谁说的,天下重名多得是。” 悟空顿时愕住,这话确是自己说的,可是,如来,他是如来啊,这怎么能一样? 老君道:“此如来非彼如来也。那人之名,取的是‘天下之合,如我之来;天下之分,如我之去’的意思。”(未完待续) 三一三、初之秘 过了许久,悟空心中惊涛骇浪才渐渐平复下来,静静思考老君说的这句话:天下之合,如我之来,天下之分,如我之去。 念叨了几遍,悟空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奶奶的。” 老君看向悟空的目光就如同在兜率宫中发现了一只跳蚤,造化神猿也会骂人? 悟空之所以骂了一句,只因为他发现,这人名中的含义,显然和造化神猿对着干呢!造化神猿是混沌被盘古劈开后出现,这人却说“天下合,如我来”;造化神猿在天地归于混沌后消失,这人说“天下分,如我去”。 这还不算,他用上个会元的造化,偏偏做个金环克制住悟空,悟空焉能不骂? 老君道:“那人最初不叫如来,这名字是他悟透会元之厄后起的。” 悟空问道:“他原来叫什么?” 老君道:“原本无名。” 悟空早将龙树菩萨一事忘到脑后去了,这个如来和现在佛如来究竟有没有关系,若是有,老君他们怎能安然自若,这么多年做什么去了? 悟空问道:“老君第一次听说现在佛如来这名字时,有何想法?” 老君道:“巧合。” “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老君道:“确是认为巧合,此天地文字与上一会元略有差别,且有多种之分。如来本意乃是‘觉者’,故而认为巧合。” 悟空又问:“那……可曾有过试探?” 老君点点头:“那是自然的,此如来身上与那人没有半点相同,故而试探几次便不再怀疑。况且此如来出世时修为不值一提,委实没有在意。” 悟空穷追不舍,道:“那之后呢,他成为现在佛之后,难道也未曾留意过?” 老君道:“以我三人修为,他若与那人有半点联系,都能查的一清二楚,试探几次未见端倪,之后再无此念了!” 悟空想了想,三清的确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但那人向来比三清高出一筹,谁知道他使什么法子瞒过了? 单说这如来不是那个如来,却又偏偏行事风格做法如此相似,都对五类之王动起了心思,悟空敢断言,这个如来即使不是那人,也绝对在为那人做事! 悟空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上一会元用的是何种文字,老君可还记得?”老君道:“若追本溯源,此会元中文字,也受我三人影响颇多,故而区别倒也不大。” 悟空以指为笔,在桌上使大篆写了“通天河”三个字,问道:“是不是这种字?” 老君一看,急问道:“你怎会写上个会元的文字?” 悟空道:“我哪里会,不过是途径通天河,看见河边石碑上写着这奇怪的文字,一时好奇,记下来罢了。” 老君道:“会写这文字的人有数,我三人自然不会写,玉帝和王母……他们出造化炉时,还认不得几个字呢,即便认得,他们也不会无聊到去通天河立一块碑,难道这石碑是那人立下的?” 悟空接着问道:“他立这块石碑作甚,这不是留下了破绽么?” 老君皱眉思索,好一阵子才摇摇头道:“天下除我三清宫中,恐怕再无此文字存在,这几个字……难道意指通天河有什么蹊跷之处?” 悟空道:“不对,若有蹊跷,便该隐瞒才对,哪里还会留下破绽?” 老君道:“这人心思缜密至极,或许他偏要留下些许破绽,好教人去试探。” 悟空心内盘算,通天河的秘密该不该和老君讲呢?他想了一阵,才决定压在心底不说,非是要隐瞒通天河能通上天的秘密,悟空不说,实是怕老君知道了如意天机棍的存在。这件位列《器典》第二位的宝贝,内中不知隐藏了多大的奥秘,在未现端倪之前,还是莫叫旁人知道才好。 悟空转移了话题,不再提通天河之事,问道:“老君,五类之王之事,背后隐隐有现在佛的影子,现在你还敢说此如来与彼如来有什么不同么?” 老君听了这一问,稍显迷茫,道:“这人手段高明,我等这遭又被瞒过了。” 悟空问道:“我修为低微,大胆猜一句,这人使得可是第二法相?”悟空自己拥有第二法相,变作书生面容,旁人再难看出他底细来,唯有七神猿之间才能相互感应得到。故此他猜如来便是那人的法相,却不知对不对。 老君摇摇头道:“虽有相似之处,却不是法相。你也有法相之身,应该知道,若变作两个法相,还要分身才成。如来若是那人的分身法相……这可是难上加难了,他久居大雄宝殿,常常一坐数月不动,哪里有这么可怖的分身术?” 悟空道:“倒也不必费神去想,总之是一门你我皆不知的法术罢了。” 老君道:“自从得知如来收集五类之王,实话实说,再与西天为敌时,心中颇多顾忌,竟有些手足无措之感,生怕着了那人的道儿。” 悟空笑道:“好歹是你三人师尊,还会害你们不成?” 老君道:“名分虽如此,但仔细想来,那人收我三人为徒,从始至终无一事不是在利用我等。而偏偏他又一字不言,只循循善诱叫我等去做,换做是谁,恐怕都不会甘心吧。” 悟空点了点头,老君这话说的有理。用古语来说,那叫:至善之人不可欺,大德之士不可侮。用后世的话来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若是敞开了说,一切好办,但拿人当傻子绝对不行。 那人恐怕聪明的过头了,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未料他这几个徒儿已经自心里有了逆反之意。但谁又敢说,现在的一切没在那人掌握之中呢? 悟空打趣道:“老君也莫要发愁,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将我头上这个金环摘了,我到了西天,自然替你问个究竟。” 老君道:“你若能问得出来,我拜你为师!” 悟空吐了吐舌头:“不敢不敢,你若拜我为师,我岂不成了那人?” 老君性情也算豁达,只一会功夫,便不再苦思冥想,他撩了撩袖袍,问道:“悟空,你进来作甚,适才可是要问龙树菩萨?” 悟空大汗,自己可不正是为龙树菩萨一事来的,三扯两扯,话题绕了一个大圈,老君不说自己都险些忘了。于是道:“龙树菩萨究竟是何许人也,还望老君明示。” 老君笑了笑,指着悟空骂道:“你这猴子,原来你还不知内情,跑来诓我!” 悟空哪能被老君说破,索性赌上一赌,便梗着脖子道:“我如何不知,龙树菩萨便是我的前世!” 老君轻咦了一声,道:“你果然知道,那你还问什么?” 悟空笑道:“我也只知道这回事,其他如龙树入龙宫取宝了,真武如何做了菩萨了,一切都恍恍惚惚记不起来了。” 老君大惊:“记不起来?这么说,龙树菩萨一事不是别人与你说的,而是你自己记起来的?” 悟空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那是记忆还是什么,总之没有旁人助力,奇怪的梦境加上自己的推断,便得出了这个结论来。 他见老君在地上踱步,边绕圈边搓手,似是出了什么大事。问道:“怎地,我自己记起前世,很古怪么?” 老君道:“造化神猿重生,多少都会想起些前世,若假以时日,或能全部记起。但每每神猿被杀,便是在他将要全部觉醒之前。” 悟空凝重神色,琢磨琢磨这句话,道:“老君是说,有人在刻意阻止神猿真正觉醒?” 老君道:“或许只是巧合吧,但至今为止,还没有神猿能真正记得起上古之前的事情。” 不对啊,悟空记得通风曾和他说过许多造化神猿的事情,自己也做梦梦见过七神猿在树上吃桃的情景。但老君应该不会虚言,难道……这些都无关紧要?还有更大的事情,不能让造化神猿知道吗? 悟空在入三界之时,便听大禹等人说过,他们轻信“灭世神猿论”的谣言,将神猿杀得一干二净。天地间隐约总有一双阴毒诡秘的眼睛,在盯着造化神猿不放。悟空初时以为背后操控之人或是为了夺取权位、或是不甘心妖兽凌驾于人类之上,现在他自然又多了一个想法,这人恐怕还真是担心神猿记起什么事情来。 按照开天辟地的说法,上古以前,天地间仅有盘古、鲲鹏、七神猿和一只造化炉而已。七神猿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什么呢?难道那人在天地最空旷的时候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勾当? 悟空晃了晃脑袋,自己是灵明神猿,也就是混沌中出现的第一只神猿。老君说过,他们自造化炉中出来时,天地间已有了许多人类兽禽。 那么,灵明神猿出世时,天地间生灵只有盘古、鲲鹏,再无第四人。若天地间真有什么大事发生,自己是第一个看见的,而且比其余神猿知道的都会多些。 怪不得如来指名道姓要捉自己去取经,原来他是要彻底将自己掌控在手中,那么,天地运行之初的那些大秘密,便永远埋没在时光之中了。(未完待续) 三一四、非佛道 老君已经确认,自己前世便是龙树菩萨,他既知道,为何不先与自己说呢?自己方才诈了老君一次,才套出他真话,但老君明显有些只惊不喜,莫非自己提早醒来,反而会有什么坏处么? 老君隐瞒自己是龙树菩萨的秘密,是不是担心自己觉醒太早,被别人发觉而对自己不利。老君知道自己有了法相之身,怎么还有此顾虑呢? 果然老君道:“悟空,你知道自己是龙树一事,绝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也会缄口不言,至多只和我两个师兄知会一声。此事事关重大,若叫旁人看出破绽来,恐怕与你大为不利。” 悟空装作浑不在意模样,道:“最多我弃了取经之念,变作法相之身,回齐天岭逍遥去。” 老君郑重道:“万万不可如此草率,你当你那法相便无敌了不成?麒麟当年都被人逼迫得走投无路,何况你乎?还有,灵明神猿之身必有大用,怎可轻易舍弃?” 悟空道:“龙树究竟做了什么,能教老君都如此忌惮?” 老君道:“有关龙树之事,我知之不多,与你说了也无益处。” 悟空道:“老君可真急煞我了。” 老君道:“若有益处,我自然会与你说,现在么,自然不是时机。” 悟空问道:“龙树从龙宫取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燃灯为何要将这宝贝放在真武处呢?” 老君一怔:“这你都知道了?” 悟空点了点头:“老君即使不说,我也能猜出大半来,是不是佛教传遍天下,与龙树有莫大关系?” 老君脸色暗淡,垂目点了点头:“不错!” 悟空隐隐猜到些什么,在南海梦境之中,龙树曾有志教佛法传遍天下,看来之后定然是成功了。既然如此,当是对佛教大大有利,佛教自然不会难为龙树,他自当活得好好的,不成佛也是菩萨,为教徒供奉才对。 而石猴自花果山生出来,龙树自然是死了无疑。龙树使佛法传播甚广,最大受害者自然是道教无疑,难道杀他的人,会是三清?悟空看老君神色颇不自然,越发信了几成。怪不得老君避而不言,有可能便是怕自己会误会吧。 可是,三清信奉的不是道法自然么,一切顺势而为,怎么会出手如此直接,这可太不像三清的做法了。 悟空再想想真武,他也曾是佛教中大龙王菩萨,之后又转投了道门,又被凤凰相柳追杀……这中间,十有八九便有一个反目的过程。真武对自己向来关照有加,暗中授意四海龙王给自己法宝,是不是龙树和真武一样,也发现了佛教什么阴谋,而被如来灭口了呢? 悟空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杀自己之人,非佛即道。再想了想,自己这番功夫却白费了,这天下厉害人物都在佛道两家,这个推论如同废话一般。 老君沉吟了一下,忽道:“你可知道真武为何弃了佛教。” 悟空心中一动,老君居然用了个“弃”字,这么说,真武自然是主动的了,悟空道:“我哪里会知道。” 老君道:“这你该知道的,佛教起初对真武示好,之后又反要真武祖龙之血。哪知祖龙之血非比寻常,真武一滴也不愿给,如来便要强夺之,而后真武反目。” 悟空哦了一声:“这倒也简单得很。” 老君道:“所以我说你该知道。” 悟空笑道:“你便只说这么多了?真武之事乃是旁人事,我知与不知都还罢了,我自己的事你反而不说。” 老君道:“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悟空问道:“是谁杀了龙树菩萨?” 老君想也不想,答道:“我只能说,杀你之人,非佛非道。” 悟空一愣,非佛非道,敢情自己刚才还真猜错了。他刚要接着问,老君一摆手,道:“只说这么多,快走快走!” 悟空笑道:“你拉我进来,却又赶我走。” 老君一瞪眼睛:“龙树一事,莫与他人提起,平日也莫胡乱猜测!” 老君越是如此说,悟空越是好奇,但老君死活不说,他也无奈。 二人出了葫芦,直往金皘山而来,老君只在云端叫了一声,那青牛精便自洞中出来,先在山顶拜了几拜,才显出原型来飞了上来。 老君装模作样骂了几句,便骑着青牛回兜率宫去了。 老君走了,悟空思绪还未定。老君不说,还有谁能知道此事呢?佛教中只怕许多人都知道,但自己谁也不识,如何去问?嘿,自己真是蠢笨,眼见便有当事人,自己还在绕弯子,这事真武定然知晓,自己何不去问他? 想起真武,悟空又想起了老君刚才说的,真武反目过程听起来合情合理,如来要真武祖龙之血,只怕触动了真武逆鳞,但实情真如老君说的那么简单吗? 仔细揣摩,真武在龙宫守宝,这宝贝是燃灯给他的,而后来与真武反目的却是如来。真武竟然经历了过去、现在两代治世之尊。而这两人对真武的态度截然不同,而且直到现在,燃灯也是连纵未来佛东来佛祖与如来暗斗,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如来的阴谋中,并没有燃灯和弥勒的参与呢? 如此一来,佛教内耗,似乎对自己也有利一些,无论如何如来多少也会分些心思。燃灯和弥勒这座桥,自己实在没有机缘搭得上,反而因受老君点拨而挫了弥勒佛几次锋头。 罢了,凡事不可刻意而为之,道法自然么……呸,不算计就没活路,道法自然?三清可以这么说,自己就别装了。悟空暗暗想,找个时机定要去寻真武,知道的越多,前路就越光明。 悟空落了下来,见唐僧三人扔在地上拜送老君,笑道:“老君没看好家养的牛儿,添了偌大麻烦,还拜他作甚?” 唐僧道:“悟空莫无礼胡说。” 悟空道:“师父,妖怪既走,我们继续西行吧。” 唐僧道:“你不是说两伙妖怪么,这才走了一伙,如何现在就能过得去?” 悟空道:“佛祖既然说了相助,必定无虞,至少也该试探试探才行。” 唐僧转身回了那小窝棚,缩着身子坐在火堆旁伸手烤火,嘴里道:“你先去试探,若无事,回来唤我。” 悟空三人面面相觑,唐僧这是怎么了,到了金皘山,便似不愿往前走了似的。 悟空耐着性子道:“师父,要取经的是你,我们一跺脚便能过去,哪有人会拦路?” 唐僧想了想,叹口气道:“罢了罢了,真是麻烦。” 上了白马,四人再沿山凹向西行去,行不过二里路,前面现出一个瘦高的身影,正是木神句芒。 悟空暗道,如来这家伙说话也不算数,他不来帮忙,这几个齐天岭的上古人物谁能降得住?无奈之下,悟空迎上前去,问道:“拦路者可是齐天岭中人?” 句芒淡淡道:“齐天岭,木神句芒。” 悟空问道:“为何拦路?” 句芒道:“西面尽是齐天岭管辖之地,生人莫入!” 悟空道:“我们要去西天拜佛求经,只路过而已,也非久住,可否通融一下?” 句芒不答,只摇了摇头。 悟空暗道,好,够坚决,我倒要看看西天如何来清场。 如来虽对老君低头,但这并不意味这他也会向齐天岭交买路钱。佛教与道教相争久矣,渊源颇深,平日里又颇多交往,彼此脾性也多少有些了解,故此如来才知老君心中分寸,不费力气便让老君收了青牛精。 但齐天岭则不然,在佛道中间,齐天岭只算后起之秀而已,地盘不够大,积淀不够深,最关键的是,齐天岭没有类似佛道的信仰,再怎么扩张都是空中楼阁,没有长久的发展策略。 如来若向齐天岭示弱,便是变相地将齐天岭与西天、天庭隐隐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原本两分的局面变成三分,心里怎能乐意?更何况如今齐天岭正和西天争西牛贺洲地盘,在这当口上,如同二人较力,谁都不肯松上一松。 于是悟空断定,金皘山只怕将迎来一场恶战了。此战虽发生在齐天岭以东,但却必然会对齐天岭西扩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唐僧众人是必要西去的,所以结局早定,只看西天要花多大力气才能过去这一关了。蓐收句芒等人僵持的时间越长,对大禹等人日后行事就越有利。 悟空提起铁棍来,叫道:“若不让路,我可要动手了!” 句芒伸出右手,招了招悟空,道:“来。” 悟空拦腰就是一棍扫去,句芒站定原地纹丝不动,左手画了个圈,悟空也不见有什么东西,就觉铁棍受到阻碍,像是陷入了泥潭当中。 他知道句芒缠绕之术极其厉害,急忙抽铁棍出来,变砸为刺,直接捅了过去。句芒自怀中抽出一根碧绿色软鞭来,刷地一鞭便将悟空铁棍缠住。 悟空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软鞭,分明是那棵长生树。 悟空急使劲向回拉,句芒露出一丝笑意来,道:“比比力气也好。”二人便在此较力。悟空颇为吃惊,句芒向来以巧取胜,不料这一番较力,自己竟丝毫占不得便宜,看句芒神态自如,怕是只用了六成力道。 悟空不知长生树的妙用,句芒真气在这软鞭中往复循环,比悟空可省了许多法力。悟空喝了一声道:“还不快走!” 乌平醒过腔来,忙催马往前赶,要从二人身边过去,句芒也不拦阻,只任他们前行。 走不过一里路,只见前面又跃出一个身影来,正是金神蓐收。(未完待续) 三一五、灰衣僧 正是雪后时节,蓐收身着一身锐金白衣,手持双头钺,拦在路中,不怒自威,如天神下凡。乌平早知蓐收本领,哪里敢上前比划,急忙将唐僧护在身后,不敢向前。 悟空渐渐收了力,喝道:“你两个还要以多欺少不成?” 句芒笑道:“哪个要欺你,但我一个,便可令尔等寸步难向西行。” 悟空刚要说话,见西边飞来数人,低声道:“你对手来了。” 飞来五人,悟空只认得两个,正是佛祖弟子阿傩和伽叶。另三人皆穿着灰突突的僧袍,看上去十分不起眼,但从阿傩和伽叶恭谨神色来看,这三人应是地位不低。 句芒转过身来面向这几人,道:“何人来我齐天岭?” 阿傩道:“你是何人,敢阻圣僧西去?” 句芒道:“西去我不管,莫从我处借路便好。” 阿傩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是你齐天岭的?” 句芒微微昂首,不理阿傩。 阿傩朝其中一个僧人微鞠一躬,道:“请佛祖出手制住这狂徒。” 灰衣僧人一言不发,跨前几步,双手合十与句芒施了个礼。句芒看了看这僧人,提起软鞭来严阵以待。僧人动作缓慢,从袖中取出一柄降妖杖来,风中一晃,金光耀眼。 悟空看了看这柄宝仗,极为眼熟,咦,这不是卷帘大将的降妖真宝杖么,怎么到了这僧人手中?那日卷帘大将被八戒一钯钉死后,余下事都是木吒料理的,看来观音反将这宝杖交到了如来手里。 灰衣僧人挥起杖来,舞了个旋风杖法,如一个金球朝句芒滚了过来。他初时极静,现下动起来竟是快得惊人,句芒若被这宝杖挨着一点,便要挂彩。 句芒将手中软鞭一抖,碧绿的长生树竟抖出一条巨龙来,张开巨口,朝那金球吞去。二人谁也不丝毫退让,直接便撞在了一起。 宝杖极硬,长生树此时极软,两种兵刃交锋,丝毫没有声音,金球与巨龙须臾化作无形,灰衣僧人现出身形来,浑身衣裳支离破碎,却不见有伤痕。句芒退了两步,面上露出惊讶神色。 悟空在一旁看得清楚,灰衣僧人那金球只是幌子,虽夺人眼目,但到了近前,威力却只在最后那一杖上。 句芒长生树舞起来如刀锋一般,这僧人也丝毫不避,硬生生凭借金刚之躯抗住。待那宝杖将击到句芒时,句芒鞭柄竖起,恰将宝杖月牙拦住。月牙锋虽利锐无比,但长生树也非凡品,这才挡住了这一击。句芒因舞鞭分心,故而退了两步,其实这一招交手,二人只算不相伯仲而已。 悟空暗道,西天不知请了哪家佛祖出来,竟能与木神战个旗鼓相当,也算殊为不易。 灰衣僧人一招不中,站在原地如枯木一般,闭目沉思,片刻工夫,他睁开眼睛,将降妖杖收了起来,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饭钵来,这饭钵早已陈旧不堪,也不知多少年没刷了,看不出本来颜色。悟空暗道,是打不过句芒,要想他化斋了吗? 灰衣僧人将饭钵往空中一丢,而后双臂一振,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空中嗡嗡之声大作,一个七八丈方圆的巨钵朝着句芒迎头罩来。 句芒不躲不闪,立在当地仰天看去,巨钵落下,正将他罩在当中,边沿入土也有四五尺深。悟空一惊,句芒就这么被擒住了?他为何不躲? 他正想着,只见这巨钵渐渐从地面升了起来,越升越高,渐渐露出句芒双足、双腿,待他露出全身时,才见他手中软鞭已化成一株小树,便是这棵小树将巨钵顶了起来。 原来句芒行了险招,是心中有恃无恐,悟空倒白担心了一场。悟空暗道,不知那阴阳二气瓶、紫金红葫芦这类的法宝若将上古大神收入其中,会是什么结果呢? 灰衣僧人见巨钵仍不奏功,又将巨钵收了回来,又在袖子里翻腾,好似他那袖子是个百宝箱。找了良久,灰衣僧人一副颇为心疼的样子,取出一片金灿灿的大叶子来。 句芒见了这片叶子,神色更加凝重,此叶木生,却暗合金性,不知是什么古怪法宝。灰衣僧人手持叶柄,以叶为刀,一招招劈了过来。 句芒早将长生树化作软鞭,迎上去,只一招相接,鞭稍竟被斩断了一截。句芒暗自心疼,长生树虽看似无止无休,但实则日夜不辍生长,本体大小也止数十丈而已。长成这数十丈,足足花了几万年时光,刚才被斩去这一节虽不起眼,却也至少要百年时光。 他见这金叶锐利无比,立时换了招法。句芒腾空而起,不与灰衣僧人兵刃相接,软鞭在空中乱抖,无数个青色圈子若有形质,朝着灰衣僧人卷去。 灰衣僧人将金叶立起,当扇子一样扇了起来,一个个圈子被他金叶一扇,便四处乱飞,落在旁边山崖上,激起碎石乱飞。 那边乌平早撑起盖甲,将唐僧护在后面,唐僧面如土色闭目喃喃,也不知念叨些什么。 句芒见此法无功,长鞭挥起,如同驾车一般甩了起来,“叭”地一声脆响,一道青色光箭自鞭中抖了出来,疾速射向僧人。僧人见光箭来势甚急,扇是扇不走了,只好侧身躲过,着光箭射在地上,如同刀切豆腐,倏地钻了进去。 句芒长啸一声,又连甩了三鞭,三鞭中竟含了九道光箭,灰衣僧人左躲右闪,身子灵巧至极。句芒招式再变,软鞭回卷收在手中,再撒手时,竟变作一柄绿色尘扫。缕缕尘丝漫卷而来,无限伸展,在地上铺了一道绿毯,朝灰衣僧人蔓延而来。 灰衣僧人若是想躲,或许容易得很,只是方才句芒硬生生接下了他那饭钵法宝,自己若躲开来,便是示弱了。 他立在原地不动,手舞金叶朝地上连斩。哪知这尘丝若有若无,如水波一般,斩到即分,收刀又合。这才是句芒的看家本领,将长生树生生不息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眼见尘丝沿灰衣僧人身子游了上去,要将这僧人裹在里面,旁边站着那两个灰衣僧人终于按捺不住,跃上前来朝句芒挥了一掌。 句芒正运功使这尘丝,见另两人攻了上来,无奈下只得挥掌去迎,他这边法力一停,尘丝便落了下来,那个灰衣僧人便跃到了一旁,仍是一声不作,看上去有些发呆。 蓐收未料到佛教中人竟会以多打少,一个没看出,心中盛怒,喝道:“来来,我看看你俩究竟有何能耐!” 这两个僧人也并非要偷袭句芒,只是要迫他回守,救出另一个僧人而已,见那僧人无恙,便收了掌力落在地上,其中一人道:“失礼,勿怪。” 句芒见那僧人也知道分寸,拦住了跃跃欲试的蓐收,转对悟空道:“你们,过去吧。” 蓐收喝道:“怎能轻易放他们走?” 句芒道:“这三人修为不下于你我,即便赤松子来,也只是平平之数,又有谁能拦得住他们?混战一场,却也无益!” 蓐收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单手持短钺指向那三个灰衣僧人,道:“你三人报上名来!” 一僧人道:“佛海一僧,不足挂齿。” 蓐收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记得你三个模样,日后定找尔等算账!” 悟空听句芒说放他们过去,自然要做出欢喜模样,便过去扶起唐僧,道:“师父,咱们过山去了。” 唐僧也不答话,上马便往西走,连谢字也不和阿傩和伽叶说一句。只悟空拱了拱手道:“多谢二位尊者劳心。”阿傩道:“不敢不敢。” 句芒和蓐收回了金皘山南峰,西天五人也驾云而去,悟空四人勉强过了此难,接着西行。 悟空问乌平道:“这三个灰衣僧人看起来极厉害,不知是什么来路。” 乌平道:“我也不知,只是听菩萨说过,教中穿灰衣的,都是普通僧众。” 悟空笑道:“普通僧众哪有这般厉害的道理,向来是什么久隐不出的高人吧。”他心中猜想,这三个灰衣僧人会不会是三千诸佛中的人物呢? 西天虽有许多佛祖、明王、菩萨,单悟空知道的便有药师佛、清净喜佛、无量寿佛等等,这些人有的甚至排名还在如来之前,想必修为也是惊世骇俗。但在这当口,怎不见他们出来,而是派了三个连名字都不报的怪异僧人?这三人修为不俗,行事却又没有佛祖的派头,看起来十分不贴切。如果他们真是三千诸佛中人,是不是说明如来在西天的明面实力仅此而已了呢? 若真如此,如来岂不是岌岌可危了?但悟空又想了想,三千诸佛中人若真能调得动,即便只拿出二三十个来,这对齐天岭来说也无异于一场劫难。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众人行了数日,过了金皘山,正是涤虑洗心挽正觉,餐风宿水向西行。 一路行来,天气渐暖,不觉又到早春天气,悟空暗道,西边大禹恐怕该动手了吧。(未完待续) 三一六、女儿国 又行了几日,渐渐新绿吐出,遍山发翠,紫燕黄鹂巧音呢喃,众人边走边看景,唐僧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手指路边花草吟道:“春归花放蕊,阳回柳芽新。好一派怡人气息。” 悟空道:“师父,前面大路朝天,烟淡云洁,必是好去处!” 唐僧道:“可莫再如之前,冰天雪地里住了许多日子,又有妖魔阻路,真是难熬。” 悟空道:“行程已过大半,再熬一熬就到了。” 唐僧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啊,莫要轻忽了。” 正行着,忽遇见一条小河,澄清河水,微波荡漾,乌平见了河,便道:“圣僧,我来助你渡河。” 唐僧道:“莫急,你看河边有几座茅屋,建在此处,八成便是摆渡的?” 乌平道:“圣僧,还是自己的安妥。” 唐僧笑道:“前几处大河是没了办法,才叫你渡河,而今春寒未消,河水冰冷彻骨,还是罢了。” 悟空道:“待我叫上一叫。”他高叫了两声,道:“摆渡的!撑船过来!” 过了一会,果然见柳荫中慢慢悠悠撑出一只船儿来,不多时,近了岸,撑船的却是一个老妇人。 悟空一心求稳,使法术仔细看了看,咦?这老妇人居然有法力在身,而且还似是道家功夫,自己不记得有这么人物啊。 唐僧道:“女施主,我几个要到西岸,可否渡我们过河去?” 妇人笑道:“瞧长老说的,我便是以此为生,怎能不渡呢?” 于是几人上了船,悟空见这妇人法力低微,也不阻拦,只心中留意许多。 那妇人撑船摇浆,行到河中,唐僧道:“有些口渴,悟空,这河水甚清,给我舀口水喝。” 悟空听唐僧这么一说,立时知道了,此处刚过青牛精之难,可不正行到了子母河。 悟空哪里会叫唐僧喝子母河之水,道:“师父,河水再清也不净,还是到对岸,我再给你寻水喝。” 这时,那撑船妇人道:“小师傅,这河水可干净得很呢,我们举国人都喝此河中水,哪里会不净?” 唐僧也道:“这一路上也不知喝了多少河水,今日怎就不能喝了。” 悟空看了看那妇人,心中纳闷,她为何要劝唐僧喝子母河中水?定是没安什么好心。此河中水,男人喝了腹中也会结胎,她在河中摆渡,自然不会不知,这便是存心要害人了。 悟空道:“船家,你既说这水好喝,那便先喝几口给我们看看。” 妇人面不改色,笑道:“你这小师傅,还信不过人呢,我每日都喝,喝几口又怎么了?” 说着使手抄了几口水喝下了肚。悟空暗道,难道自己记错了,这里不是子母河?于是悟空问道:“女施主,此处是何地界,这是条什么河?” 妇人道:“河西面便是女儿国了,这河叫做……清水河。” 这时悟慧忽道:“你这人怎么扯谎,这河明明叫子母河,我当年也来过此处的。”悟空看了看悟慧,恍然大悟,原来他有个叔叔叫做如意真仙,正在女儿国附近管那落胎泉,红孩儿来过此地也是常情。 妇人脸色一变,随即笑道:“也叫清水河,也叫子母河,有什么稀奇。” 经这么一闹,唐僧也忘了河水的事,船便靠了对岸,众人下了船,唐僧叫悟慧翻出几文钱给船家,妇人脸色不豫接了过来,悟空暗暗记在心里。 上了对岸,离女儿国还尚远,行到一个村舍,众人见路边有座酒坊,悟空道:“师父,可去那里讨些水吃。” 众人走了过去,屋中有几个婆婆正做活计,悟空道:“婆婆们,这里的水可能喝?”一老妪道:“能喝能喝,只子母河水不能喝,我这是井水,自然能喝。” 唐僧问道:“若是喝了河水,又能如何呢?” 老妪道:“无论男女,喝了这河水都结胎气,便要生娃娃出来啦,哈哈。” 唐僧震惊,他哪里听过这般悖逆人伦的事情?道:“男,男人也生娃娃?” 老妪道:“你若不信,便试试看。” 唐僧连连摇头,忽地想起,方才那妇人可是喝了几口的,便道:“悟空,适才那船家喝了几口,那她岂不是——” 悟空笑道:“师父,你在此闲坐片刻,容我去看看便知了。” 悟空知道那妇人定有蹊跷,她法力低微,想是受了人指使,来此诱唐僧喝下子母河水,哪里知道这里有个未卜先知的孙悟空,硬是给拦了下来。 悟空隐了身形往东行去,行到一半时,正见那妇人使御风符往西面赶。悟空正寻她偏偏就遇着,便在后面跟着。 行不过三四十里,那妇人到了一处山头,妇人眉头紧皱,想是腹痛难忍,急匆匆上了山。山顶一片绿荫下,坐着一个道人,旁边又有一口井,井旁立一块碑,上面写着“落胎泉”三个字。 悟空暗道,果然有人指使,这人自然便是牛魔王的兄弟,如意真仙了。怪不得妇人敢喝河中水,原来她能寻到解药。 只见妇人拜倒在如意真仙前,道:“师祖,弟子罪过。” 如意真仙道:“可是那唐僧没喝河中水?” 妇人道:“唐僧本来要喝,却被那尖嘴猴腮的拦住,还有个小娃娃,认得子母河,我见他几个法力高强,也未敢再劝,唯恐他们生疑。但我却喝了两口河水……” 如意真仙“唔”了一声,道:“自去打水吧。” 妇人谢了如意真仙,自己到落胎泉旁打上了水,咕咚咚喝了几口,这才心安。 悟空也没现身出来,反而回了村坊中,心中有些奇怪。记得《西游记》中,美猴王也曾来落胎泉求过泉水,那如意真仙死活不给,只说美猴王害了他侄儿红孩儿。 今番红孩儿自己入了取经队伍,也未被观音收去,为何如意真仙仍要难为众人呢?自己和牛魔王相识以来,从未听他说有一个兄弟在此,若是牛魔王兄弟,应是牛身才对,自己刚才却未看出来,没准或是干亲吧。 唐僧虽被如意真仙算计了一下,但他却也未得逞,看在牛魔王面子上,且先不追究,若他仍出来捣乱,说不得要叫他尝尝苦头了。 悟空见了唐僧,只说没寻着那妇人,众人别了村舍人家,依路西进,不上三四十里,便到了西梁国界。 唐僧坐在马上,手指前面城池道:“适才听那老人家说,前面乃是西梁女国,中间无一男子,汝等且要守些规矩,莫要乱了法门教旨。” 悟空道:“师父,我三个都本分的很,这话自然不用提醒。若是……”他本想说“若是那呆子在此”,想了想又收口禁言,这时提那呆子作甚,平白添唐僧惆怅。 入了城门,只见城内人头攒动,一个个身穿长裙短袄,面上敷粉,头上涂油,果然尽是女子。这些女子见取经四人进了城,俱涌上来笑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 悟空哪能与他们一般见识,他略使法力,将这些女子隔开,便奔馆驿而来。 行过许多齐整房屋、酒肆茶坊,但见有一女官在街中侍立,拦住了马头。 这女官道:“远来男客,不得擅入内城,请先投馆驿登名注号,待下官执名启奏陛下,才可放行。” 唐僧闻言下马,果见路旁有一馆驿,上写“迎阳驿”三字。唐僧低声对悟空道:“村舍中婆婆也说过,城中只有迎阳驿才容男子逗留。” 女官引路将四人请进驿内,正厅坐下看茶。问道:“几位从何处来,到我西梁女国做什么。” 悟空道:“我等乃是东土大唐王驾下钦差,赴西天拜佛求经的,我师父唐三藏,乃是唐王御弟,路过此处,要将通关文牒加印,乞为照验放行。” 女官听了,先跪下行个大礼,口称:“实不知上邦老爷,知当远接。”拜毕起身,女官即往王宫行来,到了五凤楼前,对黄门官道:“迎阳馆驿丞有事见驾。” 黄门启奏后,驿丞上殿奏道:“微臣在驿,接得东土大唐王御弟唐三藏,欲上西天拜佛取经。特来启奏主公,可许他倒换关文放行?” 女王闻奏喜道:“我国中自混沌开辟之时,也不曾见个男人至此。幸今唐王御弟下降,想是天赐来的。寡人以一国之富,愿招唐王御弟为王,我愿为后,如何?” 众女官拜舞称扬,无不欢悦,唯有一人道:“陛下,也不知这唐王御弟是丑是美,总要配得上陛下天姿国色才可。”说话这人正是当朝太师,自然也是女子。 驿丞道:“唐王御弟相貌堂堂,丰姿英俊,只是他三个徒弟,一个貌似雷公,一个头大颈短,另一个还是个娃娃呢。” 女王喜道:“既如此,太师代我去求亲,御弟若应了,便叫他三个徒弟去取经罢了。”太师接了旨,虽驿丞来到迎阳驿前。 驿丞先去通报,只说当朝太师到此,唐僧几人便在厅堂候着。 太师入了大堂,手执圣旨,笑吟吟道:“给唐王御弟道喜了!”悟空见了这太师,心中实在惊诧,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火神祝融! 有点崩溃感,越着急越写不出来(未完待续) 三一七、莫名亲 祝融虽非本来面目,但悟空仍一眼认出来,祝融见了悟空,身上法力微微涌动,显是情绪有了波动。悟空自然不会揭穿她,只在一旁静观。 唐僧道:“太师,我初到宝地,何喜之有?” 祝融喜滋滋道:“此处乃是西梁女国,国中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男子入过国都,今日大唐御弟至此,臣奉女王旨意,特来求亲的。” 悟空听了这话,知道是祝融抄袭旁人言语,心里有了想法。自开天辟地以来……这话说的也太长久,难道上古之事也能知晓?莫说旁的,若有那专为猎奇的仙人到了国中,那可怎么说?国中女子喝了子母河中水,生出男孩,又怎么说? 悟空于是问道:“太师,容我插句话。你说从未有男子入过国都,这话是真是假?”祝融看了看悟空,眼中露出赞许之意,道:“绝无虚假。” 悟空道:“莫非国内女子生出的都是女娃娃,一个男孩也没有?” 祝融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 悟空见祝融凝重表情,知道她也为此事留意起来,生男生女,从后世来说那是染色体决定的,子母河的水居然有这个功效,用处何在?就为造出一国女子?子母河源头又在何处,是天造还是人为? 悟空摆了摆手,示意祝融与唐僧接着说,自己去一旁思索去了。 唐僧一脸不解神色,道:“我师徒四人到国中也没见过谁,怎么便有人求亲了?我只这三个随从,不知谁家姑娘看上了哪一个?” 祝融道:“圣僧挺好,要招赘的乃是我家国王,愿以一国之富,招大唐御弟为夫,我王愿为帝后,故此传旨意教我为媒,来求这桩亲事。” 唐僧听了,低头默然不语。 悟空听了,又觉奇怪。西梁女国的国王也实在是直截了当,还没见过唐僧本人,便开门见山求亲,这人的性情脾气都不明不白,哪有如此鲁莽的道理?而唐僧表现的也古怪,若是从前,唐僧听了招亲之事,势必要严词回绝的,哪里还容考虑? 悟空回想《西游记》中二人的情愫纠葛,不禁暗道,这两个……难道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可是,哪里有什么天,地上的事,也都是神仙操纵而已,还是见了女儿国王才见分晓。 祝融见唐僧沉吟不语,道:“长老也莫思虑,媒妁大事,哪能一两句话便定了的,怎么也好先看看面相才可。真不是我夸口,我家女王生得可是天姿国色,举世无双。你虽走了几万里路,怕也没见过这般标致可人的。” 悟空笑道:“太师说的有理,师父,还不起身去宫中相亲?” 唐僧皱眉道:“悟空,莫拿为师取笑。” 悟空对祝融道:“太师,我师父面上有些抹不开,你暂避一会,我再说和说和。” 祝融道:“长老请便,我在门外等候。” 祝融和随行女官都出了迎阳驿,唐僧道:“悟空,我之所以没立刻回绝,乃是要国王给倒换关文的,若触怒了她,她不放我们过关去,又如何是好?” 悟空道:“师父,我还以为你真动了心,你若一心西去,莫说一个国王,便是天下人都阻不了你。” 唐僧道:“莫非悟空有了对策?” 悟空道:“这再容易不过,师父先假意应承下来,只说取经事都交付徒弟们去办,叫那国王换了关文,我们再将你从宫中救出来,如何?” 唐僧想了想道:“这计策倒也稳妥,只是,你可定要救我出来!” 悟空笑道:“师父放心,我若不救你,佛祖也饶不了我。” 悟空于是将祝融唤了进来,道:“太师,我家师父已应承下来,但必要先见见女王才可。若是寻常蒲柳之姿,德行不好,可配不上我家圣僧的。” 祝融大喜道:“只见面便一切好说。” 悟空道:“何日进宫去见女王?” 祝融道:“几位初到我国,先歇息歇息,我这便命馆驿整治宴席,明日再进宫不迟。” 悟空道:“一切都听太师安排。” 于是众人回了房,稍停便有一桌丰盛素斋摆了上来,唐僧手持筷著,却不落下,忽道:“悟空,不妥啊!” 悟空道:“哪里不妥?” 唐僧道:“女王招我进去,若要行夫妇之礼,那可麻烦得紧。我丧了元阳,岂不败坏了佛家德行,坠落了本教人身?” 悟空笑道:“师父,那女王娇滴滴的,怎会强迫于你,你只拖延一阵,我便立时来救你了。” 唐僧听了悟空如此言,心里少了些忐忑不安,但仍是落不下地,一桌子菜也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众人一切安定,悟空出了迎阳驿,化个身形,入宫来寻祝融。 太师府第甚是好找,悟空到了此处,见府内有数十小妖,女儿国内,并无一个有法力之人。他自然知道这都是齐天岭女妖扮的。 祝融似乎早知悟空会来寻她,屋门洞开,端坐大堂内等着。悟空入了大堂显出身形来,祝融笑吟吟道:“小长老来此作甚?” 悟空好久未见祝融,也动了玩笑心情,道:“见了太师容颜,一时难忘,特来一晤。” 祝融脸上一红,嗔道:“悟空,你也胡说起来了。” 悟空吐了吐舌头,道:“你我亦师亦友,玩笑无妨。” 祝融对悟空情愫朦胧,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自从悟空习了火系之外的其他五行之术后,之前那种亲近之意大减,见了悟空,只是更如姐弟般的好感。 祝融道:“少来,你若想我,多次去齐天岭也不来看我。” 悟空道:“唉,我哪有你们清闲,恨不得分成三五个身子,才忙得过来。” 祝融噗嗤笑道:“又没真的怪你,你能走到这里,也真难为你了。” 悟空道:“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过不去的厄难,自然有人帮忙。” 祝融对取经之事懵懵懂懂,不知道如来为何欲擒故纵,明明要传道,又想出这么个费力的法子,但她向来不善心机,也不问这些。道:“木神金神可有难为你?” 悟空道:“那是必然要难为的,西天派了三个灰衣僧人,堪堪能抵住木神三个,我等这才过来。” “灰衣僧人?没见过,有那么厉害?”祝融问。 “厉害得紧,随便哪个我都不是对手的。”悟空答道,他到了女儿国,心中有许多疑问,便道,“你来这里没多少日子,怎么就做了太师?” 祝融一脸自得神色,道:“这自然容易不过。” 悟空道:“原来那太师哪里去了?” 祝融道:“病了啊,待我走了,她病自然就好了。” 悟空一时无语,原来那太师这病自然是祝融弄出来的手段,所幸不伤人性命便好。问道:“女儿国中许多蹊跷事,你可有发觉?” 祝融道:“自然是不对的,这国中确是从无男子来此,那子母河也蹊跷得很。” 悟空道:“若有男子到此,又能怎样?” 祝融道:“怪就怪在这里,非是女儿国内没有男子,纵方圆几千里也难见一个,此地……阴气极重,寻常男子入了这地界,怕是熬不过百日。” “怎么?死了么?”悟空急问。 祝融点点头:“大致如此。” 悟空想了想,道:“不对,俗话说‘得阳者生,失阳者亡’,女子也有阳气,为何女子便无事?” 祝融道:“这便是古怪之处了,女子再次非但无事,反而寿元绵长呢。” 悟空道:“寻常人是如此,那么仙人也没一个到此的,这可有些奇怪了。” 祝融道:“天下仙人,大多上有管御,不知天庭与西天有何禁令,否则为何一个不见?” 悟空笑道:“西天都是和尚,若进了女儿国便是犯戒,谁敢进来?天庭有没有这规矩,我还真是不知,你既然这么说,确有几分道理。” 祝融听悟空夸赞她,嫣然一笑,道:“这都是我自己想出,我厉害吧。” 悟空竖起拇指,道:“厉害,只是子母河有何蹊跷,你可去探过?” 祝融道:“你这傻子,我一入水便浑身不舒服,哪里会去探子母河?” 悟空笑道:“莫不是怕喝了河水?” 祝融秀眉立起,呵斥道:“你莫非是寻打?” 悟空连连摆手,道:“你误会了,我是说,你一身本领,若不寻个传人可真是可惜。” 祝融更是生气,一挥手便是一团紫火扑了过来,悟空若要躲,怕祝融恼火,一张口便将这团紫火吞了,陪笑道:“姐姐莫生气。” 他一声姐姐,祝融顿时消了气,道:“对,你叫我姐姐最好了,以后便这般称呼吧。” 悟空心里也颇喜欢祝融,郑重道:“既然称作姐姐,哪能如此敷衍了事。”悟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对祝融拜了几拜,祝融又惊又喜,扶起悟空道:“你真认我做姐姐啦。” 悟空笑道:“可是嫌我太小,还是嫌我太老?”悟空此身转世不过千年,祝融可是几万年前的古人,但若从造化神猿处论起,悟空反要比祝融大了几万岁。 祝融道:“什么老的小的,能有你这个弟弟,我自然欢喜得很。” 悟空道:“我也是一样欢喜,不知姐姐到了西梁女国,可有其他收获?” “其他?西梁女国只有女子,没有男人,或许因此缘故,并无教派之争,我也落得个清闲,知道你会到此,便使些手段化作太师,在这里等你了。” “特意等我?还有别的事吗?”悟空问道。 “嗯,那个女王有些奇怪。”祝融道。(未完待续) 三一八、造化胎 女王?女儿国国王不是寻常人么,会有什么古怪? 祝融接着道:“这个国王虽是寻常人,但总觉有些古怪,我离她近了,便有些隐隐不适,但她对我自然毫无敌意。除了火系之类神通,我对其他钻研不深,故而看不出什么缘故来。” 悟空暗暗称奇,一个凡人之体,祝融居然看不出端倪,这可是极为罕见了。 悟空道:“人分五行,体质千变万化,姐姐看不出也不奇怪。” 祝融道:“这女王平日里从不谈儿女情长,听到你们取经来了,一反常态,偏要和那个唐僧结为夫妻,你说奇怪不?” 悟空笑道:“你若要知道她意欲何为,便促成此事罢了。” 祝融笑道:“我正要如此,看个热闹,好去西面帮大禹打仗。”说到打架,祝融面上兴奋神情一闪而过,她最喜热闹,在西梁女国中大多时无事可做,憋闷的无所适从。 悟空道:“嗯,索性无事,我去探探那子母河。” 祝融道:“你自去吧,我可不陪你了。” 悟空辞了祝融,出了太师府,便往子母河而来。 子母河畔绿柳成荫,初春正午阳光照在河面上,泛起层层粼光,静美非常,但悟空看着这条宽不过五十丈的河水,却有着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在河边立定身形,仔细查看河水,凭他御水神通的本领,悟空一眼便看出来,这水中,真的有古怪! 悟空再不迟疑,跳入水中,连一点浪花都未激起,便向上游游去。 但凡水中,都有造化存在,只因水质绝非至纯。悟空在北海海底修炼御水神通时,才细查过,一方之水中的造化,大概和一株细草相仿,甚至还要少些。但是,这子母河水中的造化,实在是多的令人惊讶。 悟空用手掬起一捧水,单这捧水中造化,便足以抵得上三四个凡人的造化了。而奇怪的是,内中还真分作三四团,各不干扰。 悟空有些奇怪,既是造化,应该在水中均匀分布才合情理,为何又各自聚做一团呢?想着想着,悟空忽地停在了水中不动,内心如有惊雷荡过,难道会是这样? 人喝了子母河中水,无论男女,都会成了胎气,这可与人伦不符。自古以来,只有女子才能生产,哪里有男子结胎气的道理?除非……除非这胎气早就结成,入了腹中,只剩下成长的过程。 难道这一团团造化,便是人之初的胎气?悟空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发寒,一是想到自己游在无数个即将成活的生命中间;二是,何人能有如此大的手笔,竟将这许多造化之胎汇聚至此,形成一条河流! 怪不得女儿国中喝了此水的生出来都是女儿,显然这造化之胎被人遴选过,就是要这国中只有女子,没有男人! 悟空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想到了地府去,放眼天下,也只有地府能有如此能耐和手段,来掌控人生之前的事情,并能掌控投胎之后是人是牲畜,是男还是女。 悟空打定了主意,出了子母河,直奔九幽之渊而来,这里他已来过几次,不费丝毫力气便摸到了阎罗殿中。 虽然到了此处,悟空却不知该去哪里找转生投胎的魂魄,子母河之水源源不断,恐怕还要有一条通道相连才对。 悟空来在孽镜台前,只见众小鬼依次引凡人元神到此,只在孽镜台前一照,座上楚江王便朱笔一挥,将这人批个去处,小鬼便将这人引到相应地狱中去。悟空无奈,他不知魂魄之秘,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见这些魂魄在造化池里一洗,一身造化便空空荡荡,只留一丝本命造化维系,再经六座奈何桥转生投胎。 悟空看了多时,也不见有哪个魂魄旁落,都是自奈何桥投胎了,那子母河中的造化之胎是哪里来的呢? 悟空又在十八层地狱、幽冥背阴山和阴司渭水河边寻了多时,也不见有什么异常,到得后来,他连十阎罗大殿都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哪里有其他隐秘通道。以他玄空法秘诀此时的威力,寻常阵法已瞒不过他,若有异常,应能看出才对。 地府之中,有水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奈何桥下,另一处是阴司渭水河。悟空想了想,阴司渭水河是李世民还阳之处,应该与子母河无甚么关联,于是他便直奔奈何桥下而来。 奈何桥下,奔流浩浩水,险峻窄窄路。桥下之水阴气逼人,冰寒透骨,腥风扑鼻,恶味钻心。悟空屏住了气息,在奈何桥下河水中穿行。 只见河内无数孽魂恶魄,都是那前世作恶多端罪不可恕之人,又有神将手持钢鞭笞挞,又有铜蛇铁狗乱咬,又有牛头马面抽肠……不知要在这里受多少恶报才能轮回。 悟空初时看得心惊胆战,到了后来也习以为常,他顺奈何桥下河水一直向下,也不知游出了多远,忽见前方遥遥有一座黑色大殿,此殿与十阎罗殿相比高了许多,悟空心中一动,莫非真叫自己寻着了? 悟空谨慎前行,他知道,子母河定然隐藏着偌大的秘密,若非自己是造化神猿,根本没有发现的可能。如若此殿真与子母河源头相连,定有极厉害的人物把守,自己且先探探路,若有危险即刻逃走便是。 他又行了一段路,只见殿前无数恶人魂魄残身跪在这座大殿前,看模样像是在祈祷认罪。这又是什么古怪,悟空隐匿身形又往前去,忽地耳边传来一个温和宽厚的声音,道:“灵明神猿,你来了。” 悟空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离那大殿少说也有几十里远,怎么便被人发觉了,于是定在远处不动,等候动静。 那声音又道:“莫急莫慌,我乃地藏,来入内叙话。” 什么?这里是地藏王菩萨住处,不是子母河源头?悟空一时错愕,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许多,自己一直想着子母河,却忘了地府中还有个厉害人物存在。从后土口中得知,这个地藏王着实深不可测,但他一心秉正,是个难得的好人。 悟空自然相信后土所说,提纵身形,进了大殿。 这大殿离远远看不高,进来之后才觉内中空旷,上下左右不下数百丈的大殿中,只一经案,一椅,一人,一兽而已。 经案后面椅上那人,自然是地藏王菩萨无疑,案下伏着的那只怪兽,便是谛听。 悟空进了殿,环顾左右,道:“地藏王菩萨,只你一人,为何此殿如此之大?” 地藏王虽为地府之主,却生得俊白儒雅,看上去似一个书生一般,他开口道:“恶业甚多,此殿虽大,却仍盛不下。” 悟空张口便道:“有多少人心,便有多少恶,欲除恶,当由内而外才好。” 地藏王道:“说的是,我日夜为外面凶恶魂魄诵经超度,每日总有千百人弃恶从善,却总有杯水车薪之感。” 悟空道:“地藏王偌大法力,何不去人间布道,岂不强似亡羊补牢?” 地藏王道:“人间布道,又与其他菩萨何异,我最不喜受旁人跪拜供奉,平白夺了人家造化。” 悟空见地藏王果然仁心存世,但他也实在有些偏执了,便道:“何故因噎而废食?” 地藏王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悟空知道自己片言只语,自然说不动地藏王,而且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说教,便道:“我冒昧来此,地藏王莫要见怪。” 地藏王摇摇头,道:“不怪不怪。” 悟空又道:“菩萨,我自认隐身术无形无踪,你如何看得出的?” 地藏王道:“再厉害的法术,都有迹可循,但你这次却并非我看出的。” 不是地藏王看出的,那……只能是谛听了。悟空略有惊讶,问道:“谛听神兽……竟有如此本领?” 地藏王微微一笑道:“你仔细看看他,或许便能明白。” 悟空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这神兽生得甚是奇怪,头上只一只独角、两只犬耳竖起、身上布满龙鳞、头颅却如虎狮般威猛、四足踏云如麒麟相仿。 悟空看了许久,也未看出什么异常,便以疑问眼神看向地藏。 地藏王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仍未醒。” “什么?”悟空惊呼出声。醒!未醒!这都是仅在转世神猿之间的词汇,地藏王为何也知道?造化神猿的秘密他难道竟知道得一清二楚吗? 地藏王见悟空错愕,对谛听道:“他既看不出你,你且看看他吧。” 谛听听了地藏王吩咐,抬起头来看了悟空一眼。 这一眼,悟空立时便想起了前世的三个女歌手,S.H.E。 想起她们,是因为她们的一首歌——《一眼万年》,谛听这一眼,真的像是从数万年前望过来的一般。 这感觉,像是在大圣禅寺遇见无支祁的那一刻,但却又隔了几层生分,但仅是如此,也与旁人极为不同了。悟空想起来了,鲲鹏对自己讲述开天辟地之秘时,自己隐隐便有这般感觉。 谛听是何来历?开天之初不是仅有盘古、鲲鹏和七神猿么? 悟空想了好一会,才问地藏王道:“菩萨,这谛听是——” 地藏王说,我下章告诉你。(未完待续) 三一九、一生三 地藏王还没说话,只听谛听发出声音道:“我,造化之听。” 谛听的声音极其沉闷,像是从万丈地底传出来的,非但悟空听了一惊,地藏王也露出惊讶神色来。对悟空道:“你可知他有多少年没说话了?” 悟空自然摇头,他哪里会管谛听多少年没说话,急问道:“造化之听?那是什么?” 地藏王道:“聆听一切造化之音。” 悟空一阵默然,自己知道谛听能上达三十六天、下至九幽之渊,这已是极为了不起的本事了。一切造化之音,那岂不是这世间所有声音都逃不过谛听的耳朵了? 地藏王知道悟空在想什么,道:“他虽无处不可听到,但谛听只有一个。” 悟空霎时明白,这天地一瞬间不知发生多少件大事,谛听虽极善听,但却只有一颗心而已,纵然整日在听,又能听到多少?不过这也足够羡煞人了,这个本事要是给了自己……乖乖,哪里还有秘密能逃得过自己的耳朵? 悟空又想起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道:“谛听是何来历,与神猿有何干系?” 地藏王道:“他乃是盘古之脉,与神猿也算有些干系了。” 悟空记得鲲鹏说过,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得三,鲲鹏得二,七神猿得一,其余都散于天地之间了,谛听既是盘古之脉,那便也是造化之精分出来的,怪不得和遇见鲲鹏的感觉这般相似。 地藏王又道:“盘古开天后,身躯与大地混为一体,从此再不分离,他便是地,地便是他。但他有三个了不得的造化本领,分别传给了三个人。其中之一,便是造化之听。” 悟空问道:“为何单单传给谛听,这里可有什么缘故么?” 地藏王摇了摇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 悟空道:“那另外两个本领是什么?” 地藏王道:“一为造化之目,一为造化之判。” 造化之目?造化之判?这又是什么东西? 悟空想了想道:“造化之目,可是能看见一切造化?” 地藏王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悟空摇头道:“七神猿便有这能耐,难道这也是造化之目么?” 地藏王笑道:“汝等看见的,都是小造化,看不见大造化。” 悟空问道:“那什么才是大造化,怎么才能看得见?” 地藏王笑道:“造化实无大小之分,但汝等所见,都是一果一叶一人之造化,若练成了造化之目,便能见天地之造化运转,自然大为不同。” “什么?造化之目还能后天练成?”悟空惊疑道。 地藏王也有些奇怪,道:“你不是正在练么?” 啊?悟空一个惊诧接着一个,惊道:“难道是——玄空法秘诀?” 地藏王道:“正是!” “那传承造化之目的,便是九天玄女了吧。” 地藏王点头称是。悟空知道,玄空法秘诀确是了不起的本领,无论在大禹等人还是三清口中,都对这法决极为推崇,老君更说这是集九天玄女两生之大成,却不知这法决乃是自造化之目悟出来的。 悟空又问道:“造化之听可有办法练成?” 地藏王摇了摇头,道:“只有造化之目能依照法决练出来,造化之听和造化之判都是不行的。你乃是造化神猿,内有造化之精,故此能练成造化之目,旁人仍是不行。” 悟空道:“不对,这口诀是二郎神杨戬传我的——” “杨戬也仅止步于第二层而已,后面的无论如何他都学不会。”地藏王又加了一句,“永远学不会。” 悟空脱口而出:“你怎知道?” “因为我是造化之判。”地藏王平静道。 悟空早已见怪不怪,今天给他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记得后土曾说过,谛听最能辨善恶贤愚,他既认地藏王菩萨为主,自然是认为地藏王菩萨便是这世间至善至贤之人。 现在看来,最能辨善恶贤愚的乃是地藏王,并非谛听,谛听跟随地藏王,或许因他两个都是传承了盘古的造化之脉吧。 “造化之判有何用处?”悟空问道。 地藏王答道:“秉造化不动心,辨世上一切善恶。” 悟空又问:“那你为何只在此渡人?” “人若善,一切皆善。”地藏王道。 悟空再问:“那我是善是恶?” “造化本无善恶,以我看来,你自然是善。” 悟空不懂,道:“又无善恶,为何我又是善?” “因我秉造化之心缘故,你我同源,自然是善。” 悟空明白了,既然地藏王是善,那么谛听也是,而九天玄女也自然是善了。想到这点,他不禁放了许多心,这天地间争斗已经够复杂了,九天玄女若再有什么暗中举动,可真要乱作一团了。 悟空想起无边涧一事,问道:“何为佛本是道?” 地藏王看了悟空一眼,道:“即为佛本是道,无他。” “如来是道人?释教是道教?还是什么?” “都是,是佛是道,只一个称谓而已,有甚么区别?”地藏王道。 “天庭究竟要做什么,如来又要做什么?”悟空刨根问底起来。 “都要活下去。” “会元之厄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 “是人为还是天地规律就是如此?” 地藏王笑道:“此问太难,盘古也不知。” 悟空平日里无数疑问,到了地藏王这里,一时间竟不知问什么才好,地藏王知道悟空心思,也不着急,只笑吟吟看着他。 悟空只想眼前事,问道:“子母河有何奥妙,是何人所为?” 地藏王道:“沿河去找。” 悟空一拍大腿,自己怎么这般笨,先前入了子母河,便要逆流而上去寻源头,哪知见了造化之胎,心意一转却跑到地府来了。 悟空又问:“天下争斗何时能休止?” 地藏王道:“未来之事,谁也不知。” 悟空还待发问,地藏王止住他道:“悟空,大势只系于你身,问旁人何用?” 悟空道:“不问不快。”接着问道,“菩萨为何设无边涧阻碍?” 地藏王道:“不愿见天地之中争斗,不愿取经事成。” “哦?为何不愿见取经事成?” 地藏王摇了摇头,道:“不愿,就是不愿。” 悟空道:“你也不知原因?” 地藏王道:“我的确不知,总觉取经若成,天地将变。” 悟空道:“即使释教传道东土,也不致变了天地吧。” 地藏王又摇头,道:“非是如此,汝等每西进一步,我便难过一分。” 悟空可真有些听不懂了,感情取经一众的每一脚都踩在了地藏王菩萨的心坎上啊。悟空笑道:“菩萨,你说未来事谁也不知,想是过于忧心的缘故吧。” 地藏王道:“未来还未来,故不敢妄言。” 悟空道:“那却如何是好,我等还要去取经吗?” 地藏王道:“顺势而行,我再不会插手。” 悟空暗暗将地藏王这话记在心里,地藏王既然传承了盘古造化之脉,想来不会随意说话,他说取经人西进令他难过,自己虽不知道原因,但总有其道理才是。只是现在取经一事绝不可中途而废,若不走到西天,如何能揭穿如来阴谋? 悟空想了想前事,观音变换阵营一事令自己有些蹊跷,不知地藏王知不知道,便问道:“观音菩萨初时可是与东来佛祖走得甚近?” 地藏王点了点头。 “后来她为何又投了如来阵营中?” 地藏王稍有讶色:“你居然也知道这事?” 悟空道:“只是揣测而已,却不明内里。” 地藏王道:“此事谛听恰好与我传过神念,我便说给你听听。观音改换门庭,实则因为如来使手段断了他生机,观音赴十洲寻长生药,又去五庄观盗人参果,将这事闹大。” “天庭自然不肯揭开观音菩萨面目,故而告知佛祖,如来警示观音目的达到,便给了观音解药,观音‘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此后一心一意为如来效力,大致便是如此了。” 悟空听的暗暗咋舌,如来真是好手段,居然能断了观音生机,而观音也有法子,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看似无路可走,其实却是深谋远虑,至少如来有收拢之意,便会救她。没想到释教内部还有这般暗流涌动,真是人心叵测啊。 提到了释教中的事,悟空自然想起了自己龙树菩萨一事,便道:“我前世可是龙树菩萨?” 地藏王笑笑道:“你前世与我极为要好,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了?” 悟空惭愧道:“确实一点不记得。” “那你怎知自己是龙树?” 悟空笑道:“这是从老君处诈出来的,并非我想起的。” 地藏王笑道:“好手段。” 悟空又问道:“龙树菩萨做过些什么?” 地藏王道:“龙树极为聪明,他佛法精深,空性论堪称举世无双,尤其他‘本心之道’,与造化之道暗合,连我也极为钦佩的。” 悟空道:“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我今世仍是此道。” 地藏王翘翘拇指,道:“万法归一,此理不倒。龙树立志要将佛法传遍天地,他对佛法之悟直令治世之尊如来汗颜,但除龙树之外,旁人却也难成此事。” “早年东土并无佛教一说,是龙树以一人之力,一步三停,赤足布衣,一句句将佛法传遍西牛贺洲以外地界,佛教方能有与道教分庭抗礼之势。” 悟空不解道:“龙树有如此大功业,为何旁人杀他,佛教不拦住?” 地藏王叹口气道:“或许是拦不住,或许是……不愿拦,这过河拆桥的手段也算不得什么。” “那到底是谁杀了龙树?”(未完待续) 三二〇、寻地狱 地藏王菩萨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垂目沉思起来。 悟空道:“怎么,有什么不能说么?”当初他问老君这事时,老君便没和他说,只说那人非佛非道。看地藏王模样,似是也有些为难。 地藏王道:“不是不能说,这事实在匪夷所思,我始终想不通其理。” 悟空道:“到底是谁啊,莫非真要急死人不成?” 地藏王道:“好吧,是九天玄女杀了龙树。” 悟空一阵发呆,九天玄女来到此会元中便一人独行,不和三清有什么过密的交往,故此老君说非佛非道,原来指的竟是她。 大禹曾说九天玄女受了旁人蛊惑,误杀神猿,老君也说九天玄女杀了造化神猿,再难入轮回,看来龙树还真的是九天玄女所杀的。只是九天玄女既有造化之目,难道不知道龙树便是造化神猿么,她更不可能不知道杀造化神猿的后果。到底是因为何等重要的原因,才使得九天玄女不惜损了自己一身修为,冒着在天地间幻灭的危险杀龙树呢? 还有一事蹊跷,悟空先为灵明神猿,而后转生为龙树,又转世为悟空。那便是大禹杀灵明神猿在先,九天玄女杀龙树在后,中间足足隔了龙树菩萨的一世。 为了自己在三界鲲鹏腹中,听大禹说起九天玄女杀神猿一事呢。难道大禹等人杀了灵明神猿后,足足过了龙树的一世才有造化果报来袭?那是大禹等人的造化报应来得太晚,还是九天玄女的来得太早呢? 地藏王菩萨见悟空久久不语,安慰道:“你也莫要太过伤心,造化相戕,或许只是意外吧。” 造化相戕?这还有什么讲究么?悟空想了想,他虽然未醒,但与其他神猿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情感也极为特殊,若叫自己对其他神猿下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莫说是神猿,就是让自己去杀谛听,也是无法做到之事,造化之精,乃是一脉,地藏王菩萨说的可是这个么? 悟空问道:“九天玄女为何杀龙树?” 地藏王道:“这个我却不知了,或许是受了旁人蛊惑?唉,我亦为造化之脉,自是无法对神猿下得去手。造化相戕立时报啊!” “哦,怎么说是立时报?”悟空问道。 地藏王道:“旁人若是杀了造化神猿,或可一二百载,或可五六百载后才见报应,但若是造化一脉自戕,造化果报立现,那是一刻也不容的。” 悟空明白了,原来九天玄女杀了龙树之后,没多久便身殒了。这怕是造化一脉的特殊惩罚吧。悟空隐约记得,大禹也说过,九天玄女是受了别人蛊惑,可九天玄女是何许人也,她可是上个会元过来的人物,见识眼界岂是普通人可比?就连三清的师父都难以令九天玄女一心归附,又有谁能蛊惑得了她呢? 悟空道:“菩萨既与龙树交好,总该知道他所作所为,触动了哪家利益?” 地藏王道:“龙树传播释教教义,自然对道教最为不利,但道教三清秉承道法自然,对这事也不甚在意。” 悟空心道,难道是九天玄女为三清出头?他只一念闪过便觉不妥,若要帮道教,凭九天玄女修为,有无数法子可行,何苦枉送了性命。 九天玄女不杀旁的神猿,偏偏杀转世作龙树菩萨的灵明神猿,看来并非是与造化神猿有隙,而是和龙树所作所为有关。龙树菩萨矢志不渝,为佛教扩张立下汗马功劳。九天玄女并非道教中人,她杀龙树自然不是为了两教气运相争,若从她的角度来看,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呢?难道龙树此举,也与天地兴亡有关? 龙树菩萨传道之前,先从真武处取出一件宝贝,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想来应是极为重要的物事。但地藏既然不知九天玄女杀龙树的原因,应该也不会知道这件宝贝是什么,看来还是要去问真武才行。 唉,谛听拥有这样逆天的本事,不知每天都在听些什么。悟空问道:“敢问菩萨,谛听之听,可有什么规矩?” 地藏王道:“四大部洲,每洲三个时辰,听民生艰苦,听帝王治国,听世间百态,听万物生息。” 悟空问道:“关乎天地之奥秘,仙佛之纷争,总该有些知晓才成吧?” 地藏王道:“寥寥无几,造化之听并非为窥秘之用,看来你对盘古知之甚少。” 悟空道:“盘古怎地?” 地藏王道:“盘古无私宽仁,厚德道深,他自认人之六识无益,只存视、听、判三念即可,其余能言、能行、能动都是是非种子,祸害根苗。” 悟空不禁无语,这个盘古还真是个大好人,劈开混沌之后一切不管,只静观而已,就如脚下的大地。 地藏王此名,应该与盘古此观念有极大联系。所谓“安忍不动,静虑深密”都是土地的特质。大地一切都知,又是世间最公平之物。你春日耕耘,秋日必得收获,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怪不得后土能和地藏王交好,原来二人功法亦有同源之妙,都隐隐暗合“人法地”的奥义。 悟空见地藏王虽面容温和,内心却有说不出的固执,他继承盘古造化之判,便是世上最公正之人,一切徇私手段只怕都难容得下。 但即便如此,自己也要试一试,谛听如此大本领,若不好生派上用场,实在是浪费了。悟空道:“盘古大神自有他的道理,但我等居于天地间,处处危难、时时祸衍,若不想法自保,便是任人宰割了。” 地藏王道:“这倒也说得是。” 悟空道:“造化之听既有此本事,何不听听天地间两大教派,究竟有何图谋,为何我等取经令菩萨心中不宁,只怕也与这有关。” 地藏王听悟空这么说,却是一怔,他向来极少变通,从未有过这等想法,心中不置可否,良久才道:“这……还要问谛听才行。” 悟空见那谛听神兽,伏在地上闭上眼睛,似是睡了过去。 地藏王道:“他没睡,闭目是为听得清楚。” 地藏王也合上了眼睛,与谛听交流神念,过一会睁开眼睛道:“谛听答应你,每日留出半个时辰,专听三十六天与西天灵山。” 悟空略有些失望,半个时辰,再一分为二,只有一刻钟而已,但如此也聊胜于无了。 地藏王笑笑道:“你莫不知足,须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他悟空想了想,心中大喜,不禁道:“如此甚好,我还道造化之听规矩既定下便不能改,原来这规矩也不是天造地设的。” 地藏王道:“你却忘了你是谁,造化能为造化而变,这有什么奇怪?” 悟空一想便明白了,敢情造化无性,更无善恶之分,造化所向,便是对的,自己的想法能对谛听稍有改变,这倒也说得过去。 悟空道:“若有什么重要讯息,还要劳烦菩萨唤我一声。” 地藏王道:“这你却为难我了,在我心中,最大事便是渡人,除此之外,其他皆是小事。什么是重要讯息,我哪里知道” 悟空道:“那我便隔些日子再来,可否?” 地藏王道:“随时都可。” 悟空便要告辞,忽然又想起了一句话来,于是问地藏王道:“菩萨可曾说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地藏王道:“是我说的,怎地?” 悟空道:“地狱若真空了,你还真能做佛祖么?” 地藏王道:“地狱非止十八层,最深最恶的地狱,还在人心之中,你去寻吧。” 悟空一怔,我去寻吧?我去寻它作甚? 悟空于是辞了地藏王菩萨,出了这座大殿,再见殿前无数人跪倒拜伏,聆听地藏王传经,心中与进来之前又是别种情绪。 难怪后土对地藏王赞不绝口,抛去修为不论,单凭这“安忍不动”的智慧,就非那些沽名钓誉的菩萨佛祖能及得上。 悟空此番行走大有收获,非但知道了谛听和地藏王的来历,更知道龙树菩萨是被九天玄女所杀。最重要的是,谛听答应了他每日聆听天庭和西天动静,他仔细算算,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谛听每日都听一次,相当于在天上的一日中巡视三百六十五次,这频率……啧啧,应该足够用了。 他离了九幽之渊,又转回子母河来。此番得了地藏王指点,自然沿河上行,悟空入水,顺着子母河逆流而上,他速度极快,在水中亦如离弦之箭,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子母河源头。 子母河源头与通天河不同,并非高山上积雪坚冰化成,而是自一个巨大的泉眼冒出,悟空看了看这喷泉的力道,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若不是会这御水神通,恐怕难以进入这么汹涌湍急的泉眼之中。 他知道秘密就在眼前,略稳了稳心神,才扎入这个泉眼当中。 这个泉眼冲力极大,水流对悟空虽丝毫没有影响,悟空却也暗暗吃惊,究竟是什么力量才能使得泉水喷涌如此湍急,这力道,寻常天仙都怕一瞬都承受不住。是天造还是人为?悟空下行了数百丈,忽然寸步难行。面前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泉水就从这黑乎乎的空洞中涌出来,悟空御使玄空法秘诀,心里暗念了一句“嘿嘿,造化之目”,只见面前若明若暗,显现出一座阵法来。(未完待续) 三二一、大发现 又有湍急水流阻挡,又有数百丈深的泉眼,又有阵法拦路,此处定有古怪!悟空行到此处,已经断定这子母河必是人为。 都是水中之阵,此处阵法与通天河处的阵法又有不同,通天河中的阵法为隐阵,是叫别人看不见的;而这个阵法意图明显,就是要在此阻路。 悟空不识阵法,他向前试探了几次,这阵法似是刻在一块石板上,堵得严严实实,怎能过得去? 悟空心意一动,既是石板,应五行属土,他施展土遁术,却丝毫没有反应。咦?难道这不是石头? 既然遁术不成,那便来个直捣黄龙,我倒要看看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古怪! 悟空一怒之下,取出如意天机棍朝这阵法捅了过去。他不知道阵法后面有什么,也不知这似石非石的承载阵法之物有多厚重,这一下使尽了平生力气。 便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悟空明明眼看着天机棍已经扎进去三尺长短,却感觉毫不着力,更令他震惊的是,紧接着,这阵法便将天机棍吐了出来! 悟空仔细看了看那阵法,丝毫未损。难道是幻觉? 悟空又试了一次,依然如此,仿佛阵后有一股巨力将齐天棍推了出来。这可真是岂有此理!悟空并非鲁莽之徒,他仔细想了想,立下决断,顺水势出了这个泉眼。 他才明白地藏王菩萨的意思,沿河去找,原来不是上游,而是下游。子母河再长,河水也终要有个归处,而这河中之水古怪之极,若流入汪洋大海中,被海中鱼虾吞了,只怕生出无数后患了。 至少悟空从未听过四海有鱼虾生人的怪事出现,造化之胎这种异物世上罕见,岂能整河流淌,弃如草芥?所以他认为,子母河水必定和其他江河不同,而是有一个特殊的去处。 悟空沿河向下游遁去,不一时到了子母河尽头,子母河水浩浩汤汤宣泄而下,都灌入断崖之下一座深潭当中。 悟空毫不迟疑,跃入深潭。此潭极深,不知是河水冲刷还是人工为之,悟空潜下百丈,方才摸着潭底。 潭底不大,只片刻工夫,悟空便喜上眉梢,原来他发现了和上游泉眼处一模一样的阵法。心想道,彼处为上游,有排斥之力,此处为下游,自然反其道而行之。 他再取出如意天机棍,向那阵法上触去。只稍一碰触,悟空便凭空从潭底消失,被吸入到这阵法当中,他耳边嗡嗡作响,自己好似被吸入了一条狭长的甬道之中,而这感觉极为短暂,只一瞬间功夫,便又落入到一片水中。 这是什么水,难道自己又回到子母河中了?悟空初一试探,发觉这水与子母河中水质一般无二,但此地光线极暗,河底黑魆魆什么也看不见,悟空往上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他所在这条河流竟处在一个极大的空间之中,他眼见此处穹顶极高,两边石壁上又有无数洞穴,大小不一,壁上又刻着鬼怪妖魔等极尽恐怖之物。 此刻只听河岸上有人说话,一人道:“方才可有什么声响?”又一人道:“未曾听见。”先前那人道:“河水异响,怎能听不见?”这两人声音都是十分嘶哑难听,就如铁锯锯木一般。 悟空知道他方才自空中落入水中,变故突兀,未来得及施展御水神通,许是被人听见了。于是他隐了身形,暗暗使神念探去。 只见岸上两个光头人,生得如同骷髅一般无二,一身人皮倒是完整,只是空裹着一身骨头,看不见有一点肉,乍看去还不如骨头架子更好看些。这两人法力低微,悟空一看便放下心来。 先前那光头骷髅道:“还是仔细探查一番,免得菩萨怪罪。” 菩萨?这里难道是西方管辖之地,还是自己又回了地藏王所御地界?这两个分明不是人,眼见和阎罗殿中地狱恶鬼相似。 悟空既隐了身形,便从水中出来,上了河岸,他才发现,此地远比他在河中所见大上百倍。这空间前后纵深难以目及,左右宽度也有千里之遥。这里是在地底?或是入了他人建造之界?这里会和子母河有什么关联呢? 回头向上望去,只见河上方果然有一个阵法,和子母河中那个大同小异,自己刚才便是自这里掉下来的吧,看来子母河处那两个阵法都是传送之用,一个通到子母河上游的泉眼,将此河中水传输到子母河中去;自己出来这个,连接子母河下游深潭底部的阵法,将子母河中水传到此中来。 悟空终于想通,子母河中水果然并非一过了事,而是循环之水,非得如此,要么得多少造化之胎也难以供给。他不禁暗暗钦佩,能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真是心思灵巧,唯有如此,造化之胎才能一个也不浪费。 悟空向前后看看,只觉后面稍亮一些,便转头向后面飞来,飞了近千里远,才看清亮光所在,左右两侧竟各有一大一小两座烈焰之峰。 悟空自忖隐身之术登峰造极,纵地藏王菩萨亦未能察觉,还要靠谛听才听得出来,故此有恃无恐,径直奔向那座大些的烈焰山飞去。 未近山头,悟空便闻得焦糊腐臭味道自空中飘来,他屏住了气息,心中已隐隐猜到这里是什么所在了。 入了山中,只见岩壁被无名之火炙烤得极热,俱是暗红透明颜色,在这岩壁上又悬着无数人身,在其上活受煎熬。 壁下又有无数石台,亦是烧得石头都酥了一般,人身放置其上,便连皮肉都粘在上面,下面又有光头人骷髅手执五尺长大铁钉,硬生生自石台上人身下身钉入,又自顶门贯出。这铁钉亦烧得通红,一入人身,这人全身自九窍都喷出火苗来,什么咽喉口舌都被铁钉烫熟,一声都叫喊不出。 许多石台旁又有一个偌大的灰色水池,铁钉拔出后,便将这人丢入灰色水池中,人落入此池,不过片刻,身上血肉渐渐分离,只剩一具空骨架在池中颤动。又有光头骷髅使巨叉将骨架挑出来,再丢入旁边一个开满莲花,异香扑鼻的池子中去。 一具具骨架投入其中,只瞬间便又长好皮肉毛发,成一具完美无瑕人身,此身洁净至极,便如仙人玉体,不容玷污。 而下一刻,这完美的人身又被悬起到岩壁上炙烤,再丢到石台上,重复铁钉贯体的惨剧…… 悟空能感觉得到,每当这人被丢入灰色水池中后,一身造化便尽都丧失,融入那水池中。而那莲花池子,盈满造化气息,一具具骨架在这池中生出皮肉毛发,也要消耗许多造化。 这是在做什么?一来一往,岂不是白白忙碌?这些人犯了何种罪过,为何一遍遍践踏摧残,不使他们投生去呢? 悟空看了一会,又往里面行去。 转过石道,面前有一座老大的平台,中间立着无数铁栅栏屋。一群群受罪之身被许多光头骷髅驱赶,如行尸走肉般被赶进铁栅栏屋中。铁栅栏便凭空生出紫色火焰来,悟空御火神通也修得差不多,一看便知这紫焰厉害,绝非等闲之身所能承受得住。 这群受罪之身在栅栏屋中烧得支离破碎,失了人形,铁栅栏底部忽地抽空,一具具尸身便落了下去,下方又有莲花池接着,为这些残缺的尸身重塑人形。 再往前行,又有无数铜柱耸立,铜柱亦烧得通红,人缚其上,变成飞灰,空中莲花一现,这人又恢复人身,亦是周而复始,受无穷磨难。 再往前行,数口大锅,盛满滚烫铜汁,自人口中灌入,灌之皆死,再投莲花池救之;再往前行,又见三股火叉,自下而上贯入人身,待其口鼻喷火,再使通红铁叶包裹,气绝再散开,投莲花池救之…… 悟空行了一路,所见俱是目不忍睹之火刑,比九幽之渊下地狱所见更惨烈几倍。他看那一个个光头骷髅,有的头顶还有戒疤,显然是佛门中人。他初时便有猜测,此时见了那莲花池和众多僧人,更加确信无疑,这恐怕是佛门的地狱吧? 自己到此界中来,始终只闻有十殿阎罗,并未听人说过还有第二所地狱的存在,看来此事定是被极力隐瞒,若非自己突发异想,要探子母河的奥秘,还真绝难知道这个诡秘地界的存在。 好个西天,好个佛祖,不声不响却做了这么大的勾当。记得自己赴九幽之渊阎罗殿时,两个阎王闲聊时曾道造化越来越少,料想他们还不知道,原本独家垄断的死人生意已经有了强力的竞争对手。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孰更技高一筹自然不必说了。难怪西天灵山所耗造化无数,亦能与天庭相抗,难怪西牛贺洲地界被夺如来并不在意,原来此地才是最大的造化供给地啊! 悟空正想着,忽地眼前一亮,他赫然发现,一人在铜柱上受刑,飞灰凝成肉身后,竟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未完待续) 三二二、阴阳配 这人生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乃是个翩翩美少年,只是双目紧闭,表情极其痛苦。悟空见了这人心中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受罪?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大圣国师王菩萨弟子小张太子! 小张太子当年不知去向,但既然大圣国师王菩萨都被如来擒住,他自然也一同遭难无疑。大圣国师王菩萨不知犯了如来何种忌讳,被如来剥离了记忆,小张太子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但悟空万万想不到,小张太子竟会受如此大的惩罚。 该怎么寻个法将小张救出来,他或可对此地稍知一二,总好过自己胡乱跑来跑去。悟空看了看周围光头骷髅,这群人至多不过神仙修为,自己只略施法术,便可蒙蔽过去,救出小张。但那莲花一闪,将飞灰化作人身这法术甚是奇妙,自己可难以仿造出来。 自己纵能无声无息裹挟小张离开,也只能瞒过一时,时间久了,这些光头骷髅自然能看到少了一人,若推测出此地有外人到来,必将大乱无疑。悟空抓耳挠腮,竟想不出个办法来。 他仔细看那莲花,只自虚空中毫无声息现出,毫无规律,这法力显然非自己所能堪破。悟空知道此地有厉害人物坐镇,更不敢轻举妄动。 他看了半响,终于决定险中求胜。 那些光头骷髅都是神智清醒之人,和地府中小鬼判官无异,悟空不敢直接救小张,但摆弄这些光头骷髅还是容易得很。 他看铜柱旁并无几人看守,而那铜柱旁小张现出面容来也只一瞬时间,若非时刻盯着,绝无人会注意到他生得是何模样。 悟空使个法术,操控一个光头骷髅慢慢移近小张太子,所幸无人注意。悟空看准时机,趁小张刚刚现出本身时,将这光头骷髅和小张对调个位置,又使个大小如意,将小张收了起来。做完这一切,他看看四周,无一人察觉到铜柱下受苦的已换了人。 那光头骷髅转眼变成飞灰,而顶上那玄妙的莲花也不管底下是谁,只使造化令其恢复本身便是了。 做完这一切,悟空心中砰砰直跳,他做过许多大事,此次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紧张。既然救出小张,那便不再稍留,既然已知道此地入口,之后寻机会再来便是。 身形掠过烈焰山,行到那灰色池水前,悟空心念一动,自其中捞了一把。他身形甫一靠近,顿觉池中造化稍有涌动,急忙抬高身形便走。咦?这池水中的造化,为何与头顶金环中造化如此相似,只是……颇多杂质,百不如一。 悟空将这团造化收入体中,这才循原路返回,直到出了阵法,从子母河上游喷泉中顺流而出,心中才安定下来。 这个地方,实在是可怖之极,一种极为怪异的气息在其中弥漫,这感觉就像……不知为何,悟空想起了那个假李世民阴毒的眼神。 悟空一边从泉眼向上漂浮,一边心想,这件事情,自己该和谁说呢?三清还是地藏,真武后土等人可会知晓内情? 他出了子母河,见天色已是深夜,自己去了一遭九幽之渊,又游了佛门地狱,不想花了这许多时间。 所幸天还未亮,唐僧可莫叫女儿国国王破了真阳,这才是要紧事啊! 悟空回女儿国转了一遭,见唐僧睡得正香,乌平与悟慧恪守职责,将唐僧护得十分周全,这才放下心来,直奔兜率宫而来。 悟空初时以为,观音派乌平是为监视自己,现在看来,观音对自己并未有许多疑心,乌平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保护唐僧身上,对自己所为并不甚在意。 转瞬到了兜率宫,悟空悄无声摸进兜率宫中,眼看近了老君丹房,只听老君道:“鬼鬼祟祟做什么!” 悟空吓了一跳,自己还道这隐身法百试不爽,不想老君都不用看便察觉出来。悟空现出身形,嘻嘻笑道:“老君,快将葫芦打开,有大事!” 老君自丹房出来,喜道:“见你眉开眼笑,有什么好事?”说着老君打开朱红葫芦,悟空倏地钻了进去。 他先将小张太子取了出来,道:“你猜猜他是谁?” 老君仔细看了看,道:“这人修为平常,一副不死不活模样,是何缘故?” 悟空不答老君,反正这葫芦中光阴流逝极慢,自己终于也找到一个卖关子的时机了。笑道:“老君,我先问你,人死后要到何处去?” 老君一怔,答道:“自然要入地府,再轮回往生了。” 悟空道:“地府受何人管辖?” 老君道:“十殿阎罗,自第一殿楚江王起,到第十殿转轮王止,分管十殿。这十人又由地藏王菩萨统御,归根结底,仍是玉帝授命。” “那地藏王菩萨可听玉帝的?”悟空问道。 “地藏王做事极为认真,乃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你怎可如此说他?” 悟空见老君对地藏王也是尊重有加,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造化之判的事情。悟空又问道:“传闻地藏王案下有一神兽,能听三十六天之音,可有此事?” 老君呵呵笑道:“你也信了?我早就听说过,但却只听听而已,那神兽若有如此本事,岂不成了逆天之物,天上地下不知多少人要争抢。” 悟空摇摇头道:“我也不信,若真有这能耐,哪里还有秘密可言,纵说话也要提心吊胆了。” 老君忽问道:“怎么,你见过地藏王菩萨了?” 悟空想了想,道:“见了。” 老君道:“你去见他作甚?” 悟空不答反问道:“老君可听过子母河?” 老君听到子母河,面色一变,道:“你们行到子母河了?” 悟空道:“子母河怎地?” 老君道:“子母河,西梁女国,难过。” 悟空道:“老君怎知道难过,莫非去过那里?” 老君道:“那里是至阴之地,我去那里作甚?” “至阴之地?这又作何解释?” 老君道:“至阴之地,专耗男子元阳,那里的女子,因在此地生长缘故,阴柔妩媚非常,寻常男子看一眼,便是大损。” 悟空笑道:“我怎没看出来?” 老君瞪他一眼道:“造化无性,况且你这等修为还惧怕这些么?” 悟空心道,无性无性,岂不是不男不女?又问道:“为何此国之中,一个男子都见不到,这又是哪位高人设下的机关?” 老君嘿嘿一笑道:“还真被你猜中了,此国背后,确实站着一位绝顶人物,他一声令下,纵是玉帝如来,也不敢违拗之。” 悟空心惊,道:“元始大天尊还有这个癖好,倒令我出乎意料了。” 老君啐了一口骂道:“猴子胡说些什么,我师兄乃是道门翘楚人物,建女儿国度作甚?” 悟空一阵发晕,不是元始,又有谁能有如此地位呢? 老君道:“此人亦佛亦道,你该猜得出来。” 悟空稍有些恼火,自己本要拿这个佛门地狱和老君卖卖关子,却反又被老君拿捏住。先前搞出个非佛非道的,若不是自己巧遇地藏王,现在也不知道杀龙树的是九天玄女。现在又来个亦佛亦道的,悟空想想地藏王说的佛本是道,灵光一现,道:“燃灯古佛?” 老君说悟空能猜得出来,其实并未以为他真能猜出来,悟空真说出来,老君一惊,道:“你怎知道?” 悟空暗道,西游高人还有多少,挨个数也数的过来了。他想想仍是觉得奇怪,道:“从佛从道都讲不通啊,燃灯佛建这女儿国作甚?” 老君笑道:“偏偏此事我知道。” 悟空记得,《西游记》中猴王大闹天宫时,燃灯佛正在老君兜率宫中聊天,这二人关系只怕好的不得了,燃灯也算一个佛道兼通的高人了,他能先于如来成治世之尊,恐怕也是超凡入圣的人物,老君知道燃灯心思也不算稀奇。 悟空道:“知道就说啊。” 老君道:“燃灯与弥勒佛向来交好,这你可知道?” 悟空道:“略有耳闻。” 老君又道:“弥勒佛屡次设计阻尔等西去,其实皆是燃灯授意。” “啊?燃灯佛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作甚?我等取经去,岂不是对佛门大有好处?”悟空诧异道。 老君道:“你只知道他不喜便罢,个中缘由你日后便知。” 悟空心中暗恨,又被卖了个关子。 老君接着道:“西梁女国乃是积攒纯阴之气之所,燃灯只为验证一个法门,要仿我八卦图阴中有阳的道法,故建此国。” 悟空暗暗心想,难不成子母河也是燃灯所造,果然高人作为不可以常理推之。便问道:“那国中都是女子,哪有什么阳气?” 老君道:“解阳山便是阳气所在。” 悟空不服道:“依我所见,解阳非阳。” 老君道:“阳解于阴,阴解于阳,此乃至理,不必争辩。” 这等深奥的阴阳论法,悟空自然说不过老君,于是问道:“那又与取经何干?” 老君道:“据我推测,汝等取经恰好经过西梁女国,燃灯岂能不因势利导,使纯阴遇真阳,若能破之,取经大事休矣!” “什么?”悟空大惊,“谁是纯阴,谁又是真阳?”他心中隐隐已有答案,但非要老君说出才踏实。 老君道:“纯阴自然是那西梁女国之主,真阳便是你保着的金蝉子转世——唐僧是也,他修行十世未泄元阳,难道还算不得真阳么?”(未完待续) 三二三、言又止 悟空始终觉得,西梁女国号称自混沌开辟以来如何如何,这话虽有些不实,却也可证立国久远。 唐僧取经之事自绸缪开始也不过几百年,燃灯古佛总有天大本事,也绝对算不到。地藏王菩萨身为造化之判,都只能说一句“未来还未来,故不敢妄言”。所以,燃灯定下这个计策也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听老君这么一解释,悟空才觉此计之妙,西梁女国之中皆是凡人,首先取经一众便失了警惕之心;西梁女国国主又是纯阴之体,与唐僧这个真阳之体一经会面,怕不如干柴烈火一般;再有一点,国主手掌国印玉玺,她若不允,唐僧怎得西去? 悟空竟有些坐不住了,唯恐唐僧一个把持不住,上了女王的凤榻。但他想想此时还是深夜,女王纵然情浓似火,也总要讲个礼数,不能半夜将唐僧捉了去。 悟空记得,就在他们诓了女王,出了女国西关城门,要接唐僧西去取经之时,又有个蝎子精半路杀出,将唐僧劫了去。此时看来,想是燃灯一计不成又施一计,这连环美人计间不容发,誓要将唐僧元阳摄去才肯罢休。不过祝融现在西梁女国之中,那蝎子精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悟空道:“燃灯佛计深至此,老君却丝毫不担心,难道你便眼看取经到此为止么?” 老君笑道:“这点阻难若能让你束手无策,你可有愧灵明神猿之名了。” 悟空也不客气,道:“那是自然,他有美人计,我有过桥梯。”悟空心中早有定计,但现在子母河中发现偌大秘密,倒真不愿即刻便走了。 悟空看看小张太子如死人一般模样,道:“老君可能将这人救活?” 老君看了看小张,道:“他魂魄不缺,容颜未变,只肉身损得厉害,救他自然易如反掌。” 悟空道:“那便有劳老君了。” 老君纹丝不动,看了看小张道:“他是何许人,岂能平白费我一粒仙丹?” 悟空笑道:“此人干系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你若舍不得,那我便寻别人救他去。”说完悟空便要裹起小张向外走。 老君咳了一声道:“我若不许,你出的去?” 悟空一时忘了,现在所在之处乃是老君的红葫芦里,他道:“你不救他,我还在此作甚?” 老君道:“慢慢说,这人到底是何来历?” 悟空嘿嘿一笑,道:“老君可知道,为何西天造化能与天庭相抗衡?” 老君想了想,道:“释教传道极广,普天之下处处可见佛堂庙宇,信众极多,这自然不稀奇。” 悟空又问:“为何如来不争西牛贺洲土地,反而节节退让?” 老君道:“而今道教一心,西天自然知道分寸,如来又要安内,又要顾着取经,又要防着齐天岭,哪里还有心思精力来争?” 悟空道:“是造化事大还是取经事大?” 老君一怔,道:“取经使气运归西,这个……说到底还是为了造化,怎好比较?” 悟空既已来此,便是要将这个秘密告诉老君,除三清外,旁人只怕难和西天相抗,知道了也无益处。他试探问了几次,发现老君对此事当真一无所知,看来佛教此事瞒得真是够深。 燃灯能在西梁女国布下计策,自然知道子母河奥秘,他与老君如此交好,也未曾提起过此事,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悟空突然想起了地藏王说的一句话,“最深最恶的地狱,还在人心之中,你去寻吧!”他初时懵懵懂懂,现在却明白了几分,地藏王早知佛门地狱之事,却也未曾和他人说起。 悟空又想起,他们过了乌鸡国,遇见文殊指使青狮精带手下尊者截杀秦无弦一事。后土突兀出现,问了青狮精一句话,这句话便是“哪个菩萨如此大胆,不怕下阿鼻地狱吗?”悟空隐约也知道,阿鼻地狱是佛教里的说法,幽冥地府绝无此叫法。这么说,后土也知道阿鼻地狱一事。她乃是道教六御之一,理当为天庭提供造化才是,如此大事,为何也藏在心中不说呢? 悟空想了想,嘻嘻笑道:“老君果然精明,这都骗不过你。” 老君哼了一声道:“这人到底是谁?” 悟空道:“一个故人而已。” 老君道:“非是我小气,他这般模样服我仙丹,实在是杀鸡用了牛刀,你去随意寻些黍米之丹,或可能救。” 悟空现在只想着告辞,便道:“罢了罢了,我这便去别处寻。” 老君道:“慢走!你方才问我那许多问,却是何故?” 悟空道:“我只纳闷,当初如来拼命扩张西牛贺洲土地,而今又不与道教相争,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老君笑道:“攻守有衡,哪有总尝甜头的道理。” 悟空道:“老君,我还有一事不明,燃灯佛既然与如来不谐,当年为何又将治世之尊之位传他,怎么不传给东来佛祖?” 老君道:“此事我也问过,燃灯只道‘斯事体大,非一人能决’。” 悟空惊道:“燃灯古佛在佛教中还做不得主么?” 老君道:“自古至今,你可曾听过一人之天下?小到一家,大到一国一邦,都讲究个平衡之道。西天除燃灯古佛外,又有琉璃光王佛、清净喜佛、无量寿佛……这许多佛祖,哪一个都非易与之辈。” 悟空此时却想起那三个灰衣僧人来,问道:“老君可识得这些佛祖,有哪几个喜穿灰衣的?” “你问这个作甚?” 悟空道:“年前在金皘山,句芒蓐收阻我过山,西天派出三个灰衣僧人来助我,堪堪与木神句芒战成平手,若非佛祖级的人物,谁能如此厉害?” “灰衣?你说那灰衣上可有点染?”老君问道。 悟空不懂,便道:“何为点染?” 老君道:“那灰衣可是纯色,有没有其他污点。” 原来老君知道,佛门讲苦行,反奢侈,对僧衣除了在颜色上有许多要求,比如不许用上色或纯色。还要从树根、树皮、树汁和花提炼染料,破坏衣色的整齐,免除对精美服饰的贪恋。悟空自东土一路行来,许多寺庙中和尚并不遵此教规。但在西天灵山,这规矩却是一板一眼遵从,佛祖眼皮底下,哪个敢违? 悟空仔细回忆,那三个僧人穿着的灰衣并无任何杂色,于是道:“都是纯色,没有污点。” 老君皱了皱眉:“这可怪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悟空道:“我从头观战,一直看到那三个僧人离去,岂能有错?” 老君道:“莫非不是西天中人,是从外面请的?” 悟空道:“乃是佛祖两大弟子阿傩伽叶带他三个来的。” 老君道:“据闻佛教灰衣弟子都是小辈,怎可能会出这么厉害人物?”他忽地脸色一变,叫了声“不妙!” 悟空道:“怎地?” 老君道:“莫非动了三千诸佛中人物?” 悟空也是一惊,此事可实在非同小可。三千诸佛若能毫无忌惮动用,天地间均衡立时便会被打破。 老君急道:“此事我亟待求证,少陪少陪了。” 悟空道:“老君请便。” 老君急匆匆收了红葫芦,悟空收了小张太子,辞出了兜率宫,又奔齐天岭来寻后土。 后土正独坐洞中,见了悟空颇为欢喜,道:“怎么有空来看姐姐?” 悟空一阵错愕,怎么又跑出个姐姐来? 后土见悟空模样,正色道:“见了后土娘娘,还不下拜?” 悟空无语,后土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顽皮,不过他初见后土便丝毫不生分,觉得这个后土娘娘实在是和蔼可亲至极。 悟空道:“后土娘娘,今日心情颇佳啊。”他顿了一顿又道,“或是见了大禹后,每日都喜上眉梢?” 后土道:“我一人在此,闷都闷死了。自上次你来之后,嫦娥再没来与我叙话,也不知怎了?” 悟空暗道,这与我何干? 后土道:“知道你无事也不会来寻我,说吧。” 悟空道:“今日我来,是要问问阿鼻地狱一事。” 后土听了“阿鼻地狱”,顿时收起调侃神色,凝重问道:“你听谁说过的阿鼻地狱?” 悟空道:“便是你啊,你遇见文殊菩萨那一日——” 后土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只随口一说,你却记在心里了。” 悟空道:“我只知世上有九幽之渊幽冥地府,这阿鼻地狱只当是虚幻而已。” 后土道:“非但你认为是虚,纵是佛教众多菩萨佛祖,也只当阿鼻地狱是佛经中典故而已,世上并无真正存在。” 悟空又问:“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后土一双美目看看悟空,道:“你既问到我头上,我自然不能骗你,阿鼻地狱,确实存在。” 悟空颇为感动,如此大事,后土对自己也唯有丝毫隐瞒,堪称推心置腹了。于是悟空站起深鞠一躬道:“多谢后土娘娘,只是我要先告个罪。” 后土道:“什么罪?” 悟空道:“我刚从阿鼻地狱出来。” 后土大惊:“你去过阿鼻地狱,居然全身而出?” 悟空见后土不怪他试探,先担心自己安危,更是心存感激,道:“阿鼻地狱也没什么,全身而退又怎么了?” 后土叹口气道:“或许你运气不错,未曾遇到泥犁菩萨。” 头疼,今天就一章了,勿怪(未完待续) 三二四、名泥犁 泥犁菩萨,那又是何方神圣?悟空可从未听过还有这个菩萨的存在。 后土道:“我若不是后土,也不会知这人的存在。此人神秘之极,从未见他在日光下现过身,只在阿鼻地狱中见过两次。” 悟空道:“你竟去过阿鼻地狱两次?” 后土点点头,道:“你既然去了,也应能猜到,那地狱乃是佛门所立的。阿鼻地狱仅为其中八个地狱之一,又有一名,叫做无间地狱。” “我去了两次,遇到泥犁菩萨两次,第一次险些被他擒住,第二次有了预备,才和他多斗了几个回合。”后土淡淡道。 悟空极为惊诧,后土是何等人物,御土之术天下无双,那佛门地狱也在土中,后土居然斗不过那泥犁菩萨,听她语气好像还吃了大亏。 后土又道:“若在地上,我不惧他。” 悟空听了这话,不由得纳闷,你好端端的后土娘娘,应该在土里最厉害才对,怎么在地上又不惧他了?难道泥犁菩萨御土本领比你还强吗? 后土见悟空疑问眼神,道:“那人一身本领,只在阿鼻地狱中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若出了那地方,便不是我对手,阿鼻地狱中,实在有许多古怪之处。” 悟空第一个念头便想起那灰色的池子,内中造化奇怪的很,和麒麟体内的造化、头上金环中的造化如出自同源,不知是否和此也有关联。 悟空道:“所幸未被他擒住,今后可莫再去犯险了,我也不去了。” 后土昂首道:“但有土地之处,金木水火四神一齐上来也擒不住我。”悟空记得大禹曾说过,土乃五行之根,内能容金木水火,见后土如此自负,悟空心中揣摩,后土只怕是这几人中最厉害的了。但即便如此,仍在阿鼻地狱中被那人击败,可见那个泥犁菩萨是何等的可怖。 只听后土道:“悟空,你今后可万万莫再去了,若非要去,便叫我一声,我和麒麟护着你,应能无妨。” 悟空心头一暖,禁不住叫道:“后土姐姐,我上次去那里,救出一个人来。” 后土半信半疑,道:“你居然还敢从那里救人?” 悟空将小张太子抖了出来,道:“此人我先前见过,乃是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徒弟,叫做小张太子的便是。” 后土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他。” 悟空见后土竟认得小张,想了想才知原因,大圣国师王菩萨乃是大禹后人,后土或许也暗中照料过,故此见了小张也不稀奇。 悟空道:“我见他好端端的在那处受罪,便将他救了出来,或可问出些内情来,只是手头没有丹药能救活他。” 后土道:“救他再容易不过,我却奇怪,凭你本事怎能寻得到佛门地狱中去?” 悟空一五一十将子母河中造化之胎这一怪事说了一遍,便连自己能眼见造化的神猿天赋都未隐瞒。 后土听得啧啧称奇:“果然造化神猿与众不同,许多秘密的确瞒不住你们。” 悟空道:“有一事缠绕心头,不问不快。” 后土笑道:“还有什么不能说?” 悟空道:“后土姐姐乃是六御之一,自然是道教中人,想来天庭中许多造化都需经你首肯才能得到,是也不是。” 后土道:“那是自然,凡土中生出造化,连那幽冥地府在内,其实都归我管。” 悟空道:“佛门建了好大一座地狱,这么大的事,姐姐为何不上禀天庭,而是眼睁睁看着佛门盗取天地间造化呢?” 后土道:“是我与那人打赌输了,如何?” “打赌?你们赌什么?”悟空问道。 后土道:“赌我能不能接他三掌。” “什么?你居然没接住?”悟空大惊。 后土道:“接是接住了,只是极为吃力,他若再用些力,我只怕便要立时逃了。” 悟空更是惊讶:“难道说,那个泥犁菩萨还未用全力吗?” 后土道:“他唯恐我恼羞成怒,将此事到处宣扬,他虽有心擒我,却又偏偏擒不住,故而不敢伤我。” 悟空道:“你既然和那人立了赌约,为何又将此事说给我听?” 后土笑道:“我当日立誓极重,若与旁人说起,唯恐落下心病,故此未曾与一人说起此事。但你却不同。” 悟空道:“哪里不同?” 后土道:“方才却非我先说起,而是你先说自己去过那处的,你既然去过,我说与不说又有何妨,故此不算违了誓言。” 悟空想想,其实乃是自己问后土阿鼻地狱是否存在,后土慎重考虑之后才告知自己,只怕那时后土便在纠结此事呢。唉,早知如此,自己就该直说出来,也免得后土心中不舒服。 悟空隐隐感觉到,自己抽丝剥茧一路走来,算计心却是越来越重了,上古人物对自己从不设防,自己却仍存戒心,真是惭愧得紧。 于是悟空道:“后土姐姐,即便你有违了誓言,总也逃不过造化惩罚,我今日以造化神猿之身在此发誓,若有果报,都报到我身上来,与后土无干!” 后土急忙掩住悟空那张嘴,呸呸吐了两口道:“你胡说些什么!” 悟空笑道:“我乃造化,不怕造化来报。” 后土脸一红,道:“那也不行!你知道……你知道我发的什么誓么?” 悟空奇怪,问道:“是什么?” 后土啐了一口道:“莫瞎问,不与你说。” 悟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生得哪门子气,难道后土发的这个誓言,自己无法代替她受过?罢了罢了,既不愿说,想是女儿家私事。 悟空想想道:“看来佛门对此事是严防死守,绝不可教道门知道了。” 后土道:“那是自然,道门若知,势必将起大战,近年来天庭造化日渐稀少,实与此事有关。” 悟空道:“姐姐身为六御,怎不为道门想些对策?” 后土道:“六御的身份也是他们求我做的,你当我心甘情愿么?” 悟空笑道:“敢情姐姐此时心早归了齐天岭了。” 后土坦然应承道:“那是自然,只有此处人心敞亮,没那些算计事。” 悟空道:“还有一事不明,道门中人若知道佛门地狱之事,不知有多少人要去寻滋闹事,而以泥犁菩萨在佛门地狱中的变态修为,岂不是来一个捉一个?他又怕什么?” 后土道:“那地界极为难寻,纵使说了也是无用,少有人能到得那里,道门中人若知道佛教暗收造化,直接便杀向灵山去了,还去那里作甚?” 悟空暗道,这其中可真是错综复杂,燃灯与如来不合,千方百计阻挠取经。但这佛门地狱一事上,二人却又无甚分歧,否则燃灯怎能任其暗暗发展,又引出了一条子母河来滋养阴气。如来心思悟空已能猜得差不多,但燃灯到底在想什么,他却不敢妄自揣测,只觉这个过去佛实在是深不可测。 悟空看看天色将亮,对后土道:“姐姐,这个小张太子便劳烦你救他一救,要问什么也只由你,我今日还有要事,可莫被人抢了先。” 后土笑道:“谁敢抢你的先,我再去抢回来。” 悟空笑笑未答,这个后土可真有趣,只是唐僧若被女儿国国王抢了先,你能耐再大也抢不回来了。 悟空出了后土的石洞,见远远站着一人,却是王禺。悟空飞身过去,王禺面容稍现喜色道:“喜事。” 悟空道:“何喜之有。” 王禺道:“大天尊已将环中阵法破了。” 悟空大喜,这可真是未料到的喜事,果然元始天尊厉害,这才几月功夫,便将这阵破了。不过老君说过,元始自有减缓时光之法,大天尊施法,恐怕不会比天庭和西天差,由此算来,元始也至少耗了几十年光阴。 王禺又道:“通风上天,学成即回。” 悟空明白王禺的意思,元始天尊虽然破了此阵,但他难以驱动阵中造化,还要将此阵教给通风才行,通风学成之后,自然会来帮助自己解环。 自己虽恐如来生疑,有心戴着此金环直到西天,但多了一条路可选岂不更好,万一将来和佛教翻脸,也免得受制于人。 悟空又和王禺叙了会话,这才又往女儿国行来。 这时东边日头升起,悟空远远看见子母河中水波清亮。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他能通过子母河中阵法,其实仍是靠的如意天机棍,当时心中思绪都放在这条奇怪的子母河上,却没在意如意天机棍的妙用。 此棍名如意天机,如意指的应是大小变化,便如同如意金箍棒一样,而这“天机”两个字,可真是琢磨不透。 当年被困勾陈上帝雷阵之中,天机棍能吸收其中雷电,在通天河和子母河中,又能毫无阻碍通过传送阵,这两个作用都是出乎自己意料。但既称作“天机”,应不止如此才对。 《器典》一书上对此法宝毫无介绍,只有其名,自己日后还真要多留意一些,都说天机难测,但谁又知道,天机不是握在自己手中呢?(未完待续) 三二五、琵琶精 回到迎阳驿中,唐僧刚刚起床,馆驿内女官已知唐僧答允了女王的求亲,此事若能成,唐僧便是未来国君。 有几个机敏的半夜便起来候着,只盼这个未来的国主能召唤一声,或许便能福来运转,得偌大好处。见唐僧开了房门,一众女官拥上来嘘寒问暖,这个要给更衣,那个要给敷面。唐僧一时手足无措,幸得乌平上来将这些女子赶走。 悟空便在这时落入院中,道:“师父睡得可好?” 唐僧叹口气道:“一夜也未睡踏实。” 悟空笑道:“师父大喜临门,睡不着也是常情。” 唐僧见周围许多耳目,也不好训斥悟空,只瞪了他一眼。 用过早斋,祝融便喜气盈盈进了驿馆,道:“圣僧长老,这便入朝见国主去了。” 唐僧忐忑不安,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依计而行,便使眼望悟空。 悟空道:“国师,我师父乃是久修得道的罗汉真身,既是你家国主求亲,该当她来此迎我师父才对,怎能乱了礼数?” 祝融嗔道:“只有男迎女,哪有女迎男的道理?” 悟空笑道:“你们这可不是西梁女国?正合女迎男才对。” 祝融噗嗤一笑,道:“小长老说的也对,我这便将你原话转述国主,看她来不来迎圣僧。” 祝融带着一众女官前呼后拥出了迎阳驿,唐僧将悟空拉到无人处道:“悟空,万一触怒那国主,说我等不识抬举,可如何是好?” 悟空道:“师父放心,她既求亲,便要拿出个诚意来。” 唐僧道:“唯恐她不喜,误了取经大事。” 悟空道:“我得了通关文书,便救师父出来,这一国都是寻常凡人,又无妖精作怪,有何担心的?” 却说祝融回了朝堂,直到白玉阶前启奏,道:“陛下,长老起来了。” 女王听闻大唐御弟消息,卷珠帘下龙床,启樱唇,露银齿,笑吟吟娇声问道:“御弟怎么说?” 祝融道:“臣到了馆驿,要接大唐长老来见,长老不曾说什么,只是他那徒弟说,既是国主求亲,便当有主客之分,该是国主去接长老才对。” 女王咯咯笑道:“他这徒弟说得倒也有理,传旨摆驾迎阳驿!” 祝融心中好笑,这女王不知着了什么魔,还未见唐僧面便心有所属,只当自己已是他的人了。于是祝融安排一切,又教这边排下宴席,又教那边准备车銮。 西梁女国虽是小邦,这銮驾也不亚于大唐国气派,金龙喷彩,玉凤呈祥,后面掌扇遮着銮驾的,又有翡翠珠帘叮当作响。笙歌音美,弦管声谐,一派喜气直奔迎阳驿而来。 不多时,女王大驾到了迎阳馆驿,有人报唐僧师徒道:“国主驾到了。” 唐僧闻言,整衣出了驿馆,来门前迎驾。 女王心中有事,自然坐不住,便下了车辇道:“哪一位是唐朝御弟?” 祝融手指唐僧道:“那戴着毘卢帽身着袈裟者便是。” 女王挑眉睁目仔细观看,唐僧果然生得英伟不凡丰姿轩昂,纵比宫内画上的男子还俊俏几分。 女王看到高兴处,不觉心中春qing荡漾,呼道:“大唐御弟,既应了亲事,还不来上辇乘鸾驾凤?” 悟空一旁早将女王看仔细了,这个女王确是寻常凡人,生得貌美如花又有几分西凉女子豪爽,但老君所说的阴媚之气,他却看不出端倪来。 唐僧听女王出语挑逗,早面红耳赤不敢答话,女王倒是大方,走近前来道:“御弟哥哥,与我同回金銮殿,共效鱼水之欢去也!” 唐僧直往后退,悟空心中纳闷,老君已说过唐僧乃是真阳之身,女王是纯阴之体,怎地唐僧见了女王,丝毫没有感觉。 唐僧虽是金蝉子转世,今生也是肉体凡胎,并无半点法力在身上,怎能禁得住这等柔媚诱惑?看来,自己恐怕还真是低估了唐僧向佛之心。 唐僧愈向后躲,女王愈是心急,悟空扯住唐僧道:“师父,你看春光明媚,正是大好日子,这当口岂是害羞时候。” 唐僧没奈何,只得依从,与女王牵手上了龙车。悟空在下面喝道:“女王,我师父既留下,你要先为我倒换关文,让我几个取经去啊!” 女王得了唐僧,心情大悦,道:“即刻即刻!” 不一时行到东阁,又见路边摆酒设宴,皆知国主今日大喜,都城之内一派笙歌声韵和美。稍后到了朝堂之上,女王携着唐僧,要他入位。 唐僧忙道:“不可不可,今日事犹未谐,不敢即位。” 女王笑道:“大唐人物果然礼数多,那便再等一日无妨。” 女王自己仍坐了龙床,又取金交椅一张,放在龙床左手,请唐僧坐了。 悟空道:“贺喜国主,此时可给我加印通关文书了?” 女王教悟空将通关文牒拿上来,看了看道:“原来御弟哥哥俗家姓陈。”唐僧也未答他,女王取了御印,端端正正盖上,又将文书交给悟空。悟空收了文书,谢过女王,道:“我等也不受斋饭,此刻天色尚早,便去西行取经了。但愿女王好生对待我师父,莫要一时贪欢,害了他身子。” 女王喜滋滋对唐僧道:“你这小徒弟还真会疼人,若不是生了一副雷公相,我也可教他在我国中安家。” 祝融在一旁强忍笑容,道:“陛下,这三位长老要走。” 女王道:“嗯,既着急要走,那便取些金银以供路上用度。” 悟空道:“出家人以乞为生,用不到金银的。” 唐僧急道:“陛下,他几个一路护送我行来,情深意笃,待我送送他们,再回来与陛下永受荣华,从此无牵无挂,可好。” 女王道:“这也是常情,那我便与你同去。” 悟空与乌平、悟慧先下了金銮殿,祝融送他们出来,又在殿前布置车驾。之前迎唐僧的乃是龙凤銮驾,此番送人却不合使用,悟空笑道:“宫内规矩何其多也!” 便在这时,只听殿内一阵惊呼,只听女王叫道:“御弟!” 众人大惊,纷纷涌入了金銮殿,悟空行在最前,只见殿上丝毫未变,只是金交椅上少了唐僧。 悟空喝问道:“我师父呢!” 女王泪珠落下,道:“适才你们出去,殿后出来一个陌生宫女,将御弟掳走——” “往哪边去了?” “没,没看清楚。” 悟空看了看祝融,祝融也一脸不解,以她本领,若有仙妖近身,几百丈之内必定是瞒不过她的。 悟空又问道:“此国附近可有妖怪?” 祝融摇了摇头,但却传音道:“千里之内妖洞甚多,多在西南面。但我逐个仔细探查过,并无厉害妖怪。” 悟空对悟慧和乌平道:“你两个去此国东面和北面寻寻,若见妖怪洞府,勿要轻举妄动,只记下便可,待会一齐回来再商量对策,西面和南面由我去寻。” 三人驾云离了朝堂,将堂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几个和尚不起眼,却是神仙降世。 悟空直奔西南而来,他也曾立过洞府,知道地势紧要,不一刻便寻见了几处妖洞,他隐身形入内查了一番,都无唐僧身影,顿时一阵暗暗自责。 自己清楚记得,那个琵琶精是在众人出城之后下得手,自己还是受了记忆影响,哪知凡事皆无定形,竟在朝堂之中被人将唐僧劫了去。 是谁劫走了唐僧,是琵琶精还是另有其人?悟空此时可不好确定了,他在西南面兜了一大圈,也未见妖洞,便往西北面行来。 没多远便见一座高山,悟空围山绕了一周,果然见一座洞府,上写着“毒敌山琵琶洞”,心中大喜,果然还是琵琶精,此洞既然在此,那便十有八九仍是她掳了唐僧。 悟空见洞门有缝,便化作一只飞虫进去,飞进去之后,里面别有洞天,只见往来女妖,都喜涔涔笑盈盈,洞内张灯结彩,布置的也算漂亮。 悟空越过二层门,转入后房中来,果然见唐僧被丢在床上,一脸惊惶神色,旁边站着一妖娆女子,正在软语相央,道:“御弟哥哥,且放宽心,我这里虽不是西梁女国的宫殿,没有她富贵荣华,但却也清闲自在。我又能求得仙丹给你延寿,总好过享乐几十载便尽付黄土。” 唐僧见过这女子手段,知道她必非善类,只咬定牙关不开口。 女子又道:“御弟哥哥,那女王一心要和你成亲,你却不知她是纯阴之体,若真娶了她,不过一两载,只怕你难保性命。” 悟空心中一动,原来琵琶精也知道此事,听她语气,她和女王竟不是一伙的。 琵琶精又道:“你在国中之前也未吃什么,我给你端些素食可好?” 唐僧只是不答,心中暗叫,悟空快来救我! 琵琶精道:“御弟哥哥,我身上穿着的可是一件难得的宝贝,你那几个徒弟就算再能,也绝寻不到此处来。” 悟空看琵琶精身上披着一件紫色轻纱,自己离她虽近,仍是看不出法力荡漾,暗赞道,这真是件宝贝,不知自何处弄来的。(未完待续) 三二六、本钵难 却说祭赛国以西两千里处,有一座漫漫长岭,这岭不高,却荆棘丫叉,藤萝牵绕,虽有道路痕迹,却也不知多少年无人行走,遍布荆棘针刺,久而久之,更成了死路一条。 这一日,岭中住进来一伙巨妖,正是大禹、后羿携齐天岭几十洞妖王。荆棘岭路虽难行,又怎能难得住他们,冬日严寒,众人也施展神通,在岭中开洞辟府,丝毫不碍。 不过数日,几万妖兵安妥住处,便在此地驻扎下来。大禹心怀仁念,虽西扩事急,却也不愿在天寒地冻时毁了地上僧众住处,使凡人流离失所以致伤了性命。 牛魔王听得整个冬日都要住在此地,心中不愉,便嚷嚷要回齐天岭过冬,明春再来与众人会合。大禹淡淡道:“家有家法,军有军规,你若回去,明春也不必来了。” 牛魔王吓得赶紧收声,大鹏笑道:“其实老牛心中无他念,只是惦记岭上美酒,我说的可对?”牛魔王道:“可不正是,这岭上一片荒寂,有什么乐趣?” 大鹏对大禹道:“老牛说的也有理,若不寻些闲事做,恐妖兵失了锐气。” 大禹道:“那你便回去取些酒肴来,也好挨过此冬。” 大鹏于是转回齐天岭,和通风打个招呼,便将齐天岭美酒搬走了一少半,平日阴干的走兽肉品自然亦不少拿。 须臾工夫,大鹏又回荆棘岭,这些酒肴分发下去,妖兵自然心花怒放。最高兴的还数牛魔王,他在洞中喝光了几坛美酒,便出来看雪。他饮了酒水,豪气陡升,几个腾跃便上了荆棘岭顶峰上来,放眼一望,见荆棘岭西边有一国度,冬日雾气飘渺也看不仔细,只觉国内似是影影绰绰起了火光。 牛魔王好奇心起,要多大火焰,才能传如此之远?以他性情,自然要过去看看,此时恰好大鹏出来寻他,叫一声:“二哥哪里去?” 牛魔王叫大鹏也往那边看,大鹏道:“那国度我也去过,称作本钵国。”牛魔王道:“那便快去啊!” 大鹏道:“大禹有令,冰寒不消,不得下山。”牛魔王哼一声道:“你怎变得胆小了?”大鹏又笑道:“但那火势甚大,恐伤人命,还是去吧。” 牛魔王呸了一口,骂道:“没来由地消遣我!” 二人腾云而起,到了本钵国上,这一看非同小可,原来竟有人造下如此大之罪孽! 偌大一片本钵国土,竟然尸横遍野,放眼一望,连一个活人都没留下,好端端一个繁华国度,此际却如人间地狱无异。 二人对视一眼,落在地上,仔细查看一番,凡人伏尸无数,个个死得诡异至极,身上也无伤痕,五脏六腑更无异样,显然并非刀兵所伤。 牛魔王道:“莫非国中起了瘟疫?” 大鹏道:“纵是瘟疫,哪有举国而亡的道理?你看这火!” 这火并非寻常火焰,本钵国中,到处遍洒火油,显而易见是有人纵火。眼见再烧个把时辰,此国便什么也留不下了。 大鹏腾身而起,须臾在方圆千里内兜了一圈,回来道:“非止国都如此,各村各寨,凡人俱亡。” 牛魔王大吼一声,道:“是哪路人作怪,下得了如此狠手?” 大鹏道:“此地是西牛贺洲,还能是谁?” 牛魔王难以置信,道:“你是说……西天?” 大鹏还未答话,只听天上有人喝道:“大胆妖孽,竟造下如此无边杀业!” 二人抬头一看,只见凌云飞来数十人,打头的正是文殊、普贤二人,身后跟着八大金刚与众多罗汉。 大鹏对牛魔王笑道:“偏你多事,此番麻烦大了!” 牛魔王喝道:“我呸!老牛行的端做得正,哪怕别人乱嚼舌头!” 大鹏叹口气道:“别忘了,我们是妖。”这口气叹的百转千回,牛魔王听了也是一怔。 只听文殊又道:“果然妖孽难改恶性,今日定要将你两个捉回灵山,由佛祖发落!” 大鹏低声道:“切莫纠缠,先回去再说!” 牛魔王看了面前惨状,心中早知分明,这是被人栽赃了啊!他哪里忍得住这股恶气,擎起铁棍杀上天去,喝道:“人面兽心的秃驴,今日我便要讨个公道!” 大鹏见牛魔王不听劝,只好跟了上去。 文殊见牛魔王来势凶猛,抽出慧寂金刚剑来迎上,八大金刚一齐上来,将牛魔王围在正中。牛魔王在空中陡然化成白牛真身,四只巨蹄朝八大金刚践踏而去,又低下头来,一只牛角正挑向文殊。 八大金刚不敢硬接,向外面急闪,文殊只稍一侧身,慧寂金刚剑正朝着牛魔王左目刺来。牛魔王总是金刚之躯,眼目总是薄弱之处,他几十丈身躯却灵活至极,脖子微昂,硬生生使脖颈挡住了这一剑。 只听金石迸裂之声一响,牛魔王颈下已流出鲜血来,文殊手臂也是一震,心中暗惊。这一剑势在必得,却只伤了一点皮肉,这老牛练得什么功夫? 大鹏见牛魔王受创,心中盛怒,双翅一展,也化出金翅真身,瞬间加入战团。他左翅狂风大作,右翅惊雷阵阵,八大金刚竟难以近前,二人将文殊围在正中,文殊支撑几合,便落了下风。 普贤怎能见文殊吃亏,取出金刚杵接下了牛魔王,四人便在天上混战到一处。牛魔王今日怒极,每招每式皆不留后路,普贤那金刚杵击在他身上,也只如无事一般,他心中盘算,但叫我击中你一下,堂堂菩萨便颜面扫地。 果然普贤见牛魔王拼命一般打法,反倒放不开手脚,金刚杵虽击中牛魔王几下,却震得自己手臂发麻。便在这时,牛魔王两只前蹄腾空而起,如一座小山一般朝普贤压来,普贤见良机难寻,金刚杵变作数丈长短,直朝牛魔王肚腹戳了过来。 哪知牛魔王先前却是虚招,他凌空迅疾无比打了个滚,前蹄一撩,正扫在普贤左臂上,普贤这招落空不说,反而险些将金刚杵脱手丢了。 若论法术,牛魔王实不是普贤对手,只是普贤今日托大,仍以牛魔王当晚辈看待,反被牛魔王占了便宜。 牛魔王哈哈一笑,道:“菩萨,这一招如何?” 普贤脸上涨红,此事若叫观音知道,不知会如何奚落自己,他压了压火气,收起金刚杵,取出一个小铃铛来。 这小铃铛只在空中一晃,喝一声:“自性功德,任运妙音!”便有一阵巨响传来。这法宝唤作金刚铃,乃是普贤看家的法宝,专能摄人心魄,教人阵前失神。 果然牛魔王闻音便立在空中,呆了那么一刻,普贤哪能错过如此良机,金刚杵运出,朝牛魔王眼睛刺了过来。 大鹏凭着天赋神通,与文殊战得难分胜败。普贤铃声响起,大鹏心中也是一惊,他眼睛余光一扫,牛魔王似被普贤制住,急忙抽身来救。 四人且战且走,相距甚远,所幸大鹏凭着天赋神通,瞬间到了普贤背后,一支利喙若钢刀一般戳向普贤后脑。 普贤可没有牛魔王那般强横的肉身,他眼见功成,却被大鹏搅了局,心中暗骂了文殊一句,斜刺里纵身躲过大鹏这一击。 牛魔王恰在此时回过神来,见普贤竟跃过自己身旁,大喜过望,他后蹄一抬,正中普贤腰间,普贤菩萨未料到牛魔王这么快便能醒来,横着便飞了出去。 文殊也在此时赶到,但普贤既退,又成以二敌一局面,哪敢动手。文殊暗叹道,齐天岭妖魔何其霸道,早年间八大金刚尚能与之相衡,如今已插不上手了。 文殊手指大鹏道:“今日之恶,乃一国大事,你二人纵上天入地,也难逃公道!” 大鹏嘿嘿笑道:“好个贼喊捉贼的勾当。”牛魔王更是破口大骂,将西天众佛贬得一文不值。文殊一脸义愤填膺表情,道:“本钵国乃我佛门之地,向来虔心诵佛,人人向生,除了尔等妖魔,还有哪个会做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 牛魔王一愣,心道这菩萨作假也真像回事,便道:“须知这天下最道貌岸然的,便是最龌龊之人,西天素来飞扬跋扈,何时做过什么好事了?” 文殊要擒这两个回去请功,却又偏偏拿不住,心中为难。此时西边又一朵祥云飘来,上面站立三人。到了近前一看,乃是三个其貌不扬的灰衣老僧。 文殊菩萨大喜,这三个灰衣老僧乃是佛祖如来钦命守浮屠塔的人物,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若得他三个相助,定能一举成功。 大鹏见这三个灰衣老僧也是一愣,他也曾在灵山住过许久,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人物。只见三个老僧修为难测,大鹏提醒道:“二哥,走吧!” 牛魔王咧嘴一笑,道:“若是打不过,走到哪里都打不过。” 大鹏瞪牛魔王一眼,问道:“你要做什么?” 牛魔王一脸无辜相,道:“打打试试,怎么?” 三个灰衣老僧到了近前,也不说话,一人自云上跃起,凌空直奔牛魔王而来,也无视大鹏在一旁战力,看这样子,似是要直接骑在牛魔王头上。(未完待续) 三二七、无邪箭 大鹏急拉牛魔王向旁闪,哪知牛魔王来了犟劲儿,挣脱大鹏便挺着牛角迎了上去。 灰衣老僧丝毫不惧,伸出手掌来点出一指,这一指化作似虚乃实,正捺在牛魔王顶门。 牛魔王这身筋骨,莫说刀枪不入,就连文殊的慧寂金刚剑也仅能伤一层皮而已,岂知在这灰衣老僧的一指下,竟似被点中了要害,再抬不起头来。 他急速后退,这灰衣老僧也如影随形,指尖始终不离牛魔王头顶,二人须臾落到了地上,牛魔王四蹄陷地,总算有了借力,才将灰衣老僧势头阻住。但老僧以一指之力与牛魔王全身之力相抗,孰高孰低一见便知。 大鹏匆忙来救,一双铁翅锐卷袭来,毛羽散开,如两面刀墙扑向这老僧。老僧反手一拂,袍袖中鼓出一股劲风,大鹏旋即退后,他进退如影,空中一晃,下一刻已落在牛魔王背上,右翅又朝老僧手臂斩去。 老僧微微皱眉,大鹏速度实在超乎他意料之外,于是指尖吐力,将牛魔王又按入地面半尺,自己也借力飘退。 大鹏喝道:“还不走!” 牛魔王领教了老僧厉害,旋身便走,那三个老僧也不紧逼,只在后面跟随,文殊普贤等人自然不敢稍落后,若能擒下这两个巨妖,也算大功一件。 大鹏与牛魔王回了荆棘岭,见大禹与后羿、九灵元圣正在岭头观望。 牛魔王落在地上呼呼喘气,道:“好厉害的老秃驴,你们也不去相帮,险些遭擒。” 大禹笑道:“无妨,即便你被擒住,也有大鹏回来报信。”他眼下之意是,大鹏绝难被人擒住,但你老牛可就说不定了。 牛魔王哼了一声,道:“大禹帝不厚道,西边那本钵国已被人灭了,你还在此笑!” 大禹一怔,道:“只见火光涌起,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鹏三言两语将所见一切讲了出来,大禹听了心中又惊又怒,怎么会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发生? 大鹏道:“我仔细看过,人身毫无伤痕,个个面容安详,显然并非刀兵瘟疫,十有八九是仙人所为,我两个已被西天中人栽赃了。” 大禹道:“眼见他们来了。” 牛魔王吼道:“十有八九是那三个老秃驴做的好事,他几个来路不明,一脸诡异之相,看着便有古怪。” 正说着,三个老僧引文殊普贤等人已到了荆棘岭上方。 一老僧沉声喝道:“交出那两个恶妖!” 大禹迎了上去,不卑不亢问道:“何为妖,恶在何处?” 这老僧一怔,他素来极少说话,大禹一问却不知如何答了。文殊忙上前道:“妖牛和妖鹏在西边本钵国行灭国惨事,你还要护着他吗?” 大禹道:“大鹏,你来说说。” 大鹏上去站在大禹身边,道:“适才洞中饮酒间歇,我和老牛出来闲逛,见西边火起便去查看,到那里时,已是横尸满地无一活口。文殊,你何故栽赃于我?” 文殊冷笑道:“真是伶牙俐齿,我亲眼见你和妖牛施法杀人纵火,还要抵赖?” 牛魔王听着动气,上前吼道:“你个信口雌黄的屠戮,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文殊不怒反笑,道:“真凶被捉,恼羞成怒了,还有什么抵赖的?” 大禹皱眉道:“未有真凭实据,休得胡言!”大禹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冤枉人,他曾受人挑拨杀了灵明神猿,此事为心中毕生之痛。牛魔王和大鹏秉性他早知道,二人虽是妖类,但自入齐天岭以来,素来于凡人无害,况且灭国之事,丝毫没有由头,因此绝无可能是他们所为。 文殊被大禹喝叱一句,心中暗恨却又不敢还口。一灰衣老僧近前问道:“你是何人?” 大禹道:“我乃上古大禹,阁下尊姓大名?” 灰衣老僧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没听过,是姓上么?” 大禹见老僧也非伪装,便道:“微名不足挂齿,没听过也无妨,今日汝等无缘无故来擒人,那是绝无可能的。” 那老僧也痛快,道:“好,既然不给,那便抢吧!总之妖类都该杀!” 牛魔王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偏偏打不过,心中骂道,我看秃驴才都该杀! 文殊知道大禹本事,提醒老僧道:“这人极为厉害,尊者小心了。” 老僧看了看文殊,道:“我是典座,你唤我典座佛,莫叫尊者。” 典座佛?文殊大为纳闷,典座乃是掌管杂务的和尚,哪有掌管杂务的又自称佛祖?看来浮屠塔中僧人等级划分和灵山大为不同。凭着老僧本领,早已称得起什么胜佛无量佛,至少也是菩萨级别的人物,没想到在浮屠塔中还只是一个典座。 典座老僧对大禹道:“怎么打?” 大禹还未答话,后羿上前道:“我来奉陪!”大禹曾为帝,若非紧要时,后羿不愿大禹轻易出手,便上前接下了这一阵。 大鹏喜滋滋对牛魔王道:“后羿前辈出手了!” 牛魔王白了大鹏一眼,道:“少见多怪。” 大鹏道:“战者技也,后羿箭技天下无双,看他打架总比看一头笨牛左奔右突好些吧。”说完便不理牛魔王,飞到另一边去观战。 典座老僧看了后羿一眼,道:“你,非我对手。” 后羿神色丝毫不变,平静道:“试试便知。” 牛魔王低声问大禹:“这老僧如此厉害?” 大禹道:“论修为,后羿却是稍弱些,但论胜败么——” 大禹话未说完,只听这老僧惊呼道:“这是什么?” 只见老僧领间已插了整整齐齐四枚小箭,左右各二。再看,后羿仍在空中负手而立,场中所有人都未看清楚,他这四箭是如何发出去的。只有大禹和牛魔王在他身后,见后羿两手之间扯着一条细弦,这小箭自背后发出,不知怎么在空中转弯,力道准头都是妙到毫巅。 老僧将小箭取下,仔细端详,问后羿道:“这是什么东西?” 后羿一怔,答道:“箭!” 老僧赞了一句:“这东西好快!” 牛魔王哈哈大笑,问道:“你没见过箭吧?” 老僧拿着这小箭把玩,忽而手指一弹,这小箭嗖地射向后羿,二人相距本就不远,这下算是明显的偷袭了。 大鹏初时以为老僧隐居西天不问世事,或许真不认得箭矢,但见他哪里是不认得,分明是迷惑众人,骂了一句道:“好卑鄙!” 后羿不慌不忙,伸出两指便将这枚小箭夹住,天下论起对箭矢的熟稔,那个能比得过他?后羿道:“此箭仅为警示,并非为伤人之用,你若还要战,我赐你一箭!” 后羿从后背将巨弓取下来,拉了一个空弦瞄准这老僧。只见他法力运至,弦上渐渐凝实出一支箭矢,老僧目不转睛凝神以待。 后羿却不射出,驾云退了几十丈,道:“便这么远吧,你若躲得过,便将那两个带走,我不阻拦。” 牛魔王听了喝道:“哎!可要当回事啊,莫将我两个便这么卖了!” 大鹏看的热血沸腾,后羿举手投足间胸有成竹,浑然不拿这老僧当回事。 那老僧听后羿如此说,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张大盾来,将自己罩在里面。牛魔王骂道:“好个无耻的老东西!” 这盾模样如贝壳,横在面前,将老僧大半个身子挡住,这箭若直着射过去,是无论如何也射不到的。 只听后羿道:“小心了!” 他手一松,这枚白亮亮的箭光便直着射向那张大盾。此盾极坚,只听当的一声,箭尖撞在盾上,便无力坠下。 众人大惊,后羿居然失手了! 牛魔王苦着脸道:“老后啊老后,你也太托大了,便这么将我老牛拱手送人了不成?” 大鹏也难以置信,后羿不是会什么拐弯的箭术么,为何不用呢? 那典座佛闻听箭势已尽,取下大盾哈哈笑一声道:“你败——” 就在这时,那枚落下的箭矢“砰”地爆裂开来,竟化成十数枚小箭,四处乱飞。此时正是典座佛最松懈之时,有两支小箭正插在他腿上。 典座老僧已顾不得疼痛,又惊又惧道:“这叫什么箭术?” 后羿道:“无邪箭,此箭一出,天下再无邪魔外道!” 大禹在后面听得忍俊不禁,牛魔王问道:“你笑甚么?” 大禹道:“后羿也会扯谎了。” 典座老僧听后羿奚落他,也不生气,道:“你胜了,我再不出手便是。”他面无表情退到后面,那两个老僧一齐上来,道:“请指教。” “两个一起么?”后羿问道。 两灰衣老僧施礼道:“茶头佛、净头佛,领教施主箭术。” 茶头顾名思义,乃是寺院里端茶倒水的和尚,净头则是扫地装香,换筹洗厕,烧汤添水这些杂物的主事和尚。这两个地位都是很低的,不知为何也自称佛。 后羿道:“若你二人齐上,那须再退远些。” 箭是远攻之物,对手离得越远,自然越占便宜,但凡人箭术也只射二三百步,后羿施射,几可到了远近无论的地步。 两老僧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五里。 后羿此番凝重异常,此次非是打赌,可以取巧而胜。真正打斗起来,没有人会站定了给你做靶子。 后羿将背后箭囊一掀,原来他这箭囊是数个箭囊缝合而成,向胸前一兜,便浑身是箭。大禹见后羿这般慎重,拉着牛魔王道:“快退远些!”(未完待续) 三二八、光阴箭 牛魔王愣头愣脑跟着大禹退了老远,口中道:“总不会射自己人的。” 大禹道:“后羿若打出火气来,我也得离他远些。” 后羿这几个箭囊奇怪,只一个箭囊中露出三根箭羽来,一红一白一黑,不知分别有何用处。其余箭囊都是空的,看不见一支箭。 牛魔王问道:“后羿的箭都藏在哪里,也不见他取箭,便能随心所欲发出来。” 大禹道:“你的力气藏在哪里,他的箭就藏在那里。” 牛魔王似懂非懂“哦”了一声,紧接着道:“大鹏还在附近,可要提醒他也退远些?” 大禹道:“他机灵的很,待会自己便知道了。”牛魔王又“哦”了一声,想了想才觉不对,难道大禹是说自己不机灵? 便在此时,只见那两个老僧取出兵刃,净头僧拿出一柄降魔宝杖,茶头僧取出一条齐眉棍来。 后羿闭目片刻,睁开眼睛神采奕奕道:“来!” 二僧一左一右,在空中画了两道诡异的弧线,迅疾向后羿袭来。 后羿将巨弓横放在身前,右手食中两指轻拨,但见无数细光自弦上发出,箭无声息,只拨弦之声铮铮作响,如铿锵古曲之音。 这细光在空中逐渐凝实变粗,化作一枚枚锋锐的箭矢,阻在二僧前路之上。后羿这箭不为射人,只要乱了二人步调,减缓他两个逼近的速度。 果然二人边行边躲,速度缓了下来,也不知后羿那箭从何处来,似是没有枯竭一般,这已不能用连珠箭来形容,而是箭首箭尾相连,在空中串成了十余条舞动的箭链。 这条箭链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在后羿至茶头僧和净头僧之间这片二三百丈的空间内,几乎都被箭光占满。 二僧也非等闲之辈,他俩见已无处可避,舞开手中兵刃,将近身箭矢磕飞。这两人不动还好,这一动便箭箭相撞,在空中织出一道乱网来。 大鹏原在战圈之外,此际也不得不越退越远,那两个僧人更是手忙脚乱,但箭势极密,躲是躲不过去,只好索性舞开兵刃护住周身。再怎么也护不周全,偶有两三支箭射在身上,却被二人护体神功弹开,原来这箭势密集,自然因发箭过快而威力甚小,这也算是后羿的障眼法吧。 二僧不嗔不怒,虽知此种箭威胁不大,却仍步步为营,持守势缓缓前移。牛魔王道:“这两个秃驴好生奸猾。” 大禹道:“只是为战,厚道便是愚忠了。” 九灵元圣看了半响,道:“这二人,我胜不过。” 大禹道:“却也未必。” “哦?”九灵元圣听大禹话中有话,问道,“大禹前辈有何高见?” 大禹道:“高见谈不上,这三名老僧修为虽高,对战经验显见不多,你若对上一人,未必便败。” 九灵元圣忽道:“日前金皘山来报,助悟空脱难的便是三名灰衣老僧,不知是不是这三人。” 大禹若有所悟,道:“即使不是,也同属一脉,又有什么分别,西天诸多佛祖菩萨不用,却派出三个生面孔来,果然打得好如意算盘。” 牛魔王道:“你是说……他们是在以战养兵?” 大禹道:“或许如此。”紧接着大禹抬高了声音,道:“正是以战养兵!” 后羿听到大禹这话,心中雪亮,于是箭势立变。他重重拉弦,将这柄巨弓拉的十二分满,又陡然松手,只听“嗡”地一声响,两支无形箭直朝两名老僧射去。 茶头佛手持齐眉棍,忽觉先前那小箭箭势已消,又有一支极为凌厉的箭锋袭来,他忽地跃起,使一招力劈华山,砸向那支无形箭。 这一箭去势甚急,虽已离弦,却仍越来越快,飞到茶头僧近前时,忽地销声匿迹,茶头僧齐眉棍落下,虽见不到箭锋所在,却仍砸了下去,心道,这不过障眼法而已。哪知那这一棍却砸了个空,紧接着便是穿透皮肉之声,这一箭直接从茶头僧大腿穿了过去。 茶头僧受创,眉头一皱,仍面不改色浑若无事人一般,他运起功法,片刻间腿伤尽复。牛魔王惊道:“这是什么法术?” 大禹道:“看似无事,伤仍在。” 射向净头佛那一箭更加诡异,箭势越来越缓,便在离净头佛一丈处,这一箭停在了空中不动。净头佛不敢轻举妄动,只凝神看着那箭,心中盘算,只你稍动,我便躲开,又能奈我何? 这箭便在空中悬着,后羿又“唰唰唰”射出三箭,两箭射向茶头僧,一箭射向净头僧。 茶头僧再不敢硬接,他左躲右闪,将这两箭躲开,便在这时,斜刺里鬼魅般出现一道箭矢,径直穿入他左肋,血花四溅! 原来后羿使个声东击西,射向净头僧那一箭,正好射中悬在空中那支箭尾上,两箭相传,那支悬着的箭矢却又射向茶头僧。这一箭相距甚近,茶头僧如何能躲得开? 牛魔王喝了一声:“好!” 茶头僧虽又中箭,仍是浑不在意,他纵身跃到净头僧身前,二人一前一后,疾速向后羿飞来。远战吃亏,便要从近处找回来。茶头僧看似无事,其实已损了战力,此刻他便要给净头僧当一面肉盾,只护着净头僧近了后羿身前,便可挽回颓势。 净头僧祭出一个巨大的饭钵来,护住茶头僧,二人须臾间到了后羿身前百丈处。 牛魔王急道:“后羿怎停了?” 大禹道:“这一箭特殊。” 百丈,后羿表情肃然,眼睛稍眯盯着那个巨钵,伸手取出一支红色箭羽。搭弓未满,箭已离弦,“当”地一声射在巨钵之上。 那巨钵中了这一箭,顿时黯淡失色,化作烙饼大小。净头僧脸色一变,这一箭竟有破法之效,他急忙将法宝收回,又取出一片金色叶子来,迎风一晃,遮住二人。 那红色羽箭名做“湮法箭”,后羿仅有一支,用过之后,自己还需使法力炼制。他见这片金色叶子品质更胜巨钵,无奈苦笑一声,将那黑色羽箭取了出来。 此时二僧已到后羿身前五十丈,后羿搭弓而射,也只瞬间功夫,黑色羽箭行过之处,风凝尘止,气息不动,竟如将时光凝滞了一般。 “光阴箭!”后羿沉声道。 这支箭眼见射歪了,贴着那枚金色叶子过去,兜了一个圈,又从另一侧绕回,两名老僧顿觉法力稍有凝滞,急忙运功抵御。 金色叶子少了法力御使,变得明暗不定,就在它最暗的那一刻,一枚白色羽箭凌空穿来,正中叶子中心。 “透甲箭!”后羿喝道。这支箭正是当年在金天银地中射穿相柳三颗头颅的那一箭,此箭威力极大,射中金叶后直没至羽,可苦了金叶后面的茶头僧。 净头僧顿觉法宝失灵,便将金叶收了回去,只见茶头僧右肩结结实实钉着这枚“透甲箭”,脸色惨白。 净头僧脸上终见怒容,幸有茶头僧替他挡了这一箭,此刻已逼近后羿三十丈远。净头僧凌空跃起,手中降魔宝杖裹挟无边力道,朝后羿头顶砸来。 牛魔王惊道:“不好!” 大禹仍谈笑风生,道:“无妨。” 后羿手擎巨弓迎上,弓背与降魔宝杖相交,一声巨响,后羿身子直坠下去,净头僧好容易得了近战机会,哪里肯放过,便追了上去。 他身子刚一动,面前劲风扑来,原来后羿借势而坠,乃是要和净头僧拉开距离,空中又射出三箭,直奔净头僧面门。 净头僧空中一个后仰,堪堪躲开这三道箭矢,降魔杖脱手飞出,风车一般砸向后羿。 后羿随手一箭,降魔杖失了重心,滴溜溜乱转坠了下去。只见净头僧又取出一个木鱼来,梆梆敲了三声。 牛魔王和九灵元圣二人听到木鱼之声,顿觉梵音涤荡,恍惚间竟如入了佛堂,而对面文殊等人个个面容肃然,好似聆听佛祖法旨般恭敬。 大禹听了也是一愣,就这瞬间功夫,净头僧飘然到了后羿面前,使那砧槌敲向后羿头顶。 这木鱼乃是净头僧的看家法宝,他自认少有人能敌,见后羿目光呆滞,这一槌若是击正,后羿便将战力顿失。 砧槌落下,堪堪击中后羿头顶,后羿也恢复了清明甚至。净头僧暗道,你晚了一步,哪知便在此刻,诡异的一幕突然发生: 眼看那柄砧槌再进数分,便可击中后羿,而净头僧却如同着了魔一般,居然停了手,定在空中一动不动。 众人只见一枚黑色羽箭自虚空中射了出来,自净头僧身边划过,落入后羿箭囊中。 后羿轻拨弓弦,闲庭信步一般射出三箭,一箭将砧槌射落,一箭将木鱼射穿,又一箭钉在净头僧琵琶骨上。 射罢三箭,后羿转身收弓。文殊等人一拥而上,将净头僧、茶头僧扶了回去,心中惊骇无以言表。 后羿到了本阵,牛魔王看的似懂非懂,问道:“那和尚怎呆了?” 后羿缓缓道:“都说光阴似箭,有去无回,其实并非如此。我也是出了三界,才悟出此理。”(未完待续) 三二九、蝎子精 西天三名僧人败于后羿一人之手,非止西天菩萨罗汉心中震撼,就连齐天岭众人也都为后羿神射所拜服。 湮法箭、透甲箭、光阴箭,箭箭惊心,神射之名,果不虚言。 牛魔王看的激情昂扬,道:“何不趁势向西边杀去!”大鹏道:“你去吧。” 大禹笑道:“这三人虽厉害些,但对西天而言,不过马前卒而已,你真以为凭我等就能撼动佛教基业?” 牛魔王道:“好歹吓他一吓。” 大禹道:“还是暂住于此,本钵国被灭国一事才刚刚开始,你还以为会有消停日子过吗?” 大鹏道:“我誓要寻出真凶来,将他戳骨扬灰!” 众人回了洞中,西天众人也腾云向灵山而去。 西天灵山以西,有一座七层宝塔,塔名“浮屠”,此塔乃是西天禁地,除佛祖之外,无一人能入其中。 净头佛、茶头佛、典座佛三人回了西天,无视文殊等人辞别,直奔浮屠塔行来。 如来正在浮屠塔外独自打坐,见这三人回来,身上箭羽仍在,便对此战结局心知肚明。净头佛三人拜在如来面前,只说两个字:“败了。” 如来道:“败在后羿手下,好。”他打个手势教净头僧过去,净头僧站起身走到如来身边,如来一伸手将他琵琶骨上羽箭拔下来,仔细看了看伤势道:“后羿手下留情了?” 净头僧点点头,如来又道:“近日两战,可有所得?” 净头僧道:“收获颇多,仍需静静体会。” 如来颇为赞许,点头道:“汝等虽有法力修为,却从未临过战阵,若能吃得了苦头,他日必成大器。” 净头僧又再拜倒,诚惶诚恐模样道:“但佛祖勿怪我等失机便好。” 如来道:“本钵国一事本非齐天岭所为,但总要寻个由头,才好动手,成败倒无妨了。” 三僧人道:“佛祖说的是。” 如来道:“汝等先将伤势养好,再入塔换出三人来。” 三人恭敬称是,便碎步挪入塔中。 如来手捻那根羽箭,喃喃道:“后羿、大禹……这两个倒算是强敌了,如此正合我意。”如来又静思片刻,腾身而起,须臾落在大雄宝殿之中,与阿傩道:“传观音菩萨来见。” 观音来到灵山偏殿院中,她每次见了满院荼蘼花,心中便有颇不舒服的感觉,但如来在此宣她,怎敢不来。 如来道:“孙悟空,行到西梁女国了?” 观音道:“弟子知道,正在西梁女国之中。”观音面不改色,心中却有些纳闷,如来以往问起,都是问唐僧行到哪里,今日怎么问起孙悟空来了? 如来道:“女国中可有难阻?” 观音道:“女国国王是一个凡人,她欲招亲唐僧,却被孙悟空哄过,便在计将成时,唐僧突被一个妖精掳走,孙悟空正去救他。” 如来点点头,道:“你知道的也仔细,费心了。” 观音道:“弟子不敢,也是刚与乌平通过信。” 如来闭目沉思,两手互握,拇指轻点,不知在想些什么,观音只有在一旁静静等候。忽而如来睁开眼睛,道:“那妖精是什么变的?” 观音道:“弟子还不知。” 如来道:“你去女国走一遭,那妖精若是蝎子变的,你便将它擒来。” 观音道:“是。”她不知如来擒一只蝎子有什么用处,先遵命再说。 如来又道:“眼见将到齐天岭,可想好怎么过了?” 观音道:“弟子也正为难,不过现下齐天岭群妖分散,总比先前强些。” 如来道:“齐天岭,不可过。” “哦?”观音疑道,“不可过,佛祖是说唐僧师徒过不去么?” 如来道:“要往西边来,必要过齐天岭才好,然齐天岭有厉害角色坐镇,若要硬闯,必有大冲突无疑,到了那里,你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观音心中还没转过弯来,当即应下道:“弟子遵命!” 如来摆了摆手,微微合目,观音缓步退了出去,直奔西梁女国而来。 女国之中金殿上一片寂静,悟慧与乌平出去寻了一圈,并无所得,女国国王只坐在龙椅上垂泪,祝融安慰道:“陛下,这个唐僧显非凡人,莫再多想了。” 哪知女国国王伤心的便是此事,她见唐僧几个徒弟都与神仙无异,心知这件好事难成,心中刀绞一般。这西梁女国从无男子到此,好容易来了一个取经的唐僧,容貌人品再难寻第二个,却偏偏又是神仙。若见不到他还好,此际春心大动,如何才能消解? 祝融怎会不明白女王心思,女儿心意说白了,其实便是一个“痴”字,她平素在齐天岭居住,整日修炼,如今入了凡尘,不禁也为女王长吁短叹,字字劝告,却是发自真心。 便在此刻,祝融脸色稍变,她察觉到有人正在向殿中窥探。 这人正是观音,她隐了身形至此,忽见祝融,心中也是大惊。天底下哪还有这样修为容貌的女子,这人貌似沉静,却如一座将要喷薄而出的火山一般令人生怖,她是谁,来西梁女国扮作一个凡人作甚? 二人都不动声色,却暗暗留意起来。观音想了想,心中揣测祝融身份,便猜出八九分来,那一日赤松子降雨,观音也曾与祝融见过一面,虽未交手,但那几人本领也都记在心里。素闻齐天岭有一个火神祝融,难道会是她? 一定是了,齐天岭向东西扩张,女儿国也在此范围之中,怕是派男人过来许多不便,便着祝融来此。 观音想了想,传音道:“火神祝融?可否出来一晤?” 祝融听观音叫她,嫣然一笑,随意说句话哄过女王,便出了金殿。放眼一望,观音正在云上向她招手,祝融使个身法,竟与观音站到了同一片云彩上。 这一举动挑衅之意甚浓,观音笑道:“我是观世音菩萨,不想今生还能见着火神。” 祝融笑道:“见着我的,大多倒霉。” 观音笑道:“素闻火神性急如火,但我瓶中装一海之水,不愁浇不灭你。” 祝融目光一凛,道:“久仰观世音大名,但却见面不如闻名了,你没听过,水也能燃么?” 观音道:“火神莫要误会,我今日来,是助孙悟空等人取经的。”观音自见了祝融那一刻起,心中便生了疑窦,齐天岭既然与佛教不谐,为何祝融不阻唐僧取经?难道悟空真与齐天岭藕断丝连不成?故此她也说“孙悟空取经”,不说唐僧。 祝融道:“取不取经,与我何干,女国乃是齐天岭地界,我自然要坐镇于此,以防邪魔外道侵扰。” 观音道:“如此最好,我也并非来争这地界,既然如此,你我两不相干。” 祝融看了看观音,她对佛教中人向来无有好感,但此时动手却也无益,便又回了金殿中。 观音在国中兜了一圈,也未寻到悟空踪迹,便又去外面寻找。 …………………………………… 却说悟空在琵琶洞中看戏,无论那琵琶精怎样引诱,唐僧只是闭目不语,把这个琵琶精急得心中如被猫挠,她身为异种蝎子,素来风流放荡。 只见她将身上轻纱一揭,丢在一旁,又一件件解去外褂中衣,转眼间便是一丝不挂。悟空这是运起玄空法秘诀来,仔细查看这个蝎子精。 这法决果然是极妙,蝎子精虽身无片缕,但在悟空眼中,一切声色皆如五行,只露出妖身本相来。这一看,悟空心中震惊,这个蝎子精,居然生了七根尾巴,而且,眼见第八根尾巴已经初具形状,便如出土之芽在蝎子精身后萌出。 记得第一次见九灵元圣时也只有八个头颅,难道这个蝎子精竟然是九尾?老君说西梁女国之难乃是燃灯布置,如此说来,这只蝎子精自然也逃不过燃灯的手掌心了。 这蝎子精修为也只平平,燃灯收拢她又为何故,“九五至尊”一事,是如来自己在做,还是燃灯也有参与?如果这样的话,麒麟真武等人处境堪忧啊! 蝎子精脱得精光,脸上表情却极其自然,她一身喷香滑腻钻入唐僧怀中,道:“御弟哥哥,你睁眼看看我。” 唐僧就算是傻子,就算几生几世没碰过女人,也知道这一团温香软玉是什么东西,他哪里敢睁眼睛,只恶声喝道:“你怎如此不知羞耻?” 蝎子精腻声道:“何为羞耻,此事若也是羞耻,天底下什么都绝根断种了。御弟哥哥,我来摸摸你的根种……” 唐僧只觉一只柔荑深入自己下衣,急忙伸手去阻,蝎子精故意将上身一挺,将唐僧那只手夹在两人中间,唐僧摸了一手滑腻,吓得几乎晕了过去。 悟空看得好笑,若是把唐僧换做旁人,他没准还要看会热闹,但取经事大,现在可不敢轻忽,悟空现出原形来,先将那件紫纱衣收入囊中。他见蝎子精赤身**,不便在此叫阵,便出了琵琶洞,亮出铁棍来将洞门凿得稀烂,喝道:“妖怪,送我师父出来!”(未完待续) 三三〇、出离心 蝎子精正在情浓火热之时,只听得洞门被破,咬牙切齿恨道:“是哪个遭瘟的,敢来搅我好事?” 唐僧听到悟空声音,喜道:“是我徒弟来了!” 蝎子精见唐僧才说句话,心中火起,抖出条绳索将唐僧捆了,道:“待我将你徒弟毒杀,再来拾掇你这不省事的和尚!” 蝎子精穿好衣服,突然发现那袭紫纱无影无踪,心中大惊,那紫纱乃是燃灯给她的宝贝,无论何等修为,披上这紫纱都能隐于无形,单用神识都难查看得出。她以为有此紫纱相助,无人能寻到自己,不想孙悟空乃是个算前知后的猴子,莫说她捉了唐僧,便是下一刻的厄难,悟空也几可料事在先。 蝎子精寻了一圈,也不见紫纱去向,自然将这事安在了悟空身上,她亮出三股钢叉来,怒冲冲出了琵琶洞。 悟空见了蝎子精便笑,蝎子精怒道:“你这猴子,有什么好笑!” 悟空道:“笑你不知高低,以此妖魔之身,便要哄我师父真阳之体!” 蝎子精怒道:“休得胡言!”她抖擞身躯,逼上前来,鼻口内喷烟冒火,举钢叉刺向悟空,悟空若是要打杀她,也无须费什么力气。但他自见了蝎子精有九尾异象,便知道这个妖精来历绝不简单。 记得菩萨曾说过,这蝎子精也是灵山之物,雷音寺中也曾毒过佛祖如来的,这桩事却不知是何缘由。 悟空挥开铁棍与蝎子精游斗起来,他那铁棍长,蝎子精钢叉短,她虽有心要打杀悟空,却力有不逮,莫说放毒,纵连近身也是不能。 悟空这刻却一直在心里琢磨,蝎子精既是九尾之物,如来怎会不知,为何当初手掌被刺时不捉住她呢?难道是顾着燃灯面子,才放了蝎子精一马?今日自己若打杀蝎子精,恐怕便永远不知内情了,记得《西游记》中,自己被蝎子精蛰了一口,观音教自己去寻昴日星官帮忙,而后将其擒下,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二人斗了数十回合,蝎子精隐隐察觉悟空似是在戏耍她,只招架不还手,喝道:“那猴子,你有多少本事尽管使出来!” 悟空正在为难,自己若胜,便直接救出,继续西行,而自己若败……难道还要受那一蛰之痛吗?蝎子精只为夺唐僧元阳,若非受人指使,她怎敢触怒如来,定是背后有人撑腰才行,悟空想到此处,立下决断,自己只有败,才能看清如来与燃灯之间关系。于是悟空卖个破绽,故意将招式使老,蝎子精一喜,手中三股叉伸出,正戳正悟空手臂。 悟空顿觉手臂火辣辣疼痛,急退数丈,喝道:“好妖怪,果然有些本事!” 蝎子精冷笑道:“知道厉害,莫再来扰我,否则我不饶你!” 这疼痛伴着麻痒,自然不会作伪,悟空暗道,蝎子精果然浑身是毒,不过她既然隐起蝎尾,自然是最厉害的杀招。两相比较,被这叉子叉一下也算不得什么。 悟空腾云而起,便要去寻南海观音指点迷津,刚上了云端,便见观世音菩萨驾云飞了过来。悟空诧异,迎上去道:“菩萨果然神机妙算,你怎知我有难?” 观音见了悟空,也不答他,问道:“那妖精是什么变的?” 悟空道:“我也不知是什么,只被她叉了一下,似是中了毒。” 观音看了看悟空手臂,道:“此为蝎毒,你去叫阵,我来擒她!” 咦?观音居然要亲自上阵了?她为何不叫昴日星官来擒蝎子精?悟空隐隐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但仍转了回来,又站在洞门前叫阵喝道:“兀那妖怪,出来受死!” 蝎子精刚刚回洞,正坐着喘气,听外面悟空又来,愤愤道:“这猴子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她再出洞,二话不说又与悟空站在一处。 悟空佯作不敌,渐渐将蝎子精引到了空中,蝎子精不疑有他,只紧追不舍。突然当头一张绿蒙蒙的大网罩下,将她擒在当中。 蝎子精喝骂道:“好奸计,是哪个擒我?” 观音现身出来,道:“你这孽畜,敢阻唐僧取经?” 蝎子精见了观音也不吃惊,喝问道:“观音,你敢擒我?” 悟空听了,暗道有戏,这妖精被观音擒下,尚如此硬气,看来自己想的没错,定是燃灯在后面做他后台。 观音皱皱眉头,巨网收拢,将蝎子精捆成一团。对悟空道:“我带这孽畜去灵山交由佛祖发落,你去救你师父去吧。” 悟空还未答话,只听空中传来一声音道:“观世音,久违了。” 只见远远飞来一个女道姑,这道姑年纪不小,头戴一定五花纳锦帽,身穿一领织金袍。面似秋容,满是皱纹,声音却如同年轻女子无异。 观音见了这女道姑,脸色一变,急忙施礼道:“毗蓝婆菩萨来了,观音有礼。”悟空见观音如此恭敬,稍觉意外。但他忽然想起《西游记》中称赞毗蓝婆菩萨的两句诗文来,这两句是:悟出空空真正果,炼成了了自逍遥。 后一句还则罢了,前面这句……又是悟空。悟出空空,便能得真正果了么?看观音态度,毗蓝婆菩萨地位在她之上?为何身为菩萨,却又穿着一身道袍? 佛本是道?悟空又想起了这句话来,毗蓝婆菩萨此番前来是为谁而来,怎出现的如此是时候呢? 毗蓝婆菩萨也不看悟空,对观音道:“这蝎子精是我洞中所养,前日跑了出来,不想竟在此处作怪,幸得观音菩萨出手将她制住,也算她少造了许多罪业。” 悟空一听,这是要人来了,但据他所知,《西游记》中蝎子精被昴日星官擒住之后,猪八戒一顿乱钯将这妖怪打成肉酱,那时也不见毗蓝婆来说一句话,也不见他儿子昴日星官有何言语阻止。悟空于是定下心来,看来毗蓝婆菩萨确是燃灯一系人物,而燃灯在“九五之尊”这件事上,并非和如来共同进退,反而还有阻止的意向。 观音听毗蓝婆菩萨要蝎子精,心中为难起来,蝎子精是佛祖点名道姓要的妖怪,自己刚刚将她擒住,怎么便又要交与人手?而这个毗蓝婆菩萨乃是常修三乘四谛的人物,又与道门隐隐有些瓜葛,自己可得罪不起。唉,此事还是要禀告如来才好。 观音心念飞转,露出笑容道:“即使毗蓝婆菩萨之物,理当奉还。” 于是观音收了绿色巨网,其实这巨网乃是杨柳枝化的。蝎子精见毗蓝婆菩萨来了,再不说话,只缩作一团。毗蓝婆菩萨收了蝎子精,笑道:“多谢观音菩萨。” 观音道:“既然唐僧脱难,那我便回南海去了。”说完又施了个礼,辞了毗蓝婆菩萨。待观音走后,毗蓝婆菩萨对悟空道:“出离心,菩提心,空性见慧。” 她只说了这十个字,便驾云远去。 悟空怔怔立在当地,这几句话他似懂非懂,但却想起了乌巢禅师曾经说过的“空性非空,乃圆满也!” 乌巢、菩提、毗蓝婆菩萨、龙树、悟空……这些都是什么联系?为何毗蓝婆菩萨要对自己说这句话,菩提心,可是在说菩提祖师? 乌巢禅师、菩提祖师,这两人虽都只出现一次,悟空已将他两个认定做一人,那声音、那感悟,纵是此身灭也不会忘记,而这个人,毗蓝婆菩萨似乎也识得。悟空真想追上去问个究竟,自己的老师究竟是谁,为何要传授自己偌大本事,而后又消失于天地间? 但他冷静下来想想,菩提祖师岂会做无用之事、无聊之事,不该让自己知道的,必是时机未到。 悟空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汝今实不能,知空空因缘,及知于空义,是故自生恼。”这句话是在进高老庄之前,唐僧对他说的,据说是龙树菩萨之语。悟空那时便有奇怪的感念,此时读出这四句话来,更是心无所碍。 便在这一刻,他忽地想起了许多,关于“空”之奥妙。原来自己不解“空”之奥义,才会有诸多烦恼生出,而佛门中关于“空”之诠释,竟有十八种之多,什么内空、外空、内外空、有法空、无法空、无为空、性空…… 这许多空汇在一处,便如一个“空门”,引人进入。怪不得佛门称作空门,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以“空”为根本。 而既是如此,地藏王曾说龙树菩萨“悟空性”举世无双,按理来说该是佛门中翘楚人物,为何九天玄女击杀龙树时,佛门不出手阻拦呢?若叫西天诸佛都站在龙树一边,九天玄女即便再厉害,怕也不能将龙树斩杀吧。 种种是非因果,既和神猿紧密相关,又与上一会元藕断丝连,今世佛道之争,两大势力炼天之举,金天银地奥秘,五类之王恩怨纠葛……悟空想想头都大了。 他隐隐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傀儡,菩提造了己身,然后三清拨弄一下,如来再拨弄一下。自己忙来忙去,却不知自己为谁所用。取经一事,不知最终会对谁有利呢? 出离心,何其难,既然入世,何谈出离?菩提心,佛道兼修,无上道,谁能堪破?空性见慧……空性之悟,万千之解,玄机与玄虚,其实也只一字之差…… 出去一天才回来,晚了,抱歉,待会还有(未完待续) 三三一、哄蟠桃 悟空入了琵琶洞,驱散洞中小妖,见唐僧被捆得结结实实。 悟空解开绳索,仔细查看一番,所幸唐僧只是身子稍弱,并未受伤中毒。唐僧见了悟空,苦道:“徒儿,你可来了。” 悟空道:“师父,注定该有此难,好在无事,这便随我回西梁女国去了。” 唐僧听说要回西梁女国,惊道:“不回不回,你去唤悟慧乌平二人出城来,我在城西等候。” 悟空笑道:“师父是真怕了。” 二人回了女国,悟空见唐僧安置妥当,便去金殿寻悟慧二人,他两个牵马备好行李去接唐僧,祝融将悟空叫住,道:“小长老慢走。” 悟空回过头和祝融闲聊几句,见悟慧二人走远,道:“可有事?” 祝融道:“观音来过,认出我了。” 悟空想了想道:“认出你也无妨,齐天岭外扩尽人皆知,她还会心疑不成?” 祝融道:“我看她神色,心中定有打算,你日后小心些吧。” 悟空做了个长揖,道:“谢过姐姐。” 祝融噗嗤一笑,道:“你走吧,我也回齐天岭去了,那当朝太师的病也该好了。” 悟空扭头看了看殿上女王失魂落魄之相,道:“这女王落下病根了。” 祝融笑道:“你有药吗?” 悟空道:“天地尚要阴阳相合,这西梁女国其实乃是逆天之物。” 祝融道:“对了,你去子母河探出什么来了?” 悟空想起佛门地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道:“我已和后土姐姐说了,你回去问她便知。” 祝融道:“好啊,又认了个姐姐?” 悟空道:“你是在先的。” 祝融笑道:“我没那么小家子气,后土向来是我姐姐。” 二人又说笑一阵,但觉除了之前那份情愫,竟也如此推心置腹,心中大为快慰。 悟空道:“我该西去了,齐天岭中应能再晤。” 祝融笑道:“好,定要多留你几日才好。” 悟空道:“你留我几日,齐天岭便要打上几日。” 祝融道:“打便打,谁怕他们不成!” 悟空辞了祝融,赶上唐僧,又奔西而来。 …………………………………… 天庭瑶池之中,老君着童子来送贴,说有要事与王母玉帝相商。王母哪有不允之理,当即命重整宴席,又邀玉帝来此。 少顷,老君与玉帝到齐,三人浅饮半杯,王母道:“老君来此,必有大事相商。” 老君道:“地上有人来报,西天出了三个怪异僧人。” 王母道:“有何怪异之处?” 老君道:“那三人身着灰衣,却是一身纯色,论修为已堪达混元金仙之极,却又偏偏战技法术生疏,这可不是怪异?” 玉帝与王母异口同声,道:“三千诸佛?” 老君点了点头,道:“西天佛祖我也认得不少,从未有如此人物。” 王母道:“三千诸佛怎可轻易动出,这实在匪夷所思。” 玉帝道:“三千诸佛与**金仙是一般道理,阵成不动,动则阵毁。” 老君道:“天下无不变之理,或许如来寻到了特殊的法子也说不定。” 王母道:“所幸只是三个,若是三十个,三百个,那可极为恐怖了。” 老君道:“怕只旦夕之间而已。” 王母道:“如来此举威慑之意更胜实际,这只是告知天下,三千诸佛,能动。” 老君点了点头,道:“如何是好?” 玉帝笑道:“法子早就有,只是要老君说情才好。” 老君摇摇头,道:“说不动说不动。” 王母道:“能堪破造化炉中阵法的,天下只怕除元始大天尊再无第二人,大天尊若是不出手相助……**金仙一个也动不得。” 老君道:“大天尊向来不听劝,你二人又不是不知。” 玉帝道:“若是陈明利害,或可一试。” 老君仍是摇头。 王母看了看玉帝,玉帝难以察觉地微微点了下头。 王母道:“此事我二人不好出头,毕竟当年三清明言,绝不参与造化炉之事,只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看在道门一脉的份上,还需老君代言才行。” 老君一脸为难相,抿了口酒,道:“唉,姑且一试吧。” 王母道:“此事虽利益相关,但终究我们占了大便宜。”王母起身移步,盈盈转到屏风后面,少顷取出一个玉盒来,道:“这三枚蟠桃,以供老君炼丹之用,也算老君不白忙这一遭。” 老君慌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不可不可。” 王母笑道:“老君何须与我客套,道门一家,或许他日我还要去你那讨仙丹吃呢。” 老君一怔,哈哈大笑道:“既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此事我势必尽力而为之。” 王母见老君答允下来,她自知三清虽是三人,却浑如一体,老君既然这么说,此事便成了大半。当年王母玉帝不是没想过此事,但元始唯恐**金仙出世,会使天下大乱,此番佛教三千诸佛出世,王母立即借机重提此事。虽失了三枚蟠桃,但此际孰轻孰重,那是心知肚明的事。 老君问道:“还有一事,不知玉帝王母作何感想?” 王母笑吟吟道:“老君说的可是真武大帝一事。” 老君道:“正是,日前真武与麒麟联手,大战凤凰相柳,这事……”老君之所以提起这事,委实是怕玉帝担心真武和齐天岭有什么勾当,这时节正是道教齐心协力之时,若只短短时日便生芥蒂,之前许多功夫可都白做了。 玉帝笑笑道:“凤凰相柳与真武麒麟,那是几万年前的宿怨了,我也不知他几个为何成水火之势。” 王母接着道:“我和玉帝也议过此事,真武大帝那日主动请战,要去擒北海恶蛟,自然别无他想。而凤凰相柳趁人之危,却是猝然发生,真武如何能想到会有此难?” “交战之地在凡界通天河,离齐天岭也不远,想是麒麟闻风而至,见了仇敌,自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这也是常情。” 老君道:“大致便是如此,但真武好歹也应有个解释。” 玉帝呵呵笑道:“老君啊老君,你当我心量何其窄也,上次瑶池之会,朕与真武、紫微二人推心置腹,再不会因些许小事猜疑。真武中了相柳之毒,已着龟蛇二将来向我告罪,说未擒下北海恶蛟,待毒消之后再去。” 老君听了玉帝这么说,心中释然,喜道:“陛下圣明!” 三人又闲聊几句,又饮了几杯酒,老君起身告辞,心中其乐陶然,捧着三个蟠桃回了兜率宫。 ………………………………………… 诗曰:灵台无物谓之清,寂寂全无一念生。色邪永灭超真界,心向西方极乐城。 唐僧固守本心,以无上真念保得不坏真阳,众人离了西梁女国。一路平安无事,转眼又是浅夏时节,但见那:熏风送兰香,濯雨新竹凉。艾叶无客采,涧花自争芳。 正行时,前面又见高山阻路,唐僧道:“悟空,我怎有些头晕。” 悟空道:“想是山路颠簸,行得急了。”其实白龙马走起来,足不沾地,哪里会有颠簸之苦?唐僧下马来,一步一步登上了山。 到了山顶,唐僧无心观景,寻块方石坐下喘气,半响才道:“走一步便难受一步。”他这句话却令悟空想起地藏王菩萨来,心道,你这里难过,那边也有人难过呢。 悟空道:“师父歇会再走,如今天暖,露宿亦无忧。” 唐僧坐了一会,唉声叹气站起身来,拄着九环锡杖继续向西走。四众进了山,穿岭过谷走了大半日,总算过了山头。 下了西坡,前面是一片平阳大道,悟空见唐僧走到太慢,前面又一片清明,并无半点恶气。道:“师父何不上马,驰骋一程换换心气。” 唐僧道:“也好。” 唐僧上了马,悟空只在白龙马后臀轻轻一拍,叫了声:“马儿快跑!”白龙马扬蹄而去,如飞似箭,顺平路往前飞奔。唐僧挽不住缰绳,只扳紧马鞍,坐在上面任由白龙马行去,转瞬间行了二三十里,白龙马方才缓下步履,慢慢行着等候悟空几人。 悟空须臾便至,腾云在上向周围望了一遭,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悟空记得,《西游记》中,过了西梁女国,美猴王便因打杀强人被唐僧逐走,之后又引出真假美猴王一段公案。他刚才故意遣唐僧自己纵马狂奔,自己在后面偷偷跟随,这一望去,周遭几百里竟无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强人在? 悟空暗想,此处离齐天岭已经极近了,恐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齐天岭耳目。但齐天岭外扩一事定下之后,大部分妖兵都驻扎通天河、金皘山,还有许多随大禹等人西去,现在却是外紧内松的格局,故而此地看不见人影也是常情。 再想想那六耳猕猴,在《西游记》中妄图冒充美猴王前去取经,此事疑点也甚多。六耳猕猴若仍是灵宝道尊指使,大概便是要取美猴王而代之,或混入取经队伍拆台,或行至西天混入佛门另有机谋。 而今世的孙悟空再非那个一心取经的美猴王,而是对天下势力纠葛知之甚多,且与三清来往甚密的灵明神猿。因此六耳猕猴还真就没有出来的必要了。 他正想着,只见西边远远飞来一只猴子,打扮装束与自己毫无二致,可不正是六耳猕猴!(未完待续) 三三二、脱壳计 唐僧未曾回头,不知悟空跟在身后,忽见假悟空自西面而来,待六耳到了近前,诧异道:“悟空,你跑我前面去作甚?” 六耳见了唐僧,表情甚是奇怪,道:“师父,据传前面便是齐天岭,我去前面探探。” 唐僧道:“齐天岭?那是什么去处?” 六耳道:“天下妖魔有十成,齐天岭至少也聚了七成,那里妖怪有通天彻地之能,就连天庭和西天也不敢轻举妄动。” 唐僧听得心里瘆得慌,急道:“那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绕过去?” 六耳道:“此山南北纵长六千余里,周遭都是凶山恶岭,即便绕过去,也逃不过妖魔侵扰,怕不得走上两三年才行?” 唐僧道:“那……这可如何是好?此处离齐天岭还有多远?” 六耳道:“还有两三千里路程。” 悟空见六耳扮作自己模样明晃晃出现,衣装打扮毫无二致,就连头上那金环都一模一样。他心道,这若被旁人看见岂不乱了?他见六耳毫不犹豫应承下来身份,大致猜到六耳用意,便悄悄隐了身形,传音问道:“你来做甚?” 六耳回道:“神猿相会啊!” 悟空听了这话,心中一震,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来六耳也知道自己聪明神猿的身份了。 悟空又传音道:“你为何化作我身?” 六耳道:“通风叫我来的,你去问他。” 悟空再不迟疑,六耳扮作他模样,世上能辨认出来的人还真不多,纵是照妖镜、观音菩萨都分辨不出,那还有何担心?自己正好心忧大禹等人西扩之事,此时有人替下自己取经,这可真是天外之喜。 悟空叮嘱一句:“缓行!”便借着清风向齐天岭飞去。 到了齐天岭,悟空大大方方化出颛顼模样,向通风洞中行来。 他正行着,忽听有人叫他,却是后土娘娘。 悟空虽着急去见通风,却也只得来到后土洞中,道:“姐姐唤我何事?” 后土道:“那个小张,我救起来了。” 悟空不由得暗自惭愧,他一时却忘了此事,本该自己来相询的才对,于是道:“他可还记得什么?” 后土道:“略微有些神智失常,不过还能说几句话。” 后土带悟空来到另座洞中,小张太子面色苍白,正呆呆坐在石凳上。 悟空看了后土一眼,后土道:“他整日呆坐,有时问话也不说,有时不问却又说上几句,不知受了什么暗伤,这可非我能治了。” 悟空道:“姐姐若不能治,别人也治不了。” 后土摇头道:“我仔细查看过他身体,从内到外一切完好,但却总觉得有不对劲之处,偏偏说不出来。” 悟空道:“你看不出来,那我便来看看。” 后土点了点头,她虽厉害,却非造化之身,看不出来造化,或许悟空真能看出端倪也说不定。悟空仔细看了一番,确如后土所说,小张太子的确有些不对劲,只是他身上造化也不缺少,自己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看小张太子此时模样,若放在后世,便可称为是痴呆智障。但小张明明是伶俐之人,那佛门地狱中诸般刑罚究竟有何玄机,能将这人变作如痴如傻呢? 悟空想想幽冥地府,生前造恶之人也将受诸多刑罚,但那些刑罚历遍,这人仍能转生投胎去,也无变成傻子的道理。小张是和他师父大圣国师王菩萨一样,被佛门中人毁了记忆么? 那大圣国师王菩萨已将近千年时光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记不起了,小张太子是否也是这样呢? 悟空心念一动,倏地变回了猿猴之身,走到小张面前,在小张眼前晃了晃手指。小张慢慢抬眼看看悟空,眼神呆滞毫无神采。 悟空问道:“你可记得我?我是石猴。” 小张仍盯着悟空,半点反应没有。 悟空又道:“你曾捉过我的,还要杀我!大圣禅寺!后山,深洞,可还记得?” 小张眨了眨眼睛,仍不做声。 悟空又喝道:“无支祁!无支祁!你全忘了吗?” 小张干脆扭过头去看后土,悟空挠挠头,想起了一句话,喝道:“杀我!华盖恶星妨你一生!” 小张听了这话,眉毛稍稍一抬,转过头来手指悟空,道:“猴……猴……” 悟空大喜:“没错,是我,是我!你还能记起些什么?” 小张露出极痛苦的表情,他脑中乱作一团,像是有许多大事要说,却又偏偏想不起来。 悟空又问了几句,小张越听越是难过,抱头捂上耳朵,将脑袋埋在两腿之间不听。悟空叹了口气,不再逼他,若再问下去,只怕会逼疯小张的。 后土凌空一指,小张身子瘫软躺在了地上,后土道:“暂让他歇歇吧。” 悟空道:“我看小张并未记忆全失,只是脑子受了损伤。” 后土道:“脑子若受了伤,我怎看不出来。” 悟空暗道,这关乎记忆之事甚是玄妙,谁能说得清楚。若是后世人脑子受了震荡,或许便淤血堵塞了哪条血管、伤了哪条神经,便记不起什么了。而在这里,后土既然都说小张内外无恙,哪还会有什么问题呢? 忽地悟空想起一事来,那个猪八戒,不就是多了一头猪的幽精之魂,才使得贪食多欲。既然魂魄能使人性情大变,那么,小张和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失忆,会不会和魂魄有关呢? 悟空问后土道:“姐姐,你可知道,天下有谁人精通魂魄之术?” 后土一听便知道悟空意图,道:“那自然要去地府中了,十殿阎王个个精通。” 悟空与十殿阎王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又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安得什么心肠,又问道:“地藏王菩萨如何?” 后土道:“他自然比十殿阎罗强上许多。” 悟空道:“好,那我便去寻他!” 后土道:“我与地藏也颇为熟稔,可要我与你引荐?” 悟空笑道:“不用劳烦姐姐,我与他也曾见过了,若非他指引,只怕我还寻不到那阿鼻地狱呢。” 后土叹道:“悟空能左右逢源,真是大幸!” 悟空道:“地藏王实非寻常人物也,我能遇见他,也是大幸!” 悟空辞了后土,变回人身。此时他自然不会去寻地藏王,先来寻通风。 通风和王禺早等候悟空多时,见悟空进洞,忙招呼悟空过来坐下。 悟空笑道:“也不早早知会我一声,六耳去了,倒吓我一跳。” 通风笑道:“他来了也吓我一跳,我又找谁去说?” 悟空道:“你不是去学阵法了,怎如此快便回来了?” 通风道:“我师尊那地界时光极缓,我在里面学了数年方才将此阵记下,这还算慢的呢!” 悟空一惊,道:“可真要多谢大天尊了。”他记得元始悟了几个月才将这阵法参透,若这么比较一番,元始岂不是相当于耗了百十年时光? 通风道:“我师尊是悟,我是学,所以快了一些。” 悟空道:“那……此时便破这金环么?” 通风道:“此时不破,更待何时?” 悟空道:“若是此时破了,被人看出,若询问起来,我该如何作答?” 通风笑道:“你却忘了,普天下有几人能见造化的,纵是大天尊也看不出金环内有造化。我只破其中阵法,却将金环与你留着,任谁也看不穿!” 悟空道:“若有人念起控这金环的咒语来,那便露馅了。” 通风道:“恐怕那时便翻脸了,露馅也无妨!” 悟空想想,通风说的也有道理,道:“好!那便破了吧。” 通风将手按在金环之上,闭目凝神。这金环中阵法极其复杂,他即使记得,也容不得半点闪失。 王禺见通风专注,便走出去站在洞门处,齐天岭此时正是高枕无忧之时,王禺只以防万一而已。这一番足足耗了两个时辰,通风终于将手放开,道:“好了!”悟空使神念去探,果然金环之内空空如也,心中大为放心。现在只要通风再破阵法,便可将这金环取下了。 悟空见通风手中一缕淡黑色造化逸出,便将自己体内那丝同样的造化也散了出来,与通风那一缕汇在一处,二者果然毫无差别。 王禺走了进来,见了这缕造化,道:“给我。” 通风稍有纳闷,但也将这造化给了王禺,道:“你要它何用?” 王禺道:“初时你说这造化奇特,我还未见出异常,多了才看出来,这造化对我再炼斩神圈有大用处!” 通风笑道:“你那斩神圈也要套人么?” 王禺冷冷道:“只会杀人,不会套人!” 说罢,王禺纵身出去,不知去哪里炼器了。 悟空看着王禺背影,问通风道:“王禺师尊究竟是谁?”通风摇摇头,道:“我也问过,他只说时机未到。” 悟空道:“我看王禺一身本领奇特,既无道家谦和之风,又无佛家浑正之力,倒有些女子的狠辣刁钻,真想不出世上还有这样人物。” 通风点头道:“你看的仔细,现在想想,的确是这样。” 悟空道:“待他炼器回来,我定要问出来。” 通风道:“你一门心思要问这事作甚,他师尊是谁,碍着你我何事了?” 悟空道:“王禺曾道,他师尊地位不下于元始大天尊,因此我便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通风道:“是谁?” 今天就一章了,这个月欠两更了,我得记着点。(未完待续) 三三三、阴阳现 悟空想起那人自然是九天玄女,王禺一身本领甚是奇特,与佛道皆不甚相同,又有着阴柔的狠辣作风。他师尊地位能和元始相提并论,还能有几人呢? 就在刚才王禺说那团造化有大用处时,悟空便觉察出有些不对。斩神圈是王禺师父交给他的无疑,若无人传授,王禺自然也不知这件法宝的炼制手段。那么,他怎么会知道那淡黑色造化会有用呢?难道他曾经见过同样的造化不成? 这淡黑色的造化甚是奇怪,和这天地间的造化并无什么两样,只是颜色上稍有差别,能识得这造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自己是不认得,通风也只说“这造化虽奇特,也逃不出此天地中去”,连通风都看不出来路的造化,王禺怎么能知道它的作用呢?悟空想想“那人”,这金环既然是他所制,定然知道这种造化的用处,而九天玄女……她能窥破会元之厄,又是此会元中造化之目,恐怕她便是除了盘古、鲲鹏、七神猿外能看见造化的唯一一人了。她能知道此造化妙用,也是理所当然。 但九天玄女早在龙树菩萨一世便已身殒,又是如何教王禺的呢? 通风问悟空道:“你说那人是谁?” 悟空道:“你可知道九天玄女?” 通风点点头,道:“听过这个名字,但知之不多。” 悟空暗想,原来三清的确只和自己提起过,通风身为元始弟子也不知此事,其他神猿更不会知道了。 悟空道:“不知也无妨,我这猜测也未必便对。”关于上一会元之事,悟空倒不是有意隐瞒通风,只是个中关系错综复杂,说了也无甚益处。 悟空想起六耳来,问道:“聪明神猿怎来齐天岭了?” 通风道:“我去清微天学阵法,回来时正见灵宝道尊带聪明神猿来齐天岭,我一见聪明神猿,立时便有感应,他这才知道自己真身乃是上古神猿。那灵宝道尊道‘下界将有大事,可叫聪明神猿代悟空西去取经,悟空腾出身子来,也好便宜行事。’” “哦,原来是灵宝道尊指使他来的。”悟空道。 聪明神猿能替下悟空,这自然是一件大好事,只是灵宝道尊为何选在这个时机,他说的下界将有大事,是什么事呢?能被三清称为大事的,此事必定非同小可。 通风笑道:“你不知是何事,我却知道。” 悟空一摆手,道:“你先莫要说,让我猜猜。”悟空想了想,上次老君得知西天出了三个灰衣老僧,便匆匆离去,难不成会和这事有关? 悟空道:“必定是三千诸佛要出来了!” 通风一脸迷茫,道:“什么三千诸佛?” 悟空道:“难道不是?” 通风道:“大谬!简直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他见悟空苦思冥想,忍不住道,“莫费脑筋了,在我心中,唯有七神猿才是大事。” 悟空心中一震,或许,其他神猿都是这般想法吧,只有自己因二心之故,却没将太多心思放在七神猿之事上。或者说,七神猿也只是西游故事中的一个特殊群体……听通风这样一说,悟空心中愧疚之感更浓,自己毕竟是七神猿之首,此事可再不能轻忽视之了。 悟空道:“七神猿?是不是聪明神猿到此,会有什么麻烦?” 通风摇头道:“哪里会有麻烦,我已和祝融说好,待聪明神猿有了空闲,让祝融传他御火类神通。”聪明神猿五行属火,正合祝融教他,悟空未料通风将这事办得如此痛快。 既然不是聪明神猿之事,那会是……通臂神猿有了消息?只见通风翻了个筋斗跳上桌子,喜道:“七神猿聚齐之事,就在眼前!” 啊!悟空也大吃一惊。 七神猿中,灵明神猿便是自己、通风神猿站在面前、驱神圣猿王禺刚刚出去、通臂神猿据说在九幽之渊修炼、兴水神猿在北海无疑、聪明神猿替自己取经去了。阴阳神猿……从始至终都半点没有音信,难道通风找到他了? “阴阳神猿?他是谁?”悟空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发颤。 ……………………………………………… 观音失了蝎子精,心中稍有些郁闷,她往东边打了个转,便又转回西方来,直至灵山。见了佛祖如来,观音将自己擒了蝎子精,又被毗蓝婆菩萨索去一事讲明。 如来微微颔首,道:“好!既是如此,我知道了。” 观音道:“弟子不敢与毗蓝婆菩萨相持,佛祖恕罪。” 如来道:“不gan你事。”观音听了这话,心中极不舒服,自从被断了生机之后。自己如同一个木偶一般被如来指使来指使去,虽然此刻生机尽复,但自己却不知如来还有什么隐藏手段,怎敢轻举妄动。 如来问道:“唐僧离了女儿国吧?” 观音道:“弟子一刻也没耽搁,辞了毗蓝婆便来禀告佛祖,唐僧此刻怕正往西走呢。” 如来凝重道:“你去助唐僧过齐天岭,但要切记,莫入齐天岭三千里以内!” 观音一怔,心中许多不解,上次如来还说叫自己助唐僧一臂之力好过齐天岭,现在又改做如此要求。三千里?这一绕一回,唐僧岂不要多走上万八千里路? 于是观音道:“佛祖,不若我驾朵云,助唐僧过了齐天岭。” 如来道:“万万不可,即使绕路,唐僧定要一步步走过才行,若偷奸耍滑,怎能看出取经诚心?” 观音暗道:是不是诚心,还不是你说的算,于是应下道:“弟子这便去!” 如来道:“你大可放心,我派人缠住齐天岭中妖魔,管保叫你们安然过山!” 观音施礼辞别如来,出了灵山别院。她心里着急,唯恐误了如来交代的大事,行至山门前,却正遇见毗蓝婆菩萨。 观音无奈,只得施礼问安,毗蓝婆菩萨笑语盈盈道:“观音来此告状的么?” 观音暗骂一句,哪有你这般说话的,但也恭敬答道:“婆婆说笑了,我是为取经之事来见佛祖。” 毗蓝婆笑道:“玩笑玩笑,取经大事将成,观音菩萨居功至伟啊!” 观音道:“不敢不敢,都是佛祖指点,弟子哪里敢居功?” 毗蓝婆叹口气道:“四大菩萨中,也唯有观音菩萨能如此虔心向佛,为我空门基业奔劳了。” 观音道:“婆婆说哪里话,修积功德人人有之。”她心急火燎要往东面来,偏偏毗蓝婆菩萨今日话多,观音又不敢失了礼数,于是便说了片刻闲话。 正在观音强忍性子时,只听如来声音远远传来,道:“毗蓝婆菩萨,可否过来一叙。” 毗蓝婆菩萨听如来说话,笑道:“观音菩萨行色匆匆,想是有事在身吧,老身不敢耽搁了。”说罢扭身飞离了灵山,也不理如来唤她。 观音勉强露出笑容来,与毗蓝婆菩萨辞别,心中早骂了不知多少句。 灵山一日,地上数年,方才被毗蓝婆菩萨这么一耽搁,不知唐僧等人行出多远了,观音也顾不得仪容风度,发力向东面疾飞而来。 唐僧四众正往西方踯躅而行,忽见西面一朵祥云飘来,上面站定的正是观世音菩萨。观音驾云直至取经众人面前,众人自然拜倒施礼。 观音在空中已量好了远近,此地早已入了齐天岭三千里以内,便道:“齐天岭中妖魔厉害,佛祖叫我来护汝等西行。” 唐僧跪在地上,面如黄土,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观音问道:“玄奘,你可是病了?”唐僧道:“弟子……弟子心如刀绞般痛。” 观音仔细探查唐僧内外,并未看出有何异常。她忽地想起如来说的,莫入齐天岭三千里之内!难道齐天岭妖魔下了什么邪术,唐僧若再继续向西行过去,还不将小命搭在这! 于是观音道:“此刻起,暂向东退!” 假悟空道:“菩萨,东边无经!” 观音道:“我自然知道,但此刻唐僧中了妖魔法术,越向西行便越难捱!唯有先退,再思对策!” 众人怎敢不听观音的话,又调转马头,往东面行来。 ………………………………………………………… 悟空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但他总觉此事太过诡异,故而不敢妄下论断。 “哈哈!”通风笑道,“你与他朝夕相处数载,居然半点也看不出来!” 悟空一下子便知道了答案,唐僧!金蝉子!他是阴阳神猿!一定是他! 强自按捺住心中惊涛骇浪,悟空问道:“你,你怎知道?” 通风道:“神猿既醒,彼此便可遥相感应,你们离齐天岭也不过两千余里,我自然能感觉得到!” 悟空声音都有些发颤,道:“唐僧他,他怎半点法术也不会?” 通风面上现出悲痛来,黯然道:“你可知道,神猿转世次数越多,天赋本领越弱,阴阳神猿转世竟有十余次之多,今世又不过二三十岁年纪,哪里还会有什么本领?” 悟空想起他与唐僧自相识以来种种眼见情景,忽觉七神猿中,阴阳神猿的悲苦尤胜兴水神猿无支祁。 推荐一本新上架的书:《创界》,玄幻爽文,感兴趣的童鞋可以去看下。 链接在此:***://***.motie./book/8446/(未完待续) 三三四、深似海 通风见悟空如痴如呆模样,知道悟空陷入了沉思,他轻轻拍了拍悟空肩头,便飘然出去,将悟空一人留在洞中。 唐僧,前世曾是如来的二徒弟金蝉子,今世的陈玄奘、取经人,居然会是阴阳神猿!悟空一幕幕回想这六七年光景,从五行山到齐天岭,一路行来,唐僧种种反常表现,慢慢在头脑中串成了一条线。 无支祁曾道:“阴阳神猿,懂人事,晓生死,辨祸福,善避死延生。”唐僧呢,十世修行的好人,吃他一块肉能得长生!这会不会与阴阳神猿的避死延生术有关系? 天下芸芸众生何止亿万,十世修行的好人恐怕也不止唐僧一人,若如此便可长生,那世上长生不老药岂不又多了一种?为何取经之前天地间未有此类传言,直到唐僧出现,才有这一直指唐僧肉的谣言出现呢? 悟空又想起猪八戒射杀唐僧之前的那一幕,当时连自己这个混元金仙都未察觉到异常,唐僧居然能提前预知危险,单用“直觉”二字恐怕还真解释不通。 从无边涧开始,悟空便看得出唐僧心中深藏的矛盾,今世身负取经宿命,前世却与佛门有着血海深仇。那深植魂魄之中的仇恨,如何才能消解? 地藏王定然知道此事,他也算用心良苦,并未横加阻拦,而是让唐僧自己抉择,是跨过去,还是转回来。而唐僧却似乎是……怕? 通风说他转世十余次,这十余次他是被何人所杀?杀造化神猿者必得果报,如来是否会利用这一手段铲除异己呢?而他为何杀了阴阳神猿这么多次,难道…… 悟空不禁想起在佛教地狱中救出的小张太子,杀死、活转、再杀死……在这个过程中,小张太子失去了什么呢?唐僧今世毫无法力在身,只有辨祸福、避死延生的本能,他又失去了什么呢? 十余次转世,绝非单纯为杀而杀,现在悟空还不知究竟为何,但算来算去,总脱不开造化干系。 通风无支祁等人始终未曾提起阴阳神猿消息,看来如来将阴阳神猿控在手中时日久矣。而取经这场绸缪,更是要将灵明神猿也一并攥在掌心,所幸悟空并非单纯的灵明神猿,人若生了二心,自己都不敢轻言左右,旁人又如何能把控得了? 悟空再回想取经一路,无论是在《西游记》中还是今世,无论是貌美女妖甚或窈窕精怪,甚至如花似玉的女王公主都难动他心。初时悟空只道唐僧心秉一念,只向佛门,此时才终于有了正解。 哼!造化无性!就算你将他脱光了,他也是只具人形,并无肉yu。 想到这里,悟空忽然想起一事,阴阳神猿最近这次转世,也就是金蝉子被贬,究竟是何人所为?从《西游记》中看不出端倪来,只草草说了一句“金蝉子轻慢佛法被贬”,看似倒是如来所为。 但如来知道金蝉子是造化神猿,如何能亲自动手?这事事关重大,如来定要交给亲信人去做才可。那么,若是知道金蝉子被贬之后,佛门中有哪个要紧人物失了造化而亡,是不是便能有些线索呢? 啊呀!难道竟是观音? 观音菩萨那一次生机断绝,可实在是异常诡异,如来凭修为或许能杀得了观音,但若说他能无声无息便使观音生机消逝,这可实在难以置信! 或许是如来引诱观音送金蝉子去转世,再将早早预备好的金蝉子鲜血当解药给观音菩萨服下?若是这样的话,观音的阵营转变还真就可解释通了。若真是这样,如来的心机……可实在是深如大海啊! 悟空想到此事,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为了能将观音掌控在手中,如来竟然布了数百年的局。而当事人却毫无察觉!这胸中藏麟布甲的老谋深算,着实令悟空叹服。 观音敢杀金蝉子,定是不知道金蝉子是阴阳神猿一事,看来阴阳神猿的身份隐藏也是极深。而既然已杀了他十几次,为何偏偏在此时将他放了出来,又要演一场取经的大戏呢? 悟空自然寻不到答案,老君之前虽说如来布置取经一事有一箭三雕之妙。第一是,传播佛家教义;第二是,夺天下气运;第三是排除异己。 而既然唐僧是阴阳神猿,那这事可要重新论一论了。虽然难测如来心思,但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便是。 说到取经,此时自然要有一个抉择,知道了唐僧便是阴阳神猿,那接下来的路,走还是不走? 这时,通风忽然自外面进来,道:“悟空,聪明神猿和阴阳神猿向东行去了。” 悟空一惊:“什么?向东!”灵山在西,他们向东作甚? 悟空急问道:“现在他们到何处了?” 通风道:“现在相距甚远,我已察觉不到了。” 悟空有心前去探探,但他转念一想,如来掌控阴阳神猿如此之久,或许便知道神猿之间相互感应的秘密。 齐天岭中有通风王禺之事,瞒也瞒不过谁去,如今取经一众向东而行,想必是如来有了顾忌,故而叫唐僧离齐天岭远些才好。但想到此处,又有疑问,如来只怕阴阳神猿和其他神猿撞见,自己身为灵明神猿,满世界跑他也不管,真是奇特。 悟空道:“我与唐僧并无感应,你可去探探,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通风应了一声,便飞了出去。不过须臾时光,通风即回了洞中,道:“并未原路返回,此时已是向东北行去了。” 悟空突然明白了,原来他们是要绕过去。只是,无人指点他们,他们怎会自己绕路走?通风远远也只能感应唐僧和六耳,并不知有其他人。 悟空想了想,起身去寻麒麟,他若独自前去自无不可,但唯恐西天有厉害人物跟随,还是叫上麒麟更稳妥一些。 通风在后面喊了一句:“阴阳神猿尚不自知!” 悟空一愣便站定了,回头道:“你是说,他还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通风道:“正是!你倒莫急在一时,我看他两个缓缓而行,若要绕过岭去,至少也要半年之功。” 悟空稍稍定下心来,看来唐僧取经仍是不能取巧,否则任谁带他飞上一段,也将这齐天岭过去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也就不必心焦如焚了。 经,还是要取的,若无齐天岭横亘在此,自然也无需绕路,悟空暗自庆幸,当年这个山头选得好啊,至少为自己争取了半年的腾挪时间。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麒麟一声大喝,道:“滚出去!” 悟空急忙出洞,只见三名灰衣僧人驾云停在齐天岭之顶,两旁又有阿傩、伽叶率数十金刚罗汉尊者。那三名灰衣僧人并不是悟空在金皘山所见三人,他心中一沉,难道三千诸佛真的现于世间了? 麒麟独自一人凌空遥对,齐天岭各洞妖王纷纷出来站在地上观看。 麒麟道:“何故来犯?” 阿傩道:“齐天岭敢侵我西天土地,为何我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之?” 麒麟哈哈大笑,道:“就凭这些乌合之众?” 阿傩来到三名灰衣僧人面前低声耳语几句。 一名灰衣僧人站出道:“东值岁佛,领教!” 悟空看看这僧人,气度更盛与句芒交战那两个,不由心忧西天底蕴之雄厚。 麒麟伸出手来,轻轻勾了勾食指,表情轻蔑,道:“三个一起。” 东值岁佛不愠不怒,缓缓摇了摇头,虚踏几步,到了麒麟身前,当胸便是一拳击来。 麒麟纹丝不动,化指为拳迎上,“轰”一声响,二人皆退了开去,只是麒麟乃是借势而退,东值岁佛却是硬生生被击退的,他面上血气一涌,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满脸通红。 麒麟手臂原本就伸出,这一拳也只能算作半招,饶是如此,东值岁佛也禁受不住麒麟巨力,眼见是落了下风。 岂料麒麟露出惊诧神色,道:“这么厉害!” 齐天岭群妖哈哈大笑,麒麟修为高绝,奚落人却也别具一格。 那老僧心神极为沉稳,便是如此也丝毫不怒,自怀中取出一杆降魔宝杖来。 悟空一看便认得,这还是沙僧那柄宝杖,敢情灵山日子也不好过,一件法宝换来换去的。他哪知道,这宝杖可非寻常之物,也算世间少有的神兵了。 老僧沉声道:“亮兵刃来!” 麒麟眯缝起眼睛,摇了摇头。 老僧大喝一声,一柄宝杖舞出个旋风,朝麒麟卷来。 麒麟一身红衣凌空挺拔而立,看似寻常,却势如山岳凝重,眼看那旋风杖到了近前,麒麟不躲不避,伸手一捉,那团旋风如风车中插了根铁杠,霎时停了下来。麒麟握住杖头一抖,东值岁佛勉力握住,身子随杖身起伏两下,形如马背颠簸,又似斗士骑牛。 麒麟将这宝杖舞开,不过几圈,东值岁佛再握不住,无奈松开手便要借势飞出去。哪知他刚松手,麒麟也松了手,宝杖的铲面正平着拍在东值岁佛后背。这一口鲜血分量甚足,撒的齐天岭山石殷殷。 麒麟微微笑道:“佛血也是红的。”(未完待续) 三三五、不坏佛 麒麟一招半击退了东值岁佛,西天众人惊骇。 东值岁佛回了本阵,也不顾众目睽睽,端坐地上疗伤。他三个自浮屠塔中出来,只求强敌,从不惧败。到了这等境界的人物,交战本就极少,每次交手都是难能可贵。麒麟虽只一招半式,东值岁佛却也体悟颇多。 又一灰衣僧人出阵,来至麒麟面前道:“知客佛,领教阁下高招。” 麒麟皱了皱眉头,这几人明知不是自己对手,却一个个如飞蛾扑火般上来讨战,真是奇怪。正这时,天边一个黑影由小及大,连闪几次便到了面前,却是金翅大鹏。他见悟空也在齐天岭,心中一喜,来在悟空面前,问道:“你怎来了?” 悟空瞪了大鹏一眼,低声喝道:“无礼!还不称颛顼大帝!” 大鹏一怔,随即施了个大礼叫道:“齐天岭大禹帝麾下金翅大鹏,参见颛顼大帝!” 悟空摆了摆手,冷冷道:“起来吧,你来此何事?” 大鹏言简意赅,将本钵国遭灭国、后羿力战三名灰衣僧人、自己和牛魔王被栽赃一事简略说来。 本钵国?悟空隐约想起这个国名来,《西游记》中取经一众行至祭赛国时,那国中人曾说因舍利塔缘故,周边四国都来朝拜。祭赛国东边是西梁女国,西边便是这个本钵国。 悟空当时读书心中还存了两个疑问,一是西梁女国与祭赛国中隔着火焰山,进贡之人怎生过去?二是本钵国之名也只听过这一次,之后再无音信。取经师徒直往西行,这偌大一个国度竟无影无踪了! 大鹏这么一说,悟空才若有所悟,原来本钵国是被灭了!本钵国属西牛贺洲范围内,自然归西天掌管,那一世也灭,这一世也灭!本钵国究竟犯了何等罪过? 恰好此时齐天岭西扩妖兵离本钵国最近,事发之时,大鹏与牛魔王又正在本钵国中。天下妖类,向来凶名昭著,看来西天此次是有意的栽赃陷害了。 但齐天岭实力明明白白在这,多次与天庭西天交战也未曾吃过亏,如来若要借此机会将天庭拉下水,恐怕可能性不大,天庭在齐天岭吃过大亏,应该没能傻到这份儿上。 对如来而言,此时正是取经要紧时刻,他为何要横生枝节? 这时,大鹏道:“大禹前辈曾说,这几人修为虽高,但法术战技十分生疏,西天特意要这几个出战,应是出于以战养兵的心思。” 悟空点点头,道:“大禹说的不错。”这三名僧人显是生面孔,之前从未见过,以战养兵,或许有几分道理,但以战养兵,在荆棘岭岂不更好些,可以打着捉拿牛魔王和大鹏的旗号师出有名,为何又直接杀到齐天岭来? 悟空此时想起取经一事,不由得暗责自己格局太小。如来高居其上,一举一动都相互关联西天这举动分明是牵扯齐天岭精力,不叫他们阻了取经行程。 好!你既要以战养战,那我便遂你心意! 悟空挺身而出,对麒麟道:“此战让与我,如何?” 麒麟看了看悟空,心里有些放心不下,稍显犹豫,悟空道:“杀鸡焉用牛刀!” 麒麟知道悟空心思灵巧,看他成竹在胸模样,便退开落在地上。 悟空看了看那老僧,问道:“这位知客佛,多少年没出世了?” 知客佛本来凝神以对,见麒麟却被换下,上来一位白衣书生模样的,这人上来不动手,却先问了句。 他对悟空道:“闲话少说。” 悟空料定这些灰衣僧人来历隐秘,纵不是三千诸佛中人物,也是不世出的暗藏实力。悟空叹道:“人生苦短,你修行无数载,却无一个孩童乐趣更多,真是可悲!” 知客佛毫无反应,双手合十,口诵佛号,便凌空一掌朝悟空袭来。 这一掌并没用几分气力,只是叫悟空莫再废话,悟空闪在一旁,自怀中掏出一物来,念了一声咒语,只见空中金光一闪,将知客佛捆缚得结结实实。 这一幕电光火石变化极快,悟空早有准备,跃身上前拎起知客佛朝麒麟掷来,喝道:“先擒一个!”然后悟空再朝仅存的一个灰衣僧人摆了摆手,道:“你,来!” 悟空此次也冒了几分险,刚才所使的法宝自然是幌金绳无疑,这法宝自得来后还从未用过。悟空只记得观音说过,这宝贝对知道咒语的人半点用处没有,对手若不知道咒语,那便厉害之极。 他听说这几个老僧对战经验极少,便猜想他们是常年隐居的人物,恐怕连法宝也没见过几件,十有八九不知道幌金绳妙用。 悟空一举将知客佛擒下掷给麒麟,那便是万无一失。 剩下那灰衣僧人见悟空唤他,却不敢上前来,他本要对战历练,像知客佛那般未曾交手便被擒了,实在是诡异的很。 阿傩伽叶自然听过幌金绳这件宝贝,但认出又能如何,麒麟已将知客佛使一条五色绳索捆了,在场这些,哪个能从麒麟手中救出人来? 一时间,西天众人却没了主意。 悟空自然要叫嚣一阵:“尔等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阿傩思索一阵,站出来道:“这位施主,可否赐下名号?” 悟空傲然道:“上古颛顼!” 阿傩又问道:“颛顼前辈,敢问你这根幌金绳,是从何处来的?” 悟空忽地失神,他只顾擒人,却疏忽了此事,这根幌金绳是如来给他的,自己怎么把这大事给忘了! 悟空故意蹙眉问道:“你说这是什么绳?” 阿傩一字一顿道:“幌、金、绳!” 悟空心念一动,自己何不将计就计,于是恍然大悟状,道:“原来这带子叫幌金绳!” 阿傩看的心中生疑,又问道:“你自何处得来的?” 悟空冷笑道:“休要啰嗦,难道是你家的不成?”他心里打定主意,如来若知道齐天岭中人居然拿有悟空的幌金绳,必要探个究竟,到时自己略施小计,便可叫如来摸不准底细。 悟空又道:“尔等既然来了齐天岭,难道还想全身而退不成?给我统统拿下了!” 他这一声喝,西天罗汉之中走出一位来,道:“你将知客佛还来,我等再不搅扰。” 这人一出来,阿傩伽叶等人却是一惊,这人乃是西天尊者之一,名唤“金刚昧尊者”的,他虽也是佛祖近身尊者,法力高强,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麒麟相抗。何况,他在这时候出来,于礼也是不合。 悟空仔细看看对面这人,问道:“你是何人,说的可算数?” 金刚昧尊者道:“我既说了,自然便做得了主。” 悟空看了看阿傩,阿傩面色极为难看,这尊者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怎会在两军阵前添大乱子?此事关乎浮屠塔中诸佛,岂是你能做得了主的? 这时,麒麟忽地自后面跃上来,一头红发根根立起,身上红衣涨满,目中露出强烈的求战神色。他对悟空道:“这个还不错!” 悟空见这尊者平平无奇,比起阿傩伽叶二人来都黯然失色,怎能让麒麟如此看重? 只听这尊者道:“我乃西天大雷音寺金刚不坏佛是也!”他这话说完,眼眸一亮,原本那身寻常僧衣化作一袭珠光宝气的袈裟,一身黄色宝光缭绕,手中多了一串大大的白玉念珠。 阿傩等人见这人竟是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佛,皆在后面拜倒。金刚不坏佛在灵山名气极大,他北辰做“法身与金刚齐固,常住与至理俱存。”据说是自一个小沙弥一点点修炼成佛的,西天这些佛祖中,单从这点来看,西天也仅此一人而已。 麒麟哈哈一笑,道:“颛顼暂退!” 悟空急忙跃到地上,西天众人也退得远远的,这二人交手必定惊天动地,离得太近唯恐殃及池鱼。 麒麟道:“既是佛祖,为何遮遮掩掩?” 金刚不坏佛道:“我本便是金刚昧尊者,有何遮掩?”西天众人听了这话,个个互相看去,唯恐身边同伴也如金刚不坏佛一样,不一定哪日便化作了佛祖之身。 麒麟道:“你既出来,自然是要打架的,来吧。” 金刚不坏佛道:“我若胜了,你将知客佛还我,再将那两个滥杀无辜、灭人间国度的恶徒交出。” 大鹏听得恼火,破口大骂道:“贼秃专会栽赃!”他和牛魔王已当做赌注被人赌了一次,不想今日又是如此。 麒麟道:“汝等犯我齐天岭,岂能来去自如——” “我若败了,任你处置!”金刚不坏佛打断麒麟道。 “好!”麒麟战意更浓,当即接下。 金刚不坏佛向下面看了看,道:“此地不妥。” 麒麟道:“那便上去打!” 二人一前一后,如离弦之箭直冲九霄。悟空和大鹏紧紧跟在后面,这样的高手对战可极难见到,这样良机谁肯错过? 二人直行到罡风凛冽处,方才拉开架势。悟空和大鹏勉力入了罡风地带,再看佛门中,只阿傩伽叶和一名灰衣僧人跟了上来,余者皆无能为力。(未完待续) 三三六、有造化 悟空稍有诧异,阿傩伽叶竟也入了混元境界。 只见麒麟身处罡风之中,衣袂不动,发丝不飘,身周丈许方圆似成了虚空地带。金刚不坏佛表情极为凝重,他将手中念珠挂在脖颈上,双手摆出个法印来,口喝一声:“咄!” 佛门手印乃是无上绝学,内蕴特殊愿力因缘,有不可估量的神通法力。自悟手印极少,空门中佛祖菩萨虽多,也无几人能自创手印的。绝大多数手印都要有他人引导,才能不因妄修而入愚痴道。 金刚不坏佛,能结金刚不坏印,他这手印可是纯粹自悟,并未有他人参与一星半点。据传金刚不坏佛在僻静山洞中苦参《金刚经》,经年端坐不动。也不知他坐了多少年,待他悟透经文出洞之后,壁上印影,石上留痕。 此手印便是从《金刚经》中悟出,传言说这手印有一经之力,意指《金刚经》中所含法义都能从这手印中寻到头绪。更奇特的是,这手印每次发出都不同,经文奥义无穷,手印似乎也随之而变。 只见金刚不坏佛手指扭曲,结成法印朝麒麟发来,手印所经之处,罡风退避倒卷而来,麒麟隔空击出一拳,一道紫彤彤的火柱击出,迎向这个手印。 那手印几近透明无形,论威势自然是麒麟这招占了上风,但当手印与火柱碰撞之时,悟空心想的惊天动地威势并未出现,反而一点声音都没有。 再仔细看,手印竟然如虚影一般,毫无阻碍穿过了这道火柱。麒麟略为诧异,转瞬间这手印到了面前,麒麟仓促出拳去迎。手印如魅影,直接隐没到麒麟体内不见! 麒麟先是一惊,而后面上露出痛苦表情来,双手垂下,闭目如老僧入定,口中念念有词。悟空惊道:“这是什么东西?”大鹏骂道:“他奶奶的,我怎知道,麒麟大爷,你可不能输啊!” 那道紫色炎柱像一杆标枪,直直朝金刚不坏佛插去,不坏佛双目圆睁,却对这炎柱视而不见,任由它击在身上。 击正的那一瞬,金刚不坏佛全身金光迸射,整个人就似变作鎏金之身。大鹏道:“他竟敢硬抗?”悟空也觉得金刚不坏佛甚为托大,麒麟一击,他竟然不躲? 金刚不坏佛哪会不知道麒麟厉害,但他那手印自有玄妙,他大半精力仍在御使手印,想要一击奏功,拼得两败俱伤,也不愿和麒麟持久战。 炎柱击在金刚不坏佛胸前,如焰火一般绚烂,炎柱若流淌的岩浆,触到金刚不坏佛的金身便倾泻而下。大鹏惊道:“坏了坏了,他真能挡得过去!”悟空道:“他也受伤了。” 只见炎柱消散一空而后,金刚不坏佛胸前显出一条极为细微的裂缝来,从这裂缝中,缓缓流出金色液体。大鹏笑道:“佛血也不全是红的,这怪物的血竟是金色的!” 金刚不坏佛挡过这道炎柱,身子一闪便凌空消失,却有一只巨掌自麒麟头上落下,不坏佛喝声传来:“醍醐掌!” 醍醐掌取得乃是醍醐灌顶之意,这一掌速度虽缓,但麒麟此时不知着了什么魔,仍在那里闭目不动。悟空离得虽远,也能觉出这一掌威势极大,自己心中似有佛经唱起,可想而知,麒麟身处巨掌笼罩之中央,该是何等压力。 便在这一掌距麒麟头顶还有三尺时,麒麟的眼睛,睁开了,目光无比清明,怒意毕现。金刚不坏佛这一掌已将周遭百丈笼罩在内,麒麟躲是躲不开,唯有下坠或可避过这一掌。但那又岂是麒麟作风? 麒麟身子微弓,忽地弹射而出,向上迎上了这一掌。悟空和大鹏对视一眼,道:“你大爷疯了!”大鹏愕然。 只听天上传来一声闷哼,那只巨掌兀然消失不见,只有大片的金色血液自空中落下。金刚不坏佛是如何受的伤,悟空却没看清。 麒麟落定身形,悟空发现,麒麟的头上多了一只独角,这角上此时沾满金液,若所料不错,金刚不坏佛掌心应是被麒麟角穿了一个洞。大鹏哈哈一笑道:“我大爷够阴的。” 麒麟虽伤了金刚不坏佛,自己头顶却也中了一击,他揉揉脑袋,呼出一口恶气,口鼻中喷出烟火来。有多少年没遇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了,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更为惊愕的是金刚不坏佛,他的“金刚不坏印”与“醍醐掌”乃是相辅相成的两式杀招。那手印中念力合一,有念有力。 麒麟喷出炎柱,只是接了手印中的“力”,内中佛念趁麒麟失神时,毫无阻碍进入麒麟体中。《金刚经》一经之念力,那是何等磅礴,麒麟脑中顿时乱作一团,此时金刚不坏佛再使“醍醐掌”击下,这一掌若是击正麒麟,这只上古神兽恐怕要改信佛了。 这手印中一“力”一“念”,麒麟也猝不及防,但他只稍运玄空便将《金刚经》之念化解。麒麟其实早就清醒过来,他知道不坏佛必有后招,才佯作始终着相状,诱不坏佛来攻。这一个回合交锋,不坏佛胸口、掌心两处遭创,显然是麒麟占了便宜。 麒麟知道金刚不坏佛便在头顶,他腾身而起便去追击,向上一纵身便无了踪影。悟空和大鹏急忙追赶,头顶罡风愈来愈烈,追了一阵,二人无奈苦笑。不知麒麟跑到何处去了,再向上却非二人力所能及。 悟空心中郁闷之至,齐天岭此时正临大战,自己这身修为,却偏偏帮不上什么忙。自己虽是混元金仙,却不知离混元至圣还有多大差距,正此刻,悟空耳边忽想起老君声音:“悟空,我有造化给你。” 悟空一怔,随即大喜,老君说是造化,自然非寻常可比。但他不能即刻便走,于是叫过大鹏,仔细叮嘱几句,这才施展身法往兜率宫而来,行至半路,忽觉眼前一黑,不知不觉已入了老君葫芦之中。 悟空愠怒道:“三清也使把戏欺负人!” 老君呵呵大笑,道:“你这猴子,我为你可豁出这张老脸了,你还怪我!” 悟空道:“老君说什么?” 只见老君自怀里取出一个玉盒来,这玉盒还未打开,悟空便闻到其中香气,他身子一震,立时知道玉盒里放的是什么了。 …………………………………… 大鹏辞了悟空,回了齐天岭,西天众人不知去了何处,只有知客佛仍被捆缚着伏在地上。通风见了大鹏,迎上来道:“麒麟前辈可能胜?” 大鹏道:“能胜能胜!” 通风道:“颛顼去了何处?” 大鹏道:“我也不知,他叫我叮嘱你一件至关紧要的大事。” 通风道:“进洞来说。” 二人进了洞,大鹏道:“悟空教你去寻六耳,告诉他一句话。六耳是哪个,我怎不认识?” 通风道:“早晚你便认得了,都是一家兄弟。悟空叫我告诉六耳什么?” 大鹏叫通风附耳过来,低声说了一句,通风道:“我洞中有阵法,何必如此谨慎?” 大鹏哈哈笑道:“唯如此方显得我做事牢靠。” 通风自己琢磨悟空这句话,道:“悟空也会狐假虎威了。” 他二人正说着,忽听外面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是叫好声大起。匆忙出洞看去,只见麒麟引金刚不坏佛自空中缓缓落下,金刚不坏佛袈裟碎乱,闭目垂首,麒麟则意气风发满面红光,大呼“过瘾”。 大鹏喜道:“这么快!” 麒麟道:“这老和尚厉害,非逼我使出本身来不行。” 通风贺了几句,问麒麟道:“前辈,你要如何处置他?” 金刚不坏佛静静道:“我言出必践,但我败于谁人之手,便只听他处置,旁人莫要掺言。” 麒麟喝道:“闭嘴!” 麒麟伸出手指,在金刚不坏佛身上点了几下,道:“你太过厉害,不封你法力,怕你跑了。” 金刚不坏佛道:“我不走。” 麒麟指了指自己的洞府,道:“你先去那洞中等候发落,我要想想怎生处置你才好。” 不坏佛一言不发,静静向那洞中走去。 通风道:“麒麟前辈,这……是否会有蹊跷?”金刚不坏佛这赌注也实在太大,他以自身为赌注,一旦败了,任凭麒麟处置,难道这样的高手对西天来说不算什么吗? 麒麟笑道:“既然敢赢他,自然有法对付他。不过我看这和尚还算厚成,先留下看看吧。” 大鹏道:“齐天岭多了两个外人,日后行事可要谨慎些了。” 麒麟拎起那知客佛来,道:“这两个都是佛门中人,功法却颇有不同。” 通风道:“如何不同?” 麒麟摇摇头,道:“说不好,那金刚不坏佛的本事扎实的很,这个什么佛……看似也不错,却不堪一击,别扭得很。” 大鹏道:“前辈,下次可莫要将我下注了,弄得我提心吊胆。” 麒麟眼睛一瞪,道:“信不过我么?” 大鹏赔笑道:“岂敢岂敢,你只拿老牛下注便好,他平日里总说前辈天下无敌,显是更信得过前辈。” 麒麟哈哈一笑,道:“好!”(未完待续) 三三七、界中狱 悟空盯着面前这个玉盒,浑然不觉自己早已如痴如醉,这里面是蟠桃,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母树蟠桃啊! 老君伸手一挥,将玉盒收起,道:“迟早是你的,急什么?” 悟空真有伸手去夺的冲动,但一来打不过,二来……真打不过。老君拿蟠桃出来吊起自己胃口,这可真是折磨人啊! 老君笑吟吟看着悟空,道:“桃子不能白吃……” 悟空道:“嗯,问吧。” 老君道:“你倒心知肚明,近日之事,我确是有疑问。” 悟空道:“非止老君如此,我也是疑窦满腹。” 老君道:“你先缓缓,我先问你,观音为何拦住唐僧,转向北去了?” 咦?老君不知道阴阳神猿是唐僧? 悟空摇了摇头,道:“那时我已在齐天岭中了,不知发生了何事,想是担心齐天岭难过,故而绕行。” 老君道:“只怕非止如此。”他目光咄咄逼人,盯向悟空。 悟空暗道,若不是蟠桃为引,我才不会和你说。于是道:“便在此时,灵山如来弟子阿傩、伽叶率数十人来攻齐天岭。” “嗯。”老君点点头道,“之前我虽不知,但也见到麒麟与金刚不坏佛一战,仅凭一个金刚不坏佛,便要攻齐天岭,真是说笑了。” 悟空道:“这只怕仅是个幌子,这群人中有三个灰衣僧人,却不是先前那三个了。” “哦?”老君惊道,“换了三个?” 悟空点了点头,道:“这三个也不甚厉害,被我使幌金绳擒下了一人。” 老君一怔,手指悟空哈哈大笑:“你这猴子,没安什么好心。”悟空略显尴尬,自己这点心思被老君一猜便中。 老君转而凝重道:“接下来的麻烦恐怕要接踵而来了,这僧人若是三千诸佛中人,如来岂会不来救他?” 悟空道:“三千诸佛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老君道:“三千诸佛都在灵山浮屠塔中,万年不出,修为皆不可小视。” 悟空道:“万年不出?是出不来还是不愿出来?” 老君道:“我只能猜测,他们在维系一座大阵运转,按常理是一人也动不得的。” 悟空若有所悟,道:“如此看来,如来是寻到了某种法子,能教旁人替换出三人来。如此三个三个轮换出来,也能叫他们见见世面。” 老君道:“这只是其一,西天一动,天庭势必心慌,**金仙即刻也将出世了。” 悟空隐隐觉得,**金仙若真能出世,天庭恐怕也不会这么消停了,看来齐天岭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老君诡异一笑,道:“你这招拉大旗扯虎皮用的恰是时候啊,一根幌金绳,便能叫如来疑神疑鬼。道门从来也未将齐天岭当做对手,之前都是敷衍其事罢了,否则齐天岭如何能屡次大胜?” 悟空想想道:“如此说来,齐天岭能有今日之势,天庭还起了扶植之用?” 老君道:“那却谈不上,说白了不过两个字而已——示弱!” 悟空回忆之前几次交锋,天庭败得都稀里糊涂,并无真正顶尖人物出阵,但是,这示弱的代价可真是不小。 老君知道悟空心中所思,道:“这也算不得什么,相比本钵之难来说,道门还是不如西天下手狠辣。” 悟空一惊:“老君也知道本钵之难?” 老君道:“如此大事,我怎会不知?非但本钵国是如此,荆棘岭南面月陀国,北面高昌国都同时遭难。” 悟空大惊,站起道:“为何?” 老君道:“你知道还问我?” 悟空道:“难道就只为了栽赃,为了一个寻兴兵的由头?” 老君点点头,道:“不错!” 悟空更是愤慨:“若只为此,为何要灭了三个国度?” 老君道:“这是以防万一,担心齐天岭众人看不见此事,三国其灭,早晚能被发现。” 悟空气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他们究竟视凡人为何物?” 老君道:“圣人不仁……” 悟空痛骂道:“放屁!纵便不仁,你只任其自生自灭即可,如此作为,必遭天谴!” 这句话虽不是骂老君,老君听着也颇不舒服,叹道:“如来此举,实在是过了。” 悟空一冲动,脱口道:“定是与阿鼻地狱脱不了干系!” 老君一愣:“阿鼻地狱?” 悟空知道失言,但他此刻对如来恨之入骨,也不顾什么后果,只盼能有人出来主持公道,便道:“老君……你不知阿鼻地狱?” 老君道:“佛经中自然有‘阿鼻地狱’,但却没在这天地间见过。” 悟空叹道:“不想这事连三清都瞒过了。” 老君起了兴致,道:“阿鼻地狱在何处,你是如何知道的?” 悟空将他在西梁女国中子母河中遭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但却瞒过了天机棍一事。老君越听脸色越差,待悟空讲完,老君骂道:“一群蠢东西,连三清在内,无一个有脑子的。” 悟空道:“何出此言?” 老君道:“听你所说,佛门地狱规模不弱于幽冥地府,难怪天庭造化不够,天下造化几至一分为二,这要他奶奶的还够,才叫见鬼呢!” 老君骂了一通,打量悟空几眼,道:“咦,上次相见,你便知道此事,为何不说?” 悟空道:“谁让你不帮我救人?” 老君指指悟空道:“你这猴子,睚眦必报啊,那人无甚大碍,何苦费我金丹?” 悟空笑道:“我哪有那般小气,上次不说,其实是因为……后土娘娘。” 老君道:“这事和后土有何干系?” 悟空道:“后土娘娘也曾去过阿鼻地狱,她在其中遇到一位泥犁菩萨,二人交手,后土几无还手之力,于是下了重誓,不得说起此事。我见她不说,知道这事关系重大,故而……故而瞒了几日。” 老君听得半信半疑,问道:“泥犁菩萨?天下哪有如此厉害的人物?纵大天尊出手,也不敢这样夸口。” 悟空道:“这是后土娘娘亲口所言,并非我夸大其实。” 老君道:“你说是通过阵法才进去的,这么说仍是不知身处何地了?” 悟空道:“我是不知,想来后土娘娘应能知晓,寻个时机我再去问她便是。” 老君看了看悟空,诡异一笑,笑得悟空心里发毛,问道:“老君为何发笑?” 老君道:“你听了本钵国之难后才说这事,可是要借刀杀人?” 悟空又被老君说中,但理直气壮道:“草菅人命,理应有报应才是!” 老君道:“这事,可要从长计议了,释教既然敢建阿鼻地狱,便应考虑到后果。只是,四大部洲内我早已走了个遍,为何没发现还有此地呢?” 悟空道:“天下之大,岂能尽数探遍,稍有疏漏或许便错过了。” 老君摇了摇头,道:“非也,那地界如此之大——我知道了!” 悟空也在这一刻猜到了答案,道:“界内?” 老君道:“正是,如此大的佛门地狱,岂敢建在天地间,必是某人界内无疑!” 悟空道:“这么说,子母河便是入界的入口?那后土娘娘是如何进去的呢?” 老君道:“这没什么稀奇,后土与你不同,以她本领,硬生生破界也没什么稀奇。” “此事若被玉帝知道,不知作何感想?”悟空道。 老君蹙眉想了想,道:“难讲。” “怎么个难**?” “天大地大,造化最大,我却真不好说此事如何。” 悟空忍不住道:“最好拼个两败俱伤!” 老君无语而笑,道:“你只盼齐天岭最大吗?两败俱伤绝无可能,玉帝如来都不是莽撞之辈,天庭**金仙不出,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 悟空问道:“难道这事三清不会参与?” 老君摇了摇头,道:“如何参与?” 悟空语塞,他只盼三清齐出,将佛门打得一蹶不振,但眼见老君并无此意,不知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老君给自己蟠桃,助自己吃人参果,显然是扶植神猿一派的。天庭西天都忙着炼天,手中各拥造化炉一只,三清又绝不参与此事,还真是有些奇怪。 老君道:“天下大事,我等只可推波助澜,绝不可以为之。” 悟空道:“那……老君在此时给我蟠桃,又是何意?” 老君道:“你乃是神猿之长,你修为越高,自然越有好处,我虽不知这好处是什么,但既为造化生,当与世上万物有利。这三枚蟠桃,我早有心思为你取来,但总要寻个时机才好,王母那小丫头,可吝啬得紧呢。” 悟空不由赞道:“但有三清秉公心在,天下无忧也。” 老君道:“步步谨慎哪!”他转又问悟空道,“你说观音引唐僧等人绕过齐天岭,真有这么简单吗?” 悟空笑道:“老君还是不忘此事。” 老君道:“取经本意便是不畏艰难,披荆斩棘,既要显出唐僧诚意,又要彰表佛门之能。齐天岭此时空虚,过岭正是时机,为何要绕?” 悟空听老君说的有理,他也知道取经绕过齐天岭的内因,却不知该不该和老君说出阴阳神猿之事。 老君又道:“齐天岭有通风神猿、驱神圣猿在,难不成是要避开他两个?” 悟空“啊”了一声,问道:“谁要避开他两个?”(未完待续) 三三八、三问君 悟空道:“莫不是如来不教我与这两个遇见?” 老君道:“哪有此理,当年你在花果山已和他几个会过面了,你腾云驾雾来去无踪,倒也没什么忌讳,有忌讳的是那唐僧啊。” 悟空只道老君不知阴阳神猿之事,听他提起唐僧名字,心中一惊,道:“唐僧怎地?” 老君道:“你一路行来,不觉得唐僧有些古怪吗?” 悟空道:“就算古怪,老君怎会知道?” 老君道:“你糊涂了,我那乖孙儿多少总会说一些的。” 悟空汗颜,红孩儿跟随唐僧日久,他不觉竟忽略了,老君原来早早便安插下这么个内应,还有什么不知的。 老君接着道:“你或许不知金蝉子为何人,依我看来,唐僧或许忆起了前世之事,故而才会有此怪状!”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老君指的竟是此事,他顺竿上爬问道:“金蝉子怎了?” 老君道:“金蝉子乃是佛门中难得的聪颖之人,素来极为听话,也颇受如来喜爱,当年不知为何,竟在大雄宝殿之中讥讽如来,才被如来着观音菩萨贬到东土投胎。”悟空心中一动,果然是观音为之! 悟空道:“金蝉子既然受宠,为何出此反常之举?” 老君道:“这我便不知了。不过唐僧若真能忆起前世,没准还是观音菩萨做了手脚。” 悟空听老君越猜越是离谱,道:“老君,金蝉子若真想起前世,又会怎样?” 老君道:“他天资极高,见不惯如来故弄玄虚,若知道真相,哪里还会往西行半步了?” 悟空笑道:“那岂不是一了百了了?” 老君道:“所以观音步步跟随,便是害怕齐天岭中人阻难时,有旁人浑水摸鱼再动手脚。” 悟空想起地藏王来,道:“地藏王设无边涧阻难时,唐僧已有了心障,如来为何不出来阻止?” 老君道:“地藏王只是试探唐僧之心,并非强硬阻拦,何况……如来若敢动地藏王菩萨,岂不是犯了众怒?” “众怒?谁会怒?”悟空道。 “许多人,三清亦不会袖手旁观。”老君道。 悟空连连咋舌,不想地藏王菩萨久居地府,却有如此高的威望。 悟空有几个难题始终在心中悬着,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老君还有几件事,我倒要请教你了。” 老君道:“你我之间也谈不上什么请教,无事聊聊,彼此都受益颇多。”论今世资历来说,自然是老君强了许多,但悟空一路抽丝剥茧探秘解疑,仗着自己造化之身和特殊的身份,不知不觉间已令老君刮目相看了。 悟空道:“你可知道灵台方寸山,三星斜月洞?” 老君嘿嘿一笑,道:“你这猴子倒真是能忍,你再不问,我都要说了!” 悟空恨恨道:“你想说便说,管我问不问作甚!” 老君道:“你是要问那一界是谁造的,菩提祖师究竟是何人吧?” 悟空道:“正是!” 老君道:“你如此伶俐,只怕心中已猜的差不离了,说说看。” 悟空平静道:“可是燃灯古佛?” 老君点头道:“我若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悟空道:“你那两个徒弟也都不赖啊!” 老君摆手道:“资质平庸,唉,不说他们,你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悟空道:“我一身本事都是道家功夫,偏偏名字又是‘悟空’,天下佛道兼修的人物还有几个呢?” 老君道:“还有呢?” 悟空道:“乌斯藏国有一个乌巢禅师,他声音与菩提祖师极其相似,又对我说了句话,叫做‘五蕴四大皆无常,森罗万象皆是空!’” 老君问道:“即便乌巢是菩提,又与燃灯何干?” 悟空道:“乌巢禅师所居之处换做浮屠山,西天灵山又有一座浮屠塔。老君说三千诸佛皆在塔中住,这浮屠塔必定是至关紧要之物吧。浮屠山、浮屠塔,这两个名字岂会是巧合?虽说如来掌管三千诸佛,但据传如来在西天排位也在燃灯之后,所以我猜,这座浮屠塔便是过去佛燃灯所造,对否?” 老君微笑颔首,道:“还有么?” 悟空又道:“我虽未见过燃灯其人,但也知道他曾将一件宝贝放在真武处,后来这宝贝到了我前世龙树菩萨手中,龙树龙宫得宝,然后将佛教发扬光大。由此来看,燃灯与我前世便有师徒之谊,今世……哈哈,这么说可是牵强了?” 老君道:“不错,难为你想了这许多。自龙树身殒,我和燃灯、真武便极为关注你转世重生,寻了许久,终于寻见花果山中一块石头异常。自打你出世,我三个便时刻关注于你。当年你误入大圣禅寺,乃是真武将你救出的,我又使覆海蛟将你从真武处换了出来,交到燃灯处由他栽培你成长。” 悟空听这些故事,似乎发生在别人身上,自己竟一点不知,原来自己遇见菩提祖师,并非什么巧合,老君等人早就在绸缪此事了。覆海蛟竟是真武之徒,这也算是个小意外了。 悟空叹道:“真是命运多蹇。” 老君笑道:“往事俱往矣,你如今行到这一步,已是极为不易的了。你还有何问?” 悟空定了定神,道:“驱神圣猿,他师父是何方神圣?” 老君道:“你与他时常会面,怎不去问他本人?” 悟空道:“问了,他只语焉不详。” 老君道:“他既不说,那我也不好说,想是那人有些怪癖。” “那好吧,时机到了自然出来。”悟空道,“还有一问,佛教如金刚不坏佛这般高手还有多少,可都听如来号令?” 老君道:“西天最大的一系不是如来,而是燃灯和弥勒。西天诸佛……若不算浮屠塔中的,能拿出手的也有六七十号人物,如来勉力或能调动四成。” 悟空算了算,四成便是二三十个绝顶高手,即便这些,也非齐天岭所能抗衡。悟空道:“这么比较来看,释教倒似比道门强了许多。” 老君笑道:“是么,难道你不知道教有三清么?” 悟空听老君这话中有极大自信,他记得三界之中,老君曾说过麒麟比他要厉害一些,几乎直追他师兄灵宝道尊,如此看来,那时老君却是谦逊之词了。 悟空道:“燃灯佛可是三清至交?” 老君点头,道:“不假。” 悟空道:“老君曾说燃灯佛建起西梁女国,是仿八卦图的做法?但此时眼见子母河是佛门地狱入口,难道至交连这等大事都要隐瞒吗?” 老君笑道:“你敢说这话,回头我告你师父去。” 悟空嘻嘻笑道:“老君不是这等人。” 老君正色解释道:“我与他相交,乃是志同道合,他纵将天翻了,我也不惊,这事瞒我,必是说了也无益处,有什么稀奇。” 悟空见老君对燃灯佛竟如此信任,不由得有些纳闷,“志同道合”?他们志在何方呢?但燃灯能与三清如此交好,真是世上万幸之事,一边是自己师尊,一边是对自己极为器重关照的三清,他两个若真交恶,自己还真是为难得很呢。 老君道:“我二师兄着聪明神猿将你替换出来,免你受取经羁绊,你可多做许多事情了。” 悟空道:“这自然是好事无疑,只是……唯恐有人看出破绽来。” 老君道:“西天中人与你熟稔的极少,观音文殊之类也无这般本事,你怕什么?” 悟空道:“若是如来看出来呢?” “唔,此事甚易,我寻人将如来牵绊住,教他下不了山便是。”老君道。 “如此我便大为放心了。”悟空又想起一事,道:“老君可否想过,如来为何偏偏遣金蝉子去取经,为何不寻个听话的?” 老君知道悟空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个问题,道:“你倒说说看,这里有何缘故?” 悟空不答,又问道:“老君可知道阴阳神猿身在何方?” 老君道:“阴阳神猿,我确然见过。” “啊!在哪里,何时见过?”悟空惊问道。 老君道:“也只一瞥而已,阴阳神猿便被上古太昊斩杀了,再转世后,我便再没见过他。” 悟空一阵纠结,上古之事你说他作甚? 老君又道:“依我所见,阴阳神猿这许多年不曾露面,十成十在佛门之中!” 悟空道:“为何如此确定?” 老君道:“他若不在佛门,早被你们几个寻到了,焉能千万年不见?” 悟空实在忍不住了,便道:“如果唐僧便是阴阳神猿,那又如何?” “什么?”老君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道:“你若不是造化神猿,我决然不信。” 悟空苦笑道:“我也刚刚知道,岂止你不信,便我现在也如做梦一般。” 老君自椅上站起,急踱了几步,道:“那还罗嗦什么,快将唐僧抢到齐天岭中啊!” 悟空道:“为何抢他?抢了他去,还取经不取?” 老君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悟空,道:“你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 悟空道:“装什么糊涂?” 老君道:“唉,你真是犹在梦中。”(未完待续) 三三九、寻因果 三三九、寻因果 悟空惊讶道:“怎么,阴阳神猿有何奇妙之处不成?” 老君道:“阴阳神猿如何奇妙我是不知,但七神猿聚齐,便可自成造化循环,与修为大有益处,大有益处啊!” 悟空顿时怔住,鲲鹏曾道:“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得三,鲲鹏得二,七神猿得一。”难道七神猿聚在一处,这九分之一的造化之精便算完整了吗? 老君又道:“汝等虽未寻到通臂神猿,但七得其六,大势将成,找到通臂神猿也是早晚的事!” 悟空看老君急迫模样,缓缓道:“通臂神猿早已寻到,只是他空有魂魄,并无身躯形体,正在九幽之渊修炼呢。” 老君又是一惊:“都寻到了,那还不即刻聚在一处!” 悟空笑道:“老君为何如此着急叫神猿实力提升?” 老君道:“嗨!七神猿若能恢复鼎盛时期实力,有我等和燃灯倾力相助,何惧天下魑魅魍魉!有此为基,才是天下一心之时!” 悟空惊道:“竟有这般厉害?” 老君嘿嘿笑道:“当年七神猿合力,几乎与整个天下相抗,那有多厉害,你自己一想便知。” 悟空虽听几人说过,七神猿被天下仙妖共剿,但这话从老君口中说出,却又是一种滋味。那有多厉害? 胜过大禹?后羿?甚至三清?悟空隐隐觉得,如果老君所言非虚,恐怕元始天尊也非神猿对手。 这个诱惑实在令人难以拒绝,七神猿聚齐,便可实力飞涨,自己该如何选择? 悟空静了静心绪,道:“老君殷切关怀之意,我自然感念,但此事重大,暂容后再议,如何?” 老君见悟空平淡表情,叹口气道:“七神猿分崩离析,东躲西藏,皆因实力不济也,汝等若听我一言,我愿合三清之力再造一界,为汝等护法!” 不知为何,悟空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三清不是极尚道法自然么,此时怎变得心急如焚了?另造一界,这可不仅仅是推波助澜了吧。取经之事若停下来,天下即刻便将打乱,如来绸缪已久,可想而知,悟空与唐僧若是一起消失,只怕他掘地三尺也要寻出来,老君真的就毫无顾忌吗? 悟空道:“老君见谅,此事非我一人之事,必要回去做个商议才可。” 老君见说不动悟空,便道:“也好,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悟空问道:“何事?” “你和通风等人,还真是不同?” 悟空问道:“如何不同?” 老君道:“唐僧离齐天岭两三千里远,通风都能察觉得到,你与唐僧朝夕相处,却都不能感知,这岂不是奇怪得很?” 悟空道:“这也不稀奇,通风已能忆起前事,而我仍未醒。” 老君道:“我自然知道你未醒,当年通风在大天尊门下学艺之时,乍一过太乙金仙之境,便记起自己乃是通风神猿了,你此刻已入混元之境,却还懵懵懂懂。” 悟空想想的确如此,便道:“或许灵明只是空具其名,最笨的八成便是我了。” 老君摇摇头,道:“灵明、混沌,一线之隔,其中奥义我也不敢妄言,总是你大为不同便是了。” 悟空也是迷迷糊糊,灵明神猿的灵明,真是和混沌有关系么,还是说仅仅是个巧合? 老君道:“观音引唐僧避开齐天岭,是因如来担心阴阳神猿被通风等人认出来。” 悟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老君又道:“这便有机可乘了。” 悟空道:“乘什么机?” 老君道:“观音菩萨,可真是个可怜之人啊!” 悟空忽然明白老君的意图了,取经之事观音虽从头跟到现在,但她始终不知唐僧便是阴阳神猿,她若知道如来命她杀的是造化神猿,只怕对如来恨之入骨!老君之意,便是——观音菩萨实在是可以反水的。 观音菩萨,在佛教中地位不低,更是如来十分信赖的菩萨之一,她虽因身份所限,未必知道如来许多藏在深处的秘密,但如来对她至少没有提防之心。她若真能与如来反目,这可是件大大的好事,于今后行事极为有利。 悟空道:“观音菩萨究竟是什么来历?” 老君道:“释教中许多佛祖菩萨并无来历,这和我道门可大为不同了。须知我道门中人,要得大道,须枯坐苦修,炼气熬诀,大海捞针一般探寻真道,却往往有如泥牛入海、雪落洪炉一般难寻。太乙玄门,实在玄妙至极,又要知有分有缘之理,又要懂相生相克之因,千万人中有一人能脱凡尘做神仙,都是难能可贵的。” 悟空知道成道艰难,便问道:“那释教又是怎样?” 老君道:“我只捡我知道的说。释教现世比道门晚了数万年之久,却能与道门相抗,必是靠着一种秘法才行。世间人皆道修佛,却不知佛不靠修,只靠悟,这一个‘悟’字,便有无数捷径可走。” 悟空道:“什么捷径?” 老君道:“静坐常思也能悟,探经寻典也能悟,实在不济的,旁人指点也能悟。” 悟空反问道:“道门不也是如此?” 老君道:“大为不同,我门中,即便你悟了,只是心境到了,一身本领还要自己慢慢修炼才行。释教中,只言语行为触及空门,有人瞧得你顺眼了,便能教你省许多气力。” 悟空惊道:“这有些类似锻炼**金仙的秘法了!” 老君摇头道:“还不一样,**金仙是实打实的靠蟠桃园中宝贝硬生生堆出来的,虽有些投机取巧,却也能说通。释教中有一门功法,叫做‘醍醐灌顶’,这功法可比吃蟠桃节省多了。所以释教高手如云,许多靠得却是这个法子,故而灵山起步虽晚,却也堪堪赶上。” 悟空听了半天,才明白老君说的,无非就是佛门中人修炼速度比道门中的快上许多,即便建教晚了数万年,却也能与天庭相抗,论中坚力量的厚度,丝毫不弱于道门。 悟空自然要问:“那么,佛门是谁所创,可是燃灯古佛?” 老君点头道:“他说不是,其实我看就是!” 悟空道:“你与燃灯佛认识多久了?” 老君道:“便是佛门建起之后,才真正打过交道。” 悟空又问:“燃灯佛白手起家,建起如此大基业,真是可敬可佩啊!”他言下之意乃是,你三清是上个会元中人物,燃灯即便再老也不会胜过三清,单从此点看来,燃灯便胜过三清许多了。 老君道:“那是自然,佛门中大多菩萨佛祖,都出自燃灯门下。” 悟空道:“老君曾说燃灯佛佛道兼修,可他从未入过道门,这道家的本领是哪里得来的呢?” 老君道:“道家学问遍传天下,他会这些也没什么稀奇,要知世上确有决定聪颖之人,我等做不到之事,旁人或许做起来容易得紧。” 悟空只觉这个燃灯佛来历非比寻常,但老君对燃灯既敬佩又信任,有些话他却不好说了。按照老君所说的,燃灯从天下所传的道教皮毛学问中悟出真谛,又自创出佛教来……这可是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老君道:“今日说了许多,也不知有用没用,这三颗蟠桃给你,早些服下,多些自保之力自然不是坏事!” 悟空接过蟠桃,心中寻思,三清和燃灯在这点上做的倒是一致,都要自己提升修为。而从上古时期便造谣言的那个人,费尽心思打压神猿,倒是和三清站在了对立面上。如此简单看来,也算敌友分明了,但老君今日急迫神情倒让悟空觉得奇怪,神猿修为提升,这真的就是件好事吗? 老君见悟空拿着玉盒静静不语,笑道:“难道还要我教你如何吃吗?” 悟空道:“那自然不是,我忽然下了决心,还请老君勿怪。” “什么决心?不吃蟠桃了?”老君问道。 悟空急忙将玉盒塞进怀里,道:“并非这事,而是七神猿相聚一事,还是暂缓为好。” 老君这次却不再争辩,道:“你说好便好,我能奈何?” 悟空道:“老君细想,我自五行山行至齐天岭,这一路战战兢兢走来,为的什么?” 老君沉吟半响,道:“不知。” 悟空道:“这话我早已与老君说过,今日再说一遍也无妨。那便是‘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 老君道:“此时又作何解?” 悟空道:“天地不仁,非善非恶,造化弄人,非戏非侮。我为造化,不忍天下造化为人践踏半毫,此乃本心也。” “无论是人是妖,是仙是佛,是参天巨树,是柔弱细草,在我眼中,无非造化也。昔日神猿初生,便遭天下共剿,天下人非恶,始作俑者非恶,一切之恶,皆罔顾造化也!” “不失本心,我能为之。而今,我却要看看,那幕后之人的本心究竟怎样!” “当年我于花果山建立基业,逍遥快活,却遭天庭西天共剿,些微小事,使得数十万仙妖殒命,谁之过?齐天岭虽啸聚群妖,却与世无争,不知又触了谁的霉头,几番大战,又是造化遭殃;本钵、月陀、高昌三国凡人百姓,本可安享俗世之乐,仙威一降,举国化作齑粉,天理何在?” “老君或许以为,此为我等实力不济之缘故,然天下修为道行有强弱,造化却无高低。万物生于天地间,怎有高低贵贱。然力强者以强欺人,力弱者以弱受欺,如若这便是天道,那么,天地,不仁!我偏要以此身为证,誓将这天地因果寻出来!” “鲲鹏曾云‘在弱者面前,人人都有生杀予夺之权,但这权利不能随意滥用,否则,必有业报跟随!’倘若业报不至,我为业报又如何?”(未完待续) 三四零 半松林 三四〇、半松林 老君听了悟空所言,久久不语,终于叹道:“说得好!”说完一闪身,便从葫芦中不见了。 悟空叫了两声“老君”,无人应答。 老君怎么走了,他走了,自己怎么出去?悟空在这空间中寻了一圈,他每次进来都是老君相邀,也没在意什么。现在他要寻找出口,却觉四面八方都有物阻碍,偏偏又看不见什么。 悟空运起玄空法秘诀来,才看见玄妙所在,这空间之中密密麻麻布了无数阵法,将自己围在当中。他苦笑一声,是不是自己拒绝了老君,令他心中不愉,要教自己吃些苦头?老君布的阵法,自己这点本事哪里能破解得了。 此时只听老君道:“七神猿俱都现世,天下再不得安宁,若没点本事留住性命,说什么都是白搭!你将蟠桃吃了,我为你护法!” 原来老君是这般想法,看来他是误会自己了。悟空心道,自己其实只是要将取经路一步步走完,七神猿相聚暂缓,何时说过不吃蟠桃了? 在悟空心中,始终有一个执念:《西游记》之所以称为西游,自然当以取经为主体,他一路降妖除魔,抽丝剥茧般解开许多谜题。这些久存心中的疑问,件件都与取经若即若离,因此悟空隐隐觉得,自己还未寻到取经之事的内因所在。什么擒神猿、拢造化、除异己,只怕都是如来的幌子。不走完取经路,心里总觉不踏实。 何况取经已行程过半,再有几年便可到灵山,七神猿分离也不知几千几万年了,还急在这一时吗? 悟空又叫了几声,老君仍不现身,此时无声胜有声,悟空知道老君担心自己不吃蟠桃,故而将自己困在这里,其实却是多虑了。 老君葫芦中光阴极缓,还真是修炼的好去处,悟空定了定神,平静了一下心中思绪,从怀里取出玉盒来,将玉盒缓缓打开。 盒中三枚水灵灵的仙桃,和自己在善恶界中得来的那枚一模一样。造化之诱,实在难挡,悟空咽了咽口水,取出一枚蟠桃,又将盒盖盖上,才将这枚蟠桃放入了口中。 ………………………………………………………… 西天灵山浮屠塔之中,阿傩伽叶带两灰衣老僧及罗汉尊者铩羽而归,战战兢兢将知客佛被擒与金刚不坏佛赌斗输给麒麟一事说出。 如来听了,心中自然不快,问道:“知客佛如何被擒住的?” 阿傩道:“齐天岭有个叫颛顼的上古人物,他使幌金绳擒住的。” “幌金绳?”如来一惊,“你可看得清楚?” 阿傩道:“确是幌金绳,颛顼还不知此物叫什么,我说出来,他才知道。” 如来暗道,天下只一根幌金绳,我已给了悟空,怎么又到了颛顼手中?他对阿傩道:“你速去寻观音,教他问问孙悟空,幌金绳哪里去了?” 阿傩领旨便走,如来又问伽叶道:“那红衣男子使什么神通斗败了不坏佛?” 伽叶道:“他二人在九天之上罡风之中大战,弟子只见那人破了不坏佛的手印,又头上生出角来,刺穿不坏佛手心。后面他两个又向上空飞去,弟子不知他们如何交手,落下之后,不坏佛自认败了。” 如来面色不善,道:“偏执太甚!” 如来对伽叶摆摆手教他出去,自己陷入沉思。金刚不坏佛虽对佛门一片耿忠之心,却为人甚是固执,他既说任由麒麟处置,那是再难更改的。至于知客佛更是紧要人物,怎能落入齐天岭之手?如来自忖三千诸佛身上秘密无人能看得出来,但少了一个知客佛,浮屠塔中人便只能有两人空闲了,那事,还要催紧些才行。 这两件事让如来心中甚是不快,自己今日修行隐隐出现了异状,正该心境空明之际,哪能被旁事干扰? 如来正想着,阿傩自外面进来,道:“禀佛祖,弟子已见了观音菩萨,也问过了孙悟空,他说幌金绳早已被老君要了回去。” 如来心中微惊,这事可和他心中所想大不一样,他本道悟空与齐天岭还有瓜葛,故而将宝贝送给了那个颛顼,却不料中间还有太上老君插了一脚,看来自己却是冤枉猴子了。 而太上老君这是要做什么,道教三清和齐天岭居然近到了这种地步?如来再想想真武和麒麟联手对抗凤凰、相柳,愈加肯定了此事。 难哪,道家和齐天岭联手,虽不至打上灵山来,但唐僧西行之路可愈加难走了。 如来想想道:“教东值岁二僧去护住唐僧,一刻不得疏忽!” 阿傩道:“弟子接旨。” 如来又道:“自此时起,西天菩萨罗汉尊者各守其职,无我应许,不得下灵山半步!” 阿傩心中微惊,他也猜到此事和老君索回幌金绳有关,但却不料如来会这样布置,齐天岭大禹等人步步西进,若如此下去,西牛贺洲还有多少土地留下? 如来见阿傩迟疑,喝道:“速去!” 阿傩急忙出了院子,此时的如来,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阿傩心忧他自然知道,不过这却没甚么可担忧的。 大禹等人西进,看似咄咄逼人,将原来供给西天造化之地占了不少,但因阿鼻地狱缘故,西天所需造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上那些祷祝拜诵的造化就算一点也无,也只稍损而已,无关大局。 还有便是,如来一系此时内收,燃灯与弥勒一派必定猖狂,如来身为现在佛,不管怎样在佛教中地位也算极尊。燃灯若要为弥勒树威风,定要先御外敌,所以大禹等人无虑也!齐天岭和燃灯一系交上手,自然便无人再去阻唐僧取经了。至于道门……只借观音一人本领及人脉,已能抵住大半道教中人了。 如来此时正是修炼关键时刻,不敢稍离浮屠塔,他安排好这两件事,便入塔内打坐参悟去了。 ……………………………………………… 唐僧四众得了观音指点,缓缓又向东而行,观音知道东边大路刚刚走过,自然无事,便匆匆离去回南海了。 唐僧几人退了近千里之后,再向西北行去,要将齐天岭避开。此时远离了齐天岭,他心中便舒坦了许多,也有了聊天兴致。道:“悟空,近几日你怎不说话了。” 假悟空乃是六耳猕猴所扮,他和悟空性情不同,素来寡言,但唐僧问他,却不得不答,道:“要绕许多路,心中抑郁,无甚可说。” 唐僧道:“我看这地界一片清明,哪有什么妖怪?” 悟慧笑道:“师父啊,妖怪站你身前,你也未必认得出来!” 唐僧道:“那却也未必,我虽是一双肉眼,见得多了,也有些窍门。” 悟慧道:“什么窍门,师父教给我。” 唐僧道:“生得丑陋的,眼露凶光的,多半不是好人;凡有黑云缭绕、阴气笼罩的,多半不是好山。” 那时道路都是东西南北向,他几个要往西北行,不愿绕路,便从荒野中穿行,路段甚是难走。此时见前面正有一面松林,悟慧道:“师父,你看前面那林子,可是好林?” 唐僧遮眼一望,道:“这松林清气缭绕,撑天叶茂,香枝郁郁,必定是好林子。” 乌平道:“是好是坏,去看看便知道了。” 刚近了林子,忽见地上冒出一身材短矮的老者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青面獠牙鬼使。悟慧道:“师父,你刚说无妖怪,这不来了?” 假悟空见来了生人,擎铁棍立在马前喝道:“你两个何人,敢挡住去路?” 老者手中托着一个盘子,里面装了几张烙饼。他道:“此地名叫半松林,我乃是半松林土地,因此地周围并无村庄,我奉了菩萨之命,来给大唐圣僧长老献斋的。” 唐僧听了呵呵笑道:“我说没有妖,便是没有。” 假悟空一听,便放下铁棍,唐僧下马,便走近土地边道:“为何要叫半松林,这名字好怪。” 土地道:“长老细看,这林中松树都只东北向才有枝叶,西南边光秃秃的,可不正是半松?” 唐僧仔细看了看,果然如土地所说,便诧异道:“天下松树都是全枝全叶,为何此处例外?” 土地道:“早些年也是全的,忽有一日,南边两个神仙打架,卷过一阵罡风,南面的枝叶便全掉了。” 土地说着,将托盘递到唐僧手中,假悟空道:“师父小心了!”他便挡在唐僧面前,伸手来接。土地呵呵一笑,退了两步道:“圣僧万金之躯,该谨慎些才是,小神离远些。” 唐僧见了心中稍觉不妥,对假悟空道:“悟空,妖怪不可放过,却也莫冤枉了好人。” 土地道:“圣僧莫怪大圣,是小神唐突。” 唐僧见这土地有许多礼数,心有好感,走上前去接过烙饼,道:“多谢土地公公了。” 土地道:“小神就此告退。” 唐僧放下烙饼,施了个礼,便在此时,这老者将身子一转,一阵阴风卷过,将唐僧摄将起来,飘乎乎不知去了何处。 假悟空初次逢妖,自然无半点经验,他也不是故意疏忽,但他并无悟空玄空法秘诀之神通,又见这土地彬彬有礼主动告退,便一时失察,叫妖怪得了手。 乌平最先反应过来,叫道:“快救圣僧!”(未完待续) 三四一、上龙华 唐僧被一阵风卷着,飘忽忽来到一座烟霞石屋之前,他也不知这是何处,但见那土地公道:“圣僧无需惊慌,我非歹人,乃是荆棘岭劲节十八公,素闻东土大唐有个西去取经的高僧,特请你来谈诗论道,也不枉此清风明月之良宵。” 唐僧听了,心中稍安,仔细观看周围,果然漠漠烟云清明仙境,于是道:“谈诗论道倒是无妨,只是怕我那几个徒弟着急。” 十八公道:“雅事不量时,有何担心。” 唐僧问道:“此地可是荆棘岭?” 十八公道:“非也,荆棘岭还在西边,此地是齐天岭北麓。” 唐僧一惊,素闻齐天岭妖怪厉害,自己怎就到了齐天岭?便道:“齐天岭中可有妖怪?” 十八公问道:“圣僧为何如此问?” 唐僧道:“听人道齐天岭中有厉害妖魔,故此我等绕岭而行,不想遇到十八公。” 十八公呵呵笑道:“圣僧告诉我,何为妖怪?” 唐僧想了想,道:“那会法术的,能害人的,便是妖怪。” 十八公道:“人若会法术,也害人呢?” 唐僧道:“人乃万物之灵,岂能和兽禽相提并论?” 十八公又道:“非也,世间九窍之物皆可成仙,草木亦可修成精怪,天地既有此道,便应无高低之分,所谓万物之灵,其实乃是自封,算不得数。” 唐僧道:“争此无益,罢了。十八公自称荆棘岭中人,怎又来到了齐天岭,又为何不叫齐天岭十八公?” 十八公笑道:“祖居荆棘岭,新近才迁过来的。” 正说着,云雾渐渐散去,又有人语相谈,道:“十八公请来圣僧了?”唐僧抬头看去,见三个老者立在身前,个个仙姿飘渺,一看就不是凡人。 唐僧见礼道:“弟子有何德行,敢叫仙翁相请。” 十八公道:“这三位乃是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也,今幸一遇,还望圣僧不吝赐教。”唐僧道:“我何德何能,敢叫众仙翁相请?” 孤直公道:“圣僧不必过谦,我等虽居深山,也知圣僧西去取经一事,提起此事,心中存疑,望圣僧以禅法指教一二。” 唐僧道:“指教不敢当,孤直公心中有何疑难,且说来听听。” 孤直公道:“圣僧跋山涉水,要取真经,不知那真经中有什么?” 唐僧道:“真经中有无上真言,能普度天下众生,消除心中业障。” 孤直公又问:“何为普度众生?” 唐僧道:“世人皆苦,如溺苦海之中,我佛持大慈悲心,要助红尘众生,上彼岸极乐世界。” 拂云叟笑道:“好个世人皆苦,好个极乐世界,真真笑杀人了。” 唐僧道:“拂云叟有何指教?” 拂云叟道:“世间万物,无论是人是兽,是石是木,皆感天地以生身,蒙雨露而滋色。道也者,本安中华,你反去求证西方,空费了草鞋,不知寻个什么?” 拂云叟发起诘难,十八公三人都笑吟吟看着唐僧,唐僧闻言道:“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修行始于静定,静而后有得,其后破除所得,最终了无所得。因此我不惧万难向西而行,看似能得,或许了无所得,其实已是得了。 四老听了,暗赞一声,这唐僧看的透彻!须知唐僧:自幼为僧,一心不爱荣华,只喜修持寂灭。他根源又好,德行又高。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般不会。按理来说,这该是一个今世信佛极为笃实的,他能不远十万里之遥奔向西天取经,自然仰慕佛法再无二心。哪知听了唐僧说的“或许无所得,其实已是所得”,四人听出其中深意来。取经一事,本就似得非得,从问道的角度来看,弃道奔佛本无可厚非,而唐僧前世却有过轻慢佛法之举。 而且,四老早据地藏王菩萨处得了讯息,唐僧转世投胎时,并未饮过那碗孟婆汤,所以,他非是记不起,而是刻意忘啊。这一番揣着明白装糊涂,可真是高明之至。 明知无所得还偏要西去,为何?并非自己心中所信,却要往那个地方狂奔,若不是有利在,何苦如此? 说一千,道一万,理性使然! 拂云叟接着道:“明知无所得,这般行事岂不忘了本心?忘本参禅,妄求佛果,其实镜花水月一般,心中若有还好,心中若无,如何接引印绶,给你正果?” 唐僧听了心中一惊,这个拂云叟是什么人,他怎知道自己心中无禅,他怎知道接引印绶这些佛门隐语?要知道,唐僧西去取经,乃是打着为唐王求取真经,保大唐江山永固的旗号。 他又怎知道自己要求个正果? 唐僧道:“须知,夫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访真了元始钳锤,悟实了牟尼手段。发挥象罔,踏碎涅槃。才算觉中觉,悟中悟,将那婆娑玄关度。” 四老听了,又叫了一声“好”出来。好个金蝉子,好个阴阳神猿,果然妙语连珠。 “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说的是:能转世生为人身已是难得的事了,这人身若能投在中土更加难得,而中土人身若能遇正法,行正道,那更是难上加难,这三者聚在一人身上,实在是万幸之事。 我此番西行去,并非不知有道门、有元始之存在,但佛道又岂有什么分别?知了元始大道、悟了如来手段,这才算真正成功呢。 象罔本是一个人名,代指无心无迹。传闻昔年黄帝游昆仑之巅,将身上玄珠遗失,便派了三个人去寻找,这三个人智慧、明察、善辩,苦寻数日而终不可得。最后,黄帝派傻乎乎的象罔前去,象罔只在草丛中漫不经心地用他迷离恍惚的眼睛一扫,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玄珠寻着。 所以说,用思虑、视觉、言辩去深究大道所在,却未必真能寻着,而若能游离于有形无形之间、虚实结合,或许便会有意外之喜。由象罔而涅槃,看似一步登天,其实却非寻常觉者所能参悟出来。 拂云叟听了唐僧所言,叹道:“圣僧所言极是,所谓无底竹篮能汲水,无根铁树仍开花便是如此,只是若检点见前面目,还望‘归来雅会上龙华’。” 十八公听了却是一惊,道:“拂云叟此言岂不漏泄了,圣僧勿要多想。” 唐僧听了“检点见前面目”,心中一震,忽地大叫一声,捂住心口连连呼痛。 十八公几人对视一眼,拂云叟呼道:“圣僧,圣僧!” 唐僧此刻便如先前乍近齐天岭时一般无二,胸中翻江倒海,极为痛苦,拂云叟叫他他也听不见。 正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一声喝,道:“何方妖魔,敢阻唐僧西去?”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观音菩萨。 菩萨自南海归来,知道唐僧被精怪掠走,心中恚怒,自己才离了一会,便出了这档子事。只是悟空与乌平修为不低,能从他两个眼皮底下抢人的,除了齐天岭妖魔还能有何人?观音不敢去正峰要人,便先在北麓寻找。 正在云端行着,忽听唐僧“啊”地一声大叫,观音落下来,见唐僧萎靡不振伏在地上,便将唐僧扶了起来。观音仔细探查一番,见唐僧并无大碍,这才放心。自己答应佛祖,说不叫唐僧入齐天岭三千里以内,这可越了两次界了。 观音捞起唐僧来,向周围一看,只见石屋边上一株劲松、一株苍柏、一根翠竹、一株桧树怪气隐现,分明是四颗树成了精。 观音举手一扫,将这四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树精拦腰折断,断处汩汩流出鲜血来,竟与人血无异。这四个精怪没准就坏了观音大事,她心中岂能不恨? 观音刚要走,头顶上有人喝道:“何人来我齐天岭闹事?” 观音抬头看去,半空中落下一只怪兽,这怪兽人面马身,浑身披布斑斓纹路,如猛虎一般,而身侧又生了一双鸟翼,伸开来铺天盖地。 观音心中微诧,这怪兽她却见过,取经之前,自己和行者木吒下了灵山来寻辅佐唐僧之人,半路便被这怪兽截过一次,只是那时自己心中早有人选,便没与他纠缠,不料却在齐天岭又见此兽。观音想起前事,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怪兽在西方万里之外拦自己的路,恐怕不是巧合吧。莫非齐天岭中人早知取经一事,也在其中动了手脚? 这怪兽正是英招,他叫道:“你是何人,如此大胆?” 观音看了看英招,笑道:“你不认得我么?” 英招道:“速速就擒,我不伤你!” 观音看了看唐僧,不愿与英招纠缠,旋身便走。 英招腾翼极为灵活,却拦在观音路前,两只虎爪扑向观音。 观音眉头一皱,挥出暗含阴劲的一掌,向英招袭来。英招见观音柔柔弱弱,也不在意,却被这一掌打得在空中翻了无数个跟头。 英招看似狼狈,其实乃是借翻跟头卸去掌力,他旋即飞回,抖擞精神,又振翅斩来。 观音“咦”了一声,这怪兽本事倒不小呢,她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金箍来,便朝英招套去。(未完待续) 三四二、地藏托 英招当年曾随大禹征讨相柳,在诸多神兽中也属佼佼者,他见观音投出金箍来,知道是法宝一类的东西。他不敢硬接,双翅鼓风,急往后闪,同时张口一吼,发出“哗哗”巨大的击水声。 观音听了这声,也有些难受,但她法力高深,浑若无事一般,只专心御使金箍套向英招。英招见金箍来势奇快,避无可避,便挥翅去挡。 哪知金箍在空中忽而暴涨,又旋即缩小,一张一缩间,已套在了英招头上。观音大喜,这只上古神兽可比那黑熊精厉害多了,擒了他,也算大有斩获。 英招觉头上多了个东西,一声怒吼,疾风骤雨般朝观音攻了过来。观音口中默默念咒,英招顿觉六阳之首如被雷殛,痛彻心扉,直着从空中栽了下去! 观音喝道:“你戴了此箍,便再难逃我手,还不服服帖帖的?” 观音一停下,英招缓了缓,又攻了上来,他向来极喜自由,最厌约束,除了上古帝王大禹和万兽之长麒麟,还有哪个能令他心服? 观音又念起紧箍咒来,英招再度从空中跌至尘埃,观音心道,这神兽果然硬气,只是若不教他打心眼里服气,日后必定麻烦得紧,于是一口气念了三遍紧箍咒,英招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忽而又跃起以头撞山,却也难逃咒法束缚。 此时,南面云彩飘至,云上有炫丽妙彩耀人眼目。凡云上有异光者,往往法力高深,观音凝神看去,只见云上站立一人,肩宽背阔,身形魁伟,却长了一张喜气洋洋的面容。 这人道:“你是何人,敢来此撒野?”他语声和善,听不出是与人对敌,倒似邻里谈论家常事。 观音道:“我乃是南海观世音菩萨,你又是谁?” 这人道:“泰逢。” 泰逢?观音想了想,听闻上古有个泰逢,只是泰逢是兽非人,难道是化作人形?观音道:“神兽泰逢?” 泰逢点了点头,看了看地上备受折磨的英招,道:“英招是我好友,观世音菩萨,可否放他一马?” 观音道:“非是我不放他,只是这法宝我只会放,不会收。” 泰逢皱眉道:“还有这样的法宝?” 他不管观音在旁,跃到地上,来在英招身旁。观音站在云端看见,泰逢身后竟拖着一条长长的虎尾,看来泰逢非是化作人身,乃是生就这般模样。 泰逢仔细查看英招头上金箍,这金箍深嵌入肉,怕是连骨头都勒出了一道深痕来。 观音停了咒语,英招觉疼痛渐渐消去,金箍也渐渐放开,不再紧紧箍着。泰逢伸手去摘,又哪里能动得分毫。 英招躺在地上,忽地大叫一声:“小心!” 泰逢问道:“小心什么?”正说着话,又一个金箍无声无息飞来,套在了泰逢头上。 泰逢摸了摸头上,不愠不怒,这紧箍自然是观音所施,如来给她三个箍,一个禁箍套住了黑熊精,却被麒麟将黑熊精掳走。 今天他见英招和泰逢修为都比黑熊精强了许多,便索性将手中金箍和紧箍都放了出去。 英招破口大骂:“卑鄙菩萨,居然偷袭!” 观音道:“入我佛门,还你二人正果,岂不比为妖强了百倍!” 泰逢使神力去摘那紧箍,这箍儿看似套得不紧,却不知以什么和皮肉相连,用力大些,骨头都有些疼痛。 观音道:“莫要费力了,这箍儿是取不下来的,你两个若好生听话,我便不念那法咒。” 英招又是一通破口大骂,观音皱了皱眉,又念了一段金箍咒,泰逢向来脾气好,问道:“你要我二人做什么?” 观音道:“我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菩萨,又怎么会叫你们做恶事?” 泰逢道:“你若要做恶事,我就是疼死也不会从。” 观音要收二人之心,他听了泰逢之语,又见英招性情刚直,心道,齐天岭中妖精真是奇怪,俨然个个以圣人自居,真是可笑。不过既然如此,那便以德行服之,不信凭自己心智和紧箍咒法,还降不住这两个头脑简单的上古神兽? 观音道:“你二人随我来!” 英招起身便往南飞,观音冷笑,再念起金箍咒来,英招没飞多远,又坠了下来。泰逢疾飞到英招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观音也不去追究,想来应是“好汉莫吃眼前亏”之类话语。果然英招听了泰逢劝告,再不执拗,便跟在观音身后。 观音提着唐僧,往唐僧被掳那地方敢来。她先前心中有些疑问,那几株松树柏树虽道行不浅,但要想骗过悟空和乌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怎么就轻易得手了呢?可此刻得了英招、泰逢二人,心中欢喜,却也不甚在意此事。 假悟空、乌平、悟慧三人正在路旁等候,见观音手提唐僧回来心中欢喜,观音放下唐僧,对三人道:“岭中妖魔甚多,尔等需步步谨慎,休教生人近前。” 三人答应了一声,假悟空看见英招和泰逢,心中稍惊,他两个怎投了观音门下?他再看这二人头上金箍,摸摸自己头上这个假金环,似是想明白了一些。 唐僧谢过菩萨搭救之恩,观音又叮嘱几句,教他们继续西行。此时西边飞来三人,打头的正是西天阿傩尊者。 观音迎了上去,阿傩尊者给观音施礼,低声道:“佛祖着东值岁佛二人来护唐僧过岭。”观音大喜,道:“我佛慈悲。” 阿傩将此事交代了,便独自西去,东值岁佛两个也不和观音搭话,凭空隐了身形。观音见唐僧有人护着,自己正好回南海整治英招、泰逢两个,好叫他们死心塌地为自己搜集大五行阵法所需之人。 唐僧经此一难,一言不发,坐在马上痴痴呆呆任由西去,假悟空满腹心事,还在琢磨英招和泰逢一事。 观音升至半空,忽觉此事有些纳闷,自己在齐天岭北麓乒乒乓乓打了一阵,怎不见岭中高手出来阻止? 如来只说他叫人缠住齐天岭中人,唐僧必能安然过岭,却不知他派的是谁,看眼下行程,要过岭还需许多时日。想到这里,观音心中有些忐忑,齐天岭若知道自己擒了英招、泰逢两个,还不知将作何反应。 但自九头虫突兀失踪后,自己手下实无人手可用,搜集五行之人这事如此隐秘,纵连龙女木吒也不能告知,以免走漏了风声,惹如来不喜。 而今靠这两个箍子,泰逢、英招应无不从之理,既然已经擒了,再想多也是无用。佛门和齐天岭本就是对头,还指望攀什么交情不成? 观音一路边想边向南面飞来,忽然感觉到,自取经一事启动以来,自己再不是那个逍遥自在的观音菩萨,而成了一个隐隐被控在股掌之间的奔劳之徒…… ……………………………………………… 天庭之上,三十五天玉清宫中,老君来寻元始。 元始道:“师弟既来,必定有事。” 老君道:“不错,今日之事不小。” 元始道:“事大事小,因人而定。” 老君笑道:“唯有造化事大,余者不谈。” 元始沉吟道:“你说的可是阴阳神猿一事。” 老君道:“师兄神机妙算。” 元始道:“哪有什么神机,七神猿现已寻着六个,唯有阴阳神猿杳无音信,我也是猜测而已。” 老君道:“六个?师兄知道通臂神猿去处?” 元始道:“初时不知,那日地藏王菩萨与我通气,我才知通臂神猿便在幽冥地府之中。” “地藏王王菩萨?”老君不解问道,“他寻师兄有事?” 元始点点头,道:“地藏有入世心。” 老君仍问道:“入世便入世,又与师兄何干?” 元始道:“有入世心,并非入世。他找我来,却是求我一件事。” 老君问道:“地藏高深莫测,他还有事求人?何况即使他不求,幽冥有事,三清亦不会旁观。” 元始道:“他之所求,并非为自己,而是为了悟空。” 老君道:“这却更怪了,悟空机灵乖巧,又有齐天岭相帮,纵使有难,我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老君想了想,忽地脸色一变,道,“难道那人……” 元始道:“或许地藏言之有理吧,总之他教我救悟空一次,我却不知他所指为何。” 老君有些云里雾里,道:“地藏如何能预知未来之事?” 元始微笑道:“师弟,你今日怎地了,地藏虽不知,还有谛听在。” 老君恍然大悟,道:“定是谛听听见了什么!” 元始道:“既然地藏开口,我自然无不答应之理,你若见悟空有异状,可要速来告知。” 老君点点头,道:“师兄,阴阳神猿便是西去取经的唐僧,这个你可知晓了?” 元始微微诧异,“唐僧?” 老君道:“正是!此事我有许多不解,如来既然雪藏阴阳神猿许多载,为何要将他在此刻放出来!他必定知道,七神猿散布天地间,唐僧一出,必会被人发现!难道他还有什么把戏么?” 元始道:“灵明神猿身份,如来自然早就知晓,但他任由悟空所为,不管不问,自信满满,这事本就可疑。” 老君道:“正是,如来丝毫不忌讳悟空与通风等人接触,也不惧悟空知道神猿之事,他真的不怕悟空醒来么?” 元始想了想,道:“灵明胜混沌,胜其上天之空灵,胜其下大地之实,他哪有那么容易醒来?” 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三四三、金生水 老君道行虽也极高,但终非元始能得盘古精气,有许多道理却是难以明悟,他听元始这么一说,又紧接着问道:“那阴阳神猿又作何解释?” 元始道:“按我心中之理推测,人之阴阳与天地同,以天而论,日为太阳,月为少阴,此天之阴阳。若视太阳为阴阳神猿之醒,则太阴为阴阳神猿之寐。而天地之光永恒不灭,故太阴也非晦暗之极。” 老君听完道:“师兄所言,那阴阳神猿却是常醒着的?” 元始道:“并非如此,总之他与灵明或是两极,灵明难醒,阴阳易醒,这或许便是如来将阴阳神猿牢牢握在手中的道理。” 老君摇头道:“仍是不懂,如来让阴阳和灵明两只造化神猿聚在一处,必有蹊跷。” 元始笑道:“你来问我,我又问谁?阴阳神猿到了齐天岭,得了通风感召,他懵懂迷离,只怕此时正是最苦之时。” 老君道:“我倒是想的简单了,只道七神猿相聚,便能聚齐一分造化之精,大有益处。” 元始道:“益处是有的,但此际不是时机,七神猿均曾受了重创,即使通风王禺两个,也并未完全醒来,许多忌讳是不知的。” 老君道:“还有忌讳?” 元始道:“不错。方才我只说了一半,天之阴阳已定。若以地论,水为太阴,火为少阳,故阴阳神猿遇水则寐,遇火则明。至于五行相生相克,可繁复得很,他七个若到了一处,是福是祸还说不定,除非全都醒了,那才稳妥。” 老君听得一激灵,喃喃道:“遇水则寐,遇火则明?”他忽大声道:“聪明神猿岂不就是属火?他两个此时还真就遇上了!” 元始道:“聪明神猿也是未醒,遇上又有何用?” 老君笑道:“看来是我心急了,只是灵明神猿今世气运不错,我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元始道:“灵明乃神猿之首,造化神猿都要靠他才行。” 老君指了指自己的葫芦,笑道:“他在里面享造化呢!” 元始一怔,道:“什么造化?” 老君将西天灰衣老僧疑似三千诸佛之事连并王母玉帝求元始放出七十二金仙一事说了,元始指指老君无奈笑道:“多此一举。” 老君道:“师兄赐教。” 元始道:“灵山造化炉我虽未见过,但料想与天庭这只大同小异而已,造化炉中有无穷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来想是炼制日久,窥破了阵法之妙要,才敢换三人出来。三千诸佛缺了一个,那阵法都有一朝尽毁的可能,因此只不过是‘换’而已,你可明白?” 老君笑道:“我自然明白,故此才答应玉帝。无论西天还是天庭,多了三个混元金仙出来,都与大局无碍,但师兄只略施小术,便可换三颗蟠桃,倒是值当的很呢。” “三颗蟠桃?王母好大魄力!”元始道。 老君点点头,道:“正是,连我也吃了一惊。看来自上次瑶池之议后,玉帝再不愿向西方示弱了。” 元始道:“紫微、真武不错,他两个若铤而走险,那可是坏了大事。” 老君道:“紫微真武也非投诚,但只他两个不添乱,玉帝便安心许多了。” “那是自然,一个是统领天下星宿的北极大帝、一个是万鳞之长的祖龙,这两股势力谁敢小觑。” 老君道:“看来师兄是答应了。” 元始道:“你连桃子都拿来了,我又怎能不答应?不过此举甚善,天下造化虽多,但对造化神猿来说,又有什么能比得上蟠桃呢?” 老君又道:“以师兄来看,三千诸佛最多能换出几人来?” 元始道:“造化炉中阵,有难有易,如来换出的定是最外层的,我未见那炉子样式,不敢断言。但天庭这个造化炉,我却有把握换出大衍之数来。” 老君颇为吃惊,道:“五十人?” 元始点点头,道:“不过灵山既然换出三人来,天庭也三人即可,多而无益。” 老君道:“师兄所言甚是,不过我若再说一事,恐怕你便不这么想了。” 元始道:“还有何事?” 老君面色凝重,将悟空探到子母河相连的佛门地狱一事说了出来。 元始表情肃然,听完这事道:“如此说来,本钵三国之难,定与此有关了。” 老君默然点了点头。 元始叹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而入圣者仅是混元至圣一名而已,若从心而论,却无人能担当得起。” 老君明白元始的心思,西天有圣人,三清也是圣人,但西天圣人出手灭了凡人百姓,这已经脱出了“不仁”的范畴,与滥杀无异了;而三清闻得此时,心为之动,连元始都为之动容,亦非圣人所为。 元始道:“西天聚这许多造化,无非造化炉炼制所需,你应问问燃灯,三国之难缘起何处?” 老君道:“谨遵师兄之命。” 元始半响不语,看着老君的葫芦,道:“悟空啊悟空,你可莫负这许多人的心意!” ……………………………………………… 悟空此时正是其乐无穷,一颗蟠桃下了肚去,全身造化游动起来,愈行愈快,如金丝一般在体内穿行,这穿行却无丝毫痛感,反而有说不出的痛快。 随着蟠桃造化之力的散发,造化之丝渐渐凝实相汇,变作条条金线,又过片刻,成了一条条金色箭矢。 悟空只觉自己这具身体似是成了虚空之所,一道道金色箭矢在体内纵横,乱无章法,偶尔两道箭矢撞在一处,便合成一根。 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箭矢越来越少,自然金色造化越来越浓,聚在一处,却成了齐天棍模样。悟空心中纳闷,以意念将这根棍子舞动了起来,他也不刻意为之,只任由思绪流转。这条齐天棍就如有人御使一般,渐渐舞出了一道棍法,悟空心中大为惊诧,这棍法与齐天棍法大致相仿,却又多了许多变化。 悟空思绪不停,造化汇成的齐天棍舞了足有半个时辰,便又从头开始,原来是一路棍法使完。悟空喜不自胜,原来齐天棍还可以这样来用,棍棒原本是至刚之物,悟空先前虽知齐天棍可变幻无方,但自己为了掩盖齐天棍本来面貌,只能将他当做金箍棒使用。 这一路棍法软硬兼施,招招精奇,忽而前半招还至刚至猛,后半式却又化作绕指柔。悟空忽地想起了一句话来,“大柔非柔,至刚非刚”大概便是这样吧。 悟空将这路棍法牢牢记下,心意动处,这根造化汇成的齐天棍忽地散作丝丝造化,重回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当中。 此时,一股锐金之力在体内激发而出,全身如细针微刺,麻麻痒痒的极为舒服,而全身造化蒙上了一层白亮的金色光芒。 金光照射之处,似将悟空全身淬炼了一遍,悟空原本就是金刚之躯,此际又多了一种极强的柔韧。悟空心中寻思,这恐怕与那一路奇妙的齐天棍法有关,至刚至柔之理在蟠桃造化的侵润之下,不止深植自己脑海,更是化虚为实,于肉身也大有裨益。 此时,悟空只觉自己御金神通更上一层,他仔细回忆蓐收传授他的各式兵刃,此时顿觉,原来非止棍法如此,哪一种兵刃法宝若悟到极致处,不是刚柔并济呢? 悟空静静思考御金神通的至理,越来越觉得这个道理正确无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躯一震,心中狂喜,自己终于突破了御金神通的最后一个关口。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番,忽觉体内造化又如怒海狂涛般激荡起来。 一时间,悟空也分不清这身造化是舟中之水,或者自己这具肉身是水中之舟。 既然有水,那便是施展御水神通的时候了,悟空心意一动,将御水神通施展开来,此时奇事迭出。 这一身造化,本来汹涌澎湃,似是万丈泄洪在寻找出口,悟空一施展御水神通,全身造化忽地静了下来,随着那颗蟠桃造化之力的散发,颜色由浅至深,到最后竟成了淡黑色。 悟空体内那颗混元道果原本是黑白赤青四色光晕,此时却全成了淡黑色,这是好是坏?悟空心中稍有些忐忑,不敢妄动。 他既不动,造化亦止,悟空和体内一切造化似是有了默契。他之前虽也能驾御造化流动,但从无此际这般念出法随。良久,悟空脑中渐渐清明,这一丝丝的淡黑色造化,在他眼中成了流动之水,这水,似是花果山水帘洞门前倾泻而下的瀑流,似是三界中映出自己第二本相那一片静谧之湖,似是鲲鹏口中汹涌的汪洋,似是无支祁给自己的那团北海水精…… 忽而悟空脑中又现出了初下花果山,赤足行至北俱芦洲的场景,空中落雪、山河冰封; 那一日金皘山前的偶逢落雪,旧貌新颜…… 那一日子母河中的造化涌动,似清实浊…… 那一日幽冥地府中黑水暗流,似凝似融…… 忽而,那黑色的凝深流离,渐渐有了光彩,渐渐变成南海龙女的眼眸,正定定望着悟空……(未完待续) 三四四、杀龙树 悟空心神一震,怎么这个要紧关头会想起龙女来,他凝神运功,教那丝丝造化都入了下丹田处混元道果之中,仔细探查这颗混元道果,悟空才觉出,原来并非通体变作淡黑色,只是白青赤三色被掩盖在黑色光晕下面。 这颗混元道果随着造化汇聚而来,以微不可觉的速度慢慢变大,而淡黑色造化一入混元道果,便湮没在其中不见。混元道果将这些造化尽数收了进去,又现出了白黑青赤四色来,还有一丝极其微小的土黄色游丝掺杂在其中,那便是悟空在金皘山雪中悟出的土系神通根苗。 当体内淡黑色造化一干二净之后,这颗混元道果也比先前大了半分,上面四色光晕流彩,白黑二色颜色更加分明。 悟空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御水神通也更上了一个台阶,不由得心中有些震撼。这一颗蟠桃所含的造化之力,竟有如此磅礴雄厚,仅仅一颗,便使五行中金系、水系神通圆满。 他正想着,忽觉混元道果异变,这颗圆滚滚的四彩之珠,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从这缝隙中,钻出了一颗翠绿晶莹的幼苗来。 这株幼苗乍生时,仅是一枝两叶,须臾间便抽新绽绿,散出许多枝叶来。悟空一惊,难道那颗蟠桃之力仍未用尽? 这幼苗越长越高,悟空惊奇地发现,这……竟是一棵桃树!难道自己身体中能养出蟠桃树来?想到这里,悟空心中无比激动。养桃树,结蟠桃……这么算来,自己还愁没有造化吗? 忽而,这棵桃树渐渐换了形状,成了句芒的长生树,枝蔓蜿蜒,无穷无尽。桃树不见了,悟空稍有些失望,他思绪顺着长生树末端轨迹游走,自己进入了一个玄妙的状态之中。 长生树的树梢无限伸展,这道轨迹怎如此熟悉?原来自己在句芒长生树上,便是这样一步步攀爬过来的,此时悟空神游在外,感触更深。原来木系神通说到底,还是连绵不绝生生不息,只是人之法力有限,如何能无穷无尽? 看见这个长生树的生长,悟空隐隐有所明悟。起初他以为,木系神通修至极致,便可在体内自成循环,才有无限长生之效,此时看来却非如此。自身再如何循环,也不可能做到永恒,这颗长生树之所以没有尽头,乃是因为有一颗种子藏在混元道果之中。 自己现在自然没练成种子,眼前所见都是意象而已,并非真实存在,但悟空深信,若真能在混元道果中炼出这颗种子来,或许真可拥有生生不息的法力。他现在才知,木系的法术神通,其实仍只是皮毛功夫,最深的奥妙,原来藏在此处。当然,回去之后,还要请教句芒,来印证自己的想法。 便在悟空明悟的那一刻,长生树便停止了生长,树梢上,缓缓开出了一朵花来。这朵花殷红无比,花瓣无风自动,在悟空体内摇曳如一朵微小的火焰。 不,就是火,赤色火焰由小变大,顷刻间,整株长生树都燃着了起来,火树绚丽,却难久撑,不一会便无了树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海。 这片火也是虚象,悟空内视己身,不一会便神色凝重起来,这片火海中,竟然映出了灵山上的场景! 一人端坐大雄宝殿正中,正是当今治世之尊如来,阶下五百罗汉分列两旁,又有诸多金刚尊者在如来身后侍立。 一人身着寻常僧衣,站在阶下,他看似地位不高,但人人不敢与他直视,他举手投足之间,竟有指点江山的气势。悟空看见这人,心中一震,这僧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前世龙树菩萨! 如来看向龙树,眼中颇多赞许之意,近百年来龙树为佛法东播立下汗马功劳,当真出乎他心中所期,若照此进程,大乘佛法传遍天下之日不远矣。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道:“出来!” 如来听到这声音脸色剧变,身后八大金刚见来了圣人,一齐站出,欲出殿阻拦。如来一摆手,苦笑道:“你们,拦她不住的。” 如来于莲台上飞身而起,须臾到了殿外,只见一女道姑凝立云端,眼中漠然神色投向大雄宝殿。 如来迎在女道姑身前,道:“玄女,你这是何意?” 玄女?这人竟是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道:“无他,我想通了!” “想通了,又怎样?” 九天玄女投向下方的目光收了回来,移在如来身上,如来被九天玄女这一眼盯上,便觉浑身不自在。心中暗道,这是什么法术? 九天玄女道:“龙树便是灵明,是也不是!” 如来惊诧道:“你怎知道?” 九天玄女不答,又问道:“阴阳亦在你手中?” 如来心中巨震,他欲借灵明之智传播佛法,这虽是个大秘密,但他也知道瞒不过许多高人。但阴阳已转世多次,自己始终将其雪藏在浮屠塔中,九天玄女怎会知道? 九天玄女仿佛一眼便能看穿如来内心,道:“果然如此!” 如来道:“玄女,天下与你何干?” 九天玄女道:“之前或许与我无干,但是……”她眼帘垂下,似是在回忆什么往事,半响才抬目道,“一切造化之事,都与我有关了!” 如来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是盘古,是鲲鹏,是造化神猿?” 玄女摇了摇头,道:“你放手吧,造化无人能控!” 如来眼中露出讥笑神色,道:“无人能控,偏我能控!” 玄女道:“我要带灵明走。” 如来道:“他不是灵明,是龙树,龙树菩萨!” 玄女皱眉道:“你施了什么法术,教他失了本身?” 如来道:“你岂不知我之能?” 玄女道:“弄造化者,必得报应!” 如来似是有些不耐烦,道:“玄女,莫要忘了你是如何过了会元之厄的。” 玄女静静道:“有生便有亡。” 如来道:“有我在,能保你永世无虞!” 玄女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不懂造化。” 如来再也不能自制,冷笑道:“你带不走龙树的,他此生只为播扬佛法而生,带走他……与杀他有什么分别?” 玄女面无表情,道:“那我便杀了他!” 如来一怔,笑道:“杀造化者,造化弃之!” 玄女道:“我助他转世,教你再不能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若能如此,我舍此身也值了。” 如来喝道:“你为何偏要如此?为何偏要与我作对!” 玄女道:“你视天地为棋局,却不知自己已成棋痴,早晚你会葬身在此局中!” 如来讽刺之意更浓,道:“纵天地倾塌重归混沌,我亦有脱身之法,孰能奈我何?” 玄女不答,转身投入大雄宝殿之中。 如来却不阻拦,只见大雄宝殿中飞出两个身影,二人一齐攻向玄女。这两人在西天地位卓绝,一身修为更是深不可测,玄女以一敌二,急切间却也占不到便宜。 缠斗一阵,玄女一扬手,抖出一个白亮亮的圈子来,如来惊喝道:“快退!” 那两人听如来提醒,急忙抽身退出几十丈远,玄女逼开二人,径直冲入了殿中。她看着殿中温润如玉的龙树菩萨,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痛楚。 龙树看了玄女一眼,温和道:“你心有障!” 玄女早知龙树不畏生死,逢人便传佛法,更是痛恨如来作为。她知杀如来无用,唯有先杀龙树,才能叫释教大乘佛法暂缓东传。 玄女深深看了龙树一眼,道:“忘了今世,寻你本来面目去吧!”说完狠下心肠,一掌击在龙树头顶,一个大德高僧就此身殒。 玄女伸手在龙树头顶虚空一抓,便飞出了大雄宝殿,直往东面而来。 如来见玄女无了踪影,默然回殿,眼望龙树尸身,慨然叹道:“可惜,可惜!” 阿傩站出来,心惊胆战问道:“师尊,为何不阻拦那人?” 如来摇摇头,道:“阻不住的。”说完这话,他嘴角竟露出了一丝笑意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如此也好,我倒要看看,下一世,还有谁能阻我?” 看到此处,火海一阵涌动,赤色火焰尽都变作紫色,画面消失,只有熊熊的火光燃烧。 悟空看得心中愤懑,这一幕自然是九天玄女杀自己前世龙树菩萨的那段经历了。 原来自己前世却如金蝉子一模一样,被如来所控。自己还一直纳闷,为何阴阳神猿转世始终是人身,为何自己前世为人,今世为猿,原来这一切都是如来施了秘法所致。 九天玄女不愿如来掌控造化,自然是因为自己得了盘古造化之目的传承,造化之心,一脉相承,她不惜自己身殒,也要将灵明杀了,不,不是杀,应该是将灵明解脱出来吧。费了如此大的代价,这么做,值吗? 玄女手中拿着的那个圈子,怎么与王禺的斩神圈几乎相同,难道王禺会是九天玄女的徒弟?啧啧,怪不得王禺说他师尊地位不比元始稍逊,这来头果然不小!只是玄女这个圈子后来到哪里去了,为何不传给王禺,而要他自己从头炼制? 玄女杀了龙树,伸手在虚空一抓,这个动作看似多余,悟空猜想,只怕这一招已将灵明的魂魄握在手中了。灵明神猿能得花果山洞天福地滋养,能入九窍八孔仙石之中潜修,十有八九是玄女为自己寻的好地方! 看来,自己不知不觉间,也欠了九天玄女一个大人情啊,否则自己恐怕和唐僧一样,仍是在如来的摆布下浑浑噩噩度日。(未完待续) 三四五、 诘难生 忽地,悟空想起了嫦娥,九天玄女留下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儿,三清知道,如来恐怕也不会不知吧。 从如来表情来看,他对九天玄女还是颇有忌惮之心的,为何他不在嫦娥身上打些主意,或者说如来已经试探过,嫦娥与九天玄女毫无关联? 自己总觉得,九天玄女这样的人物怎会慨然赴死,只是,若不是嫦娥,又会是谁呢? 悟空越来越觉得,现在佛如来与三清之师如来联系越来越多,听了如来与九天玄女的对话,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如来是死心塌地要将灵明和阴阳两只神猿牢牢把控,前世因玄女之故搅了局,今世又安排取经一事,七神猿中以灵明为首,阴阳次之,看来有许多隐秘之事如来比神猿知道的还清楚。若说他是此会元土生土长的人物,悟空可真有些不信了。 如来说“玄女,你忘了如何脱出会元之厄的吗?”又道“即便天地重归混沌,我也有法脱身”,以如来如今修为,恐怕尚不及麒麟凤凰三清,为何有如此大的把握说这些话。难道是他助三清和玄女脱出上一个会元之厄的,难道造化炉便是他制出来的吗?他既然有那么大本事,为何行事还要顾忌甚多? 这两个如来若是同一人,三清恐怕早就坐不住了,悟空突然有一个奇特的想法,会不会是现在佛如来传承了那个如来的记忆,却没留住修为呢? 如来无力留下九天玄女,连交手的想法都没有,显然是功力未逮,而玄女也不杀如来又是为何?她怎么不将入来杀了,斩草除根呢?这事儿可是越来越解释不通了。 可怜龙树,直到身殒也不知自己这一生竟为虎作伥,若不是他是灵明神猿转世重生,若不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个秘密恐将永远深藏了。 悟空由龙树想到阴阳神猿,他也不知转了几世,不知如何生,不知如何死,却比龙树更惨上百倍。 造化无错,神猿无错,偏偏要受这样折磨,悟空心中愤懑至极,不由腾起了一股心火来。 忽见这一片紫焰颜色渐渐转淡,悟空惊奇地发现,自己这一股无名业火,分明便是祝融说过的“鬼焰”,祝融说鬼焰要去九幽深处寻得火种,才能在体内生根慢慢锻炼,自己刚才极为恼火,竟凭空生出鬼焰来,这岂不是一件奇事? 悟空想了想,若只是恼火只怕还不行,这其中只怕还有蟠桃造化之力。这一颗蟠桃,给悟空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不过片刻,体内紫焰尽都转作鬼焰,被悟空收入混元道果当中,他经历了金水木火之五行相生,而今四种圆满,收获已是极多。 但见混元道果中有一丝土黄色造化游弋而出,孤零零漂在体内虚空之中,似是被金木水火压迫而出一样。 须知五行相生相克,却也并非绝对,俗话说水来土掩,若按常理推断,土自然能克水。但水势若极强,亦能毁堤决坝,这叫做五行相侮。 悟空看着空中这一丝土系造化,顿觉自己修炼走了极端,余者皆强,而土系最弱。要习玄空法秘诀,必要五行同修才成。 悟空忽起一念,老君说他这炉中时光流速极缓,自己何不在这里修炼后土传自己的那套口诀,借助蟠桃之力,或许能有奇效也说不定。 那篇口诀早已烂熟于心,悟空盘膝而坐,开始默念起来。 …………………………………………………… 齐天岭中,通风与麒麟相对而坐。 麒麟朗声笑道:“我却看不出来,英招做戏倒也真像。” 通风道:“却不知观音能不能看穿这一计。” 麒麟道:“心疑是必定要有的,只是观音自恃那箍子是万全之物,必定不会在意。” 通风道:“前辈不出手阻拦下,倒有些反常了。” 麒麟笑道:“北麓距此甚远,我一时失察也是有的,她欣喜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心疑。” 通风点点头:“观音做梦也想不到,我有法子破了她的金箍。”他又转向麒麟道:“取经人那边,还是暂缓动作为好。” 麒麟道:“为何?” 通风道:“唯恐引来大神通之人,揭穿假悟空面目。” 麒麟道:“那便教他们平安过去,反正西方祭赛国荆棘岭,都是齐天岭地界。若要拦他们,也待悟空回来再说。” …………………………………………………… 唐僧一行四人拜辞了观音,仍向西北行来。经上次一事,众人心中皆多了许多警惕之心。假悟空来冒充悟空,虽然只为做戏,但他也只盼着平安无事才好,万一教人揭穿了面目,悟空处境可就极其不妙了。 行了几日,唐僧见前面有一座村舍,道:“徒弟们,这些日子甚是疲累,你看前面那处村舍,炊烟袅袅一片平和之气,定是好人家。” 假悟空道:“师父,小心为上,我先去探探再说。”他说罢腾云近了村庄,见有两个老者正在村头大道边上下棋,另有一老翁在旁观战,假悟空落定询问:“老丈,此处是什么村庄?” 下棋那两个头也不抬,观棋这个扭头看了假悟空一眼,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你是,是猴子,怎还会说话?” 假悟空暗道,此处离齐天岭也不远,难道这几个老头活了偌大年纪,却没见过妖怪么?他便道:“天下精怪也不少,这又有什么稀奇?” 这老翁手抚胸口道:“都是听说,哪有见到真的。” 假悟空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便又到村中转了一遭,也无异常,这才回来寻唐僧,道:“师父,确是好人家。”唐僧大喜,于是催马来到村口。 那三个老者此时正收拾棋盘往回走,村中道路甚窄,三个老者并行,几乎将这条路占了,正挡在唐僧马前。 偏偏这三人行得又极慢,唐僧腹中饥饿,却又不好催促。倒是乌平有些急了,一跃到了前头,先施了个礼,然后道:“三位老丈,可否稍稍移步路旁,叫我师父先催马过去?” 一老者看了看乌平,又回头看了看唐僧,问道:“你比他年长许多,怎还叫他师父?”唐僧本不是乌平师父,但乌平又怎会啰嗦解释,便道:“我师父乃是大唐圣僧,德行兼具,佛法精深,这可不是能以年龄论大小的。” 这老者面露喜色,道:“佛法精深,那可要称一声师父了,敢问一句,你们可是要去庄里?”乌平道:“正是正是!” 三位老者移步到了路旁,道:“我三个也是此庄中人,素喜佛经,那便回头再请教了,圣僧请。” 唐僧坐马上还了个礼,四人越过这三个老者,向前疾行进了庄子。唐僧下了马,寻一家大些的宅院走了进去,他礼数周全,自然颇讨人喜,于是用了斋饭,在这户人家歇息下来。 刚进了厢房坐定,忽听外面有人叫道:“大唐来的圣僧可在?” 唐僧开门一看,正是路上遇见那三个老者,于是施礼道:“三位老丈,贫僧起手了。”老者道:“听闻圣僧高徒曾言,圣僧精深佛法,小老儿我也曾诵过几年佛经,有许多不解之处,还望圣僧不吝赐教。” 唐僧道:“承过奖,承过奖,赐教不敢当,倒可一同谈经论道。”唐僧将这三位请到屋内。假悟空、乌平和红孩儿三人,哪有一个爱读经的,见他四个谈起经文来,不知要几个时辰,便都避让了出去。 一老者坐定,道:“圣僧可曾听说过‘圆顿’?” 唐僧点头道:“这个自然知道。” 老者又道:“素闻‘圆顿’乃是成佛之法,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唐僧笑道:“圆顿乃是大法,虽能成佛,平常人却终其一生不可得,修佛不比其他,若无根基,哪有许多天大机缘落在身上?” 老者点点头,道:“多谢圣僧,我再问一句,‘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又是何意?” 唐僧道:“万法归一,人之本来面目无甚分别,修至最后,或许只得一个佛字。但至真至理虽只一个,入门途径却千万种之多,无需刻意择选。” 又有一老者道:“圣僧所言真如醍醐灌顶,佩服佩服,我有一问存疑多年,还望圣僧指教。” 唐僧道:“老丈无需客气,但问便是。” 这老者道:“‘忏悔更不造,能拔根本业’此句何解?” 唐僧赞道:“三位老丈读得广博!” 老者道:“哪里哪里,都是潦草看了。” 唐僧道:“这一句是说,有错无妨,只要虔心忏悔,不再犯过,便能将业障连根拔起!” 老者问道:“多大罪业都可?” 唐僧道:“都可!” 老者道:“杀一国之人,再行忏悔,可否?” 唐僧一激灵,道:“那怎么可?” 老者呵呵笑道:“素闻唐王征战南北,手底亡魂不计其数,若罪业不可赦,他想是要下十八层地狱了。” 唐僧心中生疑,问道:“三位老丈高姓大名?”(未完待续) 三四六、三羽士 这老者听唐僧问起姓名来,呵呵笑道:“村野之人,早忘了姓甚名谁。” 唐僧道:“此地离东土极远,老丈如何听说过唐王之事?” 老者道:“大唐乃上邦大国,偶有些旧闻传至此处,也不稀奇。” 唐僧道:“我大唐天子安邦定国,百姓得福,这一来一往,却是功大于过,人间争斗事,岂能断章取义?” 老者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果然圣僧出语不凡,三言两语便叫老汉茅塞顿开。” 唐僧初时以为这三人乃是刻意为难的,听这么一说,确是真心求教,自己倒是想多了。 又另一老者问道:“敢问圣僧,‘不以有行,亦不以无行’又是何意?” 唐僧想想道:“莫着相,一切顺其自然。” 老者道:“这可是‘道法自然’?” 唐僧一听,提防心又起,道:“我佛门讲的是因缘,与道法自然另有不同?” 老者笑道:“圣僧才说顺其自然,这时又不认了。” 唐僧道:“这位老丈,你倒是读佛还是读道?” 这老者道:“我与他两个不同,他两个读佛多些,我却读道多些。” 唐僧道:“道门**,颇多自相矛盾之处,若老者不弃,贫僧愿为释道。” 老者道:“愿聆高论。” 唐僧道:“道门者,称道也,敢问老丈,天上地下,唯道至极最大,更无大于道者,这话是对是错?” 老者道:“自然不错。” 唐僧笑问道:“世人都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既至极最大,为何法自然乎?若以此论,自然才知至极之法!” 老者道:“道法自然,道即是自然,自然即是道也,道法仍是最大。” 唐僧道:“好,道法自然,老丈说自然即是道,然天法道,亦为道即是天;地法天,亦为天即是地;人法地,亦为地便是人。照此而言,人、地、天、道、自然皆为一类,既然如此,人何须修道?” 老者道:“圣僧所言,实强词夺理也,道虽最大,然其理出于自然,其余人、地、天等等,岂能一概而论之?” 唐僧又问道:“道门《西升经》曾云,‘虚无生自然,自然生道,道生一,一生天地,天地生万物’,敢问老翁,可有此论?” 老者心道,你乃是佛门子弟,如何敢拿道经与我辩论?于是道:“这是自然有的。” 唐僧道:“敢问老丈,道在何处?” 老者道:“归根结底,道自虚无中生,天地间至理皆为道,你问在哪里,我却是也知也不知。” 唐僧又问:“何为也知也不知?” 老者道:“我随手一指,便是道之所在,但你若不信,自然不服,故我知,在你这里便是不知了。” 唐僧道:“我既读过《西升经》,自然不会强辩,你说道在那里,那便是在了。我要问的是,自然因何而生,道又因何而生?” 老者一怔,道:“先于天地之前,自然是无因而生。” 唐僧道:“既是无因而生,是正是邪?” 老者道:“自然是正!” 唐僧道:“无因是正,有因是邪乎?” 老者急摆手道:“哪有此论,不通不通!” 唐僧笑道:“好,不纠结于此,我再问老丈,先前只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西升经》又云‘虚无生自然,自然生道,道生一,一生天地’,对照比较,‘虚无’自何处来?‘一’又哪里去了?” 老者不由得语塞,《西升经》也是道门经典,自应无错才是,但这处怎和老君法义稍有出入,偏偏这出入又被唐僧寻见,自己却答不上来。 老者赞道:“不想圣僧对道经如此熟稔,老朽甘拜下风。” 唐僧见老者服输,他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脾气,便笑道:“口舌之争无益,老丈无需如此。” 老者道:“可惜啊可惜。” 唐僧不解道:“可惜什么?” 老者道:“你若是庸庸碌碌之辈还则罢了,我见你聪颖异常,若取得了西方真经,东土道门危矣,故此不得不将你擒下了!” 唐僧大惊,刚才还说的好好的,怎地忽然就变脸了?他刚要呼救,老者袍袖一展,将唐僧裹在里面,三人开了门往外便走。 行至门外,三人还返身道:“圣僧不必送了。”佯作屋内有人。 三人刚出院门,只听乌平喝道:“留下圣僧再走!”原来乌平在外待了许久,也未听到屋内有声,他也未在意,论禅也有许多打哑谜的。但三老者出门来,却不见唐僧出来相送,这可蹊跷的很。他跟随唐僧日久,知道唐僧从不欠礼数,莫说一同论道者,便是遇了盗贼,恐怕都要先施个礼,故此察觉出了破绽。 三老者哈哈一笑,一人大袖飘飘向八方一扫,整个村舍消饵于无形,原来却是道门幻术。假悟空和乌平心中大惊,这幻术也实在太过逼真,竟连自己也骗了过去。而那刚才端茶送饭的,都化作道童模样,将假悟空三人围在当中。 假悟空心中恼怒,他才跟了唐僧几日,便两次失察,挥起手中铁棍便朝一老者砸去。那老者袍袖一抖,将铁棍裹住,假悟空顿觉铁棍失衡,急忙收了回来,喝道:“厉害!” 乌平化出了巨龟真身,铺天盖地压了上去,那老者面上带笑,亮出一柄拂尘来,横空将乌平扫落在地上。乌平喝道:“快去请南海观音!” 假悟空再不敢迟疑,飞身而起,向南海飞去。乌平忍痛起身,和悟慧一起护住马匹行李,那三个老者也不在意他两个,变幻出三个蒲团来,丢在地上坐下,道:“南海观音,那是什么东西?” 他三个刚刚坐定,忽见东边飞来二人,打头的正是东值岁佛,跟在他身后的叫西值岁佛,他两个本来护着唐僧,但见唐僧进了村庄住下,便也没在意,只在远处遁了身形。不想这村庄却是道教极厉害的幻术,他两个也没瞧出来。听到这边打斗声起,才知道出了大事。 东值岁佛上前喝道:“尔等何人,为何拘起取经圣僧!” 一老者上前道:“我等乃是道门羽士,看不惯取经之事,便来阻拦,怎地?” 东值岁佛道:“尔等何德何能,敢阻佛祖大业?” 老者道:“我眼中唯有三清六御,甚么佛祖,与我无干!” 东值岁佛也知多说无益,亮出降魔宝杖来攻了上去,这老者见东值岁佛修为远胜假悟空和乌平两个,掏出拂尘来凝神以对,二人升至天顶,斗在一处,西值岁佛手持一根降魔杵,也寻个老者厮杀在一处。 剩下那老者便是擒唐僧之人,他傲立当场,自忖必胜,但见天上四人斗了半响,也不见胜负高低。那两个老者虽修为高深,但东西值岁佛也非寻常角色,这一遭打得天昏地暗,正是棋逢对手。 地上那老者便要上去相助,忽听东边一声叱喝:“尔等大胆!”还未见人影,一道绿光闪过,已朝地上这老者缠了过来,正是观音菩萨。 观音正在普陀落伽山说服泰逢英招两只神兽,眼看便要收他两个归心,哪知悟空匆匆来报,说唐僧再度被擒,她心中怎一个恼火了得。于是将御箍儿的法决传了龙女,这才放心前来。 老者心中一凛,一抖拂尘,和观音杨柳枝绞在一处,观音喝道:“尔等受了何人指使,敢来挟持唐僧?” 老者只觉一股阴柔法力自柳枝传来,自己胸口窒闷至极,哪里敢分心说话。观音轻轻一抖,松了柳枝,道:“也只稀松平常,道门都出你们这等恃强凌弱的么?” 老者脱了束缚,才道:“非是惧你,只因分心护着这无辜和尚。”他袍袖一抖,将唐僧放在地上,道:“你若能胜我,我便放他过去!” 观音道:“好!” 老者腾跃在半空,喝道:“我看看菩萨有何大能。” 观音见这老者受不得激,竟然将唐僧放了出来,于是放心许多,便收了柳枝,道:“我只空手降你,如何?” 老者冷笑道:“试试便知!”他双手一倒,却将拂尘倒提起来,那一杆铁柄也不知有多重,挥着朝观音砸来。 观音伸手一捉,铁柄正落在手心,但觉掌心火辣辣疼痛,心中颇为吃惊,原来这老者方才还真未尽全力。从他担心伤着唐僧性命来看,十有八九便是天庭派下来的,做事也知道轻重。只是这三个道人面孔极为生分,自己可绝对没见过,什么时候天庭又出这样的高手了呢? 那尘柄虽击中了观音,却被观音一把抓住,老者夺了两下,纹丝不动,于是索性弃了拂尘,使手指虚空花了几道。 观音既然说了空手迎敌,也将拂尘丢了,笑道:“你可是茅山来的,学画符么?”老者哼了一声,念个法咒,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虚空中现出一道五彩雷光来,劈向观音。 观音心中惊诧,自己也见过道门符咒,都是画在黄纸上才能有用,这道士竟能虚空画符,这本事可实在了不得。 她见雷光袭来,不得已托起手中杨柳净瓶迎了上去,这道雷光击在净瓶之上,又是一声巨响。 明天破百万喽,要要要!切克闹!(未完待续) 三四七、牛先锋 观音手中净瓶有万钧之重,却也被这雷光击得一晃,而道士见观音一幅游刃有余的模样,心知自己恐怕非她对手,于是收手道:“阁下是什么菩萨?” 观音道:“南海观世音。” 道士喝止空中二人,对观音道:“领教了。”他带着那两个道士扬长而去,观音知道追他们费力的很,即便追上了也难擒得下,便来到唐僧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僧只稍微受了些惊吓,身子却无大碍。 观音叹口气,规劝道:“莫近生人哪。”唐僧拜倒称:“弟子谨记!” 观音又将假悟空叫了过来,道:“这一路行来你也未出纰漏,这几日接连失察,齐天岭中巨妖横行,你可莫要有轻敌之心哪。” 六耳猕猴心中稍有不忿,他始终不服悟空,听观音这么一说更是起了比较之心,于是道:“菩萨放心,这两次是弟子之错,若再有一次,我愿受责罚。” 观音又叮嘱了几句,看了看东西值岁佛,道:“有这两位暗中保护,再小心些便无大碍,我暂回南海有事,即日便回。” 唐僧几人又拜辞了观音,再起身时,发现东西值岁佛二人已不知去向。 观音缓缓向南海飞来,心中却思绪不定。西天有三千诸佛,天庭有**金仙,这些她都是知道的。自己在东西天行走,少有不认识的仙佛,但刚才那两个佛祖和三名道士,自己却从未见过,难道**金仙中也有人出来了? 观音行着,忽地投向西边来,如果**金仙真有异动,还是和佛祖知会一声好些。 ……………………………………………… 荆棘岭以西,大禹率后羿、九灵元圣等人一路西进,途经本钵国时,只见一地焦土,偌大一片国土中,竟无一个活人留下,心中忿恨不已。 他们虽不知此事是谁人所为,但思来想去,八成和西天脱不了干系。大禹本想适可而止,只占几千里便划界而住,以免与西天有过激冲突。而自本钵国一难之后,竟有了直入灵山的冲动。 大鹏身为先锋,自然先去前面打探,他兜了个圈子回来,啐了一口骂道:“前面两三千里也没几处人家,却遇见一条稀柿沟,险些将我从云上熏掉下来。” 牛魔王笑道:“满嘴胡言,什么沟能臭那么远?” 大鹏道:“那条稀柿沟连绵八百里,中间原本是两山之间夹着的一条大路。山顶熟烂熟透的柿子滚落下来,也不知积了几千年,将这条沟谷填的满满登登,又雨雪风霜,经霉历夏,秽不可言。” 牛魔王笑道:“你倒打探得清楚。” 大鹏道:“为先锋者,必要身先士卒,探明道路敌情,这都是分内之事。” 牛魔王道:“非也,先锋要逢山开路、遇水填桥,你既见了稀柿沟,为何不将此路通一通,好叫后军过去?” 大鹏瞪了牛魔王一眼,道:“那种掏地沟的事,还是你去罢!” 牛魔王哼了一声道:“你若将先锋之位让我,我自然义不容辞!” 大鹏喜道:“好,我这就和大禹商量,他若无异议,从今日起,西征军先锋便是大力牛魔王了!” 大鹏飞至后阵大禹身边,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只见大禹连连点头。大鹏回来对牛魔王道:“大禹已答应了,现在起你已是先锋,快去通路吧!” 牛魔王一怔一怔地发愣,他只是故意气气大鹏,却不想大鹏真将先锋之位让了,他虽要这先锋之位,不过喜欢厮杀而已,哪里又是为了开路搭桥掏地沟? 牛魔王道:“你这家伙如此龌龊!” 大鹏笑道:“二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哪有强求你?” 牛魔王想了想道:“既然这里恶臭,那便驾云过去如何?” 大鹏道:“不妥不妥,这二十洞小妖许多不会驾云,又当奈何?何况过了此地,这里便是我齐天岭地界,齐天岭管辖之地,岂容这样腌臜污秽的存在?” 牛魔王无可奈何,一跺脚道:“哼!我便去那稀柿沟看看,究竟有无你说得那般厉害。”大鹏笑道:“一直向西便是,哥哥可莫要趁机跑了。” 牛魔王狠狠瞪了大鹏一眼,道:“待我立了此功,看你还有何话说!”牛魔王腾身向西飞去,果然不过两千多里,见一座山岭雪白,远望去如冰封雪飘,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满山柿树开花。再近些,果然有臭气袭来,柿花虽有淡淡香气,却也半点掩盖不住。 牛魔王屏住气息,到了近处去看,山岭中间竟有一条平整大路,再仔细看去,这哪里是路,乃是大鹏所说的柿泥混在一处,发酵腐臭,将原来的道路填满。 牛魔王展开身法,在高处纵览此岭,心中犯了难。大鹏所言不虚,这稀柿沟还真有八百里长短,横下里也有一二里,若将其中柿泥清得一干二净,这要多大功夫?自己虽神通广大,化出真身便可趟一条路出来,但这样做岂不沾了一身臭泥,被大鹏耻笑? 他正寻思办法,忽见岭上一处白花摇动,似是大片土地动了起来,无数柿树跟着摇晃。牛魔王艺高胆大,落了下去,站在一高枝上往下看。 他离得太近,只见一段红麟一半露在地上,另一半钻入地底,正在这里凿洞,也看不出是龙是蛇。牛魔王大喝一声:“什么妖魔作怪?”喊完了才觉不对,自己可不也是妖魔? 只见这段红麟拱起,一条巨尾自极远处无声无息袭来,卷向牛魔王。牛魔王大喜,自己只道是个苦差事,却不料这里也有仗打。 他一纵身闪过去,腾高数十丈,才隐隐见了这妖魔原形,原来是一条红麟大蟒,单一个头便有几丈宽,两只眼睛比灯笼还大许多。 牛魔王喝道:“原来是条小蛇!” 红麟大蟒也不答话,张开巨口朝牛魔王吞来,牛魔王一抖身子,化出白牛真身来,挺着两只巨角挑向巨蟒七寸,巨蟒身子转折甚慢,一个躲闪不过,便被牛魔王豁开了皮肉。 牛魔王晃了晃脑袋,道:“原来中看不中用。” 巨蟒见牛魔王近战厉害,不再靠前,离得远远便张口一吸,牛魔王哈哈笑道:“你这家伙还敢吃了老牛?” 这一口吸力甚大,百十根柿树连根拔起,都入了巨蟒之口,牛魔王站在腥风中凝立如山。过了好一阵风才止住,牛魔王道:“你修行也不易,真要寻死么?” 巨蟒看牛魔王似有停手之意,收了真身,摇身一变成一个手持软柄枪的男子,道:“你这老牛,我独自修炼,gan你何事?” 牛魔王也还了人身,道:“此处是我齐天岭地盘,如何不干我事?”蟒精半信半疑道:“你是齐天岭中人?” 牛魔王道:“怎地,不像么?” 蟒精道:“早听说齐天岭,聚天下妖魔之心,敢和天庭上仙相抗,真是扬了妖族威风。” 牛魔王问道:“你既知道,为何不也去齐天岭寻个出路?” 蟒精道:“所听不过道听途说,谁知道齐天岭是何模样,又收不收外人,又有没有所图。” 牛魔王道:“嗨!你这妖怪做的真是胆小,齐天岭中比你本事大的不下数千,你又有什么可图的?” 蟒精道:“只是……只是我方才冲撞了前辈——” 牛魔王灵机一动,装作为难道:“这事我自然不在意的,只是若被我兄弟知道,你怕要吃苦头了,除非……” “除非什么?”蟒精急问道。 牛魔王道:“除非你能以功抵过。” 蟒精道:“急切间哪里能有什么功?” 牛魔王问道:“你方才露出的可是真身?” 蟒精道:“自然是真身。” 牛魔王道:“怎会如此之大?” 蟒精道:“我也不知为何,我修为已有许多年驻足不进,身子却越长越大,看来此生也难到太乙金仙了。” 牛魔王啧啧称奇,无论是人是妖,修炼到一定境界,体型便不再增长,只以丹田中法力精纯凝厚为目的。这蟒精却不知炼的是何功法,平日修炼却都长了身子,岂不白白浪费了许多造化。便道:“你若能做一件事,我寻高人来帮你解了这个难题,管教你登太乙金仙之位。” 蟒精一听,心中大喜,于是道:“前辈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牛魔王道:“你帮我将这稀柿沟道路清了,我定会说到做到。” 蟒精听了,脸上露出为难神色,道:“前辈要清这条路作甚?” 牛魔王道:“我齐天岭大军要从此经过,这里如此恶臭,岂不有损兵将士气?”他想起一事来,忽然觉得好奇,转而问道,“咦,你在此住了多久?” 蟒精道:“也记不清多少载了,我初来时,这里确是一条大路,山上也没有几颗树。” 牛魔王又问:“你怎不嫌这气味,难道你鼻子不灵?” 蟒精笑答道:“实不相瞒,前辈闻这里是臭的,我却觉不出来,反而有些偏好此味。” 牛魔王一愣,哈哈大笑,他也想通了。天下物种各不同,彼此偏爱自然也不一样,人皆视粪便为腌臜之物,但蝇牤蜣螂却不以为然。 蟒精又道:“齐天岭大军向西作甚,莫不是要杀向西天去?” 牛魔王道:“告诉你也无妨,正是要杀向西天!” 蟒精大为激动,随即道:“既是如此大事,我拼了命也要将稀柿沟还成清明大道。”(未完待续) 三四八、破罡针 牛魔王问道:“怎地,你和西天有仇?” 蟒精摇摇头,道:“凡是人身的,都不是好东西。”牛魔王犯了个白眼,道:“那你为何还变作人身?” 蟒精低头看了看自己,喃喃道:“说也奇怪,这样有手有脚,确是方便些。” 牛魔王看看自己,道:“好坏岂能一概而论,人说妖怪为邪魔,妖怪唤人做煞星,都是胡说!” 蟒精心里自然不服,却也不敢和牛魔王争论,便道:“前辈,事不宜迟,还是先将稀柿沟还了原貌吧。” 牛魔王道:“好,让我你有何神通!” 蟒精听牛魔王这么说,抖擞精神,腾在空中化出真身来,牛魔王看的啧啧称奇,这条红鳞巨蟒:眼射红光,鼻喷白雾,两排倒钩利牙弯弯钩钩,头上又生一根长角,如玛瑙堆簇而成闪闪放光,身上红麟又如虹霓片片层层。这虽奇特,倒也当不起牛魔王一赞,奇的是,这条巨蟒奇长无比,寻常人看了,也只见头不见尾,见尾不见头,他横在岭上,竟占了两三座山头。牛魔王喝一声:“好!”便要看这巨蟒施展神通,清了稀柿沟。 便在此刻,异变陡生,天顶一人喝道:“孽障大胆!白日青天下,竟敢现真身出来?”牛魔王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僧人。 牛魔王知道不是好事,起身迎了上去,他细细端详这僧人,只见他斜披袈裟,袒出半边臂膀来,耳轮垂肩,赤足踏云,一脸怒容望向红鳞巨蟒。 这僧人见牛魔王拦在面前,问道:“尔等敢在此作恶?” 牛魔王一愣,自己不过是要蟒精将稀柿沟道路清理出来,这也算作恶了?便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作恶了?” 僧人喝道:“休得狡辩!天下妖魔哪有一个善类!” 牛魔王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喝骂道:“天下光头也没一个好东西!” 僧人瞪了牛魔王一眼,下去便要擒那巨蟒,牛魔王岂能容他过去,叱喝一声:“看拳!”斗大的拳头便击了出去。 僧人回过头来,单掌迎上,这一掌将牛魔王打得折了两个跟头。牛魔王只为警示未尽全力,免得落得个偷袭的坏名声,但这僧人力气却大的出奇。 牛魔王站定身形,问道:“你是何人?” 僧人道:“灵山大慧力王佛便是了!” 力王佛?牛魔王一听,战意陡升,他曾听人说起过西天有个佛祖,素以力大著称,自己号称大力牛魔王,早就想会一会此人,不想竟在这里遇见了。 “齐天岭,大力牛魔王,愿与你一战!”牛魔王沉声道。 大慧力王佛眉毛一挑,“齐天岭?我正要去寻尔等!” 牛魔王似是没听到,他展臂屈膝一跃到了力王佛身前,右臂横扫向力王佛六阳之首。力王佛单臂立起来架,二人双臂相交,如两个铁坨子撞到一处,发出金石相撞的闷响。牛魔王右臂一麻,皱起了眉头,这个力王佛果然名不虚传。 只听力王佛道:“妖牛力气不小!” 牛魔王怎能示弱,嘿嘿笑道:“早着呢。”他又直飞上天,头下脚上,借着下坠势头一拳击下来,力王佛双臂上架,以力对力挡了这一拳。牛魔王喝道:“过瘾!”他久未遇见敢和他硬碰硬的对手,于是将毕生所学使将出来,和力王佛斗做一团。 说起这力王佛的来由,还有从观音说起。观音见了那三个道士,即刻便禀告如来,如来听闻道门竟也派出生面孔来,佯作惊色,道:“既然这三人如此厉害,那东西值岁佛恐怕护不住唐僧!” 观音道:“本来弟子理应效力,然近日新得了两个手下,正要调教他们去寻大五行之人,故此……” 如来摆摆手道:“我已知晓,你尽可便宜行事,唐僧一事,我自有安排。”观音急匆匆辞了如来,如来端坐院中,心中少有的激动起来。 以实论之,凭西天积淀之深,佛祖菩萨尊者之数量,何须动用浮屠塔中人?如来自忖对当今玉帝极为了解,三千诸佛若动,玉帝王母必定坐不稳当,说不得便要去求元始,在**金仙身上打打主意。 其实十个八个混元金仙,根本不可能改动天地间势力均衡,但是,如来要的就是使玉帝王母心慌。果然,天庭见三千诸佛中人物出世,便按捺不住,那三个羽士拦住唐僧,不就是要证明,你西天能做到的,我天庭也能做到么? 如来初时还担心三清看出自己心意,以不变应万变,却不知这其中还有老君别有用心,以此事为条件,换走了王母的三颗蟠桃,这一番阴错阳差却恰恰遂了如来心意。 如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和灵明、阴阳取经屡屡受挫相较,这确实算得上是件喜事了。 天庭既然派**金仙出来,自己总该有些表示才好,于是如来传大慧力王佛来此,教他去相助东西值岁佛两个,助唐僧平安西行。 大慧力王佛性情耿直、嫉恶如仇,他听道教阻佛教东传,便毫不迟疑启行,行至稀柿沟,忽见山岭上一只骇人的巨蟒正在变化身形。他身为佛门弟子,怎能忝居佛位,便落下来要收了这个妖怪,这才遇见牛魔王,二人几句话不合,自然斗在一处。 大慧力王佛自诩肉身坚如金刚,却不想牛魔王也丝毫不逊于他,力王佛虽有法术,但他见牛魔王只凭蛮力与他斗,自己也便见招拆招,两人只凭气力和肉身,什么身法招式都不用。亏得他两个是在空中拼斗,否则世间还真没有什么物事能经得起他两个折腾。 红鳞巨蟒在地上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才知道牛魔王方才何止手下留情,根本就是没将自己当做对手,他若用实了气力,恐怕一招便能将自己毙于拳下。而听牛魔王语锋,齐天岭中似乎还有人比他更厉害,红鳞巨蟒想到这里,不由得对齐天岭向往之心更甚。 力王佛修行以来,也未遇过牛魔王这样的对手,明明只是太乙金仙,却能和自己这个混元金仙中的佼佼者打得不分上下,若传了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力王佛寻个空隙,将牛魔王双臂架住,喝一声道:“小心了!”牛魔王借势后跃,哈哈笑道:“今日真是过瘾!” 力王佛抖了抖青筋迸出的双臂,方才一阵比拼,两只臂膀已惨不忍睹,但牛魔王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只彼此彼此而已。他双掌内翻,隔空缓缓伸出双臂,待伸直的那一刻,掌力一吐,也不见他十分用力。 牛魔王看的有些糊涂,离得这么远,要做什么? 他也依样画葫芦,双掌挥出迎上了那两道掌力,咦?怎么只有一股力道?牛魔王思绪未定,只觉背后受了重重一击,自己直着朝力王佛飞了过去。 力王佛这一掌大有名堂,叫做“一步一拜”。他左掌之力向前,右掌之力却自牛魔王背后虚空而至,中了这招,大多猝不及防,必要迈前一步,拜倒在地才好,故名“一步一拜”。这一招是力王佛踏至混元金仙之后自悟出来的,他本来不愿以招式取胜,但与牛魔王打得实在辛苦,便动了他念。 牛魔王空中一个踉跄,他反应极快,知道中了招,便摇身一变现出真身来,两只牛角借力顶向力王佛。 力王佛见牛魔王对战经验如此丰富,心中也赞了一声,他将双掌叠起,摆了一个手印,两个拇指一左一右,空中两道虚影闪出,袭向牛魔王双眼。 牛魔王身子一横,也不管那道手印击在自己肋上,后蹄一伸,朝力王佛面门蹬了过来。力王佛无奈之下,伸臂去挡,这一脚正蹬在自己小臂上。 牛魔王全身最硬之处便是双角和四蹄,这一下可叫力王佛吃了痛,他万没料到,自己使出招式和手印居然还吃了亏,心中大怒。 牛魔王一招得手,自然疾风骤雨般攻了过来,力王佛挡了几式,却再不敢碰牛魔王四蹄,转瞬落了下风。他目中阴光闪过,左手连弹几下,几道细光闪过,牛魔王脸色一变,即刻停住了身形,怒喝道:“什么东西?” 力王佛合掌唱了句佛号,道:“破罡针!” 牛魔王只觉有东西钻入了自己体内,他自本命之身炼成后,还是第一次被人伤及内里,心中又惊又惧。 “什么破针?”牛魔王又问一句。 “破罡针!这针乃是世尊法宝,你如何能躲得过去,还不束手就擒?” 牛魔王哇呀一声大叫,高高跃起,整个身躯如小山一般砸向力王佛。力王佛见这蛮牛竟要拼命,先惧了三分,闪在一旁喝道:“你若再动,恐将成废人一般。” 牛魔王此际确是痛彻心腑,那几根劳什子破针不知行到了那里,自己纵动动手指都牵肠挂肚般痛楚,他头上沁出汗珠来,怒喝道:“纵使老牛不要性命,也先毙了你这小人!” 牛魔王勉力前冲,顶向力王佛,力王佛目光悲悯中暗含讥讽,漫不经心躲过,冷冷道:“你这又何苦,莫不如当我坐骑,我赐你个正果金身如何?” 牛魔王又冲了几次,均被力王佛轻松躲过,实在难捱痛楚,前膝屈倒,一双牛眼猩红瞪向力王佛,道:“你也配?你敢动我,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力王佛也不答话,抖出一张大网来罩向牛魔王,牛魔王眼睛一闭,喝道:“大蟒,快往东逃命去!” 他知道今日八成被擒,力王佛擒了自己,必定要将那妖蟒灭口,所以他才叫大蟒尽快逃命。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老牛,上古颛顼来也!”(未完待续) 三四九、五行全 牛魔王闻听这个声音,先前强撑着的身躯轰然卧了下来,他只伏倒一半,便有一双巨翼将他扶起,这人笑骂道:“这便不行了?”牛魔王听出是大鹏,心中一暖,口中却骂道:“杂毛鸟,早来一会不行?” 大鹏扶起牛魔王,二人看向悟空,只见悟空背影似虚似实影影绰绰立在力王佛身前,牛魔王惊道:“他……他是颛顼?” 大鹏点头道:“不错!” “这是哪门子本事?” 大鹏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现在我也看不出他修至何等境界了。” 悟空气定神闲,看了力王佛一眼,问道:“你如何伤的他?”悟空知道牛魔王一具金刚之躯极为坚韧,而眼前这人虽是混元金仙,却也难将牛魔王打得这么惨。 力王佛只觉悟空目光如人视蝼蚁,极不舒服,皱眉道:“你是何人?” 悟空道:“齐天岭,上古颛顼!” 这时只听大鹏喝道:“他两个一直角力,这人偷放法宝,将老牛暗算了。” “暗算?这事出在佛门身上,自然不稀奇。”悟空淡淡道,“是降是死,你选。” 力王佛一惊,反而笑了出来,天底下还有这样人物,敢和自己这样说话?他怒喝一声:“我想死!你敢收我?”便亮出一杆巨大的金色经幢来。 他膂力奇大,使得兵刃也非同小可,经幢本是佛寺中一类建筑,却被他拿来做兵器用。这金色经幢长有六丈多,八角尖锐,有座有顶。 力王佛道:“你能接我三招,便可将这妖牛带走。” 悟空不耐烦道:“自身难保,还顾其他?” 力王佛高高跃起,一纵身直上云霄,不见了踪影。悟空站在这里等了半响,也不见动静,大鹏喝骂道:“奶奶的,逃了!” 悟空摇摇头,仰头上望。过了片刻,悟空取出齐天棍来凝神等候,只见上方极远处一根巨大经幢落了下来,正砸向悟空头顶,却不见力王佛身影。 悟空纹丝不动,待那经幢几乎挨着头顶时,他眼睛一眨,疏忽不见踪影,再出现时,已身在两丈开外。 便是这两丈距离,经幢贴着悟空身边落了下去,坠向地面。悟空喝一声:“雕虫小技!”天机棍向后面一挥,他身后本空无一物,但却听“砰”一声闷响,然后便是红白之物洒落下来。又一物随着经幢落了下去,正是大慧力王佛的尸身。 悟空见得清楚,一缕元神自大慧力王佛丹田逸出,他也不管不顾,回头道:“三哥,去。”大鹏嘿嘿一声怪笑,双翅一拍消失无影,下一刻,那缕元神已被大鹏噙在口中。大鹏巨喙张合,叫了声:“有滋有味。” 只听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你奶奶——”原来大鹏一走,牛魔王却支撑不住,自云上栽了下去,幸得悟空离得近些,伸手一指,幻出一朵云彩又将牛魔王托住。 大鹏急来到牛魔王身边,赔笑道:“二哥,对不住了。”牛魔王瞪他一眼,却连骂他气力都无了。 悟空来在牛魔王身边,仔细查探一番,牛魔王忽地眼前一亮,自己站了起来。原来大慧力王佛既亡,那“破罡针”失了主人御使,便停滞不动,老牛自然少了许多痛楚。日后将那“破罡针”慢慢炼出来,自然没有后患。 牛魔王手指悟空,第一句话却是:“你杀了佛!” 大鹏一愣,他自然知道,佛在释教地位最高,乃是大彻大悟之人,号称自主生灭的,而大慧力王佛虽不是极厉害的佛祖,却也是成佛之人,居然被悟空一招击杀! 悟空笑笑道:“杀个佛算什么?” 大鹏道:“那你还要如何?” 悟空笑得更厉害,手指大鹏道:“你吃了佛!” 大鹏一愣,三人哈哈大笑,什么惊讶,什么后果俱抛之脑后,这一刻,胸中自有层云荡。怎一个豪气万千了得? 牛魔王问道:“你不随和尚取经,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在哪里练得这么厉害本事,有这样好造化,怎不告诉哥哥一声,真不仗义!” 悟空一阵苦笑,他这番造化得来也没费什么功夫,但自己也知,若不是造化神猿之身,哪能成就如此本事。 ……………………………… 原来悟空吃了那颗蟠桃之后,也不知自己在葫芦里坐了多久,一门心思沉浸于修炼土系神通之中。 初时,他也不知如何修炼土系神通为好,只一遍一遍默诵那篇口诀,黑白青赤四色光晕在混元道果上静静流转,后土传下这口诀对金木水火无丝毫影响。悟空每诵一遍,那丝土黄色造化便在体内游走一周,这丝造化似是有灵性之物,每次都只在混元道果上轻轻一触,如蜻蜓点水般旋即离开。 悟空能感觉得到,先前那颗蟠桃造化已经用罄,体内造化从此开始不增不减,除非他再服下一颗蟠桃,才能再有收获。 但这蟠桃来之不易,自己还是先运功行法,寻个恰当时机再用为妥。随着悟空一遍遍念诵,这丝土黄色造化渐渐变得粗壮起来。悟空仔细观察,原来每当这丝造化接触到混元道果时,便从道果上沾下微不足道的一丝造化来。每次都极少,却禁不住积少成多,悟空这时正好念道“土,有伏水、匿木、藏火、隐金之能……” 难道这便是土纳万物的表现么,故而只要五行有一,土系便可源此而生?悟空此时想起了一句话来,“河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泰山不辞抔土,故能成其高”,这其实说的乃是土啊!大地慷慨坚忍,含晦彰美,贞守不露,而地坤宽厚胸怀,容物、容人、容世,惠泽万物,故而成就其广阔坦荡,这又何尝不是先予后取——不,只予不取,自然能为万物之所。 俗话说: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坤德既厚,自然腾龙隐豹,岩奇杰俊,万物利生,宝藏兴焉。还用为自身势单力薄而担忧么? 想通了这一节,悟空似乎悟到了土之妙用,他于是不再诵那法决,只任由这丝土黄色造化在体内自由行走。 这便是修行的妙处么,悟空索性躺了下来,也不管是何时,也无论在何处,意念感知静静体会金木水火四色造化一丝丝的给予。而无论黑白青赤哪种颜色,一入这造化丝中,便成土黄色。这不是索取,而是其余四种的给予啊! 混元道果虽一点点地给予,但其中造化却丝毫不少,只那丝土系造化在逐渐增多,悟空发现这一异状,极为纳闷。 此地乃是老君葫芦之内,亦可看做一处死界,与外界并无沟通,自己早已看得仔细,虚空之中并无一丝造化。而自己体内造化,是如何增加的呢,难道能量守恒定律就这么被自己打破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之前苦苦思索的长生树问题岂不迎刃而解了? 悟空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四周,哑然而笑,原来自己方才并未将盒盖盖严,那个玉盒中,蟠桃竟放出一丝丝造化,无声无息游入悟空身体之中。 悟空喃喃自语道:“蟠桃啊蟠桃,看来你真逃不过此劫了。”他又拿出一颗蟠桃来,毫不犹豫放入口中,再将盒盖盖得严严实实。 这颗蟠桃入口即化,一股造化清流源源不断自口中流入丹田处,将混元道果覆盖起来。混元道果中四色造化似是已到了极致,即使蟠桃造化覆在其上,道果也一丝没有变化。 而那土黄色造化依然故我,仍一点点自道果中沾染出造化来,道果每失一丝,便有造化清流填补上,虽费了一番周折,但这造化最终都壮大了土系造化。 悟空便静静等着土系造化壮大圆满,便在空中造化清流还剩大半时,那土系造化已迥然变了模样。初时那根细若游丝的造化,此际已可用涓涓细流来形容。 忽而,这条细流自上而下注入了混元道果当中,硬生生自黑白青赤四色之中挤出个缝隙来,然后便岿然不动。 悟空内视这颗混元道果,心中一阵激动,自己终于修成了五行。土系造化此刻虽不如其他四系完满,但眼见根基大成,今后只慢慢修炼便可了。 混元道果黑白黄青赤五色俱全,更显绚丽多姿,土系造化身处中央,道果每一个旋转,便壮大一分,颜色也渐渐由暗转明。而每过一会,这团黄色便将其他四色包裹起来,如慈母怀抱一般柔和温暖,同时其余四色造化亦如反哺一般将造化送出。 如此一来修炼速度快上了数倍,就在这颗蟠桃造化剩下一少半时,悟空暗喝一声,成了!混元道果依旧旋转如初,但土系造化已臻圆满,悟空想想都忍不住笑,自己半个土系法术都不会,却凭借着后土一片口诀与蟠桃造化之力,硬生生投机取巧将土系造化修至大成! 而此时悟空又纳闷起来,五行圆满,自己修为长进却只微乎其微,这是何缘故?混元道果此时已不再吸入造化,剩下这些造化又当如何? 有点晚了,等更朋友的辛苦了,晚安(未完待续) 三五〇、右瞳星 混元道果中五色聚齐,彼此若即若离,悟空但觉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平衡状态中,这道果缓缓旋转,引全身造化流动,自己口中含着的那股造化清流竟不自主流入了丹田之中。 瞬间功夫,这清流便被吸入道果之中,然后便无声无息。 老君葫芦中自然寂静无比,悟空觉得奇怪,道果中五行皆满,这一股造化流到哪里去了,他隐隐觉得要有什么变化,果然,道果停止了旋转。 五色造化分作均匀的五瓣,便在这五瓣交汇之处,造化清流似是寻到了出口,一丝丝释放出来,停在上方不动。 良久,悟空才发现,这一丝丝造化竟凝成了一株幼苗。这株幼苗与之前木系神通大成时的长生树决然不同,天上地下恐怕也没有第二个幼苗会是这般模样。 待蟠桃造化尽数用磬之时,这株幼苗堪堪绽开两叶,这两片叶子尚未凝实,只如虚烟一般凝在混元道果之上,却是一黑一白,黑是淡黑,白是乳白。 悟空仔细看了看这株幼苗,脑袋里嗡地一下,那淡黑色的叶片略暗略灰,与混元道果中水系造化之黑截然不同,竟和自己头上金环中取出的造化一模一样! 悟空身为灵明神猿,一眼便能看出,这绝对是造化无疑,但在遇到麒麟,从麒麟体内取出这丝造化之前,自己却从未见过。如来给观音的三个箍儿、自己头上的金环中都是此种造化。先前自己以为这造化必是恶的,但自己混元道果中竟也生出来此类造化,又怎么会是坏事呢? 这株双叶幼苗定型之后,混元道果忽地转了起来,转速何止倍增。五色光芒自混元道果释放而出,将悟空体内照的通明。 悟空只觉满身刺痛,似有无数细针攒刺,肉身每一个角落都经五色光芒照射之后,原本坚若金刚、晶莹如玉的肉身混杂了五色,却变得有些模糊如雾起来。这……肉身明明是实质之物,此时怎有些虚实不定了? 忽有一个念头闪过,难道那一黑一白两片叶子,便是阴阳,而自己肉身要成混沌?这想法才一冒出来,悟空便觉得荒诞,自己五行刚刚大成,怎么就敢想什么阴阳混沌,况且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而已,之后的修炼路途还不知如何走下去呢。 只是两颗蟠桃吃下去,体内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自己却丝毫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的自己根本不知到了何等修为,老君这葫芦也不知设了什么禁制,竟与天地丝毫无感。 悟空想了想,自己在这里呆了不知多少日子,也该出去了,他虽还有一颗蟠桃,但在没弄懂这株幼苗的作用和肉身变化的原因之前,是绝对不会吃下的。 悟空唤了两声老君,却丝毫没有动静,他在葫芦中转了一遭,周围皆雾蒙蒙什么也不见,显然是有许多禁制阵法。悟空暗骂自己一句,真是笨到了极点,学五行神通不就是为了玄空法秘诀么,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悟空施展开玄空法秘诀,他在三界之中已将此决修至第三卷“存真”之境,如今再使出来,心中却有莫名的熟稔感觉。咦?这法决似乎天生为自己而存在一般,根本没有御使其他法决的刻意之感,就连法力都丝毫不见消耗。 悟空向周围扫视,不觉心中狂喜,初时自己被周围阵法所阻,什么也看不见,原来这里却是老君存放宝贝之处! 只见远远处数个丹炉并排摆放,也不知是老君哪年用的,现在定是闲置了下来。旁边又有许多柜橱书架,上面大大小小玉瓶坛罐、经书典籍,悟空对其他无视,只朝那几个最精致的玉瓶走来。 老君素以炼丹之术闻名,最好的瓶子装的定是最难得的仙丹,他心中欢欣,脚上却极为小心,一步步绕开阵法走到柜橱前,眼看伸手可及,只听脚下叮铃一声,却踩到了一个机关。老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猴子,你做什么?” 悟空心中懊悔之至,眼看大功告成,却不料老君缜密至此,布了阵法不算,居然还放个铃铛藏在地下。 悟空转头陪笑道:“老君,这……你,呃,你回来了。” 老君哼了一声道:“幸亏我早早回来,不然还不被你将我仙丹吃光了?” 悟空道:“哪能,只是尝尝,尝几颗便好。”他尴尬一步步退了回来,老君仔细审视悟空一番,扑通坐在椅子上,手指悟空,半天说不出话来。 悟空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没什么异样,便问道:“老君,你不会如此小气吧,我还一颗没吃呢。” 老君叹了口气,紧紧盯住悟空问道:“悟空,你方才都做了什么?” 悟空无辜摊手道:“我只吃了两颗蟠桃,别的什么也没动啊!” 老君苦笑道:“两颗蟠桃……两颗蟠桃……你知不知道,如今你已迈过混元金仙的门槛了?” “啊!”这下轮到悟空吃惊了,“我,我已成圣了?” 老君道:“非是成圣,还在门槛上呢。” 悟空明白了,这叫做混元金仙巅峰境界吧,他问老君道:“两颗蟠桃便有如此大造化?”老君道:“或许是吧,我又没吃过,怎会知道。” 悟空想了想,或许蟠桃专是为神猿预备的,自己吃了便事半功倍也有可能。 老君道:“加上三界那一颗,已是三颗了。” 悟空脑中一阵混沌,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来:“若能吃上十二颗蟠桃,这天地便可永固不朽。”这话乃是盘古与七神猿说过的,自然不会假。 十二颗蟠桃有什么作用,能令自己升至何等修为,成圣?成天道?自己再厉害,恐怕也比不得鲲鹏、盘古吧,他俩都难逃会元之厄,一次又一次任凭宿命之流转更迭,七神猿又有何能,能令天地永固呢? 悟空对老君道:“我要抢蟠桃去。”他心道,反正蟠桃吃多了也没有坏处,若能将蟠桃树抢回来,先吃他十二颗试试。 老君一激灵,道:“做梦!” 悟空一怔:“什么做梦?蟠桃树本就是神猿之物,许他们抢过去,就不许我们抢回来?” 老君道:“除非我师兄元始天尊帮你,否则绝难成功。” 悟空笑道:“那我便去求大天尊。” 老君嘲弄道:“你修为见长,怎么脑袋越来越不灵光,我师兄岂会帮你做这等事。” 悟空自然知道是这结果,但他既起了此念便自然不会罢休,于是道:“当年后羿独自一人都能抢得蟠桃,我举齐天岭之力,不信不能得手。” 老君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若不信尽管去试,我正好看戏。” 悟空看老君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知道他不是戏言,便道:“罢了罢了,强攻不能,只好智取,我只待老君再赏赐于我吧。” 老君道:“我却想不到你修为精进如此之快,若再给你两颗,只怕你真有胆子去抢蟠桃树了。” 悟空道:“我方才可是修炼了许久?” 老君道:“也没几日,你可是有事?” 悟空腾地蹦了起来,道:“岂止有事,简直焦头烂额了。” 老君道:“那便走吧,小心了。” “小心什么?”悟空语刚出口,只觉自己已出了葫芦,然后便是天旋地转,无数造化蜂拥而至,如嗜血恶蚊钻入他身体之中。 原来他方才修为虽涨,却未与天地沟通,自然感应不大,他混元道果虽已满盈,体内造化却仍亏损不少,这一出来,玉清天上造化如风卷残云,涌入玉清宫中。 此地乃是天庭最安妥之地,纵然玉清宫闹得天翻地覆,也无人敢来看热闹,悟空疯狂吸取造化,浑身造化饱涨,说不出的充盈舒坦。此时,他眼中星芒连闪,原本只有左眼有星,此时右眼星光也放出光彩来,睁眼闭目之间,令人有时空交错之迷离混沌感觉。 就在他运功施法之际,元始高居座上,遥伸一指,点正悟空,悟空中了这一指立时栽倒在地,空中造化失了入口,立时散去。 老君愕住,问道:“师兄,为何封住他?” 元始道:“神猿虽于造化无障,但成圣之路不宜过快,还是缓缓为好。”老君恍然大悟,果然元始想得远些,悟空修为精进,许多神通法术威力都有变化,还是先将自身功法熟稔一番,再稳扎稳打体会修行路途,才是正道。若无此体悟,日后可是再难弥补回来的。 悟空落在地上,将元始话语听在心里,心中感念。他忽觉身子恢复如常,这才站起身来谢了元始天尊。元始道:“无需谢我,速速下界去吧。” 老君笑道:“我送你一程。”他也不知使得什么法术,一个无形气罩笼住悟空,悟空便从玉清宫消失不见。再出现时,悟空睁眼看见,齐天岭一众兵将正在不远处整军扎营。 悟空暗道,可真是巧了,他化作颛顼之身落了下去,大鹏见悟空到此,喜道:“你跑哪里去了?” 悟空扫视一周,道:“老牛去了哪里?” 大鹏听悟空问起牛魔王,忍着笑将方才之事讲了一遍,悟空腾云登顶,施展玄空法秘诀向西面一望,大叫一声“不好!”便纵身往西赶来。 大鹏大惊,此地离稀柿沟足有两千多里,难道悟空竟能望见?他疾追上去,却慢了悟空半拍,心中更是吃惊。(未完待续) 三五一、初显威 悟空到了稀柿沟,救下牛魔王,杀了大慧力王佛,这才察觉到异样来,自己原本只能眼望千里。而刚才这段距离至少也有两千三四百里,五行大成之后,确实于玄空法秘诀助益甚多,单只望远来看,目力何止倍增? 悟空记起自己在玉清宫中时,右瞳中有星点闪动,左瞳和右瞳为何还有差别,出现星点的时间竟隔了几百年。 悟空想想,便起了好奇心,他试着用一只眼睛远望。这一试果然有收获,悟空惊讶发现,左眼还真没有右眼看得远。右眼所望,何止三四千里,而左眼与之前一般无二,不过一千里而已。他不知道,眼望千里乃是混元金仙的极致,若无修炼目力的法术相佐,就是混元金仙巅峰者,也只能望千里之内。 悟空回想自己左瞳星光闪动,还是在三界火山底下,自己看见了大禹、祝融等人杀害神猿的一幕,之后又见红孩儿前世景象,再然后便是在幽冥地府看了八戒投胎经过,再往后就是龙树于龙宫取宝……莫非这两只眼睛,一只看的是时间,一只看的是空间。难道是右瞳观宇,左瞳视宙的神通? 看来玄空法秘诀,自己还需苦练才行,这法决虽只三卷,但第三卷“存真”才只初入门。旁的不说,但这望远的本事便了不得了,而能看过往大事这个神通也非同小可,只是这本事甚是玄妙,自己根本寻不到端倪,无法自主施展。不过悟空此际已是知足,若真能自主,这本事才真叫逆天了,世间之事,那还能有瞒得过自己的。 自己吃了两颗蟠桃,涨了许多造化,这事却不能和大鹏和牛魔王说,悟空只说这场造化乃是老君给的。 牛魔王听是师尊所为,一句话也不敢说,大鹏道:“此事真是可喜可贺!” 悟空一低头,看见稀柿沟中有一只红麟大蟒,便道:“那个是看热闹的?”牛魔王道:“看什么热闹,那是我寻的一个苦力,叫他助我等通出这条臭沟来。” 悟空巡视一圈,想起来此地是何所在了,在《西游记》中,这条臭柿沟也是取经途中一难呢,幸得猪悟能能干脏活累活,才拱出一条道路来。牛魔王倒有法子,直接将此山中巨蟒擒来做了帮手。 红鳞巨蟒见又来一人,一个回合便将大慧力王佛打落云霄神魂俱灭,心中极度震惊,原来竟能修炼到这种地步,他正心怀憧憬,只听牛魔王喝道:“还看,干活了!” 悟空漫不经心一望,忽见西边又有十道身影飘来,一摆手道:“二哥,你带红蟒暂回东面去,此地怕是不安生了。” 牛魔王暗叫不痛快,他之前一仗打得过瘾,但此时体内仍有破罡针在,自然不能与人交手,于是骂了几句力王佛,才唤过红鳞巨蟒,回东边去呼援兵去了。 西边十个僧人人须臾而至,为首两个是阿傩和伽叶,这两人显然只是引路的,后面两个是文殊和普贤菩萨,骑着坐骑肃然闭目。后面这六位僧人,个个华光缭绕、宝气森然,一看便知都非易与之辈。 悟空逐个看去,前面八个都是混元金仙的修为,后面有两个,连自己也看不出深浅,料想是比自己还高许多。 阿傩伽叶一脸沉痛表情,到了此地,不费吹灰之力,便在地上寻到了大慧力王佛的尸首和经幢兵器。 阿傩将力王佛兵刃和尸体放在一朵云上托着,这九人一齐闭目诵起经文来:“南无,阿弥多婆夜……” 悟空和大鹏便静静看着,这九人修为非同小可,一齐诵起《往生咒》来,佛号梵音响起,竟有一股非凡的玄妙力量在空中弥漫,悟空看得清楚,力王佛肉身中竟有许多精纯造化逸出,丝丝缕缕游往西方。 这是……死人身上还有这许多造化?《往生咒》还有这般妙用?悟空颇为惊讶,佛门中看来还有许多奥秘存在,而这些大多都与造化有关。力王佛素来以力著称,肉身淬炼自然非同小可,而这些造化便是存在于他肉身之中,这一身造化虽不少,但也不值得这许多佛祖来念咒收拢吧?佛祖体内造化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丢弃的理由么?还是自己想得太多,这只是一个超生的仪式? 悟空正想着,文殊沉声喝道:“是谁害了大慧力王佛?”悟空不答,斜睨文殊一眼,表情极为高傲。 文殊料到大鹏也没有这等本事,怒喝一声:“妖魔伏首!”御起座下青狮,手持慧寂金刚剑便朝悟空斩来。普贤二话不说,亮起金刚杵一同攻上,他两个未到近前,只见阿傩亮出一尊檀香木宝塔来,宝塔中一个金珠闪亮,射出万道光芒照在文殊普贤二人身上。 也不知这光芒有何用,悟空但觉他两个修为似乎涨了许多,大鹏低喝道:“佛门加持术!”悟空道:“你莫要出手,只为我掠阵即可!” 大鹏应了一声,后退百丈远远观战,他知道此时的悟空已非昔日可比,但从他一招便杀了大慧力王佛来看,自己上去也只是添乱而已。 悟空半步不退,抖出天机棍来,如一条软鞭甩了开来,缠向文殊普贤二人。文殊普贤只觉眼前一花,不知悟空使得什么法宝,心慌之下纵身跃起离座。 他两个躲开了,青狮白象却躲不开,这一鞭下沉半丈,正扫在两匹坐骑腿上,只听“咔咔”数声连响,两头坐骑八条腿无一幸免,俱都断做两截。 嗷嗷两声惨叫声起,悟空看都不看,施展起刚刚悟出的新棍法,与他两个斗在一处。文殊普贤二人虽得了宝塔之光加持,敏捷力道都胜过以往许多,但悟空毙了大慧力王佛在先,自然令他俩心中早生了惧意。 悟空自忖这路刚柔并济的棍法绝妙至极,这两个菩萨绝难破解,故此放手施为,使得如行云流水一般。 文殊见以二敌一尚且落下风,狠狠心迎头一斩,以剑做斧钺来使,这一剑使出十成气力,只求腾出空来叫普贤施出法术。悟空抬棍一迎,“当啷”一声脆裂声响,慧寂金刚剑立时断作两截,文殊手中仅空余一柄。他面色苍白,急忙跃后数丈,似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这一幕。 幸得普贤金刚杵已到了悟空后背,悟空刻意不避,硬生生以后背扛起这一击。 普贤但觉手臂一震,只听悟空哈哈一声长笑,道:“你挠痒痒么?”普贤脸上一红,震惊无比,这人棍法精奇,肉身却也如此强悍。 阿傩提醒道:“这人是上古颛顼大帝,普贤菩萨小心了!” 普贤退后,掏出法宝金刚铃来,晃了晃道:“自性功德,任运妙音!”悟空哪管他什么铃铛,虽然耳中异响,但也只心中微震便再无感觉,于是持棍扫了过去道:“妙个屁!” 前次与牛魔王大战时,普贤便靠金刚铃险些擒住牛魔王,料想颛顼虽厉害,总能令他缓上一缓,孰料这个上古颛顼竟丝毫不受影响,他心中大惊,转头便逃。 悟空纵身追上去,挥棍砸向普贤后背,只听一声佛号道:“弥陀佛!”虚空中现出一串极长的念珠,缠在天机棍上,拦下了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普贤与文殊回了本阵,心中犹自后怕,他两个有多少年没遇过这样厉害的对手了,若退得慢些,恐怕将成千古恨事。 只见那念珠尽头,却是一个老僧人,他手扯念珠,道:“檀越手下留情!”悟空拽了一下,天机棍纹丝不动,便心意一动将棍子收了回来,冷笑道:“孰又曾与我手下留情过?”他这话说的却不是颛顼,乃是说七神猿被杀一事。 这老僧乃是混元巅峰的人物,他号称日月珠光佛,手中念珠有日月运转之力,却不料竟没捉住悟空这根铁棍,也是颇为诧异。 珠光佛飘然至前,道:“施主造了无边罪孽,还是随我回灵山,老衲为你日夜诵经以求救度,如何?” 悟空诧异道:“我有何罪孽,说了听听。” 珠光佛道:“你杀了大慧力王佛,这岂不是莫大的罪孽?” 悟空道:“是人便有生有死,这有何稀奇?” 珠光佛道:“佛怎能与常人同论?” 悟空冷笑道:“佛又不同在何处呢?无非有些法力,能哄骗世间凡人掠取造化而已,失了此根基,早晚将尔等一个个打回原形!” 珠光佛合掌唱声佛号,叹道:“施主既执迷不悟,那便只好如此了。” 悟空哈哈一笑道:“要打便打,说许多废话作甚,你还不如那两个不男不女的菩萨爽快!”佛门之中,四大菩萨因常在世上行走,需在凡人心中留存庄严宝相,故而常常头戴宝冠,又有璎珞装饰,又有宝石玛瑙披衣,悟空说那两个不男不女,却也有几分妥帖。 珠光佛不善斗嘴,却也不怒,挥起手中念珠,缓缓向悟空绕了过来。悟空凝神以对,这老僧单论定力便强似文殊普贤二人许多,可不能轻敌了。 下章不一定能写完了,不用等了。(未完待续) 三五二、法身现 珠光佛这串念珠极长,是由一千零八十个珠子串成,寻常念珠都绕成一圈,或戴在颈上或持于手中数捻,他这念珠却当流星锤一般使法。 一个拳头大的佛头便是锤头,面容栩栩如生,一双慈目望向悟空缓缓飞来。悟空和这佛头对视,心中忽有异样之感,这双眼睛着实好看的很,细长的眼眸中闪烁着悲悯之光,配上端庄慈和的面容,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止住世上一切疾风骤雨。洞悉一切,又使人心悦诚服。佛口在这时微微张合,似是在说:你争什么呢?放下你的执迷和执着,醒悟了吧。 珠光佛见悟空如痴如醉,好像为自己念珠佛头所慑,心中暗喜,御使念珠封住悟空后路,而这尊佛头离悟空也越来越近。就在珠光佛自以为这招得逞之时,悟空忽地暴起,手起棍落,正击在佛头顶门上,一串念珠直坠向地面。 珠光佛大骇,匆忙收回了念珠,他谨慎查看,佛头上竟现出一个三寸多长的裂痕来,从佛头前额延伸至嘴角,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头法宝如被人在面上砍了一刀,显得极为狰狞。 珠光佛心中痛极,这件法宝费了无数心血才炼制而成,却不料一朝毁于悟空之手,如此骇人的佛头怎么能再拿出去度人? 他咬牙切齿喝道:“你敢不领我佛度化?” 悟空冷笑道:“貌似慈善,内心贪婪,敢妄称佛?” 珠光佛面上抽搐两下,索性将这串念珠当做软鞭,掼向悟空。悟空暗道,真是自不量力,你若使法术我还有些忌惮,若要硬拼,不信有什么法宝能敌过五万四千斤的天机棍。 悟空甩开天机棍,使个新悟得的刚柔并济棍法,两件兵器相交,天机棍如摧枯拉朽一般破开这串念珠,只见那玛瑙的、金刚的、琉璃的、铁木的各色念珠漫天飞舞,这件法宝算是彻底毁了。 悟空乘胜追击,三两合间,便将珠光佛打得无处可避,无奈下抬左臂迎了上去,这一下真有螳臂当车之感,天机棍原本无刃,却去势奇快,一棍将珠光佛一个臂膀卸了下来。 珠光佛面色一变,右手急忙将断臂捞起来,也不知运了什么功法,悟空隐隐见珠光佛右手手心有火光一现,这一只有血有肉的胳膊瞬间变作一根枯骨,而后又凝成一段黑亮之物。 珠光佛垂首低目,表情极为恭敬诵道:“见舍利即见佛,如佛法身亲临!” 他将这段黑亮之物向悟空一指,忽见一个小小虚影飘出,瞬间化作一尊巨佛,悟空仰望这巨佛,虽只一个虚影,却有无比庄严法相,在场诸人,除悟空与大鹏之外,西方尊者佛祖见了这尊巨佛,都拜倒在地口诵佛号。 悟空不经意发现,文殊与普贤却仍站立不动,表情拘谨迷茫,不知该拜还是不该拜,好似根本不认识这尊佛像是谁。 再看这尊巨佛转瞬即于空中消失不见,珠光佛顿时愕住,这法术他还是第一次用,不知威力是大是小,但总不该虚晃一下便完了吧。 除了文殊普贤二人,其余佛门中人也是大惊失色,这法术乃是如来秘授给亲信之人的,只道威力无比,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使出来,不想却只是样子吓人,实则毫无作用。 非止他们吃惊,悟空只见那虚影虽消失,却有一丝淡黑色造化朝自己飘来,既是造化,悟空自然不惧,反正旁人也看不见,他直接便将其收入体内。这丝造化无丝毫犹豫,直接钻入混元道果那株幼苗上,附在黑色叶片上,顷刻融为一体,再寻不见了。 使完了这招,珠光佛好似才知道自己断臂之事,这才大汗淋漓飞回后阵去了。悟空心道,这珠光佛也有些本事,一根断臂瞬间便能炼成舍利,而那尊巨佛,那丝造化,显然只有用舍利才能御使出来。对旁人来说,或许这真是厉害招法,但偏偏遇上自己这个如假包换的造化神猿,以造化攻造化神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文殊、普贤、珠光佛接连败于悟空之手,又有一人飞出本阵,来到悟空面前。悟空仔细看看,这僧人便是他看不出修为高低的一个。 僧人也彬彬有礼,单掌当胸施礼,道:“焰光佛,请指教。” 这时只听后面有人叫道:“这一阵给我如何?”悟空回头看去,大禹、后羿、九灵元圣和牛魔王四人已和大鹏站在一处静静观战,悟空专心对敌,也不知他们来了多久,刚才说话的正是后羿。 悟空还未答话,焰光佛道:“今日只擒真凶,与旁人无关。”悟空问道:“你定要擒我回去?”焰光佛道:“我佛有慈悲之心,愿为你诵经解脱。” 悟空“呸”了一口,道:“你佛若真有慈悲心,就好生在山里待着,莫出来惹是非!” 焰光佛叹道:“檀越身、口、意皆有无边罪业,真该守斋读经、修行转念,方能脱出苦海,得真解脱。” 悟空不耐烦道:“要打便打,不打便走。”后羿自后面上来,拍拍悟空肩膀道:“我来!” 西方阵中又出来一人,道:“你若愿打,我来陪你。”这人声若洪钟,虽也是僧人,但说话与世俗人无异,后羿看看这人,也不比焰光佛稍逊,此次西天派出修为最高的便是他两个。于是道:“好吧!” 这人虬髯满面,身形极为魁梧,道:“我乃西方大明佛,左右是打架,一个也是打,两个也是打,干脆二打二如何?” 后羿见这僧人倒算敞亮,于是以目询悟空,悟空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一遭打完,免得啰嗦!” 大明佛哈哈一笑,道:“好!”他和焰光佛相视一笑,各从怀中取出一个灯盏来,祭在空中道:“小心了。” 悟空忙拉着后羿退了好远,这个大明佛貌似豁达,但他和焰光佛拿出的那两个灯盏却一模一样,这其中定有蹊跷。 悟空怎会知道,大明佛其实叫做大丹焰明佛,他和焰光佛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这对兄弟性情相反、容貌迥异,却修得都是灯中猛火心焰。大丹焰明佛嫌自己名字太长,往往省了丹焰二字,直呼大明佛。他二人功法相同,若一齐与人对战,必定会占许多便宜。 悟空看着灯盏上两团飘摇青色火焰,道:“这两股鬼火好生诡异。”后羿久经战阵,自然看出这两人有些瓜葛,道:“那便一齐灭了!” 焰光佛缓缓道:“须知,灯焰之上,有细微众生,看来尔等果然只知杀戮,不如一起随我去山中念佛吧。” 悟空五行圆满,最先修炼的便是火系神通,自然知道焰光佛乃是胡说八道,于是喝道:“妖言惑众!” 焰光佛道:“你非佛眼,自然看不出!” 悟空嘿嘿一笑,却不说话,天底下还有比玄空法秘诀更厉害的神通吗,自己虽不知佛眼如何玄妙,但要说能比得上造化之目,那是打死都不信的。 悟空转头对后羿道:“你只远攻,我去近战!”后羿道:“不可,还是一起进退,也好有个照应。” 悟空笑道:“凭这两人本事,还伤不了我。” 他一跃到了近前,挥起天机棍朝大明佛砸去,棍未落下,身边耍耍掠过四道箭光,袭向焰光佛。 大明佛也不躲避,将手一招,那灯盏现于手心,一团烈火腾起,正将悟空天机棍托住。悟空不解,火焰为虚,怎能擎住如此重的铁棍。却不料天机棍如陷泥潭之中,滞重了许多,悟空还是初次遇到这等怪事,急忙收回了天机棍。 他不知大明佛一身法力都炼在这灯盏之上,他使这灯盏如旁人使兵刃并无二致,接了悟空这一棍,竟有些不能自控,灯盏一斜,洒出了几滴灯油来。 那边焰光佛见后羿羽箭射来,身形一隐,躲入灯盏之中,后羿这几箭未使什么花哨箭法,只要逼焰光佛退后,以免悟空腹背受敌。 但见焰光佛躲过这几箭,于灯后轻弹几指,几团微小火焰亦如火箭窜出,正迎着大明佛灯盏中落下那几滴灯油,灯油遇火,瞬时燃了起来,漫天火海,将悟空裹在里面。 后羿心中稍惊,但料想悟空必有对策,焰光佛也知悟空本事,他右掌一吐,掌心中亦腾出紫色焰火来,混入火海之中。 牛魔王在后面看得清楚,担心道:“那是什么火,猴子他——”大禹道:“雕虫小技耳。” 悟空身处火海之中,并无丝毫炎热之感,他仔细看这火焰,与祝融之火稍有差别。祝融之火既纯又正,而焰光佛紫焰中却掺有一丝怪异气息。悟空不知这气息之源,却也难以判别是何缘故。 大明佛见困住了悟空,正好趁此良机施展“火上浇油”之术,他将灯盏一颠,一片油光如倾盆之雨,落在紫焰之上。这灯油也不是寻常之物,烈焰逢油,火势比方才大了十倍不止。 后羿眉头紧皱,悟空入火海也有片刻,怎还不出来,他虽和祝融习了火系神通,但天下之火大有不同,可莫要玩火自焚啊。 正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雷光自火海中闪出,正击在大明佛身上。 带孩子出去玩,晚上再写(未完待续) 三五三、谁人来 悟空沉浸在火海之中,非但没有痛苦之感,反而还颇喜这种暖洋洋的感觉。紫火袭来,对悟空并无丝毫影响,但就在此时,悟空发现自己的天机棍居然起了变化。 焰光佛掌心吐出的紫焰融入火海之后,齐天棍竟不由自主将紫焰一丝丝吸了进去。悟空顿时愣住,齐天棍竟是有灵之物,自己心意未动,它竟有护主之能了。 初时悟空还道这是法宝护主的本能,但随着紫焰越吸越多,齐天棍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激醒了一般,在悟空手中震动起来。悟空神念探去,忽地想起这是什么了! 当年被压五行山之前,勾陈上帝御下一百零八名雷将,布下“天罡地煞紫雷阵”,欲以紫雷轰杀悟空,孰料如意天机棍将一道道紫雷吸入其中,也不知吸了多少。自己后来渐渐便将这事忘了,今日吸入了紫焰,反而将其中紫雷唤醒了,这是什么道理? 如意天机棍,悟空虽用了许久,却始终不知它究竟有何妙用,又为何被称作天机棍。 悟空成就了五行圆满之身,凡事都爱往五行上想。 这根铁棍是金精打造,自然属性为金,锻造时又使了息壤之炉,那便是土炼之物。祝融之火百年锻烧,恐怕火之力也是少不了的。 自己凭借天机棍,在通天河和子母河中入了两次阵法,难道天机棍也会和水有些关联?悟空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天机棍能和木系有何关联。 这紫雷……悟空始终认为雷是属金属火,难道雷竟会属木? 说来真是旷世奇闻,一个成就五行圆满之人居然不知道雷之属性,但悟空并非一步一个台阶爬上来的,他身为造化神猿,处处造化、步步捷径,哪里有机会却修习根基之物。这下还真被他猜中了,雷貌似金火不假,但确是属木的。 悟空也不知自己猜得对不对,他只见天机棍中紫雷越积越多,已是喷涌欲出的势头,索性看准了大明佛,便将这股紫雷放了出去。 这一瞬间,悟空终于感觉到了木系法力的存在,天雷滚滚如无边落木啊,天机棍,原来竟有能储存木系法力。天下之物以五行为基,但有些物事确是难以辨别,如天地雷风山泽等等,细分开来,五行之下又有八卦。八卦之中,木对震、巽,而雷、风都属震,震又属木,故雷是五行属木的。 可焰光佛发出的紫焰又和木系有何关系,莫非是木生火?自己为何不能从紫焰中直接感知木系法力的存在,非要经天机棍这么一转才能看得出来呢? 悟空自然不知,大明佛和焰光佛二人当年学过去诸佛成道之法,于婆罗树下苦修,却因自身明悟不够,没修成佛,却练了一身木系神通出来,直到后来才经如来点拨,终于成就不生不灭之身。 他两个由木生火,共创出了猛火烈焰,这火中自然暗含了木系根源。悟空虽五行圆满,但于五行神通法术还知之甚少,当年在三界中也只揠苗助长似的学法,并未深究。 但若假以时日,凭悟空此时根基,总有一天便可观外而知内,一眼看出各类法术本源之力来,到了那时,依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只怕堪做他对手的也不多了。 这一股雷柱也不知存了多少紫雷之力,去势又是极快,大明佛也知这片紫焰虽厉害,却未必能降住这个颛顼,便捏好了法决等着悟空出来,再给他迎头一击。 等啊等啊,等来了一道威力无俦的紫雷,尺余粗的雷柱,赫然轰在前胸,大明佛横飞出去,终于忍不出喷出一口殷红血液。 他这一败,可吓坏了阿傩伽叶等人,大明佛和焰光佛,在灵山中可是不世出的高人,若非有大慧力王佛身殒一事,他两个怎会轻易显身出来? 不想这个颛顼竟如此深藏不露,之前虽也听过他名声,但哪有今日之威猛?他独自一人,斩杀大慧力王佛,击退文殊普贤,断珠光佛一臂,轰伤大明佛……齐天岭中若再有几个颛顼,西天处境危矣! 焰光佛见大明佛败,面色极差,飘然退后,将大明佛拉起来。 悟空自火海中现身出来,连根寒毛都未损,焰光佛喝问道:“阁下究竟是谁?”悟空一怔,心道,今日这风头出够了,自己怕是要成灵山眼中钉了。但到了这时自然一硬到底,于是威风凛凛喝道:“我乃齐天岭颛顼是也!” 牛魔王在后面咧大嘴笑道:“霸气!”大鹏看的眼都直了,那个大明佛和焰光佛据说是称圣的人物,便这么被悟空击败了?虽说有些投机取巧,但若真刀实枪打下去,悟空却也未必不能胜,果然三清给的好造化啊! 大鹏低声对牛魔王道:“你到底是不是老君亲徒弟?”牛魔王白了大鹏一眼,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大鹏道:“老君只点拨悟空几日,他便这般厉害,教了你那么多年,你也只如此而已。” 牛魔王叹道:“唉,我本寻常一头白牛,能修炼到如今这份儿上,其实已是知足了,道家弟子,又岂能和别人有攀比之心?” 大鹏听牛魔王慨叹,既惊讶又唏嘘不已:“二哥修行不易。”牛魔王斜眼看看大鹏道:“我若生来便是什么凤凰麒麟之子,哼哼……”他哼了两声却不接着说,但言下之意不语自明,那便是说你大鹏虽是凤凰之子,却也比我强不了多少。 大鹏不料老牛还有这般言语机锋,喝道:“少来,大禹后羿前辈等皆是凡人,又比哪一个差了?” 大禹听二人斗嘴,也忍不住道:“旁人不知,但眼见已比不过悟空了。”他这话一说,众人心中都只一个念头:造化神猿,果然不枉此名啊! 但见焰光佛携着大明佛,也不招呼阿傩伽叶等人,驾云便往西面退去了,阿傩等人再看了悟空一眼,目中颇多畏惧神情,也驾云离去。 悟空飘然来至大禹等人身边,道:“今日捅了大篓子了。”牛魔王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大鹏冷冷道:“悟空说得不错,往日虽也交战,但手下各有分寸,并无死伤人命之事,今日西天损了一个佛祖,这可非同小可,若传了出去,灵山威名极大受损了!” 牛魔王喝道:“单他要威名,便可为所欲为?”悟空之所以下了狠手,乃是因力王佛偷袭牛魔王引起,牛魔王自然不会示弱,心中早已想好,大不了回兜率宫求师父去。 悟空看了看牛魔王,心中暗道,老君真是好算计,他将自己丢出了玉清宫,怎么偏偏丢到这里来,还是知道牛魔王遇险,叫自己来救他,看来老君心中还颇在意这个蛮牛的。此事揪到根源去,只怕还真就将三清惹了出来,这自然非三清本意。 悟空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西天实力始终讳莫如深,正好借此事,趟趟西天的水究竟有多深!” 大禹微笑道:“不错,非但不能示弱,我等还仍要向西去呢!” 牛魔王道:“对对,我去将那巨蟒唤来,先将这道沟清了再说!” 大鹏道:“还是我去吧。”大鹏展翅飞过去,须臾便带着巨蟒回来,巨蟒一路哆哆嗦嗦,大鹏乃是他天生的克星,这惧怕却是发自心底。 牛魔王道:“该你出力了。” 巨蟒不敢有违,一头扎入地底去,他身子极长,这一扎进去就是小半个时辰,终于连蛇尾也看不见。牛魔王自语道:“他要做什么?” 只听地底轰然一声响,稀柿沟中秽泥尽被掀了起来,飞得满天都是。悟空笑道:“这也是个法子。”这条巨蟒不下五六十里身长,照此做法,也不过十几次,便可将道路清出来。 众人唯恐西天再派人来,便在此候着,不过一日,巨蟒便将这道沉积了无数载的稀柿沟清得差不离了。 悟空下去转了一遭,掩鼻回天道:“路虽有了,还是臭不可闻。”他弄云作法,接连使了几个唤雨术,天上倾盆大雨落下,顷刻间积流成河,将地上这片山岭洗刷得清清爽爽。 牛魔王赞道:“如此便可安心过去了。” 悟空心中有些纳闷,西天这次惨败不比从前,不可能没有动作,怎等了一日都不见有人来,便道:“莫非西天无人了?” 大鹏摇头道:“莫说笑了,非是无人,此际怕是在寻何人来拿你比较妥当。” 悟空笑道:“这怎还要挑人,西天规矩也忒多!” 大鹏道:“你也知灵山也有派别划分,你今日作为,哪一派都不能饶你,无论谁擒了你都是一功,故此在那边相争呢。” 牛魔王道:“莫长他人威风,如今能擒住悟空的可真不多了。” 大鹏刚要反驳,正这时,大禹朝西一望,面色立时变得严峻起来,道:“来了!” 悟空见大禹神情异常,问道:“大禹认识这人?” 大禹点点头,道:“燃灯古佛!” 今儿写得超慢了。。。(未完待续) 三五四、我能否 燃灯古佛,地位无上,论修为,在佛门中自然不作第二人想。他韬光隐晦居于帷幕之后,非动摇佛门根基之事,绝不抛头露面。 当年齐天岭赴灵山索要大圣国师王菩萨,便是燃灯古佛以一人之力战退金神蓐收、木神句芒、火神祝融,一时间威慑全场。后羿和大禹自忖,即使二人合力,也绝不是他对手。 大禹见此事竟然惊动了燃灯古佛,急道:“悟空,我先挡他一阵,你快走!”悟空尚在愣神中,大禹一声“燃灯古佛”,他如同失了六识一般,这是我师尊啊!灵台方寸山中传艺场景犹在眼前,悟空知道此生再难遇见须菩提,但乌斯藏山遇见乌巢禅师后,又升起了一丝期望。经老君将此事挑明后,悟空更有预感,燃灯定会寻机来见自己,却不想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听了大禹教他“快走”,悟空暗道,我盼这一日久矣,纵打死我也不走。悟空远远向西望去,西方并无人影,只一片晕黄色光芒渐渐飘来,问道:“人在何处?” 大禹道:“灯影之中,便是燃灯。”当年金神等人与燃灯对敌,燃灯佛祖只守不攻,一尊法身如灯影般忽明忽暗,一切神通于他皆无用处,故此齐天岭诸人才知难而退。 后羿看着那团光芒,叹道:“何日我等也能脱出五行。”悟空听了这话,心中一震,脱出五行?总听人说脱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原来大多数都只是吹牛而已,就连后羿和大禹都未到此境界,那些普通神仙更是绝无可能了。 后羿这样慨叹,自然是说燃灯已脱出五行了,而自己混元道果五行大成,又生出两面黑白叶子来,这是不是脱出五行的征兆呢? 燃灯只独自一人驾云前来,他不急不缓,见了大禹等人在云上站立,心中略略失望。刚在灵山之上,为了此次出山擒凶,自己可付出了不大不小的代价呢。 ………………………… 焰光佛与大明佛引诸人惨败而归,灵山震惊。非止如来心中胆颤,便是弥勒与燃灯二人也觉十分纳闷。 齐天岭中,最厉害的自然是麒麟,若他出手,灭大慧力王佛、败珠光佛、大明佛,这还属意料之中,但这个颛顼……怎也如此厉害了? 燃灯佛听焰光佛从头至尾述说战况,初时只闭目聆听,不发一言。如来偶尔问上一句,似是对颛顼此人极为好奇,将颛顼每一式神通招式都问得清清楚楚。 忽然说到珠光佛左臂被斩断,使出“舍利化佛身”这一秘法之后,如来脸色大差,更是疑窦满腹。这“舍利化佛身”的法术乃是他秘法之一,非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可泄露世间,不料珠光佛竟如此沉不住气。 而焰光佛等人铩羽而归,自然证明了,这一秘法对颛顼竟毫无效用?这怎么可能?果然珠光佛娓娓道来,这个“舍利化佛身”的秘法使出之后,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这些忠于如来的佛祖虽都习了此法,但这秘法必要身体受损才能使出来,故此也无人知道此法真正奥要,就连这秘法是何模样都是不知。如此说来,珠光佛还是第一个使出这秘法之人。 燃灯见如来动容,心中一动,旁人不知“舍利化佛身”的法决,他却听毗蓝婆菩萨提起过,知道这法决秘奥所在。 只听如来道:“汝等去求归真佛,教他出手,必将此人擒下才好!”归真佛其实便是接引归真佛,法力无边,乃是焰光佛上两辈的人物。 燃灯忽道:“我去,如何?” 如来看了看燃灯,笑道:“一个颛顼,如何当得起燃灯古佛出手?” 燃灯未语,弥勒笑呵呵道:“非止一个颛顼,又有大禹、后羿,最难防的是那大鹏,他若回齐天岭召唤一声,麒麟等人一起齐至,归真佛恐怕也难应付吧。” 如来道:“无妨,我教药师八佛辅佐前往,如何?” 弥勒知道燃灯轻易不言,言必成行,便道:“如此兴师动众……只怕不妥。” 如来道:“灵山建成以来,从未有过佛身被灭,今日之事实乃旷古绝今也,若仍以出世心任妖物横行,佛门却也教人看轻了。” 燃灯忽说了一句:“传闻颛顼有一法宝,叫做幌金绳?” 如来一怔,看了看燃灯,又看了看阿傩,阿傩一脸迷惘。如来听了燃灯这样说,心中有些犹疑,齐天岭众人和三清究竟有何关系,为何老君要将法宝给了颛顼呢?难道燃灯在暗示我,如果我如此大动作,三清会出手不成?不过燃灯为何执意要去擒这个颛顼,难道他会知道“舍利化佛身”的妙用?不,绝无可能!无论如何,这个颛顼极为重要,我力阻燃灯插手便是了。 如来道:“不过一个颛顼而已,就算麒麟犯下如此罪过,亦不可恕!” 燃灯心中暗笑,麒麟已和真武成莫逆之交,真武又审时度势,揽下天庭降魔大元帅一职,你若敢动用灵山势力去动麒麟,那才是天大笑话呢! 燃灯道:“既然现在佛执意为之,我无异议。” 弥勒笑道:“现在佛又要顾着取经大事,又要顾着挽我释教颜面,真是可敬可佩。齐天岭人若稍有心机,也知围魏救赵之意。” “哦?”如来真有些焦头烂额之感,本来佛门势力极大,但他能动用的不过少半而已,偏偏又有燃灯弥勒与自己捣乱,若真如弥勒所说,总是归真佛擒了颛顼,麒麟可依样画葫芦,就近擒下取经一众,到了那时,自己投鼠忌器,倒真是为难得很哪! 如来不语,深深看了弥勒一眼,弥勒又笑道:“我自上次败于大禹,已不可再出手阻他西进。”言下之意是说,我虽不能参与颛顼一事,但取经这事我却毫无顾忌,是阻是助,也只看我心意。 如来道:“但若过去佛去,仍是一样。” 燃灯道:“我自有法叫齐天岭中人无报复之心。” 如来眉毛一挑,喜道:“既如此,我便静候喜报传来。” 弥勒听如来应承下来,道:“取经那处,我去护着。” 如来淡淡道:“有劳弥勒尊者了。” 燃灯丝毫不迟疑,起身便行,弥勒大袖飘飘在后面跟随,其余众人见如来无意留下,也都忐忑不安逐个离去,偌大一座别院中,只余如来一人。 茕茕孑立。 …………………… 燃灯行至近前,将齐天岭诸人扫视一遍,于光中现出身形来,悟空一见燃灯面容,心中激动异常,险些便要跪倒在地,这可不正是菩提祖师! 燃灯知道这些人以大禹为首,便对大禹道:“我来擒颛顼的。” 大禹踏前两步,将悟空护在身后,道:“不可!” 后羿一语不发,擎起巨弓来,长箭入弦,九灵元圣摇身一变化出九头真身来站在大禹身侧,九张口一起吼叫了一声,声音极为沉闷,却直有上天入地之威势。大鹏双翼铺开,叫道:“燃灯佛,你如何也不明是非了!” 燃灯见众人剑拔弩张态势,道:“颛顼灭佛,不擒不行!” 牛魔王道:“佛是什么东西,西天有人灭了三国凡人,你身为上古大佛,为何不管?” 燃灯瞥了牛魔王一眼,一掌拍下,道:“竖子大胆!”牛魔王只觉一股巨力虚空压下,自己径直跌落云层,直坠稀柿沟山岭之中,他欲化出真身而不能,双足插入泥土之中,便连话都说不出来。 大禹见燃灯动了手,御出禹鼎来朝燃灯当头罩去,后羿手指一放,一枚羽箭嗡嗡作响,射向燃灯。 燃灯只一眨眼,身影一明一灭间,便将这一鼎一箭躲了过去,牛魔王只觉压力一动,刚要破口大骂,忽觉自己体内那几支破罡箭竟无影无踪了。咦?这个燃灯老和尚要做什么?牛魔王一愣神,自然骂不出口了。 燃灯又道:“动手无益,我并非要害颛顼。”燃灯也知“舍利化佛身”一法与造化有关,他听闻此法对颛顼无用,自然以为颛顼乃是与造化有关的人物,但他到此后,却发现颛顼也与常人无异,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本来燃灯只待敷衍了事,能擒不能擒也不在意,但忽见颛顼见他之后,面上现出异样光彩来,心中生疑,自己和这个颛顼并不相识,他见自己为何却无抵触敌意,反而有些激动?故此燃灯心中存疑,既如此,必要将颛顼擒下才知了。 燃灯说并非要害颛顼,这话却只有悟空才信,大禹皱眉道:“上古佛也打诳语?若非害他,又擒他作甚?” 燃灯叹口气道:“我若擒他,汝等阻不住我。” 后羿沉声道:“纵阻不住,也要一试!”他将光阴箭搭上弓弦,喝道:“颛顼速走!”便要将这一箭射出,好歹也能阻燃灯一阵。大禹收回禹鼎,欺身上前,燃灯既然脱出五行,许多法术都无用了,还不如一拳一脚威胁更大。 九灵元圣也飘然上前,他虽修为弱些,但事关悟空存亡,此时怎会退后半分。大鹏知道燃灯本事,却生不起动手之念,过去拉起悟空便要远遁。牛魔王还在地上愣着,不知该不该出手。 眼看众人大战将其,忽听东边远远传来一声吼:“他们阻不住你,我能不能?”(未完待续) 三五五、定风波 悟空听了这声吼,心中一凉,竟是麒麟来了,看来今日仍免不了一场大战。他此刻心中甚是矛盾,自然不愿齐天岭和燃灯打起来。 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他师父,孰胜孰败,在悟空看来都是自相残杀的局面。而自己既为颛顼之身,不到万不得已却不能说,于是心中犯了难。 燃灯抬眼向东望去,又看了看九灵元圣,苦笑道:“果然上阵父子兵!”原来九灵元圣方才那声低吼乃是给麒麟传音,他两个因血脉相通缘故,纵相隔万里亦能示警。 麒麟须臾便至,威风凛凛落在燃灯身前,一身红衣飘飘,一头红发怒立而起,朝燃灯喝道:“是你要捉悟空?” “要捉悟空!要捉悟空!要捉悟空……” 悟空听麒麟口无遮拦,一头从云上栽了下去,正落在牛魔王身旁,牛魔王哈哈大笑,悟空怒喝道:“笑你大爷!” 牛魔王眼泪迸出,连连点头,又手指大鹏道:“笑他大爷,他大爷!” 纵使淡定如燃灯,也难以自制,听麒麟叫颛顼做悟空,顿时愕然,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时间双方对峙之势烟消云散。 九灵元圣来在麒麟面前,怯生生叫一声:“爹!”麒麟一巴掌将九灵元圣扇了个跟头,喝道:“是你说有人要捉悟空的!”九灵元圣手指悟空,吞吞吐吐解释道:“是那个……颛顼悟空,不是猴子悟空。” 大禹长叹一口气,这秘密若被西天知道,悟空多年苦心经营恐将毁于一旦。如来若知悟空取经之后尚与齐天岭暗通款曲,更化作颛顼之身斩杀佛祖,可想而知该是如何盛怒。 今日麒麟一声喝不要紧,只怕取经一事就此告终,悟空再去不得西天。悟空虽有齐天岭可以委身,但他为取经实在付出太多,五行山下苦压数十年,又一日不离保唐僧西去,若此时中途而废,他心里定然不会好过。 可麒麟只一心为悟空而来,拳拳之心可彰日月,此事又岂能怪罪于他? 若将今日之事压下,唯有一法。 大禹深深看了后羿一眼,后羿自然明了大禹心意,纵便燃灯有通天修为,但为了此事也只得试一试了。先将燃灯灭杀,至于后果……此时哪有空暇去想? 麒麟将手一摊,对悟空叫道:“你上来!” 悟空提纵而上,却不忘给牛魔王传音:“提防那红麟大蟒,莫走漏了风声!”牛魔王一怔,连上古燃灯佛都知道了,还瞒谁呢?但他也一把将红鳞巨蟒按在地上,喝道:“什么也别说!”蟒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稀柿沟清理完毕,刚化作人形在那里歇息,众人说什么他根本懵懵懂懂,忽被牛魔王按住,一头雾水惊道:“前辈,别说什么?”牛魔王喝道:“闭嘴,装哑巴!”蟒精忙点了点头,心中暗骂,真是过河拆桥的主儿。 悟空站在麒麟面前,想想此事,也实在忍不住笑,麒麟手指悟空骂道:“早就说过,你变来变去,早晚出事!” 悟空一脸无奈,满心无语,这他奶奶的能怪我吗? 麒麟道:“不过此事我也稍有不对之处,现在除了灭口,别无他法!你说是不是?”悟空心中一惊,扭头无语,灭口你也不能直接说吧? 只听燃灯大笑道:“你这猴子做的好戏!” 悟空再按捺不住,一跃到了燃灯身前,纳头便拜,口中高呼:“师父!我盼你盼得好苦!” 只听“嗷”怪叫,大鹏由内至外崩溃,高吼一声:“猴子你这是闹哪样!” 大禹与麒麟相对而望,似是看到了天崩地毁,以麒麟修为,双手竟抖了起来,心中震撼不知如何表达,“通通通”三个巨大火球发出,轰在地上。 牛魔王见势不好,拉起蟒精便逃,心中暗骂道:“疯了,这老东西疯了!” 后羿一愣神,不知不觉间却放开了弓弦,离弦之箭哪能收回。这支光阴箭自悟空与燃灯身旁穿过,只见空中灯影凝滞,悟空俯首而拜,竟成一幅绝美图画。 悟空只觉时光停滞,这一刻,身周竟变作了斜月三星洞中一般场景,幕幕往事在心头回放,原来自己对燃灯敬仰之意从未稍减,反而因其神秘玄妙而与时光俱增,更因老君一句“志同道合”而无猜忌。 燃灯身影稍稍一顿,也只瞬间功夫,便恢复如常,伸手将悟空搀起,道:“你从何处来,我知,你往何处去,我也知。” 悟空听了这话,心中巨震,这不正是自己寻到斜月三星洞初见菩提祖师时,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悟空磕了两个头道:“请师父指点!” 此时光阴箭又转回来,燃灯伸手一捞,食中二指将这杆羽箭夹住,仔细看了看,赞道:“好箭术。” 他随手一掷,将这支箭还给后羿,后羿迷迷惘惘接过光阴箭。光阴箭去时,燃灯身子只稍稍一顿,便化解此箭威力,待光阴箭回来时,已对他毫无影响,他是如何破解光阴之力的? 燃灯道:“光阴去时缓,回时急,不知你可悟出此理。”这话似是对后羿所说,又似在警醒悟空。去时缓,回时急?悟空心中一动,可不正是此理!一切过往丝丝流过,但却不知哪一刻又回心头萦绕,只说来便来,说去便去,哪有半点征兆? 后羿手握光阴箭,默然思索,连大禹拉他离去都毫无反应了。顷刻间,齐天岭中人皆退去,燃灯道:“你若只是颛顼,我或可放你一马,任由如来与齐天岭相争去,但你既为悟空,我却要带你回去了。” 悟空道:“一切凭师父安排。” 燃灯叹道:“原本只道再无见面之日,却不料你竟连我都瞒过了,如此缘法,避无可避。” 悟空心中却有隐忧,道:“方才麒麟大叫,可有旁人听到?” 燃灯道:“我既前来,哪个敢跟随窥探?”说完,燃灯施展神通,将悟空覆于光影之中,道:“莫出此影,天下无人能识你伤你。” 悟空听得心潮澎湃,天下无人能伤,这该有多大魄力敢说这话?忽听燃灯仰头道:“你来做甚?”然后便没了动静,想是天上有人与他传音。 过了半响,燃灯携悟空回了灵山。 如来此时已坐在了大雄宝殿,见燃灯面色不善进殿,灯影氤氲中隐约有一人影。如来下了宝座,喜道:“过去佛果然一举功成。”殿上诸罗汉尊者自然齐声颂扬燃灯古佛声名。 如来又道:“还请古佛散了神通,让我等看看这个颛顼是何模样。” 燃灯散去一半光晕,只见悟空仰面朝天伏在地上。如来看了看阿傩一眼,阿傩立刻会意,眨了一下眼,示意此人既是颛顼。如来道:“此人该如何处置?” 阿傩小心翼翼道:“灭佛之举……史无前例,还请现在佛——” 燃灯道:“此人乃上古人物,灵智非常,我见他颇有慧根,若能纳入我门,岂不是件妙事。” 燃灯既开口,立刻便有许多人逢迎,如来心中暗暗不悦,这殿上仍有不知好歹的,但燃灯此语他却无反驳之意。颛顼此人,留之确是胜于杀之,一则佛门禁杀,二则……此人若真能被燃灯度化,自然大挫齐天岭士气!至于他是归了燃灯阵营,还是纳入自己门下,倒无关紧要了。只是有一点仍想不通,区区一个寻常人,如何破了“舍利化佛身”的造化秘法呢? 燃灯大袖飘飘,将悟空带出大雄宝殿,回了自己定光殿。 ………………………… 本钵国中,一众人如做梦一般回了营帐。 牛魔王喃喃道:“悟空何时认了个师父?” 大禹道:“你也不知?” 牛魔王摇头道:“我初见他时,他便是太乙金仙了。” 大禹道:“那必是在见到你我之前了,我只猜度他师尊必是厉害人物,不想却是燃灯。只是燃灯为何要瞒着此事?” 牛魔王摇头道:“不知道,燃灯那么厉害,他若说出悟空是他徒弟,还有何人敢动?” 大鹏道:“怕也未必吧,你身为三清弟子,不也一样常常被人打得遍体鳞伤!” 牛魔王哼道:“你身为凤凰之子,孔雀亲弟,还不是被人关了几百年!” 大鹏怒道:“要不要打一场啊!” 牛魔王冷笑道:“你欺我重伤未愈不成?” 后羿道:“你二人要打就出去,莫在此呱噪!” 牛魔王吐了吐舌头,笑道:“前辈,你一阵出神,想什么呢?” 后羿正想燃灯与他说的那句话,被这两个一吵给搅乱了,起身便出了大帐,自寻清净地方去了。 大禹道:“看悟空与燃灯甚是亲近,倒也无需担心他安危,西天虽是险地,但有燃灯在,自能保他周全。” 大鹏道:“取经一事乃是如来力主,应与燃灯佛无关,但悟空既入了灵山,怎能轻易得脱。燃灯佛若放他出来,怎么也要顾忌如来几分。平白无故将佛门大敌放虎归山……这事可为难得紧了。” 牛魔王嘿嘿笑道:“笨!你忘了悟空第二法相了!” 另一座大帐之中,九灵元圣见麒麟怒气未消,战战兢兢道:“爹,悟空他——” “关我屁事!”(未完待续) 三五六、有三身 定光殿中,燃灯疾步入内,反手将殿门紧闭,将悟空放了出来。 悟空环视殿内,除他两个外并无第三人在,又仔细看了看燃灯。燃灯面容与菩提祖师一般无二,在稀柿沟灯影中现身时,是道人模样。他一入灵山便换做身披袈裟头戴宝冠,回了这定光殿中,又是道家打扮。看来燃灯骨子里仍是尚道者,那他为何在佛门中做了过去佛呢?难不成释门是他建的不成?若是他建的,为何又将基业分给现在佛如来? 悟空正想着,燃灯道:“悟空,坐下。” 悟空坐在燃灯对面蒲团上,燃灯仔细打量悟空一番,慨叹道:“当年的无知小猴,如今也是将入圣的人物,难为你了。” 悟空道:“还要多谢师父提点。” 燃灯摆摆手道:“我不教你,也会有三清、真武教你,总之此生绝不再教你受委屈便是。” 悟空心中始终有一件大事要问,于是脱口而出道:“师父,你应知道,上古年间,到底是谁蛊惑满天仙妖杀害神猿的?”七神猿命运多桀,有为人形的,有失了肉身的,有被囚禁几万年的,有被杀得屡屡转世避世不出的……归根结底都是这个造谣之人所为,悟空心中对这人实是恨之入骨。 燃灯似乎料到悟空会有此问,黯然道:“这人……是我。” “啊!”悟空如被五雷轰顶,腾地站起,手指燃灯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竟流出泪来。 燃灯道:“你且坐下,听我从头说来。” 悟空像木头人一般坐在蒲团上,一双眼睛定定看着燃灯,燃灯道:“我知你对这人是极恨的,其实我比你半点都不好过,我若见了他,也定要将他打至神魂俱灭!” 悟空听燃灯这话又有转机,急问道:“究竟是你,还是旁人?” 燃灯道:“悟空,我先问你,你这模样是如何炼成的?” 悟空略微露出为难之色,平心而论,他实在不愿对燃灯有任何隐瞒,但自己是穿越之身这件事,燃灯纵使修为极高,怕也想不通这个理。试想他若说后世有人成书名为《西游记》,此书实乃虚构而成,汝等其实是不存在的人物……别说燃灯不能接受,便连自己都觉荒谬至极。一切西游人物俱都在此,有血有肉看得见摸得着,怎可能不存在? 燃灯见悟空不语,还以为悟空心存芥蒂,叹口气道:“你怪我也是情理之中,但那时我也是受了人蒙蔽,以致酿成大错。” 悟空心思一动,道:“可是那人?” “那人是谁?”燃灯一怔。 悟空顿觉失言,“那人”乃是自己和老君对话时用的称呼,燃灯自然不知,于是道:“可是如来?” 燃灯道:“老君已和我说了,他也与你说了许多上一会元之事,你我说的,应是同一人无疑。” 悟空心中记下,恨恨点了点头,果然是他。于是道:“师父,我怎敢怪你,那人神通广大,心机又极深,世间有几人不被他蒙蔽的?大禹曾亲手杀我,我尚毫无芥蒂,只因凡事都有始作俑者,大禹本心乃为世人,我自然不会怪他。” “本心,本心……”燃灯喃喃道,“我高居在上,却不知自己本心究竟是什么。” 悟空刚要说“本心即是初心”,但转念一想,这是菩提祖师啊,他怎会不知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还用自己来教么? 燃灯又道:“大禹不错,那个后羿,也不错。对了,你还未告诉我,你此身如何炼成的,我可从未教过你这么大本事。” 悟空苦笑道:“师父可知道三清建的三界?” 燃灯道:“我自然知晓。” 悟空道:“这身子便是在三界中练——也不是练的,我只在一个湖面上照了照自己面容,便成了。” 燃灯笑道:“这可真是奇事一件,第二本相要两颗本心才能练出,多少人耗万年之功也不得其法,你却毫不费力便得此造化,妙哉!” 悟空道:“依靠此本相,的确得益不少。” 燃灯幽幽道:“你有两个本相,他有三尊佛身。” “谁?”悟空刚一问完,便知道了,除了如来,还会有谁。三尊佛身!如来果然有异于常人之处。 燃灯接着道:“这三尊佛身,我只见过两尊。” 悟空问道:“是哪两尊?” 燃灯道:“其一,为现在佛如来;其二,为佛门地狱中的泥犁菩萨。”燃灯看了悟空一眼,道,“我万没想到,你居然敢入佛门地狱走上一遭,更胆大包天将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徒弟带了出去。” 悟空嘿嘿一笑,道:“没什么敢不敢的,我若知道泥犁菩萨如此厉害,说什么也不敢进去,所谓无知者无畏。” 燃灯笑道:“佛门地狱,我与泥犁菩萨各管一半,你走过的地界,恰好都是我所管之地,自然无人难为你。” 悟空心中一沉,那个比幽冥地府还要残暴的地方,燃灯居然也有参与。他自从听老君说出西梁女国乃是燃灯所造时,便隐约有此猜测,燃灯之语更是印证了这个事实。 燃灯看穿悟空心思,道:“事实非你所想,我所管那四座叫做大叫地狱、焦热地狱、极热地狱、无间地狱,其中并无一个善类,凡受苦最多最重之人,必是犯了无边罪孽。” 悟空忍不住问道:“小张太子又有何罪?” 燃灯道:“你说的是你带走那人?他助纣为虐,杀凡人取造化,这还不够么?” 悟空于是想起无支祁所言,大圣国师王菩萨每每收取无支祁造化时,都要冰封千里,顺带着将地上凡人一并收了,小张跟随菩萨久矣,自然也难一清二白。 悟空又道:“那他师父岂不罪孽更深?” 燃灯道:“确是如此,然他师父毕竟为菩萨,如来收之另有别用。” 悟空想起大圣国师王菩萨一副痴痴傻傻失忆模样,又道:“是什么用处?” 燃灯道:“世人都知佛门有无边菩萨,却难见到几个在世上行走,可知为何?” 悟空道:“我自然不知,才问师父。” 燃灯道:“一百个菩萨,倒有九十九个都在佛门地狱之中。” 悟空心中忽有不祥之感,这么多菩萨在佛门地狱中,是在做什么?又有三千诸佛炼天,又有无边菩萨钻地,这可实在是诡异的很哪! “大圣国师王菩萨可是因失了无支祁,才被如来惩罚,丢入佛门地狱做苦力?”悟空问道。 燃灯笑道:“你倒聪明,知道他去做苦力了,但却只猜对了一半。” 悟空道:“难道不是因无支祁缘故?” 燃灯道:“是因你。” “哦?”悟空想起老君和他说过的“真武从大圣禅寺将你救出”,又问道:“难道如来那时便知我行踪?” 燃灯道:“那时还不知,这事是后来才知道的。汝等去大圣禅寺救出无支祁,这招棋实在是极险,大圣国师王菩萨当日曾和如来示警,如来若早到片刻,你四个神猿怕是都走不脱了!” 悟空想想也有些后怕,却问道:“无妨,还有师父救我。” 燃灯道:“唉,汝等得了神通,有手有脚,瞬间万里之外,我和老君又怎能时时看顾?不过大圣国师王菩萨弄巧成拙,本以为如来会助他将无支祁擒回,哪知如来逼问之下,他却将真武将你挟走一事说了出来。如来恼羞成怒,怪他隐瞒不报,一怒之下将他投入佛门地狱中,交由泥犁菩萨处置,而小张太子作恶多端,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悟空心中渐渐明朗,许多事情只是模糊猜测,经燃灯讲述内情才变得清晰了然。他想了想,却觉得有一处不对,又问道:“如来若要擒我等,日后许多机会,为何不下手?” 燃灯道:“这你却要谢我了。灵山上明争暗斗却也不少,我本于名利无念,但为了造个乱象使如来分心,便小事做大,将他缠在此处,他又要顾外,又要防内,其实并无许多闲暇。” 悟空笑道:“如来也不容易。”他忽然想到如来便是背后的大恶人,立刻又收敛了笑容,道,“迟早寻他算账!” 燃灯接着道:“你那花果山水帘洞实在是一处宝地,那里离天庭最近,只要你在水帘洞中,如来顾忌三清,便不敢妄动。” 悟空道:“原来洞天福地说的是这个典故,只是我等在三清荫蔽之下尚不自知,真是辜负了三清美意。” 燃灯摆摆手道:“你不知的事多了,你那水帘洞中,早被设了阵法,你可曾看得出?” “什么?阵法!”八大圣在水帘洞出入无数次,哪里有什么阵法,若有阵法,通风为何看不出? 燃灯道:“那阵法乃是大天尊所立,旁人皆可视若不见,唯独如来进去,可入不可出!” 悟空暗暗咋舌,元始这招却也够狠,如来若被他困入水帘洞中,西天灵山基业只怕便荒废了。不过此处仍有疑点,悟空道:“大天尊阵法之道不是学自如来么,怎么这阵法还能困住他师父不成?” 燃灯道:“说了半天你还不知,此如来非彼如来也!一而化三,各有优劣,论修为,现在佛如来大致与你此刻相仿,怎可能破了大天尊之阵?”(未完待续) 三五七、论《器典》 燃灯论及如来修为,悟空不由得有些激动,原来自己已能和如来相抗,原来如来也不过如此。 水帘洞中竟有元始布下的阵法,看来三清是彻底参与到此事中,而且从头至尾便始终和如来站在对立两面,并无丝毫妥协。 谈起水帘洞,悟空想起一事,问道:“师父,我乍生之时,初进水帘洞便有人与我传道,这人是谁?” 燃灯笑笑道:“那自然是我了。” “为何要如此做,是为了平添造化么?”悟空问道。 燃灯摇摇头:“你若想去造化,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但汝等神猿皆不失初心,这也说不好算是固执或是执着,尔等若如大圣国师王菩萨一般无所顾忌,今日修为应能更上一层楼了。” 悟空并无丝毫遗憾,道:“若天下人皆为利往,悲莫大矣,若造化神猿失了敬畏之心,枉称造化。” 燃灯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所谓有得必有失,天下人十之八九只见眼前之利,却不知失了初心才是最大祸事。你若罔顾造化,势必不能得今日缘分。” 悟空细细一想,《西游记》中那个美猴王,入天宫吃蟠桃、偷仙丹、拐仙酒仙肴下凡给花果山群猴,更嗜杀好斗、见利则图、睚眦必报……这一切作为哪一个不与造化有关。看似得了许多好处,却不知不觉一步步入了如来圈套之中……悟空不禁打了个寒噤,庆幸之余又有些后怕,自己何尝没想过入蟠桃园大快朵颐,又何尝没想过去兜率宫偷丹吃。 燃灯接着道:“我传你道法,都是在我所藏典籍中随意选的,你那时不经人事,我只要看你悟性如何,本性如何,尽早点醒你灵智,免得你受了世间杂陈俗念扰动初心。现在想想,实在是多此一举了。” 悟空道:“师父为何这么说?” 燃灯道:“便在最后一次传《韩非子》于你时,我发觉你已丹田之中渐渐自成其道,便连我也看不仔细,但绝不比世上任何一种道法稍逊。” 悟空问道:“师父,记得你传过《韩非子》后,说了‘可叹,可怜,可悲’六个字,这又是何意?” 燃灯笑道:“你记性倒好,我当时只慨叹,灵明神猿如此心智,竟然命运多桀、生平坎坷,且要受我等俗人摆布,岂不可叹、可怜、可悲?” 悟空道:“若非师父赐我缘法,我今世不知是生是死,身在何处呢。” 燃灯道:“我也只为救赎而已,你若谢我,真叫我汗颜了。” 原本燃灯在悟空心中乃是至高无上的人物,但说了这许多后,悟空发觉燃灯竟如此和蔼可亲,且心中似有许多苦衷,这倒和初见大禹等人时略有同感。 悟空试探问道:“师父,你从……何处来?” 燃灯一怔,哈哈笑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也和三清等人一样,是从上个会元来的?” 悟空心中确实有这个想法,反问道:“难道不是?” 燃灯道:“自然不是!我是如假包换的本会员中人。” 悟空笑道:“不知师父祖籍在何方?”他本是开句玩笑,哪知燃灯想想道:“我初生那时,地上尚无国度之分,若按现在么……我应是车迟国元会县陈家庄人。” 悟空大惊道:“通天河!” 燃灯稍稍动容:“正是通天河,哦,你刚从那里走过,自然知道。不过为何如此惊讶?” 悟空自然想起通天河中那个直通九天之上的阵法来,这个通天河,果真玄妙得很哪!悟空道:“我猜师父定是在河中央出生的,对不对?” 燃灯这下可坐不住了,挪了挪身子道:“我无父无母,这乃是最大的秘密,你又怎会知道?” 悟空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这通天河有些怪异,颇多异象。” 燃灯道:“我出生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这怕是最大的异象了,故此我给自己取名做燃灯。你说的异象是意指何处?” 悟空取出天机棍来,交给燃灯。 燃灯接过天机棍,反反复复看了许久,道:“这是谁帮你炼的?” 悟空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于是道:“是大禹、祝融助我锻造的。” 燃灯点了点头,道:“他两人能将天机棍炼至初成,也难为他了。” “初成?”悟空只觉这天机棍已是最好的兵器法宝,怎么才只初成? 燃灯道:“天机棍有通阴阳混沌之妙,需用五行之极来锻造才可显露真正威力。” 悟空道:“上次是大禹用息壤炉,祝融姐姐御火锻造,又掺入了造化之血,难道不对?” 燃灯笑道:“岂止不对,差之甚远呢!” “五行之极又是何物?” 燃灯道:“你身边许多五行高手,还来问我。我见麒麟、大禹等人敬你重你,这些许小事,自然不足挂齿。” 悟空道:“他们虽与我交好,但对天机棍却丝毫不知,还请师父指点。” 燃灯道:“土为基,木为引,火为介,水为终,辅以造化之血,金精即成,其余你去问他们吧。现在这天机棍缺木、缺水,也只半成而已。” 悟空情不自禁,将自己在通天河中使天机棍通过无形阵法一事说了出来,燃灯沉思良久,道:“那阵法,我看不见。” “啊!”悟空以为燃灯无所不能,却不料他竟也有做不到之事。于是道:“为何只有使天机棍时才能渡此阵,这又是什么道理?” 燃灯伸手入怀,拿出一本书来,悟空一看这书,竟是《器典》。燃灯道:“这才是《器典》原本,你手中那本乃是拓本,原本上有些字,拓本上是看不见的。” 燃灯翻开书页,悟空只见如意天机棍那一页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天机之下,再无玄虚”。悟空不禁皱眉,这《器典》究竟是何人所写,他怎能料到后世之事呢? 燃灯又将《器典》翻到盘古斧那一页,只见这一柄巨斧栩栩如生,直欲跃纸而出,悟空仔细看这盘古斧,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这柄斧子呢?见过,还是没见过,是前生还是今世?一定见过的!而且就在今世,只是却记不清在哪里了。 盘古斧下亦有八个字——生于混沌,开天存地。这是什么意思?“生于混沌”四字自然易懂,盘古与盘古斧都是混沌所生,只是都说盘古斧开天之后便成许多碎片,各自又成法宝。开天存地?难道盘古斧碎裂是谣传,盘古斧仍存在世上么?“存地”,是不是存于地下之意? 燃灯又随意一翻,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恰好翻到了九环锡杖那一页,悟空急忙按住,问道:“师父,这根九环锡杖可是唐僧手中的那根?” 燃灯道:“正是!” “这根锡杖虽不俗,但与后面法宝差之甚远,缘何能排第十二位?”悟空问道。 燃灯摇摇头,手指九环锡杖下面几个大字,道:“单看此名便不俗,至于究竟如何,我也未见过实物,不敢妄断。” 九环锡杖下写的是——“造化连心杖”五个字,却无丝毫解释,悟空想了想,也不知其中含义。 燃灯合上《器典》道:“悟空,你是不是想问,这《器典》是自何处来的。” 悟空道:“正是,都说混沌之中,唯存盘古、鲲鹏、造化炉、七神猿而已,什么法宝丹药都无,这《器典》是何人所著,怎会知道后世有人会炼出这些法宝来?” 燃灯道:“这《器典》的的确确是上个会元之物,而且据老君讲,便在上一会元时,这些法宝也大都存在,绝非虚言!” 悟空不由得纳闷,两会元虽在同一空间,但其实已是天地更迭,差别何其之大。人常说“千古无同局”,用在这里其实也合适不过,若把制造法宝之人比作工匠,他心中所想、所用材料又怎会和上一会元一般无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燃灯道:“此事我也想了许久,开始只道这《器典》只是故弄玄虚,但一件件器典中法宝接连现世,却叫我不得不相信,这上面的法宝,绝非虚指。” 悟空道:“师父既然曾深思熟虑,想必知道答案了吧。” 燃灯道:“对错不论,我只发现,《器典》中大多现世的法宝,不是老君所炼,就是如来和泥犁所造,敢情这几个与上一会元有瓜葛的,按图索骥依样画葫芦,自然便显得《器典》玄之又玄。” 悟空道:“人皆爱寻捷径,若有前人留下现成物事,大多以为这便是天经地义的,不自主便会照样而为之,这也是天性。只是……天机棍却和他几人毫无关系,又是何缘故?” 燃灯呵呵笑道:“你说无关系便无关系么,纵使大禹当年寻不到这根地底金精,也总有人教他现世出来!” 悟空道:“难道天机棍此际在我手中,也是在他人算计之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燃灯摇摇头,道:“当年老君助大禹炼成此棍……” 悟空忽然想起,天机棍二次炼制之时,大禹曾经说过,“这金精因老君而开,又经他手而合,也算圆了因果”,当年大禹发现金精时,祝融不在身边,确是老君借了火种将此金精熔成四根定子。 由此看来,这天机棍却是经老君之手多些,既是如此,自己用起来也放心些。(未完待续) 三五八、遗玉盒 果然燃灯道:“这《器典》便是如来留下的,老君和现在佛如来炼起法宝轻车熟路,这也是常情。” “咦?如来留下的?”悟空道:“那怎么到了师父手中?” 燃灯苦笑道:“这人计谋当真深远至极,现在我也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总觉自己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悟空听燃灯也如此形容这人,不由得脊背发凉,敢情天下人都在这个如来的算计之中。只是现在佛如来和三清燃灯相较仍处于弱势,或许是现在佛此身不及那人许多,或许是故意为之也说不定。 悟空道:“师父与那个如来究竟有何渊源,如何受了他的算计?” 燃灯缓缓站起身,在大殿中踱了几步,道:“我直到今天,都不知自己因何而生。自出生那日起,便有一个玉盒与我相伴。” 悟空问道:“《器典》一书,可是装在玉盒之中?” 燃灯点点头,道:“岂止《器典》,那玉盒中,有佛道两家的修炼功法,有释教建基之法,有炼制造化炉之术,有建浮屠塔之秘奥及炼天之法门!” 悟空越听越是震惊,这玉盒中所纳之物,无论拿出任何一件来,都足以惊天动地了,除了那个如来,谁会有如此大手笔? 燃灯道:“这玉盒中还有筑基培元、提升修为的仙丹妙药,辅以佛道功法,想成仙入圣,那只是举手之劳!无论谁得了这个玉盒,都能创下一个极大的基业!” 悟空想了想,反问道:“那为何只给了师父,不给旁人呢?” 燃灯道:“我无一日不在自问,通天河究竟有何奥妙,我究竟和别人有何不同呢?可直至今日,我也未寻出端倪来,只能当做那如来是随意选了一人而已。” 悟空立刻道:“绝非如此!”若是旁事,悟空自然会将燃灯之语奉为圭臬,但他自从知道了通天河中有阵法存在,又知道通天河乃是取经十万八千里路途之中点,便知道,燃灯虽不是上一会元之人,也绝非常人! 那玉盒中物事紧要之极,如来岂会随意选个人便交托这等大事?若这人或痴或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但究竟燃灯是何来历,悟空也实在说不清楚,燃灯燃灯,出生之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这倒是个线索。 悟空问道:“师父,你出生时应不谙世事才对,怎知自己身边一切如灯?” 燃灯道:“我乍出生,便能行能言,好似自己已活了几万年一般,但偏偏又无丝毫记忆存在,这也是桩奇事。” 悟空暗道,莫不是你便是那个如来第三具法身?但悟空想想便立刻否定,燃灯若是如来法身,岂会和现在佛如来处处作对,这岂不是自己拆台么? 悟空重整思绪,勉力将注意力从燃灯身世拽了出来,问道:“师父得了这许多绝妙功法,然后便开始修炼了么?” 燃灯笑问道:“若是你,你练不练?” 悟空道:“那是自然要练的,只是师父就不曾想想,这只怕是旁人设置的陷阱。” 燃灯道:“你真当我天生就是神仙了,我知道这是天赐之物,哪里会想那许多?那玉盒机关重重,功法由低至高,若练不成地仙,天仙功法便看不见,可见那人想的何其周到!” 悟空道:“练成了佛道两门功法,师父便是佛道兼修的人物了,只是你为何只建释教,不建道门呢?” 燃灯道:“我那时炼成了功法,成混元金仙之身,已是如痴如醉,只道这玉盒乃是天地间至尊之物,凡是玉盒中所说的,我一律照行,他叫我建释门,我自然不会违抗!更何况玉盒中只有释教建教之法,道门只有功法,却无此类详解。” 悟空道:“现在师父想通了吗,这又是何缘故?” 燃灯点点头,道:“现在自然是知晓了,佛道虽同源,都是与天争命、以证人力,但释门之建立实在简单至极,说的简单些,就一个字而已。” “一个字?”悟空略加思索,道:“夺!” 燃灯微笑颔首,道:“不错,就是夺!明夺、暗夺、巧夺,夺天地,夺凡人,夺万物之造化!” 悟空忍不住道:“师父可曾有过恻隐之心?” 燃灯摇了摇头,道:“自然没有,我只道自己便是天地至尊,按照道经所言,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却不知我自那时便错了,若非遇到三清和玄女……” “啊!”悟空头脑中一片通亮,喝道,“原来抢走造化炉那人是师父!” 燃灯苦笑道:“你什么都知道!” 悟空不由得站起来退了两步,无支祁说那道人阴险毒辣,那必定不假,神猿之间岂会相互蒙骗!他仔细看了看燃灯,心中委实有些不相信,燃灯还曾有过不堪回首的一面。 燃灯明察秋毫,见悟空疏远两步,自然知道悟空心思,黯然道:“悟空,你还是不信我么?” 悟空见燃灯一幅落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些难过,便道:“师父可曾找到本心?” “本心……”燃灯喃喃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只痴于此局之中,或许破局之日,便能找到了吧。” 悟空听燃灯如此说,拜倒在地道:“一日为师,灵明终身不弃!” 他不说“悟空”,只说“灵明”,自然是以造化神猿身份认了燃灯,燃灯满面欣慰神色,扶起悟空,慨叹道:“能听你这句话,我死亦无憾了!” 悟空道:“师父,我等只谈生,不论死!你如何见了三清和玄女,其中又有何纠缠,我可是迫不及待要听听了。” 燃灯道:“我那时驰骋天地,无人能敌,但依着玉盒中指示,绝不和七神猿发生半点冲突。只隐约得知七神猿那时在东面统管仙妖,无人能敌。” “后来我功力再进一层,便在西方播下释教根苗,若无意外,迟早有一日,将发展壮大一飞冲天,以此算来,释教建基,其实并不比道门晚,而是在其之前。只因韬光隐晦缘故,才被许多人认为是一夜间崛起的。” “做完这些事,下一件事便是铸造造化炉,好依照玉盒中的法子收取造化炼天。造化炉形状材料都在我心,本来我自己也能造出来这造化炉,但那时恰好天地间出了一只炉子,我听人说那炉子样式竟和我要造的造化炉一模一样,便动了好奇之念,要去看上一眼。” 悟空忍不住插了一句,道:“师父为何要做道人打扮?” 燃灯笑道:“你连这都知道,可是三清与你说的?” 悟空想起与老君那次畅谈,老君其实也不知这造化炉是燃灯所造,只道是有人模仿造出来的,便问道:“师父造这造化炉,未与三清说过?” 燃灯摇了摇头,道:“平心而论,我做的许多事,都是按照玉盒中指示一板一眼造来,只如傀儡一般,有何颜面说?” 悟空又问:“那三清可知道师父来历?” 燃灯道:“自然不知,我说这些作甚?” “老君曾说,天下唯有师父最可信,又是为何呢?” 燃灯呵呵笑道:“人之相交,只凭两心相知,若巨细无遗絮絮叨叨,岂不俗得透顶?” 悟空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深以为然。 燃灯接着道:“我去夺那造化炉,自然不能以佛门装束示人,佛门此时还见不得光呢。于是便扮作道人前往,现在想想,那时却疏漏了,天地间连道门也没有,故此被人记下了。” “我那时已将入圣,又有哪个能敌得过我?我将那造化炉抢在手中仔细端详,忽然从造化炉中出来一群人!” 悟空道:“那自然是三清、玄女和玉帝王母两个了。”三清从未与他说过遇到燃灯一事,现在想想必是老君刻意隐瞒,要说此事势必提到燃灯,看来老君那时还是不愿提早告诉自己师尊真实身份。 燃灯道:“那时确是吓了我一跳,谁会想到这炉子里会有人在。三清看了我一身道装,也颇为诧异,我和他们三言两语不合,便打了起来。” 悟空急忙问道:“是谁赢了?” 燃灯笑笑道:“我越打心里越乱,他们三个使得道门功法,和我所学竟一模一样,他们那时修为虽不如我,但三个打一个,我自然敌不过了。” “三清将我擒下,便自然要逼问我这身功法从何处学来的,我从他们语锋中,隐隐猜测出会元之厄,也知道他们几个八成是上个会元中的人物,当时真是极度震惊。” 便在此时,从造化炉中又跃出一个身影来,这人只瞥了我一眼便烟消云散,再寻不到踪迹,只是那一眼,看得我如坠寒冰深渊之底,那人似是什么都知道,知道我的来处,知道我一切所为,那种感觉……真是刻骨铭心!” 悟空觉得许多不妥,便道:“那人自然便是那个如来了,师父一切神通都源自与他,你有这感觉也是常理之中。只是他始终身在炉中,又是谁给你的玉盒呢?” 燃灯一怔,道:“我怎从来没想过这事?”(未完待续) 三五九、玄女变 悟空问的是玉盒,其实心中想到其中一个自相矛盾之处。 会元之厄来临,混沌之中自然一切皆毁,那便不可能有玉盒的存在。 但这玉盒中又有各种功法秘奥,自然不可能是天生地长的,而燃灯出生还在老君等人出造化炉之前,虽比不上造化神猿的岁数,却也是极早的了。哪里会有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成这许多功法,所以,这玉盒绝非本会元中的东西。 不是本会元的,那便是上一会元的了。既是上一会元时的宝贝,又是如何到了通天河中的呢?上会元到本会元,唯有造化炉中能储物,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那么,又是谁偷偷摸摸出了造化炉,将这个玉盒放到通天河?又是谁知道通天河必有一个燃灯出现,或者恰好遇上能继承这许多功法、传播释教大业之人呢? 自己已知的造化炉中人,三清没有理由这么做,玉帝王母恐怕没这本事,至此,答案昭然若揭,这人九成便是三清之师——那个上一会元的如来,剩下一成,或许也有可能是玄女吧。悟空心中其实已认定便是如来,但是他仍看不透玄女此人,故而也存了一分怀疑。 即使如此,老君说那人一出造化炉便灰飞烟灭,绝对是受了蒙骗,那人并非灰飞烟灭,而是不愿以原来面容在世间出现,故而销声匿迹隐于幕后。悟空虽不知这人为何如此,却也能推断得出,他并非不能,而是不愿也! 悟空道:“这人虽心思缜密,却也留下破绽了。” 燃灯经悟空如此一问,想了一想,也看出端倪来,道:“我确是当局者迷了,之前总觉此处有不妥之处,却想不出来。” 悟空道:“师父可记得那人容貌,是现在佛如来,还是泥犁菩萨?” 燃灯摇摇头道:“那人容貌奇特,我虽见了,却只记住他一双眼眸,旁的一片模糊,但绝非现在佛和泥犁。” 悟空双掌一合,道:“那这人必定是如来三尊法身之一了!” 燃灯笑道:“如这人能自由出入造化炉,那便定是他了!” 想到这里,悟空仍有不解之处,如来三尊法身中,燃灯只见过其二,最常露面在地上行走的治世之尊如来,却仅是混元金仙巅峰,这也未免有点太寒碜了。 这等修为,莫说三清,就是麒麟大禹恐也能将其打得狼狈不堪,难道如来就不怕有人将其灭杀么?而佛门地狱中那个泥犁菩萨,却又厉害的令人发指,凭后土之能竟几无还手之力。 悟空在燃灯面前也无须拐弯抹角,便问道:“现在佛如来如此修为,在这三尊法身中只怕是最弱的吧,就不怕有人将其灭杀?” 燃灯面色凝重,摇摇头道:“有这本事的大多知道内情,不敢杀他!” 悟空问道:“还有何内情,莫非杀他能得什么果报不成?” 燃灯道:“他又不是造化,哪有什么果报。”燃灯说了一句,突然陷入思索当中,悟空也不打断他,只静静等着。 忽而燃灯道:“我终于明白她话中深意了!” 悟空问道:“谁的话,什么深意!” 燃灯道:“她说如来第三尊法身不敢入此天地,但若现在佛被灭杀,便可凭肉身唤第三尊法身来此驻世永存!” 悟空奇道:“这是什么怪异神通?” 燃灯慎重道:“舍利化佛身!” 悟空猛然想起珠光佛凭手臂化出一尊佛身虚影的神通,道:“那珠光佛使得可是这个神通?”燃灯看悟空一眼,呵呵笑道:“对了,你和他交战,也见过此神通了。哈哈!” 悟空道:“师父笑什么?” 燃灯道:“舍利化佛身这神通乃是和造化相关的,如来一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你颛顼一个普通人怎么能破了此术?” 悟空道:“师父怎知这神通和造化相关,‘她’又是谁?” 燃灯叹口气,道:“我平生也没说过这许多话。” 悟空不依不饶,道:“师父,她可是九天玄女?” 燃灯这一惊非同小可,九天玄女曾叮嘱过他,不可提起自己,不想却被悟空一语道中! 悟空见燃灯表情,哈哈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玄女必是假死!”悟空这次是打心眼里高兴,玄女若还活着,必定仍是如来大对头,只是她为掩人耳目,不是隐居起来便是改头换面了。 悟空拉着燃灯衣袖道:“师父,九天玄女是谁,是黎山圣母还是毗蓝婆菩萨?” 燃灯一脸无奈,道:“好吧,是毗蓝婆,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悟空道:“猜的。” 燃灯郑重道:“悟空,告诉我,你是不是醒了?” 悟空挠挠脑袋,道:“师父,怎么才是醒了?” 燃灯道:“你化回猿猴本相我看看。” 悟空有些不安:“在这里?” 燃灯道:“怎么,无人敢来我定光殿!”燃灯虽这么说,悟空心中仍有些不安,毕竟这里是灵山地盘。他心意一动,化作灵明神猿之身站在燃灯面前。 燃灯仔细看看悟空双眼,摇摇头道:“仍是未醒。” 悟空道:“师父怎知道?” 燃灯道:“灵明神猿我也见过,他双眼如长明之星,并无闪烁。” 悟空“哦”了一声,若是如此,自己还差得远呢。其实醒不醒的,悟空倒也并不十分在意,他只觉此际一点点揭开帷幕,每露出一丝线索便是一个惊喜。今日遇见了燃灯,所得实在不少,更觉那人无论有什么阴谋大计,都难与这许多厉害人物相抗。 三清、燃灯、玄女……再加上麒麟、龙神,天下又有多大,既然那人来不了这天地,怕是也只能在外面干着急吧! 悟空似乎看见了幽暗天际一道光亮,道:“师父,那人必定不能得逞!” 燃灯眉毛一挑,道:“为何如此确信?” 悟空道:“天下之势已定,厉害人物都在一边,已是显而易见之事了。三千诸佛、**金仙都不敢轻举妄动,那人又入不得这天地,如来本事太小、泥犁一身本领只在佛门地狱中才能发挥十成……我说的对是不对?” 燃灯笑道:“大致如此,不过你却忘了一件事。” 悟空道:“何事?” 燃灯道:“如来若无把握,为何不自毁己身,将第三尊法身唤来。” 悟空道:“就算他第三尊法身极为厉害,但怕是也有极大破绽,怎可轻易来此?” 燃灯摇头道:“非也!上一会元时,这三尊法身均在九天玄女面前施展过,这不是神通,而是法身!你可明白?” 悟空道:“法身又怎样,一人只有一念,若再造出一个来……咦,师父,九天玄女既已化成毗蓝婆菩萨,为何又造嫦娥出来?” 燃灯佯怒道:“你这猴子,一通乱想!” 悟空道:“师父,绝不是乱想,这两件事有极大关联。” 燃灯道:“此事甚是简单,九天玄女也知杀造化必受其报,她之所以敢杀了你前世龙树菩萨,其实并非她自己出手。” “哦?竟有此事!”悟空猜测道,“也是法身?” 燃灯点点头,道:“聪明!这世上最聪明之人,恐怕便是九天玄女了,他也没见如来施展过几次神通,便自行悟出了凝练法身之术。” “她第一尊法身是本身,早在许久之前便化作了毗蓝婆菩萨以障如来眼目;而第二尊法身便是杀龙树的九天玄女,这尊法身容貌和玄女相通,其实威慑之意更重,若西天诸佛合力阻她,她也未必能成功。但她算准如来修为不够,宁可损一个龙树菩萨,也不愿损西天战力。” “她第三尊法身便是嫦娥了,嫦娥此身懵懵懂懂,乃是玄女自封印记,又谎称嫦娥是她女儿,一次蒙蔽如来的。” 悟空终于听懂了,赞叹之余也接着道:“如来也知道玄女厉害,自然不信她会舍己命而杀龙树,但如来怀疑玄女转世,必定从玄女身殒之后现世的人中去查找,自然不会怀疑到毗蓝婆菩萨身上!” 燃灯叹道:“我只道自己已是绝顶聪明了,哪知遇见三清、玄女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过庸庸碌碌之人也!” 悟空笑道:“师父过谦了,谁人能有你这么厉害的徒儿!” 燃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道:“你确实比我聪敏得多,或许那如来见我心机愚钝,才肯将那玉盒给我吧。” 悟空忽想起一件闲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燃灯道:“怎地?” 悟空嘻嘻笑道:“怪不得天庭玉帝总该去寻嫦娥仙子,叫嫦娥跳舞给他看。只怕是在嫦娥仙子身上看见了九天玄女的影子,或许……他们也认定嫦娥是九天玄女转世了。” 燃灯道:“玄女为迷惑如来,那嫦娥的容貌确是和她自己有几分相似。” 悟空道:“那玄女也是极美了。” 燃灯道:“那是自然,否则……咳咳,这话说了,我有为老不尊之嫌。” 悟空见燃灯表情怪异,奇道:“师父怎了?” 燃灯道:“老君曾和我说,玉帝一颗心早在玄女身上了,这种子是在造化炉中便种下的。” 悟空一怔,然后哈哈大笑,怪不得他和后羿赴天庭接玄女时,玉帝极为不悦呢,原来是情敌啊! 更可笑的是,老君偌大一把年纪,居然和燃灯说起这事,一个老道,一个老和尚……悟空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于是更是前仰后合。 这句话便是:秃驴,敢和贫道抢师太? 好充实的劳动节。。。(未完待续) 三六〇、至刚者 燃灯待悟空笑够了,狠狠瞪他一眼,道:“放浪形骸,哪里像修道之人?” 悟空费好大力气忍住笑,心道,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笑什么。他收拢心思,变回颛顼之身,对燃灯道:“师父,你方才那故事只说了一半,后面又怎样了?” 燃灯道:“什么怎样了?” 悟空道:“三清擒住师父,总不会一句话不说便将你放了吧。” 燃灯道:“那是自然,他们逼问我一身功法从何处来,我自然不会说。但三清却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不说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说我满手血腥,要将我囚禁起来。” “我那时确是杀了不少人,但那些人都是为造化炉而来,自然不是好人,杀了又怎样?” 悟空问道:“三清为何又将你放了,莫非师父求饶了?” 燃灯道:“你当三清是小毛孩子,求饶便管用?还是玄女替我说了几句话,三清才将我放了。” “哦?玄女说什么了?”悟空道。 燃灯眯起眼睛回想,然后道:“玄女说,留他有用。” “就只这四字?” 燃灯点点头,道:“那时我也愕然,不料三清似是对玄女颇为心服,只这一句话,他们便将我放了。” 悟空暗想,依照玄女心机本领,哪会看不出燃灯修为便是传自那人,她放了燃灯,其实也是欲擒故纵。三清不知那人灰飞烟灭是假,玄女却极有可能知道,上一会元之事未完,仍将在此一会元之中延续,自那时起,玄女便提防起来了,而三清……只怕还蒙在鼓里呢!悟空越想,对玄女越是敬佩,她虽不显山不露水,事事却都有她的身影在。 回想起老君曾说在造化炉中,那人曾告诫玄女“莫入歧途,好自为之”,只怕在那人心中,只有玄女才堪为对手吧。 燃灯道:“自那一日之后,我也心中存疑,开始思索会元之事。但彼时我已依照玉盒中嘱咐,将‘神猿灭世’谣言散布开来,便再覆水难收。” “那人真是厉害,早知人之本性,这谣言正中许多人下怀,堂堂万物之灵,岂能被一群猿猴所领,于是剿灭神猿之事便从此兴起了!” 悟空不由道:“师父果然是被人利用了,但你那时对这玉盒已极为依赖,此事自然怪不得你。”燃灯摆摆手道:“悟空,我好歹活了这许多年,自然不用你来安慰,有生之日,但见此事能得善终,我便心满意足了。” 悟空道:“之后呢,师父又如何与三清交好?” 燃灯道:“仍是玄女在其中穿针引线。不知为何,她不愿与三清过多交往,却常来我处闲坐,而和她来往越多,我越发现自己错的甚远,时日一久,我才发现,原来三清心中也存了好大悬念。” 悟空也觉得有些奇怪,玄女和三清其实本无抵触,好歹同是上一会元人物,又有同师之谊,理应亲近些才是。但为何她偏要舍近求远,从燃灯处入手呢? 悟空问道:“师父,我有些不懂,那人创了道教,为何又创佛教?” 燃灯道:“佛道同源,只是功法大相径庭,一缓一急,一静一动,一无为一无性,一抱朴一悟空,一清心一明心而已。” 悟空笑道:“师父说了这许多,我只听悟空二字亲近。” 燃灯道:“取此名字,非是教你悟佛教十八空,乃是希冀你悟破此空,凌于佛道之上!” “佛道之上,又是什么?”悟空问道。 燃灯怅惘道:“我也不知了,或许,人生自有定命,有许多事,需有缘法之人才能行,旁人怎么费尽心机都是空忙碌一场。” 悟空想了几遍,凌于佛道之上,那岂不是胜过那人了?燃灯对那人情感极为复杂,也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憎恶,故而不愿当面诋毁,但心中八成是盼着悟空将这天地之局破开的。 悟空一阵失神,又想起一事,急道:“师父,这灵山中,可是山中一日,地上千年的?”燃灯笑道:“快是快了些,但也没有如此之快,以讹传讹而已。” 悟空道:“非是如此,我在此呆了多久,唐僧只怕到了西天吧!” 燃灯笑道:“为师岂会如此粗心,你在此住上十年八年也无妨!” 悟空松了一口气,这才安下心来,他接着问道:“师父,你看完那个造化炉,便开始造炉子了吗?” 燃灯点点头:“说来也怪,有时明知此事未必是好事,却也偏要去试试才行,我自然将这造化炉炼制出来,不然天地间哪来两个造化炉?” 说起这个造化炉,悟空真有些半信半疑,天地万物都架不住会元之厄的混沌之力,怎么还会有如此坚硬物事,能平安度过呢,莫非靠的是阵法么? 悟空问道:“师父,造化炉如此坚固,是用什么做的?” 燃灯微带促狭之意,笑道:“考考你!猜!” 悟空想了想道:“依我所见,这物事不是极为坚固,便极为柔软,我说的可对?” 燃灯道:“我与你说,造化炉便是世间最坚硬之物,你却也未必能猜到。” 世上最坚硬之物,悟空苦思冥想起来,哪里有什么最坚硬之物呢?自己手中的齐天棍算是坚硬无比了,但入了息壤炉中,经祝融火焰一样能炼化,混沌之力总不会不如祝融之火吧。 再有坚硬之物,便是南海老龟那甲壳了,只是那物事自然也不是最硬,自己打不破,别人或可有法治他。 牛魔王肉身坚逾金刚,却也被破罡针钻透,破罡针也是金属之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 忽地,悟空想起了金天银地中的擎天玉柱来,那玉柱久立罡风之中,丝毫不损,可不正是天地间最硬的物事? 他刚要说“这材料便是擎天玉柱”,忽又想起,擎天玉柱却也被水神共工一头撞塌,难道竟是共工的头骨最硬?可是,燃灯造这造化炉时,共工只怕还未生出来呢,要么就是好生生活在世上,总之绝不可能是他的头骨。 悟空想了许久也没个答案,垂头丧气道:“猜不出来!” 燃灯笑眯眯道:“你可见过擎天玉柱?” “自然见过。”悟空急道:“不可能,擎天玉柱虽坚硬,却也曾被共工撞塌过!” 燃灯傲然道:“若不是我在不周山上挖下了好大一块,共工岂能撞动一丝一毫?” “啊!”悟空这一惊着实不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大禹等人皆不知原因,只怕就连共工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吧,原来不周山早有破损,原来那一处是燃灯挖出来的…… 悟空突然道:“不对!” 燃灯道:“怎么不对?” 悟空道:“师父说擎天玉柱是最坚硬物事,那你是如何挖下来的,你所用那东西,难道比擎天玉柱还坚硬?” 燃灯道:“这便是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了,实话实说,不是挖下来的,而是融下来一块。” “融下来?用什么?” 燃灯道:“九五至尊灵液!既五类之王和九头九尾之物的混合血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悟空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九五至尊灵液是做这个用的。 悟空道:“我知道了,师父叫毗蓝婆菩萨将九尾蝎子精收了,便是要如来得不到九五之尊。” 燃灯点头道:“以防万一而已。” 燃灯苦笑道:“我费了无数气力炼制出造化炉来,却发现,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过此如来与彼如来同根连枝,只算是借我之手而已。” 悟空道:“这人当真可恨,专会假人之手做事!只是,师父为何平白无故将造化炉交给如来,难道师父还争不过他?” 燃灯道:“你当我心甘情愿给他?如来一出世,这造化炉便只听他一人的,说开便开,说关便关,真真气煞我也!” “那必定是有奇妙阵法了。”悟空道。 “最可气的便是,这阵法明明是我所造,却偏偏无法御使。唉。”这事不知已过去几万年了,燃灯说起来还是义愤填膺。 悟空道:“那……师父不会连三千诸佛都预备好了吧,这些人又从哪里来的呢?” 燃灯道:“我后来与玄女问过,她说灵山上的造化炉与天庭中的仍有许多不同之处,三千诸佛么,这事又是玄妙无比了。” “如来控了造化炉后,只隔几日便随意寻个小沙弥塞进去,初时我知道他着人打扫清理,却不料造化炉只见入,不见出,到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俱都在里面修炼。时至今日,你也看见,俱都成佛了。” 悟空听的晕晕乎乎,他知道这些人是从灵山诸佛中选人进去的,却不料都只是寻常沙弥,只是怎么就能成佛了呢? 燃灯又道:“造化炉奥妙无穷,内有阵法能聚造化,坐在里面修炼,真可用一日千里形容。”悟空道:“可是醍醐灌顶?”燃灯道:“亦可辅佐用之。” 悟空不禁慨叹,这可真是逆天之术了,高手竟可批量生产,怪不得如来苦心搜集五类之王之血和九头九尾之物,原来他还要造一座造化炉! 不信明天上不去更新榜,哼(未完待续) 三六一、不可贪 此事真是非同小可,悟空最初以为,这两座造化炉都是那人带来的,一个给了天庭玉帝掌管,另一个留给了如来。因为这样的奇妙之物,说是天生地长也不为过,却不料竟能像法宝一样炼制出来。 若备齐材料便可炼制,若凭借这造化炉便能再造三千诸佛……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力量能和如来抗衡? 咦?悟空问燃灯道:“师父说欲融擎天玉柱,必要九五至尊灵液,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难道真要一个个擒来放血不成?”九头九尾之物悟空不十分熟知,但五类之王他却是颇为熟稔,至少麒麟从未说过自己有过被擒的经历,那燃灯又是怎么得来的灵液呢? 燃灯道:“那人也知道这一工程浩大,我即便有此能耐,也须费好多时日才行,那玉盒里便有现成的九五至尊灵液,刚好够我炼制一个造化炉。” 悟空笑道:“这人倒也小气,想是怕师父自己另造一个。” 燃灯道:“我初见那灵液,也不知是何物,直至后来,发觉如来暗中对五类之王下手,又擒相柳、凤凰,迫麒麟、真武,这才起了疑心。” “后来如来擒了一只九尾狐狸,玄女来寻我,才将此事说出来。” 悟空问道:“如来若再造出一个造化炉来,假以时日,只怕举天下之力也不能与之相抗了。” 燃灯摇头道:“悟空,你想的太过简单了,造化炉一尊已经够了,再有一座,也没那么多造化可用。” 悟空不解问道:“那他还要九五至尊灵液做什么?” 燃灯敲了敲悟空脑袋,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灵液是融擎天玉柱的,并非只能做造化炉!” 悟空突然想到一件极为恐怖之事,难道……如来要毁了擎天玉柱!都说这擎天玉柱是撑着天,如果擎天玉柱被毁,那天岂不是要塌了? 但是,据说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浮为天,浊气下沉为地……既然清气自主上浮,那有没有这擎天玉柱不都一样么?悟空知道,天只是虚无缥缈,其上空空如也,是绝对塌不下来的啊,那这擎天玉柱擎起的到底是什么呢? 燃灯道:“如来也知,再炼制造化炉、养起三千诸佛殊为不易,这件事所需时日极多,哪能一蹴而就?” 悟空道:“这也不难,布下时光流速极缓的一界,不就成了?” 燃灯哭笑不得,道:“你这法子若能行的通,现在地上岂不满地圣人了?界中之界,光阴再无增减。那造化炉本就是一界,再入旁人界中,却是无用的。” 悟空不好意思笑笑,他委实不知还有这样的规则。自己之前还有过奇想,修为高绝修士造界可使时光流速变幻,若界界重叠,岂不是修炼的极好手段?现在看来,一界自有一界的规则,旁人之界入了此界,亦不可违背。 悟空道:“师父说如来不想炼制造化炉,那你说他要做什么。” 燃灯道:“此事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我不敢妄加猜测,总是是与擎天玉柱有关了。” 悟空道:“师父可曾去擎天玉柱上看过?” 燃灯道:“不周山取了造化炉材料之后,我便再没去看过,孤零零八根柱子,有什么好看。” 悟空若有所思,燃灯既然再没去过,那便定然不知擎天玉柱上有阵法了,他试探问道:“师父,如来会不会毁了擎天玉柱?” 燃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道:“莫说五类之王每样只有一只,就是一百只一千只,配出的灵液也不能将擎天玉柱怎样,你倒是真是敢想!” 悟空想想,擎天玉柱确是极为广袤粗大的一根巨柱,五类之王这点鲜血还真如杯水车薪一般,既然燃灯说自己这想法离奇,那便无须担忧了。况且麒麟在齐天岭无人敢轻易招惹,真武在天庭也高枕无忧……悟空算来算去,如来竟无一事能成。而越是如此,悟空心中越是难安。如来真如想象的这么简单么? 燃灯道:“你可是在纳闷,许多事明知不成,如来为何还要去做?” 悟空点了点头,道:“莫非师父知道内情?” 燃灯道:“若说玉帝老君都喜示弱,依我看来,若比隐忍,天下无人能及如来。” 悟空笑道:“师父,若说这叫隐忍,我看不如叫无可奈何。” 燃灯道:“你自投罗网,故意掺合来取经,你当如来看不出么,他虽不知你与齐天岭暗中往来,却也绝不会相信你是真心取经的。这才是将计就计,难得糊涂呢。” 悟空眼前一亮,道:“师父是说,只要我仍在取经,那便万事大吉,如来绝不会轻易寻我麻烦,对不对?” 燃灯道:“你有什么欢喜的,到了取经尽头,还不知有什么阴谋陷阱等着你呢!” 悟空笑道:“师父助我。” 燃灯神情凝重,道:“现在我只觉一身修为,竟无用武之地,如何助你?”他举头望了望大殿之顶,道,“三清怕是也有同感吧。” 悟空下意识跟着燃灯向上看去,这大殿殿顶极高,却是中空的,内中散出明黄色温暖的光芒,燃灯伸手一招,便从上面落下一物来。 悟空一看这东西,心中狂喜,这竟是一颗蟠桃! 燃灯道:“当年我豁出这张老脸,硬去蟠桃会上闹了一番,抢了几颗蟠桃,天可怜见,有生之年竟真能派上用场。” 悟空惊道:“原来那人是师父!” 燃灯更是吃惊:“你怎会知道此事?” 悟空于是将万年地龙所讲述的蟠桃会经历说了一遍,道:“我初时还以为这人是现在佛如来,但他又没那个本事。原来这人竟是师父,你敢独闯蟠桃会,是早和三清打好了招呼吧。” 燃灯叹口气道:“我受了玉盒蛊惑,造谣生事,心中悔极,便要想用余生弥补。幸得元始指点于我,他说神猿被杀,造化受损甚多,天下含造化之物驳杂不齐,唯有盘古种的蟠桃母树,才能修补神猿造化。故此我去蟠桃会镇住天庭诸仙,强要了几颗过来。” 悟空想想道:“师父那时还未遇见我。” 燃灯道:“正是,我曾见神猿生生灭灭,几次都忍不住将蟠桃拿出,但汝等或天真无邪,或半梦半醒,总是都是造化不立、不谙大道,我终于还是放弃了此念。” 悟空道:“师父在斜月三星洞收我为徒时,怎不给我吃上几颗,我也能早醒些。” 燃灯道:“我那时只要授艺给你,再观你本心所向,你若如前世一般,稀里糊涂做了如来传播佛法的帮凶,哼!” 悟空笑道:“如此说来,师父最知我心了。”悟空伸手去拿蟠桃,燃灯却将手缩了回来,问道:“悟空,当年你说自己做了一梦,梦见一丈六金身佛陀传你‘空’之道法,是真是假?” 悟空顿时呆住,那时他只要燃灯早些传他神通,才借助自己穿越的优势扯了个谎,不想燃灯却将这个小事牢牢记在心里。 燃灯道:“怎么,你莫非忘了?” 悟空道:“非是忘了,那次是确有其事,我也奇怪,那梦中佛陀怎么和如来生得一般模样?” 燃灯道:“真是岂有此理,现在佛那点本事,怎能入我所造之界,看来这事却被那人盯上了,若是如此,可真棘手的很了。” 悟空不想自己扯了个谎,却惹出麻烦来了。 燃灯又道:“不论如何,如来定然知道我收你为徒一事,他虽不能将我怎样,却对你防范之心更多一分,你还是尽快回去取经,以免生变!” 悟空心中有些怅惘,自己还有许多话要问燃灯,却因一句谎话闹出个乌龙来。悟空道:“师父,你这里时光极缓,多待会也无妨。” 燃灯道:“今日说得够多了,又不是再无机缘见面,你急什么。” 悟空指指燃灯手中蟠桃,道:“这个……” 燃灯道:“你当是给你吃的吗,你才从老君那里吃了两颗,身上还有一颗,怎这般贪心?” 悟空顿时无语,原来燃灯仰面向天,正是老君在和他传音,这个太上老君,说这些无用之话做什么! 燃灯道:“你此时修行到了关口,自己当用心体悟,或能有意外之喜,若单凭蟠桃造化冲关,虽省许多气力,却对日后不利。” 悟空悻悻然点了点头,道:“师父不给我吃,又拿出来勾引我。” 燃灯道:“我是要告诉你,莫打天庭蟠桃主意,我和三清可以想方设法为你巧取豪夺,但你若去了,唯恐失了分寸,引来无妄之灾。” 悟空道:“师父对天庭还有顾忌?” 燃灯道:“非是顾忌,天庭虽属道门,但却在中间摇摆不定,或许对我等有利,但若举措不当,也没准便成了对头。” 悟空道:“师父放心,我绝不去惹天庭麻烦便是。” 他得了燃灯承诺,自然放宽了心,有人白白为自己搜集蟠桃,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之事。 悟空见燃灯并无再留他之意,道:“师父,我再问最后一件事,说完便走!” 燃灯道:“你问。” 悟空道:“这事是有关佛门地狱的。”悟空自见了佛门地狱中灰色造化池,心中便存了一个疙瘩,单纯的收集造化,并不用费这许多气力,故此佛门地狱,必定还有他用。(未完待续) 三六二、夺其阴 佛门地狱,诡异神秘之极,悟空虽平安无事走过一遭,但现在想想实在后怕。若非自己运气好到了极点,并未涉足泥犁菩萨管辖之地,此时不知将是何命运了。 在幽冥地府中,悟空曾见过天将赴地府去取造化,这些造化十有八九是供造化炉炼天所用。炼天到底如何进行,又有何目的,连三清和燃灯都不知道,唯有掌控造化炉的玉帝王母和如来才知。 天庭造化路有**金仙,西天这尊却有三千诸佛,从人数上来看,这两尊造化炉全然不同,内部构造自然差别很大。那么,这两尊造化炉炼天的目的会相同吗?幽冥地府中,鬼使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人之生魂转世前造化剥离出来,仅余三魂七魄转世。佛门地狱则要复杂得很,一遍又一遍的炼人生魂,死而又生,生而再死,炼来炼去,却炼出了灰色造化,这点也是两个地狱迥然不同的地方。 这两个造化炉都和地狱相连,才能获得无穷造化,而归根结底,造化炉都是那人留下的,故而天庭和西天看似在地上对立,其实八成是在为一人效力,三清不会不知道这点,燃灯自然也知。但燃灯却说天庭未必便是对手,是不是玉帝和王母看出了什么,不甘心只做那人傀儡?而那人岂会不留后招呢? 燃灯听悟空问起佛门地狱,道:“你要问的,只怕我不知。” 悟空笑道:“师父,我还没问,你便说不知。” 燃灯道:“佛门地狱兴建,有我许多心血,非是为他,只要看看如来目的何在,故此我勉力争得佛门地狱一半地界,因此佛门地狱实则由二人之界组成,一是我的,一是泥犁菩萨的。只因这两界相通,所以后土入界我也知道,他与泥犁菩萨大战我也知道。呵呵,在泥犁界中与泥犁相斗,岂能占得便宜?其实他们二人修为也只大致相仿而已。” “我答应如来不干涉佛门地狱之事,也绝不将此事讲与他人,他承诺泥犁不入我界,其余两不相干。我虽修为不低,但不识造化,故而看不出什么来。” 悟空恍然大悟,燃灯料到自己要问的必与造化有关,而佛门地狱除了造化,还会有什么大事?悟空问道:“师父,我虽懂造化,却不懂魂魄之理,所以仍是参不透佛门地狱之事。” 燃灯道:“这事却难了,既识魂魄,又识造化之人,这世上还有没有?”燃灯这样一说,悟空立时便知道,玄女并未将自己是造化之目一事告知燃灯,而谛听和地藏二人的造化身份,燃灯也自然不知了。 悟空心中忽有感触,造化造化,果然自成一脉,地藏见了自己,毫无隐瞒便将此事说出。玄女与燃灯多年交情,却也讳莫如深不提造化之事。 玄女既然不说,悟空自然不会说破,便道:“不管有没有,我都要去寻到!”悟空要寻的自然是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身为幽冥地府主人,对魂魄之理解自然登峰造极,而他又是造化之判,天下二者皆通之人,除了地藏王,再无第二个合适人选了。 燃灯道:“你若再入佛门地狱,仍从子母河进去,进去之后莫乱走,便自然无事。” 悟空点了点头,道:“师父可知道,当年后土娘娘如何进去的?”燃灯哼了一声,道:“她?也不知怎么闯进去的,将泥犁之界硬生生砍出一道缝隙来!” 悟空不禁无语,后土修为实在是强悍,胆子又出奇的大,也不管是何地界,就敢硬闯。 悟空问道:“师父建了佛门地狱,为何要在上面建一个西梁女国,又为何在子母河中留了出口入口?” 燃灯道:“西梁女国,乃是我为证阴中存阳的一门道法而建的,子母河水中有投女胎之魂魄,那国中自然皆是女子了。子母河中之阵,乃是我故意留的破绽,本来以为三清等人会看出此破绽来,心中也有个防备,却不料三个老道甚是顽固,见女国阴气太重,便连看都不看一眼!” 悟空笑道:“三清只怕未曾想到师父会有所隐瞒,故而并没在意。” 燃灯道:“非是我要隐瞒,此承诺乃是与如来的交换条件,连他都能守诺,哼,我又岂能不如他?” 燃灯深深看了悟空一眼,道:“我却没想到,你能看出这个隐藏极深的破绽来。”悟空不由得汗颜,他若不是造化之身,又经地藏王提醒,哪里会想到子母河中还有这么大的秘密。 燃灯又道:“本来这西梁女国只是一时兴起而造的,却不料恰逢唐僧取经至此,哈哈,唐僧乃是真阳之体,到了这女国之中,自然被人视若珍宝。” 咦?燃灯不知唐僧是阴阳神猿,还是不知造化无性,他怎会说唐僧是真阳之体呢?阴阳神猿,自应阴阳兼备相济相合,真阳之体,阳气至盛,阴气又哪里去了? 燃灯忽然略有些沮丧道:“谁又会想到,唐僧居然是阴阳神猿,如来居然将他藏得如此之深!真是可恨!” 悟空明白了,燃灯也是刚刚知道此事,于是问道:“师父为何说唐僧是真阳之体?” 燃灯道:“我浸**阳境界许多年,一眼便看得出来,还用说为何么?” 悟空又道:“阴阳神猿,理应如此么?” 燃灯一怔,连连摇头道:“咦,原来那阴阳神猿不是这样子的,上古年间我也曾见过阴阳神猿,他阴阳生死神通造诣颇深,举手投足如日月轮转,啧啧,真是可惜。”燃灯边说边摇头叹息,似是为唐僧深觉不公,又悔恨自己当年作为。 悟空却无心劝慰燃灯,只在苦苦思索,阴阳神猿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为何由阴阳之体变成了真阳之体呢? 自己体内混元道果上结出了一黑一白两片叶子,燃灯也说自己处在修为关口,只怕自己再进一步,便是他所说的阴阳之境了。所以,自己绝对是阴阳兼备之体,并无唐僧身上异状。 而唐僧和自己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转世次数比自己多得多,都说神猿转世一次便要削弱许多,难道这种削弱,消耗的便是体内纯阴之力? 悟空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不错,而此时去见地藏王菩萨之心也越来越急迫,便道:“师父,若无旁事,我即刻便告辞了。” 燃灯点点头,道:“悟空,你那三十六变学的如何了?” 悟空道:“弟子虽未日夜不辍修习,却也始终未曾忘却,只是有几个神通,却无论如何都练不成的。” 燃灯点点头道:“当年我要你选天罡地煞两种变化之数,你选了天罡之数,是何道理?” 悟空不好意思笑笑道:“弟子只道天在地上,天罡之数只怕比地煞之术要厉害许多。” 燃灯笑道:“你说的不错,地煞七十二变神通在道门中虽然也是顶尖的法术,但并非我之专有,这天罡三十六变之数,乃是我和三清费了许多心血创出来的。种种神通非佛非道,不染五行,都是天地本源神通,唯恐误了你大好前程!” 悟空不料其中还有这许多曲折,刚要拜谢。燃灯阻住他道:“这也是你造化,当年你选这两样神通之时,我还心中忐忑不安,唯恐你选那七十二变之术。” 悟空道:“我也是误打误撞了。” 燃灯道:“这三十六变中,最难学的便是天类六种神通,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唤雨呼风、补天浴日……” 悟空道:“师父,自己已会呼风唤雨了。” 燃灯哈哈大笑道:“这六种仙术,连我都不会,你此刻怎能施展出来?” 悟空纳闷道:“当年在斜月三星洞中,师父不是施展过回天返日之术?” 燃灯道:“灵台方寸山乃是我所创之界,我在界中无所不能,施展回天返日,也只教你看个模样而已。真正的天类神通,确实要在此天地中施展出来才行,我现今还难做到。” 悟空这才明白,原来燃灯亦无此能,但他为何又知道自己能行呢?悟空问道:“师父,你这不是难为我?” 燃灯道:“灵明神猿初生时,有参破混沌之能,这些法术又算得了什么?” “啊!我竟然那么厉害,可……可不还是被人杀了?” 燃灯面上一抽搐,道:“你……心太软了。” 悟空顿时默然,心太软了,这是说灵明神猿当年对敌时留手了吗,或者不喜杀戮,未将自己对头斩草除根?罢了罢了,诸般过往,并非自己本心,此时的悟空,才是真正的自己,悟空坦然笑道:“师父,前世仁心是道,今世道心不仁,莫再为我心忧,我心中有定数,知道如何自处。” 燃灯点点头,道:“今世之灵明,方为我心中灵明。” 悟空道:“师父,你既在界中能施展这六种天类神通,总该教我个捷径才是。” 燃灯道:“这六种神通,无一不须大造化施为,我能掌控自己界中造化,便可在界中施展,我若能掌控此天地造化,便可在此天地中施展,你可明白?” 悟空皱眉道:“那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燃灯缓缓道:“玄女有云,灵明双目,能看得见大造化的。”(未完待续) 三六三、地藏出 大造化! 悟空猛然想起,地藏王菩萨曾和自己说,唯有造化之目才能看见天地之中的大造化。玄女便是造化之目,她深谙上一会元之事,又修为极高,为何许多事她自己不去做,而要转弯抹角假托自己之手呢? 既然燃灯也这么说,玄空法秘诀还应努力修炼才行,五行圆满,自己右瞳现出星点。都说灵明神猿双目有星,难道玄空法秘诀只有自己才能发挥出最大能力?悟空不由得有些激动,天地间的大造化,究竟是什么呢? 燃灯道:“天类神通切勿急着修炼,你将天罡变数后面三十种练好,在世上已难逢敌手了。现在你修为大进,恐怕如来也奈何不得你。但取经还是要去,虽说早晚要撕破脸,但这一日来得太早,反而不好。”燃灯告诫悟空一番,又幽幽道,“我也想看看,如来到底要做些什么!” 悟空此时却有些不认同燃灯之语了,既然如来真如他说的是在装糊涂,只要哄自己去取经便万事大吉,那么,取经本身是不是就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呢? 地藏王曾说过,取经众人每西进一步,心中便难过一分,凭他身份,这自然绝非无稽之谈,悟空问道:“师父,我等西进,是不是便遂了如来之意。我揣着探秘之心,如来只怕也在那厢沾沾自喜呢,这样做,究竟对是不对?” 燃灯一愣,道:“你待怎样,莫非行至半路便不走了么?” 悟空想了想道:“非是不走了,只是要试探试探,总不碍事吧。” 燃灯想想道:“嗯,试探一次也好,看看如来究竟能拿出多大代价力撑取经。” 悟空道:“师父,今日许多心结解开,实在是出乎所料,徒儿这便告辞了。” 燃灯笑道:“你怎能说走便走?” 悟空道:“怎么?” 燃灯道:“你若就这么出去,避不开许多人眼目,灵山之中诸佛厉害的很。” 悟空道:“那该如何是好?” 燃灯问道:“你要去哪里?” 悟空不假思索道:“我要去九幽之渊!” “九幽之渊?去那里作甚?”燃灯问道。 悟空道:“通臂神猿在彼处修行,我寻他有事。”他本来要去寻地藏王菩萨,但燃灯若追问起来,为不泄露造化之判一事,又要编谎圆谎,索性扯到通臂神猿身上了。 燃灯若有所思,点点头,道:“那我便送你去九幽之渊。”他拉着悟空行至后殿,进了一间屋子。 只见这屋中空无一物,地上却有一太极图案熠熠放光,悟空问道:“师父,这是什么?”燃灯道:“你从三界中出来,应知道此阵法才是。” 悟空脱口而出:“八荒宇道阵?” 燃灯道:“正是,不过我一人施展,自然没有三界中那般惊天动地,度你一人却还不在话下。” 悟空站在太极图上,燃灯道:“悟空切记,出去之后,莫再以此身现世。” 悟空点了点头,忽觉一阵眩晕,自己如被一阵旋风卷起,周围难以视物。只一瞬间工夫,他眼前透出微光,已是到了九幽之渊中。这阵法果然奇妙,悟空暗叹道。 九幽之渊幽静如故,悟空赶紧变回猴身,他牢记燃灯提醒,颛顼若再现于世间,如来势必对燃灯极大不满,释教众佛怕也不会赞成燃灯所为,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只是自己以灵明神猿之身在地上行走,感觉却颇不自在,聪明神猿尚在那处扮作自己向西行走呢,若被相识的看见,势必会大为惊奇,地上怎么会有两个孙悟空? 悟空为稳妥起见,还是隐了身形,穿过阎罗十殿,直朝地藏王大殿飞来。 地藏王殿前依旧如故,许多恶鬼残魂在那跪拜聆听地藏传经,悟空不由得对地藏王生出了敬佩之心。他修为高绝,天下何处不可去,偏偏苦守在这死人之地,也不知坐了几千几万年,有如此坚忍不动之心,何其难能可贵? 地藏王传音过来:“悟空来了。”语中颇有欢喜之意。 悟空进了殿,谛听歪头看了一眼,又伏着睡去。地藏教悟空先坐了,道:“今日来可有事?” 悟空看地藏笑眯眯模样,心道,天下事大多逃不过你心,还多此一问。 悟空道:“无事,谛听神兽可听出什么了?” 地藏王顿时肃然,道:“近来大事不少!” 悟空立刻竖起耳朵来,道:“有何大事,菩萨快说。” 地藏王道:“地上生民不易,屡有灭国之灾,举国造化无影无踪,不知去了何处,真是痛心之极!” 悟空问道:“菩萨所说的可是本钵、月陀、高昌三国?” 地藏王一脸悲戚神色,道:“这三国你也知道了,除此之外,另有七八国接二连三逢难,都是近日之事。” 悟空大惊,问道:“可都是在西牛贺洲地界?” 地藏王点点头,道:“不错!” 悟空恨不得咬碎一口钢牙,心中恨意滔天。毫无疑问,此事必是佛门地狱所为,不想他们竟如此惨无人道,肆无忌惮生取造化! 地藏王见悟空形状有异,问道:“悟空知道是何人所为?” 悟空反问道:“难道你不知是何人所为?” 地藏王摇摇头道:“不知。” 悟空大为惊奇,道:“谛听也听不出来?” 地藏王道:“天地间事,谛听大多能听到,但旁人之界中事,却是力有未逮。” “原来如此!”悟空道,“上次我自此地离开,便去子母河中寻找,菩萨猜猜,我寻到了什么?” 地藏王道:“可是寻到了一座大地狱?” 悟空疑道:“菩萨连佛门地狱都知道,怎不知惨绝人寰的恶事是谁所为?” 地藏王道:“佛门地狱之事,也只是听过而已,想必是在旁人界中,故而我不知内情。” 悟空道:“正是寻见了佛门地狱。”悟空将他在地狱中所见所闻一并说出,连燃灯和泥犁菩萨之事也未曾隐瞒。 地藏王听了,久久不语,怅然所失,时而又苦笑连连。 悟空看得清楚,地藏王目中竟流出两行清泪来,担忧道:“菩萨,冤有头债有主,你又何故伤心,我迟早会将此事探个水落石出,揪出真凶来抵命!” 地藏王也不理悟空,闭目沉思起来,谛听似是觉出地藏王心思紊乱,也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声,变得不安稳起来。 悟空不敢打扰,便在一旁静静等候。 地藏王菩萨这一想,足足想了一日一夜,他终于睁开眼睛,对悟空道:“你说得对!” 悟空一怔,自己说过什么,上次来时,和地藏王确是交谈良久,但地藏王所指是自己说的哪一句话呢? 地藏王道:“我在此地渡人,确是亡羊补牢之举!” 悟空想起了,上次他的确说过“地藏王有如此宏愿,为何不去人间布道,岂不强似在此处亡羊补牢?”不想地藏王却记在心里了。 悟空道:“却也难说对错。” 地藏王道:“恶在人心,确然不假,然庶民之恶与天子之恶相较,却实在不值一提了。” 悟空细细咂摸这意思,心中一喜,地藏王说出这道理来,莫不是要出世了? 地藏王接着道:“我初时只道,度一人便是一人,这世上恶事终有一日会消饵无形,唉,却不想一人之恶,竟能殃及万民,以善挽恶,实乃痴心妄想了!” 悟空心道,论起对善恶之悟,你可真不如老君许多了。老君虽无你这番痴意,但他却有魄力以百姓为试验品,早就在三界中悟透了善中存恶,恶亦能生善的道理。 地藏王又道:“今日之后,我再不居此做这无用之功,我如何也想不通,一座幽冥地府已是足够,这世上还有人嫌地狱太少的么?” 悟空道:“佛门地狱,怕是与造化息息相关,夺万民造化,以满己之私欲,这才是那人最可恶之处!” 地藏王道:“万恶有源,我便铲了这佛门地狱,看看又能如何?” 悟空听了这话,又是痛快又是担心,自己也不知地藏有多大本事,但他心中衡量,即便厉害,总也比不过如来第三尊法身。 地藏若真要平了佛门地狱,就算燃灯不加阻拦,就算泥犁斗不过地藏,但如来又怎会善罢甘休。一旦如来恼羞成怒,真将他第三尊法身惹来,这天地恐怕将成一片杀场了! 悟空嗫嚅道:“这个……此事甚大,还需仔细思量才行。” 地藏极为奇怪,道:“既知有恶,为何不除?” 悟空一听,便知地藏极为固执,认定此事便一门心思要去做,他也知自己未必能说动地藏,便道:“菩萨,你既为盘古一脉,如此大事,为何不与玄女商议一番,也好有个照应。” 地藏听到玄女之名,果然陷入了深思,然后道:“这倒有理,不过玄女亦是造化一脉,理应与我心意相同才是。” 悟空听地藏应承下来,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自己说不动地藏,只好将这个包袱丢给玄女了。玄女深谋远虑,必定对佛门地狱另有看法,地藏啊地藏,你若能说动玄女,那我也便不担心此事了。(未完待续) 三六四、论阴阳 地藏默诵一卷经文,待他诵完,殿外凶魂恶鬼尽皆四散而去,地藏叹息道:“本愿经文,本为度人,今日却自毁了桥梁。” 悟空道:“度人度人,莫要太仁。” 地藏道:“此话何意?” 悟空道:“殊不知善能养恶?”于是悟空将三界中老君善恶界诸事说了一遍,地藏听了后道:“这也是一法,我今日方寸既乱,必要先去做一件事,才能定下心做事。” 悟空不明白地藏说这些做什么,问道:“菩萨可是要闭关?” 地藏摆摆手道:“我这许多年,何尝不是在闭关,该想的都想过了,我方才所说的,其实是要去证实一件事。” 悟空道:“菩萨是要去证……佛?” 地藏点点头,道:“不错,我无成佛心,却有向佛意。天下佛经,大多出自现在佛之手,我便是要去看看,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佛。” 悟空问道:“这怎能看得出来,菩萨曾说佛本是道,难道还悟不透这个?” 地藏看看悟空,微微笑道:“我自然悟了,但世人还蒙在鼓里。” 悟空惊道:“菩萨是要,是要去——” 地藏点点头,道:“我便是要将层层伪善揭去,将那些高坐莲座之上的,打出本来面目来。” 悟空顿时无语,地藏可真是个执拗之人,听他这话,似是要去灵山大闹一场,他底气如此之足,究竟有多大本事?而这和去拆佛门地狱又有何区别,还不是逼急了如来? 若是之前,悟空自然希望灵山越乱越好,但自从燃灯说了如来三尊法身一事,悟空隐隐觉得,如来定有极厉害的后招,不然怎能有恃无恐在世间作威作福,若真将那人真身逼出来,啧啧,真是不堪设想! 地藏道:“悟空,你此来是否有事,若无事,我拆了这殿堂,便要走了。” 悟空忙道:“菩萨慢着,我岂能无事。” 悟空心道,地藏若离了九幽之渊,今后寻他还不知是难是易,今日必要问个明白才成,于是道:“菩萨,我先要问问,这幽冥地府是何人所建?” 地藏道:“自然是天庭建的。” “那又为何归菩萨来管?” 地藏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了,其实这地府是后土抢来给我的。” “哦?还有这个波折?” 地藏道:“我原本只是佛教一沙弥而已,终日念经诵佛,再无旁事,也不知因何被盘古选中,使我成了造化之判。” 悟空听到这里,忙伸手拦住道:“什么,原来你不是生下来便是造化之判?” 地藏道:“这有何稀奇,这三股精气在时间游走,寻找宿主,谛听得造化本领比我还晚许多年。” 哦,怪不得玄女能得造化之目,原来这三个造化本领只是在寻合适之人,一日寻不到,便一日无主,既是寻人,便要有个标准才好。悟空丝毫不怀疑盘古有这本领,他只是在想,这标准是什么。 地藏道:“盘古这造化寻到我,我一点也不稀奇,造化之判,善恶立现,我天生善断,向来造化之听,造化之目也是大致如此吧。” 悟空仔细一想,玄女得造化之目也的确实至名归,她素来不善多言,只冷眼观世,上一会元时便将那如来阴谋诡计看的差不离,又推出会元之厄来。今世更是看穿现在佛所想,果断斩杀龙树,以缓佛教东传。 地藏道:“得了造化相助,我修为大涨,不知为何,便不喜在灵山待着了。而我素来无是非,灵山也无人阻我下山度人。” “那是幽冥地府早已建成,我偶然与后土相遇,她也孤零零在世上行走,甚是孤独。后土喜土,便搬到九幽之渊去,要建一座宫殿。哪知此处离幽冥地府极近,那时天庭势大,自然不容后土在此。后土一怒之下,使息壤将九幽之渊封了,天庭中多少能人,便连土遁法都使不出来,无法入九幽之渊取造化出来。” “无奈之下,天庭只得和后土低头,封她六御中人,仅在玉帝之下。后土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她轻易便揭过了这一过节,但向天庭要了一个地府之主的位子给我。我当时只想,度人莫如度魂,便应承了下来,不想在这里一待便是几万年光阴。” 悟空听得入迷,不想后土当年还有这等威风,她恐怕还不知道,封住九幽之渊,这一击正中天庭要害,天庭取不得造化,对炼天可是大有影响。 悟空问道:“当年三清可曾出手?” 地藏道:“三清中只老君来看了一眼,他一件息壤,便道‘厉害’,然后便回天上去了。” 悟空笑道:“老君未必不能破,但只是不愿而已。” 地藏道:“三清自然是明是非之人,怎会助长天庭飞扬跋扈做派?” 悟空点点头,道:“还有件大事,是有关魂魄之秘的。” 地藏微笑道:“你倒是会寻人,但有疑问,便直说无妨。” 悟空道:“菩萨,那我便从根上问起了,你可莫嫌我烦。” 地藏点头示意悟空但说无妨,悟空道:“菩萨指点我,人之体魄,可有阴阳之分?” 地藏王道:“你是要问什么,天下十类物种,连七神猿在内,哪个又能逃得过阴阳呢?” 悟空又问道:“神仙常道自己是‘纯阳之体,这又是何故?’” 地藏道:“纯阳乃是表象也,须知阳主生化,阴主滋养,阳得阴助则生化无穷,阴得阳助则泉源不竭,如此阴阳相济,才是修行正途。” 悟空又问道:“那菩萨告诉我,什么又是真阳之体呢?” 地藏王笑道:“你这猴子,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悟空一怔,这难道很好笑么,地藏王解释道:“刚说完阴阳相济,但若阴气不足,便是真阳之体了。放在常人男子身上,若阳气亢盛无处化解,渐渐便将体内阴气耗了,愈演愈烈,便是真阳之体初象了。” “而修行之人,本可用功法自行调和,在体内分虚实、辨开合、析柔刚,自然阳不离阴,阴不离阳,实乃天地交接之道也。” 悟空听的晕晕乎乎,道:“这么说,真阳之体是不好的了。” 地藏王道:“自然是不好的,真阳之体乃是阳欲不满,阴气不足,怎会是好事?” 悟空想想唐僧,不由得一阵心酸,唐僧转世不知多少次,恐怕总处在这种状态,若他不是阴阳神猿天生无性,只怕自己憋也憋死了! 悟空又问道:“我若要害一个人,怎么才能教他成真阳之体?” 地藏王不悦道:“岂可有害人之心?” 悟空解释道:“不是真要去害人,只是问问,才明其理。” 地藏王道:“我料你也不会,这事容易,我只封了他修炼法术,又想法教他心焦气躁,自然便成了。” 悟空暗道,若是如此简单,唐僧怎会转世那么多次,又问:“还有别的法子么?” 地藏王道:“那便是从根儿上治他了。” “怎么才叫从根儿上治?”悟空急问。 地藏王悠悠道:“那便要从魂魄改变他体质了。” 悟空精神一振,终于说到正题了。 地藏王道:“人有三魂,分为胎光、爽灵、幽精。胎光,胎光,是主命之魂,内含太清阳和之气,属天;爽灵,是主财禄之魂,内含阴气之变,属五行;幽精,是主灾衰之魂,内含阴气之杂,属地。” “除三魂外,又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七魄之中,又有阴魄阳魄之分……” 悟空听地藏王滔滔不绝说了半响,这才明白,三魂七魄原来还有这许多讲究。 地藏王又道:“我若要害某人,使之永世为真阳之体,那便要使秘法炼制其三魂七魄,将其中阴力熬制出来,自然可得。” 熬制出来?熬制出来!悟空忽然想到佛门地狱中那灰色造化,难道这些造化,都是从人三魂七魄中熬制出来的,那一遍一遍的枪刺火烧,炮烙叉举,原来是在熬制啊!自己还纳闷,杀人也不用费这许多气力,原来佛门地狱并非再做无用之功,而是另有所图! 悟空又问道:“何为阴力,这阴力有何特别之处?” 地藏王菩萨也有些好奇,反问道:“悟空,你今日问这些奇怪的东西做什么?” 悟空于是将佛门地狱中那灰色造化池一事讲了出来,同时又将唐僧便是阴阳神猿这个秘密告诉了地藏王。 地藏王听了,面上表情极为难看,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悟空道:“什么怪不得?” 地藏王似是没听见悟空所说,道:“佛门地狱,好大的野心,怪不得要行灭国之事……” 悟空急道:“菩萨倒是说啊!” 地藏王凝视悟空,道:“你难道不知,造化亦有阴阳之分吗?” 悟空茫然晃了晃脑袋,道:“从没听过。” 地藏王道:“天下造化只有两种,天地间散乱的造化,汝等修行所用造化,都是造化之阳,而造化之阴人人都有,却都并不在意。” “那又是什么!”悟空急问。 “那便是——造化之精!”(未完待续) 三六五、造化精 “忆天地初开时,阴阳二气未分,鸿蒙未有初形,天地日月未具。混沌状如鸡子,唯玄黄二色,内蕴造化之精……此造化一分为九,生盘古,生我,生混世七神猿……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得三,我得二,七神猿得一……”这是三界之中鲲鹏与悟空说过的话。 悟空听地藏王菩萨说到造化之精,自然便想起了鲲鹏之语。 原来,造化之精分散天地间,并未在天地间游离,而是入了天下生灵之身,且深植于魂魄之中。 人之魂魄中,造化有阴阳之分,造化之阳遍地都是,自然不算稀罕,而造化之精却只这么多,便是混沌之中一分为九的那一团,除去盘古、鲲鹏、七神猿分去六份之外,天地间只余有三份。佛门地狱处心积虑,原来是为了造化之精? 天下人仅有三份造化之精,七神猿便独占了一份,怪不得七神猿屡屡遭灭,原来身怀重宝而不自知! 如来取造化之精,他要做什么? 悟空不禁陷入了沉思,上一会元中,如来修为已是天地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他参破会元之厄,已能安然渡过下一会元,换个说法,便是永世不灭之身,在这天地间可永世称王的。人生至此,还有何求? 悟空百思不得其解,便问地藏道:“造化之精有何用处?” 地藏道:“造化之精乃魂魄之根本,自然用处极大。” 悟空听地藏会错意,又问道:“佛门地狱将人之造化之精炼出来,是要做什么?” 地藏摇摇头,道:“我若知道这个,岂不成了如来?” 悟空本想问谛听有没有听过诸如此类的隐秘,但再一想,天下恐怕只有如来一人才知此事的真正目的,这件事情牵扯天地,他定不会与任何人说起的。 悟空道:“我既为造化神猿,为何看不见造化有阴阳之分,三魂七魄又有什么玄妙之处,还请菩萨指点。” 地藏哑然失笑,道:“这最末流的本事,都是鬼仙才学的,你天生便是造化之身,学这无用的本事作甚?” 悟空急道:“要学要学,有大用处!” 地藏道:“要学便教你。”他只伸手在悟空头上一点,悟空顿觉脑中有一处极隐秘的角落开了窍。此刻再内视自己,果然上丹田中有三个小小光团静静旋转,这三个小光团周围,又有七个更小更暗的光团游离环绕。 悟空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魂魄,喜道:“原来是这样子。”他又静静观察一会,果然魂魄中含有造化之力,而地藏所说的造化之阴阳区分,自己竟然也能一眼看出了。 悟空自然惊讶,自己都未看出地藏施的什么法术,便忽然多了这个神通,地藏这修为,只怕不弱于燃灯啊! 悟空仔细看那造化之阴,心中颇有些激动,这便是混沌之中的造化之精啊。这造化之精,与麒麟体中那一丝造化相同,与头上金环中取出的造化相同,与自己混元道果上幼苗的黑色叶片上造化亦相同…… 自己身为造化神猿,体内造化之精自然比常人多了无数倍,能凝出这一片叶子也不稀奇。而如来哪里来的这许多造化之精,他居然使造化之精炼出法宝来了! 悟空问道:“菩萨,这造化之精可能从旁人身上夺来吗?” 地藏想了想道:“世人修的都是造化之阳,但阳得阴助,才能生化无穷,故而修士体内造化之阴,确是比常人多了许多。” 悟空又问道:“天地之初,人哪有什么分别,谁又知哪个会成神仙,哪个会是凡人,这多出的造化之精,是哪里来的呢?” 地藏道:“你可听说过魂飞魄散,人死之后,并非都能投胎转世,往往便有些孤魂野鬼,在天地间慢慢失魂丢魄,这造化之阴也便跟着散了。修士吸纳天地灵力,其实便是吸取造化,不知不觉便将造化之精也纳入了体内。知道此事之人自然极少,知道造化之中又含造化之精的,更是凤毛麟角。” 悟空明白了,照此看来,造化之精才是修炼的根本,莫说寻常修士,便连自己都不知道造化还有阴阳之分。那么,体内造化之精越多,自然根基越牢,修行成就也便越大了。 悟空此时猛然想起,老君等人度过会元之厄时,可不是全身修为化为无形了。那上一会元的造化之精,恐怕在本会元中都被混沌之力收了回去,即使有造化炉阻隔,仍要从头开始。由此看来,混沌可真是公道的很哪! 世人都懵懵懂懂修炼,再想想如来,竟然看出了修炼的本质来,直接从人之魂魄中炼制造化之精出来,真是骇人听闻! 地藏道:“悟空,我要走了。” 地藏说完这句话,谛听立刻便从地上站起来,他这一站不要紧,却将悟空吓了一跳。这谛听,竟长得如此高大!伏在地上看着也不过狮虎般大小,站起身伸展开来,竟有五尺多高。地藏骑上谛听之背,对悟空重重说了句:“后会有期!” 悟空急叫道:“菩萨!” 地藏回过头来,想了想道:“差点忘了一事,你说唐僧便是阴阳神猿,对否?” 悟空道:“正是!” 地藏道:“谛听前日听如来说了一句话,只因这句话没有回音,所以似是自言自语。” 能被地藏记在心里的话,定然非同小可,悟空道:“是什么?” 地藏道:“这句话是‘握阴阳,控灵明,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悟空听得真切,这话是什么意思,握阴阳,控灵明?是在说我两个都被他把控住了?不对啊,自己遨游世界,如来此时修为未必便如自己,又怎么能操纵自己呢? 地藏摆摆手,便驾着谛听出了大殿。悟空急喊道:“菩萨,若有事,我去哪里寻你?” 地藏声音遥遥传来,道:“我既出世,天地间处处能闻地藏声名!” 悟空见地藏出了幽冥地府,心中竟有怅然所失之感,他在此度人万年,世上不知多了几多善,或许这个数量对四大部洲而言微不足道,但地藏之心真是可鉴日月了。正如地藏所说,庶民之善,抵不过大人之恶! 放在俗世来说,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若以天地而言,圣人一怒,又当如何?地藏虽十二分固执,也终于渐明善恶之理。相比万民而言,那手握生杀予夺大权柄的,才是善恶之源啊! 悟空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终于跺脚离去,他隐匿身形来在齐天岭,径直来寻后土。 后土见了悟空,又惊又喜,连声道:“你,你怎生逃出来的?” 悟空笑道:“姐姐,我哪里用逃,自然是自己走出来的?” 后土道:“燃灯怎敢将你放出来?” 悟空才知道,原来自己认燃灯做师父一事,麒麟并未和后土提起,大禹虽知道,但他仍率妖兵西进,哪里会特意来与后土说。 后土埋怨道:“你可急煞我了,明日你再不回,我便要去西天抢人了!” 悟空直冒冷汗,道:“麒麟前辈如何说的?” 后土道:“他只说悟空被燃灯捉走了,我问他要不要打上灵山,他说燃灯说三五日便放人,今日已是第四日了。” 悟空顿时无语,麒麟真是为老不尊,这事岂能扯谎,后土若真打上灵山,那才叫热闹了。于是道:“燃灯其实是我恩师,麒麟前辈没和姐姐说起吗?” 后土惊道:“没有啊!”她想了想,两道眉毛竖了起来,骂道,“这个红毛老怪,居然敢哄骗我!”说完便往外走。 悟空急忙拦住,忍不住笑道:“只是玩笑而已,明日我若不归,麒麟定会说出实情来。” 后土气呼呼坐下,道:“哼,我迟早与他算账!” 她和麒麟如何算账,悟空却不爱去管,他问后土道:“小张太子可还好?” 后土道:“仍是死不死活不活,你说好不好?” 后土引悟空去看小张,只见小张仍萎靡不振呆坐在凳上,悟空得了地藏王菩萨点化,此时已知道魂魄之秘,知道小张三魂七魄中造化之精恐怕已被炼得几乎一干二净,来此只是为验证一番,看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无误。 悟空来到小张太子近前,使观魂之术仔细查看小张上丹田,果然不出所料,小张上丹田中三魂七魄都在,但其中造化之阴已空空如也。 悟空转过头,对后土道:“此人再无用处了!” 后土道:“既然无用,那便莫留在此处了,只是他是你从那里带出来的,又不能现于世间。” 悟空叹口气道:“仍教他与大圣国师王菩萨一同作伴去吧,他们师徒一场,也算缘分未尽。” 二人出了洞,迎面正见麒麟走过来,麒麟见了悟空,红眉立起,哇呀一声大叫,挥拳便朝悟空打过来。 后土眉毛一皱,挥手立起一道极厚的土墙,麒麟这拳击在土墙上,轰然巨响,竟没击穿。麒麟喝道:“后土,你做什么!” 后土啐了一口道:“你又做什么!” 麒麟道:“这小子蒙骗大伙,岂不该打?” 后土道:“你蒙骗我,也是该打!” 麒麟哈哈笑道:“大家都被骗了,若落下你,岂不是不公?”(未完待续) 三六六、人胜天? 悟空见后土笑意渐渐收敛,面色冷峻,似是真有些怒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后土自然对他极为担心,否则怎会在意麒麟骗不骗他。 后土哼一声道:“今日,我且看看万兽之王有多大本事。” 麒麟一怔,喜道:“正好手痒的很,来来来!” 悟空急忙拦住,这两人若是动起手来,还不将齐天岭峰头削平千丈,于是站在他二人中间,道:“天下大乱将起,还有闲心较艺?” 麒麟哼一声道:“你无事便好,又有何乱的?” 后土见悟空不似说谎,问道:“燃灯与你说了什么?” 悟空摇了摇头,道:“非是燃灯缘故,而是地藏王菩萨出世了!” “啊!”后土张大了嘴巴,“他怎会出来,又出来作甚?” 悟空一语不发,回了洞中,后土和麒麟忽视一眼,敌意已消,便跟了走了进来。三人坐下,悟空又传音给通风,通风入洞喜道:“我便知道你定无事,却不料回来如此之快。”悟空诧异道:“你怎知道我无事。” 麒麟摊手道:“我可没说燃灯是你师父。” 通风道:“我听我师父师叔闲谈时说起,自然不是麒麟说的。” 悟空道:“你却不与我说。” 通风也两手一摊,道:“我以为你早就知晓,你又不问我,我哪有神机妙算的本事?” 悟空道:“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猜也差不离了。” 通风道:“又有何事唤我来此?” 悟空道:“佛门地狱之事,麒麟前辈与通风尚不知晓吧。”悟空于是将自己从子母河入佛门地狱,在其中所见所闻讲述一遍,又说佛门地狱分作两半,一半归如来三身之一——泥犁菩萨管辖,另一半由燃灯照看。 地藏王所说的造化之精一事,悟空只草草说了,并未说出地藏是造化之判一事,麒麟和通风听得瞠目结舌,就连后土也不知佛门地狱原来为的是这目的。 悟空道:“闻听此事,我第一个念头便是,天庭那个造化炉是做什么用的?” “问我?”后土笑道,“我对这事从不在意。” 悟空凝重道:“从前不在意,现在可要在意了,原本只道齐天岭安然无事便万事大吉,现在看来,嘿嘿,天地兴亡,又有哪个能逃得过?” 麒麟挑眉道:“莫吹大气,此天高不可及,此地深至无边,哪个能有翻天覆地本事?” 后土也点头道:“天,上有星辰日月,可望而不可及,地,我曾入地底百万丈,亦无功而返,悟空说的毁天灭地,怕是无稽之谈吧?” 悟空顿感诧异,会元之厄这件事,麒麟和后土难道竟丝毫不知?他正想着,只听后土道:“悟空,你不会是相信了什么会元之厄的传言吧?” 悟空惊道:“姐姐你也知道此事?” 后土撇嘴道:“知道虽知道,但我自然不信。” 悟空看了看麒麟,麒麟笑道:“我也不信。” 悟空心道,上一会元中已有人到此了,你们竟然还不信,可是他又不能说出三清的真正底细,便道:“好吧,你们若不信,我也不强辩,只是佛门地狱此时所做之事,你们谁能看出端倪来?” 麒麟道:“他做什么,与我何干?” 悟空顿时无语,不过想想麒麟说的也不无道理,是啊,佛门地狱做什么,他又何必关心。这世上只怕许多人和麒麟同样心态,愿意相信自己处境是永恒不变的,所以说居安思危说起来简单,又有几人能做到呢?自己若不是来历特殊,熟知西游故事,又怎能有这许多际遇,又怎能穿针引线将许多不相干的事织成一张大网呢? 后土见悟空陷入沉思,以为他心中不豫,便道:“悟空,你要做什么,姐姐助你。” 悟空摇了摇头,苦笑道:“现在我也不知该做什么了。” 他挥了挥手,与后土告辞,后土看着悟空落寞身影,不由得有些莫名的难过,追上去拉住悟空道:“你说的会元之厄,你可从心眼里信了?” 悟空重重点了点头,道:“我以性命担保,确是真的。” 后土和麒麟对视一眼,关于会元之厄传闻,他乃是自大禹那里听的,大禹只知三界有过会员之厄的传闻,便将这事当做闲谈和后土说了,后土也知三界是三清所造,只付之一笑而已。她身为土神,对脚下土地再熟知不过,就算合天下之力,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将这地毁了,故而不信。 但悟空如此信誓旦旦,后土不由得真产生了一丝怀疑,悟空是谁?灵明神猿!这样的大事,他岂会欺骗自己? 麒麟也道:“悟空,若有什么事,你便知会一声,我虽不信,但总要保你周全才是。” 悟空点了点头,道:“我心里自然知晓。” 他对麒麟和后土拱了拱手,便拉着通风到了另一处洞中。 悟空和通风再无什么避讳,问道:“造化之精有何用处?” 通风听了“造化之精”四字,眼中露出迷惘神色,他想了良久,双手捂头道:“这东西似是十分紧要,我偏偏想不起来了。” 悟空道:“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得三,鲲鹏得二,七神猿得一,其余散至天地之间……” 通风忽地竖起一根手指,叫悟空停下,他又想了一会,眼中放出光亮,道:“我记起来了,造化之精乃是混沌精华,天地间仅此一份,无增无减。但盘古得三……他身躯化为大地,造化之精散了许多,既如此,天地间造化之精便多了许多,上古之人修炼起来较今人容易许多,便是这个道理。” 通风说的虽不是悟空想要的答案,却也并非无用,悟空又问道:“若有一人得了许多造化之精,那将如何?” 通风道:“你是说,佛门地狱中炼制的,乃是造化之精?” 悟空道:“正是!”刚才后土和麒麟在场,悟空只说是造化,并未说是造化之精,通风此时听出破绽来,便一语中的。 通风道:“若是一人得了……那还要看他能得多少了。” 悟空道:“得多少,又有什么分别?” 通风道:“造化之精,其实乃是混沌之力,盘古若无三分造化之精,岂能有开天之力?鲲鹏若无二分造化之精,如何澄清天宇?若有人真能如盘古一般,得三分造化之精……恐怕还真有毁天灭地之力!” 悟空听了通风这话,忽然冒出个极其大胆的想法来,难道这会元之厄不是天地所谓,而是有人得了混沌之力,人为制造出来的灾难? 悟空这么想也并未凭空胡想,他虽不认同后土所说此天极高、此地极深的看法,却也极为纳闷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从哪里来。通风之语恰好给他提供了另外一个思路,便是——人,人可以获得这种力量。 盘古拥三分混沌之力便能开天,旁人若有了同样的混沌之力,只怕亦能毁天。还有句话叫,毁灭总比创造容易得多。 悟空有了这个想法,却不知这人毁天灭地的目的究竟何在,天地既毁,重归混沌,一切重来。难道图个好玩吗? 他脑中胡思乱想一阵,又想起老君说的“须知造化若无生,则发育无由,造化若无制,则亢而为害。按照我的推衍,三界内造化虽越来越多,但却越来越杂乱浑浊,这便是无制的表象。故此三界二百年后将亡,却非我三人以人力所致,乃是界内仙妖自作孽、不可活了……” 按照老君的说法,这天地却并非旁人毁之,而是造化暴涨,抑制不住,如同一个气球越涨越大,终于涨破了这片天地。这思路更是奇怪,天地之外空无一物,怎会涨坏呢? 既然会元之厄真真切切存在,那么不是人力所为,便是外力所致,现在自然推断不出。悟空心里存了此念,便动了要看看那两尊造化炉的心思。 天庭和西天都在炼天,这两件大事必是与天地相关。天庭玉帝王母只按照上会元如来吩咐,一板一眼照行不误,却不知他们眼中的对手便是自己幕后老板。自己若能看看这两尊造化炉,凭着自己造化神猿的本事,只怕能看出许多奥妙来。但是此事却不是眼下急务,自己既平安归来,又不能再现颛顼之身,此刻必要回去取经了,否则一举一动都要瞒着旁人,实在不方便得很。 悟空道:“我要回去取经了,该如何是好?” 通风“唔”了一声,道:“我先去看看,聪明神猿行到哪里了。”通风出了洞,片刻便回来道:“走得甚慢,仍在齐天岭东北呢。” 悟空道:“想个法子,叫我和聪明替换,又不能叫旁人知道了。” 通风笑道:“我早知有此一天,法子早就想好了。” 悟空喜道:“可要万无一失才好。” 通风道:“自然不可有丝毫差错,不过此事必要兴师动众,才可乘乱行事。” 悟空忽然有些明白了,道:“莫非又要以齐天岭名号捉人了?” 通风笑道:“不是捉人,只是将聪明引出来而已,出来的是聪明神猿,回去的却是灵明神猿,哪个能看得出来?” 于是通风与悟空出了洞,径直奔麒麟洞府行来。(未完待续) 三六七、久违了 唐僧一众过了半松林,仍向西北行来,此地虽非崇山峻岭,却也十分难行。假悟空聪明神猿为稳妥起见,不敢快走,唯恐生出事端露出破绽来,心中只盼悟空早日来替他回去。他既知自己神猿身份,又得了灵宝道尊吩咐,原本极为自私自闭的性格忽然有了极大转变,只听从通风安排,一切唯悟空之事为重。 这一日正行到一处河滩,唐僧催马在前,后面虽有三人跟随,但唐僧背影略显佝偻之形,与假悟空、乌平、悟慧三人格格不入,如同一人踽踽独行般凄凉景象。 正在河中寻石问路,忽见西南面飞来许多条身影,为首一人赤发红衣,身后跟随许多奇形怪状的妖兽。 唐僧纵使目力不济,也看的清清楚楚,他并未如以往大呼小叫,反而平静之极,或许他也看得出来,这条路便是一个舞台,无论是自己,还是那些半路杀出的妖怪,都是在演戏吧。 聪明神猿急忙来到唐僧身前护住,乌平放下担子,也站到唐僧马前。 麒麟等人还未到近前,空中闪出两个人影,正是暗中护着唐僧的东西值岁佛二人。麒麟见了东值岁佛,哈哈一笑,道:“手下败将,也敢来阻我?” 东值岁佛见了麒麟,非但不惧,反而战意颇浓,道:“施主修为虽高,我又岂能不战而退?”麒麟道:“好,那便来吧!” 麒麟如一道火影,冲入东西值岁佛中间,双臂一振,朝二人同时击出一拳。二人同时来挡,却被麒麟这拳击得退出了老远,麒麟朗声道:“两个齐上也不行!” 此时,西边一人笑道:“那便三个齐上!” 麒麟向西张望,见一胖大和尚左手托着一对金钹,右手提着一条布袋翩然飘至,正是西天弥勒尊者。 麒麟道:“三人便三人!孩儿们,给我拿了唐僧!” 一众上古神兽一拥而上,聪明神猿无奈下只得挥棒迎上,乌平也顾不得唐僧体面,直接将唐僧从马上拖了下来,化出真身将唐僧罩在身下,脖颈一缩,任凭外面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悟慧提起火尖枪邀战,也有两只神兽和他装模作样打了起来,但这两神兽也知道火悟慧乃是牛魔王之子,自然手下留情,这一边火球焰光乱飞,打得最是热闹。 聪明神猿一根铁棒舞得密不透风,他正对面迎上的这神兽名做饕餮,没打几合,饕餮传音道:“随我来!” 二人且战且退,入了一片密林中,悟空便在此林中等候,他见聪明神猿进来,道:“你且回齐天岭中!”聪明神猿如获大赦,化出本身来遁回了齐天岭。悟空和饕餮又假打几合,回了原来战场。 一众神兽正围着乌平龟身乒乒乓乓乱凿,悟空挥棒上去,使了几分真力,将这群神兽赶开,对麒麟喝道:“几次三番阻难,齐天岭为何如此胡搅蛮缠?” 麒麟正和弥勒尊者对峙,他手中虽无法宝,全凭一股真力抵住后天袋子,尚有暇与悟空道:“老子喜欢,怎样?” 悟空骂道:“呸!哪有半点高人风范,若有胆量,去西天寻佛祖叫嚣!” 麒麟哈哈笑道:“咦?说得好,我这便去!” 他双手一缩一吐,一股大力涌入后天袋子中,弥勒尊者抵挡不住,急向后退了百丈,方定住身形。他心中大惊,这个麒麟竟如此厉害,比大禹还强横许多。 麒麟说走便走,率众神兽呼啦啦回了齐天岭。 悟空来在弥勒尊者面前行礼,道:“东来佛祖,弟子有礼了。” 尊者扶起悟空,笑眯眯道:“好个激将法,你一句话却将祸水西引了。” 悟空故作惊诧道:“弟子可要提醒如来佛祖一声?” 弥勒笑道:“单凭一个麒麟,在西天却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悟空心道,麒麟也只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弥勒道:“你既回来,我便走了。” 咦?弥勒这话……似是知道聪明神猿假冒悟空,悟空心中一凛,燃灯和弥勒居然要好到这种无话不说的地步了吗? 弥勒飘飘而去,东西值岁佛又隐匿身形,悟空自然可见,这二人一左一右,将取经一众护在当中。悟空心道,这两人修为实在不济,只对付些寻常妖怪还可,齐天岭若真要拿人,你两个岂能阻住? 但这两个在旁边窥探,悟空便不可再轻举妄动了。 他将唐僧从地上扶起来,唐僧淡淡道:“妖怪走了?” 悟空道:“师父,是弥勒尊者出手赶走了妖怪。”悟空此时却想起,弥勒尊者之前和燃灯一样,是力阻取经的,许多阻难背后都有他的身影存在,今日弥勒却反过来相助,这可有些反常。但其中自然是佛教内部利益交换,悟空也懒得去想。 弥勒既然与燃灯站在一边,自然不会对自己不利,燃灯在佛教地位至尊,除三千诸佛之外,佛教中恐怕大多为他后辈,明面上的事,不怕有什么搞不定的。但如来能将绝密的佛门地狱分给燃灯一半,不惧他参与到此事中来,恐怕也只因三字:你不懂! 燃灯不懂造化之事,自然看不出其中奥妙,但如来却料不到燃灯收了悟空这个徒弟,二人更能推心置腹毫无隐瞒。所以,绝然不可叫如来知道二人之间的隐秘关系,这才是重中之重。 悟空扶唐僧上了马,趁机仔细看了看唐僧上丹田中三魂七魄,果然如此!唐僧魂魄光团虽比小张大了许多,但其中造化之阴已是若有若无,这许多次转世,确是将他体内造化之精几乎耗尽。 悟空不由得有些心酸,无论为人为兽,这造化之精才是命之根本,堂堂一个阴阳神猿,居然被折磨到这种地步。他心中一冲动,差点就要将怀中的蟠桃取出来给唐僧吃了。 悟空现在已知道了,他自己吃了几颗蟠桃,体内造化之精不由自主增长,魂魄中已有富余,故而才能生出那株幼苗,生出一黑一白两片叶子来。 唐僧若吃了蟠桃,是不是也大有帮助呢?悟空想了想,深入怀中的手又收了回来,并非是他舍不得这颗蟠桃,而是他不知如来与唐僧之间有无微妙联系,若被如来知道此事,定会刨根问底,到那时可得不偿失了。 “握阴阳,控灵明,都逃不出我的手心……”悟空忆起如来这句话,似乎明白了一些,如来是要通过阴阳神猿来控制灵明神猿么?他只将唐僧牢牢握在手心,对自己倒是欲擒故纵,也不太在意自己所为。若不是有杀手锏,怎会这般有恃无恐,若真是如此,自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悟空对唐僧默默道:阴阳,苦了你,你就再忍一忍吧。 唐僧上了马,如同无事一般,他也不诵佛经,也不唱佛号,便这么信马而行。悟空一眼看见马镫下悬着的九环锡杖,过去取了下来仔细看了一番。 这是造化连心杖啊,只是任凭自己施展玄空法秘诀,却也看不出其中奥妙来。此杖竟是一根实心的锡杖,内中虽有微微造化流动,悟空却也未在意,法宝中有造化也是常理。唐僧回头见悟空端详这根锡杖,道:“悟空,你拿我锡杖做什么?” 悟空道:“师父,这锡杖宝贝在何处?” 唐僧道:“我哪里知道,既是观音菩萨所赠,自然非同小可。” 唐僧不知此杖奥妙,也在悟空意料之中,他又将锡杖挂好,不由得想起了观音菩萨,不知道她能否知道这根锡杖的秘密。菩萨啊菩萨,这招反间计对你不知有没有用处呢。 悟空既然回了取经队伍中,自然不再耽搁日程,他在前开路,一切精怪退避三舍,唐僧放马扬鞭,行了半月有余,已从齐天岭东北绕到了西北,再走几日,便可过了这地界了。 这一日,悟空正跃在空中看路时,忽见东西值岁佛似是受了什么召唤,如中了鞭子的惊马一般向西面风驰电掣赶去。悟空心中一惊,莫不是灵山出了什么乱子? 悟空猜得不错,灵山大雄宝殿之上,此时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此人正是“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地藏”的地藏王菩萨! 地藏身着佛衣,其上朗朗明珠,层层金线,又有八宝妆花,金环束领,辉光结彩,威严雅秀,这一身装扮已将满殿罗汉尊者、菩萨佛祖俱都比了下去。 在他身旁,谛听神兽威风八面傲然而立,往日萎靡一扫而空,双目圆睁,将殿上诸人依次扫过,目光悯然不屑,如造物者垂看众生般神气。 地藏王菩萨虽名声极大,但却隐世太早,殿上却无几人认得他,如来满脸喜不自胜,站起身道:“原来地藏王菩萨驾临。” 满殿众人闻听地藏之名,顿生敬仰之心,地藏王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宏愿,在佛门中口碑极佳,今日难得见了地藏高洁本相,个个顿觉自身实在是俗不可耐不堪入目。 如来殷勤迎上,地藏只淡淡道了句:“如来,久违了。”(未完待续) 三六八、缘何苦 地藏冷淡,如来并不稍以为忤,反而走下阶来,迎上去道:“地藏从何处来?” 地藏道:“从净土来。”净土是佛门术语,乃是清净功德所在的庄严宝地,传闻西天灵山有十方无量的净土,乃是佛门弟子修行的最好处所。如弥勒净土、如来净土、药师净土…… 如来笑道:“在谁人净土,我怎不知?” 地藏缓缓道:“天下何处不是净土?”地藏听闻地上凡人国度被灭一事与佛门地狱有关,但觉西天灵山乃是藏污纳垢和世上最虚伪所在,而自己呆了几万年的幽冥地府却浑如净土无异。 但如来听这话却颇不舒服,他与弟子们传播法义时常说,天下诸地除灵山以外,都是尘秽之地,佛门弟子毕生要做之事便是将天地化作净土,到了那时,普天之下自然尽为极乐世界。 经地藏这么一说,天下处处净土,那还要佛门弟子做什么? 于是如来道:“地藏所言非也,地上众生顽恶,贪迷放逸广造众罪,如何能有净土?” 地藏道:“如来所言,只灵山才有了。”他也不称现在佛,也不称佛祖,在大雄宝殿如此说话的,还真是头一个。众人听着均觉十分别扭,但看二人对立,地藏王菩萨面上宝光萦绕,反而比如来更盛几分,一字一句倒似是垂询一般。 如来自然也察觉出来了,他不甘气势被地藏压住,稍一纵身落在莲台之上,沉声道:“如你所言,天下也只十方净土,皆在灵山。” 地藏也不在意如来所为,点点头,道:“你既如此说,我心中倒有几问。” 如来展颜道:“既是佛法上的事,但问无妨。”言下之意却是,若论佛法,我自然可与你应答,但若说起其他,我却未必奉陪了。 地藏道:“既然你说净土便在灵山,那我第一问便是,佛云众生平等,为何有人甫一降世,便在净土之中,有人却沦落尘世?” 如来笑道:“此问之前已有人问过,所谓众生平等,乃是说众生法性平等,佛对众生的慈悲喜舍心平等,在因果面前,众生平等,而非说众生的际遇平等,祸福平等。众生自无始以来,善业、恶业各有差别,自然便有差别。” 地藏又问:“此理我自然知道,敢问如来,有菩萨生来便在净土,是耶,非耶?” 如来道:“前世之因,今世之果,菩萨若生于卑微尘秽之地,岂不是不公?” 地藏道:“诸佛菩萨以大悲为业,若欲救度众生,只应愿生三界,于五浊三涂中救苦众生。因何求生净土自安其身?舍离众生,还谈什么大慈悲?” 如来一怔,他才明白地藏要问什么,原来前两问都是引子,这第三问才真正咄咄逼人。如来凝视地藏,他素知地藏居于幽冥地府度化生魂,只道这是一个痴菩萨,却不料这人竟也不安分。 此时,殿上五百罗汉,金刚尊者无数双眼目都聚在如来身上,地藏这一问实在有理有据,且看佛祖如何来答。 片刻后,如来道:“维摩经云,‘自疾不能救,而能救诸疾人?’菩萨也有凡夫菩萨与佛菩萨之分。凡夫菩萨者,要须常不离佛,忍力成就,而后方堪入三界内,于恶世中救苦众生。” “又论云,譬如婴儿不得离母,若也离母,或堕坑井渴乳而死。又如鸟子翅羽未成,只得依树傍枝不能远去。翅翮成就,方能飞空自在无碍。” “又智度论云:譬如二人各有亲眷为水所溺,一人情急直入水救,为无方便力故彼此俱没。一人有方便,往取船筏乘之救接,悉皆得脱水溺之难,新发意菩萨亦复如是,如是未得忍力,不能救众生。为此常须近佛,得无生忍已,方能救众生,如得船者。” 如来说完,众人不由得心悦诚服,暗赞了一声,果然现在佛佛法精深,这一番言论答得极妙。 哪知地藏又道:“菩萨之解,乃是“以智上求无上菩提,以悲下化众生”,在世上行走露于人前的四大菩萨,哪个不是法力高强,智、悲、行、愿四者兼备,你将菩萨分而论之,我颇不赞同。须知求佛不如求己,你所说的,是菩萨还是沙弥?” 如来呵呵笑道:“地藏菩萨,菩萨与沙弥之分别,在于菩提心耳,若你说这是沙弥,你可见哪个沙弥能在世间度人的?” 地藏正色一字一句道:“自然有!” 如来诧异道:“竟有这人,我怎不知?”他环视满座,众人皆摇头,灵山之上,规矩甚严,沙弥莫说度人,便连下山都极为难得。 地藏道:“前世之龙树,今世之地藏!此为真沙弥也!” 龙树下山传播大乘佛教时,确实不是菩萨,但如来那时只当灵明神猿是传道工具来利用,哪里会在意他职位,直到后来龙树立了大功,才被尊为龙树菩萨。而地藏更是以沙弥之身下了山,他本来籍籍无名,直到后土助他一臂之力,使地藏成了幽冥地府之主,如此身份,自然当得起佛教菩萨之名,故而人界称之为地藏王菩萨。如来一时疏忽,反将这两个极为特殊的人物忘了。 如来笑道:“地藏王菩萨,如此天纵之才,空门之中几万年才有两个,又岂能与平常菩萨一概论之。” 如来给自己寻个台阶下,地藏却也没不依不饶,他只当没这回事,话题一转道:“我再问,世人缘何而苦?” 如来释然道:“迷惑颠倒,历劫堕恶,轮回不觉,苦来抱怨,因果不明……众生缘何不苦?” 地藏又问:“世人之苦,可能更改?” 如来叹口气道:“言发菩提心者,正是愿作佛心。愿作佛心者,则是度众生心。心既极乐,苦将不存。因此依慈悲门,自可拔一切众生苦。” 地藏道:“如此说来,空门救苦之念,却是从无稍减稍歇了。” 如来道:“那是自然。” 地藏道:“我久居幽冥地府,初时每日度百十人,尚有闲暇读经,而千年之后,每日度人不下二三百,已是应接不暇,再过万年,只见殿前罪魂与日俱增,如恒河之沙,吹之不尽,拂去又生……” 地藏说到这里,面上露出苦楚神色,然后平视如来,问道:“佛法越传越广,缘何罪人越来越多?” 如来道:“此乃常情也,天地初开时,阴阳交he乃生万物,其数可定。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万物繁衍生息,自然越生越多,初时一人之恶,此时只怕成百上千,这又有何稀奇?” 地藏道:“照你所言,人间罪孽从此有增无减?” 如来道:“此事难说。” 地藏道:“既是如此,灵山之中,端坐莲台宝座上的诸佛诸菩萨,可曾有过羞愧之心?”地藏始终语气平静,在这寂静无声的大雄宝殿上却如惊雷隆隆。 自从地藏口中说出龙树这个名字,如来心中就有些提防之意,地藏此来究竟为何,难道是为龙树报不平么?此事过去这么久,他怎今日才来?是不是受了某人的指使?而听到地藏又将话题转到世人罪苦上,如来暗道,这还是那个固执的地藏,并无什么变化。 如来微运法力,朗声对众人道:“我观地藏菩萨,在六道中,百千方便,而度罪苦众生,不辞疲倦。是大菩萨,有如是不可思议神通之事。然诸众生,获脱罪报,未久之间,又堕恶道。”如来又看着地藏,道:“你许人以善根,然无论人畜,仍须入此恶世,这人间清浊难辨,业罪相随,轮回之初一盏灯,又怎堪无边苦海沉沦?微光飘渺,风吹即熄,非你之过,乃人之罪也!” 地藏道:“何解?” 如来叹道:“我何尝不在苦思冥想。” 地藏亦叹道:“凡人之罪何其多也,依我看来,一座地狱已盛不下了!” 如来顿时呆住,地藏知道佛门地狱!定是后土与他说了!他正想着如何应答,地藏又道:“可惜,可怜,可怜,可惜啊!” 如来问道:“可惜什么?又可怜什么?” 地藏不语,在大雄宝殿中踱了几步,才道:“庙堂之上,尽是狼心狗行之辈,殿陛之间,都是人面兽心之徒!我只可惜这一座大好殿堂,又可怜苍生来此人间!” 如来腾地站起,又急又怒,原来地藏说了半天的道,都是在揶揄耍戏自己,纵使他城府再深亦不能忍。但既在莲座之上,便需有世尊威严风度,他强压怒火道:“地藏,你也是释教弟子,怎可如此胡言乱语?” 地藏淡淡笑道:“释教弟子?我今日但庆幸,从未行过为虎作伥之举罢了。什么佛,什么菩萨,都是生啖凡人造化的衣冠禽兽!” 地藏说完,伸手将自己袈裟扯去,又摘了顶冠,除了金环妆花,只余一件素白中衣,手指如来道:“今日我便毁了你这招摇撞骗之所!” 如来急喝道:“与我拿了这疯癫狂徒!” 莲座后面八大金刚一起跃出,阿傩伽叶也跟着跃上,五百罗汉各施法术,一齐朝地藏菩萨攻来。 地藏只置之不理,施个“举火烧天”,只闻“轰隆”巨响,大雄宝殿金顶立时坍塌下来,朝殿中众人砸去。 谛听张开巨口,“呼”一声吼叫,五百罗汉法术一滞,如光阴停转般停在半空。地藏毁了金顶,带着谛听一跃出了大雄宝殿。 落定之后,才听宝殿中“哗啦”声不断,灵山大雄宝殿闪耀几万年的金顶,塌了。(未完待续) 三六九、善恶杖 金顶被毁,如同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如来脸上,他虽是那人分身,但无论心智修为历练均未到巅峰,旁的不说,单从佛教声望这点便无法容忍。 地藏虽隐世不出,但天下皆知地藏是菩萨,是佛门弟子,昨日还未众人称颂的佛门典范,今日竟反戈一击。 如来暗想,此事背后定有人挑拨,但这时只顾当下,于是如来暗中施秘法,便将东西值岁佛唤了回来。 灵山之中自然还有许多诸佛,但如来唯恐此事与燃灯弥勒有关,有些力量还是暂时不动为好。东西值岁佛须臾便至,他二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见地藏袖手站在大雄宝殿前,二人一言不发,疾风骤雨攻了上去。 地藏王菩萨见这两张生面孔,问道:“你两个是何人?” “东西值岁佛是也!”二人虽答话,手上却丝毫不停。地藏王抬臂拨开二人攻势,淡淡道:“魑魅魍魉,亦敢称佛!” 东西值岁佛心中一震,他两个见金顶坍塌,知道如来必定盛怒,适才出手不遗余力,都是最厉害的杀招,这个是谁,居然单臂便轻描淡写架开?而旁边站着的那只怪兽,为何斜着眼睛看人? 金顶虽塌,如来却仍端坐莲台不动,他见众罗汉金刚一个个狼狈不堪,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地藏王怎会如此厉害,东西值岁佛居然阻他不住? 没有如来下旨,东西值岁佛自然不敢退后,仍施展浑身解数要近地藏之身。地藏眉头微皱,喝道:“你两个糊涂虫,善恶不分!” 东值岁佛问道:“何为善,何为恶?” 地藏王道:“善恶不分,亦敢称佛?违理便是恶!” 东值岁佛一脸茫然,对他而言,如来便是理,便是天,从他入教至今,只凭如来吩咐做事,何曾想过这事是善是恶? 地藏王叹口气,暗道:世上从不缺这样浑浑噩噩过一生之人。他以造化之判,一眼便看出这两人并无善恶之根,所作之事都是听人指使,一时却不忍下重手。 这时,只见大雄宝殿北面飞来数人,又听如来在殿中道:“你二人退了吧。” 东西值岁佛即刻退后,刚来这几人将地藏王困在当中,道:“地藏,何至如此?” 地藏抬眼看去,这几人他都认得,当年自己还是小沙弥,这几人已是释教尊者,他看了看他们衣饰,不由得冷笑道:“都成佛了?” 说话这人正是接引归真佛,大雄宝殿中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眼见地藏无人能制,再不出手可无法收拾了。 地藏逐个点道:“归真佛,宝幢王佛,观世灯佛,妙音声佛,你们也不分善恶么?” 归真佛道:“地藏,善恶又岂能凭一人来辨?” 地藏道:“不错,你既知道,为何又为虎作伥?” 归真佛道:“世尊使我释教发扬光大,有何不好?” 地藏问道:“你成佛,是为的什么?” 归真佛一怔,道:“普度众生。” 地藏又问:“那这几万年中,你渡了多少?” 归真佛哑然失笑,道:“我虽未去亲身传道,却也能守灵山安宁,佛门亦有分工,这有何稀奇?” 地藏王也无语,看着几人架势,都固信本心绝无偏移,自己再费口舌也是枉然,于是道:“罢了,一起来吧。” 归真佛道:“地藏,你也曾是佛门弟子,今日虽犯打过,但事出有因,你当静思消了心障,心魔若除,或可参透佛门奥义——” “佛门奥义?我早已参透了!”地藏王打断归真佛喝道。 “哦,那是什么?” 地藏王喃喃道:“佛仅存经卷之中,世上,无佛!” 归真佛一怔,随即凝重喝道:“光颜巍巍,威神无极。如是炎明,无与等者。日月摩尼,珠光焰耀,皆悉隐蔽,犹如聚墨。如来容颜,超世无伦。正觉大音,响流十方……”这几句乃是清心障的绝妙佛法,归真佛只道地藏王入魔已深,故而诵了出来。 哪知地藏王丝毫不受这吼声影响,摆摆手,不解道:“我既说世上无佛,你还诵经何用?” 归真佛停了诵经,沉声喝道:“制住这狂徒!” 地藏王冷笑道:“汝等眼中,除了恶人便是狂徒,除了业报便是罪孽。” 归真佛一言不发,五指做拈花状朝地藏捉来,这五指伸出,如五根柱子一般,若真被捻中,怕不粉身碎骨。 地藏王道:“罪人好度,恶人也容易,唯独痴人难度!”他将袖子一挥,归真佛五指顿时化作无形。 归真佛惊道:“这是什么法术?” 地藏王道:“千变万化,归于造化。” 归真佛只道地藏王入了魔障,故弄玄虚,便又合身扑上来,这一式空门毕露,将胸腹要害都交给对手,归真佛这一招叫做“涅槃归真”,乃是极厉害的杀招。 地藏王身子一闪,来在归真佛背后,一掌击向归真佛后脑。忽觉自己背后宝幢王佛也有异动,一根十丈宝幢横扫而来,如一堵墙撞向地藏王。 只听场中一声怪叫,谛听与地藏王心意相通,地藏对他亦主亦友,自然容不得旁人伤了地藏。他腾在空中,一只巨爪踏下,正踩在宝幢之上。 大雄宝殿之前,俱是极坚实的白玉铺地,谛听这一踩,将这根巨大宝幢直接踩入了地底,宝幢王佛虽执一端,却也把持不住,直接将宝幢丢了。 地藏这一掌来的极快,眼见劲风撩正归真佛,观世灯佛挡在中间,一掌接了下来。双掌相交,观世灯退出两步,地藏浑若无事。 妙音声佛乃是女身,她立在一旁,妙音发出,句句禅语梵音。地藏听了丝毫无碍,谛听却心中烦躁起来,他将巨首抖了一抖,便朝妙音声佛扑去。 宝幢王佛急忙拦住,谛听一声怒吼,宝幢王佛却也心神一颤。谛听对天下众音最是敏感,妙音声佛素来以妙音闻名,她这佛号唱出,也不亚于金仙一击,恰恰是谛听软肋。 有妙音声佛在旁干扰,宝幢王佛堪堪与谛听战成平手。观世灯佛与归真佛二人缠住地藏王,他二人同战地藏,却仍处于下风,地藏王见这四人护山心切,却并无恶意,也难下杀手,只是灵山乃是如来地界,久战下去,自然与自己不利。 如来此时已渐渐相通,大雄宝殿这般热闹,也不见燃灯和弥勒现身,哼,只怕地藏王便是燃灯背后指使的。 正在这时,东面又来一人影,须臾到了阵中喝道:“地藏,你敢毁大殿金顶!”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弥勒尊者。弥勒尊者到场,佛教中人才算心定,弥勒虽不如归真佛修为高深,但他也是超凡入圣的佛祖,此番定可将地藏王降住了。 弥勒尊者二话不说,两片金钹飞起,便朝谛听罩了过来。谛听正和宝幢王佛较力,耳边又有极为烦躁的佛号传来,他虽听到金钹飞动之声,却也无暇分心。 地藏见谛听受三人合围,挥掌朝地上猛击,这一掌力道极其玄妙,插在地上那根宝幢竟自行跃起,立在谛听身后。 谛听虽高大威猛,但这根宝幢足有半丈余粗细,两片金钹合在一处,正将这根宝幢夹住。地藏一时分心,左肩却中了归真佛一指,虽不致受伤,却也疼痛异常。 地藏喝道:“汝之拳掌岂敢加于我身?” 地藏心中微怒,取出一根半边黑半边白的法杖来。悟空若在此定会惊呼,这不是《器典》中排名还在苗刀之前的善恶杖吗? 善恶杖入手,地藏王更显宝气庄严,他手执法杖,喝道:“我度了你!” 归真佛只觉一股寒气冒出,急往后退,地藏王也不追击,只将法杖遥指归真佛,杖首冒出一道白光,直朝归真佛激射而去! 不知何时,如来已出了大雄宝殿,他见地藏王使出这法杖来,心中大惊,随手从身边捉起一人掷了过去。 伏虎罗汉只觉身子受制,丢出自己的却是如来,他飞在半空连喊叫也发不出来,这道白光正击在他身上。 咦?怎半点感觉也没有,伏虎罗汉并无丝毫疼痛之感,一身法力仍在,他站起身来,迷迷惘惘便往外面走去。 如来暗叫好险,这道白光若击中归真佛,灵山上便少了一个佛祖了。 如来喝道:“缠住他,莫教他再使那法杖!” 东西值岁佛、八大金刚、阿傩伽叶一众蜂拥而上,也不管什么法宝兵刃,一股脑朝地藏王袭来。 地藏王跃至谛听身边,法杖一摇,空中现出一个光罩来,将诸多攻击架开,仰天叹道:“她说的果然不错!”他口中说的“她”自然是玄女了,来此之前,地藏与玄女长谈,他欲毁了佛门地狱,却被玄女力阻。故而退而求其次,答允玄女只到灵山试如来与诸佛之心,绝不与如来动手便是。玄女与他说过,你只要不揭穿佛门地狱之事,如来便颜面尚存,不会恼羞成怒。 殿上一番论道,如来应答令他大失所望,于是才一怒之下,毁了大雄宝殿金顶,然后便见灵山诸佛个个如坠梦中,只唯如来马首之瞻。 眼见众人合围之势已成,地藏叹罢,却如闲庭信步,对众人道:“汝等能拦住我?” 弥勒尊者道:“地藏,你究竟要如何?” 今天有事,就这一章了,回头补上(未完待续) 三七零、如意珠 地藏将手中善恶杖横置身前,道:“弥勒,你既为佛,自应知道,所谓成佛一说,乃是虚言。平心而论,你可做到五根圆满,八识通达,心中无垢,不生不灭?” 弥勒如何能做到这些?但他今日出手,乃是为燃灯开脱,不叫如来把地藏一事冤枉到燃灯头上。于是道:“地藏,你天资不凡,如何入了魔障,快重归我门,现在佛定有法子救你!” 地藏道:“自身难保,还能救人?” 弥勒一言不发,面色阴沉,抖出后天袋子来对准地藏,归真佛、宝幢佛等人也都严阵以待,地藏如此强硬姿态,他们着实心中恼火,眼看又成一触即发之势。 此时,空中有人娇滴滴笑道:“哟,好端端的房子,为何要拆了。” 如来听了这人声音,心中一惊,她怎来了?只见声音才落下,便有两人自东面飞来,说话这女子却是后土,而另一人跟在她身后,赤发红衣,正是麒麟! 原来后土从悟空口中得知,地藏因佛门地狱之事重又出世,以他性情定然要去寻西天麻烦,灵山凶险,地藏又不善机谋,后土担心地藏中了如来计策,便来到灵山守着。适才地藏与众佛大战她都看的清楚,连她也未想到,地藏和谛听居然如此厉害,一时间竟看走了神。 而麒麟却是因那日助悟空换回聪明神猿,被悟空不经意一激,还真就动了上灵山寻事的念头。 当年大禹等人赴灵山索大圣国师王菩萨,麒麟并未跟随,听众人回来津津乐道那场大战,心中痒痒得很,他又闻燃灯一人独退金神、火神、木神三人,更是有了切磋之意。 后土来此,也并未隐瞒麒麟,她只道麒麟也是个打架的好帮手,便求之不得将麒麟带到了灵山上。 如来见了后土自然惊讶,再见麒麟心中怎一个震撼了得,这……万兽之长麒麟,居然敢来灵山,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如来始终在为五类之王之事焦心,但要捉麒麟、祖龙可并非一件容易事,他手下虽有众佛众菩萨,却不可明目张胆去捉这二人。一个是齐天岭元老,另一个是天庭天尊,若被人知道是自己主使的,这麻烦可着实不小。但凤凰相柳两个也着实不太给力,二打一确是能占些便宜,但谁又知麒麟和祖龙这两个孤傲的家伙居然也懂得联手御敌,此时眼见越来越渺茫了。而就在今天,麒麟居然上了灵山! 如来心中欢喜,今日这个机会真是千载难逢,若不将麒麟留下,简直是对不起自己啊! 而弥勒见了后土和麒麟,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叫苦,今天这事可热闹的很了。后土和地藏是多年老友,她来助拳自然无可厚非,可麒麟怎么也来趟这个浑水,莫不是齐天岭真要和灵山撕破脸皮了?这可有些自不量力之嫌啊! 麒麟此来只为凑个热闹,他见许多人将地藏与谛听围在中间,喝一声道:“以众欺寡,羞是不羞?” 谛听抬眼望了望麒麟,麒麟也看看谛听,“咦”了一声,心中颇为奇怪。这谛听也属走兽之列,见了自己竟无臣服之意,这也真是桩怪事。 如来道:“后土娘娘驾临,失迎了。” 后土笑道:“我是不请自来,无须迎的。” 如来道:“后土娘娘如何有空暇来我灵山,只是今日殿堂坍塌,却不能设宴款待了。” 后土笑道:“我便是来寻老友回去呢,免得他还要捣乱。”她这样一说,自是浑不将如来放在眼里了。 如来也不动气,道:“地藏乃是佛门弟子,我虽素来仁慈,但空门之中却也有过必究,娘娘若与他有话说,趁他还能言语,便赶紧说吧。” 地藏在地上仍是一幅淡然表情,仰头对后土道:“你这是何苦?”后土自知道佛门地狱后,对西天也是恨极,但她却不能直接说出来,便笑道:“你我做了几万年的邻居,我怎能不管你?” 地藏道:“此事与你无关,还是莫要纠缠进来。”后土心道,你怎知道与我无关,便道:“有关无关,都是要管的。” 如来此时道:“娘娘说几句便走罢,莫与这罪人牵连才好。”地藏忍不住笑道:“天下何人敢论罪于我?”他身为造化之判,自然知道对错,却不想今日被旁人定了罪,怎能不笑。 后土微微皱眉道:“有罪无罪,却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如来点点头,道:“好吧,那就都别走了!” 如来这样一说,众人皆有些惊诧,后土虽是隐世之人,但自身修为深不可测,在道教中地位更是无与伦比。 地藏今日闯下如此大祸,如来自然不会轻易放他走,但面对后土,好歹也要将话说的婉转一点,怎可如此直截了当,看来这个梁子今日是结下了,一旦得罪了后土,还不知道教将做何反应呢。 众人还道如来是因塌了金顶而怒,却不知如来是因麒麟之故,才将气氛故意弄僵,他唯怕后土从中做和事佬,只盼立刻打起来才好。 果然,后土还没说话,麒麟哈哈一笑道:“这和尚是谁,好大口气。”后土笑道:“你这乡巴佬,连如来佛祖都不识得,传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麒麟嗤笑道:“都是一般无二的秃脑壳,谁能分得清?” 灵山诸佛纵是泥人塑的,也要被麒麟激起火气来,除了弥勒、东西值岁佛、文殊普贤几个知道麒麟修为高绝之外,旁人还真真不知麒麟来历。 归真佛、宝幢佛诸佛经年隐居修行,哪里会知道还有这么个人物存在。只如来听了心中暗喜,麒麟如此猖狂,诸佛岂能饶他? 果然宝幢佛听麒麟口无遮拦,拔地而起怒喝道:“休得胡言!”麒麟歪头看看宝幢佛手中十丈宝幢,道:“气力不小!” 宝幢佛道:“你试试便知!”说罢抡起宝幢迎头砸了下来。麒麟却是最喜硬碰硬的,他挥拳便迎了上去,这根宝幢乃是生铁铸成,重逾万钧,麒麟只当是纸糊的一般,这一拳击出,“当”的一声,硬生生将宝幢击出一道裂痕来。 宝幢佛只觉双臂一麻,虎口已裂出鲜血来,麒麟喝道:“再来!”宝幢佛较力吃了亏,心中震惊,天下居然有人敢硬接他这宝幢,他将宝幢扭转,伸手在那裂缝上一抹,手中已藏了一颗亮晶晶的珠子。 他这兵刃之所以称为宝幢,乃是因其中藏了一颗如意珠的缘故,如意珠乃是佛舍利,又称摩尼宝珠的,此珠施展佛法神通,威力更盛,直有心想事成之妙,故而称之为如意珠。如之前大慧力王佛那根金色经幢,因内中无珠,所以只能叫经幢,不可称为宝幢。 宝幢佛取了如意珠在手,手中鲜血将如意珠浸泡,念了几声咒语喝道:“不信三尊,以邪为真,如意度化!” 宝幢佛右手张开,一颗如意珠经鲜血染过,放出血腥的红光来,直射在麒麟身上。麒麟被这红光一照,身子便抖了起来,眼中露出一丝惊慌神色。这法术和那日遇见的金刚不坏佛所使法印甚是相似,自己心中不知如何生出了向佛之意,只是今日这感觉可比上次强烈多了。 麒麟不敢张口,唯恐念出佛经来,便暗运玄功和这股奇妙的法力相抗。宝幢佛见麒麟居然能抵受得住这一式“血咒”,实在比麒麟还要惊怒几分,于是手心鲜血沁出更多,那红光渐渐由明转暗。 麒麟本就赤发红衣,再被这光芒一照,远远看去如同血人一般。 二人在此争斗,地上众人看得心惊,地藏以目相询后土,后土笑着点点头,示意无事,其实心中却也无十成把握。 只见麒麟似是忍得十分辛苦,身躯忽缩忽涨,就如要爆了一般,宝幢佛又喝道:“持我摩尼珠,得一切法藏之锁钥!”他喝完这一句,地上诸佛齐声诵道:“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诵出,只见那颗如意珠增大倍许,宝幢佛暗暗发狠,手心涌出一股鲜血,将如意珠裹得严严实实,几乎成了黑紫色。 这一招甚是厉害,诸佛之力或多或少,此刻都聚在这如意珠上,麒麟便如以一人之力与多人相抗无异。后土看出端倪,怒道:“好邪术!” 眼见麒麟身躯越缩越小,此刻已不足三尺高,如来目中露出渴望神色,今日若能擒了麒麟,祖龙势单力孤,也迟早逃不过自己法掌。 后土直朝宝幢佛跃来,空中遥遥点出三指,虚空中三座巨峰直朝宝幢佛砸来,归真佛与弥勒尊者跃起,弥勒尊者使出后天袋子,便要将这三座巨峰收入囊中,三座巨峰被后天袋子一吸便偏了方向,擦着宝幢佛身旁落下,不知坠到了何处。归真佛直奔后土而去,和后土站在一处。 谛听驮地藏凌空飞来,又被妙音声佛和观世灯佛拦住,急切间也到不了近前。就在众人以为麒麟难脱如意珠之难时,麒麟一声怒哼,头上竟生出双角来,熠熠放光,这道光芒在深紫血色中显得圣洁无比,如意珠光芒顿时被掩盖住许多。 总算码出一章,吃了点药,希望明天能好。(未完待续) 三七一、药师佛 宝幢佛自以为此番势在必得,麒麟纵使有通天之力,也难逃众佛合力,便在麒麟角上光芒闪现的那一瞬,宝幢佛只觉如意珠似乎与自己失了联系! 不,还有感应,但远不如方才明显,这如意珠是自己看家法宝,怎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麒麟竟有如此神通,这可实在超乎想象范畴了。宝幢佛早已拼尽全力,此刻只能眼见着麒麟双角光芒越来越盛,终于这道光芒盖过了如意珠,麒麟也终于能发出声来,哈哈一笑道:“好家伙,我这天赋神通可有许多年不用了!” 麒麟占了上风,自然身子也得了自由,跳出如意珠光芒范围之内,摇身一变,现出了本身来,此次本身比以往更大了倍许,怒吼道:“逼出我本身,你该引以为傲!” 众佛有人认得的,惊叫道:“这是神兽麒麟!”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紫色焰球自麒麟口中喷出,直奔宝幢佛袭来。宝幢佛急忙闪躲,这焰球却在空中迸裂开,紫色火团四溅,一个躲闪不过,便砸在宝幢佛身上。宝幢佛早是金刚不坏之身,虽狼狈却也未受伤,他见如意珠都奈何不得麒麟,哪里还敢恋战,只往人堆里躲! 如来喝道:“先将麒麟擒了!”那边归真佛等人见麒麟反败为胜,便停住了手,来捉麒麟,麒麟真身浑然不惧,冲入众佛当中,角抵足踏,口中又有五行法术施出,一时间群佛手忙脚乱,根本奈何不得麒麟。 麒麟杀得性起,咆哮道:“燃灯!出来!”他早知燃灯厉害,来此之前心中便存念,要和燃灯过过招。后土听麒麟狂态大发,口无遮拦,心中暗骂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麒麟虽武勇,但在后土心中,无论如何也比不得燃灯法力高深。在灵山竟敢如此叫嚣,麒麟真是狂得没边了。 后土却不知麒麟也是粗中有细,他知道燃灯是悟空师父,所以自己即便斗不过他,燃灯至少也不好下重手擒杀自己,既然来了灵山,自己这颗好战之心自然按捺不住,不和高人过过招总觉心中缺憾。 麒麟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如来也是一怔,旁人都打到家门口了,燃灯居然还故作沉稳。如来见麒麟耀武扬威,擒麒麟之心更盛,于是暗中传音又唤帮手。 后土见灵山诸佛虽越来越退后,但个个面露怒意,已将外围封得严严实实,显然存了讲众人都留在这里的心思。灵山是人家地盘,还不知有多少生力军未曾出手,这么打下去可迟早要吃亏的。 后土传音与麒麟道:“想法子冲出一条路来!” 麒麟正打得痛快,却无人与他过招,听后土提醒,便来在后土身旁,道:“怎地,不打了?” 后土道:“此来是为救人,你倒只图自己痛快!”麒麟哈哈笑道:“若要出去,再容易不过,随我来!” 麒麟挺着双角向东方冲来,正迎上归真佛与弥勒尊者二人,弥勒尊者手擎后天袋子要收麒麟,心中却也有几分忐忑。这后台袋子连大禹都斗不过,不知麒麟会否将它扯了,正思量间,只觉黄光闪过,后天袋子一重,里面不知多了多少土石,其重无比,便连着他自己一齐坠了下去,这自然是后土施出了重土之术。 弥勒既退,归真更是难当麒麟威势,眼看麒麟便要脱出包围圈,面前忽现一道蓝光,无数双佛掌聚做一道严丝合缝的肉墙来,挡在麒麟面前。 麒麟哪里管前面是什么,直着便撞了过去,这一角顶了上去,也不知穿透了多少双佛掌,但麒麟终有力竭之时,便停住了身形。 放眼一望,面前整整齐齐八尊大佛,当中一人通体湛蓝,如蓝色宝石堆砌出的佛身,这人乃是药师佛,又做蓝琉璃光药师佛王的便是,灵山之中,他乃是修为仅弱于燃灯的第二号人物。每每出动,必有七佛相随,人称药师八佛。而那七人当中,如来也赫然在列。 药师佛身旁又站立两尊菩萨,分为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再身后又有立誓护持药师法门的十二药叉神将,每人各率七千药叉跟随。方才那佛手化出的墙壁,便是药师佛与其余七佛化出的神通,本来麒麟已令众佛受伤,但身后八万四千名药叉齐声念咒,伤势早已痊愈!这便是药师八佛的厉害之处,无论多重的伤势,只要药叉神将与众药叉诵起《药师本愿经》,都瞬间完好如初。 药师佛高高居于莲座之上,左手持一药壶,右手结一个与愿印,俯视麒麟道:“闻我名已还得清净,不堕恶趣!” 麒麟见这人阻住他去路,而现在佛如来居然也坐于这蓝色大佛脚下,便知这个佛祖来历非凡,他昂首道:“堕个屁,快快闪开,你这身子经不住我一击!” 药师佛微笑道:“试试无妨!” 麒麟奋起平生力,重重一脚踏在药师佛前胸,只见药师佛胸前如绽开了一朵冰花,现出裂痕来。麒麟落下道:“好硬!” 十二药叉神将齐诵一声佛号,八万四千药叉一起诵经,也念了不过两句,药师佛胸前裂痕渐渐合拢,须臾丝毫无损。 麒麟回头问后土道:“这是什么本领?” 后土道:“传闻药师佛永世无伤,原来是这般道理。”药师佛入门时,已沙弥之身便发十二大愿,愿为众生解除疾苦,使具足诸根,趋入解脱。后来他依此愿而成佛,住在净琉璃世界,乃是西天十方净土之意,其国土庄严如极乐国。 而地藏在后面一看便知,药师佛弄得这般大阵仗,其实是借后面十二药叉神将与八万四千药叉诵经之力,经力转为造化,才有疗伤之用。 他知道了这个道理,自然推论得出,要斗败这药师佛,只需将他身后药叉赶散,自然成功。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药师佛身周有两菩萨七佛祖相护,又有十二药叉神将辅佐,哪里能一时间杀得干净? 此时前后左右俱被灵山诸佛围住,这可真是陷入了天罗地网,难逃生天了。麒麟见后土皱眉,问道:“做什么,打呀!” 后土苦笑道:“你能打得动么?” 地藏在身后传音道:“先灭药叉,再攻诸佛!” 麒麟喝道:“好,我来也!”他凌空跃起,要从药师佛身旁越过去捉药叉神将,药师佛右手与愿印放出,喝一句:“众生心安,无所畏怖!”这手印化作一个无限大的光环,将身后药叉笼于其内,八万四千药叉立时精神抖擞,唱一声:“以我福德威神力故,皆得解脱一切忧苦。”这声音汇在空中,却化作一个佛印迎了上来,麒麟正撞见这佛印,他以一人之力抵万千人,这一下却没占着便宜,又被挡了回来。 待麒麟落了回来,后土道:“你那天赋神通甚是厉害,为何不用?”麒麟苦着脸道:“我天赋神通乃是辟邪,能避一切邪祟,对那血咒管用,此时却派不上用场。” 他说完便瞪后土和地藏一眼,道:“你二人为何不出手!”后土笑道:“出手也是无用,我在想对策!” 麒麟哼了一声,道:“待你想好,已成阶下囚耳!” 后土看了看前后,道:“凭我四个在此,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地藏道:“素闻佛门阵法厉害,却从未见过,今日可大开眼界了。”只见外围不知多了多少罗汉尊者,在外围结成密密麻麻诡异图案,将四人围在当中。 麒麟道:“阵成之时,恐怕便要动手了!” 后土笑道:“来了!” “什么来了?”麒麟不解道。 此刻,只见八万四千药叉后面乱作一团,也不知多少法术箭矢符咒落下,片刻损了千八百人。麒麟定睛看去,正是大禹、后羿、九灵元圣、大鹏、牛魔王率齐天岭妖兵杀至,此刻又一团紫色火雨降下,正是火神祝融到来,十二药叉神将刚刚飞起,却被无形藤蔓缠住,动弹不得,木神法术威至如此。 药师佛微闭双目,与其他七佛慢慢诵起《本愿经》来,但见药叉伤者伤势须臾痊愈,仍一个个生龙活虎,归真佛、宝幢佛等人自然不敢怠慢,迎上来对敌。 麒麟等人见来了援兵,顿时士气大振,冲入罗汉尊者阵中,如虎入羊群一般无人敢挡! 如来见对方又添生力军,心中大忧,本想能擒四人,却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到底是谁给大禹等人传讯的呢? 大禹喝道:“如来!今日之事,就此罢手如何?” 如来闭目不理大禹,默默给药师佛传音,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药师佛睁开双目,将手中药壶向空中一抛。药壶在空中顿了一顿,底朝上立起,便朝九灵元圣飞来。 九灵元圣正在这里杀得痛快,他冲入药叉阵中,寻常药叉怎是他敌手,他九张巨口张开,或喷烟雾或吐火焰,逢之则亡,那是再难救活的了。忽觉身子一轻,自己竟被一股巨力吸了起来,随即眼前一黑,便坠入了药壶当中。 不能再一更了,接着写。(未完待续) 三七二、造化消 九灵元圣坠入药壶,壶盖立刻合上。 父子连心,九灵元圣被擒,麒麟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怒吼一声,便朝那药壶飞来,而大鹏之势却比他还快几分,一个闪身,便将药壶用利爪钩住。 只是药师佛伸手一招,这药壶便缓缓飘了回来,连带着大鹏一齐落向药师八佛中间。一旦近了这八人之身,再夺回药壶可是千难万难。 大鹏拼尽全身之力猛扇风雷二翅,药壶回飞之势却丝毫不减,麒麟情急之下挥出一拳,隔空遥击在药壶上,“当”地一声响,药壶只在空中一顿,却苦了挂在药壶上的大鹏,这一拳和击在他身上无异,差点没吐出来。 大鹏暗骂道:老东西,只顾你亲生儿子!念头未消,又听“当”地一声,药壶凭空向旁被击出数丈,原来后羿见情势危急,射出一箭解厄。 第一箭未落,后羿又抽出一支光阴箭射出,这支箭贴着药壶偏出,险些没射在大鹏身上,只见大鹏挂在药壶之上,却在空中停住不动,便连翎羽都不稍颤一分。趁此时机,麒麟终于赶上了药壶,一把抓住壶耳,忽觉身后劲风袭来,他也不回头,反身一脚迎了上去。这背后一击其重无比,乃是药师七佛一起出手,麒麟“哇呀”一声大叫,腿骨扭曲,眼见是断了。不过祸福相依,他虽受了伤,却抱着这药壶和大鹏被击出了老远。 如来方才也是灵机一动,他自然知道九灵元圣是麒麟子嗣,偏偏九头之物和五类之王都是他的目标,便叫药师佛先擒了九灵元圣,再以九灵元圣为饵,诱麒麟来救,果然大占上风! 而药师佛那药壶,旁人又怎能收得去,所以麒麟这一下算是白挨了。大鹏间接受了重击,他可没有麒麟修为深厚,直接晕过去坠落下去,幸得牛魔王在下面接住。 麒麟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他救子心切,也顾不了那许多,在空中便要将壶盖掀开,哪知这壶盖唯有药师佛咒语才能御使得动,旁人怎么也打不开的。麒麟一颗心只扑在这壶盖上,却不觉又飞到了药师佛近前。 后土等人心中大急,一切法术都施向药师佛,药师佛也不闪不躲,自有其他七佛帮他阻挡,他只默默念咒,将药壶收回。 眼见药壶将被药师佛收回,地藏大喝一声:“麒麟放手!” 麒麟一怔,却仍紧抱药壶不放,地藏也顾不得许多,善恶杖隔空一指,一道白光击在药壶之上,麒麟正拔那壶盖,便在白光闪过之际,他只觉壶盖一松,开了!而自己也似受了重重一击,也晕了过去。 药师佛大惊,这药壶他已用了数万年,乃是无往不利的法宝,此刻突然和自己神念失去了联系。壶盖打开,九灵元圣一跃而出,见自己父亲正抱着药壶向下坠,急忙抱住麒麟,远远闪开。 地藏来在药师佛近前,道:“迫不得已,度了你一件法宝。”他所持的善恶杖,无论指在哪里,一切造化归零,再无什么主人旁人之分。 之前他欲度归真佛,却指在伏虎罗汉身上,伏虎罗汉从此便心中再无善恶之分,一切造化如会元之初,不属人、不属己,故此浑浑噩噩如初生婴儿。 而论起一切法宝本源,其实也是主人造化与其相连,才能御使得动,地藏这一杖指在药壶上,却和王禺的斩神圈有同源之妙,从此之后,这药壶便不再是药师佛专属法宝,单看以后谁能得了将其炼化了。 九灵元圣脱了此厄,心中又惊又怒,他虽有复仇之念,但麒麟尚在七佛联手下重伤,自己又怎敢上前,于是抱着麒麟退到后土身边。 之前场中激战虽酣,却大都将目光集中在这药壶身上,见这场风波消饵于无形,不觉却都住了手。大禹道:“如来,你今日非要鱼死网破么?” 如来看了看眼前态势,麒麟虽受重创,但地藏、后土、大禹、后羿,金火木三位上古大神尚毫发无损,自己这边人虽多些,要将这几人留下却是万万不能了。 如来跃出药师七佛阵法,道:“今日之事,岂能如此善罢甘休!” 大禹道:“你待如何?” 如来道:“将金刚不坏佛与知客佛还回灵山,我便不再追究。” 大禹看了看麒麟,点头道:“此事容易,我回齐天岭便将这两人放了。” 如来又道:“汝等已近朱紫国,莫再贪心西进了!” 大禹道:“此事也不难,齐天岭与西天,今后便以朱紫国为界!” 如来点点头道:“药壶拿来!” 九灵元圣恨恨看着如来,如来也不看他,只伸手朝向大禹,大禹取过药壶,掷给如来。如来道:“汝等若再西进,莫怪我佛法无情!” 大禹一言不发,挥挥手将众人召在一起,驾云离了灵山。如来看看灵山之上一片狼藉,心中实是恼火万分,但情势所迫,最厉害的燃灯又偏偏不出手,他又能奈何? 好在金顶虽毁,在众佛法力之下,片刻功夫便恢复原样,大雄宝殿一如往日之新,但今日一战,却在灵山诸佛、罗汉金刚心中积下了一片阴云。 一切修葺功夫做完,如来来在药师殿,药师佛正端坐莲台,怔怔看着面前的药壶发呆。如来走进来道:“善恶杖有造化之力,这药壶要耗一番功夫重炼了。” 药师佛见如来进来,起身施礼,重又坐下道:“为何不唤毗卢尸佛?”如来道:“今日一战,或许注定无胜无败之局。” 药师佛想想道:“佛祖是说……燃灯?” 如来点点头道:“他若愿佛门胜,早该出手。他不出手,便存了说和之意。” 药师佛道:“与其教他充和事佬,还莫不如佛祖自行息事宁人。” 如来道:“地藏,真是颇出我意外。” 药师佛道:“经此一次,他也不会再来寻麻烦了。” 如来缓缓摇头,自言自语道:“善恶杖,该如何夺过来呢?” ……………………………………………… 悟空回了取经队伍中,一路平平安安往西行来,不觉经夏历冬,早过了齐天岭地界。行至本钵国时,悟空不由得想起佛教灭国之事,长叹口气。 唐僧问道:“悟空因何而叹!” 悟空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还不知是个怎样结局。” 唐僧道:“取了真经,自然知道结局。” 悟空见唐僧过了齐天岭,又还复往日笃念,也不知他是真的志在取经还是作伪,便道:“真经之中,不知几多真,几多假呢。” 唐僧诧道:“你胡说什么,真经自然是真,怎会有假?” 悟空道:“师父,我始终心存一念,若佛祖随意拿几卷经文给你,你又怎能知道?” 唐僧一怔,道:“佛祖见我等坚持笃信、修持正法,自然不会哄我。” 悟空笑道:“但愿如师父所言。”他心里却道,这场取经,也不知如来要的是结果,还是这个过程,或者两者都要? 不觉间春深花放,众人行到了稀柿沟,唐僧叹道:“好一处奇景,你看路旁柿花,竟如霜雪般浓重。”悟空暗道,年前还不是这般模样呢,那红鳞巨蟒倒也做了件好事,免去我等遭恶臭之苦。 八百里稀柿沟行了好久,所幸有平坦大道可走,过了稀柿沟,又行几日,又值炎天。两路绿杨藏乳燕,行人避暑轻摇扇。 悟空起身探路,片刻落下道:“师父,前面一座大城。” 唐僧喜道:“许久不见城池,想是离西天又近了许多。” 悟空道:“一步更比一步近,总之十万八千里,一步也落不下。” 唐僧道:“你越近越打退堂鼓,那城池是何去处?” 悟空道:“城头一杆杏黄旗,上写朱紫国三字。” 唐僧又喜道:“好好,既是国度,便应倒换关文了。” 不多时,众人行至城门,下马过桥,进到三层门里,但见:门楼高耸,垛迭齐排。六街三市买卖兴隆,真有京城景象。 一会功夫寻到了馆驿,这处馆驿名叫“会同所”,进去好了,悟空便引着唐僧要上朝来见帝王,只想倒换了关文,早日西去。 行在街市之上,悟空眼睛尖,忽见一群百姓围在一张皇榜前指指点点,他凑过去一看,那榜上写道:“朕西牛贺洲朱紫国王,自立业以来,四方平服,百姓清安。近因国事不祥,沉疴伏枕,……” 悟空将后面草草看了,心中大为疑惑,自己记得清楚,朱紫国有一个金圣宫娘娘,被观音坐骑金毛犼掳去做了压寨夫人。而此际观音绝不会再阻取经事,这个国王,怎么还病着呢? 提起这一桩公案,却颇多玩味之处,《西游记》中,悟空后来寻见观音菩萨,才知道起因乃是朱紫国国王射伤雌雄孔雀,惹怒了西天孔雀大明王菩萨,故而教他拆凤三年的。而金圣宫娘娘无非凡人国度一个嫔妃,却能得紫阳真人相助,给披了件宝衣。 孔雀大明王菩萨乃是大鹏的哥哥,凤凰的长子,先不说他朱紫国国王有没有这个本事射中孔雀,也不说孔雀大明王心胸为何狭窄至此,就说此事牵扯人物之多,居然连被如来软禁的孔雀大明王都掺合进来了,究竟有何隐秘呢?(未完待续) 三七三、金圣宫 孔雀大明王菩萨,在《西游记》中仅有耳闻,并未露过面,如来曾道:“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他也把我吸下肚去。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脊背,跨上灵山。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大鹏曾说孔雀是他哥哥,而朱紫国国王射伤的两只孔雀却是佛母孔雀之子,这也是桩怪事,难道孔雀独自一个,却能生出娃娃来,何况还是男的? 就算佛母孔雀有这本事,能单体繁殖,这两只孔雀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又怎会从西天万里迢迢跑到朱紫国来? 悟空带着满腹疑虑向朱紫国皇宫走来,不觉便到了五凤楼前,楼前站着许多兵丁将悟空二人拦住,悟空道:“我两个是东土来的和尚,要去西天取经的,路过贵国,要倒换关文,还烦通报一声。” 兵丁见唐僧文文静静,悟空虽容貌奇怪,但瘦骨伶仃,说起话来彬彬有礼,便道:“你两个来得是时候,我家万岁爷爷也只今日上朝了。” 悟空便多问了一句:“为何君王不早朝?” 兵丁道:“万岁爷爷久卧病榻,今日也是为有人揭了皇榜才登朝的,你要进殿,去寻那黄门官通报便是。” 咦,居然有人揭了皇榜,这可真是乱了戏份,不过悟空想想,他到了西游世界,也不知变了几多格局,换了多少人命运,现在取经都行了大半,出现什么状况也都不稀奇了。 悟空谢过兵丁,走几步到了端门外,黄门官到玉阶前启奏道:“朝门外有东土僧人,要去西天拜佛求经,路过我国,欲倒换通关文牒,在外听宣。” 国王满脸焦黄,一副病怏怏模样,闻言喜道:“寡人只今日登基,便有高僧来见,真是喜事。”悟空与唐僧进了殿,行过礼数,国王赐座,即刻命光禄寺办下斋饭。朱紫国在西牛贺洲之内,自然举国信佛,见了僧人便亲近许多。 唐僧将关文献上,国王看了,也不多问便加了国印,还给唐僧问道:“高僧远在东土,为何不辞万里,去西方取经,又是何故?” 唐僧道:“此事说来话长,贫僧不敢絮叨。”唐僧偷眼看这国王,乃是面黄肌瘦,脱神之态,故而不愿长谈,唯恐国王身子受不住。 国王道:“无妨,高僧但讲来听听。” 唐僧于是将取经来由从泾河龙王说起,一直讲到唐王李世民神游地府,这才动了取经之心,要超度亡魂保万载江山。 国王听了,不问旁的,只道:“高僧,那斩了泾河龙王的,是哪位贤臣?”唐僧道:“就是我王驾前丞相,魏征是也。” “唐王身死,至三日复得回生。亏了魏徵,感崔判官改了文书,加王二十年寿。今要做水陆大会,故遣贫僧远涉道途,询求诸国,拜佛祖,取大乘经三藏,超度孽苦升天也。” 那国王叹道:“果然是是天朝大国,君正臣贤!寡人久病多时,国中却无一臣能救。” 唐僧刚安慰几句,只听官吏来报,光禄寺素斋已整治妥当,要唐僧和悟空过去享用。国王道:“良医未到,高僧便和寡人在披香殿用膳吧。” 唐僧方要谢恩,只听黄门官报曰:“揭皇榜的名医到了!”国王听来了名医,也不顾唐僧,扯着脖子向外面看,悟空自然也向外看,遥遥只见一人器宇轩昂走进了大殿,悟空一见这人,实在是惊喜交加,你道是谁,原来竟是二郎神杨戬! 悟空只道杨戬与他久未见面,少不得亲近一番,哪知杨戬目不斜视,直朝国王行来,不卑不亢行了个礼,道:“万岁身上之疾,在下能医。” 国王见杨戬容貌不俗,自然多了几分好感,又听他说能医治自己身上疾病,更是惊喜交加,便问道:“寡人所患何疾,你可能看得出来?” 杨戬仔细看了看国王,道:“如我所说不错,万岁患的乃是双鸟失群之症!”悟空在旁噗嗤一笑,原来都是这般言语。 国王一惊,问杨戬道:“何为双鸟失群?” 杨戬道:“有双鸟同飞,后被人搅散,自此雌雄分离,心中忧思,便为双鸟失群。” 国王一时怔住,叹道:“天下竟有如此良医,只一眼便看出我心中隐疾,只不知这病要如何才能医得?” 杨戬道:“容易,也难。” 国王道:“这话怎么讲?” 杨戬道:“殿上人太多,不好讲。” 国王于是屏退殿上众臣,唐僧不识杨戬,拉起悟空便要回避,悟空却不走,要看看杨戬有何把戏,杨戬却道:“这两个和尚不必走,我这法门只避俗人,不避僧道。” 国王殿上空落落只余四人,国王道:“现在可说了。” 杨戬道:“要医万岁之疾,必要知此病起因,如此方可对症下药。” 国王叹口气道:“唉,这事说起来玄玄乎乎,唯恐几位不信。” 杨戬道:“万岁但讲无妨,或许我连病根都给你除了。” 国王已对杨戬奉若神明,于是道:“朱紫国虽比不得天朝上邦,但也算大国,后宫也有不少嫔妃。几年前,国中来了三个美人,千娇百媚,寡人甚是宠爱,便封她三个分为金、银、玉圣宫娘娘。” “这三个娘娘中,属金圣宫娘娘最是貌美年轻,寡人怜惜她,便先宠了银、玉圣宫两位娘娘。那一日寡人设宴款待群臣,要与金圣宫娘娘大婚,随后便欲封其为国母。哪知便在这一日,却来了一个妖怪,将金圣宫娘娘掳了去。” 杨戬急问道:“那妖怪姓甚名谁,又住在何处?” 悟空见杨戬心焦,不由得想,这个金圣宫娘娘,难道是杨戬熟人,不然他为何要来此搅这档子事? 国王道:“那妖怪自称是麒麟山赛太岁,他能兴云弄雾,神通广大,前前后后又来过几次,索去十数个宫女,说要伺候娘娘的。” 杨戬道:“麒麟山距此多远?” 国王道:“便在都城西南五千里处,我也曾派兵围剿,都是有去无回。” 杨戬听了,又问道:“银、玉二位娘娘可在宫中?” 国王道:“她两个倒是无事。” 杨戬道:“还请万岁唤她两个出来见上一见,在下有话要问。” 国王不疑有他,便传人去唤二位娘娘,须臾,两个仙子般的人物袅袅婷婷从后殿走了出来,悟空一见这二人,咦?这两个娘娘显然不是常人,身上还有道门玄功呢! 银、玉二位娘娘还来不及与国王施礼,一眼便看见杨戬,顿时惊得花容失色,急忙跪下称:“显圣真君!”国王见两位娘娘与这医生叩头,也是一头雾水,他素来信佛,也没听过显圣真君之名,看了看杨戬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杨戬戟指点了点这两位娘娘,双眉立起,想了想,却又忍住怒气,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来,对国王道:“我已知晓了,万岁服了这颗丹丸,便再无病痛在身。” 丢下这颗药,杨戬起身便往外走,悟空叫一声:“哪里去!”杨戬回头哼一声道:“自然是捉妖怪去!” 悟空回头对唐僧笑道:“师父,你便在此和万岁叙话,我也去看看那妖怪去。”唐僧也不阻拦,国王却惊道:“那妖怪厉害得紧,你这短小身材,可莫送了性命!” 唐僧拦住国王道:“万岁,实不相瞒,我这徒儿本事不俗,寻常妖怪均非他敌手,若无他一路相护,我怎能行如此之远?” 国王大喜,又喊道:“二位若能救回金圣宫娘娘,寡人愿和二位平分江山!” 悟空心中似是猜出了些端倪,回头道:“救是救得回,只是再见却难了!”悟空追上杨戬,叫一声:“杨兄,此事与我何干?” 杨戬道:“谁说与你有干系了?” 悟空笑道:“既然无干,为何不理不睬?” 杨戬道:“哼,我一见佛门中人便凭空生出怒火来!” 悟空又笑道:“都说爱屋及乌,你却恨屋及乌了,此事究竟怎样,还说来听上一听吧。” 二人在空中边行边谈,杨戬简单将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那个金圣宫娘娘非是别人,乃是杨戬亲生妹子杨婵,人称三圣母的道教神仙。杨婵乃是玉皇大帝外甥,在道教地位也十分特殊,素来行事不讲规矩,却也无人敢管,天宫地府,更是处处见她身影,素来无甚顾忌。 偶有一日,玉帝与王母在瑶池中谈起佛道相争之事,他两个只当杨婵少不更事,所谈又不是什么机密,也未避讳她,哪知杨婵听在耳中,心里却活泛起来。 杨婵与杨戬不同,她久居天宫,对玉帝这个舅舅颇为敬佩,听玉帝为道教处境担忧,便动了分忧之心。她也不知佛道之争是为了聚拢造化,只听玉帝说西牛贺洲地界都被灵山占了,信道之人越来越少云云。 杨婵来西牛贺洲走了一遭,果然与玉帝所说大致相仿。这一日她行到朱紫国,偶然发现朱紫国王甚是好色,便回天上随意寻两个宫女,委身下嫁与朱紫国王,要靠枕旁之风来动摇国王信佛的心思。 悟空听了哈哈大笑,道:“玉帝这个外甥女可比你这外甥强多了。” 杨戬怒道:“你这猴子,我妹子遇险,你还来取笑!” 悟空微微诧异,道:“此事已过了几年,你怎才来?” 杨戬道:“本来我与妹子十年八年不见,也是寻常事,那一日是紫阳真人来灌江口寻我,我才知道妹子在朱紫国遭难,紫阳真人语焉不详,我才来朝中打探的。” 悟空点了点头,紫阳真人,可不正是给金圣宫娘娘一件厉害衣服那个道教神仙。 最近工作太忙,状态也差,忙完这阵会爆发,谢谢飘飞的雷捧场,真是惭愧。(未完待续) 三七四、赛太岁 得知金圣宫娘娘竟是玉帝外甥女,悟空大感意外。这事情怎么乱得一塌糊涂,而又超乎常理。堂堂玉皇大帝的外甥女竟被佛教一个菩萨的坐骑给捉了去,这一关就是三年整。金毛犼可不是被阉过的青狮精,别管是人是兽,那可是有着强烈的生理需求的,若没有紫阳真人暗中相助,恐怕杨婵的清白还真难保。 观音自然知道杨婵来历,她既然知道,却敢命令手下如此大胆施为,丝毫不给玉帝面子,恐怕后面少不了有人撑腰。而用一头畜生来玷污玉帝外甥女,这简直是骑在道教头上如厕一般。西天有如此胆量还则罢了,而玉皇大帝居然半点也无反应!是紫阳真人瞒而不报,这个老头难道在中间充当和事佬,唯恐佛道闹翻么? 如来和观音都知朱紫国是取经必经之路,自己行到这里,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如果说这也是故意设下的一难,未免有些牵强过头了。这件事情到底是何来由,又有什么目的,杨戬的参与会使这件事产生什么变数呢? 再仔细想想,《西游记》中,可没有紫阳真人通知杨戬来救他妹子这段经过,又是什么使得紫阳真人变了心思,对杨戬、或者说是对道教示好呢? 不觉间,只见一座高山阻住前路,二人估算里程,又见山中烟雾缭绕,遮阳蔽日,料想大概到了麒麟山。 悟空与杨戬按落云头,站在峰顶寻找洞口,忽见山坳里火光冲天而起,扑天烈焰中又冒出一股恶烟来,这烟分作五色,青红白黑黄,悟空心中一动,这岂不是五行之色? 烟还未散,中间又扬出一把恶沙,这沙细尘密布遮人眼目,见一座青山盖住不见影形。悟空暗骂道,这妖怪无事在那玩铃铛呢! 杨戬一个不留神,被烟熏着一下,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皱眉道:“好个烟火沙,竟是法宝放出来的。” 悟空道:“你怎知道?” 杨戬道:“寻常烟火岂能于我有碍,不过这法宝还不寻常呢。” 悟空笑道:“你我二人在此,还惧什么太岁?” 杨戬看看悟空道:“悟空修为又有精进,我已看不透了。” 悟空笑笑未答,心道,你不知我得了多大造化罢了。 待下面烟雾消尽,悟空与杨戬投身落下,往那烟雾起处去寻,他两个艺高人胆大,也不使什么隐匿身法,就这么明晃晃飞来。入了山坳,忽然前面飞出一妖精来,这妖精:身长九尺有余,环眼大如金灯,口中四颗钢牙,青面红毛,生得如恶鬼一般。 这妖精拦住二人道:“何人敢入我麒麟山!”杨戬道:“叫你家大王快些滚出来受死!”妖精手擎一杆银枪,哇呀一声怪叫,便朝杨戬搠了过来,杨戬伸手将银枪枪头握住,一把将妖精拽了过来,手掌一握,捏住妖精脖颈喝问道:“你家大王可是叫做赛太岁!” 悟空笑道:“杨兄,你捏住他脖子,叫他如何说话?” 杨戬也不耐烦,手上加力,硬生生将这妖怪脑袋转了两圈,眼见是没命了。妖精尸身落在地上,只听传来几声尖叫,有小妖惊道:“这不是先锋么!”也有的道:“快去叫大王!” 二人落下去擒住几个小妖,问出洞府所在,便往洞口行去,半路上便迎见一只巨妖,这妖怪顶上幌幌霞光,面上威威杀气,鬓边焦发放红烟,嘴上髭须如插箭,遍身盔甲明亮,手中一把宣花大斧。 悟空使法术望去,果然正是观音坐骑金毛犼,便低声道:“这个便是赛太岁了。” 赛太岁倒也会摆排场,身后跟了千余小妖,森森罗列密密排,罗列旌旗执干戈。悟空心道,天下妖族数量想必最多了,远胜佛道两门,若都归了齐天岭,那是何等威势。单单赛太岁身后,便有苍狼狡兔,长蛇巨蟒,灵豹虎彪,巨猩懒象,个个迸出狂野气息,显然都是天庭不收地府不管的主儿。 赛太岁见了悟空,心中一激灵,这猴子怎来了,再一看杨戬,更是心中打怵,这两人却混在一处了,莫非是来寻我麻烦的?只是他做妖王日久,自然积起了威风,便喝道:“是哪个打杀我家先锋,寻死不成?” 杨戬上前道:“你有何本领,敢称赛太岁?” 赛太岁道:“休得废话,若不说出一二来,今日休想安然离开!” 杨戬恨恨道:“我来了便没想走,你将朱紫国金圣宫娘娘如何了?快将她放出来,若损了毫发,我叫你求死不能!” 赛太岁恍然大悟,道:“你两个是那国王邀来的?” 杨戬道:“放屁,哪个凡人能邀得动我二郎神杨戬!” 身后小妖有听过杨戬之名的,顿时有些乱了阵脚,赛太岁也知道杨戬厉害,但他奉观音之命来此,怎能后退,便硬撑着道:“杨戬是谁,先吃我一斧!” 他挥着宣花大斧砍来,杨戬擎起三尖两刃神锋迎了上去,赛太岁本就不是杨戬对手,见悟空在旁又弱了几分气势,不过七八合,便有些气力不济,掉头便往回飞去。 悟空知道赛太岁定是回去取那个厉害的金铃法宝,一闪身紧追其后,伸手将赛太岁拉住,笑道:“哪里去!” 赛太岁一惊,悟空后发先至,擒他竟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他后颈被捉,浑身酸软,连声道:“你莫伤我,你知我是哪个?” 悟空厉声道:“金圣宫娘娘何在?” 赛太岁道:“便在洞中,在洞中享福呢!” 享福?悟空还不明白何意,杨戬已朝洞口飞去,片刻,带出一个天姿国色的美娇娘来,这女子自然便是杨戬三妹杨婵了。 杨婵怯生生看着杨戬,一脸委屈相,杨戬怒目而视,骂道:“哪里要你来逞强,没误了性命,算你侥幸!” 杨婵也不说话,看赛太岁被悟空拎在空中,却噗嗤一笑,道:“哥哥,这妖怪终日不敢近我身,被整治的好惨。” 杨戬更是大怒,他刚才进洞去,拉着杨婵便往外走,却被杨婵身上宝衣蛰了一下,现在手心还又痛又痒。 悟空问杨戬道:“这妖精如何处置?” 杨戬道:“妖精实在可恨,我妹虽无恙,他却祸害许多凡人女子,该杀!” 杨婵笑嘻嘻道:“那些都是朱紫国宫女。” 悟空看杨婵生就一副花容月貌,心底却如此凉薄,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恶感,只有你天上仙女世人,凡间宫女便不是人么? 杨戬听杨婵这样说话,也面上变色,他伸手要打,却又不敢,杨婵又是嘻嘻一笑,做个鬼脸道:“这衣服是一个老神仙给我的,厉害着呢。” 赛太岁听杨戬说该杀,心中一凛,急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 悟空驱散了了周围小妖,问道:“你奉谁人之命行事?” 赛太岁道:“观音菩萨,都是菩萨教我。” 悟空骂道:“放肆!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怎能教你害人?” 赛太岁还要说话,天上传来声音道:“大胆孽畜,我道为何寻不见你,却来这里作孽!”这声音正是观音菩萨。 悟空和杨戬、杨婵见观音菩萨驾到,急忙施礼。 悟空道:“菩萨,你和这妖精真有瓜葛?” 菩萨啐一口道:“他不是妖精,乃是我坐骑金毛犼。”说完,菩萨笑眯眯取出瓶中杨柳来,照着金毛犼背上抽了三记。 赛太岁疼得撕心裂肺叫几声,滚倒在地上现出了原形。悟空看的打个寒噤,菩萨这三鞭子可真是下了狠手,金毛犼背上虽无血痕,却听见骨头格格碎裂之声,看来这些神仙菩萨坐骑,在外面威风凛凛,在主人面前日子也不好过。他又琢磨菩萨之语,“他不是妖精”?又强抢娘娘,又祸害宫女,这还不算妖精么,真是荒谬至极! 观音菩萨自然恨金毛犼口无遮拦,她知道悟空和杨戬必定心中存疑,于是解释道:“这场祸事,其实是有因果的。” 观音心中早编了一套谎言,于是信口道:“如今的朱紫国国王尚做东宫太子之时,最喜狩猎,一日他在落凤坡下射伤西天孔雀大明王菩萨二子,雄孔雀受伤回了灵山大病缠身,雌孔雀却不治身亡。佛母闻之大怒,便降下罪愆,教这国王也受拆凤之苦。若不是你两个来了,那朱紫国国王将一病到终老,金圣宫娘娘迟早一命呜呼了。” 杨戬听了,皱眉道:“菩萨恕我直言,这事又与我妹妹杨婵有何关连?” 观音道:“岂不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金圣宫娘娘本来另有其人,杨婵下凡捣乱,反而入了此因果中,这样一来,旁人的祸却被她担当了。” 杨戬听得不甚明白,又手指仍在地上翻滚的金毛犼问道:“即便如此,又与菩萨坐骑有何干系?” 观音笑道:“当日佛母降罪时,这孽畜便在旁边,这番话入了他耳,动了俗心下凡,这也算圆了一桩事体。” 悟空暗骂,纯粹胡说八道,眼珠一转道:“菩萨,这孽畜辱了玉帝亲外甥女的清白身子,此事非同小可啊!” 观音眉头一皱,心中不喜,暗道,你这猴子跟着掺合什么?于是凝重道:“我回去定会好好整治他一番!” 悟空暗自纳闷,观音竟然不知杨婵身上穿了件宝衣,看来她确是不顾忌此事后果的了。 就一章了(未完待续) 三七五、知归意 悟空几乎可以断言,观音说的这番话里掺了许多水分。旁人或许认为,孔雀大明王菩萨被封国母,在西天地位超然。但大鹏曾和他亲口说过,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早被如来软禁,这又岂能有假? 孔雀乃是凤凰长子,如来欲掌控五类之王一事,世上也无几人知晓,孔雀若仍能随意行走言语,如来怎会放心? 所以,观音所说佛母降罪一事,十有八九便是虚言。雌雄孔雀若真是佛母之子,又怎会如此羸弱,那朱紫国国王只是寻常凡人,即便拿着宝弓也不济事,又怎能射伤佛母之子?再说,佛母之子不好好在灵山待着,跑到凡人国度作甚来? 但观音既然说了,悟空自然不能反驳,便旁敲侧击,试探观音对金毛犼的态度,果然观音仍是护着,既然如此,那便说明这事非是偶然,很有可能是佛教对道教暗中动作的不满。 杨婵虽也是神仙,但因身份特殊,哪里有天上那些仙官老练油滑,只道佛道相争非你即我,却不知她欲讨好的舅舅玉帝,暗中也和如来有过盟约呢。 观音说完,带着金毛犼便要离开,杨戬心中自然不满,但他知道讨不到好处,因此在观音面前也不敢撒野。正在这时,天上落下一位老神仙,杨戬一见,忙迎上去道:“紫阳真人来了,杨戬谢过。” 来得正是紫阳真人张伯端,他笑呵呵落下,先给观音施礼,又给悟空问候,最后才是杨戬。悟空见张紫阳来了,知道他必定知道前因后果,于是问道:“紫阳真人从哪里来?” 紫阳真人道:“几年前小仙去赴龙华会,正好从此经过,见观音坐骑金毛犼在此了断因果,唯恐金圣宫娘娘被玷辱,有失人伦,便将我随身宝物五彩棕衣给了金圣宫娘娘,穿上此衣,身上便生毒刺,仙佛难近。” 张伯端说完,伸手一招,杨婵身上一缕轻纱飘起,落入张伯端怀中,而杨婵除了这件衣裳,却和以往并无任何分别。 观音始终微微含笑,心中却颇为震撼,这个张伯端,了不得啊!他能知金毛犼在此作乱这也不稀奇,或许便是天庭有人指点。他能去赴龙华会,这可不是寻常仙人能具备的资格,更厉害的是这件宝衣,连自己也看不出端倪来,即使如此,金毛犼自然未将杨婵怎样了。而最耐人寻味的便是最后那句“仙佛难近”,当着自己的面敢这么底气十足地说话,天庭可也没有几个。 道教众人大多性情恬淡,隐忍平和,却不料张伯端在自己面前现出的锋芒,难道他们知道地藏菩萨和齐天岭众人在灵山闹了一场,要借势而起么? 观音对张伯端道:“即使如此,多谢紫阳真人了。”她又转头对悟空道,“悟空,这次你可冤枉了那孽畜。” 悟空见张伯端来,便知道是这个结果,于是像模像样给观音告了个罪,观音这才带金毛犼离去。 杨戬带着杨婵又谢了张伯端,杨戬自然不是傻子,也看出张伯端本事来,态度更和从前不同。张伯端道:“显圣真君莫要谢我,都是玉帝谋略。”说完这话,张伯端看了悟空一眼,一声长笑踏云而去。 杨戬又瞪了杨婵一眼,喝道:“速速回天宫去!”此番杨婵虽闯了祸,但幸得有惊无险,杨戬心情也好了许多。杨婵撇撇嘴便也驾云去了,悟空在后面喊道:“朱紫国还有两个仙女!”杨婵也不回头,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杨戬道:“那两个宫女被凡人误了身子,自然再难回天宫了。” 悟空一怔,这话说的,敢情闹了半天还是凡人下人受苦,当事的这几个都有后台,个个能保出路。杨婵毫发无损回了天宫,金毛犼虽挨了几下揍,又算得了什么?而朱紫国国王一病便是几年,若再无人相救,只怕活不了多久。凡人宫女不知死了几个,银、玉二个圣宫娘娘更是回不了天庭,之前不知多少年修为功夫都白做了。 悟空叹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话真是至理啊。” 杨戬道:“悟空又多愁善感了。” 悟空看看杨戬,问道:“此事,你不觉得蹊跷么?” 杨戬道:“都是我妹子闯祸,有何蹊跷?” 悟空笑道:“紫阳真人既说是玉帝命他来的,自然不敢妄言,而玉帝知道亲生外甥女被一个妖精困在洞中,为何前几年不来施救,偏要等菩萨出来,才恰巧遇个正着?” 杨戬想了想,看着悟空道:“是等菩萨,还是等你?” 咦?杨戬说的不错啊,《西游记》中并无杨戬参与此事,从头至尾都是悟空自己折腾,难道真是在等自己?非要自己参与这事,又有何用意? 悟空左思右想也想不通,他只记得,《西游记》中的金圣宫娘娘,最后仍是回了朱紫国……而这个杨婵却回了天宫,这两次到底有什么不同呢,悟空没了办法,还是归在杨戬身上,若不是他出来揭穿了杨婵身份,紫阳真人和观音菩萨都不会和自己明说的,杨婵恐怕还要回朱紫国继续她的“传道大业”,难道这一回合是道教占了上风? 嗯,紫阳真人方才那番话,恐怕观音听了也心有戚戚之感,自此正视道教神仙也未可知。想到观音,悟空仍是纠结于佛母孔雀一事,观音说起这个早该隐世的人物,是在提示什么呢?张伯端临走时,说这事都是玉帝指使,有关玉皇大帝的隐秘,他居然不背着自己……悟空越想越是头疼,这事观音定然知晓,他不由得下了下狠心,看来那件事可真要开始做了。 悟空对杨戬道:“杨兄,我托你一件事。” 杨戬道:“但讲无妨,何须客气?” 悟空从地上随便捡了块平石,使玄功在平石正面画了个太极图案,又在背后刻上“观音”二字,写完后,他将这块平石交给杨戬,道:“劳烦杨兄代我去兜率宫走一遭,将这块平石交给老君。” 杨戬微微诧异,不过悟空话只至此,他也不多问,便道:“我即刻便去。”悟空朝杨戬拱拱手,二人这才告辞。 说来也怪,悟空对杨戬有说不出的信任,这个世界里熟识的神仙,恐怕只有杨戬一人能安然独乐了吧,故此无需担心他会站在那个阵营当中。而且一个太极图加上观音二字,杨戬也未必就能看出什么来。 眼望杨戬身影渐无,悟空入了妖洞,将群妖赶散之后,发现洞中还有几个宫女,面上已有些脱神之状,悟空暗骂了一句金毛犼,提着这几个宫女便往朱紫国赶去。 ……………………………… 天庭三十六天,王母瑶池之中,玉帝匆匆前来,落座与王母相对而谈。 王母笑着给玉帝斟了满满一杯仙酒,玉帝端起一饮而尽,然后哈哈大笑。王母也笑道:“当真开心成这样子。” 玉帝道:“为何不喜,如来这次真是灰头土脸,哈哈。” 王母道:“我倒没什么欢喜的,地藏藏得如此之深,当真令人震撼。” 玉帝道:“消息传来,我也吃了一惊,你我倒真小看他了。” 王母道:“后土回齐天岭,那是理所当然,我却也没料到,后土与地藏相交如此之深,竟举齐天岭之力为他出头。” 玉帝道:“西天行事实在太过猖獗,如我所料不错,连番灭国之事,必定是因造化不够,造化炉再难运转,看来道教西扩着实见了成效。” 王母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唯恐西天怒极反噬。” 玉帝道:“齐天岭中人在灵山一通大闹,恐怕如来暂时没这个心思和道教相争了。” 王母道:“急切间不能东进,但我等若要染指西方,仍是不可,但从婵儿一事便看得出来。” 玉帝微微笑道:“婵儿虽鲁莽,此举正应了我意,教他去试探再好不过,你还不知,她已回宫了。” 王母神色一定,道:“这么快?观音未加阻拦?” 玉帝道:“观音着坐骑下界闹事,本就是理亏了,又有杨二郎和孙悟空两个小辈在场,她怎好阻拦?” 王母道:“张伯端办事,倒令人放心,只是若无地藏大闹灵山一事,你还真要弃了婵儿么?” 玉帝想想道:“若真如此,便由孙猴子折腾去,他爱管便管,不管……我又奈何?” 王母嗔道:“你这狠心的舅舅倒也少见。” 玉帝忽现出怅惘之意,道:“这世上,哪有一个亲人?”他一感慨,王母也露出感伤之意,喃喃道:“莫急,快回去了……” 二人沉思许久,王母开口道:“你说得不对,天上地下皆知婵儿是你外甥女,她若真出了事,你颜面何存?” 玉帝面如冷霜,道:“婵儿若真出事,我还真求之不得,正愁没有西进的籍口,嘿嘿。” 他虽干笑了两声,面上却无一丝笑意,一张晶莹如玉高贵无比的面庞,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来。 默恨,狰狞。(未完待续) 三七六、盘丝洞 朱紫国朝堂上,国王将杨戬给他的仙丹服下,少停,便觉肚中隆隆作响,便起身离席转到后面去。约莫半个时辰方回,这颗丹虽不是什么好丹,但医治他一个凡人之体也绰绰有余,再回来时,神色已好了许多。 国王始见神仙之力,心中大为惊骇,对唐僧说话也客气了许多。二人又谈了会佛家法门,只见悟空从空中落下,手中提着几个病怏怏的宫女。 国王仍是心忧金圣宫娘娘,却不敢直接相问,还是唐僧问道:“悟空,可降住妖怪了?”悟空道:“那是自然!” 唐僧指着地上宫女,又问:“哪个是金圣宫娘娘?” 悟空道:“这几个都不是,金圣宫娘娘福缘深厚,已被神仙收为弟子,修长生之道去了!” 国王闻听此言,透心儿一般凉到了底,坐在龙椅上身子晃了几晃。悟空见这国王便心生厌恶,家中已有了两个仙女还不知足,真是好色之心无止无休,便对唐僧道:“师父,早回驿馆歇息吧。” 二人与那国王告辞,国王也是浑浑噩噩,悟空哪里管他,反正通关文牒事毕,便拉着唐僧出了金殿。 回到驿馆歇了一日,四人起身又往西去。刚出城门,后面便有一哨人马追来,悟空暗道,莫不是这国王未得金圣宫娘娘,要迁怒于我? 只见那国王坐在车銮之上,到了近前,下来与悟空施礼道:“寡人已想通了,我与金圣宫娘娘即是有缘无分,牵挂也是枉然,昨日恍惚之间,还未谢过仙长降妖怪、救宫女的恩德,勿怪勿怪。” 悟空点点头,国王一夜间能想通这事,还算明几分事理。 国王吩咐手下官员捧出十数个铜盘来,上呈金银块锭千两,又有许多绫罗绸缎衣饰,唐僧自然固辞不受,费了好一番话才脱身西去。 四人行了一阵,见离了朱紫国都城,唐僧喜道:“这又是一桩善事,悟空功德不小。”悟空道:“师父,我倒宁愿不做这般善事。” 唐僧道:“为何这么说话?” 悟空道:“许多事只因存了恶根,我将这恶根除了,仅是不恶而已,又是什么善?若天地间再无恶容身之所,那便善恶全无,岂不太平?” 唐僧道:“悟空言之差矣,人有贪恶因果债,债罚不消存恶根。你除了恶根,消了债罚,他日再论因果,自然免了许多罪孽,这怎不是善?” 悟空想想,忽道:“师父,因果由何人来断?” 唐僧一怔,眼中一道慌乱神色并未逃过悟空的目光,唐僧镇定道:“心念一定,因缘既生,到时自然有人来了结果报,这是逃不过去的。” 悟空紧追不舍,问道:“了结果报的又是何人?” 唐僧笑道:“朱紫国中,便是你来了断此事,你还来问我?” 悟空道:“我问的不是此时此刻。” 唐僧道:“此时此刻,便是时时刻刻!”说完一扬鞭,催马便向前奔去。 悟空挠挠脑袋,唐僧这算什么回答,是语焉不详还是暗藏机锋呢,他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还不愿和自己讲。唐僧或许醒了,但一定不知自己便是造化神猿,否则怎会对自己也存戒心。 正此时,忽闻空中传来一声喝:“事已谐!” 乌平喝问道:“谁!” 悟空却听了出来,正是二郎神杨戬,看来兜率宫一行畅通无阻,已将那东西交在老君手上了。老君自然能看懂那石片所刻图案的含义,便是用阴阳神猿一事策反观音,就看他如何施展机谋了。 取经一众一路西进,也不知过了多少山原水道,这一路上走的平平安安,悟空见索性无事,每到入夜便静坐练功,静静体悟那几颗蟠桃给他带来的造化。 混元道果旋转依旧,那两片黑白叶子随之而动,悟空每每长久内视,便不自禁自这两片旋转的叶子中看出一副太极图案来。他能感觉得到,这两片叶子看似实质,其实却如雾气一般悬空凝结,而混元道果每转一次,叶子便有极其细微的变化,悟空隐隐觉得,待到黑白两枚叶片凝实,恐怕便是成圣之日了。 不觉间秋去冬残,又值春光明媚。师徒们一边行路,一边看山观景,正走着,忽见前面现出一座庵林来。 唐僧下了马,道:“既看见庄院,必有人居住,今日便去那里化斋如何?” 悟空道:“待我先探探虚实。”悟空到高处,只放眼一望,心中便知底细,原来到了盘丝洞了。既然明知有妖,自然不能叫唐僧犯险。 悟空落下道:“师父,这处人家不是好去处,还是往前走走吧!” 唐僧道:“你看那庄院旁古树森齐,流水长溪,茅屋清雅比仙庵,蓬窗明净胜道院,怎会是什么妖怪?” 悟空笑道:“师父,你那眼睛只能看佛经,论起看妖怪,自然不如我老孙。” 唐僧道:“这倒说得也是,旁日里都是你降妖除魔,自然看得准,不过今日我还是不十分信。都说妖怪喜居深山阴暗之处,这朗朗青天,彤彤红日,一派清明景象,若真有妖怪,岂不大煞风景?” 悟空道:“既然师父不信,那便着悟慧去化斋试试,如何?” 唐僧想想道:“如此甚好,权当为为师解了心疑。” 悟空摆摆手叫悟慧过来,道:“师弟,你去化些斋饭,如何?” 悟慧看看悟空叫他“师弟”时挤眉弄眼模样,忍不住笑道:“师兄放心,我去去便回!”悟慧拿着紫金钵盂向庄院步去,悟空在后面喝道:“小心些!” 悟慧道:“晓得!” 悟空又补了一句:“莫失了钵盂!” 唐僧道:“不挂念你师弟,倒担心那身外之物。” 悟空笑道:“玩笑玩笑!” 悟慧心中存了提防,来在庄院前,只见正屋窗前坐着几个女子,都在那里做些女工针线活计,悟慧远远见了,心中暗道,这家也没个男子。 他也不怎么惧怕,走上前面去,道一声:“阿弥陀佛!” 这几个女子抬头观看,见面前站着个水灵灵白嫩嫩的小娃娃,口中却唱佛号,喜道:“哎呦,来了个小长老。” 悟慧道:“几位女施主,贫僧有礼了。” 女子见悟慧生得可爱,偏又做出一本正经模样说话,掩口指指点点,这个笑道:“他还有点小和尚的木讷天真。”那个又道:“可惜了这一身好肉,做什么和尚,不如在这里陪奶奶们玩耍,如何。” 悟慧一听,果然这里不是善地,良家女子怎会这样讲话?但既然来了,便要把话讲全,于是道:“贫僧是要往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地,化顿斋饭,还望女施主……”悟慧也没化过几次斋饭,说到这里,不知用什么词好。 一红衣女子道:“哟,瞧这腼腆劲,可爱煞我了,快进屋来坐。” 又一翠衣女子道:“多少年不起火了,哪里还有什么斋饭?” 红衣女使个眼色,道:“既是远来的僧人,当好好款待才可呢。” 悟慧装傻问道:“还要现做么?” 红衣女笑脸掬起,道:“也就片刻工夫。” 悟慧端着钵盂进了屋子,一进来便觉不对,这屋内虽装饰得花团锦簇,但却血腥之气扑鼻。悟慧也是本领非凡,也曾做过妖王的人物,自然眼中不揉沙子,他转身便要往外走。红衣女拦在门口问道:“小长老少坐片刻,我便去整治斋饭!” 悟慧冷笑道:“怕也不是什么好饭。” 红衣女笑道:“既是化斋,还挑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 悟慧道:“罢了罢了,我去别家再化。” 红衣女道:“你生得如此白白胖胖,我若放你走了,岂不是罪过?”她说完便抖出一根亮晶晶绳索来,上前要捉悟慧。 悟慧一把推开她,他力气也大,红衣女一头撞在门框上便晕了过去,后面几个女子见了大惊,喝道:“姐妹们,这是个会把式的!” 话音才落,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三个女子,六人站成一排,每人手中一根亮白长丝,朝悟慧绕了过来。悟慧躲闪不开,便被这长丝缠在身上,这长丝都是蛛丝,挨在身上便粘得结结实实,这几个女子解了罗衣,撩开肚兜,露出一抹白净净肚腹来。 香脐之中,冒出一条条丝绳,将悟慧缠得如同一个大蚕茧,再也动弹不得。 这几个女子见制住了悟慧,上前将红衣女扶起,口称“大姐”,红衣女醒转过来,满脸怒意,上前朝那蛛丝茧恨恨踢了几脚,道:“哼,待会便将这娃娃蒸了!” 翠衣女子道:“大姐,小和尚想必不会一人去西天取经,还要看看他有无同党,一遭擒来,才好吃得安心。” 红衣女子想想道:“也是这理儿,先将这小和尚悬在洞中,以他为饵,坐等人来救!” 唐僧肚中饥饿,等了许久见悟慧不回,便道:“悟空,为何还不见悟慧回来?” 悟空笑道:“师父放心,悟慧也是有法力的,寻常妖怪也拿他不住。” 唐僧道:“说归说,可强中更有强中手啊。” 话语方落,只见庄园中腾腾冒起火光来,须臾间烈焰冲天。(未完待续) 三七七、为谁来 原来悟慧被蛛丝缠住,初时猝不及防,待醒过神来却再也挣脱不开了。蛛丝韧性极强,悟慧被裹得严严实实,也无借力之处,只能静观其变。 待被吊在梁上,七个女子都出了屋,悟慧被裹得难受,便兴起法术来。他一身都是火系法术,行至极处,全身毛孔都能冒出火来,而火正是蛛丝的克星,他只稍运功法,便将蛛丝烧得片缕不存。 落在地上,悟慧一不做二不休,又在庄园内放了几处火头,这火可不是寻常火,而是紫焰级别的火焰,挨着火星的,便连周围草木也都跟着燃着起来。 那七个女子自然便是蜘蛛精了,忽见庄内起火,便来寻纵火之人,正见悟慧手持火尖枪在那里纵火。红衣女怒道:“你这小娃娃,走脱便走脱,为何要毁我庄园?” 悟慧喝道:“邪魔妖祟,人人得尔除之,纳命来!” 有几个亮出兵刃的,来和悟慧对战,她们修为本就不行,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悟慧打得香汗淋漓,花容改色。若不是仗着人多,只怕性命难保。 于是这几人退了回来,围成个圈子,又撩开罗衫,要使出看家本领来。 悟慧知道这蛛丝难缠,便先下手为强,张口吐出一道火焰来,将七人逼退,红衣女见悟慧修为远非她们几人能敌,喝一声:“走罢!” 七人一齐起身向西边飞去,悟慧也不追,便将这座院落烧得一干二净,许多蜜、蚂、蜍、班、蜢、蜡、蜻小虫无处逃命,都葬身火海之中。 悟慧做完一场大事,回到唐僧身边,道:“师父,那处庄院果然有几个妖精,我将她巢穴烧得一干二净,又将妖精赶走,只是这顿斋饭却无了。” 唐僧念道:“善哉善哉。” 悟空知道,此番不斩草除根的话,那七个女妖精便要去寻蜈蚣精了吧。 说起这个蜈蚣精,可真是个异类,从《西游记》中,并未看出他有什么根基,但一身本领实在是非同小可,评悟空本领,尚结结实实败在他的金光之中,最后还要毗蓝婆菩萨出手才将他降住。 咦,毗蓝婆菩萨,那不是玄女么,这么一只普通蜈蚣,怎么就惊动她老人家了,看来自己还是要着实留意些,蜈蚣精这处,恐怕也内藏玄机。 却听唐僧叹道:“既无斋饭,便随缘随分不强求。” 悟空笑道:“随缘随份,似水似云,心广肚空,才入我门。” 唐僧嗔道:“悟空调侃为师?” 悟空道:“非是调侃,乃是实话。” 却说悟空扶持着唐僧上了宝马,与悟慧、乌平沿大路直行。 悟慧忽传音道:“师兄,你怎话又多了起来?” 悟空诧异回道:“我始终一样,你这是何意?” 悟慧道:“遇见三个道士那阵子,你却没这许多话。” 悟空忽然想起,自己和聪明神猿互换的那段日子,自己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幸亏红孩儿提醒,于是道:“此事乃是隐秘,你说说那阵子发生了何事?” 悟慧笑道:“什么隐秘,说来听听。” 悟空道:“说与你尚可,莫与旁人说起。” 悟慧道:“那是自然!” 悟空道:“那次我有大事要做,便寻个人来替我一段日子,那人不是我,自然不敢多讲话。” 悟慧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有几次差点脱口问他去。”悟慧于是将三个道士发起诘难,要阻唐僧取经一事说的清清楚楚,悟空暗暗将这段公案记下。 这三个道士来的甚是突兀,明摆着要为难一下唐僧,却偏偏擒了又放,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行不多时,便见前方山台之上,有一座楼阁殿宇。 唐僧勒马道:“悟空,你看那是个甚么去处?” 悟空抬眼望去,心知肚明这自然是黄花观了。他仔细看看黄花观,不由得生出一念,这道观的排场实在是不小啊! 道观环山而建,足足占了整个山头,亭台边溪水缠绕,楼阁旁树花无暇,闲云浮停,鸟兽穿林而过,单看这地界,比镇元子的五庄观还略胜一筹。只是妖氛甚浓,却显得有些仙气不足了。 悟空道:“师父,看模样是一座道观,还是去门前看看吧。” 唐僧催马上了坡,片刻行到观门前,果然门上嵌着一块石板,上写“黄花观”三字。 唐僧喜道:“既是修行之人,理应会客,进去看看如何?” 悟空道:“既来了便去看看,好歹给师父化顿斋饭。” 师徒四人进了大门,但见二门上有一幅对联,上面写着“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悟空便道:“这道士自称神仙,倒比镇元子谦逊许多。” 唐僧听闻,急忙整冠理衣,道:“竟是神仙地界,可莫轻慢了才是。” 再往前走,便到了正殿,只见中间供奉着三清圣像,下方座上有一个道士,这道士戴一顶朱色帽冠,穿一身黑色道袍,足踏一双绿色云头履,显得甚是怪异。唐僧远远叫道:“老神仙,贫僧有礼了。” 道士见唐僧到来,忙下座迎来,悟空自见了黄花观主,一双眼睛只盯在他身上,这一仔细看去,心中怎一个惊诧了得。原来这个黄花观主,竟是混元金仙的修为! 黄花观主将众人迎进去,各自落座,唐僧说起途经此地来由,悟空得空寻思起来。这个道士竟然如此厉害,修为更胜镇元子一筹,这可耐人寻味了。 天地间有这么厉害的妖物,他若无门无派没有势力依附,真是有些说不过去。混元金仙啊,佛道两家岂会不派人拉拢?《西游记》中,毗蓝婆菩萨的最后出现便说明了这个道理,如果是普通妖物,岂能用她亲自出手来降服? 而这个蜈蚣精是谁派来的呢?三清是不可能了,即使他们有心派人下界阻挠,也会自寻退路,金角银角和青牛精两次所为便证明了此事,何况若真是三清的主意,毗蓝婆菩萨根本就无需出手,只要和燃灯招呼一声便罢。 若不是三清,难道是弥勒?更不可能,弥勒年前还在齐天岭护过唐僧,听燃灯所言,他为了下山擒颛顼,曾和如来有过条件交换。看弥勒态度转变之快,恐怕这条件便是不再阻挠取经吧。 若不是这两方,又会是谁?如来唯恐取经事难成,根本不会自己拆台。 玉帝!悟空忽然想起,这个重要人物呆的也未必太老实了,悟空又想起悟慧说的那三个道士来,莫非玉帝竟将**金仙放了出来?天庭放出这三个道士,或许只是要叫如来看看,你既能放出三千诸佛,我也能放出**金仙?那这个蜈蚣精,是不是也是玉帝所为呢? 正这时,只见观主吩咐手下道士端上一个托盘来,上放四盏枣茶。 唐僧早已饿极,端起茶盏便要饮下,悟空虚空一点,这茶盏“啪”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地上青砖立时变得焦黑。唐僧大惊,手指道士惊道:“这……这是……” 道士怒目而视悟空,喝道:“你便是孙悟空!” 悟空笑道:“既知我名,也敢使这等阴谋诡计?” 悟空叫了声:“护住师父!”亮出天机棍来便要打杀这只蜈蚣精,蜈蚣精狂笑一声,直飞到天井当中,回头叫道:“猴子,快来受死!” 悟空见蜈蚣精战意滔滔,毒茶之计被识破后也不恼,也不寻法去擒唐僧,反倒迎难而上要与自己相斗,更是诧异,难道这只蜈蚣精不是冲着唐僧来的? 蜈蚣精手执两柄铁剑,怒冲冲朝悟空砍来,悟空着意要试试蜈蚣精目的,也不十分发狠,只虚与委蛇和他对战起来。 大殿之内,乌平站在唐僧身旁紧紧护住,悟慧抖出火尖枪来,将那几个道童一枪一个刺杀,尸体倒在地上,尽是些长虫蛇蝎之类的妖身。 唐僧叹道:“怎又步步逢妖了!” 悟慧见殿门忽被道道细丝蒙住,道:“师父,这两伙妖怪是一家的!”他喷口火出来,将门上蛛丝烧断,跃出来一看,原来那七只蜘蛛精正在天上吐丝,要将这大殿遮住。 悟慧冲天而起,遍身沁出火苗来,所到之处,蛛丝荡然无存,他追上一个蜘蛛精,一枪贯入肚腹,那女子一声惨叫,跌在地上,正是一只破了肚囊的蜘蛛精,此刻瘪了身子,便似一只软布袋。 悟慧追杀上去,一枪一个,那几只蜘蛛精不敢迎敌,反而死的更快了些,片刻工夫,七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化作一地恶虫。 悟慧又在观内寻了一遭,将残余小妖除尽,转回大殿寻唐僧道:“师父,此地既是妖巢,还是斩草除根,将他烧个干净才好。” 唐僧点点头,道:“除妖务尽!” 乌平带着唐僧离了大殿,悟慧先将三清圣像搬了出来,这才开始放火。偌大一座道观,片刻工夫便化为乌有。 悟空与蜈蚣精斗了数十个回合,蜈蚣精见地上火气,便要下来观看,悟空哪里容他脱身,一根铁棍舞得风雨不透,拦住去路。 蜈蚣精急得哇哇大叫,一把扯了上衣,丢了铁剑,喝道:“孙悟空,你受死吧!”(未完待续) 三七八、光中印 悟空见蜈蚣精脱了道袍,自然知道他要施展胁下金光,他此时也并无闪躲之意。心道,那个美猴王不过太乙金仙修为,被你混元金仙一照,自然吃了大亏,我如今修为比你只强不弱,倒要看看你能将我怎样。 只见这道士剥了衣裳,两只手朝天而举,果然腋下两肋密密麻麻尽是睁着的眼目,眼中迸放道道金光,尽都照在悟空身上。 悟空忽觉眼前一片迷蒙,金光黄雾也不知自何处升起,便将他笼在这光影之中,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这还是小事,更令悟空惊奇的是,他体内那颗混元道果,竟也逃不过这金光照射,一时间竟缩小了许多,那一黑一白两片叶子,竟似要散了一般。 悟空心中大为惊骇,他对这两片叶子知之甚少,若被照散了,还不知能不能恢复如初,若是有损修为,那几颗蟠桃岂不白吃了? 好在黑白叶子只稍散即凝,还复如初,悟空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这金光该如何破解,更想不通这只蜈蚣精怎会如此厉害,他的金光竟似能将人修为降低,这本事真是逆天一般。悟空强运起玄空法秘诀向上一望,这才看出端倪来。 在无边金光之中,孤零零悬着一颗大印,蜈蚣精发出金光的确不假,但他那金光并无什么威力,而这颗大印发出的同色金光,才真正厉害。 悟空看见这颗大印,心中震撼,这岂不是《器典》排名第四的混元金印!他也清楚记得,混元金印下的那行字——“制造化,动阴阳”。 悟空忽然明白了蜈蚣精的意图,他使金光罩住自己,其实乃是要掩盖住金光中暗藏的混元金印,以此来触动自己阴阳两叶,如自己所料不错,这颗混元金印有降低混元金仙修为的效用。 好险,若不是自己误打误撞修至混元金仙巅峰,今日还不知是何结果;若不是自己的造化都是人参果和蟠桃结成,精纯无比,或许许多年修为将毁于一旦。 好狠的手段,好深的算计! 看来自己倒是猜错了蜈蚣精的来历,希望自己修为大降的人,绝不会是玉帝。玉帝或许也恨自己,但他从始至终也不参与造化神猿之事,更不会冒着触怒三清的危险来暗中加害于自己。这个人,绝对是如来无疑! 只有如来唯恐神猿兴起,只有如来担心自己早日觉醒,他不惜冒险将如此珍贵的法宝放在蜈蚣精身上,借他之手来行此事,旁人纵使猜到,也没有证据。 怪不得,怪不得黎山老母会提醒自己去寻毗蓝婆菩萨,怪不得毗蓝婆菩萨毫不犹豫便出手相助。 回想起毗蓝婆菩萨,她在《西游记》中只出手两次,一次是为了琵琶精,一次便是为了这蜈蚣精(或混元金印),这两次看似寻常,其实都至关重要! 九天玄女啊,这个女子不寻常。 悟空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便要奋起身来打杀蜈蚣精,但他想了又想,若是自己真打杀了蜈蚣精,是不是便说明自己至少也有混元金仙的法力了。索性将计就计,装作被金光所制,去找人求救去吧! 悟空见上面离那混元金印太近,自己不敢向上走,只好使个土遁术,往下面钻来,这金光看似无边无际,其实也只照了二三十里,悟空遁了一会,探出头来果然平安无事。 悟空记得,在《西游记》中逃遁之后,便见到了黎山老母,是她指点自己去寻毗蓝婆菩萨来降服蜈蚣精的。 他在荒山中寻了片刻,也不见有半个人影出来,悟空暗道,莫非黎山老母不来了?他仔细想了想,还真不记得毗蓝婆菩萨住在何处,再说,即使知道,便这么直截了当去找,是不是太过冒昧了。 正在此寻思着,忽见天上飘落一张纸笺,悟空大喜,追过去抓住,纸笺上写两行娟秀小字:向南千里,紫云山千花洞,落款写着“黎山”二字。 悟空差点没笑出声,原来黎山老母并未爽约,由此看来,黎山老母也是燃灯、弥勒一伙的,龙华会这股势力,实在是不小啊! 悟空径直往南面飞来,须臾到了一座山头。这座山,果然紫云围绕甚是稀奇,而一座石洞之前,奇花满涧,香兰围屋,芳草古树,野禽幼鹿,瑞霭祥云片片,真如人间仙境一般。 悟空满心欢喜落在石洞前,走了进去,内中更别有洞天,行了二三里,方才见到毗蓝婆菩萨坐在榻上,悟空见了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这是九天玄女啊! 第一次见是还不明身份,也没什么感觉,今日心中却感慨激动,难以言表。 毗蓝婆菩萨见悟空来了,也不稀奇,问道:“悟空来此何事?” 悟空恭恭敬敬道:“菩萨,我保唐僧取经行至黄花观,遇到一个厉害妖怪,他能放出金光来,实在难以降服,故来——” 毗蓝婆菩萨哈哈一笑,道:“你这猴子,哄谁呢,那蜈蚣精虽厉害,但也不是如今的灵明神猿对手,你若要降他,还不容易得紧?说罢,到底为何?” 悟空被毗蓝婆菩萨揭穿了心机,也不觉惭愧,便笑道:“菩萨,是黎山老母指引我来的。” 毗蓝婆菩萨微微诧异,道:“旁人不急,她倒急了。”悟空听毗蓝婆菩萨似是和黎山老母甚是亲近,不由得将黎山老母身份又抬了几分。黎山老母这个人物也神秘的很,不知她又是何来历呢? 毗蓝婆菩萨道:“你既来寻我了,我自然要为你出力,先去擒那蜈蚣精,回头再和你叙话。” 悟空先行谢了,然后便在前引路,将毗蓝婆菩萨带到黄花观。 到了那处,见道士正在山头歇息,见悟空来了,道士又放出金光来,毗蓝婆菩萨只伸手一指,金光立破,悟空惊讶地发现,金光中那个混元金印却不见了。 毗蓝婆菩萨又招招手,道士滚落尘埃化出原形来,乃是一条七尺余长的大蜈蚣,菩萨喝道:“去南面紫云山等我发落!”蜈蚣精不敢多言,俯首帖耳驾云而去。 悟空看得心惊,毗蓝婆菩萨也实在太过霸道了,只动动手指,便将一个混元金仙料理得如同小猫小狗一般听话。 毗蓝婆菩萨道:“唐僧有事否?” 悟空摇了摇头,毗蓝婆菩萨驾云回转,悟空也跟着回到了千花洞中。 菩萨叫蜈蚣精守在洞口,领悟空进了洞,落座后道:“你看出混元金印了?”悟空点了点头。 毗蓝婆菩萨从怀中将金印取出,放在手上道:“此印确是宝贝,但放在你手中,恐成祸事,还是我留着吧。” 悟空不禁无语,《器典》排在第四位的,岂能不是宝贝,可菩萨只拿出来一晃,又收了回去,真是叫自己心痒。 菩萨又道:“你那天机棍才是天下第一,趁早找个时机锤炼去吧。” 悟空确是想将天机棍重炼,但始终取经,哪里有这个空闲,于是道:“这事可是紧急?” 菩萨道:“或许要紧,或许无妨,迟早会用得上。” 这个回答稀里糊涂,悟空也不敢多问。他知道毗蓝婆可不是三清,行事向来古怪得紧,唯恐一个出语不当,便少了刨根问底的机会。 悟空还是先拣眼前的问,于是道:“菩萨可知道朱紫国雌雄孔雀之事?” 毗蓝婆菩萨点了点头,道:“你如何知道此事的?” 悟空道:“是观音菩萨说的。”于是他将金毛犼掳走金圣宫娘娘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毗蓝婆菩萨道:“观音这谎扯得,真是落了下乘” 悟空问道:“怎地,难道竟没有这回事么?” 菩萨道:“有倒是有,不过雌雄孔雀并未回西天去通风报讯,佛母孔雀也不在西天。” “啊!”悟空一惊,“那她在哪里?” 菩萨道:“在佛门地狱之中。” 原来如此,悟空又问道:“那他……可是无边菩萨之一?” 菩萨道:“无边菩萨,皆在佛门地狱中,灵山菩萨,尚在世上的,也只有你见的这几个了。” 悟空惊骇,看来佛门地狱中还有好大机谋,不然怎能需要如此多的菩萨。 悟空道:“佛母二子,为何从灵山跑了出来,又到朱紫国中去作甚?” 菩萨道:“你为何不自己想想?” 自己想想,想什么?悟空一阵发蒙,看着菩萨不语。 菩萨叹口气道:“为难你了,我说了吧。那两个孔雀并非佛母之子,而是他使佛门地狱中造化之胎做出来的。” 哦?竟然是这样,悟空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佛母在佛门地狱中,哪里还会是什么佛母,基本和苦力无甚差别了。他身处险境,怎还会有空暇和闲心做两个孔雀来玩,所以必定是有大用处的,这用处是什么,这两只孔雀是如何从佛门地狱中出来的呢? 悟空脑中灵光一现,忽道:“我知道了,佛母可是要这两只孔雀去报讯的!这两只孔雀……从子母河中出来,然后一路向西,去寻燃灯佛祖,途中正好经过朱紫国,却不料被个凡人国王给射了下来。” 毗蓝婆菩萨微笑道:“还不算笨,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未完待续) 三七九、盘古变 见毗蓝婆菩萨和自己打起了哑谜,悟空紧张情绪逐渐缓解,笑道:“能猜中一半已不错了。” 菩萨道:“孔雀身为凤凰长子,修为着实不俗,若不是身有禁制,岂能被如来所控?他放出雌雄孔雀来,定是在佛门地狱中发现了什么。” 悟空问道:“燃灯古佛不是和泥犁菩萨分管各半么,为何佛母不去找燃灯佛?” 菩萨道:“你却不知了,每个各管一半是不假,只是泥犁菩萨那边却是可入不可出的。” 悟空这才明白,原来自燃灯这边到泥犁那边可以,泥犁那边的人却永远无法到燃灯这边来,如来心思真是缜密至极了。 悟空又问道:“这也是阵法的缘故么?” 菩萨点了点头,道:“阵法之奥,行至极处,可借天地之力,如来于此道极为精通,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悟空脱口而出:“元始如何?” 毗蓝婆菩萨道:“元始的阵法,都是如来教的,现在……许多年没见了,也不知他是否又有精进。” 悟空又问:“那只雄孔雀现在何处?” 菩萨道:“那两只孔雀并非为朱紫国国王所伤,依我推测,只怕是佛门地狱中有人发现雌雄孔雀逃出,追到朱紫国寻见,恰逢国王狩猎,便将这事栽赃在他头上。而道教小丫头杨婵不知好歹,敢来朱紫国传播道教,如来正好借题发挥,派观音给她个小小惩戒。那两只孔雀我也没见着,想来早已没命了吧。” 悟空想想道:“观音将此事起因安在佛母身上,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反正无人能见佛母,无法印证此事真假。但菩萨方才说雌雄孔雀到不了燃灯佛那边,他们又是如何从子母河出来的呢?” 毗蓝婆菩萨笑道:“我几时说是从子母河出来的了,分明是后土破开泥犁菩萨之界,佛母孔雀趁机浑水摸鱼的。” 原来如此!朱紫国这段故事的根源竟在于后土,这可真是大出意料之外,这便是后世所说的蝴蝶效应了吧。 而毗蓝婆菩萨并未亲临,许多事情却如同亲眼目睹,这更让人震撼惊佩。 悟空道:“佛母这做法十分凶险,又十有八九不成,却偏偏要如此行事,真是难解。” 毗蓝婆菩萨看了看悟空,道:“你可曾有过生不如死之时?” 悟空一怔,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笑道:“生之乐趣无处不在。” 菩萨叹口气道:“你可曾看过生不如死之人?” 悟空立时收敛了笑容,第一个浮现在脑中的便是小张太子,那些幽冥地府和佛门地狱中遭受无边酷刑之人,若真是那样,还真不如一刀了断了。 菩萨接着道:“佛母虽不至到那个地步,但地狱中幽暗丑恶,度日如年,便有一丝机会,他也是要尝试一下的。” 悟空道:“那两只孔雀既然被佛门地狱追回,这条线便是断了。” 菩萨道:“即使如此,至少我等又多了一分提防之心。” 悟空又问道:“观音菩萨对此事又知道多少,我已叫老君策反观音,不知是否能成。” 菩萨略微诧异,但只稍稍一想便道:“你可是要将唐僧便是阴阳之事透露给她,叫她恨恶如来?” 悟空道:“正是。” 菩萨道:“或有所得,但看机缘了。” 悟空再问道:“菩萨可知大圣国师王菩萨一事,他被大禹等人从灵山救出来时记忆全失,是不是他也曾在佛门地狱中呆过?” 菩萨道:“我听过此事,你猜得不错。” 悟空道:“可有法子教他恢复记忆?” 菩萨摇头,道:“这事事关重大,脑中原来想法是从魂魄中除去的,断了根,就算盘古重生也没这手段了。” 悟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要除去魂魄中记忆,恐怕与造化阴阳脱不了干系,难道如来也懂造化之术?便道:“如来是否精通造化?” 毗蓝婆菩萨道:“若说精通,确是精通,有关一切造化之事他都知晓,比你我等人知之甚多,但他确确实实并非造化一脉。” 悟空急问道:“那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菩萨道:“便在上一会元之厄来临时,我便猜测,如来可能在上上个会元便存在了。” “啊!”悟空大惊,难道这个如来竟是不死之身么,或者说他早早便发现了渡过会元之厄的法子? 悟空想想道:“是不是他早就将造化神猿玩弄于股掌之间,两个会元,甚或更多个会元里,他已将造化之事摸得一清二楚?因此才能知道造化之精的炼取手段?” “哦?”菩萨眼中露出惊喜之意,“你竟能猜出造化之精?” 悟空被毗蓝婆菩萨——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被九天玄女——夸赞,心中说不出的惊喜。 玄女道:“我是猜了好久才推测出炼天的目的,不想你今世寥寥千年,灵智竟到如此境地。” 悟空道:“也是猜测而已,幸亏地藏王菩萨与我详解造化之精,我才有此想法。” 玄女叹道:“此会元中,我甫得造化之身,渐渐懂得造化天为,凡造化一脉,都是天性纯真讷于心机,却不想竟渐渐被逼迫得也要算计求生才行。” 悟空道:“造化无性,却也不能任人宰割。菩萨自言今世才为造化一脉,我倒有了好奇之心,上个会元之中,造化之目、造化之判、造化之听又是哪三个呢?” 玄女道:“问得好!”然后她极为郑重,一字一顿道,“上个会元中,根本没有这三人!” 这个答案实在太出乎意料了,悟空震惊好一会,急忙又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便是说,如来并不知道玄女、地藏、谛听是造化一脉,或许……也不知道元始大天尊得了一丝盘古造化之精?” 玄女重重点了一下头,道:“不知!” 自从悟空在三界中遇见了鲲鹏,盘古开天辟地、鲲鹏澄清天宇的故事便在头脑中根深蒂固,鲲鹏说:“多少次,盘古一斧劈开天地,然后释然而卧……”既然这样说,那劈开混沌便自然不是一次了,会元之厄到来时,天地万物皆亡,但造化之物却在混沌中孕育而生,待盘古复活,再行开天辟地之事,天地会元之始…… 而如玄女所说,这一会元的盘古竟然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他身为开天之主,该和鲲鹏一样,对天地之事毫无干扰才对,为何他将自己的造化之精分出来给了元始一丝,又将自己视、听、判三种造化神通传给玄女三人呢? 地藏、玄女、谛听恰与如来为敌,这是巧合,还是盘古刻意而为之,难道盘古也看出了如来的阴谋,要阻止他在天地间作乱?如果是这样,那如来的阴谋该有多大? 想起鲲鹏,自然想起他腹中之界,悟空暗自思忖,鲲鹏只道自己不参与世上之事,其实他将大禹等人藏在腹中,用长须将自己卷了进去,这又何尝不是掺合了进来,若追究起来,鲲鹏对齐天岭这一势力的成长堪称居功至伟! 而鲲鹏和盘古一样,所行之事的矛头俱都隐隐指向了如来。 悟空想了一阵,道:“这么说起来,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并未从世上消失,或者说……并未死去?” 玄女道:“盘古或许不在,但造化自然不死。” 悟空道:“此会元和上一会元究竟有何差别,竟能让盘古做出如此大的改变?” 玄女道:“盘古所为,乃是造化抉择,自然不会错的。” 悟空又道:“倘若会元之厄依旧,下一会元是否还会有盘古开天辟地了?” 玄女眼神落寞,道:“我四个若不将造化之精还回去,盘古自然不会醒了。” 悟空顿时沉默,玄女说的再直接不过,她们四人得了盘古造化之精,或得非凡本领,或得造化神通,有造化炉存在,要渡会元之厄并非难事,只是他们若渡了过去,盘古便不会醒来。盘古不行,谁来开天辟地?因此下一会元便不复存在。 这样一来,玄女等人渡过会元之厄也是无用,只能随着造化炉在混沌之中飘荡……这可真是纠结啊! 玄女眉眼一展,道:“盘古既然看好我几个,自然也不会错。” 说完这话,玄女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再回过头来,已不再是之前面若秋霜容貌,而变作了一个绝美无比的女子,配上一身织金袍,显得高贵无比,教人不敢直视。 悟空仔细看了看,这容貌和嫦娥有七分相似,三分不同。嫦娥美是美了,但和玄女此刻相比,却多了几分柔弱,少了几分华美。 悟空脱口而出,赞道:“好美!” 玄女不羞不恼,却微微诧异道:“单从入世之心来看,我真觉你并非造化神猿。” 她随口说这么一句,却将悟空吓了一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玄女还是第一个对自己身份有所怀疑的。 悟空道:“美便是美,造化便不分美丑了么?” 玄女点点头道:“是非善恶,美丑贤愚,造化自有主张,你说的倒也不错。只是这容貌,却也不是我的。” 昨晚没睡,今天补觉(未完待续) 三八〇、天不负 大多数人见了旁人,第一眼便会牢记在心,但悟空对九天玄女却并非如此。他虽先见了毗蓝婆菩萨,但燃灯佛曾说过,玄女相貌和嫦娥有几分相似,于是在悟空心中,毗蓝婆菩萨只是玄女变化出的法相,用来蒙蔽旁人的而已,老态之下隐藏的定是一张美貌绝伦的面容。 现在所见的这张倾国倾城的模样,悟空自然认为是玄女原来面貌了。嫦娥容貌和此时的玄女有气氛相似,自然是用来迷惑如来的。而玄女却说“这容貌却也不是我的”,难道玄女也有平常人的虚荣心,要将自己变得好看些才行? 如来知道玄女和如来生的相似,莫非如来也不知道玄女本来面貌? 玄女见悟空不解,道:“你应知晓,神仙要变换自己容貌,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了,若辅佐以药物,驻颜千万年也非难事。” 悟空点点头,道:“这都是寻常神通,神仙一个个道骨仙风,满天仙女无一个姿色平庸之辈,已是不可思议之事了,若没做假才怪。” 玄女问道:“你可知为何如此?” 悟空顿时一怔,这还要有个原因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天性使然才对吧。于是笑道:“只好看便是了,还有什么内情?” 玄女点点道:“不幸言中,确有内情。” 悟空不解道:“容貌之事……实在是细枝末节,还能有什么内情?” 玄女道:“你有所不知,上一会元之事,如来曾和我说过,他日若成一教派,必要教中个个美男俊女,凡人一见,便生敬仰之心,由此人人心向往之。” “哦?”悟空一听是如来所为,便提起精神来。 玄女道:“驻颜丹药这个东西,在上一会元是极其罕见的。说起这个,话就长了。” 玄女回来坐下,伸手一招,桌上茶壶茶碗自行飞了过来。两杯清茶斟上,玄女这才开始说驻颜丹之事。 “我幼时只是一普通女子,无论容貌、资质、心机都仅中上而已,能入仙门,却依仗了运道。” 悟空听了这句,不由得大为诧异,以他猜测,玄女绝非普通仙人,在这个会元中,无论心机修为,除了那个神秘的如来,她只怕不做第二人想,却没料到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玄女接着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入门,那座门派叫做大红门。” 悟空“噗嗤”笑出了声,是服装批发市场么? 玄女也笑道:“这名字可是忒俗气了,大红门门主叫王大红,举门皆是女子,这个门派名字虽俗气,但却厉害得很,哦,那时的我初入门,自然觉得厉害得很了。门主王大红是地仙修为,我在这里呆了五十一年,发现实在无甚可学了,便逃出了大红门。” 悟空听玄女只说了几句,便将大红门一带而过,不知她是何意。玄女道:“我在大红门中,修至神仙八品,在同门弟子中算得上绝无仅有了,旁人最好的,也只神仙五品而已,如此修为称得上惊世骇俗吧。” 悟空算了算,五十一年自一个凡人修至神仙八品,这可实在是匪夷所思了,悟空忍不住问道:“这……玄女有何诀窍不成?” 玄女道:“自然有诀窍,不然怎能如此之快?” 悟空一阵激动,他若将这诀窍学来,定要传给齐天岭群妖,有了玄女的修炼心得相佐,还怕齐天岭实力不能更上一层楼? 只听玄女道:“这诀窍便是两个字,专、勤!” “啊!”悟空听玄女说出答案来,顿时失望许多,说来说去,还是老套路,谁不知专心勤奋乃是修炼的根本法门,不想玄女这样的高人也流俗了。 玄女道:“悟空,你以为专、勤二字容易做么,这道理人人都知,做到的又有几个?” 悟空不禁有些怀疑,单凭专、勤便能在五十一年修到神仙八品,真就没有旁的际遇? 玄女看出悟空心中怀疑,道:“实不相瞒,当初我见同门皆不如我,自以为我资质适合修仙,这个想法伴随我许久,直至我修为大进,到了混元金仙后,才知道自己资质其实平平。而又到了这一会元中,我成了造化一脉,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悟空道:“什么道理?” 玄女道:“造化不负人!” 悟空挠挠脑袋:“是啊,这道理很难懂么?” 玄女禁不住白了悟空一眼,道:“你生为造化之身,我岂能和你相比?不过你既然说好懂,那你便说来听听,造化不负人是何道理?” 悟空想想道:“这个……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吧。” 玄女笑道:“前一句还算贴切,后一句却错了。” 悟空道:“怎么错了,难道一分耕耘,十分收获?” 玄女摇头道:“不是这个理。世人做事,大多只盯着结果去做,从不愿多出一分力气,对否?” 悟空想想道:“大抵如此。” 玄女道:“便如修仙,在那大红门中,门主并无任何偏袒之心,大家修炼的都是同种功法。有人每日打坐三四时辰的,有每日五六时辰的,也有七八时辰的……” 悟空忽问道:“你每日打坐多少?” 玄女淡淡道:“我从不歇息。” 悟空这一惊非同小可,从不歇息?难道她是铁石心肠么?悟空知道,修炼修的是一颗心,功法就在那里,尽人皆知,单看能不能坐得住。玄女初入修行道途,便能如神仙一般闭关,这可真是逆天的心境了。 玄女又道:“我那时稀里糊涂,只知道做一件事便要做好,故而除了初时几月吃饭如厕,其余时间全是打坐,到后来辟谷之后,我便经年不出了。” “第九年时,第一篇功法已被我修到尽头,我也只出来去寻门中长辈换了高阶功法,又一头扎入洞中。再过八年时光,我又出来再换第三篇功法——” 悟空急问道:“什么,你是说第二篇功法反而比第一篇练得更快,这于常理不符吧?” 玄女道:“你也知道不合常理,按照门中人所说,第一篇功法总要十五六年才能练成,而第二篇功法非三十年不能成功。我花九年练成第一篇,有人惊奇也还罢了,但八年练成第二篇,便是门主也半天合不拢嘴,立时奖给我三颗好丹,助我修炼。” 悟空道:“你说的造化不负人,便是这个么?” 玄女道:“非止如此,我发现,修行之途,总是愈强者愈强,我比旁人多付出两倍功夫,回馈来的岂止十倍好处,到得后来,我修至太乙金仙之后再回大红门去看,与我同日入门的师姐仍在神仙四品徘徊。” “其实论及资质,她比我只强不弱,但我二人相差如此之大,皆因我绝不轻忽一丝光阴,造化、光阴,光阴、造化,两者间不知有何关联。我大致想来,惜时便是惜造化,所以我一刻不辍修炼,才得造化眷顾,故而一步顺、步步顺。这道理,你可懂了?” 悟空听了之后,心中极度震撼,玄女句句教诲,自然不会虚言,她这番话,真是金玉良言,若有人幼时便能明此理,那可真是一生至宝了。 悟空点头道:“好一个造化不负人,我懂了!” 玄女道:“我说起大红门,自然不是单为了讲这番道理,你本为造化神猿,修炼之途与一切仙妖大不相同,无需打坐熬磨,自然有造化跟随。” 悟空道:“是不是这大红门中还有什么机密?” 玄女笑道:“悟空探秘探惯了,大红门小小门派,能有什么机密。我之所以说起它,是因在这门中,我听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 玄女道:“我去领第三篇功法时,门主正在屋内照镜子,她见我进来,拉我说了一会话,末了叹道,‘女人若能容颜不改,该有多好’。” “这句话只是不经意之语,我当时也没在意,修仙之人老得本就缓慢,况且我一门心思修炼,哪里会在意容貌。” 悟空笑道:“初时不在意,但后来可就未必了吧?” 玄女道:“你倒是知道女人心思,我到了太乙金仙时,确实已是老态龙钟,虽生就一副童颜,长生不老,但总比不得年轻时好看。这时,我却想起了大红门门主的那句话,那时我也学了些炼丹之术,于是便开始尝试着造一颗驻颜丹。” “在此之前,天地间尚无此类丹药存在,我恐怕是做出此丹的第一人。最初只想一试,成与不成也无所谓,哪知炼丹之术也颇有趣味,我一钻进去,便再难回头,费了许多个年头,终于叫我将这驻颜丹炼了出来。” 悟空暗道,这玄女真是个修炼狂人啊,她这般刻苦专心,再不能取得一番成就,可真是造化不公了。 玄女又道:“我心中早有一个梦寐以求的容貌,在我心中,那个容貌便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哦,便是你现在见到的这幅模样了。” 悟空点点头,道:“确有一想之美。”虽然在悟空心中,嫦娥也未必是世上最美,但玄女认为是,那便是了。人各有志,审美也是一样。 玄女突然道:“你可知道如来为何收我为徒?”(未完待续) 三八一、天地同? 悟空听玄女突然转折,说起了如来,这才明白,玄女之前说了那许多,并无一句废话,却有大目的在后面等着呢。 悟空道:“莫不是看你容貌超凡脱俗,怀疑你用了驻颜丹?” 玄女道:“你又猜错了,如来收我为徒,确是和我容貌有关,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世上有驻颜丹一物。” 悟空似乎明白了一些,道:“莫非便是这容貌,让如来以为你是天生如此,才收你为徒的?” 玄女道:“正是如此,他只道,世上唯有造化灵秀之地才能生出我这样完美无瑕的人物,又见我修为不俗,实在是个可造之材,这才收我为徒的。却不知道我却是个赝品,哈哈!” 悟空听玄女笑这两声甚是怪异,问道:“你骗了他什么,会如此开心?” 玄女道:“后来我才知道,如来将我当成了另一人,你说这事岂不是好笑?” “另一人?那人又是谁?”悟空问道。 玄女道:“我也不知是谁,不过总该有个了不起的出身才对!” 悟空道:“为何如此说,莫非如来问过你什么?” 玄女道:“他并未明说,只试探问过,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他极有可能将我当成了燃灯。” “什么?”悟空大吃一惊,上一会元哪有燃灯? 玄女说完也觉得不对,笑着解释道:“是上一会元的燃灯,你可懂了?” “哦?”上一会元的燃灯?悟空心中大震,玄女的意思是说……上一会元中也有燃灯?燃灯说他是从通天河中间生出来的,那么,上一会元中,也有通天河么?难道每个会元天地形状都是一模一样的? 悟空满怀疑窦看了看玄女,玄女道:“我也不知,只是如来曾问我‘你是人生的还是天生的。’我那时自然不知他是何意,直到此会元中,我才认识燃灯,才知原来通天河中竟能长出人来。而除了燃灯,还有谁是天生地长的,至于七神猿,我自己也知道自然不是。” 悟空道:“你可是告诉他,你是天生的?”他只料玄女若要蒙过如来,必要撒个谎才行。 玄女道:“我没这般回答。” 悟空道:“那时你修为尚低,又是平常之身,若不骗过如来,如来怎会教你本事。” 玄女道:“我自然不会骗他,我只故作惊讶道,‘你怎知道?’” 悟空顿时无语,玄女实在是聪明,也不说是父母生还是天地生,只反问一句,叫如来自己去想。只是如来真的看不出她本来面目么,通天河中生出的那个人,既然异于常人,也该有些特殊的标记才行。 悟空问道:“如来迟早会看穿你吧?” 玄女道:“当时我也未想那么多,只见如来一身本领超凡入圣,功法神通更是数不胜数,像我这般视修炼如性命一般的人,自然以为遇到了良师,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 “到了后来,如来也突发奇想,炼起了驻颜丹来,他炼丹成功的那一日,盯着我看了许久,我心想,他八成是猜到了。但这之后,如来却对我依旧如初,该教的本事一样不少,后来,他又收了三个徒弟——” “三清。”悟空道。 玄女点点头道:“正是!三清其实是我师弟,但我向来闭关不出,如来也从不和他们说起我,他三个还以为是我师兄。” 玄女说起往事,眉眼间微露怅惘神色,似是在回忆那段无忧无虑的修炼岁月,但紧接着便面容整肃道,“如来收他三个,时间不长,我便看出目的所在。三清也真是奇才,道教精髓虽是如来教的,但三清能将其发扬光大,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真是难得了。” 悟空问道:“你那时看出如来的目的是什么?” 玄女道:“说是看出,也只能算猜测吧,我只觉如来是在试,试着要做些什么而已。而到了这一会元,态势渐渐明朗起来。” 悟空还记得,这个话题是从驻颜丹渐渐引过来的,于是问道:“如来炼出驻颜丹来,究竟有何意义?” 玄女道:“他自己是用不到驻颜丹的,而在上一会元中,他也从未将这驻颜丹送给旁人。” 悟空渐渐明白其中深意,道:“你是说,如来是为这一会元做准备的?” 玄女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如来曾说过,倘若世上修道之人个个仙风道骨、容颜绝丽,俗人见了,自然趋之若鹜,而修道之人必将疯涨起来。” 悟空想想三十六天,果然除了精怪成仙的,其余皆是容貌不俗,偶有几个不拘容貌的,也是九牛一毛,难道这些人都用了驻颜丹?于是道:“天庭中确是容貌俊俏的居多,原来还有这个根源,我还只道修仙能变得漂亮些呢。” 玄女道:“修仙有无数途径,有的修行法门的确能容颜不老,但又有几人能走对路呢,大多还要靠丹药才行。” 悟空想想道:“如来遗下驻颜丹炼制法门给玉帝和王母,志在发扬道教,这倒也有情可原,天地间修仙人越多,炼出的造化便越多,造化炉炼天便大有功效,是也不是?” 玄女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悟空道:“既然如此,那么天庭和西天两尊造化炉,做的乃是同样的事了?” 玄女道:“同样倒也未必,只是归根结底,都是如来主意。” 悟空道:“玉帝和王母做了这许多年王位,怎甘心再受旁人摆布?” 玄女摇头道:“如来自有手段,你还不信这点么?” 悟空自然知道如来厉害,但此时西天和天庭隐隐相抗,加之齐天岭从中搅局,已是渐落下风,玉帝心中想什么他虽不知,但总没那么简单才是。 玄女道:“你将天庭之人和西天众人做个比较,看看有什么不同?” “哦?”一边是道,一边是佛,这便是最大的不同了,其他的么……悟空突然灵光一现,道:“灵山中个个都是本来面貌。” 玄女微笑颔首,道:“你看的仔细,他们都未服过驻颜丹。” 悟空道:“这又是为何,难道服了没有好处么?” 玄女道:“不是没有好处,而是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了,如来自然有更好的法子,叫佛门弟子甘心为他卖命!” 悟空心中一凛,难道是什么摄魂术之类的法决?不对,灵山中人自己也见过许多了,个个神志清楚和寻常人无异,唯有不同的便是……那份向佛之心均极为坚笃,这点倒比道教中人强了许多。 玄女道:“你大概也知道了,佛门弟子个个信仰虔诚,不知胜过道门多少倍,相比之下,三清御下诵经传道全凭自愿,故而显得松散许多。” 悟空道:“如果这也是如来的本事,那可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玄女道:“一个人要做件事,最需要的是什么?” 悟空道:“自然是本事了,没有本事,什么也做不成?” 玄女摇头道:“大错特错,你白读了《心经》么?” 悟空挠头道:“是心吗?” 玄女道:“那是自然,人之行事,首要便是看他想不想,有多想,心志越强,事越易成。我刻意杀了你前世龙树菩萨,便是为了使个金蝉脱壳,混入佛门中,看看如来到底要做什么。”玄女对杀了龙树一事丝毫不做解释,自然知道悟空心中知晓了内情。 悟空探究了许久,便是要探寻出如来最终的目的,于是急问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玄女道:“如烟雾相隔,朦胧一片,但我却发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原来如来有一篇经文中,有佛教本源的大秘密在里面。” 悟空道:“大秘密?这秘密可是控制佛门一众教徒的法门?” 玄女诧异道:“咦?你颇有我当年之风,怎么猜到的?” 悟空顿时无语,什么叫颇有你当年之风,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猜出来也没什么稀奇。但玄女这话中似有深意啊。悟空问道:“玄女当年也是一猜一个准么?” 玄女笑道:“说来也奇怪,我看天下大势,几无失手,凡事皆朝着我之意想行进,或缓或急,方向总不会错的。” 悟空不禁暗叹了一声,玄女啊玄女,你还屡屡强调你是个普通女子,依我看来,或许你的出身比燃灯、造化神猿还稀奇古怪呢! 悟空放下此节不提,又道:“这篇经文,可是龙树从真武哪里取出来的么?” 玄女这下可坐不住了,站起身道:“这些都是谁和你说起的?” 悟空两手一摊,道:“佛教许多经文,都在灵山放置,唯有这一篇奇特,放在了真武那里,我知道龙树龙宫取宝之事,因此顺藤摸瓜,便猜到了。” 玄女道:“当年是燃灯先看出此篇经文的奥妙来,然后将此经文放在真武处,他知道现在佛如来一出世便要将此经文传播,于是和如来打了个赌,只说他门下弟子无一人能入真武之眼。若有人能将这经文取出来,任由如来传播大道。”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个根由,燃灯在此又阻了如来一下,看来如来挑选燃灯做佛教奠基人,虽建成了一座大教,却也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悟空道:“这经文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玄女道:“这经文堪称绝妙,凡诵读过的人,若是修为低些,他心中便会深植入一份记忆,相伴终生。” 今天单位有事,只有一更了(未完待续) 三八二、此河同 悟空渐渐听明白了玄女之意,如来在制出驻颜丹后,又创出了这篇经文来,此篇经文类似洗脑,但和那些寻常法子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其高明之处在于,人不会对自己的记忆有任何抵触心理。如此等经法教义,倘若从外界强加,总会有人相信,有人不信,但若无声无息从内心生发,便以为是天经地义,丝毫也不会抵御的。 一份记忆,这记忆的内容是什么呢,悟空想了想,既是传给佛门中人的,大致便是相信人能修炼成佛之类的东西。 悟空想起一事,便道:“这篇经文既传给了龙树,那龙树定知道其中内容了。” 玄女道:“那是自然。” 悟空道:“可我此时还想不起来,玄女可知,如何能教我醒得快些。” 玄女笑道:“造化神猿那些事,我实在不敢妄言,按平常之理,总是修为越高越好吧。” 悟空道:“我于三界中左瞳星闪,如今右瞳亦然,但除此之外却再无异样,不知醒来时又会如何。” 玄女道:“又有谁人曾见灵明神猿真正醒来,恐怕其余六神猿也记不起了吧。” 悟空记得燃灯说过“玄女曾道,灵明双目,能见大造化”,于是问道:“玄女若知道,何不早些告诉我,免得我终日胡思乱想。” 玄女道:“你能见大造化啊,这又有什么?” 悟空道:“玄女拥造化之目,又创出玄空法秘决来,论目力,天下还有人能胜过你吗?” 玄女道:“玄空法秘诀便是从造化之目衍变出来的,我虽将此术练至巅峰,但终因先天所限,能见造化运数流涌,却难窥天地玄妙。” 悟空道:“玄女都看不见,难道我就能了?” 玄女静静抿了一口清茶,直视悟空道:“天地乃混沌所生,旁人看去,难窥全貌,唯有灵明才可居于混沌之上,看穿这层层迷雾!” 悟空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玄女即使拥有造化之目,也无灵明的天赋神通,自己这双眼睛,还真是举世无双,真该好好爱惜才对。 玄女又道:“我从如来言行中推断过,这两会元天地是相同的,上一会元的大地形状到此会元中丝毫不变。故而我猜如来将我当做燃灯,只因上一会元也有一条通天河。” “竟有这样的事?”悟空精神一振,这可是个重大发现。如玄女所说,两天地相同,这倒也能理解,但那条河流还叫通天河,却有些古怪了。两会元天地虽同,但人是不同的,这条河流的命名一模一样,这几率小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唯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这条河是一个人起的名字,而这个人自然便是如来了。 如来绝不会闲着无事来给一条寻常不过的河流取名,想起通天河中的阵法,悟空知道,这条河绝对非比寻常。 上一会元既有通天河,那么也会有一个通天河中生出来的人物么,和燃灯一样?听玄女的意思,她是认为此人存在,那么,这个人哪里去了?是渡过了会元之厄藏在幕后,还是神魂俱灭消失于无形? 悟空问道:“出通天河之外,可还有什么地界与本会元同名?” 玄女对悟空问的这个问题甚是满意,笑道:“仅有通天河,其余皆不同。” 这更加印证了悟空的想法,悟空道:“玄女可曾去通天河看过?” 玄女道:“自然看过,不过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和寻常河流一般无二。” 悟空想了想,将自己在通天河的遭遇讲了出来,玄女叹道:“不想天机棍尚未炼成,便初现威能了。” 悟空道:“这根天机棍,玄女可曾见过?” 玄女摇摇头,道:“仅从《器典》上略知一二,天机之下,再无玄虚,你将它炼成之后,自然能知它有多大用处。” 悟空道:“器典是何人所著,可是如来?” 玄女道:“这倒未必。” “啊!”悟空惊呼出声,《器典》这书看似平常,仅是将天下法宝罗列出来,但其未卜先知的强大神秘感让悟空觉得,能做出《器典》之人,应超然于天地之间,难道除了如来,还有一个更强大的神秘人物? 玄女道:“莫要多虑,一切症结都在如来身上,还须留心取经才是。” 悟空听玄女这样一说,便道:“原来你也不知如来要做什么。” 玄女道:“我也始终在想,他能渡会元之厄,已是天地间唯我独尊的地位,还有何求呢?” 悟空想了想道:“玄女可曾想过,天地之外会是什么?” 玄女忽地身躯一震,对悟空道:“你说什么,你怎会有这般古怪想法?” 悟空不禁无语,他曾经生活的那个地球,有这样的想法再寻常不过了,探索未知是人类的本能,而玄女在这个世界中虽也是人中翘楚,却也难以接受。 玄女接着道:“地深难测,天高虽空,但却罡风极烈,以我修为,也难触天边。”她又想了想,道,“你是猜测如来欲出此天地?” 悟空点了点头,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这片天地再大,但对如来来说,此身已无所不能,到了这般境界,这方天地只怕对他已无甚么吸引力了。悟空道:“他若不是这样的想法,何苦费这许多心机,布下如此大局?” 玄女道:“我倒从没这么想,我猜测如来炼出造化之精,或许是要取代盘古,成开天辟地之主。” 悟空张大嘴巴,他却料不到玄女会有如此奇思妙想,想了一想便连连摇头,道:“如来哪有盘古心胸,我却不信。” 玄女道:“有开天辟地之力,自然便可为所欲为了。” 悟空默然不语,玄女所说却也不无道理,如来虽强,但总强不过盘古,他虽在天地间难逢敌手,但盘古和鲲鹏总是高高在上,在他心中,或许便存了好大芥蒂,谁也不知他心思会是如何。 悟空道:“罢了罢了,此时多想也是无用,但行一步观一步便是。” 玄女道:“这话倒是不错。”玄女伸手入怀,掏出颗丹药来,这丹药大如鸡子,却裹着一层黑壳,不知是用什么封起来。将这丹药递给悟空后,玄女道:“入圣之后,将此丹服下,对你大有益处。” 悟空心中一阵激动,玄女给的东西,还会差吗,他接了过来,试探着以神念去触及丹丸,却被外面那黑壳阻住,不知是何种丹药,于是谨慎收了起来。 玄女道:“这蜈蚣精的来历,你可能猜出几分了。” 悟空道:“如所料不错,便是如来派他来的吧。” 玄女道:“你果然聪明,如来将混元金印给了他,是唯恐你修为太高,早日醒来,于他不利。” 悟空道:“我瞳中星点越来越难掩盖了,如来若见了我,定会有所察觉。” 玄女道:“即使看出,他也不会突起发难,你只要仍安安分分向西走,如来便绝不会为难你。”其实悟空想法也是如此,如来将取经这事视为心中头等大事,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而如来越是如此,悟空心里越惴惴不安,他忽然想,如果自己带着唐僧突然不走了,如来会是何等恼羞成怒呢,如果真的这样试一下,不知能否教如来露出破绽。 悟空将这想法和玄女一说,玄女道:“你自己拿定主意便好,我实难说出优劣来。”悟空道:“好,那我便寻个由头,看看如来是何反应。” 玄女道:“去吧,若有难处便来寻我。” 悟空点点头,也不和玄女客气,便离了千花洞。出了洞门,见蜈蚣精正在门前游弋,悟空笑道:“能得毗蓝婆菩萨教诲,也算你造化了。” 回了黄花观,此地早成废墟,唐僧见悟空回转,喜道:“悟空平安无事便好,那妖怪可被你降住了?” 悟空道:“却不是我降住他,而是南方毗蓝婆菩萨相助,才将妖怪擒住,既然少了道观,那便向西去吧。” 唐僧苦着脸道:“悟空,为师腹中饥饿,实在行不动了。” 悟空笑道:“肚中饥饿,为何不寻些食材煮饭?” 唐僧道:“那妖精观主的茶中有毒,这观里东西可不敢轻易去吃。” 悟空道:“嗨,师父你怎糊涂了,那茶是给我们吃的,自然有毒,他道观中平日里也要生火做饭,难不成自己还能服毒?” 悟空拨开瓦砾,寻到了后厨,拎出几袋米来,寻了锅具,随意生了口火,便煮起饭来。 不多时,香喷喷的米饭煮好,盛出给唐僧吃了,趁唐僧吃饭,悟空无事起身四处望去,他听玄女说自己双目比造化之目更厉害,心中欢喜得很,便施展开玄空法秘诀来,这向东一望不要紧,只见东边地上竟有五行之火,非比寻常。 悟空落了下来,喜对悟慧道:“师弟,我看见一处造化之地,同去看看如何?”于是悟空叫乌平看好唐僧,二人转往东面飞来。 这地界离得甚近,二人须臾便至,只见一处庭院中,建了好大一座池塘,腾腾冒起热起来,却是一座天然温泉。 悟空见门旁写着濯垢泉三字,心中明白了,这里便是那七只蜘蛛精常来洗澡的地方。(未完待续) 三八三、狮驼岭 曾闻后羿当年一怒射落九乌,自己虽早知这个故事,但心中也不甚相信,只道是后人以讹传讹,故而从未问过后羿。 今日见了这个濯垢泉,悟空忽然想起,《西游记》中曾有此一段,“后羿射落九乌坠地,止存金乌一星,乃太阳之真火也。天地有九处汤泉,俱是众乌所化。那九阳泉,乃香冷泉、伴山泉、温泉、东合泉、满山泉、孝安泉、广汾泉、汤泉,此泉乃濯垢泉。” 念及此处,悟空暗道,原来射落九乌竟是真的,可是玄女都曾说过,天之高远,连她也不可触及边缘,后羿修为远不及玄女,又是如何将这九乌射落的呢? 带着许多疑问,悟空和悟慧来在濯垢泉旁,只见偌大一个浴池,约有五丈余宽,十丈多长,深有四尺,水清见底,真是难得的一处热汤。 悟空对悟慧道:“你可看出什么了?” 悟慧对天下之火最为敏感,喜道:“这下面是火云宫!” “什么?”悟空惊道,“什么火云宫?” 悟慧道:“便是我二爷爷的火云宫了,这泉下的火气,和火云宫一模一样,我在宫里待了几百年,怎能记错?” 悟空忽然明白了,原来火云宫便是仅存的那一乌。但现在天上的日头,才是那颗真正的太阳!先前天上有十乌,莫非是三清造出来的,他们为何要造出十个太阳呢? 这十个太阳炙烤大地,使万民受苦,这手段可实在不像是三清的做法啊,自己寻个机会还要问问此事才好。 而既然悟慧说出此地奥妙来,那便不能错过了这一处好地界,悟空问道:“此地对你修行可有益处?” 悟慧道:“自然大有益处,只是我在此修炼,岂不耽误了取经?” 悟空笑道:“我几个慢慢走着,你只管修炼,旁的不管。” 悟慧喜道:“那再好不过!”听悟空一口担下来,悟慧取出火尖枪来,照着地上搠出个窟窿来,一纵身便钻了进去。 待他无了踪影,悟空只听悟慧一阵欢跃笑声,显然开心至极。 悟空回了唐僧身边,唐僧自然问他:“你和悟慧同去,怎只你一人回来?”悟空道:“悟慧年少贪玩,看见一处火池便跳了下去。” 唐僧大惊:“那岂不是烧化了?” 悟空道:“悟慧本就是自火中生的,天下之火,对常人是灾难,对他却是大补。” 唐僧道:“我等可要等他耍够了?” 悟空道:“他玩够了自然上来,我等慢慢西进便是。” 却说三人一路西进,又是夏尽秋初之时,残暑叶枯,凉意渐渐上来,这一日,忽见前面一座大山,黑压压直插入碧空之中,真是阻星碍日。 唐僧看了这山便有些害怕,问悟空道:“悟空,这山比齐天岭还险恶许多,不知可能过得去?”悟空笑道:“师父说哪里话,俗语说得好,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哪有过不去的道理?” 唐僧听了,抖擞精神,扬鞭策马而进,上了高山。悟空细看这山,妖氛甚浓,但他一看便知,山中有熟人在此,心中暗喜道,我正要阻住唐僧试探如来之心,正好便有人来帮忙。 三人又向前行了几里,唐僧坐在马上打了个寒噤,道:“悟空,山风甚烈,歇歇再走吧。”悟空道:“师父,此处正是风口,行过此处再歇不迟。” 唐僧点点头,没行几步,忽然狂风大作,漫卷沙土碎石袭来,悟空叫一声:“不好!”只见这风只一过便息,面前现出三个巨妖拦住去路。 右侧那人哈哈一笑,叫道:“留下唐僧,饶尔等不死!”这巨妖,生就一副铁铸的金刚之躯,强横无匹,头顶两角如刀,眼如灯盏,可不正是牛魔王! 唐僧被牛魔王一喝,险些掉落鞍鞯,悟空迎上前道:“尔等妖魔,好大胆子,岂不知我等乃是去佛祖驾前求经的!” 左边那妖怪阴恻恻道:“一只毛猴也敢撒野,我来拿你!”说话的正是金翅大鹏,展翅飞来,张开铁钩般的巨爪,便来捉悟空。悟空亮起铁棍,和大鹏站在一处。 那边牛魔王也不闲着,奋蹄朝乌平蹬来,乌平见老牛力大无穷,不敢怠慢,忙化出本身来战,牛魔王一脚踏在乌平背壳上,震得脚心发麻,而乌平也被这一脚踩得头昏脑胀。 九灵元圣九头一摇,一只口衔住唐僧,一只口衔住白龙马,腾云便入了深山之中。乌平大急,叫道:“快救圣僧!” 悟空和大鹏激战正酣,二人虽未尽全力,但也打得有模有样,悟空那根铁棍沉重无比,大鹏敢接牛魔王一脚,也不敢硬抗悟空一棍。他只凭身法左闪右避,间或巨喙利爪疾风骤雨般袭来,悟空暗赞,单凭此身战力,不论法宝威力,大鹏已丝毫不弱于文殊普贤一流了。 乌平虽急,但牛魔王攻势如潮,他怎能有空暇救人,乌平打架向来以守势为主,牛魔王正好喜攻,他两个倒像是切磋练武,不像生死搏杀。倒是悟空和大鹏这一对假打的,更像性命相搏。 悟空边打边喝道:“还我师父来!” 大鹏笑道:“待我吃光了他,还你一副骨架入殓!” 悟空喝道:“乌平,快去请南海观音!”他这边买了一个破绽,叫大鹏一爪扣住腰眼,便被擒了去。乌平见悟空遭擒,更不敢恋战,使个土遁法逃了,牛魔王也不追,二人一同带着悟空回了洞中。 入洞之后,悟空见祝融、句芒、蓐收亦在,喜道:“莫非齐天岭都搬过来了?” 大鹏放下悟空笑道:“天翻地覆你都不知,齐天岭基业未动,这狮驼岭此时便是齐天岭前哨了!” 悟空想想道:“莫非要和西天开战了?” 牛魔王笑道:“去年那场仗打得甚是过瘾,可惜你没能赶得上。” “去年?”悟空忽然想起,刚过齐天岭时,东西值岁佛不辞而别,急匆匆往西面赶去,再没见他二人回来,莫非那次便是齐天岭打上了西天? 悟空道:“快说发生了何事?” 牛魔王于是将地藏拆了灵山大雄宝殿金顶,如来命西天诸佛出来擒他,又有后土出手相助,又有药师八佛布阵相阻,之后麒麟、大禹、后羿等人接连赶到,将西天打得落花流水,便连九灵元圣被吸入药师佛的药壶、麒麟断了小腿之事都娓娓道来。 悟空听得热血沸腾,这个地藏,真是敢作敢当,凭自己和谛听两个便敢杀上灵山,拆了大雄宝殿! 悟空虽未亲临其境,但从牛魔王口中亦可听出,这一战极为激烈,牵扯之广、交战双方地位之尊高更是前所未有,看来齐天岭和西天已是势成水火了。而三清和如来也自然不谐,这个如来,真隐隐成了天下之敌。 悟空道:“那金刚不坏佛和知客佛两个,可给他放回去了?” 牛魔王道:“齐天岭自然说话算话,早就放回去了。可笑的是,那个金刚不坏佛还不愿走呢,说什么一诺多少斤?” “一诺千金!”大鹏白了牛魔王一眼道。 “千斤也没多重,喊什么喊?”牛魔王喝道。 大鹏又瞪他一眼,转过身站在悟空旁边,似是以与牛魔王站在一起为耻。 悟空道:“你们真是大胆,刚惹了如来一肚子火气,又将唐僧擒来,这是要做什么?” 祝融道:“悟空,此事我只道不成,偏他几个胡闹,说要和你喝几日酒,回头便放你等西去。” 悟空笑道:“实不相瞒,我正要试探如来,看看他对取经究竟看的多重,正好此次多待几日。不过事先说好,西天若有人来,我是绝不会出手帮你们的。” 大鹏傲然道:“西天诸佛,只怕落不下这个面子来救唐僧,那几个菩萨,嘿嘿,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悟空默不作声,心道,如来若真为取经一事心焦,哪里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到时候只怕狮驼岭这几人还真不够瞧的。 九灵元圣待了半天也没说话,这时冒出一句来:“喝酒去!” 牛魔王第一个响应,哈哈笑道:“好,我老牛憋了几日了——”他忽地收敛笑容,问悟空道,“我家那娃娃哪里去了?” 悟空道:“被我送到地底下去了。” “哦?地底下有什么宝贝么?”牛魔王问。 悟空道:“也没什么,不过太阳真火而已。” 牛魔王咧开大嘴笑道:“你这叔叔当真不赖,我儿子最喜的便是火了。” 祝融嗔道:“既是喜火,你又偏不叫他拜我为师!” 牛魔王挠挠脑袋,道:“这个……我得称你一声前辈,我儿子若拜了你,我两个岂不是同辈了,太乱,太乱。”他又看了看悟空道:“我儿子师兄在此,你叫他来评个理!” 悟空骂道:“休要胡说,祝融是我姐姐,你敢和我论辈分!” 大鹏笑道:“这才是真的乱了套!” 他几个正闹成一团,忽有小妖进来报曰:“外面有个手拿净瓶的菩萨来了。”(未完待续) 三八四、唤阴阳 手拿净瓶的自然是观音菩萨,看不出乌平这只老龟脚程还不慢。 牛魔王立时不悦,怒道:“喝酒都喝不痛快!” 祝融起身道:“你们自去喝酒,我赶她走!”祝融早就想和观音较量一番,并非出于仇怨,而是女人间天生的敌意使然。 悟空阻住祝融道:“不妥。” 祝融道:“都是齐天岭一脉,有何不妥?” 悟空道:“非也,大哥、老牛和大鹏都是妖类,擒了唐僧尚能有其他借口,若你直接出去,如来必定以为是齐天岭故意挑事!”其实悟空想说的是,九灵元圣三个本事虽也不小,但在齐天岭却属第二辈的人物,惹出什么乱子尚有回旋之地,而祝融、句芒、蓐收三人可就不一样了,一言一行几可代表齐天岭所为。 祝融想了想道:“好吧,那便任由你们折腾去。” 悟空道:“观音神通广大,为以防万一,还是三位哥哥一同出去吧。” 九灵元圣居中,带着大鹏和牛魔王气势汹汹出了山洞,见观音正站立云头垂目向下看,身后跟着两只异兽,正是英招和泰逢。 大鹏见了,眉毛立时竖起,喝骂道:“你这两个废物,如何叛了齐天岭?” 英招与泰逢皆垂首不语,观音呵斥道:“大鹏,你为何捉了唐僧?” 大鹏道:“我爱捉便捉,爱放便放,你能奈我何?” 观音心中着实为难,若换做从前,只怕她二话不说便要施展神通大战一场,可日前隐隐听闻一件令她大为震撼之事,她如今已心乱如麻,此次乌平去请她来援,也是不得不来。 听大鹏恶语相向,观音不怒反笑,道:“齐天岭中人,只知背后做手脚,不知此次是麒麟的主意,还是大禹的把戏呢?” 九灵元圣听观音提及麒麟,忍不住道:“是我要吃唐僧肉,与旁人无干!堂堂菩萨,也妄自揣测,不怕损了你名声?” 牛魔王笑道:“莫胡说,佛教中人四大皆空,哪里有什么名声?” 观音面色一沉,喝道:“将这老牛给我擒了!” 英招与泰逢不敢迟疑,二人一起扑上来向牛魔王袭来,牛魔王骂道:“你两个大胆!”嘴上说着,身子却一点不慢,双拳挡住英招与泰逢攻击,又喝一声:“你两个齐上我也不惧!” 这边打将起来,九灵元圣化出九头狮猊模样,浮在半空,声如滚雷对观音道:“领教观音菩萨大能!” 观音菩萨心中一激灵,几百年不见九灵元圣,他修为精进如此之快,眼见已逼近混元后期了。观音抖出杨柳枝来,凝重道:“取你兵刃来!” 九灵元圣道:“我从不用兵刃。” 观音使余光一扫,牛魔王和英招泰逢两个越打越远,此时已到天上去了,大敌当前,她也不甚在意,杨柳枝化作一柄翠绿长鞭,朝九灵元圣绕来。 九灵元圣张口一吐,一个火球吐了出来,喷在长鞭上,他知道木能生火,火亦能燃木。哪知观音这杨柳鞭乃是自水中取出,直接穿过火球,毫无阻碍抽在九灵元圣身上。 刚绕一圈,九灵元圣最左首那颗头颅便将鞭梢咬住,观音向回一抽,这鞭子收了回来,将九灵元圣嘴角勒出一道血痕。 九灵元圣浑不在意,摇晃着脑袋朝观音飞来,九颗头颅一起张口,或吐烟雾,或吐黄砂,或吐毒火,或发惊天动地之声。观音身处其中,也觉处境不妙,原本就不稳的禅心竟有动摇的征兆,于是急忙后撤好远,喝一声:“慢着!” 见九灵元圣逼退观音,大鹏也暗暗咋舌,这可是堂堂正正的真本事,绝非靠什么法宝招式取胜,感叹九灵元圣天赋异禀的同时,也不由得起了好胜之心,寻个时机定要和他好好比试一番才好。 九灵元圣道:“菩萨还要如何?” 观音道:“我今日有事,不好与你缠斗,但尔等捉了唐僧,实在是引祸上身,听我一言,放他去取经为好。” 大鹏道:“无需菩萨指点,妖族行事,向来只凭一时喜好,没那许多深思熟虑。” 观音暗叹一口气,道:“好吧,那牛儿将英招泰逢引到哪里去了?” 大鹏笑道:“我哪里知道?” 观音起身四处去寻,九灵元圣也知阻不住观音,便任由她去了。观音四顾以往,只见三人又从东边打了过来,牛魔王以一敌二,尚不落下风,但观音一见便看得出,这三人打得也忒假了吧。不过她转念想想,英招和泰逢在齐天岭住了多年,和牛魔王多少有些感情,假打倒也是常情。 观音迎上去喝道:“走吧!” 哪知英招和泰逢对观音的话置若罔闻,仍和牛魔王不紧不慢过招,观音颇为不喜,默念起紧箍咒来,她这边刚一念起,英招泰逢便抱头痛呼,不过片刻,天上生龙活虎的两只神兽已到了地上打滚。 牛魔王看的一愣,喝问道:“你使得什么邪术?” 观音口中念咒,哪里有空闲搭理他,便在这时,九灵元圣和金翅大鹏疾风骤雨般攻上来,这两个联起手来,一个凝如山岳般可怖,一个形若风雷般迅疾,观音抵挡几下,不得已停了咒语,凝神以对。 牛魔王落在地上,拉起英招和泰逢,道:“没事乱跑什么,跟我回去!”说罢拉着两只神兽回了狮驼岭中。 观音看着心急,这一年有余,她带着英招泰逢做了许多大五行阵法之事,自己以为靠着两个箍儿,便可将这两只神兽牢牢掌控,因此行事也颇不避讳。英招泰逢若回了齐天岭,真如纵虎归山无异,齐天岭众人若知大五行之阵的奥妙,岂能不从中破坏?此事若再不成,如来焉能饶了自己? 可她心急亦是无用,九灵元圣和大鹏将她缠的死死,她这才发现,金翅大鹏修为竟不弱于九灵元圣,配合以魅影般的身法,比九灵元圣还棘手。 观音暗叹道,齐天岭这股势力算是长成了,非但麒麟、大禹一辈的难惹,便连子侄辈的都可独当一面。她越斗越觉凄凉,索性使个身法,跳出战圈,直回南海去了。 大鹏见二人逼走了观音菩萨,哈哈大笑,道:“观音菩萨,也不过如此!”九灵元圣道:“非也,观音今日委实有事,我见她有些心不在焉。” 大鹏哼一声道:“他见我厉害些,便八成气力都使在我身上,你自然压力大减。”他本要激激九灵元圣,哪知九灵元圣性情极稳,只道了句:“兄弟说的有理。” 大鹏讪讪无语,二人回了狮驼岭,悟空正围着英招和泰逢仔细观看,问道:“你二人真是自寻苦吃,没事去惹观音作甚?” 英招苦着脸道:“都是通风出的主意。”悟空暗道,通风也未必知道观音有几个箍儿,没准又是三清捣乱。 悟空道:“既是他出的主意,还是去找他解开这两个箍儿吧。” 话音刚落,洞外飘入一人来,轻若飘絮,可不正是通风,悟空一见通风,瞠目结舌道:“你,你怎来了?”唐僧便在狮驼岭中,通风可不比自己,他是已经觉醒的神猿,此番前来,究竟为何? 通风道:“我怎不能来?” 他行到英招和泰逢面前,施展法术将他两个箍儿中阵法解了,吸出细细两丝造化之阴来,自然只有悟空与他才能看得见。 悟空忙将通风拉过来,低声问道:“你不怕那个唐僧他——” 通风道:“实不相瞒,我亦不明就里,只是老师教我即刻来此,我不敢不来,哪里会想到你会在此?” 元始?这个时候,他教通风来狮驼岭作甚,若说只为英招泰逢而来,有些说不过去吧,那两个神兽虽也稀奇,但还入不得元始大天尊的法眼,通风此来,必然是为唐僧而来的。在这个时候,叫通风来见唐僧,是要唤醒阴阳神猿了吗? 通风道:“既然来了,想必便是此意。”他也无需直说,悟空自然心中明镜一般。 悟空问九灵元圣道:“大哥,你将唐僧安置在何处了?” 通风道:“无须问大哥,我自然知道。” 通风牵着悟空进了旁边一处洞中,狮驼岭中洞穴乃是大鹏几个费尽心机挖掘,内中错综复杂,真能将人绕晕。通风虽第一次来次,但天下阵法十之七八尽在他心,这小小的石洞岂能难得住他。 他只凭着与唐僧的感应前行,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洞穴中,白龙马正拴在洞口。这石洞宽敞的很,上有明珠嵌顶,装饰得华美异常,洞中间摆了一桌素斋,都是小妖们预备下的,显然九灵元圣知道唐僧非比常人,要好好招待才行。 唐僧却以为被妖怪捉了,哪能吃得下半口,他正在榻上心神不宁,却见悟空走入了洞中,身旁还站着一个额生白毛的小猴。 唐僧见了通风,原本清澈的双眼渐现迷茫,到了后来,一翻白眼,却晕了过去。 悟空心中一惊,道:“没事吧?” 通风摇摇头,道:“阴阳易醒,这事情对他冲击太大,晕过去也无妨。” 悟空暗道,如来千方百计不叫阴阳神猿和其他神猿见面,但这事又怎能防得住,如今唐僧行来,忆起前世来,自然对如来恨之入骨,取经之事恐怕就此终结了。(未完待续) 三八五、若逆我 却说观音菩萨离了狮驼岭,一路往南海赶来,直至今日,如来给她的三个箍儿尽都失去,且都落在齐天岭手里,心中怎一个郁闷了得。 不觉间,观音又想起半年之前,南海之上无声无息飘落一张字条,上写“玄奘即阴阳,托生造化,与杀之无异!” 可想而知,观音看到这张字条时的震撼,比当年生机断绝更为骇然。而心中对如来的恨意更是凭空升起,且有滔滔不绝之势。 想起这许多年来自己为取经大业的忙碌,为五行大阵的奔波,多少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来对自己如驱使家奴一般颐指气使…… 遥想当年,自己在天地间那是何等地位,上至天庭下至地府,有几人不仰视敬重,四大菩萨之首,便在西天也有一席之地。一切,都从那时开始…… 观音毁了那字条,足足在南海枯坐一月不出,初时她只是心中怨怒,时日久了,便渐渐冷静下来。 如来手下有无数人听他使唤,为何偏偏盯上自己?第一,自然是要利用自己在天下的影响,有自己坐镇,取经之事便可省他许多心思关注;第二,自己原本属弥勒阵营,这一计叫做釜底抽薪,此消彼长,对佛教内部平衡也有少许改变;第三,或许是杀鸡儆猴吧,文殊普贤等人若知此事,如何能不动心思……观音苦笑两声,不想自己却成了这样一个倒霉角色。 再仔细思量,这张字条又是谁送给自己的?自己生机断绝,乃是极为隐秘之事,这人能一语道出内幕,自然非等闲之辈,和如来作对的……是三清,玉帝,还是燃灯?恐怕还是三清的可能大些吧。 取经眼见快到了西天,却偏偏这时有人来策反观音,她还真不知如何抉择才好。观音对如来的心思,是既恨又惧,如来阴晴不定,似弱实强,她实在是看不穿。 观音想了许久,终于装作并无此事,她也知道,即便字条上所说为事实,她也不可能立刻便反出佛门去投奔谁谁谁,现在自己已是身属如来一系,那便依然如此,至于将来如何……唉,从这张字条便可隐隐看出,天地间恐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到时见风使舵便是。 观音正在路上,已能望见落伽山,忽见西天永住金刚驾云前来,观音心底一沉,自知是如来来唤她,难道失了三个箍儿这事被如来知道了? 果然永住金刚来在观音面前,道:“观世音菩萨,佛祖有请。”观音点点头,说的是“请”,无非还是呼来喝去。 到了灵山,如来面色不豫,直截了当问观音道:“那三个箍儿都被毁了?” 观音身躯一震:“被毁了?” 如来点了点头,道:“非止这三个箍儿,连悟空头顶的金环亦被破了,那金环如今只是个摆设而已,半点约束之力也没了。” 观音心中惊骇,那三个箍儿的作用她是知晓的,连她也看不出其中奥妙,不知如何才能破解,不想齐天岭竟有如此人物,难道又是麒麟、大禹等人出手了? 如来叹了一声,喃喃道:“元始居然敢插手这事,我倒小看了他。” 观音又是一惊,元始大天尊!他素来不问世事,怎也关心起取经来了,或者说,他关心的是造化神猿?观音道:“弟子实在不知,当年弟子使紧箍套住一只黑熊精,却被麒麟将黑熊精掳走,年前弟子又使紧箍和禁箍擒住英招、泰逢两只神兽,以供驱使,不想今日他两个起了反心,弟子被九灵元圣和金翅大鹏缠住,无法分心,这才……只是那三个箍如何到了元始大天尊手中?” 如来不答,道:“这三个箍儿虽厉害,使用起来却也有极大缺陷,也不知他们受了何人指点,竟能想出这个法子。” 观音道:“这人处心积虑阻碍佛门大业,真是可恨。” 如来道:“唐僧狮驼岭被擒,倒也无甚危险,你也无需去管,狮子大鹏绝不敢伤唐僧,迟早会放他西行。” 观音不明如来说的意思,只诺诺称是,如来道:“我再传你一篇口诀,唐僧若也有反意,不愿取经,你便诵起这篇口诀,管教他一步不停向西行来。” 观音忍不住问道:“唐僧身上也有箍儿?” 如来微笑道:“不是箍儿,你且记好了。”如来将这篇口诀传给观音,口诀也只数十字,但都是稀奇古怪文字,观音将其默记在心。 如来道:“那些不识时务的,若要逆我,我教天下人逆他。” 观音心中一凛,这话实在警示自己吗? 如来又道:“你且去吧。” 观音强作笑颜忍住心中忐忑和不悦,拜辞了如来。如来这一番话说的匆忙,观音当时也不及细想,现在回味起来,实在是句句暗藏深意。 如来若不说,自己还道那三个箍儿仍在黑熊精三人头上,却不知已被人暗中毁去,而悟空头上的金环,倒似和这三个箍儿是同源之物?元始大天尊自然不会将那几个箍儿当回事,必定是悟空头顶的金环才使得他老人家出手,悟空啊悟空,这只猴子当真不容小视,他和三清竟有如此密切关系,或者说,三清虽居于幕后,但对造化神猿之事却始终密切关注着。 如来说狮驼岭妖怪绝不敢伤唐僧,那三个箍儿又都在齐天岭被毁,这么说来,悟空和齐天岭中人自始至终都是站在一处的,只是齐天岭多次阻唐僧取经,悟空敢情都是假打,他做戏倒也真有一套。 如若是这样,狮驼岭之难,难保不是孙悟空出的主意,难道他真要不走了吗?他若不走,唐僧还走不走?一个灵明神猿,一个阴阳神猿,一个当年的龙树菩萨,一个前世的金蝉子,外人都和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则却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观音想到,如来之所以传自己这篇口诀,定是看出唐僧取经之心将有大变,这才未雨绸缪以备不测,而真到了这时,自己该不该念出这篇口诀呢? 再想到如来的那句“若要逆我,我叫天下人逆他”,观音直有不寒而栗的感觉,如来和蔼时如慈祥老者,但若发起脾气,一句冷冰冰的话便能教人如坠冰渊。罢了罢了,眼下还未翻脸,还是依照佛祖吩咐去做吧。 观音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己之前读的许多佛经玄妙法文,真到此刻,却半点派不上用场,便连自己这个人,都如无根浮萍一般,稍有风浪,便不知漂向何方了。 ………………………………………… 悟空和通风在一旁静静坐着,只待唐僧醒来。悟空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便是,唐僧若醒来,他知道自己是阴阳神猿,但仍是人身,会是如何反应,他能变回原来的猴身么? 他将心中疑问说与通风,通风道:“今世已定形了,如何能变回来?纵使阴阳醒来,他也仍是如今模样。” 悟空暗暗想到,唐僧生为人形,应是被如来施了秘法的缘故,但也与他自身亏了许多造化之精有关。自己前世也是龙树菩萨,但经玄女解救,将自己置于洞天福地九窍八孔石中,今世才得转世为猿。唐僧若不补许多造化之精,恐怕即便来世也难还本来面目。 悟空又问通风:“他几时能醒?” 通风摇摇头道:“阴阳神猿体质太弱,急不得。” 悟空道:“既是如此,你在此守着吧,我去寻英招和泰逢,问些事情。” 悟空来到主洞中,牛魔王见悟空出来,嚷嚷道:“藏哪里去了,快来喝酒!”悟空瞪他一眼,这当口许多大事等着做,还有心情喝酒? 悟空来在英招面前,道:“二位委屈了。” 英招知道悟空是麒麟的救星,对悟空颇多尊敬,道:“无妨,左右闲着无事。”悟空问道:“这一年有余,观音都做了何事?” 英招道:“都是寻人。观音教我俩如何辨别五行体质,教我们在四大部洲到处找寻。” 悟空点点头,果然还是在忙碌大五行灵血阵,于是又道:“那二十五人可都凑齐了?” 英招颇为惊异,问道:“凑齐了,只是……你怎知道大五行灵血阵。” 悟空笑道:“我早就知道,观音行事对你二人可有避讳?” 英招道:“观音仗着有厉害的咒法控制我俩,因此看管也不是甚严,这段日子来,我俩逃脱机会数不胜数,但若不知观音秘密,岂不白忙一遭。” 悟空又道:“那大阵布在何处了?” 英招露出为难神色,道:“我只知是南海之内,阵法在海底一座宫殿之中,具体方位么,我也从未去过,故而不知。” 泰逢插一句道:“我两个也有心去寻,但南海浩渺,实在找不到。” 悟空暗道,十有八九便在那座自在宫中了。他想了想,南海自在宫只有自己和通风去过,若要去毁了那阵法,自己是绝不能抛头露面的,通风对阵法甚是精通,又认识路,他去再好不过,只是唐僧未醒,不知将有何变故,此事还是暂且搁下吧。 悟空对英招道:“倒也不急——”忽然耳边传来通风传音:“他醒了!”(未完待续) 三八六、不自在 悟空脚不沾地,一路不知穿透了多少道石壁,直着便冲入了那间石室。 只见唐僧骗腿随意坐在床上,也没什么高僧风范,身上袈裟不知何时脱去,仅留一件中衣。令悟空惊讶的是,唐僧并未如他想象般呼天喊地、悲戚忧伤,而是谈笑风生和通风闲聊起来。 见悟空闯进来,唐僧摆摆手道:“悟空来了,坐。” 悟空一脸错愕,看看通风,又看看唐僧,不知说什么才好。 通风笑道:“你怎么了?” 悟空传音道:“这个……你确定他是阴阳神猿?” 通风道:“这岂会有错?阴阳性情便是这样,哦,你还没记起呢。” 便是这样?这性情也实在豁达的有些过头了吧,简直没心没肺。 只听唐僧道:“通风,你说有人害我七神猿,是怎样害的?” 通风道:“我无需和你多说,不过几日,你自己便会记起来。” 唐僧点点头,又对悟空道:“悟空,他说我是造化阴阳神猿,你信不信?” 悟空点点头,道:“我早就知道了。” 唐僧哼一声道:“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和我说?” 悟空被一种强烈的错位感冲击,现在这个唐僧似嗔似怒,和之前沉稳持重的言谈举止大为相反,悟空不时提醒自己,这是性格使然,性格使然。 唐僧沉默了一会,悟空和通风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心中是何样心思,但看唐僧眼帘垂下,面色渐渐变差,小声道:“我要先睡会儿,好不?” 通风与悟空传音道:“他身子太弱,还是多歇息歇息才好。” 悟空点点头,看了看通风,又看了看唐僧,七只神猿,唯有阴阳神猿尚为人形,还真是别扭。一路西行过来,唐僧多少次露天而睡,悟空对他睡姿早已熟悉不过,而眼前的唐僧,却蜷成一团,双手抱膝,形如一只小猴。 悟空看得一阵莫名心疼,也不加犹豫,便从怀中掏出那个玉盒来,丢在唐僧身边,拉着通风出了洞。 悟空对通风道:“我给他一颗蟠桃,应恢复得快些吧。” 通风道:“那是自然的,不过吃了蟠桃,造化入体,不知他此番要睡多久能醒。” 悟空道:“无妨,我在此守着他,你却还有件大事要做。” 通风道:“什么事?” 悟空将大五行灵血阵一事与通风说了,道:“这阵法是如来叫观音布置的,虽不知此阵究竟何用,但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将他拆了,如何?” 通风道:“这阵法真有穿梭天宇之妙,只是极难凑齐所需之人。” 悟空忽地记起,九头虫也曾说过,大五行灵血阵有穿梭天宇之妙用,看来所言非虚。而他又想起,九头虫原来曾是孽摇九凤,后来被一个道人点化,传他灵智、神通,这才能到太乙金仙修为。这个大五行灵血阵,便是那道人教他如此做的。 悟空初时以为这个道人和抢夺造化炉的道人是同一人,但得知了抢造化炉的是燃灯之后,他立刻否定了原来的念头。 就目前看来,燃灯和大五行灵血阵毫无关联,即便是他,他又怎能将九头虫和此事尽数转交给如来?因此,点化九头虫的道人和如来应是始终站在一条线上的才对,悟空甚至猜到,或许如来也曾做道人装扮混迹于天地间呢。 悟空对通风道:“此阵法现在南海自在宫中,你可还记得?” 通风道:“若自在宫仍在那处,自然能寻得到,只是观音本领非凡,我却是敌不过的。” 悟空道:“我岂能教你独自去犯险,你去只为破阵,打打杀杀的事,自然有人去做。”他掂量掂量人选,九灵元圣是如来要擒的人物,不可犯险,大鹏惯于空中打斗,水下功夫还差上许多,牛魔王有辟水金睛兽,正好去做此事。祝融身为火神,自然入不得南海了,句芒和蓐收倒是去的。 悟空又道:“叫木神、金神和老牛陪你前去,如何?” 通风道:“如此胜过观音自然不在话下了。” 悟空将那三个招来,将此事一说,牛魔王挠挠脑袋道:“我那辟水金睛兽不在此处,被我存在通天河了。” 悟空喜道:“那岂不正好,你去南海,从通天河绕一下也不愿,带覆海蛟一同前去,也是极大助力。” 牛魔王道:“好,和老四也许久不见了。” 大鹏那边许多不痛快,道:“为何我不能去?” 悟空笑道:“三哥,你水里本事如何?” 大鹏道:“我虽不喜入水,但在上面望风放哨,做个接应总不会误事。” 悟空想想道:“三哥言之有理,那你便在海上接应,西方若有来援,务必要组他一阵,若情势紧急,直接去齐天岭求援即可。” 大鹏点头道:“理当如此。” 众人即刻启程,悟空估摸他几个前去,捣毁一个阵法应能万无一失,纵有两个观音也拦他们不住的。他再琢磨琢磨这个大五行灵血阵,穿梭天宇?是要出这方天地么?此事若也是上一会元如来计划的一部分,那必定是要脱出此天地间了。管他要做甚,只搅了他便是!悟空也懒得多想,总觉与如来作对便没错,他唯恐唐僧醒来,便又往那间石室行来。 ………………………… 却说句芒、蓐收带着牛魔王、通风、大鹏直往通天河行来,覆海蛟正在此地无所事事操练水军,见众人浩浩荡荡行来,喜不自胜迎上去道:“可是要去打架?” 牛魔王道:“我那辟水金睛兽在何处?” 覆海蛟不答反问道:“可是要去水里打架?” 牛魔王笑道:“这不是来请你了,快将我坐骑寻来,再不骑骑都将老子忘了!” 自地藏带头在西天灵山闹了一场之后,齐天岭威名更胜从前。这六人也不隐藏行迹,便在云中穿行而来,一路上不知惊动了几多土地山神,急匆匆去往天庭报信。 片刻工夫,便到南海,通风在前引路,凭记忆寻到“自在宫”所在之处,道:“谁先入水?” 牛魔王心急,驾着辟水金睛兽便钻入浪涛之中,覆海蛟喝道:“勿要莽撞!” 他将覆海鞭抖出来,挥鞭一指,万顷碧波便辟出一条道路来,句芒赞道:“好本事!”覆海蛟笑道:“也只这点本事了。” 众人沿此道路鱼贯而入,蓐收手持双钺行在最前,一路行到海底,正见一座宫殿高耸,正是众人要找的“自在宫”。 牛魔王此时已将宫门撞开,自在宫中奔出许多天仙地仙,一个个不知所措站在门内向外看。有一个胆子大些,似是宫中主事的,喝道:“汝等何人,敢闯菩萨禁地!” 牛魔王左顾右望,好像与他无关似的,问道:“观音菩萨在不在?” 那人一愣,这个牛头莽夫是来砸场的还是来寻人呢,他却不知该如何答才好,这是蓐收几人鱼贯而入,进了宫门。 有那省事的看出这几人来意不善,急喝道:“快给菩萨、仙翁传讯!” 齐天岭一众自然不去理这群寻常角色,通风行在前面,气势十足往殿内闯去,有几个不知趣的拦在路前,句芒略施法术将那几人捆了丢在一旁,再无人敢来拦阻。 自在宫范围极大,但有西海夜光壁高悬宫门,照的比白昼还明亮几分,通风看宫内并无险恶阵法,展开身法四处寻觅,句芒和蓐收知道通风乃是造化神猿,他两个寸步不离左右。 便在此时,只听牛魔王哈哈大笑,道:“南极仙翁,你来此作甚?” 南极仙翁站在宫门,看着面前齐天岭这些煞星,心中连连叫苦。这“自在宫”乃是他和观音菩萨一同建起的,原本想暗中建个基业,笼络些人手,做大势力,将来无论佛道孰胜,这也算是跻身的筹码了。 自在宫中有隐秘的传讯方法,这边一摇铃,便可传至落伽山与长洲紫府宫中,南极仙翁便是听到警讯才来援救的。 海面之上,正撞见金翅大鹏,南极仙翁也未多想,只虚晃一招便入了水。心道,稍后观音菩萨便会来此,凭我两个,也算难逢敌手的了。 入宫一看,这五人俱都相识,不说句芒蓐收本领胜过自己,单就覆海蛟一个,在海中便可以一敌万,南极仙翁暗道一声“坏了”,面上却笑容可掬,问道:“几位来此有何贵干?” 南极仙翁既来,隐隐便有对峙之势,牛魔王道:“这宫殿可是你的?” 南极仙翁笑道:“天下皆知,这自在宫乃是观音菩萨的,我与观音菩萨是多年至交,今日前来访友,不想正遇见众位——” “哈哈哈……”放声大笑的正是牛魔王,“天下有几人知道自在宫的,你去寻观音菩萨,不去落伽山,反来这里,这可有些说不通了吧?” 覆海蛟冷冷道:“管你探亲还是访友,这档子事你若要管,便留下,不管,那便改日再看你的菩萨朋友!” 南极仙翁面色渐渐难看起来,牛魔王、覆海蛟这些小辈对他丝毫不客气,哼,果然妖族不懂礼数,只是此时人在矮檐下,只得虚与委蛇。 南极仙翁道:“天下事,总逃不过一个道理,这门也毁了——” “什么道理?”覆海蛟喝道,“自在宫中的明珠,难道不是自西海哄骗来的?” 待会要和朋友出去吃饭,但现在外面下大雨,悬而未决,如果不出去就接着写。(未完待续) 三八七、阵已破 覆海蛟虽居北海,但他手下水族众多,四海中诸事大大小小也知道许多。四海龙宫皆有夜光壁,唯西海黯然无光,今日到了自在宫一看,这岂不正是西海那颗夜光壁? 南极仙翁却吓了一跳,问道:“你怎知道?” 覆海蛟道:“天下尽知,尔等还充糊涂么?” 南极仙翁隐隐觉得,观音似是趟入了一潭浑水当中,西海夜光壁可是玉帝钦赐,这事若传出去,实在失却体面。 又见齐天岭众妖咄咄逼人,闯到自在宫中也不知有何图谋,据说西天佛老都难夺其锋芒,自己更是惹不起的。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是来寻观音的,自己何苦树敌? 想到此处,南极仙翁呵呵笑道:“老朽未曾去过四海,自然不知这明珠来历,若真是自西海骗来的,当有大罗天玉皇大帝来管,也与老朽无干。菩萨既然不在,我便去别处再寻,告辞。” 南极仙翁退得极快,说完这番话,身影已出了大门,只听外面一人笑吟吟道:“仙翁是来寻我的么。” 说话的正是观音菩萨,南极仙翁心意,她已大体知晓,观音向来不齿南极仙翁为人,与他结盟也只一时权宜之计,二人住所甚近,也好有个照应。故而南极仙翁见难则退,早在观音意料之中,但今日齐天岭来了许多人,观音一人可应付不来,岂能让南极仙翁这么便走脱了? 观音款步进了宫门,南极仙翁面上毫无尴尬之色,跟进来道:“既然菩萨来了,那便正好,这许多客人不请自来,菩萨是主人,总该招待一下。” 观音进来,看看句芒、蓐收两个,便知道今日若要力战,绝对讨不到好处,便道:“几位远道而来,想必是有事吧。” 句芒见菩萨大敌当前,不惊不怒,不禁暗赞观音心静如水,他却不知,观音自见了如来之后,心中始终忐忑不安,总觉自己处在了岌岌可危的境地,此时已是心乱如麻,对齐天岭众人袭入自在宫一事却并不在意了。 自在宫中唯有两样见不得人的东西,一个是西海的夜光壁,另一个便是大五行灵血阵,观音还不知齐天岭这些人是为何而来,她也懒得绕弯,直截了当便问了。 句芒道:“英招泰逢已回了齐天岭,菩萨问这个,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观音“哦”了一声,原来是为大五行灵血阵来的,大五行灵血阵乃是如来交代给观音的一件大事,若被人破了,如来定要迁怒自己,即使如此,今日不战是不行了。 观音想到如来,说不出的一阵心烦,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是痛苦,哪比得上自己独自逍遥。想着想着,观音竟有了一个连自己都心底生寒的想法——脱出佛门!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如来岂容自己轻易叛出,自己若真走到那一步,天下虽大,恐怕却无自己容身之地。 观音道:“齐天岭管得也忒多了!” 句芒道:“天下事自当天下人管。” 观音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今日一战难免。”她转头对南极仙翁道,“长生大帝,你何去何从?” 南极仙翁此时略有犯难,但他见观音表情平静,一幅浑若无事的模样,一咬牙道:“南海岂容旁人来犯,我自当与菩萨共御外敌!” 观音道:“好!” 只见观音白衣飘飘,原地打个转,化作琉璃观音法相,手中捧着一个一尺高的琉璃炉,对句芒道:“素闻木神御木神通天下无双,观世音领教。” 那边蓐收亦按捺不住,站在句芒身前道:“废话少说,我来战你!” 观音微微一笑:“哪个都是一样的。”她法相再变,手中琉璃炉已变作一个小小鱼篮,右手又多了一根钓竿,金丝下坠着一个亮晶晶的钩子,锋芒耀眼。 南极仙翁对句芒呵呵笑道:“既然木神闲了下来,老朽领教几招。” 句芒面不更色,缓缓将长生树取了出来,道:“请。” 南极仙翁看见句芒手中的长生树,贪婪神色溢于言表,他端起玉鸠拐杖,遥遥一点,鸠首吐出数道青藤,朝句芒缠了过来。 句芒微微点头,南极仙翁也颇谙长生之道,木系长生术,讲究连绵不绝生生不息,单看这青藤去势,南极仙翁能坐在六御的位子上,确实有些真材实料。 句芒默念法决,手中长生术也变作一根青藤,缠向玉鸠拐杖。鸠首青藤毫无阻碍缠在句芒身上,句芒也不在意,一切木系法术于他而言,都只是瞬忽可解。青藤法术之源,都在那根玉鸠拐杖上,但制住这根拐杖,一切自破。 长生术绕在玉鸠拐杖上,南极仙翁心中暗喜,青藤质软,拐杖质硬,自己若能将这青藤夺过来,于自己修炼长生之术大有裨益。二人刚一交手,变成较力之势,却出乎许多人意料。 牛魔王喝一声道:“又不是打擂,一起上啊!” 通风使个眼色,叫牛魔王上去缠住观音,覆海蛟却抢在前面,覆海鞭一搅,自在宫中数百修士立时站不住脚,修为略低的直接扑倒在地,覆海鞭如灵蛇游动,直朝南极仙翁背后袭来。 观音与蓐收对峙片刻,蓐收挥钺攻了上来,观音将竹篮抛出,半空中化出万千道竹影,蓐收以不变应万变,扎扎实实一招一式使开,竹影遇上钺锋,顿时化作无形。竹也属木,金能克木,金神发威,自然所向披靡。 观音那一招本就是虚招,只为阻住金神,她右手钓竿一抛,那钓钩不偏不倚正钩在覆海鞭上,再向回一拉,覆海鞭被这钓钩一拽,顿时偏了方向,从南极仙翁身旁穿过,却朝句芒刺来。覆海蛟匆忙回收,索性不使兵刃,化出真身来,一只数十丈的巨蛟张牙舞爪扑向观音。 蓐收眉头微皱,他岂能落下以二敌一之名,便停了攻势。观音头也不回,钓竿再一抖,那钓钩便刺在覆海蛟身上,直透鳞甲,渗出鲜血来。覆海蛟一声大叫,巨爪挥下,要将观音按在下面。 牛魔王连连摇头,道:“老四这脾气,不好!” 观音左手入怀,掏出净瓶来,直接朝覆海蛟砸去,这净瓶也不知盛了几海之水,覆海蛟当日在通天河旁根本拿都拿不动,这一下若是砸正,后果不堪设想。 金神见情势危急,右手一轮,一只短钺飞出去,正好将净瓶拦住,“当”的一声巨响,观音脸色一变,收回净瓶仔细观看,瓶身上微现米粒大一个磕痕。 覆海蛟巨爪落下,观音身子滴溜溜一转,已腾在半空中,喝道:“以多打少吗?” 覆海蛟化回人身,将身上钓钩硬生生拔了下去,颇为不忿,牛魔王道:“老四,你还不是她对手。” 覆海蛟一声怒吼,喝道:“我拆了你这自在宫!”他舞起覆海鞭来,整座自在宫内如同开了锅一般,惊涛怒浪掀起,顷刻间便塌了许多房屋。 观音要来阻住覆海蛟,却被蓐收拦住去路,只得小心应对。覆海蛟纵起身法,将好端端一座自在宫拆得七零八落,通风始终未曾闲着,这里轮不到他出手,他只跟着覆海蛟一路行来,当一座铁铸的大屋被翻了个底朝天,通风喜道:“便是这里了!” 他落了下去,只见这座铁屋无门无窗,封得严严实实。通风挥起利爪,左右开弓,只十余下,便硬生生挖出一个大洞来。 纵身跃入,顿觉腥气扑鼻,这座铁屋内也不知盛了多少鲜血。 通风又凿开几个洞孔,这才看清,屋内或躺或卧,正好二十五个男子,均有几个头颅破裂,显然是方才铁屋颠倒时摔死的。活着的那些,也个个不省人事。 通风再仔细看去,铁屋顶上刻着一座大阵,其上遍布扭曲的凹槽,仍有淋漓鲜血向下滴淌。他这才明白,现在的铁屋之顶,原本应是地面才对,原本鲜血在其中流动,以供阵法运行,现在被覆海蛟一折腾,这阵法已是毁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通风将那几具死尸拎了出来,一共七八具尸身,皆回天无力。通风跃了出来,将这几具尸身鲜血放干,这才放下心来。非是他生性残忍,而是因为,大五行灵血阵要想运行,必要五行之人鲜血才行,现在他自根上断了鲜血来源,若要再建起此阵,至少也要花费许多年去寻找。 观音远远看的清楚,但无奈蓐收厉害之极,任凭自己使什么神通法术,都奈何他不得。观音见大五行灵血阵就此毁了,暗叹口气道,这实在非自己之力所能挽回,只是不知佛祖如何降罪。 那边句芒与南极仙翁较力也早出了结果,南极仙翁只道刚能胜柔,却不料句芒这根青藤上真力源源不绝,竟有愈来愈强之势。 他修为本就弱于句芒,手中那根玉鸠拐杖渐渐便握不住了,南极仙翁暗念几句法咒,忽见缠在句芒身上那几根青藤,竟凭空生出无数毒刺来,贯入句芒身体。 句芒一声闷哼,身上青藤尽数脱落,喝道:“天下之木,属我所有!”他见南极仙翁歹毒,再不留手,长生鞭抖起落下,重重一鞭,将南极仙翁抽了一个跟斗。(未完待续) 三八八、与尔桃 南极仙翁诡计未曾得逞,心中已是一惊,待到被句芒一招击倒在地,心中惊骇更胜过身上疼痛,原来句芒要胜自己,与探囊取物无异,自己竭尽全力费尽心机,原来只是徒增笑料耳。 句芒接连又是两鞭,喝道:“长生之道,岂是夺来的?”堂堂一个长生大帝,被木神句芒训斥得如同孩童一般,只抱头护住要害,连躲闪都无能。 观音冷眼旁观,如同不管己事一般。句芒抽了三鞭,心中之气稍减。通风破了大五行灵血阵,回来对句芒道:“木神,那阵已破了。” 句芒点点头,对牛魔王道:“将阵中人都带回去吧,留在此地,性命难保。”牛魔王答应一声,前去解救。 观音冷冷道:“木神真是仁慈。” 句芒回道:“比不得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 观音道:“此阵既破,汝等心愿得遂,还在我自在宫作甚?” 覆海蛟道:“我龙族至宝,自然还应物归原主的。” 观音似是极为疲惫的样子,摆摆手道:“都拿去吧。” 覆海鞭使银鞭一卷,将自在宫门上夜光壁取了下来,道:“走了!” 他又使覆海鞭开出一条道路来,齐天岭众人挟威而去。 观音看着自在宫残垣断壁,黑漆漆的显得甚是颓败丑陋,她使法力喝道:“大家都散了吧!”一众修士如获大赦,各自逃命去了。 南极仙翁自地上爬起,他受了句芒三鞭,直觉体内真气受滞,不知那鞭上有什么玄妙,但他略施法力,便将外伤掩盖过去。来在观音身旁,南极仙翁道:“齐天岭妖焰嚣张至此,菩萨何不去禀告佛老?” 观音淡淡道:“罢了,终是旁人之物,空忙碌而已。” 说完,观音飘然而起,也不理南极仙翁,出水自回落伽山去了。 南极仙翁见偌大一个废墟中,只余自己一人,摇头叹道:“可惜了数百修士,便这么散了。” …………………………………………………… 却说悟空,自众人离去后,便来到石室之中来看顾唐僧 唐僧依然蜷卧如故,那个玉盒放在身旁,未曾动过,悟空凝视着唐僧,遥想他受如来操控的十世轮回,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之前读《西游记》,只道唐僧是个啰嗦、固执的寻常和尚,到了这个世界才知,原来唐僧才是最身不由己之人。但愿此次醒来,能教他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吧!不管是唐僧和孙悟空的宿命纠缠,还是造化神猿的血脉相连,我都不容你再受旁人操纵。 悟空暗暗发誓,打开玉盒,将溢出芬芳香气的最后一颗蟠桃取了出来。 忽见唐僧身子一动,便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盯在那颗蟠桃之上,看这情形,若不是闭着嘴巴,涎水都要流了下来。 悟空将蟠桃递了过去,道:“给你的。” 唐僧似是不敢相信,也不伸手去接,问道:“给我?真是给我的?” 悟空点了点头,道:“说给你,便给你。” 唐僧看了看蟠桃,又看了看悟空,忽然道:“你是灵明!” 悟空大喜,道:“对,是我!” 唐僧却摇了摇头,道:“你给我,我不能吃。” 悟空诧异道:“为何?” 唐僧道:“我还欠你一颗蟠桃呢!” 悟空一阵迷糊,这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何时给过你蟠桃吃? 唐僧接着道:“你或许忘了,我却记起了。当年在蟠桃树上,我们七个去寻桃子吃,你眼最尖,一会便寻到两个,只我一个也没有,你便给了我一颗。” 悟空知道,唐僧睡了一会,却记起了当年天地初开之时,自己给他一颗蟠桃,他竟然还记得这事! 悟空道:“我给你蟠桃,岂不是天经地义,但吃便是了,有什么欠不欠的。” 唐僧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此生已是废人一般,吃了也是无用,唉,还是给你才对。” 悟空暗道,这蟠桃岂是让你增加修为的?乃是要增加你的造化之精,无论于今生还是来世,都大有好处。 悟空也不与唐僧争论,一把捉住唐僧,掰开他嘴巴,便硬将这颗蟠桃塞了进去。唐僧只是肉体凡胎,自然毫无还手之力,便这么将这颗造化蟠桃连皮肉带桃核一股脑咽了进去。 蟠桃一旦入口,唐僧便将嘴巴紧闭起来,唯恐流出一滴汁液,辜负了悟空一番好心。终于将这颗蟠桃咽了下去,唐僧苦笑道:“你敢对为师动粗?” 悟空一怔,哈哈笑道:“还为师呢,难道你还想去西天取经吗?” 唐僧想了想,喃喃道:“我知道自己本来面目,自然再不会往西行一步,只是……如来又怎能善罢甘休?”他说完这句话,一歪头又睡了过去。 悟空看着唐僧,一阵无语,只好等候唐僧醒来。左右无事,悟空所幸施展开观魂之术,仔细查看唐僧三魂七魄。 这一看去,悟空欣喜异常,蟠桃之力果然最适合造化之身,唐僧三魂七魄中造化之精已比先前增多了少许,而那颗蟠桃仍在缓慢释放着造化之力。或许等这颗蟠桃造化耗尽,唐僧就该醒来了吧。 他正想着,只听唐僧迷迷糊糊道:“九环锡杖,九环锡杖……” “咦?”唐僧念叨九环锡杖做什么,悟空往门外一望,九环锡杖正斜倚在门旁,便道:“锡杖在呢。” 唐僧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昏昏睡沉,这一觉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悟空但觉外面有声响,然后通风便飞了进来。 悟空问道:“那事可成了?” 通风点点头,道:“阵法已彻底破了。再要建起,千难万难。” 悟空道:“为何如此说?” 通风道:“大五行体质的二十五人,除了死于非命的,都被带了回来,再要搜罗这二十五人,怕是要耗千百年才行。” 悟空点点头,道:“便是要绝了如来念头。” 通风道:“自在宫毁了,西海夜光壁也着覆海蛟送了回去,此番才叫物归原主。” 悟空还未答话,只听白龙马“吸溜溜”一声长嘶,将二人吓了一跳,悟空笑道:“却忘了他也在此。” 白龙马身子一抖,化成人身,道:“多谢师兄,多谢这位前辈相助。” 悟空惊诧道:“你怎化回人身了?” 玉龙道:“方才听大师兄和师父说不去取经了,我再为马身也无甚用处。” 悟空一阵汗颜,白龙马随唐僧取经日久,他竟没将白龙马当做玉龙看待,只当他是一匹寻常马匹,方才和唐僧说话,都被白龙马听了去。什么自己与齐天岭暗中勾结,什么造化一脉,什么灵明神猿……白龙马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些端倪来。这可如何是好? 玉龙道:“师兄,我虽也去取经,但并非我心向佛,这都是祖龙吩咐我去灵山卧底,今日之事,我虽偶然听了,但我也知事体兹大,绝不会泄露半字。” 悟空点点头,小玉龙这番话他大半是相信的,但自己和玉龙相处时日虽久,却未有过深交,如来手段诡异难测,还是要多防范些才行。 悟空看看唐僧睡得仍沉,心里思忖,那件事拖了许久,既然已不去取经,与如来撕破脸皮是早晚之事,此时正合去做。 于是悟空对通风道:“你在此看着,我上天走一遭。” 悟空带白龙马离了狮驼岭,直奔三十六天北天门而来。 紫霄宫门之前,二人落定身形,龟蛇二将迎上来,喜道:“大圣来了。”悟空答礼道:“真武大帝可在宫中?” 龟将道:“大帝早有吩咐,旁人要通报才得入内,唯有大圣来了,直接入殿便可。” 悟空笑道:“紫霄宫真是会做人,是不是谁来了都这般说话?” 龟将忙道:“岂敢岂敢,绝非虚言。” 悟空带着玉龙直入大殿,真武见悟空来了,面露喜色,道:“悟空怎有空暇了?” 悟空道:“非止今日有了空暇,今后怕是日日闲着呢。” 玉龙见了真武,退了几步,行了大礼,真武道:“西海玉龙,你不是随唐僧取经去了,怎敢还回了人身?” 玉龙战战兢兢不敢答话,悟空笑道:“此事容我慢慢讲来,大帝先给小玉龙安排个去处。” 真武点点头,唤出座下五龙之一,将玉龙带入后殿去了。 悟空道:“齐天岭与灵山一战,大帝可曾知晓?” 真武道:“如此大事,我岂能不知?” 悟空道:“大帝如何看待?” 真武道:“此事……我和紫薇讨论数次,道教恬淡,佛教阴鸷,若不是地藏王菩萨出世,还不知要拖到哪年哪月,弄不好便无疾而终了。” 悟空想想道:“这便是说,地藏王此次有功了?” 真武哈哈笑道:“我天性好战,自然是这么想,非止地藏功劳不小,齐天岭也是起了大用处才对。” 悟空道:“齐天岭众人,好斗者多,善谋者寡,不过俗话说的好,一力降十会。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只一路打过去,便现原形。” 真武站起身来,道:“来我内室详谈。” 悟空跟着真武进了内室,他才发现,这里和老君葫芦,燃灯之定光殿大致相仿,都是时光流缓的构造。唉,光阴易逝,岂容我待,谁道神仙不惜时啊!(未完待续) 三八九、造化动 真武内室,能入者不过寥寥数人,悟空步入其中,发现屋内一个好大的书橱,其上道经佛典密密匝匝,令人叹为观止。 悟空笑道:“若知龙神处也有这许多经,何苦跑去西天?” 真武道:“玄奘西行,若说只为取经,实乃笑谈尔。” 悟空点点头,道:“管他为何,总之是不去了。” 真武惊道:“什么?不去了?” 悟空道:“正是,唐僧已知道自己阴阳神猿身份,也自知被如来操控十世,他对西天之恨深似东海,再不愿往西行半步了。” 真武坐到榻上,沉思片刻道:“阴阳神猿便是唐僧,我亦有耳闻,只是取经行至大半,若真止步不前,功亏一篑的未必便是如来。” 悟空道:“龙神想法与我一般无二,取经一事,颇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行到尽头,恐怕难知如来真正目的。” 真武点点头:“好个偏向虎山行,不想你早早便有这般智慧,由此看来,许多事看似不合常理,其实亦有你从中斡旋。” 悟空道:“龙神谬赞了,以我猜测,若无人指点,唐僧恐怕还不知自己便是阴阳神猿,此事是三清故意而为之。” “哦?为何如此断定?” 悟空道:“龙神有所不知,齐天岭通风,其实乃是通风神猿,这恐怕瞒不过你。” 真武道:“这我自然知道,只是你乃七神猿之首,万千奥秘,只怕都在你身上,故此其余几个都不太关心罢了。” 悟空道:“那龙神可知道,通风神猿乃是元始大天尊之徒?” 真武微微诧异,道:“这我却不知了。” 悟空道:“此番点醒唐僧之人,便是通风神猿,试想若无元始天尊指点,他怎敢冒昧行事?” 真武恍然大悟,道:“你猜得不错,既是元始大天尊所为,定然不会错了。” 悟空问道:“什么不会错,你是说大天尊从不会错?” 真武摇头笑道:“天下哪有不犯错之人,但大天尊自然知道取经事关重大,若非发现了什么,他怎会贸然阻止。” 悟空喃喃道:“看来还需去当面问问才行。” 真武道:“实不相瞒,我也想知道大天尊到底发现了什么,或许他已堪破如来心中所想,故此才叫通风如此行事。” 悟空不由得一阵激动,元始天尊真的看穿了吗?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奔赴清微天去问上一问,但此次来紫霄宫,还有两件事要做,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悟空道:“曾闻龙神与麒麟伯父一样,曾被凤凰相柳追杀,盖因体内被人动了手脚,可有此事。” 真武点点头,道:“确有此事,之前只如跗骨之蛆,扰我半生,近年凤凰相柳销声匿迹,我也不甚在意了。” 悟空道:“既是外物,还是除了的好。” 真武道:“那便有劳了。”真武伸出手臂,将脉门大大方方交给悟空,悟空伸手去探,稍一触及,便啧啧称奇。真武体内造化与麒麟更不相同, 麒麟丹田内中造化如同星点,散布各处,极为精纯,真武的造化却像是一条条游龙在体内腾跃,并无一时稍歇。 悟空轻车熟路,知道那丝灰色造化定是附着在这许多造化当中,于是逐条寻找开来,这一找便找了一刻钟,悟空才终于寻见,他将这一点灰色造化吸出,真武大喜道:“果然造化神猿了得,我这几万年也不知试了多少法子都未能见效。” 悟空道:“龙神谬赞了,此乃天赋,不敢居功。” 真武道:“莫要谦逊,你助我一次,岂能白白求你?”真武从怀里取出一颗白玉珠子来,对悟空道:“这其中有我对宇宙之感悟,虽未大成,总能胜过你现在,你拿去吧。” 悟空急忙退却,道:“如此微功怎敢受禄,龙神客气了!”真武道:“岂不闻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不是我自夸,许多变化神通各有所长,燃灯教给你的却也并非天下第一。” 悟空听到这里,真有些动了心,真武自然不会哄自己,这些变化术若真能胜过天罡三十六变,那可真是世上至宝了。 真武见悟空犹豫,一把将这颗玉珠塞进悟空手中,道:“此物本欲传给我族中晚辈,奈何个个不争气,你便拿去用吧!” 悟空问道:“这……我用过后,这玉珠莫不是废了?” 真武道:“并非如此,这玉珠其实与玉简同理,用它千百遍也丝毫无损。” 悟空这才放心,于是暗暗盘算,不管真武同意与否,自己都要将这玉珠给覆海蛟看看。 悟空收好玉珠,又对真武道:“龙神,覆海蛟已将夜光壁夺了回来,此时怕已送回西海了。” 真武眉毛挑起,道:“覆海蛟不是观音对手,他如何夺回来的?” 悟空于是将齐天岭一众毁了自在宫、破了大五行灵血阵一事大致说了,真武呵呵笑道:“观音贪心不足,当年敢收下西海夜光壁,我便知她必有今日。只是我怎好欺负晚辈,汝等出手正合我心意。” 悟空道:“自在宫既毁,观音日子定是不好过了,那阵法想必重要之至,如来岂会饶她?” 真武想想道:“如来深谙御人之道,恐怕不会如你所料。”悟空暗暗想,自己求老君策反观音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丝毫不见动静呢? 真武道:“悟空,可是着急去清微天了?” 悟空道:“还有一事,我在狮驼岭和阴阳神猿提及取经,话中许多隐秘被玉龙三太子听见。此事关系重大,我又不能为难他,故此将他带来紫霄宫,请龙神帮我拿个主意。” 真武听了,自然知道悟空用意。悟空为防万一,比要给小玉龙找个好去处,但若放在齐天岭,还有软禁之嫌,未免于龙神面上不太好看,天底下还真没有比紫霄宫更适合小玉龙的地方了。 真武哈哈大笑道:“悟空啊,你行事也太过周全了,小玉龙能在我紫霄宫住下,也算他一场造化。” 悟空道:“一路西行不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真武沉吟道:“真的不去取经了?” 悟空一怔,道:“若说不去,心里却空落落的,还是听听元始大天尊如何说才好。” 真武道:“走!我陪你前去。” 二人说走便走,离了紫霄宫,悟空远望大罗天上楼宇亭台,依然一派繁华景象,情不自禁道:“此番风景,还能几年?” 真武道:“为何如此说?” 悟空问道:“玉帝与王母近日可有动作?” 真武摇头道:“那两个不问世事,不理朝政,便如睡着了一般。” 悟空道:“凡人之苦,可有人管?” 真武笑道:“凡人自有凡人苦,仙人自有仙人烦,世上众生,哪个容易?” 悟空道:“非也,仙人多欲,故而烦恼甚多,凡人往往温饱难求,又岂能相提并论?” 真武道:“登一步,看一步而已。” 正说着,已到了清微天上,门前道童见真武与悟空齐来,匆忙进宫禀报,少时,便又出来将二人请了进去。 进了玉清宫,元始天尊正在当中端坐,悟空惊讶地看见,旁边坐着的却不是灵宝道尊与太上老君,而是九天玄女、地藏王菩萨和谛听三个。 真武也是大为吃惊,这三个人物怎聚在此处了,他还未来得及与这几位打招呼,老君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笑盈盈拉着真武便往后殿走。悟空依稀听到老君对真武说:“造化之事,你我插不上嘴……” 悟空看着面前这几位,心中涌起莫名感动来,造化一脉,终是同气连枝,玄女三个能来到清微天上,便说明前事不值一提,今后只齐心协力对抗如来便是了。 悟空依次见过了,元始天尊道:“悟空坐吧。” 悟空道:“晚辈……” 玄女道:“什么长辈晚辈的,都是一样。”悟空明白玄女说的意思,若按辈分来排,悟空自然是晚辈,但此际殿中人皆是造化一脉,天下造化,不分高低,又何必分座次。 想到此处,悟空不由得释然,便随意寻个地方坐了。 元始天尊道:“悟空此来,可是要问我,为何教通风点醒唐僧?” 悟空道:“正是为此而来。” 元始天尊道:“此事我也犹豫再三,便在日前,我忽觉盘古造化之精涌动……” “什么!”悟空大惊,盘古造化之精!当年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自己便占了其中三份,这造化之精若涌动起来,可真是非同小可。元始天尊既然在此时提起,此事必定和取经大有关系。 元始接着道:“我得盘古大神眷顾,得了他一丝造化之精,以我凡俗之身,忝居于造化一脉,这丝造化之精于我修为并未有多少助力,只是地底深处,盘古造化之精稍有异动,我便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地藏王接着道:“我亦是如此,便从取经那一日起,我便有所感应,但也从未如近日明显。”玄女笑道:“大家都是一样,时至今日,如来要做什么,便真相大白了吧。” 悟空想想道:“难道如来是要靠我与阴阳神猿取经之事,引出盘古造化之精来?”(未完待续) 三九零、造化心 悟空这一发问,除谛听仍伏在地上闭目假寐之外,其余三人都微微点头。 悟空苦笑一声,道:“此事确是匪夷所思,有许多不明之处。” 玄女道:“有何不解,但问无妨。” 悟空道:“盘古造化之精,在哪里?”他又抬头看了看元始天尊,又问道,“大天尊身上这一丝造化之精,又是如何得来的?” 元始天尊笑笑道:“说起这造化之精的得来,只是当年一次偶然。我和两师弟闲来无事,便论起天高地厚,其实我三人修为也只称圣而已,自然难触天顶。故此得出结论,便是,天有无限之高,无人能及,现在想起,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玄女插一句问道:“你这话说的,难道现在你便知道天有多高了吗?”世上能如此不客气和元始天尊说话的人,恐怕也只有玄女自己了。 元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我不知,但我却知道,这天并非无限,而是罡风甚烈,无法触及罢了。” 玄女一怔,笑而不语,元始所说,与她心中所想一致。 元始接着道:“上了天后,我三个又要入地。这荒唐事,在上一会元时我们就曾做过,只是那时尚没有此会元的修为,此次壮志踌躇,即使探不到地底,也必能有些收获。” “这一次,足足花费了五日五夜,也不知探了有多深,按我估算,总不下千万丈了。” 悟空忍不住问道:“仍未见底?” 元始道:“无底,但我三个却再无法深入了。” 这岂不是自相矛盾?悟空问道:“为何?” 元始道:“我三人功法同源,有一门神通能三人同使,论起入地来,不是自夸,旁人恐怕难以比得上。但就在那一刻,却被一股磅礴气势挡住,再难行进一寸。” 悟空道:“是盘古!” 元始点点头,道:“正是盘古!” 悟空紧接着便问:“盘古……他究竟是死是活?” 元始还未答,玄女道了句:“装死。” 元始一怔,然后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装死。” “装死?”悟空甚是不解,以盘古之能,独占三分造化之精,还需要装死? 玄女道:“自然是装死,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盘古曾与他们四个交谈过。 元始接着道:“那股气势闻所未闻般强大,我三人顿时骇然,还以为如来藏在地底,炼成了我三个不知道的神通,心道此番吾命休矣。” 悟空不由得暗暗发笑,三清也有过这般糗时,世人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吧? “只听盘古道,‘地与天同,下去也是无用,给你一丝造化,去吧!’”元始道。 何曾听过盘古开口,悟空仔细琢磨这句话,后面几句都还明白,只这句“地与天同”难以理解。什么叫地与天同?当年盘古开天,一斧分清混沌,轻者上浮,浊者下沉,地又怎能和天一样? 他以目相询元始天尊,元始摇了摇头,也是不甚明了。 玄女道:“悟空,天下没有无解的难题,我虽为造化之目,却非先天造化,故而难窥此天地全貌。我创出《玄空法秘诀》来,便是要借你灵明双目,看透这一切!” 悟空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连玄女都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吗?但玄女既然说了,无论成败,自己都要去试一试的,眼下还是要将心中许多疑团解开。 悟空道:“好吧,既然元始大天尊深入地底,才见盘古,看来盘古造化之精是藏于极深之处。那么,我和阴阳神猿只在地面上走这么一遭,为何就能牵引盘古造化之精涌动?” 元始叹了口气,道:“盘古造化之精涌动,并非我一人才感应得到,造化之视、听、判这不都到此了么?” 他转向悟空,问道:“听说你曾去幽冥地府请教地藏,专学魂魄之奥妙?” 悟空点点头,道:“确有此事!” 元始问道:“学完之后,可自阴阳神猿身上看出了什么?” 悟空一怔,他想了想便知,元始早已了然于胸,并非是问他,而是以此法子告诉他答案。悟空道:“阴阳神猿造化之精,不知被如来用什么手段,几至荡然无存!” 元始道:“这便对了,如来这个局不知布了多少年,终于被我等看出端倪来了。” 悟空也隐隐明白了,原来如来要唐僧转世十余次,并非只是为了阴阳神猿造化之精,亦非心理阴暗刻意要折磨神猿,而是要刻意将阴阳神猿造化之精掏空。然后……再让阴阳神猿在西行路上走这么一遭,盘古造化之精便有了动静? 悟空虽然有了思路,但仍是似懂非懂,问道:“我两个只在路上走这么一遭,为何便能牵动地底不知多深的造化之精?如来又怎知道盘古造化之精所在之处,以他此际修为,根本不可能到达三清去过的至深之地底吧?” 地藏此时开了口,道:“我身为造化之判,当有资格为你解疑。造化一脉,其实非止七神猿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盘古和鲲鹏与尔等亦无区别。盘古至仁至厚,故能身化大地,他若知造化一脉亏了造化之精,宁可自己损些,也要想法补足。这便是我之愚见。” 玄女接着道:“上一会元时,众人只闻盘古之名,不知盘古之存在,此会元中,盘古先使造化之精结出蟠桃树,又赋予元始造化之精,更赐我等造化视听判三身,已与以往大不相同了。此次造化之精异动,却不可以常理论之。” 地藏道:“或有不同,然天下事以常理为基,若无常理,何来变理?” 谛听忽抬起头来,张口道:“都不错,莫吵。” 元始亦忍俊不禁,道:“谛听可听到什么?” 谛听又道:“都不错,莫吵!” 元始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说话。 地藏和谛听传音几句,也忍不住笑道:“他说的,便是他听到的。盘古刚才说‘都不错,莫吵!’” 都不错!看来地藏和玄女说的都有道理,或许此盘古如地藏所说,不忍见造化一脉受如来欺凌,或者如玄女所说,另有想法。 平心而论,悟空还是更倾向地藏多些,不止因为地藏久居地下,深知“地势坤”之理,更因为鲲鹏曾经说过“我之神通与尔等又大有不同,鲲鹏吞吸,万里虚空。我若变化一次,方圆万里之物俱被我吞吸,转为造化所用,万千生灵,岂不尽遭荼毒?” 盘古本领更胜鲲鹏,既然如此,盘古假造化之精与旁人,借此与如来相抗,恐怕也是因自身不可妄动,动则生灵遭殃!此乃真造化之心也! 悟空道:“如来打得好如意算盘,居然打起盘古造化之精的主意来了,即便此计得逞,他便真有本事吞得下么?” 元始道:“天庭**金仙,佛门三千诸佛虎视眈眈,即便不能尽数得之,至少也能得了大半。” 悟空这才想起,天庭玉帝王母之行为,也是秉承如来心意,这个如来竟在天下人面前演了一场佛道相争的大戏,说到底,全是为了造化之精而已。 说到这时,悟空想起一事,道:“大天尊,佛门地狱之事,若告知玉帝王母,能否叫二者自戕?” 元始天尊摇摇头道:“此时我何尝不曾想过。玉帝王母不知此如来既是彼如来,他两个是真将治世之尊看作对手的,但若涉及佛门地狱之事,只恐如来片言只语,便可道出王母玉帝来历,到了那时,非但我等不能坐收渔利,反而教他两个联起手来,更是不妙!” 悟空想想,元始所说未尝没有道理,会元之初,玉帝王母还是两个孩童而已,恐怕连如来名字都不知道。但如来又岂能没有法子操控他两个?若真教佛道两门大动干戈,只怕还未触及佛门地狱根基,天下庶民却倒了大霉。 悟空道:“说到此处,我终于明白,为何要教唐僧在此时醒来,诸位是唯恐唐僧再不醒,盘古造化之精便将寻路出来,教如来有了可乘之机,是也不是?” 玄女道:“正是!” 悟空道:“凭诸位修为,难道阻不住如来,挡不住释门诸佛吗?”他和这几人说话也无需客气,便直截了当地问。 元始道:“问得好,那个坐在灵山大雄宝殿的如来,自然不是我等对手,西天诸佛,只一个药师佛与毗卢尸佛还勉强算作对手,其余皆不值一提。” 悟空笑道:“或许是我看简单了,既然强攻都能取胜,为何还要费许多周折呢?” 玄女道:“你漏算了一个人。” “哦?是谁?” 玄女道:“自然是泥犁菩萨了!” 悟空道:“泥犁菩萨?据闻他只在佛门地狱中才厉害,出了那里,只和后土大致相仿,又有何惧?” 玄女道:“你可知道他为何在佛门地狱中才厉害?” 悟空自然摇头,玄女道:“只因他练的本事,都是在造化之精中才有用的!” 不是我偷懒,一是事情越来越多,身体也不好,现在每天都锻炼恢复;二是到了后期,势必越写越慢,挖坑可以大刀阔斧,填坑必要谨慎小心,不想草率完本将来后悔,大家见谅吧。(未完待续) 三九一、子非鱼 哦!原来如此! 当日悟空和燃灯说起后土和泥犁大战一事,燃灯只道二人之战是在泥犁界中,泥犁才占了好大便宜。却不知燃灯非造化之身,自然不知造化之事,此事他却猜错了。 经玄女这么一说,悟空才知,原来泥犁竟然是在造化之精中炼成的神通!寻常仙人都只炼造化,便觉十分了不得了,不想泥犁竟有如此异想天开的想法,居然从造化之精中炼出了一身本领。 悟空道:“这不是正好,他在造化之精中炼出的本事,难以在地面上施展,就放他出来便能如何?” 玄女看看悟空,道:“恐其借盘古造化之精遁出!” 悟空大惊,原来还有这个手段! 如来自身修为不够,也不知因此吃了多少亏,若此次元始等人坐视不理,只怕盘古造化之精即将逸出,而泥犁菩萨在佛门地狱中行踪诡秘,浸淫于造化之精炼制手段多年,还不知将有什么更大yin谋等着呢。或许盘古造化之精亦可直接被导入佛门地狱中也未可知,到了那时,泥犁菩萨修为誓将突飞猛进,更是无人能制了。 怪不得元始、玄女等人有通天修为,也不与如来正面为敌,泥犁菩萨、如来第三身,听上去这两个都是逆天的存在啊。 上至盘古鲲鹏、下至元始玄女,隐隐都成了幕后推手,而站在最前台的,却是悟空和唐僧两只造化神猿。悟空不觉暗自揶揄,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悟空问道:“而今我等止步不前,如来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他若用强,又如何是好?” 玄女道:“你还未明白?只盘古造化之精不动,泥犁菩萨出世可能便小了许多,凭西天那点能量,怎敢用强?” 悟空道:“眼见取经之路行过大半,如来岂能善罢甘休,他若明抢还好办,最怕的是暗箭难防。” 地藏道:“你既有这个担忧,今日起,我便寸步不离你和阴阳神猿左右。” 悟空闻之大喜,有地藏和谛听这两个现成的保镖,自己还担忧什么?悟空道:“如此有劳了,只是我等此时在狮驼岭驻扎是否妥当,回齐天岭如何?” 元始摇头道:“暂留在狮驼岭不动为好,看看如来有何动静。” 玄女道:“两相观望,看谁先沉不住气。” 悟空道:“那定然是他了!” 众人又说了几句,终于决定守株待兔,如悟空所言,最着急的定是如来。元始道:“我与玄女也要做件大事。” 悟空问道:“什么事?” 元始道:“盘古造化不稳,总不是好事,我两个要去探探,若能知道盘古心中真实所想,那是再好不过了。” 悟空看了看谛听,道:“何必费那个功夫,谛听不是能听见——” 地藏笑道:“他能听见,也要盘古想说才能听见,总比不得当面问的坐实。” 悟空点了点头,这倒也算一件大事,看盘古前后姿态,他对如来所知甚多,若真肯说出来,对日后行事大有帮助。 地藏道:“你出来也甚久了吧,你我就此回狮驼岭如何?” 悟空道:“敢不从命?” 二人一兽辞了玄女与元始天尊,出清微天下界而来。悟空笑道:“原本我与真武一同前来,却将他抛开自己走了。” 地藏不答,反道:“回狮驼岭,我助你修炼吧!” 悟空先是一喜,又觉得地藏说这话实在突然,便问道:“为何?” 地藏道:“你未来清微天时,我三人就在商量,如何能使你早日成圣。灵明成圣,想必与如今大为不同。” 悟空又何尝不想,听地藏这么一说,自己修为提升的实在是有些慢了,但他想想元始之语,便道:“大天尊曾说,自混元巅峰到成圣这段路,必要慢慢自己走过,才能体悟得更多。” 地藏缓缓道:“说的不错,但……情势紧迫,不得不用些手段了。” 说着话,二人已到了狮驼岭中,悟空引地藏进了洞中,众人见了地藏,皆瞠目结舌。那日在灵山之上,地藏手持善恶杖所向披靡之神威,实在对牛魔王、大鹏等人冲击不小,不想悟空竟能请动这般人物来此坐镇。 悟空知道地藏喜静,他草草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便领地藏进了一个无人的石室之中。这石室与唐僧所住的石室仅数丈之隔,若有动静,瞬息可至。 谛听进了石室便自顾自卧倒,悟空忍不住问道:“谛听神兽整日伏在地上,他是有多少觉要睡?” 地藏道:“他哪里要睡觉,谛听谛听,整日聆听便是他的修炼法门。” 悟空啧啧称奇,这般修炼手段倒是闻所未闻。 地藏环顾这座石室一周,伸手一拢,虚空中便现出一个水罩来——不,不是水罩,而是内外气体流转不同,看起来像两个空间。地藏对悟空道:“进去!” 悟空知道地藏要助自己修炼,便毫不迟疑进了这个空间之内,耳边响起地藏的声音,道:“此中廿载一日,每隔十年,我将宇道之体悟传你一次,你且慢慢领会便是。” 二十年一日!悟空不由得心中震撼,地藏只随手一挥,便可构造出如此厉害的空间来,这本事只怕无几人能做到吧。地藏此举只怕耗费许多法力,自己可不能辜负他才是。 悟空静静坐下,一切不想,只觉地藏传来一丝神念,直入自己脑海之中。悟空慢慢体悟地藏这道神念,如同在暗夜中看到了一丝微光,欣喜若狂,原来入圣要从这里开始!他收拢心神,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之中…… ………………………………………… 观音离了已成废墟的自在宫海底,心中升腾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按常理论,无论自在宫与大五行灵血阵都耗费她许多心血,今日一朝倾塌,观音虽稍有心痛之感,却不如心中如释重负来的更强烈一些。明知如来将会重责,观音却也没有了许多惧怕,或者这事便是天意吧! 再想起那个诡异的字条,观音更是一丝负疚也没有,平心而论,她为如来做的够多了。她甚至有些期待,自己还有没有可能重投门庭?如果那个字条的主人是三清…… 不觉间到了落伽山,观音居上下望,落伽山依旧如往日一般静美。龙女站在莲花池前观鱼,木吒在后山竹林与哪吒闲坐,空中仍有二十四诸天巡视……这是我的家啊,观音掩去面上失落,换上永恒不变的微笑面容,落在了莲花池旁龙女身畔。 龙女见观音来了,也只微微侧身一望,便接着观鱼。 观音道:“游来游去,总出不了这池子,有什么好看呢?” 龙女头也不回,喃喃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刚一说完,她忽觉不妥,忙对观音道:“龙女一时失神,菩萨勿怪。” 观音摆摆手,道:“我岂会怪你,你这句话……是自何处看到的?” 龙女语声低了下来,静静道:“是龙树说过的。” “龙树,龙树……”观音念叨了几遍,道,“这话说的,妙啊!” 二人对立片刻,观音收回飘远的目光,问道:“你当年离了龙神,愿随我来南海,可曾后悔过?” 龙女不解道:“为何后悔?” 观音又道:“他日若我普陀落伽山成不可容身之所,你又何去何从?” 龙女见观音表情严肃,勉强笑道:“菩萨说笑了,哪里会有那么一日?” 观音道:“你虽名为我侍女,其实这天地间,唯我二人能相互排遣些寂寞,却和姐妹也没甚么分别的,我方才所说,并不是虚言。” 龙女道:“菩萨既然知我,可曾见我在意过什么?” 观音点点头,道:“好吧,看来,是我在意太多了。” 观音缓缓步回莲台,目光不经意又瞥了一眼池中之鱼,心中自问,不知我能否脱出这一池之水呢? 便在此时,观音神色一凛,凌空飞起向西方迎去,只见阿傩尊者驾云前来,见了观音先施一礼,道:“观世音菩萨,佛祖托我来传个话。” 观音还礼道:“尊者但讲无妨。” 阿傩道:“这第一句便是,唯我佛门净土,方有自在花开。” 观音面不更色,心中却泛起波澜,原来自在宫一事如来早就知道,他始终未曾警示自己,自然是有把握将自己牢牢掌控住。这句话不用过多解释,便是劝观音收心的,观音仿佛听到如来在耳边道:“自在宫一事,我不怪你,今后可莫要再妄动杂念了。” 观音道:“我记下了,第二句呢?” 阿傩道:“第二句是,取经之事不可误,半月之内促阴阳!” 听完这一句,观音心中大惊。促阴阳……如来知道那张字条!那便说明,如来知道自己已知唐僧便是阴阳神猿一事,也知道自己对他的恨意了?若是如此,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观音强自镇定,向西方施了一礼,道:“弟子谨记!” 阿傩见观音自称弟子,急忙闪在一旁不敢受此称呼,他虽不知如来此语何意,但见观音神色有变,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回去定要和佛祖一字一句详报。 观音施过了礼,问道:“第三句呢?”(未完待续) 三九二、白玉珠 阿傩道:“这倒是件喜事了,第三句便是,再入灵山,你即成佛!” 观音面上一喜,道:“多谢尊者!” 阿傩双手合十,与观音客气几句,便转回灵山去了。 观音望着阿傩背影渐行渐远,玉面俏容蒙上了一层阴霾。这三句话,细究起来,其实一句比一句阴狠。第一句还则罢了,无非叫自己一心侍奉佛门;第二句却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你观世音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我如来佛祖的!只是观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如来是如何知道那张字条存在的呢? 第三句最令观音胆寒,成佛?灵山诸佛观音见得多了,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张口闭口都是佛经法典,实在索然无味到了极点,自己若也成佛,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这个成佛,也说不好是如来对自己的拉拢还是恐吓了,或许在他眼中,每一个释门中人都是愿意成佛的吧,但这点如来却真看错了!我观音菩萨,偏偏不愿成佛! 但是,眼下便有一件大事等着自己去做。“半月之内促阴阳”,如果唐僧真的不走了,便要使出那个法子了吗?如来传给自己的那个法决,一旦念出,唐僧便真的能继续西行?难道如来将唐僧操纵成一具木偶傀儡了吗? 半月之后,自己是按照如来指使行事,还是另想他法,再谋生路? 观音此时大为犯难,身子伫立在落伽山附近海上久久不动,海风强劲,将她白色裙袂吹得猎猎作响…… ……………………………… 悟空身处狮驼岭中,不知人间岁月更迭,自己已沉浸在地藏送他的那一缕神念当中。 这缕神念里,蕴含的是地藏自混元金仙巅峰跨至混元至圣的所有感悟,悟空也不知思量了多久,才渐渐摸索到了一点苗头。 原来在此天地之间,无论是人是兽,凡有九窍皆可成仙,其中有许多玄妙之处。 所谓九窍,乃是两眼、两鼻孔、两耳、口、下身水道与谷道也。 有经云∶天气下降,气流于地;地气上升,气腾于天。天地交而生化万物,反而推论,人便是秉天地阴阳之气而生。是以人之形身,应天地之日月、星辰、山川、溪谷等等。 而人之九窍,上三窍如眼鼻耳皆为偶数,下三窍口、水道、谷道皆为奇数。奇偶之间,又称为人中,此非巧合,有根有据也。 又有五脏皆与九窍相连,肝开窍于目、心开窍于舌、脾开窍于口、肺开窍于鼻、肾开窍于耳及前后阴等等。五脏之中,肺、心、肝为阴中之阳,故而开窍皆偶,脾、肾为阴中之至阴,而开窍皆奇,此天地炉锤之妙用也! 盖因九窍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交互,上下和平,水随气而营运于外,是天地交而九窍通也。若阴阳不和,则九窍闭塞,水道不行,则形气消索矣。 而修仙者既与天地同根,本身便自称宇宙。常人生不过百年时光,自然难以发觉人之身体竟有如此大的玄机。 修仙者要练的,便是发现自身的奥秘,终其一生,要与天地宇宙息息相通,方为大乘! 常有仙人傲然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便是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自信能与天地共长久。因此修真养性,练得乃是性命双修。先天元神、后天识神、五脏六腑、八脉九窍……皆是自身这个小宇宙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混元金仙和混元至圣,分为仙途中两个极为重要的境界,如果说混元金仙是懵懵懂懂知道了自己身体的奥秘,那么混元至圣便是看清了自己,并且将自己的身体向着一个小宇宙的目标进行改造。 悟空想通了这点,终于明白为何有人能自创一界了,原来一入混元至圣境界,首要学会的便是“宇”的奥妙,也便是空间之秘密。悟透了这个,想要自行建立一界,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他再回忆自己在如来掌心中的那场经历,如来以混元金仙的修为强行造出一界来,虽有强大的经验和阅历作为辅佐,但终因修为不够——或者说尚未达到创造一界的条件——而露出了破绽,被悟空逃脱! 而无论是燃灯所创的斜月三星洞或三清共建的三界,都比如来掌中之界不知稳定了多少倍,看来不入混元至圣,对空间的理解确是难以达到创界要求。 说归说,悟空虽想通了这个道理,但想和做绝对是两回事,地藏成圣不知几多年头,所感所悟岂能一刻参透? 悟空便在这地藏为他辟出的空间内冥思苦想,直到将地藏所传体悟得再透彻不过,却也没有太多进境。悟空不禁自问,是自己太笨了吗?他却不知道,凡人修道,必要先知其理,然后再经年累月打坐熬磨,方可如滴水渗岩般慢慢领会。悟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过程,自然心急。 便在此时,他心思一动,想起了真武给自己的那颗白玉珠子。 真武曾说,这颗白玉珠子内有他对宇宙之感悟。咦,地藏王菩萨传给自己的也只是“宇道”,并未涉及到宙合之事,真武难道跨过了“宇”之界限? 不!不可能的,连元始天尊也未超越混元至圣,真武又怎可能。悟空神念入怀,落在那颗白玉珠子上,神识探入,但觉一股庞大的气息笼罩过来。 这股气息威势惊人但又驳杂无序,悟空仔细甄别,驳杂是因真武修炼所走的道路和寻常人大为不同。原来真武龙神是万鳞之长,他所走过的修炼道路和其他拥九窍者大为不同,既有自天地自然的传承,亦有自己后天的顿悟。 悟空看到这里,头脑中蹦出一个想法来,五类之王,是天地认定的吗,为何要分做这五类,又有何依据存在呢?他也知道,此事即便直接去问祖龙,十有八九也没有答案,大致便答一句“天生如此”罢了。 但悟空身份特殊,凡事都要深究下去,他旁的不看,专看祖龙自天地自然传承的这股力量,这其中,既有神通又有功法,什么炼体之道、淬麟之法、砺牙磨爪、行云弄雨……这哪里是什么天地传承,分明便是旁人教的! 悟空心想,自己虽不知麒麟、凤凰如何,但料想大致也和龙神大同小异。说白了就是,他们所谓的天赋神通,乃是由旁人传给他们的! 这个人……纵使悟空想象力非凡,也难以估量他的存在了。五类之王自上个会元便存在,所以从理论上来讲,传他们神通的这个人每个会元都应存在才对。再回想起和玄女的对话,两会元天地同,那么,五类之王也和燃灯一样,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燃灯是天地生,真的就是如此吗,会不会也和五类之王一样,也是旁人造就出来的呢?既然其他四类都是指定人选,为何蠃类之王又时常更替,人类和其他四类又有何不同呢? 悟空只道真武这白玉珠子内只是修行感悟,不想一进来便遇到好大一个疑团,他强将心中疑问按捺下来,定了定神,开始深究真武对宇宙之悟。 地藏为悟空创出此界来,是要他在此静心修炼,悟空若胡思乱想,岂不枉费了地藏的好心?悟空终于心无旁骛,钻研起白玉珠子中的奥妙来。 也不知耗了多久时光,悟空将内中功法神通大致浏览一遍,许多功法因体质所限,并非他能学会的。但一些龙族的变化之术倒真如真武所说,的确可与燃灯所传的三十六变各占胜场,而这些神通,都是祖龙传承神通中的内容。悟空又仔细遴选一遍,拣出了三门最实用的。 第一个功法叫做行云弄雨,这神通和三十六变中的呼风唤雨大致相仿。那一日在燃灯定光殿中,悟空说自己学会了“呼风唤雨”,却被燃灯讪笑,看了行云弄雨后,悟空才知,自己所学不过皮毛而已,真正的行云弄雨术施展开来,真可叫天地变色。换个说法便是,云能换天雨能灭世!第二个功法叫做假死重生,这个倒是和三十六变中起死回生差不离。也是悟空未曾练会的一式神通。第三个功法叫做颠倒乾坤,这一式神通和三十六变中斡旋造化、颠倒阴阳都有些类似,却又大同小异。 悟空记下了这三式神通,越来越肯定,传给真武神通这人,和燃灯定然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真武神通之中,许多与三十六变触类旁通,悟空自然如获至宝,如痴如醉地在里面修炼起来。这枚白玉珠子就如同一个宝库,悟空只粗粗浏览一遍,心中所得比地藏给他的那缕神念还要多上十倍不止。 只因真武制作这白玉珠子,乃是随心随性,就好比一个人由浅至深的修道历程,内中所含虽比不得地藏的深奥,但强就强在有了来龙去脉,悟空能看得懂。 地藏为提高悟空修为,自然也不遗余力,但他从未有过授徒经历,他给的那缕神念,说的不客气一点,只是一个圣人拿出的修炼结果,纵使悟空有天赋聪慧,也难以一时间琢磨明白。(未完待续) 三九三、死念生 通风守在唐僧身旁,看着他悠悠醒转过来。唐僧睁开眼睛,看见通风关切目光,再回想起睡前之事,露出又惊又喜神色。 通风道:“你可好些了?” 唐僧点点头:“好的不能再好!” 通风笑道:“这是什么话,总要更好才行。” 唐僧摇摇头,道:“悟空给了我一颗蟠桃,我吃了这蟠桃后记起许多往事。” “往事?你指的是什么?” 唐僧道:“我轮回十余世,大半时光都是在一座高塔之顶渡过。” “高塔之顶?那座塔在哪里,又是什么塔?”通风也听出唐僧弦外之音,这座塔既然用来囚禁阴阳神猿,必定有不可说的隐秘存在。 唐僧道:“那座塔,是灵山上最高的佛塔,塔名浮屠。” 通风道:“浮屠塔?这个却从未听说过。” 唐僧道:“此塔是灵山禁地,无几人能进去的。我在那座塔顶,不知住了几多年头,一世一世过来,只觉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自身体中一点点流逝,终于到了这一世,我转成凡人。” 通风感同身受,心中也十分难过,问道:“你前世是如来二弟子金蝉子,却又因何遭贬转生东土?” 唐僧忧伤道:“金蝉子这一世,与之前相比,还算难得的自由,至少不用被禁锢于那片方寸之地了。” 唐僧看着通风,苦笑道:“世人皆道我轻慢佛法,于如来座前大放厥词,你用心想想,我岂会做那般傻事?” 通风身躯微震,凡知取经之事的,都只道金蝉子因轻慢佛法被如来贬至东土,而通风身为造化神猿,却比别人多了一层想法。他知道唐僧身份后,却认为是唐僧记起自己阴阳神猿身份来,自然对如来恨之入骨,所谓以下犯上,其实乃是前仇。听唐僧这般一说,通风知道,这其中必定还有隐情。 唐僧接着道:“我清楚记得那一日,便在如来座前,我脑中忽地开启了一道缝隙,有许多匪夷所思的记忆涌了上来,当时我还不知所措。现在想想,那时应是我醒来的征兆。” 通风问道:“之后呢?” 唐僧道:“我当时一时蒙住,不知如何是好,但也知此事恐怕事关重大,便故作镇定要掩饰过去,不教旁人看得见。” “哪知就在我初醒的那一瞬间,我看见如来座前那朵金婆罗花闪过一道异样光芒,然后如来便含笑将它拈了起来。” “我那时心中便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仿佛自己站在了生死关头。” 通风插一句道:“你那时可知自己本来面目?” 唐僧道:“自然不知,那些记忆碎片乱七八糟,还没容得我将其串联起来,如来便骤起发难!” 通风急问道:“难道是——” 唐僧点点头,道:“自然是他,我怎会那么傻,在大庭广众之前和如来叫板,岂不是嫌自己活得长了?” 通风本要戏侃一句:七神猿中便数你最怕死,但还是没能说出来,只默然点了点头。 唐僧道:“我之后所言所行,其实与我并无半点关系,那时全身都不是自己的,也不知如来施了什么邪法。” 通风道:“我明白了,你醒来如来便立刻知道,那他只怕在等着这一刻呢,贬你去东土,是他心中早就布下的一个局,不然又为何偏偏在上一世将你从那浮屠塔中放出来。” 唐僧道:“便是如此!” 通风道:“那你可知道如来为何非要你去取经?” 唐僧摇摇头,然后恨恨道:“我虽不知内情,但他要做什么,我总不能教他如愿的!” 通风想了想,不解道:“我仍不明白,如来是用什么法子知道你将醒的,造化之事,只造化一脉清楚,如来既非盘古鲲鹏,又非造化神猿,这个……” 唐僧道:“此事我也想了好久,隐隐觉得,奥妙应在那朵金婆罗花上。” “哦?那是什么东西?”通风问道。 “金婆罗花,其实乃优昙花异种,《法华文句》中说道:优昙花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现则金轮王出。”唐僧道。 通风笑道:“你说起经文来,我自然半句不懂,但你是阴阳神猿,金轮王出,和你有何干系?” 唐僧道:“金轮王乃是转轮圣王的三十二法相之一,转轮圣王乃是自开天辟地以来的王中最尊,万王之王,万佛之佛。” 通风摇头道:“无稽之谈,论起这天地,还有谁能比我七神猿知道的更清楚么,我从来就未曾听过有什么转轮圣王。” 唐僧面上隐现忧色,道:“七神猿虽是混沌所生,但我等自生下来始,便入了一个大局,时时刻刻为人操控,你可有同样感触?” 通风一怔,唐僧说的乃是实话,他不得不承认,便问道:“你是说,七神猿是在被人利用?” 唐僧道:“这倒不能以偏概全,但若说我等对天地的参悟超过如来,那我是绝对不信的。我七人即便彻头彻尾醒来,所知也只限于混沌而已,有谁知道,混沌之前还有什么,混沌之后又有什么?” 通风大为震惊,他可从来没有过这等想法,只道混沌便是至高无上了,于是问唐僧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唐僧道:“我自然是没有这般能耐,但我与悟空相处日久,不觉间但觉悟空言行,实在是天马行空,耳濡目染之间,我也有了些微改变。” 通风陷入沉思,良久才道:“或许,你说得对吧。” 唐僧笑道:“对错又能怎样。”他伸了个懒腰,长吁一口气,道,“此刻但觉说不出的自在,出洞走走可否?” 通风道:“有何不可?” 唐僧道:“这里是何地界,你可是与悟空商量好的在此会面?” 通风笑道:“无需商量,这里叫做狮驼岭,再往西便是狮驼国,虽称作国,却已无了人烟。此时有我齐天岭妖兵进驻,西方但有风吹草动,我等即刻便能得知。” “岭中更有上古三位大神坐镇,你还有何顾虑?”通风道。 唐僧笑道:“我只此微贱之躯,何虑之有,只是唯恐给旁人带来许多不便。” 通风道:“这可是外行话了,齐天岭中虽大都是妖,却自有一颗公正心存世,所行所举,并无一事需要遮掩的。” 唐僧似是未听见通风的话,神情怅惘,移步向外走去,通风虽微觉诧异,但也未在意,跟在后面出了洞。 这之后,通风便陪唐僧每日在山间游玩闲逛,看似无所事事,其实对唐僧来说,这实在是难得的快乐时光。有生以来,除了第一世生做阴阳神猿时无忧无虑,便数这几日最为自由了。 唐僧闲玩了几日,心中隐忧慢慢袭上心来,阴阳神猿对生死之事最为敏感,他已能觉察得到,自己恐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通风虽说狮驼岭是极安全的地方,但自己的感应却绝不会错,而且,他能隐隐感觉,自己这一世的生命,仿佛又行到了尽头。 阴阳神猿,号称懂人事,晓生死,辨祸福,善避死延生,七神猿中,说他最是怕死其实也不假。但就是这最懂祸福,最能避死延生的神猿,却偏偏在七神猿中死的次数最多,岂不是造化弄人? 每当死亡来临时,唐僧便会自心中升起一种无边的空虚和恐惧,正因为最晓生死,他比任何人都要怕死。莫说夺他性命,便是西游路上见到妖怪,都会浑身瘫软,这乃是与生俱来的、早已根植入灵魂的本能,与勇气无关。 渐渐,通风也看得出唐僧这几日有些不对头了,但无论他如何询问,唐僧总是三缄其口。 这一日,通风使出手段,带唐僧来在狮驼岭一座峰头上,刚刚落定,唐僧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通风急问:“怎地?” 唐僧道:“终于来了。” “什么来了?”通风再问。唐僧还未答,但见东边一个人影飘来,云上站立的正是观音菩萨。 通风抚慰唐僧道:“莫怕!” 果然通风话音刚落,自狮驼岭洞中飞出三个人影,乃是木神句芒与九灵元圣、牛魔王。观音看看句芒,视若不见,直朝唐僧飞来。 句芒长生树抖出,瞬间到了观音面前,观音见句芒出手迅疾威猛,被迫退了回去,道:“木神误会,我只是要问唐僧几句话。” 句芒喝道:“那便离远些!” 观音点点头,道:“好!” 唐僧却先道:“观音菩萨,你与我一般皆被如来掌控,还执迷不悟么?” 观音微笑道:“休得胡言乱语,我乃是灵山驻世四大菩萨之首,了了此事,我便成佛。” 唐僧哈哈一笑道:“自欺欺人!” 观音做一幅苦口婆心模样,道:“玄奘,你再熬几日,便可得正果金身,他日在我之上也未可知,为何偏在此时被迷了心窍?是不是被齐天岭妖精施了法术?” 唐僧点点头道:“我确是被人施了妖术,只是那人便是你口中的佛祖如来。” 观音叹道:“糊涂!这么说,你是执意不再西行了?” 唐僧道:“莫说西行,我明日便要往东回转,去和东土唐王做个交代!”(未完待续) 三九四、连心杖 木神句芒唯恐观音动强,为稳妥起见,他跃至唐僧身边,和通风一左一右,将唐僧护住。 牛魔王喝道:“观音,人家不愿取经,还有强求的吗?你西天那劳什子经文是没人要的东西么,还要强买强卖?” 观音笑道:“诸位莫要草木皆兵,我今日来,只要问问唐僧,看看他心中想法,凭我一人之力,难道还能将唐僧夺了去不成?” 牛魔王哼道:“尔等诡诈,不得不防!” 唐僧道:“我既知真身,自然不会再往西去了,你为此事也险些丢了性命,还不迷途知返,倒比我更可悲了。” 这件事情,观音委实为难了许久,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听从如来,但她心中已暗自决定,做完此事,亦不去灵山为佛,只求换条生路而已。观音知道,自己现在处于极为微妙的境地,一个不慎便恐将断送后路。自己恼的是,那个暗传字条之人始终未曾出现,令自己实在无法抉择。眼下面对的威胁便只来自于如来,不管如何,先将这个关口过去再说。 观音道:“好,我再问你一句,真经,你到底取还是不取?” 唐僧讥讽笑道:“观世音菩萨何时这般啰嗦了,我便是不取,你能奈我何?” 观音见唐僧与往日态度神态大相径庭,知道唐僧已再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凡夫俗子,而是寻到了自己本来面目的阴阳神猿了。观音看着唐僧,心中不禁自问,好歹他是寻到了本身,我呢? 但这念头也只一闪而过,观音可没忘了自己此次来的目的,她喝一声:“唐僧,你莫后悔便好!” 唐僧转身对通风道:“西天中人,个个面目可憎,咱们回洞去吧。”通风点点头,二人迈步往回便走。 观音狠狠心,口中诵道:“我是梵王,大梵天王,无造我者。我自然有,无所承受,于千世界最得自在,善诸义趣,富有丰饶,能造化万物。我即是一切众生父母!” 唐僧也识得这段经文,观音所说乃是《长阿含经》中的一段,并无什么稀奇,他仍头也不回往山下走,只听观音又诵道:“造化之主,主天地之性,主微尘,主法非法,主天内天外!造化连心,心心相印!” 观音念完这段经文,骤变突生,只见狮驼岭主峰洞中飞出一根人形怪异兵刃。这物事似是有头有脚,仔细看去,那头并非是头,而是一个圆环,而双臂双腿也闪耀这亮色光芒,每肢上各有两环。 观音看见这东西也吃了一惊,这兵刃……竟是九环锡杖!九环锡杖不知为何变成了这般怪异模样,更自己从洞中飞了出来,直奔唐僧而来。 观音立时想通,这个九环锡杖是如来给她,再转交给唐僧的。当年如来给了自己五件法宝,自己逐个仔细查验,这个九环锡杖和紫金钵盂都平平无奇,并未有何机关,此时,怎么竟变成这般模样了? 句芒与通风离唐僧最近,他两个见九环锡杖变得奇形怪状隔空朝唐僧飞来,横在唐僧身前挡住。 句芒提起长生树朝九环锡杖卷去,按他想法,这一鞭出去,定是手到擒来,哪知碧绿长生树触到九环锡杖,竟如同击在虚空之上,九环锡杖毫无阻碍穿过了鞭影,仍朝唐僧飞过去。 通风大惊,手中苗刀掷出,击在九环锡杖之上,也同样未受丝毫阻隔便穿了过去。错愕之间,九环锡杖在空中一闪即逝,一道银光钻入唐僧体内不见踪影。 众人立时错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眼看着有形有质,却偏偏可望而不可及,连木神都拦它不住。这物事钻进唐僧体内,定不是好东西! 便在这时,只见唐僧身子变得僵硬起来,脸上扭曲变形,似是有说不出的痛苦,双手向前伸去,不知想要抓住什么。 ……………………………… 悟空在地藏为他造出的界中苦苦修炼,每隔一段时间,地藏便会再传来一缕神念,悟空自修行以来,除了在三界中修习五行之术,便数这次修炼最为艰难。地藏所传神念与真武的白玉珠子恰恰相反,乃是极为精纯扼要的宇道之术。这二者相辅相成,悟空徜徉在各类神通功法间不能自拔,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修炼是如此快乐。 也不知在此地呆了多少个年头,终有一日,悟空但觉混元道果上阴阳二叶突变,道果中造化之力俱都涌到这两片叶子之上,顷刻间,阴阳二叶渐有凝实之象。而就在此时,道果中造化之力却变得空空如也。 悟空一阵叫苦,他身上最后一颗蟠桃已给了唐僧,此时除了玄女给自己的那颗黑色丹丸,再无能增添造化的宝贝。而玄女说过,这颗丹丸要成圣之后才能服下,这可如何是好?成圣所需的造化也不知多少才够,难道这次机会便白白错过了? 悟空正在左右为难,忽觉他身处空间之内顷刻间被造化之力充满,更令他惊异的是,这股造化之醇厚精纯,竟丝毫不弱于母树蟠桃,悟空不及多想,赶紧施展功法,将这造化吸入体内。这股造化也不知来源何处,竟有源源不绝之势。 悟空将此造化尽数吸入混元道果中,再经五行流转弥补阴阳二叶所需,周而复始,约莫过了半月有余,阴阳二叶终于自先前的雾霾状态变作两片实实在在的造化之叶,自此之后,修为稳如磐石,再也动不得分毫! 阴阳二叶凝实之后,再不旋转,连那混元道果也停了下来,两枚叶片上射出两道光芒。 与此同时,悟空头脑中也觉一片清明景象,内视之下,整个肉身在那一黑一白两道光芒的照射下,似是变作无边无际,形成一个玄妙的空间。在这光芒的照射下,这片空间内忽而闪过一个造化星点,然后这星点便自远处飘来,融入阴阳二叶当中。 每融入一个星点,悟空便觉体内造化有所增长,每个星点中所含造化虽微乎其微,但胜在时刻不歇,这可比混元道果旋转增长造化快了许多。 这一刻,悟空知道,自己在地藏的帮助下,终于跨过了成圣的门槛,此时他自然心痒难挠,恨不得此时便出去,将自己所学神通尽数施展开来,看看圣人之能到底有多大。但身周还有许多造化之力,可不能就这么糟蹋了。 悟空稳住激动的心情,兢兢业业一丝不漏,将这空间内造化吸收得一干二净。静坐冥思,再印证之前所学的地藏与真武所传神通,将宇道之妙认真体会,这才发现,二人所教都是极为实用的道法。 若非如此,单凭自己去悟,却不知要几百几千年才能成功。而领悟了宇道,悟空也知道,真武所说的宇宙之术,其实乃是空间与时间的变异。真武入圣不知几多年头,对宙合之道也只一知半解,但他仍将这些微领悟传给了悟空,倒真令悟空心中十分感念了。 悟空并非好高骛远之辈,眼下宇道只是初成,哪里还敢贪多,何况白玉珠子就在自己手中,来日方长,慢慢体会便是。 此处空间有限,悟空虽多学了些神通,却无法施展验证,只能在此钻研其他。他虽知唐僧仍在狮驼岭,但地藏王菩萨在外面相守,又有齐天岭三尊大神护着,悟空自然再放心不过。 这时,悟空忽然想起,这时可以服下玄女给他的那颗黑色丹丸了。想到这个东西,悟空好奇之心大起,玄女会给自己什么宝贝呢?他迫不及待伸手入怀,将那黑色丹丸掏了出来。他并未心急捏碎,而是先用玄空法秘诀仔细查看了一番,这一看才发觉,自己右瞳中星点闪烁比之前快了许多,而左瞳之中的星光竟变作常亮不熄。悟空想起之前的猜测,果然左瞳主宇,右瞳主宙,自己宇道一成,左瞳中星点便稳住了。 便在这时,悟空忽然身躯一震,神情呆滞,而后便有铺天盖地的痛楚自灵魂深处袭来。 此时只觉面前景象立变,原来是地藏伸手将这空间撤去,只见地藏神色不善,皱眉道:“阴阳有事了!” 悟空强忍痛楚站起身来,地藏一拉悟空,跃上谛听背脊,二人一兽如魅影一闪,便出了狮驼洞。 齐天岭一座秀峰之底,驱神圣猿王禺正在地火之中操纵斩神圈,那圈子忽上忽下跳跃,斩神圈内环上,地火焰锋舔舐,渐渐镌刻出一道符文来,眼看此符文印痕越来越深,王禺忽然呆住,而后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再收起斩神圈,风驰电掣出了地底,他在齐天岭中寻了一遭,见聪明神猿瘫卧于一座石洞之中,王禺唤起聪明神猿,二人一齐朝狮驼岭赶来。 北海海眼深处,无支祁正和覆海蛟隔案闲谈,忽然脸色大变,颌下白色胡须根根直立起,硬生生咽下胸腹间愤懑之气,腾身穿透宫殿之顶,直朝水面而来!覆海蛟知道出了大事,急忙在后面紧紧跟随,只是他远不及无支祁御水之功,须臾便被甩得好远,待他出水面时,已不见无支祁踪影,覆海蛟想了想,便奔齐天岭行来。(未完待续) 三九五、向西走 齐天岭上一片宁静,覆海蛟寻了一圈,找到大禹,将无支祁反常出了北海一事说了,大禹道:“并未来此,莫非是去了狮驼岭?” 覆海蛟起身便走,大禹看覆海蛟脸色不对,他在岭中找了一周,发现聪明神猿不知去了何处,于是急匆匆寻见了麒麟,麒麟想想道:“速去狮驼岭!”两人唤上后羿,驾云朝齐天岭赶来。 九幽之渊,地底极深处,后土恢弘宫殿之中,一个小猴端坐一界之中,肉身如雾如尘,虚实相间,正是努力凝成肉身的通臂神猿。便在唐僧被造化连心杖钻入体内的那一刻,通臂神猿心口一痛,肉身似是要散了一般,他勉力稳住,面上露出震惊神色。稍一甄别,便要起身出界,恰在此时,后土自外面步入,看见通臂神猿形状,心惊道:“怎一点进境没有?” 通臂神猿与后土传了神念,只说阴阳有难,后土想想,伸出玉手罩在通臂头顶,助他将身躯重又凝实,道:“你去也是无用,在此安心修炼便是。” 通臂挣脱了几下,无奈后土将他牢牢按住,不教他起身。后土笑道:“小东西,还真倔。”她伸手在通臂头上摩挲几下又道,“好多厉害人物在呢,你又担心什么。” 通臂又说了几句,后土微微皱眉,道:“造化之事,我也不懂,但灵明神猿、地藏王菩萨都在狮驼岭,你急什么?” 听到悟空也在狮驼岭,通臂终于渐渐安定下来,不再违拗,只是时不时身躯便要震动一下,面上现出一丝痛楚。后土耗费法力将通臂肉身稳固住,心中多少也有些担忧。 清微天玉清宫中,玄女和元始目送地藏与悟空离去,二人又叙几句话,玄女起身道:“告辞了。”元始点头示意。 玄女刚往外迈出两步,忽然心中一颤,她回头去看元始,面上同样露出诧异表情。玄女道:“这是什么牵着?” 元始道:“怪哉,真似是有根线牵着,这是……阴阳神猿身上的。” 玄女脸色一变,道:“如来还有这么一手?怪不得他有恃无恐,原来阴阳早被他牢牢掌控于手心了。” 玄女居于清微天上,运起玄空法秘诀向下张望,半响才道:“九环锡杖,其实暗藏造化连心,阴阳神猿此时被造化连心杖所控,只如傀儡一般无二,但他若稍违如来心意,便不知要受多少苦楚。” 元始道:“可有法子解了?” 玄女面露为难神色,道:“九环锡杖中暗藏造化阵法,若在未曾发难之前将它破了,便算是解了,此时……已晚了。” 元始道:“如此说来,阴阳神猿只能被这物事操控着一步步往西行去?” 玄女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道:“造化连心杖非止如此,阴阳神猿若执意不从,一切造化一脉都将受牵连,总不会是好事。” 元始面露忧色,道:“凭你我与地藏修为,这点痛楚倒也无妨,只是却苦了其他几个。” 狮驼岭上,唐僧拼尽全力,要抵抗自骨骼筋脉中传来的怪异力量。这力量控他四肢头颅,只摆弄着他,要他一步一步往西挪去。这力量比起唐僧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来说,自然大了许多,更令他难以抗拒的是,有一个声音在心中一刻不停地蛊惑:向西走!向西走!造化连心,你忍心看着其他神猿与你一同承担痛苦吗?向西走…… 便在此时,只见通风一个跟头栽在地上,手捧心口,却不发出一丝声音。须臾,地藏、谛听与悟空自狮驼洞中狂风一般卷来,悟空看见唐僧怪异形状,急忙冲过去扶住。此时,他察觉到唐僧居然变得力大无穷,自己竟也难以将唐僧手臂放下。 悟空看看通风,又看看地藏,一时间不知所措。 地藏摇摇头对悟空道:“没用的。” 悟空喝问道:“这是怎么,这是谁人施法?” 九环锡杖突变,在场所有人皆为之震惊,牛魔王才缓过神来,手指观音菩萨道:“是她,是她!” 正在此时,无支祁又匆匆赶到,恰好听见牛魔王说的,于是一言不发,疯了一般朝观音攻来。观音抵挡两下,这时王禺和聪明神猿又风雷一般赶到,立刻加入战团。 木神句芒、九灵元圣、牛魔王三个跃在空中,虎视眈眈将观音围在正中。 观音一阵苦笑,心中竟有万念俱灰之感。 她突然想起了如来说的那句话:“那些不识时务的,若要逆我,我教天下人逆他!”自己可不正陷入了这个境地? 而如来教阿傩传给自己的第三句话,自己也在此时想通了。“再入灵山,你即为佛!”自己不明所以,唤起了九环锡杖,此时怕是天下为敌了,除了灵山,还有哪里会容得下自己? 罢了罢了,观音此时便要想法遁出,直接逃往灵山去,只听悟空一声大喝道:“住手!” 无支祁、王禺和聪明神猿虽满心忿恨,却也停了手,悟空上来叫他几个下去,自己站在观音面前,看着这个世人敬仰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心中悲戚之意更浓。观音啊观音,你自诩聪明,又何尝不是入了如来的圈套? 而眼下自然不是感慨之时,悟空只想问出造化连心杖之秘,看看能否有法解了。他虽知观音知之不多,但有一点线索也好。 悟空道:“菩萨,彼此同病相怜,始作俑者乃是如来,你还看不清楚么?” 观音道:“莫要胡说,佛祖岂会错?” 悟空一怔,他还道观音亦是同样想法,却不料观音反为如来辩解。他看看观音面上表情,虽一脸冷峻严肃,眼神中却流露着慌乱与无奈。 悟空顿时明白,观音并非不知如来利用她,而是,怕了!她已经被如来的手段所震慑,再不敢说如来半句不好,这又是何等的悲哀? 悟空知晓了症结所在,便道:“九环锡杖究竟有何奥秘,你说出来,我保你平安!” 观音先是一惊,然后便毫不掩饰自己对悟空的赞佩,道:“这世上人,除了如来,你便是第二个让我心服的了,心机至深,可笑我还将你当做晚辈看待。” 悟空道:“菩萨谬赞了,我只但凭本心做事,功过不论,心中无愧而已。” 观音沉吟半响,终于传音道:“你能说出保我平安这话,我心中感念。但这九环锡杖,我是实在不懂的,之前那咒语,也是如来教我,他岂会教我知道内中奥妙?” 悟空想想,也的确是如此,观音不过是如来手中的一个工具,自然难以触及本质。悟空于是道:“那咒语是什么,菩萨可告诉我,我去求人来解。” 观音毫不犹豫,将操控九环锡杖的咒语传给悟空,悟空记了下来,对观音深鞠一躬谢过,道:“菩萨慈悲,我既说保你平安,定会说到做到。” 观音摇了摇头,道:“我近年做了许多错事,有什么果报也都是罪有应得,我当下便回南海去,再不入世,有仇有怨的,随时可来寻我。” 悟空见观音转变如此之大,倒出乎他意料之外,道:“菩萨,如来号称治世之尊,其实不过诡谲之徒,我可托付三清护你,他定然不敢再为难你。” 观音苦笑道:“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说完观音转身东去,行了不远又停下来,回头对悟空道:“你说得对,但凭本心。” 悟空也无暇管观音说了什么,他眼见唐僧如一具傀儡木偶,一步一步向西面行去,看这态势,只怕就算唐僧睡着,这具身躯都不会停下。 而唐僧一旦往西迈步,他心中先前的那种烦乱之感便荡然无存,唐僧稍一抗拒,自己便十分难受,通风、无支祁几只造化神猿无不如此,看样子比自己还痛苦几分,就连地藏和谛听也受了牵连。 悟空不禁暗叹,造化连心,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唐僧便这么一步一步走向西天,按照玄女和元始天尊等人的推算,盘古造化之精迟早将逸出,这可是天地间头等大事。 悟空不敢迟疑,他落在地上和众人交代好,叫麒麟仍回齐天岭守土,地藏、谛听携大禹、后羿、通风护着唐僧,其余神猿皆随麒麟回齐天岭候命,牛魔王与九灵元圣、金木火三神仍在狮驼岭守着,但有异常,随时接应。 安妥一切完毕,悟空直往清微天玉清宫而来。 玄女早知悟空必将来此,之前悟空与观音应对她也看的清楚,除此之外,恐怕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观音只是听命行事,纵杀了也是无用。 元始将悟空接到内室,三人落座而谈。 玄女道:“悟空迈过成圣的一步,可喜可贺!” 悟空道:“还要多谢几位前辈,地藏王菩萨为我成圣,也不知耗了多少造化。” 元始呵呵笑道:“那哪里是他的造化,乃是我给他的两颗蟠桃。” 悟空恍然大悟,怪不得那股造化之力如此精纯,加上这两颗蟠桃,自己可吃了六七颗了吧。悟空本想成圣后施展一番,可此时实在没有这个心情。他道:“观音已将操控造化连心杖的咒语给了我,二位前辈看看,可有法破了它。” 悟空不敢当面念出,唯恐仍对造化连心杖有影响,便传音告诉元始与玄女,二人听了这段咒语,一同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三九六、知生死 悟空始终在思索一个问题,这些咒语法决,能施展神通,能操控法宝,究竟是何原理? 既然这个世界以造化为根,那咒语这东西其实便是一种掌控造化之术,按理来说,这东西只有造化一脉才能创造出来,为何弄得天下皆是,谁又是第一个创造者呢? 玄女和元始闭目苦思,悟空也不好打扰,只好自己在这里埋头苦想。咒语法决,从表象来看是声音的力量,但确也有一些咒语默念也能生效。 悟空施展筋斗云、变化天机棍都是默念的,无需发声,是不是施法于自身之物时才可默念,施法于人时便要大声念出呢? 记得通风曾说过,天下神通,十有八九都是凭口诀使出,但这口诀是何人所创,又是什么机理,却不为人知。 想到这里,悟空不由得想起那些修炼功法,自己念起《道德经》时,体内不是也有造化增长吗?这《道德经》说白了,其实便是一篇口诀。自己在三界中诵读《道德经》,体内造化增长极快,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在善恶界这个天地之中,《道德经》就算的上一篇高级口诀了。 《道德经》乃是老君所写,在他界中自然无往不利,只因此决之道与天地道合,那么,自己若能寻到这方天地的口诀,是不是亦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片天地是谁人所建?是盘古吗?盘古虽开天辟地,但自鲲鹏话语中,悟空隐隐得知,盘古只管在每个会元之初开天辟地,仿佛一个恪尽职守的仆人一般。 若说之前悟空还有过盘古为主的想法,自从他得知元始得了一丝盘古造化之精那日,这种猜想便在一点点减弱,后来又知地藏、玄女、谛听亦受了盘古传承,成为造化一脉,悟空更是完全打消了这种想法。 盘古虽占了三分造化之精,但盘古三分,鲲鹏二分,七神猿一分……这似乎也是在旁人掌控之中,因此若说盘古是这片天地之主,悟空还真有些不信。主,自有一种气质出众,不可凭语言道明。 若是这样,还有一人,超越盘古鲲鹏的存在?悟空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这人会是如来吗?如果如来是天地之主,那么他在折腾什么呢?如果不是如来,那这个天地之主又在哪里? 悟空正在神游天际,只听玄女突然道:“不好!”悟空问道:“怎地?” 玄女道:“造化一脉原本是九人,此时已是十三人,此事怕是被如来知道了。” 悟空听了也心中一震,元始和玄女三人是造化一脉之事,本来没几人知晓,他们在暗处行事,对自己是极大的助力。而如来既然掌控了造化连心杖,凭借此杖,能辨别出有多少人和阴阳神猿有关联,自应不是难事。 如果这样,元始和玄女三个都暴露在明处,这可是大大不利之事。 元始道:“迟早会知道的。” 玄女道:“罢了,左右势成水火,如来非与天下为敌,其实乃与造化为敌也!” 玄女这样一说,悟空心中豁然开朗,这句话说得再中肯不过,如来种种作为,都是针对造化行事,既然如此,造化一脉,又岂能容他? 悟空问道:“这口诀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玄女道:“单从一个口诀,真是看不出什么来。” 悟空道:“这么说,造化连心杖一经施展,便不可破了?” 玄女道:“眼下看来,的确如此,不过……” “不过什么?”悟空急问道。 玄女苦笑摇了摇头,悟空目询元始,元始道:“天下没有无解的难题,只是……” 悟空心中着急,见二人又吞吞吐吐,突然泛起了一丝不祥之感,问道:“难道是要阴阳——?” 玄女见悟空一语中的,道:“确是如此,造化连心杖若失了宿主,自然再无作用,此法宝专为克制造化一脉所制,应毁去才对。” 失了宿主,这意思便是要唐僧死了。寻常人若死了,造化之精投入地府,等候托生。而唐僧乃是阴阳神猿,他的造化之精不知多少人要抢呢! 元始道:“这事放在旁人身上,着实不难,只是阴阳神猿……不好办。” 悟空道:“为何如此说?” 元始道:“阴阳神猿善避死延生,其实是最畏死的一个,但若要我等下手,谁又能忍心?” 悟空听元始论起阴阳神猿之死,表情平淡,心中略有不悦。玄女解释道:“悟空,可还记得你龙树一世?” 悟空点了点头,玄女接着道:“那时我见你不知为何而生,心中着急,便断了你上一世性命,将你造化之精取出,填在九窍八孔石中,故此才得今世灵明重生。神猿转世,也不是一去不返,我答允你,来世的阴阳,我定会好好护着。如此岂不胜过今生为人所控?” 悟空沉默不语,发生在自己身上之事还罢了,真要他出手去取唐僧性命,他是下不去手。纵使能够转世,这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于是摇头道:“这哪里是什么解药,分明是玉石俱焚的手段。” 元始道:“非是我夸大其词,便在唐僧中了造化连心杖之时,非止我等受了牵连,便连盘古亦有感应,他知阴阳神猿受苦,造化之精更是不稳。” 悟空知道,如来图谋的便是盘古造化之精,如果真教他得逞,只怕是天翻地覆的局面了,他思量再三,狠下心来说服自己,道:“还是大局为重吧。” 只听玄女道:“只是这个难题便是,造化杀造化,果报立现!我取龙树性命,已损了一具分身,若再出手,天下便无造化之目了。”原来若要取唐僧性命,损的并非是阴阳神猿自己,谁人杀他,都要赔一条性命。 悟空急得挠头,若要旁人去做此事,也是害了别人,造化啊造化,真是难说好坏!悟空想起大禹等人在鲲鹏腹中之事,道:“咦,造化之精血可免除果报,这岂不是有解了?” 玄女道:“正是如此!” 元始道:“何人适合做此事?” 悟空诧异道:“若杀唐僧,随意寻一个齐天岭小妖即可,何须挑选?” 玄女道:“此刻造化连心杖在他体内,寻常人岂能杀得了他?” 悟空道:“那要怎样才成?” 玄女道:“唐僧受制之时,在我和元始身上反应最弱,地藏次之,然后便是你和谛听,至于其他神猿,因修为太低,所以影响甚大。若要杀阴阳,怎么也要成圣才能做到。” “啊!”这条件当真苛刻! 悟空将自己所知成圣的人物数了一遍,麒麟、大禹、后土……谁能愿意去做此事呢? 玄女亦十分为难,所谓造化精血能救赎果报,谁也不知其中机理,若是有半点偏差,便是悔之莫及的局面。 悟空施展开玄空法秘诀向下观望,唐僧仍一步一步向西挪去,只是他似是知道自己难以抗拒造化连心杖之力,身子渐渐协调起来,走起来速度也快了许多。 通风紧紧跟在唐僧身边,寸步不离,其余几人或在地上,或在天上跟随,俱都目光低垂,不忍看唐僧此时模样。 悟空仔细看唐僧表情,早无了在狮驼岭中的自在悠闲,便比起取经时也大为不如,此刻的唐僧,真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似乎连想法都停滞下来了。 悟空忽然意识到,自己三人在这里随意讨论,不知不觉间已将唐僧的命运裁定下来。玄女、元始、灵明神猿,真的就有这个权利吗?想到此处,悟空忽道:“此事暂搁一搁,我要去问下阴阳神猿,他此刻怕是最孤独无助,连自己着了什么法术都不自知。” 说完这话,悟空直接穿过天幕,朝唐僧所在之处飞来。 玄女一怔,看看元始道:“这个灵明神猿,出事真是出人意表。”元始点头道:“他想什么,我亦不知。” 悟空到了唐僧身前,握住唐僧手臂,轻轻唤了一声:“我回来了。” 唐僧听见悟空声音,面露一丝欣慰神色,他开口道:“悟空,我这是……这是怎么了?”唐僧本来伶牙俐齿,但此时说起话来也有了不少障碍,他需要时刻摒除头脑中一刻不停的“向西去”的声音。 悟空不觉一阵愧疚,于是将造化连心杖的作用说了出来。唐僧听了,苦笑一声道:“想不到……我竟……竟然,连累,这么多……” 悟空急道:“千万莫急,我定会想法救你!” 唐僧道:“唉,从头到尾,那一次……都是你……你来救我的,我还欠你……欠你两颗……蟠桃呢。” 悟空心中一酸,强作笑容道:“你我血脉相连,说这些做什么?你且慢慢走着,千万莫与这股怪力相抗。” 唐僧道:“你当我真畏死乎?” 悟空大惊,疾呼道:“你胡说什么?” 唐僧费尽力气,伸手摸了摸通风,又拍了拍悟空,道:“我就说过,这……这蟠桃给我,是没有用处的。” 悟空道:“有用的!” 唐僧吃力地摇摇头,道:“来世……仍做……兄弟吧!” 悟空听唐僧似是有意寻死,此时心中有如刀绞,他有一千一万个念头要留住唐僧,却只觉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大喝一声:“不要!” 他这一声喝,将地藏、谛听几个都唤了过来,众人围在唐僧身边,只见唐僧微微一笑,道:“谁人比我更知生死?”他这一句话说的顺畅无比,话音刚落,忽地立定身形,转身向东望去。 悟空一怔,难道唐僧竟能抗拒造化连心杖之力了,突然,一阵忧伤汹涌袭上心头,再见唐僧,已是断了气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背向西天!(未完待续) 三九七、怒冲冠 唐僧顷刻间气息全无,这一个号称最畏死的阴阳神猿,对生死再知晓不过,他谈笑之间便取了自己性命,虽有牵挂,却毫不犹豫。 他转世十余次,大多时光都在浮屠塔顶层渡过,被三千诸佛使诡异功法一点点消磨了造化之精。 除此之外,只有三世不在塔中。第一世,天地初开时,乃是七神猿最逍遥的快乐时光,而剿杀七神猿战事一起,自此不得安宁,阴阳神猿自此之后便被如来掌控;前一世,便是金蝉子的那一世,虽也在如来控制范围,但金蝉子并不知自己本来面目,这一生也算清净自在;第三世,转生为东土玄奘,自幼入了寺庙,一心向佛,却不知早已入了如来算计当中。幸得此世灵明神猿揭开内幕,才使他终知自己真身。 自己立下宏愿所追寻的终极理想,却是自己几世的仇敌设下的圈套;当自己终于醒来,知道了真实身份,与兄弟相伴山间游乐,不过几日间,九环锡杖变作造化连心杖,禁锢着、捆绑着阴阳神猿仍向西行,他的美好时光顷刻崩塌!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吗? 造化连心杖入体,唐僧知道,七神猿自此相连,同甘共苦,自己多痛,其他神猿就有多痛,就连盘古鲲鹏亦受了影响,这实非他心中所愿。 悟空明志要救他脱厄,但于唐僧而言,此世之身,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存在,便是累赘。身为阴阳神猿,他有无数种方法断去生机。谁人不畏死,但真正的勇者,敢于权衡生死,做出抉择。 唐僧尸身被悟空静静横抱在怀中,心中已升起滔天怒意,这一切,都是如来所为!只是此时悟空只想这样与唐僧再多相处一刻,多一刻,便是一刻的慰藉。无论来世阴阳神猿转世成何种模样,在悟空心中,或许只有此刻的阴阳,才是永恒。 通风默然立在旁边,心中悲戚莫以名状,神猿之难,他总心存内疚,阴阳神猿这一世与他相处不过数日,但彼此毫无隔阂,今日一朝逝去,对他直如一场沉重的灾难。 地藏与谛听也明前后因果,造化一脉,深知造化命运多桀,他两个虽不善言辞,心中对灵山恨意又多了几分。大禹和后羿见悟空如痴了一般,也不知如何安慰是好,只在旁静静候着。不知何时,无支祁、王禺、聪明神猿也赶了过来,静静站在悟空身旁,麒麟紧跟在他三个身后,自然是放心不下。 便在此刻,西方一道黑影如闪电袭来,正是金翅大鹏,他见悟空怀抱唐僧尸身,先是一怔,又急道:“灵山诸佛风驰电掣向东急袭,来势汹汹,不知为何。” 悟空目中一阵怒焰闪过,大鹏立在他身前,不自主被震慑得退了两步。悟空知道,灵山诸佛怕是来夺唐僧尸身的,或者如来另有他法,用唐僧此身能引出盘古造化之精也未可知。 悟空嘴角露出一丝邪异笑容,点头道:“来得好!” 他转过头去向西而望,只见西方祥云滚滚而来,悟空目力大有长进,相隔几千里,亦能清晰看见西方诸佛面容。 虽看得清楚,悟空却不认识几个,只见其中有阿傩伽叶两位尊者和八大金刚。其余佛祖金刚不下七八十人,身后更有黑压压无数药叉,隔着老远便见杀气腾腾。 地藏王认得清楚,一个个念出名字来:“药师佛,药师佛驾前六佛、接引归真佛、妙音声佛、宝幢王佛、观世灯佛……这个是……毗卢尸佛?” 悟空听他数念完毕,内中并无弥勒尊者,于是杀意陡起,他将唐僧尸身交给通风,道:“你们无需出手!” 西天众佛到了身前,阿傩尊者如同没看见面前众人,只对悟空道:“佛祖有令,玄奘法师乃是金蝉子转世,虽为佛法半路崩亡,但其心可嘉,命我等将唐僧宝身接引至灵山十方世界之中,叫万人供奉!” 悟空早已压不住火气,使一个身法到了阿傩近前,运起法力大喝一声:“滚!”这一声有如洪雷一般,将阿傩震得身子一颤,亦将狮驼洞中牛魔王与九灵元圣、金火木三神惊了出来。 牛魔王见不过半响时光,灵山大军已黑压压聚了满山,哪里按捺得住满腔战意,九灵元圣和祝融三人亦摩拳擦掌,心知肚明,今日必将是一场恶战。 阿傩被悟空吓了一跳,仍硬撑着道:“但有拦阻,小心我佛法无边!”阿傩这话刚说完,忽地身子一轻,自己咽喉处瞬间多了一只巨手,而提起自己的,竟是孙悟空! 悟空略施法术将阿傩擒住,一双眼睛冷森森盯住阿傩,咬牙切齿吐出了一句话:“你佛法无边,不如我造化无情!” 他右手捏住阿傩,便如拎着一只小鸡,左手擎住阿傩那颗光头,只轻轻一拧,一个好端端的西天尊者顿时头身两分,身殒当场了。 这一变故实在太过突然,只两句话功夫,阿傩便从世上消失,齐天岭众人看得血脉贲张,灵山诸佛见阿傩惨状,个个闭目口诵“阿弥陀佛”。 悟空丢了阿傩尸身,将手上鲜血在身上随意擦了几下,化出如意天机棍来,指着灵山诸佛道:“佛,知生死乎?” 宝幢王佛性情最是暴烈,他见阿傩死于非命,提着宝幢,不由分说朝悟空当头砸来。悟空化成五六丈身长,挥起天机棍迎了上去。 十丈宝幢,纯以生铁铸成,论重量可比天机棍重了许多,二者相交,震天价响,那宝幢,竟被悟空一棍击断。 原来上次灵山大战,宝幢王佛使宝幢砸麒麟,被麒麟一拳将宝幢击出了一道裂缝,这裂缝看似不起眼,却难受巨力。天机棍五万四千斤重量,挟着悟空无边怒气,硬生生将这件颇具威名的兵刃击成了两截! 宝幢王佛惊愕之间,悟空齐天棍法已施展开来,也只三招,便逼得宝幢王佛避无可避,这一棍扫上,只怕不死也要重伤。 此刻,一杆金刚杵隔空飞来击向悟空,早有麒麟迎了上去,单手将金刚杵迎住,喝骂道:“单打独斗,莫要插手!” 有麒麟除了后顾之忧,悟空再无顾忌,又攻上去,宝幢王佛心中暗怒,自己若擒不下这个取经的猴子,可真是丢尽了佛祖颜面,他取出如意珠来,念了几声咒语喝道:“不信三尊,以邪为真,如意度化!” 只见一道红光照在悟空身上,将他攻势阻了一阻,这一招便是宝幢王佛压箱底的法术“血咒”,悟空冷笑一声:“都是浮云遮望眼,也敢度我?”他一个闪身,从红光中钻了出来,迎头又是一棍。 宝幢王佛大惊失色,当日他使这一招血咒,几将麒麟擒了,不想这猴子竟然丝毫无碍,血咒对他竟没有半点影响!他怎知道,悟空修为虽不如麒麟,但心中道念却不输于世上任何一人,盖因悟空乃是后世穿越而来,又经几多锤炼,“莫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隐隐凌驾于一切佛道经典之上,且与造化本心暗合,岂是血咒能撼动的? 悟空一棍砸下,宝幢王佛急使身法躲避,这一棍非是齐天棍法,而是自蓐收处领悟的御金神通,天下兵刃,无不相通,一根天机棍亦能使出斧法中的“力劈华山”。观者眼中,宝幢王佛明明已经避开,半空中却溅落一片血雾,再见宝幢王佛,半边身子已是血肉模糊,左臂齐肘而断,那半截断臂在庞大威势中已被搅成了肉糜。 宝幢王佛骇然急遁,悟空杀意既起,力求除恶务尽。什么怜悯之心,什么善恶之念,什么造化惜造化,全都因阴阳神猿之死被抛到脑后。此时见灵山诸佛,直欲杀个干干净净,也算除了如来羽翼。 悟空还欲追杀,迎面被一尊身高十丈的大佛拦下,正是药师佛。药师佛身周环绕六佛,身旁仍有日光月光菩萨相随,后面便是十二药叉神将。 麒麟知道药师佛厉害,对悟空道:“这人禁打。” 悟空看药师佛威势非比常人,一挺身子站成十余丈高下,低头问道:“你是哪路孽佛?” 药师佛在灵山地位超尊,纵使治世之尊如来也常居他身下,今日竟被悟空这般问话,真是好气又好笑。但仍答道:“我乃是西天蓝琉璃光药师王佛,你妄造杀孽,我要擒你回去。” 药师佛!悟空知道这个名字,在《西游记》最后历数西天诸佛时,南无药师琉璃光王佛排名仅在燃灯古佛之后,尚在治世之尊如来之前,为了唐僧的肉身,竟连这尊大佛都出动了! 悟空冷笑道:“我爱杀便杀,与你何干,之前那秃驴是你父?是你子?” 药师佛不嗔不怒,道:“我佛慈悲,怜悯众生——” “放屁!”悟空破口大骂,“当年西牛贺洲大旱饿死多少生民,又有多少无辜凡人被投入佛门地狱夺了造化!汝等高居在上,何曾在意过众生!” 药师佛一怔,答道:“佛门地狱?那是什么东西?” 他这么一问,悟空再见灵山诸佛,个个露出懵懂神色,于是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都不知道佛门地狱的存在。(未完待续) 三九八、箭入圣 悟空也懒得解释,怒道:“去问如来!” 药师佛道:“我自然是要问的,不过你需与我前去对质才好。”说完,药师佛双手结一个法印,结成一朵莲花模样,轻飘飘朝悟空飞来。 悟空不敢怠慢,使天机棍迎上去,莲花触及天机棍,悟空但觉一股暗力自棍上传来,他不敢撒手,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这股力道直贯入体内,震得悟空四肢酸麻,而一股无形之力更是朝悟空丹田袭来。便在此刻,悟空但觉阴阳二叶忽而变大,将混元道果盖得严严实实。这暗劲击在阴阳二叶上,两枚叶片颤动两下,便将其消解。 悟空心中微诧,却面不更色,冷笑道:“便这点本事么?” 药师佛轻咦一声,他这莲花法印非比寻常,若是受法者修为不足,一击便可废了丹田,再无还手之力,这猴子竟浑若无事? 悟空舞起天机棍朝药师佛攻来,他身长十丈有余,手中这根天机棍比磨盘还粗,谁料药师佛不躲不避,身周其余六佛一齐出手,拦住悟空这一棍。 药师八佛中只如来不在,这一阵法便有了少许缺陷,天机棍虽被拦下,却也伤了一佛,悟空眼见药师佛头顶那个佛陀面上被天机棍锋芒扫正,沁出了一丝鲜血来。 他自成圣之后,拿起天机棍竟有异样感觉,手中这个兵刃,是棍?是刀?是斧……每每棍法施展出来,劲风真比钢刀还锐利几倍,先前宝幢王佛便是被棍尾锋芒扫中,因此失了一臂。 再见那个佛陀,不过眨眼之间,面上伤痕恢复如初,悟空以为自己看错,此时听麒麟道:“这群人有疗伤法术,除非一击致命才行!” 悟空于造化最是敏感,他一眼便看出来,后面那一群药叉口中诵念经文,便是聚拢造化为这几人疗伤的,他还未想好办法,只见空中一个巨大的白圈子落了下来,坠入药叉人群之中。这圈子方圆数十丈,落下时是白的,再升起便成红色,鲜血碎肢零零碎碎掉落下来,而刚才圈子所罩地界,尽成血海! 禺狨王现,万里血溅! 这群药叉修为低微,哪里会有佛祖愿意为其护法,那十二个药叉神将飞出六个,过来要擒王禺,牛魔王与九灵元圣早迎了上去,三拳两脚将这六人击倒,九灵元圣嘴里衔了两个,咯吱咯吱咬下两条大腿来。 麒麟怒发冲冠,跃过去找准九灵元圣屁股便是一脚,喝道:“吐出来!”九灵元圣不敢违命,将咽了一半的两条血淋淋人腿吐了出来。麒麟呸了一声骂道:“这等光头念经的腌臜货色你也下得去口?枉费我多年教导!” 牛魔王哈哈大笑,道:“大哥,莫要饥不择食啊!” 这边王禺大肆杀戮,斩神圈每一个起落,至少带走数百条人命,悟空见王禺面若寒霜冷静施法,如一尊杀神相仿,心中暗道,驱神圣猿修为又长进许多,那斩神圈也比以往厉害了。 药师佛御下药叉有八万四千之多,但也禁不住王禺这样杀下去,诸佛阵营中,便有十余个佛祖与尊者飞出,来擒王禺。 火神祝融一声叱喝,漫天火海落下,瞬间淹没了几千药叉,金神立时明白祝融心意,也施出法术,万千刃锋自虚空中闪现出来,挨着便是穿肠破肚。原来祝融曾参与灵山一战,知道药师佛厉害之处其实不在自身,而在这八万四千药叉身上,王禺一眼看出关键来,自然遭受诸佛围攻,她若去救王禺,便是中了对方围魏救赵之计,索性一同攻敌软肋,叫灵山防不胜防。 那十余人分散开,朝祝融、蓐收、王禺杀来,麒麟知道祝融和蓐收本领,多少也抵挡一阵,便来护住王禺。 另有三人,乃是接引归真佛与观世灯佛、妙音声佛直奔通风而来,要夺他怀中唐僧肉身。众人混战,地藏王菩萨眼睛始终不离唐僧,见三佛袭来,便迎上去阻住。这三人知道地藏王厉害,不敢强攻,只团团围住游斗。 悟空与药师佛对峙,他不出手,药师佛亦不动,悟空渐有怪异之感,灵山众人为夺唐僧而来,为何不一举拥上,只派三人来夺,而这三个显然不是地藏王菩萨对手。站在后面的那群佛祖尊者,到底想要做什么? 悟空退后几步,冷眼观看战局,不过片刻,他便看出,围向王禺的那几个,才是真正的高手,麒麟以一敌三,已落了下风,而王禺被另两尊者死死缠住,就连斩神圈都无法收回。悟空忙纵身过去相助,这才稍微缓解。 悟空这一过去不要紧,立刻又有数人加入战团,这几人个个都是入圣的修为,片刻便将两人打得只有招架之功。 悟空忽地明白了,他们的目的,未必只在唐僧身上!阴阳神猿一死,其他神猿造化连心,势必前来查看,如来此次派出偌大阵容,乃是要将其余神猿一举擒获!无支祁和聪明神猿不明所以,也来相助,而纵使他四个,也无法与七八个佛祖尊者相抗。 悟空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如来此次真是下了血本,恐怕他在灵山的势力已倾巢而出,自己刚刚称圣,自信膨胀,却不料仍无挽回局面的本事。 这时,药师佛移动身躯,到了地藏王菩萨近前,一言不发便出手攻来。地藏见对方来了强援,喝道:“药师佛,你不怕我度了你!” 药师佛微微笑道:“你那善恶杖也并非天下无敌,不妨试试。”地藏王心知肚明,上次施展善恶杖已被如来破了,这善恶杖威力虽大,但弱点便在于速度太慢、不能随心所欲,对手若能舍得用人来挡,那便无甚作用。 大禹与后羿见悟空几个难以支撑,眉头紧皱,斩钉截铁对后羿道:“杀!” 后羿巨弓早擎在手中,只是他跟随大禹日久,非到紧要关头绝不轻易杀戮,听大禹说出一个“杀!”字,一支白色羽箭顷刻离弦。 聪明神猿正挥着铁棍硬架面前一根硕大无朋的金刚杵,虎口早已震裂,就连嘴角都沁出了鲜血,眼见已无力再战,忽觉手上压力陡松,面前那个灵山尊者,一颗大好头颅上,左右太阳穴各现出一个血洞来,直直坠了下去。 无支祁奋力抵挡一佛陀一尊者,对方虽无兵刃,但修为远胜于他,所幸他御水神通尚能施展,危急时刻便屡出奇招转危为安,但拖久了也是必败之局。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根羽箭穿过面前那佛陀的左胸,又钉在尊者右肋之上,直没至羽! 这支箭乃是后羿压箱底的宝贝,唤作“透甲箭”,他一箭毙了三人,面上毫无自得之色,叹道:“有生以来,第一次偷袭伤人。” 大禹道:“迂腐!神猿有难,纵身背骂名又怎样?”大禹亮出禹鼎,朝着悟空那三个对手头上罩去,自己却跃到王禺身前,接下了对面两人一击。 这个变故突然至极,灵山损了三个绝顶高手,顷刻间胜负易主,麒麟士气大振,拳风挟着紫色焰光,将对手逼退,哈哈大笑道:“你早不该看热闹!”大禹郑重道:“唯恐西天还有后招,故此不动。” 这边稍一缓和,王禺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斩神圈收回来,他用手摩挲几下,恨恨道:“还要炼!”无支祁又惊又佩,眼望后羿啧啧赞叹,这箭法,说是逆天也不为过了。 后羿遥遥站在战团之外,手中巨弓始终撑开,他虽对灵山诸佛造成巨大威胁,但此次灵山目标并非在他,药师佛不发号施令,却也无人来拿他。说的直接一点,后羿巨弓在手,又有哪个敢来自讨苦吃? 悟空早看穿后羿修为,上次见他时还是混元金仙巅峰,此刻已入圣了,这进境真是耸人听闻。他却不知,燃灯一句话,恰恰点醒了后羿,使他少走无数弯路。悟空叹道:“以箭入圣,真是天纵奇才!” 麒麟笑道:“若是心境到了,扫帚簸箕都可入圣!”他口中说着,脚下不停,奔雷一般来在九灵元圣和牛魔王身前,挥出三拳,逼退了三名尊者,又转身去攻药师佛。 后羿和大禹出手,众人压力缓解许多,但仍不足以反败为胜,悟空不禁有了退意。 便在此刻,异变再生,只见地上升起三人,渐渐自云层中露出头来。仔细看去,正是后羿刚才射落那三人。 这三人已被后羿射落,纵使有假死之能,也不可能战力恢复如此之快,悟空惊道:“诈尸了!” 仔细看这三人,目光狂热呆滞,身子僵硬如木,却死死盯住自己先前的对手。稍一停滞,便如狂风骤雨般攻了上来,王禺接了几招,但觉对手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守。无支祁便抵挡边喝道:“什么邪法!” 这边自然无人能答,灵山功法本就诡异的很,如若都能死而复生,这场仗也没必要再打了,齐天岭必败无疑。 那边地藏王遥遥喝道:“这是毗卢尸佛的邪术,他专能控尸,小心了!” 悟空听了这一句,心中无比惊骇,急忙对通风喝道:“快丢了唐——”他还没说完,只见唐僧双目陡然睁开,一双惨白的双手霎时变得力大无穷,紧紧扼住通风咽喉!(未完待续) 三九九、八菩萨 通风奉悟空之命只守唐僧尸身,但他见无人欺近自己身前,一颗心自然都在战局上,眼见齐天岭落了下风,心中焦急万分,哪里还会会分心去看唐僧,更想不到唐僧会死而复生,暴起擒住自己。 以通风修为,自然再无需时刻呼吸,扼住咽喉也只是皮肉之痛,但唐僧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似要将自己头颅拧下去一般。通风强运起法力护住肉身,却已口不能言。 悟空等人只道通风危矣,心中大惊,偏偏此刻灵山攻势如潮,原本站在周围观望的诸佛诸尊者都攻了上来,谁也没有本事脱身而出。 但见几万药叉在外围护住,齐天岭一众如同狂风巨浪中一叶小舟,不知哪一刻便要倾覆。 只听药师佛道:“今次只要两人,孙悟空、唐僧原本是我佛教弟子,无论生死,当归佛门!”悟空听了,心中暗道,今次要我两个,下次不知还要谁呢。 齐天岭只有一人在外,便是神射后羿,以他箭术,自然可以轻易制住唐僧,但他也知道这个和尚与旁人不同,一时犹豫,不敢伤他。 他环顾全场,发现灵山也有一佛祖在后面掠阵,这和尚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后羿心中一动,莫非他便是那个什么尸佛?自己若能缠住他,他自然无瑕操控这几具尸身了。 后羿微转弓背,瞄向毗卢尸佛,便在此时,天上传来一声,响起在后羿耳边:“千万莫射他!”后羿听是老君声音,问道:“为何?” 老君道:“他乃是毗卢尸佛,控尸之术极为厉害,他最厉害的其实乃是自身为尸,你是射不死他的。” 后羿听得半信半疑,天底下还有这样邪门的法术?但既然是老君所说,自然不会有错,他急道:“老君还不来相助!”老君却再不答话。 后羿哼了一声,既然不出手,还来此指指点点作甚,他也不管老君警示,偏要试试这个毗卢尸佛能不能禁得住自己一箭。 此刻,天上坠下一个人影,直奔毗卢尸佛而去,挥手便是一掌。毗卢尸佛躲都不躲,反而向上迎来,形如送死一般。 哪知这人顷刻间化掌为指,眨眼间在毗卢尸佛身上点了无数下,毗卢尸佛顿时全身法力凝固,一丝也动弹不得,睁开眼睛,露出极为惊恐神色,问道:“你这是……什么法术?” 这人冷冷道:“说了你也不懂!” 悟空听到这声音,心中大喜,九天玄女,你终于来了!欢喜之余,悟空又有些怨恨,九天玄女和元始天尊不会不知道地上酣战,眼见齐天岭落了下风,还不早来相助。 他却不知,九天玄女也是权衡良久,这才逼不得已出手。她知道,自己若一出手,此争斗便并非自己一人之事,龙华会一系自此便将与如来一系彻底割裂,燃灯、弥勒及众多佛陀尊者便将与灵山分道扬镳,今后再有矛盾争端,也绝无斡旋的余地了。 而影响更深远的,还有佛门地狱中地界划分,燃灯此后怕是再难插手佛门地狱之事,泥犁菩萨坐镇其内,无人能撼得动! 但玄女若再不出手,齐天岭中人势必将吃大亏,悟空等人危在旦夕,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其实元始方才还将真武紫微唤至玉清宫中,但真武与紫薇掂量掂量,凭他两个,还真难扭转战局,无奈之下,只好玄女亲自出手了。 九天玄女一招制住毗卢尸佛,那三具尸身立刻跌落尘埃。唐僧也立时松开双手,闭上眼目,身子瘫软下去,通风急忙抱住,唯恐唐僧跌落在地。 玄女深知擒贼先擒王之道,腾起身形,直奔药师佛而来。药师六佛匆忙迎上,日光月光菩萨亦祭起宝瓶朝玄女砸来。 玄女身形一闪,已落定在药师佛背后,怪异的是,此时忽有时空错乱之感,药师六佛与日光月光菩萨竟又重复了一遍先前动作! 玄女纤手伸出,也不见十分用力,印在药师佛背上。 只听咔咔连声巨响,药师佛琉璃宝身现出无数裂痕来,似乎只再稍一触动,便将全身碎成齑粉。 玄女喝道:“你可受得住我第二掌?” 药师佛不敢答话,无数药叉齐声诵经,声震九天,须臾之后,药师佛头颅渐渐恢复原状,这才敢张口说话,道:“住手!” 药师佛一发话,所有佛陀尊者一齐停手跃出战圈,再看齐天岭众人,几乎个个遍体鳞伤。受伤最重的当属蓐收与牛魔王,他两个惯于近身恶斗,每每冲入重重包围之中,虽过了瘾,但也挨了不少兵刃拳脚,所幸肉身强悍,尚能支撑得住。 麒麟今日大出风头,两个入圣佛祖被他打得筋断骨折,口中尚大呼“不过瘾”。九灵元圣一颗头颅被打得鲜血淋漓,又被麒麟一顿数落。 玄女出手两次,定了战局,双方分边而立。 药师佛也不等恢复伤势,叹口气道:“世尊有云,若毗蓝婆菩萨出手,便叫我等即刻停手。”玄女道:“如来自然知我。” 药师佛又道:“但孙悟空和唐僧,是必要随我回西天的!” 玄女眉头微皱,药师佛说的什么话,他显然斗不过自己,为何还要逞强? 药师佛还未说话,忽闻风雷声响,一个人影倏忽到了阵前,悟空一见,却是金翅大鹏。牛魔王喝道:“你这呆鸟,临阵脱逃了不成?” 金翅大鹏不理牛魔王,来到本阵,低声对悟空道:“方才忽窥得我兄长气息,便下去寻了许久,此时他们已上来了!” “啊!”悟空大吃一惊,大鹏兄长,那自然是孔雀大明王菩萨了,佛母孔雀始终在佛门地狱之中,金翅大鹏却说“他们上来了!”难道无边菩萨自佛门地狱中出来了? 玄女自然听得清楚,脸上微微变色,无边菩萨从未出过佛门地狱,今日绝非恰巧到此,定是如来苦心布置的。 悟空问大鹏道:“来了几千几百人?” 大鹏一怔,答道:“只八人而已,其中便有我兄长。” 悟空看大鹏羽翅上隐现血痕,问道:“你与他们交手了?”大鹏点点头,道:“见了我兄长,我自然要问个究竟,这许多年不在灵山,到底去了哪里?” “孰料我兄长一言不发便朝我攻来,他打我我怎能还手,便挨了一下。” 牛魔王笑道:“莫吹大气,不能还手还不能躲过?” 大鹏怒道:“岂不闻长兄如父,纵躲开也是大逆不道!” 玄女微笑道:“大鹏虽去势如电,却也逃不过孔雀之手。”大鹏被玄女说出了事情,面上赧红。牛魔王笑骂道:“早知你吹嘘!” 大鹏毫不避讳牛魔王鄙夷目光,回道:“此时你只如一头血牛,也敢取笑于我?” 悟空也不理他两个,他听说无边菩萨之名,心中略有些担心,但见玄女神情自如,又放下心来。 此时,只见下方一阵阴云升起,云上托立八人,悟空粗粗一扫视,一眼便认出孔雀大明王菩萨来。这菩萨生得一身高洁之气,与其余七人迥然不同,华彩虽稍逊凤凰,却远胜大鹏许多。 这八人立定,伽叶尊者忙过来见礼,八位菩萨也不答礼,一齐将目光聚在了唐僧身上。悟空仔细查看,这八位菩萨虽说来自佛门地狱中,与地上菩萨佛祖却也没有许多不同,只是这八个的修为着实不可小视,浓郁造化绕身游走,果然佛门地狱中不缺造化,这八个竟个个为圣。 悟空看了八位菩萨,心中掠过一片阴云,佛门地狱中号称无边菩萨,数量定然不少,莫说个个称圣,即使再有二三十个,这股力量也是极其骇人。 玄女走了几步,来在通风面前,伸手要将唐僧接过来,通风退了一步,看了看悟空。悟空道:“交给前辈无妨。” 通风这才将唐僧交给玄女,玄女捧着唐僧,对药师佛道:“唐僧在我手中,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他夺去!” 药师佛不答,只见那八位菩萨亮出一个阵势,十六只白玉般的手掌捧在一处,一齐念起咒语来。 悟空心中也纳闷,难道隔空念咒竟能抗过玄女?他使玄空法秘诀仔细一看,这才大吃一惊,原来唐僧丹田中造化之精竟渐渐逸出,朝着八个菩萨飞过去。 玄女此时似是愣了神,眼睁睁看着毫无动作,悟空心中着急,他虽能吸取此造化之精,但这乃是包含阴阳神猿三魂七魄的造化之精,唯恐一个不当,影响唐僧转生。于是提醒玄女道:“前辈,怎么了?” 玄女道:“这几个菩萨绝非造化之体,怎对造化之精如此熟悉,我一时想不通,便出了神。”悟空道:“佛门地狱只为搜集造化之精存在,他们自然有专门应对造化之精的功法。” 悟空所说,玄女自然知晓,她喃喃道:“原来这法术是这样使的。” 此刻,唐僧造化之精已飘至两阵中间,玄女有恃无恐,将唐僧尸身递给悟空。跃身上前去捞,八菩萨见玄女上前,口中咒语加急,造化之精瞬间速度快了数倍,玄女这一把竟扑了个空。 双方斗法,也只地藏、谛听与其他神猿能看明白究竟,余者只见玄女和八大菩萨对着虚空作法,不知在争什么。 玄女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再一纵身,八菩萨咒语又快了许多,念念叨叨几乎听不出字数来,造化之精急如闪电,眼看便钻入八菩萨手心。 玄女忽然有了沮丧之感,造化之精非寻常物,只可轻拿轻放,这若是一个铁球,自己使什么法术都捉了过来,但眼下却是有力气用不上,这一回合看似是与八菩萨对阵,其实她知道,自己却是败给如来了。 当日玄女与悟空对话时,虽然自谦称自己资质平平,但她仙途坦荡无比,到了后来,已是万中无一的天资绝顶了。常人皆道天资才智乃是天赋,却不知个人之勤奋努力亦可改变一切,有多少幼时愚钝、少年平庸、青年中上者,往往能有大成就。何谓天资,何谓聪明,其实当以成败论。 成者一切皆好,败者,即使真有超人智慧,也常常被人定义成小聪明了。 玄女自追随如来之后,心中对如来智慧实是敬仰万分,她虽与如来道念不合,但修行路上,却情不自禁跟随了如来的脚步。 当年如来窥得造化之厄,三清一无所觉,唯有玄女时刻关注如来,抽丝剥茧一般理出头绪;如来修成三身之术,乃是世间仅有之术,玄女却照样画葫芦,摸索出个中精髓;如来建起佛门地狱,叫泥犁菩萨专以造化之精修炼,玄女暗中却也在做此事,故此她见了八大菩萨操控造化之精的法术,内心触动极大,隐隐又有所得。 不想这法决还有变数,却是她始料未及的了,玄女这厢不及懊悔,心中在想如何补救此事。 便在此时,骤变突生! 就在造化之精将要落入那十六只莹白如玉的手掌之中时,忽觉天光大暗,一阵剧烈无比的狂风自天顶袭来。 也不见有人,不见有物,空中众人,凡圣人以下的,皆难以立足,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剩余众人,一个个摇摇晃晃不知所以然,以圣人之躯,竟连一阵风都抗不过! 空中忽闻鸟鸣,而后便是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传来:“强夺造化,吾甚不喜!”只见八菩萨手中那造化之精,如受了主人召唤一般,径直飞回,重新自唐僧顶门钻了进去。而悟空竟突然把握不住唐僧身躯,情不自禁脱手丢了出去。 只见一个失却性命的阴阳神猿飘飘摇摇直上天穹,顷刻间无影无踪。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唯有悟空心中又惊又喜,他做梦也没想到,鲲鹏居然会参与此次争夺!(未完待续) 四〇〇、观天地 阴阳神猿带着一缕造化之精无影无踪,无论灵山一系还是齐天岭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玄女仰面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药师佛见夺不来唐僧,倒也并无沮丧之意,八大菩萨一言不发,落下云层,不知又去了何方。大鹏看着孔雀如傀儡一般来来去去,心中痛极,撕心裂肺喊道:“大哥!”孔雀却如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一会便不见了身影。 大鹏跺足便要追上去,悟空一把抓住他胳膊,道:“你追不上的。”大鹏想想,莫说追不上,即便追上又能奈何? 药师佛忽道:“孙悟空,唐僧已被我佛如来接走,你还不趁早皈依?” 悟空听药师佛顺口胡说,笑道:“那便教佛祖也将我接去吧。” 药师佛顿时无语,他也不知何人将唐僧掳走,只信口开河,说是如来所为。孙悟空可比不得唐僧,看他毫不费力战胜宝幢王佛,已是入圣的本领了,纵是灵山中能擒住他的怕也没几个。 八大菩萨乃是如来后招,药师佛以为凭着八菩萨诡异功法能得唐僧造化之精,谁想势在必得之时,却被神秘角色搅了局,今日之行,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至于孙悟空,只好以后慢慢图之了。 药师佛道:“我佛有慈悲之心,终有一天你将顿悟。” 悟空道:“好,顿悟之时,我自然会去踏平灵山。” 药师佛带着灵山众人离去,齐天岭中人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往日也有过几次争斗,均无今日之险,灵山底蕴果然厚重,并非齐天岭所能匹敌。 玄女一挥手,冷冷道:“全回齐天岭去!” 她虽是道姑打扮,但板着脸说话,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悟空对众人点了点头,示意都听玄女安排。玄女拉起悟空上了天,谛听不待地藏王吩咐,亦紧随其后。 玄女之意一目了然,齐天岭此次破坏了如来大计,自然功不可没。但如来若真要报复,齐天岭还真是不好应付,最笨的法子便是将全部力量聚在一起,以防被人分头击破。 见玄女几人上了天,牛魔王小声问道:“这个是谁呀?”大鹏道:“她是西方毗蓝婆菩萨。”牛魔王又问:“菩萨?那不是如来一伙的,怎会相帮我们?” 大鹏道:“西方并非全属如来,不懂莫问。” 牛魔王啧啧赞道:“她可真是厉害,我若有这本事,直接打上灵山了。” 大禹和祝融几人对视一眼,心中疑窦丛生,西天哪里会有这么厉害的菩萨,自己虽已成圣,却仍看不出这道姑深浅,就连她出手都看不甚清楚。天下女子,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吗? 一行人回狮驼岭收拾停当,弃了这处洞府,便浩浩荡荡回了齐天岭,齐天岭只赤松子一人坐镇,所幸平安无事,看来如来心思从未在齐天岭上,而是紧紧盯着几只造化神猿。 玉清宫中,三清对坐,皆静观地上战事,并无一言。 玄女出手,老君终于色变,叹道:“经年一别,她竟触及宙合之道了。”元始微笑摇头,道:“并非如此,造化之精炼出的神通,自然凌驾于造化之上。” 老君和灵宝道尊相对苦笑,他两个苦修多年,却并非造化一脉,元始所说,他两个只懵懵懂懂,暗叹没有这等福分。 元始道:“造化弄人,得之非福,失之非祸,何必叹息。” 此时玄女又一掌击碎药师佛本身,灵宝道尊道:“这一掌,堪比师兄了。” 其后风云突变,八大菩萨登场抢夺,老君和灵宝道尊还不觉十分异常,元始却惊道:“这是什么法术?” 此刻,但觉玉清宫一阵剧烈晃动,三人齐声呼道:“鲲鹏!” 鲲鹏出手,一切再无悬念,唐僧肉身被鲲鹏卷走,一场大战偃旗息鼓。 老君疑道:“鲲鹏曾说,不参与这天地间纷争,为何此刻又出手夺走阴阳神猿?” 元始亦不明所以,连连摇头,而后陷入深思。 此刻,玄女携悟空、地藏谛听自外面进来,元始见玄女面沉似水,问道:“如何?” 玄女直截了当问道:“鲲鹏为何夺走唐僧?” 元始道:“正在议论此事。” 悟空想想道:“鲲鹏岂会食言?” “哦?”玄女听悟空话中有深意,问道,“仔细说来听听。” 悟空知道这天地中人,无论是凡人还是神仙,大都囿于天地拘束,不敢大胆去想天外之事。于是道:“鲲鹏曾说不参与天地之事,但今日却又出手,那便只有一个答案了。” 众人苦思,终于还是玄女第一个道:“你是说,今日之事,已出了此天地?” 悟空重重点了点头,道:“除此无解。” 地藏王道:“天外?无人能触天,何谈天外?” 悟空道:“如来要夺盘古造化之精,到底为何?” 地藏王自然摇头,悟空接着道:“以我猜测,他的目的,绝不会限于此天地间。” 元始问道:“凭何定论?” 悟空道:“这天地中,除造化之精外,并无值得他动心之物。他若要称天地之王,在上一会员便可唾手而得,即便逢上会元之厄,他也有法脱身,如此周而复始,谁能与他相抗?三清、玄女,若无如来相助,岂能存至今天?” 悟空所说皆是事实,众人不得不认。老君问道:“我仍在想,如来当年为何带我们过来,若他一人独占造化炉,此时岂不少了许多阻碍?” 悟空笑道:“这话说了未免有些伤人,但还是不得不说。如来之所以携你四人穿越会元,说穿了不过两个字——借力!换而言之,他有足够的把握,让你四人不坏他大事。” 玄女道:“三清也还罢了,我自此会元以来,从未帮过他什么,借力之论,不合我意。” 悟空道:“玄女当年为何收王禺为徒?” 玄女一怔,道:“问这个作甚?我只是见神猿凄惨,才动了恻隐之心。” 悟空道:“这便是了,参与造化之事,或许便给了如来可乘之机。” 元始问道:“悟空之意,如来要借众人之力,将造化这潭静水搅活?” 悟空道:“也只是心中猜测,恐怕如来也没想到,他所作所为,已为盘古、鲲鹏所不满。造化之视、听、判便是一个大变数,而鲲鹏腹中内容一界,庇护上古人物,亦是鲲鹏早年埋下的伏笔。” 元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终是想不通,如来有何本事,能与盘古鲲鹏相抗。” 悟空道:“如来若无依仗,岂敢去动盘古造化之精?他行事素来多谋善断,想必是有恃无恐。” 玄女道:“悟空所说不无道理,今日触动鲲鹏,这步棋如来未必想不到。但他失了阴阳神猿,这一次说到底,还是他败了。” 元始道:“盘古造化之精已渐渐平息,想要再引出来,千难万难了。” 元始这么一说,悟空心中怅然所失,西游之路到此结束,可是他绝没想过的,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自己意料,如来布置了许多年的大局,就这么被破了。只是这事居然引出鲲鹏来,还真不好就此论成败。 老君道:“此事一了,天地间怕是难得的宁静了。” 玄女摇头道:“今日之事,波及甚广,灵山之中,此刻只怕正闹成一团呢!” 元始笑道:“你也是灵山菩萨,不回去看看么?” 玄女道:“正有此意!”她转头又问悟空,“你可敢随我去?” 悟空虽不知玄女叫他作甚,但也道:“有何不敢?” 玄女笑道:“你真是胆子大得没边,如来此刻正要捉你,纵使你敢去,也莫要现身才行。” 悟空道:“都凭玄女安排。” 玄女道:“走吧!”她也不与三清、地藏话别,拉起悟空便飞出了玉清宫。 灵宝道尊道:“玄女与旁人不假颜色,偏偏对悟空甚是亲切,倒也奇怪。”元始道:“灵明神猿啊!”他只叹了半句,再无下文。 玄女带悟空出了玉清宫,不往西走,却向上飞。 悟空问道:“玄女哪里去?” 玄女道:“成圣之后,必要来天上一观。”悟空知道天上定有玄机,便随玄女一直向上飞去。 天顶罡风依旧,只是悟空修为大进,比当初不知飞高了多少万里。 待他终于捱不住之时,玄女道:“就是这里了。” 悟空道:“然后要做什么?” 玄女笑道:“看哪,这片天,这片地,你能看得出什么来?” 悟空运起玄空法秘诀,向天上观望,只见一轮白日挂在天中,和在地上看的也没什么异常。 玄女道:“再向四周看看。” 悟空依言看了一圈,道:“周围仍是天,并无什么特异之处。” 玄女略有些失望,道:“既如此,是你修为不够,你再往地上看看,可有什么?” 悟空笑问道:“玄女定比我看得远多了,还要我看。” 玄女道:“同一物事,人人所见皆有差别,何况天地乎?你我所见,未必相同。” 悟空漫不经心往地上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想起来了,当日自己在燃灯定光殿中看见《器典》一书时,对盘古斧印象极深,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今日成圣,升至极高之处,这才看得清楚,原来这便是自己见过的盘古斧!(未完待续) 四〇一、论神兵 悟空随玄女自三十五天玉清宫出,若从天地方位来看,道教三十六天正在四大部洲东南,悟空立在高空之上,东海南海大半尽收眼底。 若在以往,即使升至足够高度,自己目力却有所不及,五行圆满之后,玄空法秘诀精进许多,运功之际,可视极远。 悟空惊讶地发现,东胜神洲原来有一角伸出,按照后世说法,此地三面环海,应叫做半岛,但这伸出的部分实在太过狭长,狭长的尽头,却连接着一片棱角分明的巨岛,酷似一个斧头。这两部分组合起来,简直和《器典》上的盘古斧形状一模一样。 悟空这才想起,当年地藏王设下无边涧之难,逼得悟空来南海寻千丈玉时,曾经从此地经过,但那时心中有事,加上飞得不高,也只存个朦胧印象,直到今日,才将这个怪异的地貌看全了。 玄女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悟空道:“盘古斧。” 玄女点头道:“可能看全否?” 悟空道:“有斧头有斧柄,这便算全了吧。” 玄女道:“再仔细看看。” 悟空奇怪,依言凝神看去,不错啊,确是盘古斧,难道还能看出什么花样来么? 玄女见悟空略显茫然,道:“玄空法秘诀,你还未炼成吧?”悟空略有些内疚,这法术自己可许久没练了,虽说五行圆满,但自己参悟太浅,只练成了一二卷,第三卷还未修至巅峰。 玄女看出悟空心意,道:“并非你之过,是我心急了,你既看不出什么,我便与你说了吧。” “盘古斧乃是从混沌中孕育而出,非五行之物,开天辟地后又化为阴阳五行,散落地上,成几件了不得的法宝。” 悟空记得杨戬曾经说过,盘古斧碎裂后化为太极图、盘古幡和诛仙四剑,加在一起才只有六件,既是阴阳五行,那至少也有七件了,于是忍不住问道:“太极图、盘古幡在谁手中?” 玄女一怔,笑道:“你在哪里听的道听途说?” 悟空道:“是二郎神杨戬与我说的。” 玄女道:“杨戬小儿倒也有趣,凡人编出的故事,却还当真。” “难道不是?”悟空问道。 “自然不是!他所说的,也只诛仙四剑真存于世上,其余都是讹传。” “那这阴阳五行法宝,可是七件?”悟空问道。 玄女摇头道:“非也,不是七件,而是十一件。” “竟有这么多?” 玄女道:“盘古斧此物甚是奇特,名气最大,却只有一人见过,便是盘古。盘古用过之后,盘古斧立刻分散开来,不到下个会元,是不会现于人间的。” 悟空暗想,盘古斧既然能分不能合,那《器典》中最厉害的兵刃便是自己手中的天机棍了。 只听玄女道:“盘古斧虽是法宝,但却如同明了造化心意,这阴阳五行十一件法宝,件件非同小可。” 悟空心痒难挠,问道:“都是什么法宝?” 玄女道:“阴阳两件法宝,第一件叫做混天幡,属阴,第二件叫沌黄旗,属阳,这两件法宝乃是斧背化出来的,二者合一,有阴阳混沌之力,最是厉害。” 悟空急问道:“在谁手中?” 玄女见悟空慌乱,笑道:“都在元始天尊那里,你怕什么?” 悟空唯恐厉害法宝落入敌手,一听在元始天尊处,他忽然想起,当年太乙救苦天尊擒拿九灵元圣时,通风曾经祭出一杆黄色小旗护住了牛魔王,不知是不是这件沌黄旗。 玄女接着道:“五行法宝,金系的便是诛仙四剑,乃是盘古斧刃锋所化,诛仙四剑分散各处,也不知被谁得去了。” 悟空道:“我倒知道一件在东华帝君,极有可能便是戮仙剑。” 玄女淡淡道:“只有一柄,其实无济于事。那木系法宝,叫做长生树,这件你也见过,自然在句芒手中,句芒若不是机缘巧合得了长生树,怎能成为木神。只是句芒非造化一脉,使不出这法宝全部威力来。” 悟空一听,心中动念,七神猿也分阴阳五行,难道盘古斧所化的这些法宝,是为他们准备的吗?想到此处,悟空不由得有些激动,如果真是这样,七神猿战力定将大涨。 “水系法宝,在覆海蛟手中。”玄女道。 “覆海鞭!”悟空一语中的。 玄女道:“无支祁与覆海蛟相处久矣,却从未动过此物,七神猿中,除了你这个吃了许多蟠桃的猴子外,便数他造化之精最为坚固,此刻若将覆海鞭给他,也不容轻视了。” 悟空满心欢喜,自己只道天材地宝必要隐世才行,想不到大多数法宝都在自己人手中,这可出乎自己意料了。 玄女接着道:“火系法宝,是两把扇子。” 悟空道:“这个我知道,定是老君的芭蕉扇,只是芭蕉扇只有一柄能扇出火来,又是何故?” 玄女道:“芭蕉扇一柄主火,一柄主风,两扇相叠,威力更大十倍不止!” 悟空暗暗咋舌,想不到两柄扇子还能这样用,芭蕉扇单拿出一件,都是逆天的宝贝,若要合在一处……我滴乖乖,真是杀人放火之利器也! 悟空问道:“为何三清得了这许多法宝?” 玄女道:“元始得盘古造化之精还在我等之前,他得知盘古斧化作许多神兵利器,自然会去寻找,这有什么稀奇。” 悟空道:“据传芭蕉扇乃是太阴之精叶所化,这说法却不对了?” 玄女道:“自然不对,那是老君故意隐瞒,免得被人觊觎。” 悟空道:“当撒这个谎,幸是元始大天尊得了,若被如来得了,可麻烦得紧。” 玄女道:“上一会元时,盘古斧化作七件神兵,虽也是阴阳五行分布,但与此会元大不相同,如来不是造化一脉,他拿在手中,也难窥其中奥妙。” 悟空道:“还有一件土系法宝,又在哪里?” 玄女道:“这件法宝叫地灵珠。” 悟空听玄女只说了土系法宝名字,再不多言,便道:“这件法宝有什么不同,又在哪里?”玄女道:“我知道它深在地底,但寻了几次却也无果,想是在旁人手里。” 悟空道:“哦?难道还有玄女寻不到的东西?” 玄女道:“若是被人藏在界内,我自然寻不到,土系法术本非我所长。” 悟空盯着地上那柄栩栩如生的盘古斧,知道玄女和自己说起这些法宝,绝非一时兴起。他想想问道:“若是玄空法秘诀练成,又能看见什么?” 玄女道:“我能见地上这柄盘古斧分作十一块,乃是这十一件法宝的形状。”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玄空法秘诀练得越厉害,所见天地玄妙越多,看来自己还真要加紧修炼了。 但自己眼下还要做的一件大事,便是重炼天机棍,听完玄女说盘古斧不可重铸,悟空对自己这根天机棍更是高看了一眼。 燃灯叫自己去寻五行大神,土为基,木为引,火为介,水为终,辅以造化之血,金精即成真正的天机棍。取经事止,争斗方休,终于有了闲暇做些慢工细活。 悟空道:“玄女,还有一处地界,我想去看看。” 玄女道:“是哪里?” 悟空道:“西北不周山。” 玄女点头道:“你在前面走。” 二人落了下来,悟空施展开筋斗云,一个筋斗折出十几万里,玄女在后面赶上,急抓住悟空道:“这筋斗云是燃灯传你的?” 悟空点点头,道:“怎地?” 玄女道:“你可知道,你刚才一个筋斗翻出了多远?” 悟空摇摇头,道:“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我又未曾数过。” 玄女道:“奇怪,纵使是我,一个瞬移也只有十万八千里,你为何竟能出去十二三万里?” 悟空不懂,自己入了混元至圣,筋斗云功夫竟也有长进,这有什么稀奇。玄女又道:“你有所不知,这天地间,一个瞬移最远也只十万八千里,纵使三清、燃灯、我和鲲鹏也逃不过这个规则所限,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悟空不知还有这个说法,茫然道:“我只和平日一样,并未觉出有何不同。” 玄女想了许久,终于摇摇头道:“真是奇怪,或许灵明神猿天赋便是如此?” 二人重又向西北赶去,不一刻,便到了金天银地,悟空眼望不周山,如果所料不错,心中沉积已久的一个悬疑即将解开。 到了不周山,悟空直往上升,到了擎天玉柱一分为九之处,悟空见此地亦有一处阵法,和青丘山上的无甚分别,便停了一阵,但他虽修为入圣,却也看不懂这个阵法之妙。 玄女道:“此阵我早知道,玄奥之处在于,混元金仙以上,只看得见,却摸不着,故此想要破解是绝无可能的。唉,如来老谋深算,偏偏将此阵布在擎天玉柱上,若是布在旁处,只需毁了阵基即可,现在是无任何办法了。” 悟空道:“破不了,便暂不管他,迟早有法。”悟空心里想的是,他日凑齐五类之王鲜血,还愁破不了它么。 此处罡风虽烈,对他两个来说,却无甚影响,悟空知道,此地乃是混元金仙的门槛,他顺着九支之一再往上飞,只见这九支向四面八方分散,形若树枝。 这一次不知又飞了多高,终于得见此一支上,又分出九枝来。(未完待续) 四〇二、动浮屠 悟空心中合计道,一而九,九九八十一,再往上去,不知是否还有分枝,擎天玉柱,难道真是擎天用的吗,若没有这八根擎天玉柱,天上还真有物事会落下来不成? 悟空再往上攀,发现罡风中似能吹散魂魄一般凌厉,再不敢动。玄女如闲庭信步过来道:“悟空,你来此作甚?” 悟空道:“当年共工头触不周山,我便要看看那痕迹在何处。” 玄女道:“这里有八十一支,你这样怎能找到,随我来。” 对这片天地,玄女再熟悉不过,她带着悟空向下斜飞,来到东北处的一枝上,悟空远远便见到,有一支分叉断了。 他半信半疑看向玄女,道:“这便是共工撞断的那根?” 玄女点点头道:“正是!” 悟空到了近前,仔细看这根断了的分枝,断处新茬,在这罡风中受几万年风蚀,竟未有丝毫陈旧感,这擎天玉柱的材料,可真是无比坚硬了。燃灯曾说,若非他在此取了材料做造化炉,共工是无论如何也撞不破的,依悟空此刻看来,此分支足有几里粗细,那这个造化炉可真是庞大无比啊! 但是,悟空想不通的,上面这根断了的分支明明无所支撑,为何又不掉下来?他看了看玄女,玄女道:“再往上去,我也行不太远,想是上面亦有牵引,所以才不落下来。” 悟空道:“当年共工头触不周,而后西北倾塌,地陷东南,而此分支仅为八十一中之一,纵使断了,亦无多大影响吧。” 玄女道:“你可是见东南灵气浓郁,西北地界贫瘠,才有此念头?” 悟空道:“正是!” 玄女摇头笑道:“大错特错,天地灵气分布与共工头触不周山无任何关系,待你玄空法秘诀大成之后,自然便知。” 悟空道:“共工号称暴怒撞上不周山,今日一见,他实是冷静的很哪。” 玄女微笑颔首,道:“共工哪里是暴怒,分明压抑至极,才欲将不周山撞塌,不周山只有此处才有破绽,但擎天玉柱材质乃是世上最坚硬之物,因此叫共工颈骨折断而亡。” 悟空心中暗想,共工能行到此处,修为几近入圣,颈骨折断岂能就此送命,他若想活,总有办法,既然死了,那便是存了必死之心。 共工与大禹等人一样,都是杀了造化神猿,生机将灭,但为何他在这时不入鲲鹏之腹,却跑到不周山与颛顼大战?此事初听上去并未在意,现在想想,实在有许多不通。 玄女见悟空发呆,道:“走吧,去灵山。” 悟空漫不经心点了点头,玄女一把抓起悟空,塞入了袖中。悟空哭笑不得,他和玄女均未变化身形,却直接被装入了袖中,立在玄女皓腕之上,这感觉还真是奇妙。自己好歹也是个混元至圣,就这么被捉来捉去随意投入袖中,这等造界之术,可真是神乎其神了。 居于玄女袖中,悟空无法视物,只能靠耳朵来听。不过片刻,只觉玄女停住身形。 此刻如来声音响起,道:“毗蓝婆菩萨来了。”悟空一惊,这便到了灵山?听如来语气平和,似是并无任何事发生。 玄女道:“今日大雄宝殿热闹得很哪。” 又一个声音响起,道:“今后怕是再无这么热闹了。”这声音却是东来佛祖的。 如来道:“弥勒尊者,此言差矣,世间佛有万千,然真佛只有一个。” 东来佛祖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便只如来佛祖一个,旁人都是应景的不是?”这话有许多揶揄之气,便如世俗人斗嘴,哪里像出家人论辩。 如来道:“今日与齐天岭一战,三佛殒身,妖焰甚嚣,实乃万民之不幸也。” 只听燃灯道:“怪哉,齐天岭纵便有几个厉害人物,却也无人能胜药师佛,何况还有毗卢尸佛压阵,究竟发生了何事?” 悟空听燃灯故作糊涂,忍不住心中发笑。 如来道:“这事,却要问问毗蓝婆菩萨了。” “哦?”燃灯道,“菩萨,莫非你也临阵,齐天岭一众真有如此厉害?” 如来道:“毗蓝婆菩萨力挽狂澜,岂能不知,她非但临阵,还两次出手制住药师佛与毗卢尸佛……”说到此处,如来忽地抬高声音道,“何意?” “啊!”燃灯大惊,然后手指玄女道,“菩萨你这是为何?” 玄女见燃灯模样,忍不住笑道,“燃灯古佛,此事要你评个理了。” 燃灯故作为难神色,道:“菩萨,还是你来做个解释,今日之事,缘起何处?” 玄女看了如来一眼,道:“事到如今,还要惺惺作态?造化之事变数无穷,我所以出手,不愿眼见灵山倾覆也!” 如来皱皱眉头,却笑道:“都说造化弄人,岂不闻人定胜天?何惧之有?” 玄女道:“今日之事,我虽出手,战局却并非因我而变,那人究竟是谁,你心中自知。”玄女说的自然是鲲鹏,自然不信如来敢与鲲鹏相抗。 哪知如来道:“我所行之事,纵使盘古复生,亦不可阻。”这一句话说的霸气十足,更透着一股强大自信。 玄女心中一动,难道如来并不知道盘古仍活着,但他既如此说,自己和鲲鹏此次出手,他是并不在意的了,于是道:“既有凌云志,何必惹尘泥?” 玄女未来灵山之前便知,今日灵山与齐天岭大战,自己若出手,必要引起灵山内讧,看着态势,燃灯与弥勒尊者要出离灵山,一拍两散,而如来尚有挽留之意。 如来冷冷道:“好,算我一厢情愿,汝等守着的这方天地,其实不值一提,道之正途,唯我一人知也!” 东来佛祖笑道:“如此说来,倒是糟蹋了世尊一番好意。” 如来哼一声道:“我不缺人。” 他这话说出,悟空却动了念,如来说的不错,他确实不缺人,三千诸佛、无边菩萨,这两股力量直能翻天覆地。他诱燃灯、玄女入伙,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些罢了,若说失了燃灯和玄女便不能成事,悟空是绝对不信的。 玄女道:“好吧,即便你是正途,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来深深看了玄女一眼,道:“只知入口之甘,未知入腹之苦,造化弄人,便在于此。” 玄女回道:“冷暖自知,无需多言。” 如来叹了口气,拂袖出了大雄宝殿,声音远远传来,道:“灵山本是燃灯所建,我一尘不取,唯有浮屠塔是我后来建造,我这便将其挪走。” 燃灯与玄女对视一眼,如来所言是实,自然没有理由阻止。但他们知道,浮屠塔其实是与佛门地狱相连的,若将浮屠塔动了,这后果…… 二人急忙追了出去,只见如来身影飘忽来在浮屠塔前,只伸手一招,偌大一座浮屠塔连根拔起,入了如来掌中。 玄女看看地上,平整如镜,并无丝毫痕迹,即便用玄空法秘诀也未看出有阵法禁制。 燃灯大惊,不知不觉中,如来竟将此地改了,自己却半点不知。 如来收了浮屠塔,高喝一声:“随我随法,逆我逆生!”这一声落下,灵山中飞出无数道身影,药师佛、宝幢王佛、观世灯佛、毗卢尸佛……尊者罗汉金刚伽蓝药叉,都随如来往东行去。 玄女看见毗卢尸佛行动自如,心中一震,她用的手法乃是上一会元中的“大封印”,除了如来和她无人能解。 可现在佛如来只是混元金仙修为,又怎能解得开自己的封印,便在这时,只听如来发出一声狂啸,声震九天,绕耳不绝。 玄女又是一惊,如来……何时入圣了? 燃灯忽然想起一事,急道:“子母河。” 他纵身向东行去,玄女在后面紧紧跟随。便在这时,漫天佛祖罗汉尊者一齐回身,结成一个奇妙阵法,阻住燃灯与玄女去路。 燃灯眉头一皱,要跃过众人前行,立刻上来数十佛祖拦住燃灯去路。燃灯喝道:“汝等也敢阻我?” 为首的药师佛道:“一切皆如过往。”既然如来脱出灵山,那便再没什么遮掩的了,燃灯一系,从此便比路人都不如。 燃灯知道事情紧迫,也不和药师佛缠斗,他一挥手化出一界来,自己与玄女入了此界。药师佛知道燃灯造界之术出神入化,再无法攻到他,于是收了阵法慢悠悠向东赶去。 燃灯此界横跨万里,再出来时,早已赶在了药师佛等人前面。到了女儿国,二人一望,燃灯喃喃道:“晚了一步!” 悟空在玄女袖中早已忍不住,连声喝道:“既已撕破脸皮,还不放我出来!” 玄女笑道:“急着赶路,却将你忘了。”她一抖袖子,悟空自袖中跌落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朝女儿国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只教他恨得咬牙切齿。 偌大一个熙来攘往的女儿国,此刻已成一片血池,遍地死尸,哪里还有一个生人?而原来的王宫处,陡然立起了一座巨塔,正是如来自灵山挪来的浮屠塔! 悟空心中极为愤怒,便要跃过去砸了这塔,燃灯一把拉住悟空道:“你要学飞蛾扑火不成?” 今晚没有了。(未完待续) 四〇三、五行极 悟空眼见如来又造杀孽,目眦欲裂,但燃灯所说亦不是危言耸听,如来要控灵明,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他若真发起狠来,燃灯和玄女能不能护住悟空还真难保万一。 燃灯苦笑道:“举国真阴,尽被如来所用,只可怜了一国生灵。” 玄女道:“如来是借此纯阴之气通了地底,如我猜得不错,必接入佛门地狱了。” 悟空问道:“浮屠塔与佛门地狱还能连在一处?” 燃灯道:“原本就是连在一处的,不知如来怎样切断了二者联系,又想出这个法子来。但无论他如何做,都会损许多造化的。” 玄女道:“如来已料到今日之事,他向来目中无人,若不是此刻功力未逮,我等又岂能入他之眼?” 悟空忽地冷静了下来,如来灭女儿国,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纯阴之气还有这个用处,倒是自己不知道的了。 悟空长舒一口气道:“既然在此也做不了什么,那还在此作甚,师父,自今日起,灵山便如我家,想去便去了,哈哈。” 燃灯诧异道:“方才还一副要打要杀模样,此刻怎变一个人似的。” 悟空道:“纵牢骚也是无用,我还是寻个清净地界炼制天机棍去。” 玄女道:“也罢,浮屠塔一事,还要和地藏商议一番,怎么才能进去才好,佛门地狱中造化,尽都入了浮屠塔中,若不早些制止,他日一旦动作,可非同小可了。” 燃灯道:“悟空,你日后行走,可要当心些才是,没有人能时刻跟随在你身边。”悟空心下合计,真武白玉珠中有几门遁术,和三十六变触类旁通,自己若再学了这几个神通,凭着自己入圣的修为,不信还有人能捉得住自己。 于是道:“师父放心便是,打不过总逃得了的。” 玄女补一句道:“小心阵法,应能无虞。”悟空记下,玄女曾说过如来布阵之道天下无双,自己还真要慎之又慎,否则一旦陷入,元始亦难解。 玄女和燃灯依次离去,悟空想了想,直接往九幽之渊行来,要炼天机棍,应以土为基。按照燃灯所说,只有五行之极,才能炼出真正的天机棍,燃灯是怎么知道这个奥秘,悟空自然不管。但究竟什么是五行之极,他是一定要搞清楚的,天下御土最强者,自然是后土。 到了九幽之渊,恰好遇见几名去幽冥地府取造化的天将,悟空隐了身形,暗叹道,天庭倒也忙得一刻不停,他在这里取造化,可比不得如来直接将造化之精引到浮屠塔中了。 悟空轻车熟路寻到后土宫殿之中,眼前情景令他大喜过望,通臂神猿,此刻竟几乎凝出了身躯来。只见后土将手覆在通臂头顶,时刻不停运功,悟空不禁暗赞,通臂能凝实肉身,这其中定有后土许多功劳。 见悟空到此,后土喜道:“悟空来了。” 悟空见后土与自己说话,也不影响为通臂传功,道:“多谢后土姐姐助我神猿。”后土嗔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来此定是有事,说罢。” 悟空自然不和后土客气,道:“何为五行之极?” “五行之极?”后土脸上微微变色,道,“你问这个作甚?” 悟空道:“有人教我个法子,只说用五行之极,能将我手中的铁棍炼成厉害法宝。”悟空也未说这是天机棍,倒不是怕后土觊觎他法宝而避着什么,只是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他见后土表情异样,道,“难道五行之极有什么避讳不成?” 后土道:“五行之极,皆在极深地底,旁的我没见过,只见过土之极,传闻五行之极乃是盘古五脏精华,你那铁棍有何稀奇,居然敢动起五行之极的念头来?” 悟空却没料到居然会和盘古有关,又问道:“土之极,究竟有多少可用?”后土道:“盘古身躯极大,纵使五脏亦浩渺无边,但精华也仅有尺许见方。” 悟空一时犯了难,燃灯说得含糊,不知道炼制天机棍要多少五行之极,如果对盘古身躯有损,那可是自己的罪过了。 暂且拿不定主意,悟空顾左右而言他,道:“五行之极想必重要之至,可曾有人去取过?”后土笑道:“能到那地界的能有几人,若不是我专攻土系,只怕一辈子也到不了那地界。再说,盘古大神乃是天下之祖,他的身躯,稍有敬畏之心的也不敢轻易去动。” 悟空暗道,如果你知道盘古仍活着,只怕更为惊讶。自己虽是造化神猿,但此事涉及到盘古五脏,那便不是自己能拿主意的了,悟空想了想,还要去请教元始和玄女、地藏才好。 他告个辞便要走,后土骂道:“回来,卖了关子就走,照打不成?”悟空笑道:“确是着急。”后土道:“你那棍子给我看看,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悟空无奈,取出天机棍来交给后土,后土只一只手接过来,饶是她修为通天,手腕也沉了一沉,惊道:“好重!” 悟空道:“岂止是重,简直重的没边。” 后土仔细端详天机棍,啧啧赞道:“我久居地底,于天下矿脉了如指掌,倒还未见过如此精纯之金精,想必这便是大禹给你的吧。” 悟空道:“正是,我机缘巧合,将四根如意金箍棒都得了,这才炼成这根天机棍。” 后土叹道:“大禹虽得了金精,未遇到你之前却不懂炼制之法,反而将金精分了,看来此棍的确是为造化神猿预备的,即使如此,你为何给他起名叫天机棍?” 悟空道:“这名字并非是我起的,乃是《器典》上的称呼。” “《器典》?那是何物?”后土不解道。 悟空于是又将《器典》来由解释了一遍,他只简要说来,略去燃灯一段。后土奇道:“怪哉,我却从未听说过这物事,难道是天上落下来的宝典?” 悟空要炼天机棍,心中甚急,道:“姐姐,我只去去便回,稍后再与你细谈。”后土笑道:“看你急得,去吧去吧,我倒也不怕你不回来。” 悟空接过天机棍,一溜烟往清微天玉清宫赶来。到了玉清宫内,果然玄女在此,正和元始商讨如来迁移浮屠塔一事,悟空自顾自走了进来,他们也不在意,仍接着议事。 元始道:“你说如来将浮屠塔与佛门地狱连在一处,那必是传递造化之精了,由此看来,造化炉也必在浮屠塔中。” 玄女道:“我隐隐有不祥之感,若不即刻毁了浮屠塔,恐怕日后便制不住如来了。” “哦?为何如此说?” 玄女道:“上次见如来时,才只混元金仙,此次再见,他已是入圣的修为,他精进如此之快,必和浮屠塔有关。佛门地狱中泥犁菩萨全是用造化之精修炼,如来恐怕也得了此修炼奥要,若假以时日,恐怕你我都非他对手了。” 元始道:“倒也不急在一时,盘古造化之精已稳,如来若要大量造化之精,唯有掠取人间凡人造化,他若再有伤天和,我必不会袖手旁观!” 玄女摇头道:“大天尊啊,你久居高天之上,哪里比得我随如来日久,如来阴鸷如鹰,狠绝似狼,隐忍时静若处子,一旦动作便暴起如雷电之势,若不先发制人,待他再动,我等哪里还有机会?” 地藏听了许久,道:“玄女说的不错!” 老君对元始道:“师兄,即刻动手,正是时机!纵使毁不了浮屠塔,也要捣了佛门地狱,总之不能叫他们消停作恶便是。” 元始沉吟半响,道:“浮屠塔中,凶阵无数,造化炉动,不知祸福,故此我一时难定大计。” 悟空起初听到血脉贲张,恨不得这些高人即刻出手,将如来老巢毁了,哪知论了半天,你来我往仍是犹豫,于是走上前道:“既然难定,就暂且不论,来帮我论论五行之极。” “什么,五行之极?”众人一听,一起惊诧,只有玄女道:“怎地,后土也不知?” 悟空道:“非是不知,只是此物干系重大,必要和诸位商议才成。” 玄女道:“五行之极乃是盘古五脏精华,你与我商议,我也为难,不如干脆你去直接取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悟空心中一喜,看来玄女是赞成他这么做的了。 哪知地藏惊道:“什么?这可万万不行,盘古若是死了,你怎么做我都不管,而此时盘古尚在,生取五脏,脚下大地若生出变数来,哪个能管得住?” 元始苦笑道:“悟空,这边难题未解,你又平生烦恼。” 悟空道:“大天尊,我也是没法的事,要炼天机棍,必要用五行之极才行,天下若有第二处,我又怎么会打起盘古主意?” 老君呵呵笑道:“若是怕与盘古有损,那便只取一点,如何?” 悟空皱眉道:“我也不知炼制天机棍需多少五行之极。” 众人在这里七嘴八舌,只听灵宝道尊道:“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去问问盘古不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四〇四、盘古心 盘古,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乃此会元第一人,劈混沌,分天地,本身与大地结为一体。他不惜造化,以自己身躯为众生结实吐果,养育天下万物。 元始和玄女等人虽是造化一脉,但对盘古却也是既敬又畏,若不是灵宝道尊性急,直接喝出这么一句来,他们还真未必有胆量去直接寻盘古。 玄女道:“话虽粗,却有理。”她不喜灵宝呼来喝去语气,但却也知道,这便是最简捷的法子了。 悟空道:“好,去就去!”悟空见了鲲鹏,得出许多奥秘来,此刻要见盘古,自然心痒难挠。 玄女白了悟空一眼道:“你说去便去么,以你此时修为,只怕你连盘古大神寒毛都摸不着。” 悟空挠挠脑袋,看向元始,元始看了看灵宝道尊和太上老君,二人都点了点头,元始道:“好,我三人便为你走上一遭!” 悟空大喜,连连道谢。 玄女冷冷道:“谢什么,若不是为天机棍,他三个岂会助你。” 老君赔笑道:“师姐,你也忒小看我三人了。”玄女噗嗤一笑,道:“肯叫师姐了?” 三清带着悟空自玉清宫下来,向西飞了老远,元始看看方位,道:“上次便是这里。”老君将悟空收入葫芦内,道:“你只在里面候着,到了我便会教你出来。”三人手足相连,结成一个怪异姿势,这便是他三个独创出来的法术,三人运起神通来,能教法力生生不息,省却许多气力。 三清遁入地下,此刻修为更胜当年,速度也快了许多,他三人在这里忙碌,可闲坏了入了葫芦中的悟空。 原本悟空入了葫芦之内,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动静,这时忽地想起,老君这葫芦中光阴流速与外面不同,外面过了一日,只怕这里不止一年,这么说来,自己可不有许多空闲时光? 既然如此,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悟空想着,便端坐下来打坐,哪知此时心却不静,只想着见到盘古时问些什么才好。这样心绪,怎能修炼? 悟空伸手入怀,索性将玄女给他的那颗黑色丹丸取了出来,玄女说此丹入圣后才能服用,自己现在正好吃了它。 他将丹丸捧在手中,使玄空法秘诀仔细观看,这黑色外壳也不知是何物,玄空法秘诀竟也看不透内里。悟空犹豫再三,终于狠狠心,将这黑壳捏碎。 黑壳一破,一缕白色气息从中飘了出来,悟空大喜,这气息与蟠桃造化气息一模一样,不知玄女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蟠桃造化尽数存储在其中。 悟空粗粗一探,这里面至少也有两颗蟠桃的分量,他手捧这颗丹丸,如获至宝,坐在地上凝神修炼起来。 这一吸取不打紧,悟空惊奇地发现,这其中竟然含着一丝道念,乃是玄女悟出的玄空法秘诀。道念之中,只讲第三卷“存真”之法,看来是玄女为悟空悉心准备的。 存真一卷,能辨万物真伪,能滤去不愿见之物,教万物本真无处可遁。悟空虽五行大成,但五行相生相克,万物生长、承纳、滋润、升腾各有其理,又怎能一时间学会。玄女此举,倒省却了悟空无数功夫。 悟空如饥似渴地在此修炼,不知外面岁月更迭,此时他方入圣,正是急缺造化之时,玄女教他入圣后服下,自然有其道理。 元始三人足足费了四日功夫,才到了当年所到之处,和当年一样,行到此处,再无法进一步。三清此次甚是着急,不遗余力,于是坐下调息运气,几个周天之后,调匀气息,元始才敢开口:“盘古大神,元始求见。” 他话一出口,脑中便有一丝神念入内,盘古声音道:“为何扰我?” 元始听盘古略有不悦之意,忙道:“非是我等冒昧相扰,而是灵明神猿求见。”他知道造化一脉有特殊联系,于是立刻将悟空搬了出来。 “唔,教他出来,你去吧。” 元始不敢有违,于是老君将悟空放了出来,三人匆匆离去,至于悟空如何从如此深处返回地上,他们也不管了。 悟空此刻已将黑壳内造化尽数吸尽,正在苦思冥想玄空法秘诀最后的一道难关,只觉景象一变,自己已入了黑乎乎的泥土之中,一个沉闷的声音道:“你是灵明?” 悟空心头一震,是盘古!他立刻停止了运功,心中琢磨,盘古难道看不出自己是灵明神猿吗?于是答道:“正是!” 盘古良久不语,悟空也不敢多言,过了好一会,盘古才道:“唉,你果然是灵明。” 悟空忐忑问道:“为何叹气?” “叹气,因你太弱!” “啊!”悟空大为惊讶,自己入圣之后,修为突飞猛进,盘古居然还说自己太弱。 悟空想想道:“如何才算强?” 盘古道:“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可都学会了?” 悟空大惊,这是燃灯教自己的三十六变,号称凌驾于佛道之上的神通,盘古怎知道的如此详尽。悟空问道:“你认识燃灯?” “燃灯乃吾之气息所化,我如何不识?” 悟空又是一惊,燃灯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天地所生之人,原来竟是盘古气息所化,那他不就是盘古的儿子了?他再问道:“为何他不是造化之身?” 盘古缓缓道:“造化之身?无甚好处,我自然不传他。” 悟空又道:“燃灯为如来所用,建起佛教基业,你可知道?” 盘古哼一声道:“你也来质问于我么?” 悟空道:“质问不敢,只是许多不解,心中疑惑。” 盘古道:“人之生子,幼时管教,成人后便各行其是,我又有何不同呢?” 悟空思忖一下,盘古说的却也有理,但他仍不甘心,又道:“为何要化出燃灯来,有他无他,分别又在何处?” 盘古道:“他虽非造化身,却存造化根,自然与汝等有益。” 悟空又问道:“上一会元,也有燃灯?” 盘古道:“有。” “两会元间,有何不同?” “大有不同。” “不同在何处?”悟空又问。 “日后便知。” 悟空颇为无奈,说到底,盘古也不知今后将发生什么,但却知天地间各种变数,推衍之术,便是大致猜测,谁也难说出今后结果来。 悟空想想道:“天地之局,如何解法?” 盘古道:“天机之下,再无玄虚。” 悟空震惊,盘古说的这八个字,乃是《器典》上天机棍下方的注释,果然天机棍才是至关重要之物。 “《器典》是何人所著,可是你?” 盘古道:“是我亲手写的,若说是我所著,也算勉强。” 哦?“也算勉强”,这是何意,难道还另有其人么,莫非是鲲鹏和盘古一起写的?既是他俩写的,怎么跑到了如来的盒子里面去了?盘古不爱多言,悟空只能选些言简意赅极为关键的问题来问。 他又道:“如来,自何处来?” “天外之物!” “啊!”悟空差点没跌倒在地,难道如来也会是穿越来的吗?他处处料事如神,将满天下之人都算计在内,若是天外之物,还真有这个可能!只是和自己相比,如来算是早来了一个会元吧。 “天外……天外又是什么?” “哦……”盘古一声长叹,语气中充满无尽忧伤,道,“那是我的家。” 好啊!果然天外有天,此天地外,还有另一个世界。 “你和如来,在天外便相识了?”悟空放弃了如来是穿越的想法,既然盘古说天外是他的家,那么,盘古和如来乃是从同一个地方到此天地的,鲲鹏大致也是如此吧。 “无数年的对头,自然相识。”盘古答道。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如来布下取经大局,其实归根结底是为了要夺盘古造化之精,原来他两个早就相识了。 “如来到底要做什么?”悟空战战兢兢问出了这个问题,唯恐盘古不答。 “他?自然是要出去了。” “他要夺你造化之精,你知道吗?” “自然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造化之精还动?” “天性,造化一脉,盈亏自补,你还不懂。”盘古淡淡道。 悟空不禁无语,他确实不懂,但如来对造化一脉了解的再清楚不过,明摆着抓住了盘古的软肋,幸亏阴阳神猿自寻死路,不然这次还真教他得逞了。 悟空再问道:“你为何不杀如来?” 盘古道:“我主生,不主杀,何况……我杀不死他。” “啊!他有这么厉害?”悟空大惊失色,盘古的许多答案都令自己难以想象,盘古占了造化之精的九分之三,却也杀不了如来,那如来岂不是无人能制了? “既然连盘古大神都无能为力,那便眼见他糟践世间生灵?”悟空问道。 “天机之下,再无玄虚!”盘古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悟空暗暗点头,既然你如此说,我今日便是来取你五脏精华,炼制我的天机棍来了。 悟空道:“你又为何将元始、玄女等人立为造化一脉?” “助你去杀如来!” 啊!我能杀得了如来?(未完待续) 四〇五、陷空山 悟空越听越是糊涂,盘古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却能做到吗? 悟空道:“我有何能?” 盘古不语。 悟空想想又道:“鲲鹏在何处?” “哦,你见过鲲鹏?”盘古终于说话。 “是。” “鲲鹏带走阴阳,是好事。” 盘古既然这么说,悟空自然放心,他已渐渐理出头绪来,如来之敌,自然是盘古无疑,七神猿同属造化一脉,故此自出生那一日起,如来便开始算计,最终的目标仍是盘古。如来既然自天地之外而来,那这方天地、或者说这片混沌成立之初,如来便进来了吧,他在此地待了多久?两个会元?或是更多? “此地共有多少个会元了?”悟空问道。 “第七个了。” “你们……从第一个会元开始,就来了?” “是的。” “会元之厄,可是如来灭世的手段?” “会元之厄?”盘古想了想,道,“你说的是会元尽头,那与如来无关。” “与谁有关?” “都无关。”盘古又道,“会元之厄……是厄是福,还真难说。” “哦?”悟空听盘古欲言又止,便欲再问,盘古道:“你来寻我,究竟何事?” 悟空见盘古似乎有些不耐烦,便道:“因炼天机棍,来寻五行之极。”说到这里,悟空才明白,为何燃灯知道天机棍的炼制方法,根源自然在盘古。 “此事甚易。”盘古道。 等了片刻,悟空只觉身周岩石土壤动了起来,面前现出五块三寸见方的亮石,分呈白青黑赤黄色。 “这是……五行之极?” “自然是了。”盘古声音微颤,和之前的沉稳大不相同。 悟空心中一动,盘古受伤了?五行之极对他影响想必很大,五脏各取一块,想想都会痛。悟空不自禁道:“盘古,你可有事?” 盘古道:“无妨。”他虽说无妨,但自觉声音仍是不对,接着道,“生生灭灭,早习以为常了。” 悟空知道,每逢会元之末,盘古亦难逃身灭,但会元之初,他又能自混沌中孕育出来,这股孕育盘古的神秘力量是什么,盘古又是依靠什么才一次又一次重生的,悟空很想知道。 天地混沌间固定不变的,除了擎天玉柱,便只有造化一脉了,造化一脉这九个,每个会元都相同。除此之外,便是燃灯、元始和玄女、地藏、谛听。 听玄女说,燃灯在上一会元时存在,而元始四人,都是此会元中才成造化一脉的。如来在不停地改变,盘古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呢? 想到这里,悟空不禁对盘古也生出了敬佩之心,原来他一直以为盘古包容博大却恒定不动,现在才想通,盘古始终不停地在与如来隐隐对抗。 如来的目的是出此天地,而盘古便是不要如来出去,这隐隐又生出一问来。如来要出去,外面乃是他的家乡,这种情感自然不难理解,而盘古,为何不随如来一道出去呢,他又为何一定要将如来留在此地? 这时,盘古道:“五行之极,非止炼制天机棍,你也用不了这许多,其余的,便交给五行神猿吧。” 悟空闻之大喜,五行之极,听名字便知,天下五行之物,莫过于此,对其余神猿修炼必定大有好处。 盘古道:“你去吧。” 啊?此处离地上不知多远,若不是三清护着自己过来,自己不知何年何月能到,盘古居然教自己走。 他又叫了“盘古”两声,漆黑无边的地底半点回音也没有。悟空将五行之极收入囊中,一边向上攀爬,一边思忖。 他和盘古的这番对话,盘古有许多吞吞吐吐语焉不详之处,似是有意对自己隐瞒,但盘古能痛快拿出五行之极给悟空,自然对造化一脉另眼看待。或许,盘古也有隐衷吧。 悟空施展开御土神通,他发现,自己全力施展起来,速度却也不慢,只是这样下去,不知要走多少日子能到。 悟空耐着性子在土中穿行,之前从未土遁过如此之深,他发现,土中真是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这一路行来,有金、有火、有水、有木,得见地下无数奇景。金脉自土中起,火脉沿土中行,水脉从土中过,木脉于土中藏…… 悟空忽生奇念,顺着脉络将五行之脉探了一遍,虽未有甚奇遇,但这一番体悟却也难得。既有事做,便没有枯燥之感,悟空在地下搜罗了许多奇珍,准备送给祝融和红孩儿玩耍,料想他两个定会喜欢。 如此一直行了半月,只随性随心而走,也不去想几时能到地上,忽一日,悟空行着行着,忽然心中一喜,便定住不动,呈五心朝天之状打坐起来。 原来他惊奇地发现,怀中盛着的五行之极散发出丝丝温热,极为熨帖。悟空岂会不知,五行之极乃是盘古身上至关重要的五脏精华,定是好东西,哪知他坐下不到片刻,这股温热便消失了。 悟空还未来得及失望,忽觉自己五行感悟顿有相通之感,同时双目在地底也视物极远,悟空心中狂喜,玄空法秘诀,终于练成了! 说起来容易,其实这玄空法秘诀练得并不简单。悟空自认识杨戬那一日便学会这个法术,第一卷只一蹴而就,第二卷也未费许多力气,唯有第三卷极难。幸得他运道不错,遇了五行大神助他筑基,又有玄女传他道念、送他蟠桃,再有盘古将五行之极交付于他,众因促和,才使得这门几乎是天下第一难练、唯造化一脉能练至极处的《玄空法秘诀》终于大成! 而五行相通,各门各类神通转换毫无窒碍,更使得悟空在地底穿行速度快了至少几倍,他心中畅快至极,于是向上方狂奔而去。 又行了两日,悟空但觉身周一轻,眼前一亮,原来自地底出来了。 现出身形,悟空向四周一望,咦?怎么到了一处洞穴之中,这可真是巧得很了。原来三清入地,乃是直上直下而行,悟空出来时,却胡奔乱走,也不知行到了何处。故此出了地面,已与当初入地时偏了老远。 他正张望时,耳中听得有人说话,只听一女子道:“老夫人真是好精气神,昨日才吸干了一个壮汉,今日又放倒个小和尚。” 有一女子噗嗤笑道:“你是后来的,还没见洞主当年英姿呢。” 悟空听得蹊跷,这两个女子说话阴阳怪气,听她们说的似是采阳之术,此洞是何人所有呢?悟空隐了身形,在洞中绕了一圈,只见一众小妖,并未看到一个厉害的妖精,想来那小妖口中的“老夫人”出洞去了。 洞中道路错综,却未见洞口,正寻着,忽闻见浓浓香烟之气,悟空暗道,既有香烟,自有供奉,倒要看看这妖怪供的是佛是道。 悟空沿着香气进了一个洞府,只见洞当立着一张龙吞口雕漆供桌,桌上有一个大流金香炉,炉内有香烟馥郁。那上面供养着一个大金字牌,牌上写着“尊父李天王之位”,下面又写着“尊兄哪吒三太子位”。 悟空一见,恍然大悟,自己误打误撞,却跑到陷空山无底洞来了。 无底洞里有一只金毛老鼠精,在《西游记》中曾给取经一众造成很大麻烦,这个老鼠精打是打不过悟空,但金蝉脱壳功夫使得出神入化,险些破了唐僧真阳。 悟空记忆中,老鼠精是西天灵山之物,她也不求他,专为掠夺唐僧真阳,想是在西天听到了如来散播唐僧一身妙用。女子与唐僧交he能成太乙真身,这事连猪八戒都知道,老鼠精近水楼台,能知道也不稀奇。 无底洞这一难,老鼠精是专为唐僧而来的,而现在阴阳神猿已经自绝于狮驼岭,老鼠精知不知道这事还两说呢。 这时,悟空却又想起了乌巢禅师曾说过的几句偈子来,其中便有“仔细黑松林”一句,唐僧可不正是在黑松林遇上老鼠精的?这么说,燃灯也知道这只老鼠精的存在。 这一路上,想夺取唐僧元阳的也没几个,一个是女儿国国王,另一个便是这只老鼠精,悟空心中断定,老鼠精也是燃灯安排下的。 虽说三太子哪吒说老鼠精是因偷食了如来的香花宝烛,才将他拿住,但如来岂会差遣人去坑害唐僧? 燃灯自知唐僧身殒,他仍留老鼠精在此,是另有他用,还是视作弃子不管呢?自己既然来到这里,又遇见老鼠精作恶,那便顺自己本心而行吧。 他正想着,忽觉洞中妖氛浓烈起来,必是那个老鼠精回来了。悟空纵身出去,使那双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灵明双目扫了一圈,一眼便看见一个艳美绝伦的女妖怪。 这女妖怪生得娇中带媚,除了嫦娥和玄女之外,悟空还真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可人。这妖精坐拥牙床之上,怀中抱着两个少年。这两个少年也只十四五岁,生得唇红齿白,仔细看去,竟是孪生兄弟,生得几乎一模一样。 俊俏虽俊俏,却目光呆滞,不知被妖精施了什么法术。(未完待续) 四〇六、火之极 那女妖左拥右抱,目光中欲焰滔滔,她动作熟练至极,不一刻已将两个粉妆玉琢的少年剥得精光,悟空不愿见龌龊之事,喝一声道:“妖怪,还敢害人!” 女妖一惊,她这无底洞隐秘之至,怎会有人寻到这里来?她也顾不得那两个少年,提着双剑出来寻人,悟空自然不惧她,现出身形来,看着女妖一阵冷笑。 女妖一见悟空模样,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孙悟空,唐僧在哪里?” 这老鼠精竟能认出悟空来,也不稀奇,她既打定主意要擒唐僧,事前总要做些情报。悟空暗道,看来她确实不知唐僧已经身殒,还在这里苦苦等候呢。 悟空也不和她废话,道:“你祸害生人,其罪难饶。” 说完一棍打杀下来,这一棍也并未用三成气力,料这鼠妖也难躲过去。哪知老鼠精滴溜溜一个转身,凭空消失不见,悟空这一棍击落一物,却是一只绣花鞋。 悟空一怔,老鼠精使出的那个遁术,和燃灯传自己的“胎化易形”有五六分相似,他这才想通,怪不得《西游记》中美猴王难以击杀老鼠精,这“胎化易形”乃是天罡三十六变中的法术,虽不能用以制敌,但临阵逃遁起来却也算是一记妙招。 只是这招能骗过那个美猴王,又岂能哄过如今的悟空,悟空放眼一望,鼠精正在地底向南面急遁,悟空展开身法追上去,不过一瞬间,便将这只老鼠精擒在手中。 金毛老鼠精本自土中生,在地下遁术也少有人能及,不料却遇上了一个通晓五行的圣人,又哪里能逃得过。 悟空按住老鼠精喝问道:“你那‘胎化易形’是从何处学来的?”老鼠精惊惧之色一现,但见悟空并无杀意,才迷茫道:“什么胎什么形,我那招叫做假身术。” 悟空道:“好吧,便是假身术,是谁传你的?” 老鼠精眨眨眼睛道:“是……是我自悟出的。” 悟空笑道:“不说也罢,那便杀了。”他虽笑着说话,但目光冰冷,视老鼠精如草芥一般。老鼠精打了个寒战,圣人之怒岂是她能担得起的? 于是道:“是我在……在灵山定光殿中学的。” 定光殿?那不正是燃灯古佛的大殿,燃灯若是不允,老鼠精岂能进得去定光殿?悟空问道:“刚才为何要骗我?” 老鼠精道:“我知道你护着唐朝圣僧取经,早晚是灵山中人,你若告状,岂不害了我?” 悟空道:“我与谁告状去?” 老鼠精不吭声,不知在想些什么。悟空道:“谁教你来此地的,你可是要图谋唐僧?” 老鼠精惊色一闪而过,但见悟空双目星光闪烁,似是直看透她内心一般,于是半点不敢作伪,道:“我便说了吧,这都是西天白雄尊者叫我如此做。” 白雄尊者?悟空想了一会,才记起这是燃灯座下尊者,《西游记》中燃灯便是派他揭穿了如来无字真经的真相。看来老鼠精果然是燃灯派来夺唐僧真阳的,只不过以燃灯身份,自然不能亲自出面,才叫白雄尊者处置此事,如此便可解释通了。 再想想老鼠精后来遭遇,她见了托塔李天王与哪吒父子,丝毫未作抵抗,便被他们收了。而老鼠精当年偷吃香烛,便是如来着李靖父子擒的她。如来能驱动李靖和哪吒,悟空一点也不奇怪,如来在天庭也不知拉拢了多少人,李靖手中宝塔便是他给的,而哪吒肉身亦是如来塑出,如来一声令下,他两个怎敢不从? 老鼠精被李靖收了,其实便和被如来擒了是一般道理,《西游记》中若论成败,燃灯此一计其实又被如来破了。 而此世与那时大为不同,唐僧一死,一切恍如烟云消散,老鼠精再等一万年,也等不来取经的唐僧。而那个玉兔精卵二姐,还不知在何处候着呢。 悟空想通此节,抓起老鼠精,穿出地底,径直往齐天岭飞来,西行路上,后面纵有许多故事,此时再去探明也无甚意义,自己眼前有一桩大事要做,便是将天机棍炼好。 老鼠精被悟空擒在空中,丝毫动弹不得,她心中惊骇怎能自已,据说孙悟空也只是太乙金仙修为,但此刻自己眼见他举手投足皆如幻影,实在是高深莫测。不由得心中暗自庆幸,亏得自己没信口开河,否则此时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到了齐天岭,悟空将老鼠精丢在地上,对金翅大鹏道:“擒了一只鼠精,留她在岭中,莫叫她逃了。” 大鹏斜睨老鼠精一眼,老鼠精双眼一翻,竟晕了过去。原来鹰鹏之类,正是鼠类克星,大鹏这一看她,竟叫他现出了原形,果然全身金毛灿灿。 悟空笑道:“正合你来看管。” 大鹏道:“你无事做了,擒她作甚?” 悟空道:“这却一言难尽了,金木火三位可在岭中?” 大鹏笑道:“自上次一战,这几位都闭关修行去了。” 悟空道:“你为何不去?” 大鹏笑道:“闭关那事,我是做不来的,今日与老牛邀战,他磨磨蹭蹭不愿出来呢。” 只听牛魔王远远喝道:“呸!哪个背后消遣我?” 大鹏与悟空摆了摆手,道:“你自去寻他们吧,今日我要将老牛打服才行!” 悟空也不管他两个怎么打,施展开玄空法秘诀在岭中搜寻起来,果然大鹏说的没错,这三人各自寻了一个僻静洞府,正在那里安心打坐。 悟空甚是不喜此类修炼方式,但他道途坦荡,行至今日也不得不认,这法子虽慢,却极为坚实,尤其大造化入体时,非静坐体会不成。 祝融经历灵山一战和狮驼岭一战,自信大挫,灵山诸佛能人辈出,她自然心有不甘,她性情本是喜动厌静,但为了更上一层楼,也不得不使这个笨法子。 此间洞府内,烈焰滚滚,祝融闭目坐于火中,俊美英姿衬着跳动的火焰,另有一番绝美景象。悟空也不打招呼,直接飞入了洞府中,祝融手中一团青焰抛出,悟空一张口便咽了下去,呵呵笑道:“姐姐,还要给见面礼呢。” 祝融见是悟空,嗔道:“你这莽撞的东西,也不怕扰得我走火入魔了。”悟空笑道:“姐姐便是玩火的行家,岂能走火入魔?” 祝融收了烈焰,道:“你来有事?” 悟空先将在地底搜罗的奇珍异宝递给祝融,道:“我从地底而来,捡了些好玩的小东西,送给姐姐装饰洞府。” 女人平生最喜炫目珍宝,便是祝融也不能免俗,她喜道:“算你有心了。不过无功不敢受禄,你是不是有求于我,直说吧。” 悟空道:“姐姐真是聪明,我要你助我再炼一次天机棍。” “哦?”祝融秀眉攒起,道:“上次炼制我已尽了力,再炼也不过如此了,你还不信我么?”悟空道:“姐姐误会了,非是你炼得不好,而是上次的炼法,其实是外行了,我新得了一个法子,此番重炼,必叫天机棍大放异彩!” 祝融道:“哦?说来听听。” 悟空没说话,倒将自己怀中五行火之极取了出来,他手中摸着这块赤红色的方石,一股温热感传来,心中暗道,有几人能知道,这是盘古之心。 祝融见了这块方石,立时双眼发直,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伸手便要去抢,悟空忙收了回来,道:“你做什么?” 祝融痴痴道:“这是……火之极,你从哪里弄来的?” 悟空诧异道:“你怎知道?” 祝融不答,呆了好一阵,直到悟空将红色方石放入怀中,这才定神,兴奋得红光满面,道:“天,你居然拿到了火之极,给姐姐一块好不好。” 悟空笑道:“姐姐,我便要用火之极来炼制天机棍,你看如何?” 祝融一怔,道:“火之极对修炼火系神通有极大好处,对我来说,乃是天底下最珍贵的物事,怎么舍得去炼制法宝?这法子……闻所未闻,你可要谨慎才好。” 这法子是燃灯教悟空的,盘古都未否认自然绝无差错,悟空道:“万无一失,姐姐放心便是。” 祝融眼帘垂下,道:“你若是全用了,那便没了。” 悟空道:“不知姐姐需要多少,若是少取些,也不妨事。” 祝融道:“我最多只要一寸见方便足够啦,火之极力能助我悟出本源之火来,若是这许多还悟不出来,再多也没用啦。” 悟空掂量掂量,一寸见方,不过是这方石十中之一,如果炼制天机棍所用甚少,便狠狠心给祝融一块吧。 祝融想了想,忽然惊喜道:“对了,你刚才说要我助你炼制,对不对?” 悟空道:“正是,怎么了?” 祝融美滋滋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要了,炼制时火之极力自然会从我体内走上一遭,我只雁过拔毛便好了。” 悟空不禁无语,祝融倒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换做旁人,心中纵使有这想法也不会直说的。不过这样最好,否则祝融若真开口要,自己还真不好拒绝。(未完待续) 四〇七、万年恨 祝融仍是追问悟空自哪里得来的火之极,此事涉及盘古之秘,悟空只说是三清助他取的,祝融也不再多问。 悟空道:“火之极之事甚是隐秘,姐姐怎会知道?” 祝融道:“五行之极一事,在上古年间便传遍世间,但随时光流转,已少有人知了。那时我和后土几个,也曾痴心妄想去寻来,但终因修为不够而作罢,只当这传闻是哄人的。” 悟空暗自纳闷,五行之极,他还是自燃灯处听来的,燃灯知道五行之极的重要,怎会随意说给旁人听?而五行之极的说法传遍世间,这情形怎么和“神猿灭世论”一事如此相似,八成便是如来所为。 如来算计盘古之心昭然若揭,一切与盘古有害之事,便是于他有利,他传播这个言论,那些修炼五行功法的人必当处心积虑去寻,若真有人取了五行之极,岂不是于盘古大损? 悟空看了看祝融,心道,幸亏你们修为不够,否则岂不成了罪人。 祝融忆起前事,目光迷惘,似乎回到了那个征战四方无忧无虑的时光。悟空心知,上古人物都是重情之人,暗叹一声,道:“姐姐,我去过不周山了。” 祝融一双美目盯住悟空,道:“你见过不周山断裂处了。” 悟空点了点头,道:“水神共工和颛顼究竟有何仇怨,我始终难以想通,姐姐可否为我详释一二。” 祝融幽幽道:“说穿了又有什么。当年,我等知道误杀造化神猿,心中矛盾之极,虽有心一死偿罪,却又心有不甘,首恶未诛,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教亲者痛、仇者快?” “我等心中悲愤,既有求生之念,又舍不得繁华世界。这一进去,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出来,或许永世困于鲲鹏腹中也未可知。” “鲲鹏腹中虽能生,但也有人不愿进去,颛顼和共工二人,便极力主张寻找罪魁祸首,死便死了,总比躲起来苟且偷生好得多。” “我是自然不同意的,共工虽为水神,脾气比我还暴烈几分。便在入鲲鹏腹的前一日,他来寻我,要与我成亲。” “哦?”悟空略为惊讶,共工在这时候说出成亲一事,着实让祝融为难。 祝融道:“我那时心中烦乱得很,想都不想便拒绝了他。我两个功法相悖,一个是火,一个是水,在一起说话便是吵架,虽指腹为婚,但和他成亲……我是从未当回事的。” “共工也知道你心思,为何还要向你求亲?”悟空不解道。 祝融道:“他说若是成了亲,便一切都听我的。” “我那时只是不信,他的性情我再清楚不过,一日不与我吵架都是稀奇事,又怎能听我的?他不过是要我听他的,和他一起去寻罪魁祸首罢了。” 悟空道:“于是你便拒绝了他!” 祝融点头道:“那是自然的,后来……后来你也知道了。共工心中愤恨无法形容,直欲毁天灭地,他知道擎天玉柱乃是支撑天地之物,若能将其撞塌,一切美的丑的,善的恶的,都将化为云烟。”祝融苦笑一声道,“颛顼自然不愿见共工自不量力,他苦苦阻拦,却也未能拦得住,共工仍是撞上了不周山。” “他一心赴死,我又怎会不知?我虽和他吵,但相处日久,心中也只当他做亲哥哥一般,心中剧痛,却也未想到,竟是我害死了他!” “啊!”悟空大惊,祝融竟存了这份心思,这是从何说起呢? 祝融道:“你也知五行之色,黑水赤火,我只穿红衣,共工却只穿黑衣。而他来寻我那一日,却着一身白衣。” 悟空还没听懂,问道:“一身白衣?这又有什么?” 祝融说着说着,泪水潸潸落下,泣道:“我只恨自己太笨,想了这许多年才明白他的心。西方白金,火能克金,他身着白衣,眼见已是向我示弱了。” “我两个相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向我示弱,我却不懂他。” 悟空终于听懂,以共工性情,向祝融低头认错是万万不能的,他们之间,其实只是寻常拌嘴,也没什么错可认,换了一身衣装,这法子确是不错,只是当时时机不对。莫说祝融本就心粗,再加上当年众人皆心乱如麻,又有谁会想到此处? 可怜一对本应在一起的有情眷属,却因太过隐晦,自此生死两隔了。 祝融接着道:“我梦中总会出现一个白衣身影,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说来不怕你笑话,在三界之中,你初成火德之身,又化作白衣书生之时,我曾误认为那人便是你。后来你修成了五行其他,我才知道,自己错了。那个人,其实仍是共工,我怪他怨他,心底却从未将他或忘。” 祝融越想越痛,这件事在她心中积了不知多少年,终于寻着机会倾诉。大禹、后土等人或知或不知,在她面前总是刻意避谈此事,祝融压抑许久,只得与悟空说个痛痛快快。 悟空也不劝阻祝融,一是束手无策,二是他也清楚,祝融流的泪水,其实是情感的宣泄,久积成疾,还是释放出来好些。 祝融直哭到双眼红肿,才渐渐止住了泪水,她背过身去,取出一面小镜来照了一照,再转过身,已回复了当初模样。 悟空问道:“姐姐好了?” 祝融道:“好了,再不想他。” 悟空道:“不想是自欺欺人,只自己保重便好。此事并不怪你,都是造化弄人。” 祝融重重点了点头,道:“造化弄人?你不就是造化么,你怎如此坏?” 她这一问本是玩笑,悟空却心中一动,是啊,造化无性,自然便有好有坏,自己曾一厢情愿,误以为造化本善,其实造化在恶人手中时,却是世人之祸了。 祝融道:“开玩笑呢,莫当真哦。” 悟空道:“并未当真。” 祝融道:“那便走吧,你既寻了我,想必还要去寻金神木神。” 悟空想想道:“只不知会不会扰了两位清修。” 祝融嗔道:“你就不怕扰了我。” 悟空一怔,嗫嚅道:“那……这个不同的。” 祝融噗嗤一笑,悟空不拿她做外人,她心中欢喜得很。 二人一起去唤句芒和蓐收,悟空有所顾忌,祝融却一概不管,几声便将那两个唤了出来,大禹闻声出来,悟空草草将重炼天机棍一事与他说了,大禹道:“我也随你一起去,看看是否能帮上什么。”悟空喜道:“那再好不过!” 五人离了齐天岭,一起往北海行来寻无支祁,水神不在,天下御水能者莫过无支祁。 当日狮驼岭上,玄女叫众人都回齐天岭,无支祁与覆海蛟却只喜在水中住,故而他两个仍回了北海,无支祁自然一招即到,悟空唤他,他也不问缘由,便随悟空出了北海。 六人又往九幽之渊行来,炼制天机棍,必要寻一个隐秘地界才好,后土所在便是现成的好地方。 眼看便到九幽之渊,只见迎面金光闪耀,凭空现出十几尊佛身来,拦在九幽之渊之上,仔细一看,认得的是接引归真佛、宝幢王佛、观世灯佛三个,其余却都是生面孔。 接引归真佛和颜悦色道:“悟空,哪里去?” 悟空初时一惊,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天机棍如此重要,如来怎会不知,或许自三清入地的那一刻,如来便知道自己去取五行之极了。此番灵山来人,是要捉自己呢,还是要夺天机棍或者五行之极? 悟空看了看形势,自己这边只六人,无支祁修为不济,恐怕一对一也要落下风,若真斗起来,恐怕讨不到好处去,只是兴冲冲来,便这么铩羽而归,实在压不下这股火气。 正在为难之时,只听天上一声龙吟声起,三道身影瞬间到了面前,为首的却是一个老妪,悟空见了,惊喜道:“黎山老母!” 可不正是黎山老母,身后跟着紫微与真武二人。 悟空见了,啧啧称奇,黎山老母此人太过神秘,他辈分甚高,观音菩萨在她面前也要称一声晚辈;佛道不分,却隐隐与燃灯、弥勒极为要好,对悟空也有善意。虽阻了几次取经,却也是燃灯安排的,与私人恩怨无关。 今日再见紫微和真武跟在黎山老母身后,如同两个跟班一样,悟空更是好奇。 接引归真佛万万想不到,他几个竟会将黎山老母招惹出来,脸色顿变。莫说黎山老母高深莫测,便真武与紫薇两个也都是超凡入圣的人物,今日可要有一场恶战了。 黎山老母行到阵中,看看接引归真佛道:“归真佛,不做佛祖,转行做起强盗来了?” 接引归真佛被她奚落,也不敢还口,道:“世尊有命,要擒孙悟空回去,不敢不从。” 黎山老母哼一声道:“如来也做这等自降身份之事,不怕被人笑话。” 这时,真武上前来对黎山老母道:“伯母,这群宵小之辈,便数落也无需您老开口,都交给小侄便是。” 真武一开口,悟空更是纳闷,伯母?真武乃是万鳞之长,从哪里能论出个伯母来呢?(未完待续) 四〇八、真面目 黎山老母听了真武这么说,笑盈盈退了几步,侧眼一看紫微,叱道:“生了你这个儿子,都不如真武孝心!” 啊,黎山老母竟是紫微大帝的母亲?悟空忽然想起那个为难唐僧的紫萱姑娘,当日老龟乌平只说是紫微之女,却未曾说她是黎山老母的孙女,怪不得来头如此之大,使唤二十八宿中的柳土獐如奴仆一般。 紫微似是习惯了老母呵斥,施礼道:“娘亲说的是。”六御之一的紫微大帝,面对黎山老母竟拘谨的如同老鼠见了猫,倒也是稀奇。 归真佛见这三人视自己如无物,心中恼火,喝道:“给我擒了孙悟空!” 众人还未动,真武拦在阵中,一声长啸,化出真龙之身,巨口张开,直欲将灵山诸佛吞入口中一般。 归真佛喝道:“真武,你当真敢动手?” 真武声如鸣雷,道:“有何不敢?” 归真佛道:“你是天庭降魔大元帅,你参与今日之争,莫非要佛道从此势不两立不成?” 真武哈哈一笑,道:“这块遮羞布早该扯了!” 他话音落下,一只巨爪已伸到归真佛面前,这招并非偷袭,乃是示战。身后观世灯佛站出来迎上,真武一只巨尾无声无息拢过。众佛急退,观世灯佛匆忙取出一盏青灯来,咒语念出,一道数丈长的青焰自灯中引出,横切向真武龙尾。 真武视若不见,一条龙尾穿过青焰,“啪”地一声将观世灯佛抽了出去,不知飞出了多远。人伤灯灭,再见真武那条巨尾上,青焰附着其上,仍在呼拉拉烧着。 悟空问祝融道:“这是什么火?” 祝融道:“并非纯火,内中含毒。”她跃到真武身前,直接站在龙尾青焰之中,便这么绕着那条巨尾行了一周,这股青焰逢祝融则消饵无形。 真武本来奇痛,但为了阵前气势,却仍做无事状,祝融除了这道青焰,他朗声道:“多谢火神!” 祝融回了本阵,悟空赞道:“姐姐厉害。”祝融白他一眼道:“厉害什么,火虽去了,毒还未除。”悟空道:“无妨,龙神连这点毒害都受不住,那可是笑话了。” 真武一招大败观世灯佛,其余诸佛震撼之至,都知真武战力惊人,却并未有几人见他出过手,今日一见,果然惊世骇俗。 归真佛此时颇为为难,若是就此走了,面子还在其次,只是违了如来之命,心中总是有些畏惧的。 他正犯难,西边天上传来轰隆隆佛号声,唱的是:“我是法中,无常无无常,无苦无乐,无垢无净,无断无常,无我、无众生……” 归真佛听了,心中大喜,这一声佛号听上去真如天降甘霖,悟空向西看去,但见毗卢尸佛当中,旁边跟着十数人,而其中竟有凤凰相柳两个! 凤凰相柳,始终藏头露尾,行事皆与佛教无干,只盯准真武和麒麟两个,旁人看去,还以为是五类之王之间的私怨争斗,绝不会想到是如来所控。而此时他两个身处灵山阵营当中,其实是如来不愿再隐瞒此事。悟空暗道,是不是自此之后,一切面纱都要揭去了呢?再深的秘密,其实也藏不住的,只是这样,天地间纷争怕是越来越多了。 而毗卢尸佛身后那个佛陀,悟空看了更是心惊,那双眼睛紧紧盯着悟空,内中的阴毒狠意,悟空永远也不会忘。 这双眼睛,便是当年悟空探大唐金銮殿时假唐王看向悟空的那一眼,悟空来在黎山圣母身前,手指那人,低声问道:“那个叫什么佛?” 黎山老母道:“那个是无量寿佛,你问他作甚?”悟空笑道:“曾有过一面之缘。” 归真佛见来了强援,又与黎山老母道:“圣母,今日一战难免,圣母乃是世外之人,何苦牵扯进来?” 黎山老母摇头笑道:“事关天地,孰能或免?” 灵山诸佛合在一处,声势浩大许多,真武见了凤凰相柳,怒意顿生,喝道:“滚出来说话!”相柳桀桀笑道:“果然好命,仍活蹦乱跳呢。” 悟空却将目光放在凤凰身上,凤凰表情既哀又伤,加上本就高贵圣洁的面容打扮,怎么也看不出是邪恶之徒。旁的不说,单说他生子大鹏,便可见一斑。凤凰见悟空望向他,不由得张口叹了一声。 悟空却对他点了点头,凤凰一怔,遂将目光旁移,不再看悟空。 相柳先站出来,恶声恶语喝道:“哪个是孙悟空?” 悟空焉能惧他,跃出来道:“丑货,你爷——”他本想说“你爷爷在此!”但转念一想,相柳的爷爷也必是丑陋无比的货色,于是改口道:“丑货,生得你这般模样,还不自绝于世,能对得起谁?” 相柳一怔,他也没听过这般绕弯骂人的话,还想了想自己到底对不起谁,终于想通,气得一笑,道:“口舌之利!” 相柳为人狂妄至极,听闻西天屡战屡败,心中不忿,便自告奋勇要来擒孙悟空。他只将脖颈一甩,一片墨绿色黏液直着朝悟空飞来,来势迅疾。 悟空皱眉,相柳身上剧毒,沾到便是后患无穷,若是闪开,身后诸人遭殃。他无奈下将天机棍化成一面大盾,迎了上去。 此刻只听一声清叱:“敢来我门前打架?”但见那团绿液无声自落,坠入云端不见。而下方飞上一人来,正是后土! 相柳一见后土,脸色大变。后土乃是土神,御土神通天下无双,而相柳为万虫之长,一生也离不开土,他最自矜的土遁之术,在后土面前没有丝毫用处。换而言之,后土便是相柳天生的克星。 悟空知道是后土出手破了相柳法术,笑道:“多谢姐姐!” 大禹见了后土心中欢喜,迎上来还未说话,后土先道:“怎不带后羿来,几箭射死这丑八怪算了。” 大禹笑道:“本要炼器,哪会想到遇敌?” 后土道:“罢了罢了,就这么打吧。” 悟空何时见过后土这般好战,问道:“姐姐,你今日是怎么了?”后土呵呵笑道:“你带了这许多人来,定是取回了五行之极,对不对?” 悟空一怔,点点头道:“对啊!” 后土更是笑颜如花,道:“我着急啊!”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后土心中也始终惦念着这五行土之极呢! 凤凰默然无语出阵来,身形一转,化作一只七彩斑斓凤凰,对真武招了招手。真武会意,二人一前一后直冲九霄,不知去哪里切磋了。 相柳站在阵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祝融曾败于相柳,心中耿耿于怀,出来喝道:“又丑又臭的坏东西,我来收你!” 相柳见了祝融,心中放心不少,道:“手下败将,也敢邀战?”祝融二话不说,十指连弹,无数青紫色火弹飞了出去。她知道相柳满身是毒,用法术远攻最佳。相柳闪在一旁,以毒液换之以颜色,他两个倒似是商量好的,皆不近身。 归真佛身后,宝幢王佛与善游步佛一齐出阵邀战,紫微看了看黎山圣母,圣母点了点头,紫微才迎上去道:“二位佛祖,请了。” 宝幢王佛见紫微出来,脸色一变,他素闻后土乃六御中修为最深之人,而紫微却是最神秘的一个,于是心中惴惴。拱手苦笑道:“紫微大帝,未料你我也有交手之时。” 紫微淡淡道:“如来倒行逆施,却也由不得我视而不见了。”宝幢王自然不敢说如来不是,道:“多说无益,请了。” 紫微出手也只寻常,他挽起袍袖,遥遥击出一掌。宝幢王佛自败于悟空之后,直有草木皆兵之感,他凝神以对,亦伸掌去迎。善游步佛身法极快,片刻绕在紫微身后,抖出一柄戒刀凌空劈下。 悟空暗骂一声卑鄙,西天这群佛祖,看似个个慈眉善目,真动起手来什么龌龊招式都能使将出来,以二对一还要使兵刃偷袭。 紫微碎步轻移,飘出好远,将这一刀躲过,而手掌劲力未消,这一掌看似推出,却内含吸力,将宝幢王佛吸得前移数丈。 宝幢王佛着了道,不敢离紫微太近,便运力抵住,想要后撤。此刻紫微将手一甩,弃了宝幢王佛,大袖飘飘,两道紫色光团飞向善游步佛。 善游步佛使戒刀一磕,这光团“砰”地暴烈开来,这股力量奇大无比,顿时将他戒刀震断,人也退出数十丈远。 宝幢王佛惊喝道:“星魂之力!” 悟空看见这两个紫色光团,也不由暗赞,紫微虽非造化之身,但这其中所含许多造化之力,不知他是使什么法子炼成的,若无精通造化之人指点,还真是件匪夷所思之事。 悟空又看向黎山老母,飞了过去,问道:“圣母,这本事可是你传给紫微大帝的?”黎山老母道:“你说的可是星魂之力?” 悟空点点头,黎山老母道:“这一招,乃是毗蓝婆菩萨传他的?” 啊,九天玄女,她和紫微会有什么关系?黎山圣母似是知道悟空心中疑问,微笑解释道:“玄女是我师尊,紫微是我儿子,她老人家传紫微几招护身的法术,也不为过吧。”(未完待续) 四〇九、斩无量 黎山圣母,是九天玄女的徒弟,若不是圣母亲口说出,悟空还真是不敢置信。九天玄女中年容貌,黎山圣母却是耄耋之年,若说黎山圣母是九天玄女的师父还说得过去。 圣母笑道:“此般打扮,不过避人眼目耳。” 哦?悟空听黎山圣母这么一说,立时便有了要使玄空法秘诀看看她真容的冲动,但想了想又觉得太过不敬,于是作罢。 紫微轻描淡写,也未下什么杀手,已将宝幢王佛和善游步佛两个打得无还手之力,又支撑几招,宝幢王佛叹道:“紫微大帝果然厉害,再无脸面强撑了。” 紫微淡淡道:“承让了。”于是飘然回阵。 悟空看得惊讶,自己当日虽也胜了宝幢王佛,但哪有紫微这般轻松自在,看来紫微修为比起真武也不遑多让,或许二者只在伯仲之间。 宝幢王佛归阵,那个眼神怨毒的无量寿佛缓步移出,一双眼睛只紧紧盯住悟空,道:“猢狲,你可敢与我战?” 悟空看见这人便有异样的厌烦之感,他喝问道:“你将东土唐王如何了?” 无量寿佛嘿嘿一笑,道:“无非生死。” 悟空最恨草菅人命之徒,便要上前迎战。黎山圣母一把拉住悟空,道:“此人难缠,你莫要出手。” 哦?连黎山圣母都说难缠,那自己还是莫要犯险才对,悟空虽怒,却也是识时务之辈。那边后土出来道:“无量寿佛,你何时不分是非了?” 无量寿佛道:“后土娘娘,何为是,何为非?” 后土一愣,她只顺口一说,哪里会想的那么深,无量寿佛接着道:“不知是非,也敢论断么,道教六御,如此浅薄?” 紫微听无量寿佛辱及六御,微微蹙眉便要出手,悟空笑着拉住紫微,道:“紫微大帝,这和尚不知好歹,必有报应。” 悟空这边还未说完,大禹面色不虞飞身而起,落在后土身旁,低声喝道:“回去!”他这喝斥并非对无量寿佛,而是对着后土说的,后土一怔,心念一转,反而美滋滋回了本阵。 大禹双手负在身后,一呼一吸只见,面色平复如初,对无量寿佛道:“你先出手。” 无量寿佛看看后土,又看看大禹,道:“你可知是非?” 大禹淡淡道:“今日,我与你,胜者是,败者非。”他本性情恬淡,从不轻易生怒,但心中唯有两处不可触动,一是造化神猿,二便是后土。这两者他自认亏欠甚多,天下任谁也不可轻慢。无量寿佛对后土颇有不敬之词,大禹岂能看得过去? 当年弥勒尊者阻他西进,二人对战时弥勒屡使诡计,他也未为难,今日如此说话,已是极重的用词了。 无量寿佛见大禹气势凝重如山,知道此人修为极高,于是集中心神,凝神以对。 大禹见无量寿佛良久不动,不耐烦道:“你先出手。” 无量寿佛惘若未闻,又运功行气一周,这才从身上取出一颗摩尼宝珠来。他这颗珠子非比寻常,丢在空中,立时化作一个莲座,周围燃起五色火焰来,将自己护在当中。无量寿佛一声喝:“无量寿,无量火!”那五色火焰暴涨,成一片火雨,倾覆而下,罩住大禹。 大禹不动声色,右手一挥,漫天火雨顿时消失不见,悟空看得清楚,此次大禹未使禹鼎,却将这些火焰收入了息壤炉中。 无量寿佛见大禹收了火雨,反而一喜,又道:“无量火,无量焰!”大禹手中息壤炉忽地暴涨,便欲要撑破一般,原来这火焰虽离了无量寿佛,却仍被他所控,再施敌身。 大禹若不是使息壤炉收纳,怕是要吃个暗亏。大禹暗道,若能将息壤炉撑破,我拜你为师何妨? 无量寿佛无量焰未能奏效,惊喝道:“息壤炉?”大禹点头道:“正是!” 无量寿佛弃了那法术,又喝道:“无量之力了生死!”他莲座飞起,化作百丈方圆,正对着大禹压了下来。 大禹取出禹鼎来,喝道:“生死有界,非你能定!”禹鼎掷出,自下而上砸在莲座之上。禹鼎虽小,却比那摩尼宝珠重了许多,二者相触,莲座一顿,却生出一个奇异景象来。 莲座周围,多了许多光晕,似幻似真,禹鼎遇见这光晕,在其中摇摆不定,似是失去了控制。大禹掌心发出一道青光,照向禹鼎,禹鼎立时涨大无数倍,三足立稳,却将那莲座装了进去。 大禹看似占了上风,表情却半点不容缓和。 只听禹鼎之中,无量寿佛喝一声道:“出三界!”这一声喝出,悟空心中纳闷,三界已毁,此地哪来的三界? 黎山圣母在悟空身边,解释道:“莲座为一界,禹鼎为一界,此天地为一界,无量寿佛又出三界之力,大禹这法宝,难困住他。” 大禹喝道:“此界属我!”他左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片来,随手一掷,这玉片迎风便涨,堪堪将禹鼎盖得严严实实。 悟空哈哈一笑,禹鼎居然有盖,这下无量寿佛还怎么出来? 只听禹鼎内又一声喝:“生净土!” 这一声喝出,黎山圣母也露出惊诧神色,喃喃道:“他要在禹鼎内造界?”悟空道:“禹鼎本是大禹所有,岂有此理?” 黎山圣母道:“净土这东西,说穿了乃是佛念,若遇到心志不坚的,法宝被夺也有可能。”大禹淡淡道:“燃!” 只听禹鼎之内一声惨叫,祝融在那旁格格笑出声来,悟空急忙过去问道:“姐姐,你笑甚么?”祝融道:“大禹输了。” “啊?大禹输了,无量寿佛为何惨叫,难道是苦肉计么?”悟空急问。 祝融笑得更加厉害,金神蓐收道:“非是大禹输了,而是大禹打赌输了。” 悟空越听越糊涂,道:“到底怎么回事?” 蓐收道:“这禹鼎是我和火神、大禹三人一齐炼制的,当年火神偏要在禹鼎中加入鬼焰之力,大禹帝宅心仁厚,不愿火神如此做。火神道‘我偏要加,有本事你一辈子不用便是了’。大禹帝道‘那我便一辈子不用’。于是二人立下赌约,大禹帝若用了禹鼎内鬼焰,便要答允祝融一件事。” 祝融笑道:“他若一辈子不用,我便答允他一件事,哈哈……” 悟空听了不禁无语,祝融还真有些鬼精灵心计,这赌约眼见是只赢不输的。只要大禹不死,那这一辈子便没过去,所谓“一辈子不用”,乃是蒙人的手段。即便真一辈子不用,那时大禹已死,又有谁来与祝融实现承诺? 悟空跟着乐了一阵,仍是担心战局,问道:“这鬼焰……无量寿佛可能承受得住?”祝融撇撇嘴道:“除非大禹心慈手软,若是我来施展,他定成焦炭!” 只听禹鼎内无量寿佛叫声连连,过了片刻,声息渐弱,大禹面露不忍之色,将禹鼎落下,揭开盖子。 便在此刻,异变突生,自禹鼎中飞出一颗亮晶晶的珠子来,朝大禹砸来,这颗珠子来势迅疾无比,大禹一时难躲,正中前胸。他一声闷哼,伸手将这颗珠子捉住,却只听滋滋作响,原来这颗珠子被鬼焰烧得极热,顷刻间将他手心皮肉烫的焦糊。 大禹一分心,无量寿佛自禹鼎中长身而出,阴阴笑道:“尔不闻摩尼宝珠,暗中能令明,热时能令凉,寒时能令温。其能解众生之困,何况我乎?” 大禹紧握住摩尼宝珠,不教他脱手,点头道:“好宝珠,是我疏忽了。”他左手一挥,竟将息壤炉当做兵刃,朝无量寿佛砸来。 无量寿佛道:“黔驴技穷耳!”他急往后退,却还不忘扯起禹鼎一耳。只因摩尼宝珠在大禹手中,那法宝对他至关重要,回头再拿禹鼎来换便是。 这一退退了十丈有余,大禹默念一声,禹鼎却往回飞,又将无量寿佛扯回了两丈,息壤炉正砸在无量寿佛脖颈之上,只见光秃秃一颗头颅凌空飞起几十丈高,鲜血喷涌如泉。 无量寿佛,竟被大禹当场斩杀! 大禹收回息壤炉,自内中扯出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剑来,叹一声道:“以无量寿佛为你祭剑,自此之后,你也可名扬天下了。” 原来息壤炉中,竟是大禹新炼成的一柄宝剑。 黎山圣母见无量寿佛死于非命,叹一声道:“一个‘贪’字,断送万年苦修。”她这一声叹息,场中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适才战局众人都看得清楚,无量寿佛若不是惦念自己摩尼宝珠,绝不致在躲开那一剑时还要顾念着拽走禹鼎,而他若是轻身而退,那一剑必能避得开的。 大禹收了禹鼎和息壤炉,来在后土身边,展开右手,道:“你收了无数珠子,还没有佛家摩尼宝珠吧。” 后土见大禹掌心皮开肉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珠子,心中感动,当着众人之面却不好表达,只嗔道:“你这傻子,何苦这般拼命?” 大禹见后土现出小儿女模样,嘿嘿一笑,道:“傻便傻了,只心中愿意。”(未完待续) 四一〇、抽薪计 大禹和无量寿佛一经交手,自然吸引所有人目光,除了不知飞去哪里的凤凰和真武,如祝融、相柳,后土和归真佛等人早早便停手看他两个争斗。 谁也没料到变故如此之大,先前还是势均力敌之势,甚至无量寿佛自禹鼎中出来时还靠偷袭占了上风,下一刻便是头颅落地。 无量寿佛一死,灵山自然士气大损,悟空放眼望去,虽为大禹战力所撼,心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再看灵山诸佛,或闭目诵经,或双目圆睁,或面露怒意,唯有那个毗卢尸佛,他自现身后从未发一言,只在那里闭目沉思,纵使无量寿佛身殒,他也面不改色。 而灵山诸佛,明明人数占优,为何不一拥而上,反而轮流叫阵,难道他们真能傻到这个份儿上? 悟空与黎山圣母对视一眼,发现圣母眼中也有隐忧,这时,归真佛出来道:“汝敢杀佛?”悟空白了他一眼道:“又不是第一次杀。” 归真佛手指悟空道:“你这猢狲乃是罪魁祸首,天下纷争皆因你而起!” 悟空也懒得与他争论,后土听得恼火,喝道:“真是一群强盗!” 归真佛双手合十,唱一声“阿弥陀佛”,接着道:“若能以贫僧之身,救天下众生,贫僧毫不吝惜。” 听他这么说,祝融冷笑道:“呸,你也配!” 归真佛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佛祖,被祝融当着众人骂了一句,怒道:“你可敢与我一战?”祝融刚要出战,悟空过去拦住道:“归真佛,凭汝等之力,敢放狂言要擒我,我看尔等却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也不是?” 归真佛心中暗惊,这猴子果然机灵,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悟空见归真佛一时答不上来,喝道:“众人听了,一齐攻那个毗卢尸佛,决不能叫他邪术得逞!” 众人听悟空一喝,虽大多不知为何,却也依言而行,一股脑朝毗卢尸佛攻了过来。其余众佛急忙拦住,一场混战终于开始。 悟空并未上前,并非是他胆怯,而是接引归真佛口口声声说为擒他而来,他若上去冲杀,势必令许多人分心。 齐天岭众人一拥而上,但诸佛人数委实太多,或以二敌一,或以三敌一,寻着对手各自厮杀起来。 黎山老母见毗卢尸佛居于正中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一般伫立,但口唇一张一翕,在那里不住念起咒语。 看来悟空猜测十有八九不错,毗卢尸佛确是在行法,虽此时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毗卢尸佛有一套邪恶法门,连黎山圣母也知之不多,还是及早制止为好。 黎山老母如幻影般飘在毗卢尸佛身前,早有接引归真佛拦住道:“不可!”黎山老母哼一声道:“速速闪开!我不杀你!” 接引归真佛只稍一犹豫,眼中便现出坚定神色,道:“一切法无生无灭,自性空离,自性涅槃!” 黎山老母眼中露出讥讽之色,却也有几分不忍,道:“何苦来哉。”她眼见归真佛横在面前,若不过了他这关,便难触到毗卢尸佛,于是伸出拇指,捺向接引归真佛眉心。 归真佛抬臂去格,老母在虚空连点几下,归真佛便觉自己身子一滞,不由得苦笑一声,传闻黎山老母修为通天,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黎山老母也无心杀归真佛,灵山诸佛之中,大多在他眼中并非恶者,只是如来有命难违,做了帮凶而已。便在归真佛身子顿住这一瞬,老母身子划了一道诡异的轨迹,越过归真佛来到毗卢尸佛面前,相隔数丈,便是一掌击出。 毗卢尸佛仍一动不动,任凭黎山老母这一掌击在身上,身子倒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来。便在口鲜血喷出时,毗卢尸佛终于念完了最后一句法咒,他定住身形,对老母道:“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黎山老母不解毗卢尸佛之意,忽见后土脸色一变,她对地底情形最是了解,此时,幽冥地府中竟生巨变。 后土发出两招,逼退面前三个对手,身子急落而下,往九幽之渊一头扎去,悟空身处战局之外,看的清清楚楚,他唯恐后土出事,便紧跟在后面追了下去。 还未行到一半,只见转轮王满身鲜血,自下向上冲了出来,面上尽是骇然神色,口中呼道:“有鬼,有恶鬼!” 悟空听着不觉好笑,幽冥地府中最不少的便是鬼,转轮王怎么会怕鬼?他拦住转轮王喝道:“因何惊慌?” 转轮王与后土也有几面之缘,见了后土和悟空,畏畏缩缩在空中拜倒,惊道:“那……那光头恶鬼……” 他还没说完,只见从九幽之渊中又冲出一人来,这人张牙舞爪朝着悟空飞来,邪门的是,悟空却只看见他一只光秃秃的后脑勺。 后土喝道:“那是无量寿佛!” 悟空仔细辨认,果不其然,正是饭菜被大禹斩下头颅的无量寿佛!无量寿佛尸身头颅自云端落下,也无人去管,谁能料到毗卢尸佛竟使咒语操控这个死去的无量寿佛,在幽冥地府中做了一件大事。 转轮王见了无量寿佛,惊喝道:“是他,是他杀了九殿阎罗!” “啊!”悟空大惊失色,自己一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却谶语成真,如来派出好大阵势来,佯作要擒自己,其实只是幌子而已,其真正目的,仍在于毗卢尸佛。 悟空看见幽冥地府中乱作一团,再见错将自己头颅安反了的无量寿佛,心中竟升起一丝寒意来。难道无量寿佛被大禹所杀,竟是苦肉计不成? 想到此处,悟空不禁对如来如此大手笔感到震撼,无量寿佛,修为绝不在弥勒尊者之下,却成了一颗可有可无的弃子,若非手下强者如云,如来怎敢如此挥霍?悟空渐渐想通,为何玄女和燃灯那般修为,对如来仍存一丝惧意。 无量寿佛到了近前,狂风骤雨般朝转轮王攻了过来,后土使出神通阻住,眉头一皱,无量寿佛似是比先前还厉害了许多,他只攻不守,力大无穷,一时间竟和后土斗成了平手。 悟空取出天机棍来,上前相助,天机棍化作一柄软鞭,只一鞭,便将无量寿佛右臂切了下来。若是无量寿佛仍有神智,定能躲得过去,但毗卢尸佛见无量寿佛已将幽冥地府毁得七七八八,此番目的达到,也不在意他肉身如何了。 无量寿佛力道刚猛,但所使神通有限,只凭一具肉身蛮力而已,悟空却捡了便宜,他那天机棍化成的软鞭锋锐如刀,不过十几个回合,便将无量寿佛斩成了一段一段,落到九幽之渊深处,再也不能作恶了。 除了无量寿佛,悟空与后土对望一眼,后土也心有戚戚。她对转轮王道:“前面带路,去地府看看。” 转轮王极为不情愿,但也不敢违命,只好在前面引二人入了幽冥地府。离得老远,悟空便闻道血腥之气自深洞中飘出来。 进了地府中一看,这一座幽冥地府中,原本千万鬼卒判官,加上十殿阎王鬼使,至少也有几十万人不止,而今一看,竟是十不存一! 六座奈何桥皆被拆断,阎罗十殿皆坍塌下来成断壁残垣,遍地血流成河,周围石壁地面上,如被巨斧利刃砍了无数遍,真是沟壑丛生,犬牙交错,也不知无量寿佛使得什么法术。 后土看的心中难受,便早早飞了出来,悟空也知道,这一座幽冥地府,算是彻底毁了!再看也是无济于事了,于是也跟着后土飞了出来。 后土皱眉道:“如来,好狠的心肠!” 悟空此时却不由得想起了地藏,恨恨道:“好一个睚眦必报之徒,若是地藏王菩萨在此,他岂敢动幽冥地府?” 后土道:“此时怕与地藏毁了大雄宝殿金顶不无关系,地藏若不出,与如来之间难生仇隙,幽冥地府今日也得保全,这……算不算因果呢?”后土本来也不信因果,此事太过震撼,却令她生出了这种想法。 悟空一摆手,道:“姐姐错了,诸因诸果,其实乃恶念所致。如来素来以因果报应唬人,却唬不住我!再退一万步说,纵使因果确有其事,又岂能因畏惧因果而任其作恶!” 幽冥地府被毁,悟空心中翻江倒海,因他知晓,幽冥地府乃是天庭得造化的源泉,若失了幽冥地府,不知天庭将如何自处? 如来此举,自然是丝毫不顾忌玉帝和王母的了,悟空知道,如来这么做必有依仗,但这个煽风点火的良机实在难得,悟空此时却也不急着炼天机棍了,他要迫不及待寻三清去。 须知,玉帝失了造化源泉,炼天之事如何进行下去?因此地府被毁,其实是如同动了玉帝王母的心肝一般,而他们若知道如来大兴阿鼻地狱,抢了天庭无数造化,不兴兵来讨如来才怪。玉帝若还能忍,悟空可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了。 悟空早就催促过老君挑拨离间,老君只是不允,今天这事,不过半日便天下尽知,看谁还能瞒得过谁? 悟空这边打着如意算盘,那边后土道:“转轮王,地府被毁,还不去禀告玉帝?”(未完待续) 四一一、嫁祸计 转轮王才醒过神,道:“后土娘娘,那和尚……可是灵山中人?”十殿阎罗久居地府,极少外出,于天下情势不甚知晓,转轮王所以惊骇,自然不是因为怕鬼,而是因为猜出了无量寿佛身份,难以置信。在他心中,西天灵山与天庭向来交好,纵使偶有不谐,面上总过得去。今日之事,实在惊天动地。 后土冷冷道:“他便是西天无量寿佛!” “啊!无量寿佛?”无量寿佛虽是隐世佛祖,却也大大有名,转轮王怎会不知?他禁不住看了悟空几眼,暗道,这个猢狲莫非就是孙悟空,不想他竟如此厉害,三招两式将无量寿佛斩了! 转轮王又道:“后土娘娘,我自然要去天庭报讯,只是上方似是有人打斗,不知……”后土知道转轮王心意,道:“好,我与悟空护你上去!” 二人一左一右,将转轮王护在当中,自九幽之渊冲了上来,到了云上一看,毗卢尸佛已被黎山圣母打得口吐鲜血,并无还手之力。 黎山圣母知道,毗卢尸佛只可伤,不可杀,否则后患无穷,故此也未下重手。归真佛知道大事已成,渐生退意。他见悟空与后土护着转轮王上来,喝一声道:“擒了那转轮王!” 转轮王闻听大惊,他这点修为,岂能挡住佛祖一招半式,悟空听了,心道,这是目击证人,岂能叫尔等杀了?他舞开天机棍,将转轮王护在身后。 黎山圣母听了,也知此时的转轮王安危重要,便也过来护着,毗卢尸佛终于喘了口气,归真佛见两边大致势均力敌,此时再打也无甚意义了,叫道:“孙悟空,改日再来寻你!” 悟空听了,暗骂这归真佛奸猾,原来他谎称要擒转轮王,也只是幌子而已。无量寿佛乃是成圣的修为,十殿阎罗不过太乙金仙,若是真要杀,管教他们一个都逃不了,这个转轮王,便是故意放他一条生路。看来,如来早打算好,此事就是要教玉帝知道才行。 诸佛要走,悟空也知道拦不住,只恨自己未看穿如来用意,被他奸计得逞。悟空与后土道:“今日失着了。” 后土面色也甚是难看,她虽非造化一脉,却也知道幽冥地府对天庭意义重大,今日地府既毁,自此东西失衡,天下真要大乱了。神仙战事一起,遭殃的还是凡人。 后土道:“此时当如何?” 这时大禹等人也停了手,任由诸佛离去,他们还不知下方发生了什么大事,过来问清缘由,个个陷入沉思之中。 悟空道:“今日之事,实在始料未及,还是先回齐天岭去,我与后土先将转轮王送上天庭,再去寻你们。” 大禹此时也没了主意,只隐隐觉得这件事牵扯极大,还是暂观其变为好,于是带祝融、无支祁几个回了齐天岭。 黎山圣母道:“此事,我倒是也可做个证人。” 悟空道:“圣母作证,再好不过了。” 五人一起奔赴天庭,不一刻到了凌霄宝殿中,玉帝正优哉游哉坐在正中饮酒观舞,见转轮王满身是血进来,身后跟着后土、黎山圣母、紫微大帝,还有孙悟空? 玉帝知道必有大事发生,匆忙喝退了殿上众人,连太白金星亦赶了出去。 转轮王伏倒在地,道:“启奏玉帝,大事不好!” 玉帝道:“莫要惊慌,慢慢讲来。” 转轮王看了看后土,又看了看悟空,面上露出惊恐神色,道:“这……这猴子和……后土……毁了幽冥地府啊!” 玉帝震惊,抚案而起,喝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后土与悟空对视一眼,也难掩眼中惊骇神色,悟空看了看转轮王,终于明白如来打得什么算盘了。 一切都是假的! 半路拦截孙悟空,要夺五行之极是假,要捉灵明神猿是假,放过转轮王无视玉帝是假,只有这一场栽赃嫁祸,才是真!转轮王,根本就是如来的心腹! 悟空不由得又生气又佩服,如来这一场戏演的堪称绝妙。本来自己还有些不解,灵山诸佛若要毁幽冥地府,何时还不能行事,非要拦住齐天岭诸人,在九幽之渊大战一场,才借机作恶,原来这都是为栽赃做下准备呢。 后土也不争辩,单看玉帝如何应对。 玉帝几时遇过这样难题,他厉声问转轮王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转轮王哆哆嗦嗦道:“他……他两个将十殿阎罗、判官鬼使几乎杀尽,只说要断了天庭造化之根!这都是小仙亲眼所见——” “好了。”玉帝深吸一口气,平复下不安的心情,却对黎山圣母道:“圣母也在,今日之事,你可亲眼目睹?” 黎山圣母摇摇头,淡淡道:“我只是恰好遇上这三人,见转轮王有伤在身,这才心生好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这么一说,悟空也颇为不解,黎山圣母怎变卦了?他看了看紫微低头不语,心里想通了几分。幽冥地府为天庭运输造化一事,并无几人知晓。而悟空和后土,又偏偏知道此事。后土虽是道教六御之一,但她自始至终也几乎不参与天庭中一切事务,自从得知大禹回了齐天岭,更是以齐天岭众人自居。凭玉帝疑心之重,他岂能相信后土? 而黎山圣母所处位置此时也甚是微妙,她虽是隐士高人,却偏偏生了一个紫微大帝,紫微当年曾和真武谋划篡位,玉帝与二人始终都有隔阂。因此,黎山圣母若说转轮王所说是假,玉帝心中定会认为紫微、真武与齐天岭中人早就串通一气,非但不能为后土和悟空佐证,反而令玉帝想得更多。 玉帝从黎山圣母处没问出什么来,转而问后土,道:“后土娘娘,此事……作何解释?” 后土见玉帝面色阴沉,冷笑一声道:“你若是信转轮王,那也不必问我,你若是信我,自然也不必有此一问了。” 玉帝道:“此事干系重大,不容我半点疏忽,后土娘娘之意,是说转轮王信口雌黄了?”后土干脆扭过脸去不看玉帝。 玉帝又看向转轮王,喝问道:“十殿阎罗只剩你一个?” 转轮王道:“正是!” 玉帝又道:“若是后土娘娘为之,你又如何能逃得性命?” 转轮王道:“那时她……”他偷眼看了看后土,见后土也不理他,便接着道,“她自第一殿杀起,我见情势危急,便从后面逃了出来,逃到半路,又被她追上,恰逢此时西天归真佛众佛祖经过九幽之渊,这才救我一命。” 玉帝道:“归真佛等人去了哪里?” 转轮王道:“归真佛救出我,只道‘后土若敢杀你,我必上天庭揭穿她恶行!’” 玉帝面如沉水,重重点了点头,对转轮王道:“你先去殿后,我派人为你疗伤。”转轮王起身往殿后行,自然有玉帝心腹出来接应他进去。 玉帝手指悟空,喝道:“齐天岭妖孽,迟早我将你那巢穴踏平!” 悟空见玉帝声嘶力竭,吼得脸红脖子粗,笑笑不语,拉着后土道:“走吧姐姐。”后土白了玉帝一眼,撇下一句:“大糊涂虫!” 他两个出了凌霄宝殿,黎山圣母与紫微也跟着出来,黎山圣母笑道:“莫怪老身临阵脱逃。”悟空笑道:“岂敢岂敢。” 后土恨恨道:“这个转轮王真是可恶,当着我面,也敢信口雌黄。” 悟空道:“姐姐,他这点心机,却瞒不过玉帝。” “哦?”后土道,“眼见玉帝已信了!” 悟空摇摇头,道:“玉帝虽发下狠话,却是说给转轮王听的。他能做到这个位置,哪有那么好哄?” 黎山圣母也道:“悟空所言不差,此乃稳军之计也。” 悟空道:“此时必要寻三清去,商议个对策才好,凡事以防万一!” 黎山圣母道:“说的不错,请便了。” 悟空和后土与黎山圣母和紫微大帝告辞,便往清微天行来。 悟空许久未来天庭,今日一见,但觉天庭比往日冷清了许多,往来仙官也不见几个,其实是玉帝许久不理朝政,仙人大多闲散,各自逍遥去了。 正要飞出三十六天,只听身后有人唤道:“孙大圣,后土娘娘,慢行一步。” 悟空回头一看,却是北天门紫霄宫中龟蛇二将追了上来。悟空驻足等候,龟将到了悟空面前,喜道:“正要下界去寻大圣,不想在此地遇见,倒省了许多功夫。” 悟空诧异道:“真武大帝回宫了?你寻我又有何事?” 龟将道:“正是大帝叫我来寻大圣。” 悟空知道,真武和凤凰两个乃是万年宿敌,他两个这一番争斗定是非同小可,于是关切问道:“大帝此战可有事,胜了?” 龟将笑道:“并未与谁大战,大帝只说寻到一个故友,叫我来请大圣同去紫霄宫叙话。” 故友?悟空想了想,心中大喜,难道祖龙和凤凰并未大战,而是冰释前嫌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悟空急道:“快走快走!” 四人风驰电掣到了紫霄宫,悟空忙不迭闯了进去,大殿上坐着的,可不正是真武与凤凰两个!(未完待续) 四一二、虞与诈 真武见悟空和后土进来,满面喜色下来相迎,悟空却未将心思放在他身上,而是集中到了端坐不动的凤凰那里。 凤凰相柳与真武麒麟,这四人纠缠有几万年之久,这场纷争无端而起,似是没什么来由,却硬生生几将真武和麒麟迫至绝路上。悟空一直纳闷,凤凰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想到今日有可能会揭开这个秘密,悟空不由得有些兴奋。 四人落座,真武看了凤凰一眼,道:“前辈,这件事,是你说还是我说呢?” 悟空大为惊诧,真武居然称凤凰做前辈?这是从何说起? 他两个,一个是万鳞之长,一个是万禽之长,分明是同辈,怎会分出高低来呢?只见凤凰对悟空微微颔首,道:“悟空,早已闻名,却不如一见。” 悟空道:“前辈客气了。” 凤凰道:“我儿大鹏蒙你看顾,未入了歧途,倒要多谢你才是。” 悟空道:“大鹏乃我兄长,彼此亲若兄弟,前辈何须客气?” 凤凰叹口气道:“我生二子,初时却道孔雀天资绝伦,必有大成就,却不料恰恰相反。” 悟空纳闷,大鹏也不算有什么大成就吧,凤凰这么说是何意。于是问道:“前辈何妨明言之?” 凤凰道:“汝等皆知,我乃万禽之长,对否?” 悟空点了点头,这是任谁都知道的。凤凰接着道:“但却不知,我乃是上一会元时的万禽之长,与此会元无半点干系。” 啊?悟空大惊失色,这个却是他从未想过的,怪不得真武称凤凰做前辈呢。那……这一会元的万禽之长又哪里去了? 凤凰道:“五类之王,如祖龙、麒麟、相柳、凤凰,每一会元只有一个,我既来了,此会元便再无第二只凤凰。” 悟空问道:“你,你也是藏在造化炉中渡过会元之厄的,对不对?” 凤凰摇了摇头,道:“此番你却猜错了。” 悟空大为不解,除了造化炉,还有什么东西能度过会元之厄呢? 凤凰面上始终带着忧伤神色,高贵如玉的脸庞上,似乎藏着亘古以来的迷茫与彷徨。他接着道:“我能渡会元之厄,却是因为,我在上一会元将灭时,将凤凰天赋神通修到了极致,这才在混沌中死而复生。” 悟空忽地灵光一闪,叫道:“你那天赋神通,可是涅槃?” 这次轮到凤凰吃惊了,反问悟空道:“你怎会知道涅槃?” 悟空顿觉失言,凤凰涅槃,他是自后世书籍中得知,虽听过涅槃一词,却也知之不多,只知道涅槃和死而复生有关。 悟空故作茫然,道:“却忘记在哪本书上读过了。”他转而问道,“涅槃神通究竟有何玄妙之处,竟能抗过混沌之力?” 凤凰道:“涅槃……如火熄,如风散,根本便是空无一物,混沌之力,也与它无碍。” 悟空不禁震撼,若真如凤凰所说,那么,凤凰便是不依靠任何外物而渡过会元之厄的第一人了,即便如来也要凭借造化炉才能渡过,这本事,恐怕天下再无第二人,当然,造化一脉是要除外的。 悟空问道:“前辈既能渡会元之厄,天下再无旁事能难得住你了,这个……恕我直言,你为何要帮如来做事?” 凤凰苦笑一声,道:“天下人大多以为我是如来帮凶,对否?” 悟空、后土和真武皆默然无语,凤凰和相柳形影不离,这岂不是为虎作伥之举,任谁都会往此处想的。 凤凰道:“我和如来,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悟空皱了皱眉,问道:“前辈,你还有何所求?” 凤凰沉吟少许,问道:“这天,这地,你可喜欢?” 悟空一怔,可喜欢?可不喜欢?自己还从未有过这般想法,此时,后土问道:“你不喜欢?” 凤凰淡淡道:“天非天,地非地,有何喜欢而言。” 后土微笑颔首,道:“我只以为,只我一人有此想法,今日听君一言,如仙音悦耳。” 悟空看了看后土,道:“姐姐曾说过‘天外有天’,可是此理?”后土道:“正是,只不过我久居地下,渐渐只觉此地有不妥之处,故而由此推论,天外定是有天的。” 悟空不禁暗赞,这两个也算是天地间的奇才了,自己乃是后世而来,眼界、想象比此世界中人开阔许多,这才得出如来要出此天地的推测,他两个身处迷雾之中,却仍能得出这个正确的结论,这可真是令人敬佩。 凤凰看了看后土道:“你知地,我知天,除你我之外,怕再无第三人能看穿了。” 悟空摇摇头,笑道:“前辈此言差矣,如来岂会看不穿?” 凤凰道:“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若不是为了出去,何苦费如此大力气摆弄世人?” 悟空道:“前辈和如来有怎样交易,可否说来听听?” 凤凰道:“如来有三身,你可知道?” 后土和真武都一愣神,唯有悟空点了点头,凤凰道:“当今治世之尊,其实是最弱的一个,这你自然也知道了?” 悟空道:“略知一二。”他听凤凰话里有话,问道,“前辈见过如来三身?” 凤凰摇摇头,道:“我只见过两个,一个是世尊如来,另一个乃是大日如来。” 悟空闻之又惊又喜,他以为凤凰也和燃灯一样,只见过如来和泥犁菩萨,却不料他竟见过如来第三身,听燃灯说,如来第三身是最厉害的一个,原来那个叫做大日如来。 悟空道:“前辈在哪里见的,此时大日如来又在何处?” 凤凰道:“我自然是从造化炉里见的,大日如来,如今仍在造化炉中。” 悟空不禁纳闷,仍在造化炉?渡过上个会元之厄的造化炉,此刻在天庭炼天,如来、三清玄女、玉帝王母便是藏在这个造化炉中渡过的,难道大日如来竟在天庭么? 凤凰接着道:“对他来说,换个栖身之所又有何稀奇。”悟空“唔”了一声,看来大日如来是在浮屠塔内造化炉中无疑了,想到这里,他心中漫上阴云,浮屠塔与佛门地狱连为一体,大日如来不知在里面练什么厉害本领,他隐忍无数载,只为了一朝得出,若真出来的那一日,天地危矣! 凤凰道:“我初遇世尊如来时,他修为低微,尚无资格与我对话,但他渐修渐醒,我突然发觉,我所想要的,在他那里,竟有答案。” 悟空道:“他知出天地之法?” 凤凰重重点了一下头,道:“正是!” 悟空又接着道:“大五行灵血阵?” 凤凰一怔,随即苦笑道:“尽都毁于你手了。” 悟空一阵尴尬,道:“我只道是如来奸计,却不知和前辈有关。” 凤凰道:“毁了便毁了,我两个也只是虚与委蛇罢了。” 悟空问道:“我明白了,这交易便是,如来助你建起大五行灵血阵,能脱出此天地;而你要助如来凑齐五类之王,并要将凤凰之血为他所用,对否?” 凤凰道:“你都知道了。” 真武道:“悟空果然聪慧,只是凤凰前辈始终留手,并未真要擒我和麒麟,这才打打停停,拖了几万载。” 凤凰道:“非是我狂妄,若真要擒你两个,也费不了许多气力,只是如来所行叫我愈看愈是生疑,这才出工不出力。” 悟空道:“前辈可曾受如来禁制,相柳又扮演何等角色?” 凤凰道:“相柳乃是泥犁菩萨之徒,自然绝无二心,我被相柳下了禁制,也是许多年前之事,过了这几万年,反倒不甚在意了。” “当年孔雀误以为我被如来使奸计要挟,一怒之下,将如来吞入腹中,还是我剖开孔雀脊背,将如来放了出来。” 悟空不解道:“这又是为何?” 凤凰道:“世尊身轻,杀之无益,孔雀修为虽高,遇事却不深思,终被如来哄入了阿鼻地狱中。” 悟空却没料到还有这么一个典故,只是孔雀怎能轻信如来,如来又给了他什么承诺呢,佛门地狱中无边菩萨,可都是这般被哄进去的? 悟空问道:“前辈今日来此,难道不怕如来知道?”凤凰偏在此时漏了底细,悟空却也想知道缘故,他若真要探如来秘密,为何不等到水落石出那天再反水呢? 凤凰道:“最初时,如来觊觎五类之王肉身,此时,他却心气不足,也不甚在意此事了。我那大五行灵血阵已被破的一塌糊涂,想再搜齐五行之人,却难如登天。这场交易,其实是无疾而终了。” 悟空道:“如来放弃此事,与前辈脱不开干系,前辈若不出力,再无合适人选来擒麒麟伯父和真武大帝,如来只有另寻他法。” 凤凰道:“现在想想,如来使大五行灵血阵诱我为他效力,却没准亦为骗局。大五行灵血阵只闻其名,谁也未见过是真是伪,但需要数十升凤凰之血,却是打不得半点折扣的。” 悟空恍然大悟,怪不得凤凰不出力,原来如来和凤凰从一开始便互有猜忌,这事又如何能成?(未完待续) 四一三、阵入身 悟空听了凤凰所述,大致理出思路来,凤凰自修成涅槃,渡过会元之厄后,隐隐觉出天地不妥之处,于是有了出此天地的念头。 然此天极高,此地极深,纵使凤凰也不得其法,便在此时,他遇见如来。如来奇妙之处在于,他竟能知道凤凰心中所想,不过想想也不稀奇,盘古曾说,此会元已是第七个了,如来在此天地住了这许久,于万物必定知根知底。 凤凰见如来一语道出天地之秘,必定大为震撼,于是二人各有所需,结成了一个互有提防的交易。 悟空不由得暗叹,灵智既开,探索与追求,便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人类如此,其他物种又何曾差了半分?此天地虽大,却终有界,最大的诱惑永远在于未知,或者说,永远在于得不到吧。 此刻,凤凰忽微微皱眉,悟空急问道:“怎么?”他见凤凰露出些微痛苦神色,以凤凰修为,真武与麒麟都不是他对手,表情异常,已是非同小可之事。 凤凰道:“悟空,此事却要求你了,曾闻你为真武麒麟除了禁制,我这禁制可比他两个的久远许多。” 悟空笑道:“试试无妨。”他自有把握,只要在造化之内,便能解了。凤凰依悟空所言,伸出左手来,悟空沿凤凰脉门入体探去,这一惊非同小可。 凤凰丹田经脉,直有无比浩瀚之感,远非真武麒麟所能比拟,内中片片造化倾覆如羽,在丹田中微微飘扬,悟空暗地叫了一声苦,于是逐片羽毛搜寻开来。 这一遭,足足费了两个多时辰,方才寻到那一丝淡黑色造化,悟空将这丝造化吸了出来。凤凰面露喜色,连赞道:“果然造化一脉非比寻常!” 悟空第一句话便问道:“前辈今后如何打算?” 凤凰道:“我必要先寻老友麒麟,再赴金天银地,毁了擎天玉柱上阵法。” “哦?难道那阵法……”悟空惊疑道。 凤凰凝重道:“那阵法都是我和相柳布下的,相柳于阵法一道造诣极深,许多奥秘我是不懂,但看得久了,却也隐约知道些关键要害。” 悟空大喜,那阵法始终是个谜团,混元金仙以上,便连触都触不到,如来着凤凰相柳费了老大心机布阵,必定有大用处,若能将其破了,也算一大功。 悟空问道:“难道前辈这许多年,始终致力于堪破这阵法之秘?” 凤凰道:“我岂能虚度此生?起初我只道这阵法与脱出天地有关,直至近日,我才看出,此阵威力无穷,要佐以五类之王鲜血才能显出妙用来。” 哦?悟空知道,五类之王鲜血与九头九尾之物鲜血合在一处,便成九五至尊灵液,那是天底下唯一能融擎天玉柱的东西,这个阵法,难道竟能放大灵液的功用?难道如来还真要将擎天玉柱弄塌了不成? 悟空想了想,只觉这个想法似是无稽之谈,擎天玉柱极为坚固又粗壮无比,阵法威力纵使再大,也难以撼动。 悟空问道:“前辈相信如来能撼动擎天玉柱么?” 凤凰一怔,道:“撼动擎天玉柱?做梦!” “那他要做什么呢?” 凤凰摇头道:“总归不是好事。” 后土道:“此阵既然要五类之王鲜血,那还是提防些才好。” 悟空暗暗盘算,凤凰倒戈,五类之王己方已占其三,这三个又都是厉害无比的角色,单看如来御下这些寻常佛祖,唯有药师佛能略占胜场,但要擒任何一个,都是极难的。但关键之处在于,如来既然毫不担心后事,大大方方先布下阵来,那便是胸有成竹,自然有擒五类之王的法子了。 三千诸佛、无边菩萨……这可真是挠头的很,难道还真要先发制人才行么? 真武见悟空深思,起身道:“诸位,非是我逐客,如今非常之时,若是有事,便请自便,我紫霄宫何时都可来的。” 凤凰道:“也好。”他起身要走,真武道:“我随你去见麒麟。”他和麒麟颇投脾气,见了几次便成至交,此番五类之王聚齐三人,实在是难得的大事,再说,凤凰若自己前去,弄不好还令人生提防之心,自己跟去解释一番才好。 悟空叫住凤凰道:“前辈,孔雀兄如何处之?”悟空担心的是,凤凰投了齐天岭,如来若知道,怕他迁怒于佛母孔雀,故此提醒一声。 凤凰回过头来,悠悠道:“由不得我了。” 悟空叹口气,凤凰说的,何尝不是实情,然如来所作所为,连凤凰也看出不对,关乎天地之大事,他亲生儿子也算不得什么了。何况就算他一心一意为如来效命,也不敢保孔雀就能有一条生路。 所谓天下,在如来眼中,皆如草芥一般。 悟空看了后土一眼,道:“姐姐,咱们也去吧。” 后土点点头,二人一起重往清微天赶来。进了玉清宫,玄女三清早知悟空必会来此,也不稀奇,只指指蒲团叫他俩坐下。 老君道:“地府毁了。” 悟空点头道:“本想早些来,却被真武拉去叙了会话。” 老君道:“地府既毁,天庭再难炼天,此时唯有一条路可走了。” 悟空想了想,还真不知道天庭有什么办法,据老君所言,天庭炼天,造化为根,若无了造化,便如无根之水,终有流尽之时。 悟空道:“还有哪条路?” 老君道:“夺佛门地狱。” 悟空眨眨眼睛,似是没听清老君说什么,又问了一遍,老君问道:“莫非你不信?” 悟空道:“玉帝和王母,乃是如来遣下来的,他两个怎敢和如来做对手,如来又焉能不暗藏手段,制他二人?” 老君道:“人无常性,现在的玉帝和王母,早已不是当年那两个孩童了。”说到此处,老君一脸唏嘘,似是回到了当年。 老君说的不假,玉帝王母统御天庭数万年之久,生杀予夺无人敢逆。自他两个出世,便在三清辅佐下做上天地至尊之位,手中的一切,怎能甘心舍弃? 元始忽道:“玉帝王母,绝逃不过如来之手。” 悟空听元始语气极为肯定,问道:“大天尊为何如此说?” 元始天尊道:“其一,如来携此造化炉渡会元之厄,此时又不知使何手段,让玉帝王母心甘情愿为他炼天。造化炉中**金仙,也自然是如来传下的秘法造出的,这个造化炉,想必至关重要,如来岂会轻易舍弃?” 众人听元始说的有理,一齐点头等候下文。 “其二,我终日钻研阵法,虽不敢称登峰造极,却也胜却当年许多。得盘古造化之精,隐隐与天地阴阳之阵亦有所悟。”元始顿了一顿,接着道,“玉帝、王母,体内有阵。” 众人听了,皆匪夷所思,阵法之道,并无几人能胜过元始,难道阵法亦能布在人体之中,却又为宿主所不自知? 悟空问道:“大天尊说的是……玉帝王母并不知道此事?” 元始点点头道:“他两个自然不知。” 悟空道:“天庭造化路炼天,究竟为何,大天尊可否告知一二?” 元始沉吟半响,道:“事到如今,说了倒也无妨。” 玄女哼一声道:“有什么稀奇,无非造化、造化之精之事。”她不喜元始吞吞吐吐,便出语相讥。老君苦着脸道:“师姐,那事都过去恁多念头,你怎还记着?” 悟空奇道:“何事?” 玄女道:“你还不知,若不是他三个呆呆傻傻甘受如来摆布,将玉帝王母扶上位。今日便是天下共抗如来,哪里还有什么天庭,哪里会有什么**金仙?玉帝王母虽不足惧,但天庭势力若被如来接管,哼!到时看你如何收场?”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玄女始终不理三清,竟是因为这件事。悟空知道,三清本就是道教至尊,他三人虽通达透彻,但心中道念早已根深蒂固,所谓受之弥深,信之弥坚,这哪里是轻易便能改变得了的?再说,天下能比玄女聪明的又有几人,她看出如来暗藏心机之时,三清只怕仍将如来当做严师慈父一般看待呢。 玄女一番话说得三清哑口无言,后土见三清窘态,掩口而笑,悟空急忙出来圆场,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此时说这些还有何用,大天尊,你还是接着说那造化炉吧。” 说来也奇怪,玄女有什么脾气都只爱朝三清宣泄,悟空一说话,她顿时闭口不言,三清心中又何尝不啧啧称奇,这个灵明神猿真是左右逢源,连玄女都高看一眼。 元始道:“呃……师姐说的不错,炼天之事,无非造化、造化之精也。天庭这只造化炉,搜集世间造化,一则供**金仙修炼,二来养育了蟠桃园,第三,维系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时光差别,余下的,都用来托起这三十六天了。” 元始不敢多说,唯恐玄女再生出闲话来,只草草几句便将造化炉之用说完,悟空听了,心中陷入沉思。(未完待续) 四一四、道无计? 他始终思索造化炉有何用处,但却从没得出过什么结果来。炼天炼天,听上去似是要将天炼化,却不料这“炼天”只是虚指,并非真要炼天。 悟空琢磨元始所说的造化炉四个用处,乍看上去,并无什么了不起之处,但仔细想想,这里面其实大有玄虚。 第一,供**金仙修炼,这个倒也罢了,造化本来就是供仙人修炼所用,那**金仙近水楼台先得月,依靠造化炉吸取的造化来提升修为,又有什么稀奇? 第二,造化炉吸取造化,养育蟠桃园,听上去也没什么,蟠桃也是造化,和人参果大致相仿,以造化养造化,亦为常理之中。但是,悟空却想起了母树蟠桃来,寻常蟠桃只是蕴含造化,但那母树蟠桃,吃上一颗,增长的可是不折不扣的造化之精啊! 寻常蟠桃若也能增长造化之精,自然显不出母树蟠桃之珍贵,悟空忽然想通,母树蟠桃天下独一无二,便是因为它能将造化转成造化之精!这过程虽慢了些,但天下恐怕再无此类宝贝了。 第三,元始说,天庭耗了许多造化,来维系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时光差别,悟空始终想不通,这么做究竟有何用处呢?天庭如此,灵山如此,时光变慢,对修炼并无益处,难道他们是要故意耗费造化吗? 第四,托起三十六天,这个或许便是玉帝虚荣心所致,也没什么可说的。 后土见悟空良久不语,捅了捅他,道:“无事便走吧,还有大事要做呢。” 悟空晃了晃脑袋,自己还有一件重要事要说,那便是凤凰改换阵营,这件事也非同小可,还是该和三清说说才好。 悟空道:“适才自紫霄宫来,你道我看见谁了。” 老君道:“紫霄宫,也无几人能随意进去,莫非是紫微大帝么?” 悟空道:“并非是紫微,乃是凤凰。” “哦?”老君可有些吃惊,道,“凤凰与真武乃是夙敌,难道竟……” 悟空点点头,道:“不错,确是尽释前嫌了。”悟空将凤凰和如来交易之事讲了出来,众人听到凤凰竟是上个会元中的凤凰,皆大为惊讶。 玄女道:“这不可能!” 悟空道:“何出此言?” 玄女想了想,又摇头道:“倒也不是不可。”她见众人都错愕看着她,笑笑解释道:“燃灯曾用五类之王鲜血造了造化炉,我只道这鲜血是上一会元攒下的,若是那样,凤凰该认得如来才对。现在想来,如来怕是不知攒了多少会元,却也未必定要在上一会元。” 悟空想了会才想通,玄女说得的确不错,但若说如来对五类之王没有觊觎之心,他却不信。因为如来知道,五类之王鲜血,是越多越好的,那可是能造出造化炉的必备之物。这么一琢磨,悟空不禁对凤凰多了许多敬佩之心,凤凰既然不认得如来,那便说明,如来在上一会元时,未敢打他的主意。看来能修成涅槃之术的凤凰,的确不好惹。 老君道:“凤凰不错。” 玄女问道:“哪里不错了?” 老君道:“他隐忍这许多年,应知道许多如来的隐秘之事,自然对我等大有好处。” 玄女反道:“上一会元时,我在如来身边也不下万年,也未看出什么来,凤凰和如来本就相互猜忌,他又能知道什么?” 悟空这时却想起相柳来,他禁不住骂了自己一句,打了这世界之后,自己行事却十分古板教条,连最简单的计策都不会用了,若能擒几个如来心腹,凭这许多人的神通,还怕问不出什么来吗? 悟空于是道:“记得诸位曾商讨要毁浮屠塔、破佛门地狱,不知现在商议得如何了?” 玄女道:“虽说要去,却也不能轻易便动,我等虽未将自己当做如何重要之人,但一旦折损,却无人能牵制如来了,故此此战只许胜,绝不能败!” 悟空道:“那是自然,我倒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悟空将自己要擒如来心腹这个打算说了出来,连后土在内,人人表情惊愕诧异。 老君道:“你怎会如此想?” 元始亦道:“造化一脉,竟也会行要挟之计?” 玄女笑道:“悟空有趣。” 地藏王始终一言未发,此刻摇头道:“不可不可,少不得被天下耻笑!” 悟空顿时无语,自己还道此计再普通不过,却不想遇到一群老顽固!看这态势,自己是不容易说服他们了。 悟空苦笑一声,道:“诸位觉得不妥,那便当我没说好了。” 便在此时,有道童进来对元始道:“大天尊,有客来访!” 哦?三清对视一眼,谁人如此大胆,敢径直来在玉清宫。道童又道:“为首的是真武大帝,身后两个却是陌生人,弟子不敢做主。” 悟空听了一喜,道:“快请进来。” 道童看了看悟空,身子却不动,元始也忙道:“请进来!” 玄女早起身向外迎去,真武领的会是谁,十有八九便是凤凰和麒麟了。须臾,玄女领着三人进来,正是他们三个。 这一众人,说熟也不熟,说陌生却也不尽然,此刻玉清宫中,此天地间绝顶高手,竟聚得差不多了。 但无论如何,凤凰毕竟初表心迹,除了悟空对他深信无疑外,其余人却均有些提防之意。 麒麟最是豪爽,进来便哈哈笑道:“人还不少!” 悟空道:“伯父,你来做什么?” 麒麟道:“我与凤凰久别重逢,心中欢喜,他弃暗投明,这是大喜事不是?” 悟空道:“那自然是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弃暗投明,乃是凤凰前辈的计策而已。” 麒麟道:“管他什么,总之是一家人了。我三个在地上商量一条计策,心中按捺不住,便上来寻你,果然真武猜得不错,你真在玉清宫中。” 悟空问道:“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凤凰道:“这计策说来也只在一人身上,便是相柳。” 悟空闻言一喜,难道凤凰竟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凤凰接着道:“我和相柳相处日久,彼此再熟悉不过,他是泥犁菩萨之徒,深知佛门地狱中许多隐秘,若能将其擒下,定能逼问出许多隐秘来。” 老君看了悟空一眼,嗔道:“你这猴子,使得好计策啊!” 悟空一怔,忙道:“老君误会了,这次可真是巧合。” 凤凰道:“怎么,你们也在商量此事?” 悟空道:“前辈,我刚提议要擒如来亲信,无人赞同。” 凤凰诧异道:“这是为何?” 玄女笑道:“仁义道德,似是而非,还能为何?” 真武对元始、老君等人知之甚深,道:“何为轻,何为重。” 三清、地藏不置可否,元始道:“汝等自去便是,我却不会参与此事的。” 麒麟听了,心中不愉,道:“那便罢了,算我等白来。”说罢转身便要走。 悟空急忙拉住麒麟道:“伯父,道念不同,这也是常情。” 麒麟哼一声道:“什么道念,都是自欺欺人。” 凤凰道:“非也,我于三清虽不深知,但道念一物,乃是修道之根本,可不能随意轻慢的。” 真武也点点头,道:“那便不可强加于人了,好在此计也不要许多人,要擒相柳,并非难事。” 玄女问道:“相柳有什么破绽么?” 凤凰道:“正是,相柳喜土,常在地底修炼,他那修炼之所,我却是知道的,只需在那候着,不信等不到他。” 悟空听了,对后土道:“姐姐,难道你也不帮我?”悟空知道后土御土神通天下无双,她若出手,擒相柳才是十拿九稳。 后土想了想,道:“你既说了,我岂能不去?” 悟空喜道:“姐姐相助,此事必成。”他又转问凤凰道,“前辈此来,并非为这一件事吧?” 凤凰道:“还有一事,便是擎天玉柱上的阵法。” 听凤凰提及此阵法,元始眼睛一亮,道:“难道这阵法你也能解?”元始早就知道擎天玉柱上有阵,而且此阵一见便知是如来手法,他于阵法一道钻研极深,却偏偏破不了此阵,便连触及都不可能,心中不知想了多少年了。 凤凰道:“这阵法大都是相柳布下,我有些猜测,却需证实才好,若要稳中求胜,只能擒下相柳之后,再图此阵。” 元始道:“这阵法玄妙至极,混元金仙以上,连碰都碰不到的。” 凤凰道:“正是,太乙金仙之中,可有深谙阵法之人?” 悟空忙道:“通风如何?” 通风乃是元始之徒,他自然最了解不过,元始道:“通风要破阵,也要先知阵法奥妙才成,无的放矢,怎能成事?” 凤凰道:“我却有个想法,此阵难解,在于虚无缥缈。但天下阵法,皆有阵基,若能毁了阵基,此阵立破。” 悟空想了想,明白凤凰心意,道:“前辈是说,凑齐五类之王鲜血,再毁擎天玉柱上阵基?” 凤凰道:“正是如此!不过就算要毁阵基,也要太乙金仙入阵才可行。” 悟空点头道:“懂了,这阵法原来只有太乙金仙能破,而太乙金仙却没有能看穿阵基之人,如来真是奸猾,出了一道几近无解的难题。” 凤凰道:“那阵基,我恰恰知道。”(未完待续) 四一五、初显威 凤凰自言知道能破擎天玉柱上阵法奥秘,悟空自然欢喜,若如此,下面要做的大事自然便是擒相柳了。 悟空问道:“前辈,我们去何处等相柳?” 凤凰道:“计策虽定下,却不可心急,虽说相柳常在那处修炼,但一年半载不去,也是常情,这事是需要极大耐心的。” 悟空点点头,天下事大多知易行难,相柳此人为泥犁菩萨之徒,也算是个关键人物,哪有那么容易便捉到的。 悟空道:“既如此,我先去做一件事,然后再捉相柳。” 元始淡淡道:“会元之厄尚有几万年,凡事不急。” 玄女看了元始一眼,欲言又止。 于是悟空与后土、麒麟等辞了玄女三清真武地藏,携凤凰回了齐天岭。 到了齐天岭,大鹏远远来迎,孰料凤凰见了大鹏,面上并无一丝喜意,熟视无睹一般,大鹏也不甚在意,只亦步亦趋跟在凤凰身后。 悟空见大鹏如一个受了斥责的孩童,忍不住笑道:“真是难得见三哥这般模样。”大鹏白了悟空一眼,仍不说话。 这时麒麟对凤凰道:“你与大鹏多年未见,为何连句话也不说?”凤凰看了看麒麟,淡淡道:“我家的事,要你来管?” 麒麟眼睛一瞪,便要发火,悟空拉了麒麟一把,再看大鹏,目光黯然,眼帘垂下,显是有些伤心。悟空也暗自纳闷,就算凤凰家教再严,也不致当自己亲生儿子做路人吧。 到了齐天岭上,金木火神和无支祁早等候多时,悟空离去的这段时间,祝融张口闭口不离五行之极,面上神情兴奋至极,见悟空回来,一跃到了悟空身边,抱住悟空胳膊晃了起来,道:“去哪里,去哪里?” 悟空苦笑道:“姐姐,稍安勿躁啊!” 后土瞪了祝融一眼,道:“做什么?” 祝融吐了吐舌头,道:“还是后土姐姐沉得住气啊,哼,管你怎样,不信你不用我帮忙!那火之极,我是要定了!” 凤凰忽地转过身来,问道:“火之极?你居然寻到五行之极了?” 悟空点头道:“正是!” 凤凰叹道:“我当年何尝不想得到此物,看来终是无缘。” 悟空道:“不知前辈要多少?”他知道五行之极珍贵无比,盘古若是不予,天下恐怕无人能取,用一点便少一点,再没有存货的。但凤凰身份特殊的很,既是大鹏之父,又对己方助力颇多,若是他要的少,给那么一丁半点倒也无妨。 凤凰淡淡一笑,道:“我怎能贪图你手中之物。” 后土叹口气,对祝融道:“心胸啊。” 祝融瞪了后土一眼道:“哼,悟空是我弟弟,怎么,不行吗?” 悟空见祝融似是要动真火,暗暗掐了祝融一下,祝融莞尔一笑,道:“若不是打不过这女人,我早就打她了。” 后土白了祝融一眼,道:“还算你知趣。” 祝融又粘到后土身边,腻腻道:“姐姐,咱们都是一般心思,你装什么清高?” 大禹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呵呵笑道:“都是什么心思啊?” 祝融见大禹来了,立刻又变了神色,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麒麟道:“若要炼器,在齐天岭便可,我与凤凰为你护法,如何?” 悟空点点头,天机棍在《器典》中排行第二,一旦炼出,还不知有何异象出现。所以躲起来炼制,也未必便是稳妥之计,还不如大大方方,多寻些人护法。 后土道:“我给你寻一处好地方。”她手指一座峰头,道:“那峰虽非齐天岭主峰,但此岭灵秀斡旋回转,大多聚于此地,在那峰底炼器,再好不过。” 后土起身向那峰头飞去,悟空几人在后面跟随。 不过须臾工夫,后土已辟出一条通路来,一条斜斜的甬道深入地底,众人跟着进去,飞了数十里,但见内中已成一座方圆百丈的石室,落定之后,后土只一挥手,那条甬道立时闭合还复如初。 悟空赞道:“姐姐好本事。” 后土不理会悟空夸赞,道:“也不知够不够大。”她又施法术,直将这座石室扩到千丈,这才放心。 大禹忽道:“忘了一件事,这天机棍大家都未炼过,却不知需多少时日,若一炼便是千百年,那可使不得了。” 后土微笑道:“此事容易,布下一界便可。” 大禹摇头道:“在场的都要参与炼器,哪敢分心控界?” 悟空想想道:“不得已,只好叫地藏王来相助了。”悟空记得地藏曾说过,凡有大地之处,都可唤他。悟空于是喝一声道:“地藏王菩萨,谛听神兽,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这样便能管用?只有后土道:“汝等均属造化一脉,谛听应能听到。” 不过片刻,只听地藏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道:“我当如何做?” 悟空喜道:“有劳地藏王了,今日要炼天机棍,唯恐耗费时日太多,劳烦菩萨布下一界,助我等早日成功。” 地藏王沉默了片刻,然后道:“界已成。” 悟空喜道:“好了。”他将怀中五行之极取出,五块亮石悬在空中,将众人目光牢牢吸引住。悟空见众人,眼中均放出炽热光芒,但都只一闪即逝,便恢复了清明神态。悟空暗赞道,贪念乃是人之天性,做到如此理智才是真的不容易。 大禹取出息壤炉来,道:“天机棍若要大小如意,仍用息壤炉炼制才好。” 悟空道:“我于炼器之道,实是外行,只听人教诲说,要炼制天机棍,需以土为基,以木为引,以火为介,以水为终,辅以造化之血,金精即成。”说完,悟空将天机棍取了出来,投入息壤炉中。 后土沉思良久,显是谨慎至极,她想了又想,才将那块土之极取在手中,抚摸了半响,忽地睁大眼睛,道:“你们快握住这石头!” 祝融、句芒四人也伸手将五行之极捉了过来,握在手中静静体会,后土道:“要炼器,先要明了五行之性,这土之极乃是万土精华,我需与之融汇神念,毫无阻碍,才可开始炼器,你们想必也是一样。” 后土说完,也不管众人,盘膝坐在地上,握着这块土之极,闭目打坐起来。其余四人一起效仿,只余悟空和大禹无奈对视,过了一会,大禹传音道:“他们这一坐,便不知要坐多久呢。” 悟空想了想,自己也坐下来修炼,只有大禹青衣伫立,定定看着那具在空中缓缓旋转的息壤炉。 此峰峰顶,麒麟与凤凰相对而坐,大鹏静静伫立在凤凰身边,心中激动心情仍未平复,自然还有一丝难掩的失落。 那日真武与凤凰来齐天岭,直令大鹏欣喜若狂,他在世上唯有两个亲人,一个是凤凰,一个便是孔雀。孔雀被如来软禁他是知道的,他始终认为,凤凰亦中了如来圈套,才身不由己。父亲在他心中,乃是世上最伟大的存在,自然不是奸恶之徒。 凤凰见了大鹏,表情并未有丝毫改变,大鹏心中自然失望,但他知道,父亲是做大事的人。果然凤凰与麒麟、真武入洞坐谈良久,大鹏便在洞外守着。 终于三人出来,却一刻不停,往天上飞去,大鹏有心跟随,凤凰却回头瞪了他一眼,大鹏立时止住脚步。又过片刻,凤凰再回,大鹏心中狂喜,他能感觉得到,父亲此次回来,怕是不会再走了。虽然父亲不理自己,但大鹏能感觉得到,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世上再无如此亲近之人了。 嗯,什么也不说也好,什么也不做也罢,只要自己能守在他身边,心中便踏实安分了,自己还有何求呢? 三人在峰顶一动不动,像三尊雕塑一般,突然,凤凰忽地站起,朝西面望去,麒麟随后而动,嘴里嘟哝道:“比我还快?” 大鹏紧跟着往西面一看,只见西方朵朵祥云,上载数十灰衣佛陀,瞬间到了近前。这数十人,他们却一个也不认得,都是生面孔。 一言不发,大战即起。 凤凰见这些佛陀修为不低,伸手捞起大鹏,向后面一掷,大鹏一阵苦笑,心中却有一种极大的幸福感蔓延到全身。父亲是在意自己的! 凤凰借着这一掷之力,身子前冲,闪了两闪,便到了一人近前,他右臂一挥,隐隐可见一道七彩羽翼扇过,那佛陀伸手去挡,身上金光闪耀,双臂粗若车轮,凤凰眼中蔑视之意一闪而过,羽翼瞬间凝实,铺天盖地将这佛陀覆在其中。 什么金光法身,在这羽翼之下顿时黯然失色,这佛陀一颗光头几被拍进了腔子里,虽未毙命,却也一头栽落云下,失却了再战之力。 麒麟见凤凰威猛至此,战意滔天,他想都不想,便化出真身来,冲入敌阵中左突右杀。十数人将麒麟和凤凰围在正中,余下二十多人一起向峰底扑来。 只听另一座峰头上一声断喝:“小心了!”紧接着便是无数羽箭破空袭来,堪堪封住这些人去路。(未完待续) 四一六、谛听怒 这人自然是后羿无疑,他本于山中闲坐,却见大战瞬间而起,刻不容发,他毫不迟疑参入战团。一通羽箭发出,这一众佛陀身子一滞,虽未有人受伤,却被羽箭阻了一阻,后羿此时已拔空而起,停在炼器之峰半腰,巨弓斜挎在左肩,一头黑发随风飘扬,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二十余佛陀对视一眼,立即四散分开,绕峰而行。 后羿微微皱眉,这群佛陀实在太多,修为又均不逊自己,若想全挡下来,真如痴人说梦,唯有尽力了。 他连珠箭发,便连拉弓上弦都看不清,只听得羽箭破空声响,而此时这箭却不知已射出了多久。 三个佛陀直奔后羿而来,大鹏一声清啸,挡在后羿身前,风雷二翅张开,朝这三人攻过去。一佛陀伸手掷出一个钵盂来,正砸在大鹏左翼之上,大鹏但觉剧痛无比,左翅已是折了几根骨头,他心中一惊,想不到这些人如此厉害。 那佛陀自大鹏身边掠过,虽击中大鹏,却仍面无表情,大鹏心中火起,巨爪亮出,朝那佛陀背脊捉去。佛陀头也不回,袍袖中却抖出一串佛珠来,这佛珠看上去甚是奇怪,极长的一根丝线上,只穿了两颗珠子,倒像是一个流星锤。 这两颗珠子一黑一白,似是有灵性之物,直接绕在大鹏右爪之上,那丝线又细又韧,一下子将大鹏皮肉勒破。 大鹏再度失着,右爪被一股巨力牵引,自己亦失了重心,但他勉力回夺,强忍住剧痛,也要阻住这佛陀对后羿的攻势。 佛陀被大鹏这么拼死力的阻住,不得不回过身来,他发力收回丝线,看样子似是要将大鹏收入袖中。 大鹏双翅连扇,和这佛陀在空中较起力来。但他修为毕竟逊了许多,加之右爪剧痛,便渐渐被这佛陀拉了过去。 大鹏暗暗咬牙,索性借势前冲,他这一去之势,那是何等迅速。本来大鹏一闪翅,便是九万里之遥,此刻借着这佛陀的回夺之力,这一瞬间,大鹏竟似脱出了界内限制,左爪挥出,正叨在佛陀脸上。 佛陀一声闷哼,左半边脸血肉模糊,就连左眼也被大鹏爪尖划了一下,不知还能不能视物了。佛陀极为恼火,这恶鸟竟能伤了自己,真是可恶至极,他仍不动声色回收丝线,心中盘算擒了这恶鸟,定要教他尝遍地狱酷刑! 大鹏眼见自己受制,先前那偷袭之计也只可用上一次,再用却极难成功了。他狠狠心,便要施出断腕之计,宁可失了右爪,也不能叫佛陀擒了自己。自己安危事小,只因父亲乍弃暗投明,若因自己之故而再受要挟,自己可真是百死难赎了。 此时,一个憨憨的声音响起,道:“死鸟,打架也不叫我!” 大鹏一听是牛魔王声音,骂道:“你装死呢!” 牛魔王见大鹏受制,千钧一发,此刻不是斗嘴之时,便俯首朝那佛陀冲了过去。那佛陀轻飘飘躲过,仍是牵引着大鹏忽东忽西。 大鹏喝道:“罢了,不要管我!”他左翅挥出,斩向自己右爪。牛魔王忽地明白大鹏要做什么,急道:“不可!” 只见一道七彩之光闪过,那佛陀颈上头颅无声自起,带出一股浊血来。六阳之首一失,大鹏终于得复自由之身。 救他的自是凤凰无疑,但见凤凰,背上不知何时已鲜血淋漓,大鹏心中一痛,这定是为了救我!我父与人交战,从来都是正面迎敌,哪里有过背对敌人的时候? 凤凰瞪了大鹏一眼,喝道:“下去!” 大鹏欢喜得几乎流出了眼泪,他二话不说,解开缠绕在右爪上的丝线,便头也不回飞到了地上。 齐天岭中妖众虽多,但真能参与这场战斗的,却无几人有这资格,就算牛魔王、九灵元圣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那几个厉害人物,如大禹、后土、金木火神,此时都在地底助悟空炼器,此岭一时竟空了一般。唯有麒麟、凤凰、后羿、赤松子四人苦苦支撑。 后羿今日是将看家本事都使了出来,但那二十多佛陀修为甚高,他也只伤了四人,有两个佛陀近身将他缠住,其余人眼见便要遁入地底去。 此刻,西边又有佛号诵起,齐天岭众人暗自叫苦,眼见敌人援兵又至,这可如何是好? 果然,几多祥云须臾到了近前,又十余个身着黄色僧袍的佛陀落了下来,而令众人惊讶的是,这一众黄衣佛陀,居然径直去掩杀之前来的灰衣僧众! 只听其中一人喝道:“我乃西天灵山白雄尊者,特来解齐天岭之难!” 这一众黄衣佛陀自然是燃灯门下,亦无一个庸手,他们这一来,真如天降甘霖,立时齐天岭败势扭转许多。 牛魔王此时早落在了地上,对大鹏道:“这是怎么,西天打西天的?” 大鹏道:“此刻西天归燃灯古佛掌管,他是悟空的老师,你真是笨死!” 牛魔王眨眨眼睛,道:“那这群灰衣和尚,该怎么称呼?” 大鹏想想道:“据说如来搬到西梁女国去,那便叫西梁和尚可好?” 牛魔王笑道:“还不如叫女儿和尚呢!” 此时双方大致势均力敌,灰衣佛陀急攻不下,却也不急不躁,这群佛陀不知执何信念,个个舍生忘死无半丝避战之意。 黄衣佛陀一来,情势立变,众人各自寻着对手,却有四个灰衣佛陀趁乱遁入地底,后羿看得清楚,再拦阻已来不及,情急之下,一支光阴箭射入地底。 便在此刻,怪事出现,此峰脚下,花草不动,禽兽影凝,自然是光阴箭之力,而不过须臾,四具灰衣尸身自地底飞了出来,一看便是被人使巨力掷出来的。 只有后羿始终关注此间战况,他看的清楚,自己光阴箭射出,这四个佛陀身形一滞,而后地底忽现出一只怪兽来。 四名佛陀相距极远,但这怪兽四足踏出,如同离体一般,踩在四名佛陀天灵之上,这四个佛陀无声无息便毙命于此。后羿不禁骇然,虽说四名佛陀受光阴箭所控,动弹不得,但这怪兽一招击杀四名成圣的人物,也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 这怪兽自然是谛听无疑,后羿又哪里会知道,地藏王此际正在布阵,方圆千丈的一界,内中有悟空等人炼制天机棍,地藏王自然不敢有丝毫分心。谛听视地藏如友如主,绝不容任何人伤害,今日却是一丝也未存恻隐之心,但凡入地者,一律格杀勿论! 这四具尸身丢出,灰衣佛陀如得了什么召唤一般,顷刻聚在一处,转头往西飞去。 众人顿时怔住,麒麟骂道:“这便走了?”他身负多处伤势,但都是皮肉之伤,他看看凤凰背脊上也有鲜血,笑道:“哈哈,你居然也伤了!” 凤凰背上伤口便是救大鹏时留下的,他淡淡一笑,也不当回事,却将目光投向后羿,深深看了一眼。 后羿在凤凰这一眼注视下,竟有一丝不安之感,他立即感觉到,这人修为真是深不可测。当年自己和悟空二人独闯天庭凌霄宝殿,尚似闲庭信步一般,今日这种感觉,竟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清微天玉清宫中,由于地藏助悟空控时光流转以便炼器,殿中只余玄女三清四人。齐天岭战事一起,玄女便目不转睛关注,直到灰衣佛陀一齐遁逃,玄女才收回目光。 老君问道:“如何?” 玄女道:“看不出什么来,似是稍有留手,但却也杀了三人。” 灵宝道尊道:“悟空对凤凰颇为信任,想是因大鹏的缘故。” 老君道:“凤凰天生容貌高洁,气质脱俗,任谁看去也不会认为他是奸恶之徒。” 元始道:“我绝不会看错。” 玄女道:“你绝不会看错的,乃是说他体内有阵,便如玉帝王母一样,可不是说他定是恶人!” 元始道:“师姐,我也并未说他是恶人,但反而论之,一定是恶人才做恶事么?” 一定是恶人才做恶事么,天下恶事,又有多少因善而起,又有多少好人好心,反而做了恶事。 玄女笑道:“我等所作,是善是恶?” 一时间四人陷入沉思,善恶难判,善恶一念,谁能说得清楚? 老君忽道:“悟空说的对。” “他说什么了?”玄女问道。 “莫失本心,使人莫失本心。”老君答道。 玄女咂摸咂摸这句话,一时间竟入定了。 元始叹道:“这话粗听也没什么,近年来,我却时常便会想起。” 灵宝道尊道:“不错不错,悟空亦深得我心。” 老君道:“不知悟空能否令凤凰寻到本心呢?” 元始道:“此事,难。在我看来,凤凰确是逆心做事,但他知性命系于如来之手,怎敢轻易反水?” 老君道:“识擎天玉柱阵法,能寻到阵基所在……这诱饵也颇吸引人啊。” 元始道:“而归根结底,他还是要五类之王鲜血。到了那时,是毁阵还是立阵,却非我等所能控了。” 此时,道童进来道:“大天尊,玉皇大帝遣使来,正在门外候着呢。”(未完待续) 四一七、逶迤论 三清听了,面不改色,幽冥地府被毁,玉帝来寻三清求助,这早在他们预料之中。 元始天尊淡淡道:“教他门外等候。” 道童出去,元始接着道:“天下阵法,难只难在‘看不穿’三字上。” 此时,玄女忽地睁开眼睛,道:“看得穿的不识阵,识阵的又看不穿,我倒要问你,为何不修玄空法秘诀?” 元始一怔,却不答话。 玄女笑一声道:“你参了这许多年道学,真是学呆了,数万年光阴一转即逝,会元更迭,你我不过两俗人而已,又有什么可比的?” 元始被玄女一语道中心思,一时间却呆住了。自己真是在和玄女比么,身为道教三清之首,道法自然早已入心,那是没有半点虚假的,但自己明明知道玄空法秘诀乃是看穿天下阵法的绝妙神通,为何却始终不去学?自己何尝没想过要靠一人之力,创出一个天下无双的法术来,可惜的是,从未成功过。 现在,元始终于有了答案,他不愿学玄空法秘诀,便是因为这法决是玄女所创,玄女语中颇有讥讽之意,元始却丝毫不恼,他自座上站起身来,对着玄女深施一礼,叹道:“多谢师姐。” 玄女笑得甚是开心,道:“这法决源自盘古,本就是为造化一脉预备的,你自然无须客气。天下之物,有几样能逃得出造化,你呀你。” 元始朗声大笑,道:“智者见智,愚者见愚……”口中唱着,身子却转入后殿去了。 老君和灵宝道尊见元始想通,也心中欣喜,对视一笑,老君道:“我要去瑶池走一遭了,玉帝心中已有主意,却仍故作声势,无聊至极。” 玄女道:“他有什么主意?” 老君道:“大乱将起啊,大乱将起!” 老君出了玉清宫,玄女看了看灵宝,道:“难道玉帝也敢行屠戮之事?”灵宝道尊目光凛冽,道:“他若真敢如此,可莫怪三清践诺了!” 玉清宫外站着的,正是游奕灵官,他等候多时,却不敢有半点不豫,见老君出来,恭恭敬敬道:“道德天尊,小仙有礼了,玉帝王母在瑶池恭候,特此来请。” 老君一摆手,飘飘摇摇往瑶池行来。 瑶池中,仙肴盛宴预备齐当,玉帝王母见老君前来,强自拂去面上忧色,笑容可掬将老君迎到座上。 老君坐下便道:“地府被毁,昊天上帝要如何做?” 玉帝没想到老君如此开门见山,他怔了一下,道:“正要向老君请教。” 老君笑笑不语,又看向王母。王母自然知道老君心意,此时天庭最缺的便是造化,这才是迫在眉睫之事,若不开诚布公,老君自然不会帮着出主意。 王母道:“老君,这许多年来,我二人视三清如师如父,从不曾失了半点恭敬,这可有假?” 老君颔首道:“不假。” 王母又道:“若无三清,自然也无我二人,这也是实情。” 老君又点了点头。 王母道:“幽冥地府被毁,彼时在场的,有齐天岭一众,亦有黎山圣母、紫微大帝和后土娘娘,还有如来手下接引佛祖一众。”她说到此处,停了一下。 老君道:“以你所见,到底是谁毁了地府?” 王母叹道:“实不相瞒,此事定是如来所为,我心里自然清楚。” 老君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佛门地狱之事,你们也清楚的了?” 王母道:“知道。” 玉帝道:“然此时炼天正是关键时刻,一旦停下,恐将前功尽弃,相较之下,追究元凶,倒可暂缓了。” 老君道:“有理!” 王母见老君只附和二人说话,心中诋毁几句,仍笑着道:“在此之前,天庭所需造化,大都为地府供给,而今地府被毁,自然是要重建的,这才是长久之计。” 玉帝听到这里,恼怒道:“可恨那罪魁祸首,竟将鬼使无常几乎杀尽。十殿阎罗倒还罢了,随意便可寻几个出来,只是所需小鬼几近数十万,此番重建,怎么也要十年八载才能功成。这段时光,又如何熬过?” 老君终于开口,道:“造化炉炼天,究竟炼的是什么?” 王母早有准备,便将编好的说辞道出:“我等皆自上一会元而来,都知会元之厄,但老君可知,会元之厄因何而来?” 老君摇摇头,道:“未知。” 王母道:“遥想初到此天地时,天地间造化何等稀薄,而造化可生,生生不息,渐生渐浓。终有一日,造化浓至极致,此天地已盛不下了,便会将这天撑破。” “啊!”老君这一惊可不是装的,这种说法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一时间,老君也分不清是真是假。造化可生,老君自然知道,天地间造化越来越多,这也是实情,但将天撑破……难道天外之物有如此恐怖,竟能将此天地变成一片混沌? 王母苦思冥想编出了这个谎言,见老君果然在意,心中得意,于是接着道:“天庭造化炉,其实乃是为天下生灵着想。万物皆生造化,此乃天地本性,唯有这造化炉,是耗造化的,就是要将天地间所生造化耗尽,保存此天完好。” “故此我养蟠桃、撑三十六天、维持时光流速、供养**金仙,都是为了耗造化。只要造化生灭平衡,便能使会元之厄不再到来!” 老君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金仙只是盛造化的工具了。” 王母凝重点头道:“正是!” 玉帝接着道:“而今地府已毁,生灵身殒,造化散于天地无法收拢,眼见这一平衡将被打破了。” 老君想想道:“既是如此,收拢造化便是第一急务,重建地府,需十年方行,但为何玉帝先前又说,熬过这十年八载才是当务之急呢?” 玉帝一怔,他确是心急了些,语中露出破绽来,只听王母解释道:“老君有所不知,**金仙这功法甚是奇特,一旦停下,吸取造化速度便会减缓,需许久才能恢复如常。而造化炉中也只容得七千二百人,若此消彼长,造化所生胜于所灭,想要挽回可就更难了,故此心急。” 老君“唔”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明白了,要造化么,这有什么难的?” 王母一喜,道:“还请老君指教!” 老君道:“天庭掌管四海四洲,天下灵丹妙药无数,以天下之力,供给七千二百人,难道还是难事么?就算小小的十洲三岛,至少也可撑过五年,那几根千丈玉……啧啧。” 王母听了,心中略有失望,这的确是没法子的法子,但老君真不知**金仙所需造化有多少,她和玉帝早就算过,十洲三岛中灵丹妙药,也不过能支撑两年而已。若是真没有法子,那便只好先拿十洲三岛开刀了。 老君又道:“还有一法。” 王母道:“如何?” 老君道:“那便是之前议过的,合天。” 王母道:“合天……可行否?” 玉帝似是下了极大决心,道:“迫不得已时,不可行,亦要行!” 老君道:“取造化之法甚多,只莫违天和,我自然会倾力相助,实在无法时,取些仙草来,我为你炼制丹药亦不是不可。” 王母心中暗道,入了你那丹炉,少说也被搜刮去一半,哪个傻子会找你炼丹。但老君说的诚挚,王母仍要笑盈盈致谢。 玉帝听了“莫违天和”四字,眼角情不自禁一颤,他不是没想过学灵山屠戮万民,这是获取造化最快的方式了。四大部洲广袤无比,寻那偏僻处灭他百十国,又有何妨?只是老君既然说了,玉帝自然不敢这么做,一旦被三清抛弃,以天庭此时实力,在天地间真是难存了。 老君道:“西天灵山剧变,二位也知道了吧。” 王母道:“如此大事,岂能不知?” 老君道:“燃灯古佛与我一向交好,他为人谦和宽厚,连他都与如来决裂,可见如来所行真是逆天而行了。西天既分,如来实力大减,再无当年治世之尊的威风了。” 王母一脸茫然,装作不知老君言下之意。 老君笑笑道:“如来毁了幽冥地府,其实乃是故作强势,恕我直言,这乃是他杀一儆百之术,便是教天下人不敢看轻他,实则已是底气不足之象。” 王母思索一阵,点头道:“老君说的不错,待我等将造化之事处理妥当,定会深究此事!” 老君道:“到那时,来寻我便是!” 王母道:“那是自然,少不得叨扰三清。” 老君起身,辞了王母,王母和玉帝将老君一直送出瑶池,直到老君身影不见,这才重回来坐定。 王母道:“人心如狐,愈老愈狡。” 玉帝道:“我早知不行,三清一向假仁假义,岂会赞同我等灭国生取造化?” 王母道:“他既说不允,那便不可行了,实在无法,还有偌大一座蟠桃园,无论如何也撑得过去这十年!” 玉帝沉思良久,喃喃道:“我始终想不通,当初要我等炼天的是他,出尔反尔灭了幽冥地府的也是他,他究竟要做什么呢?”(未完待续) 四一八、炼天机 齐天岭上,凤凰麒麟仍对坐在峰顶,大鹏此时却未站在凤凰身旁,而是在下面洞府中疗伤。麒麟道:“如来一举一动甚是诡异,每每行事,总虎头蛇尾,折损许多,似是无关痛痒,真是古怪。” 凤凰道:“之前我也不知,今日之事,确是有些古怪呢,莫非过会仍将卷土重来?” 麒麟道:“也不知悟空要炼的那个是什么东西,单看折腾那许多人,想必非同小可,如来是要来夺此物的?” 凤凰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听悟空所说,天机棍尚未炼成,如来夺去也是无用,他要的,只怕是五行之极才对。” 麒麟道:“他若真要夺,只怕不会就此罢手。” 凤凰见灵山上诸黄衣佛陀散落守在此峰周围,道:“燃灯佛既然插手此事,如来没那么容易得手,只是齐天岭如何与燃灯佛如此交好?” 麒麟哈哈一笑道:“燃灯乃是悟空师尊,我当年也被哄了好久。” 凤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峰底,悟空七人身处石室之中,丝毫不知外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悟空和手握五行之极那五人端坐修炼,唯有大禹始终伫立。 这一刻,仿佛时光凝固,唯有息壤炉裹着天机棍,在室中缓缓旋转不停。 终于,后土身上隐隐一道黄色光芒一闪即逝,后土面露喜色睁开眼睛,她见众人尚在入定,只有大禹笑盈盈看着她,便低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大禹道:“二十一年二百一十八天。” 后土略为诧异:“竟然有这么久。” 大禹点点头,道:“看来这几人中,你仍是修为最高,才第一个醒来。” 后土道:“土之极果然了得,若无今日际遇,我怕永远到不了现在的心境了。” 大禹问道:“心境?难道不是御土之道?” 后土道:“五行之术,最初只道是御土御水,今日才知,这一个‘御’字,便落了下乘。” “那该是什么?” 后土摇摇头,道:“此刻我也不知该是什么,但绝不是‘御’,此时,天下之土,如我挚友。” 大禹想了想,听得似是而非。 后土将手抚在地上,闭上眼睛,又定神打坐。 又过十三年零六十九天,蓐收第一个醒来,与后土不同的是,蓐收醒来时,满室白光,如利刃之芒闪过,持续良久才消了下去。 蓐收得知自己比后土晚醒了十三年,并未有丝毫沮丧,反而欣喜道:“我知道木神比我还早。” 大禹笑道:“莫不是金克木?” 蓐收道:“哪里,若是如此,火神当在我之前才对。”说完亦盘膝而坐,他们均知道,与五行之极接触的机会极为难得,只怕一生仅有这一次,当倍加珍惜才对。 又过五年,祝融欣喜跃起,欢叫一声:“我醒啦!” 大禹瞪她一眼,祝融见其余人均在入定,吐了吐舌头,道:“我是不是第一个?” 大禹摇摇头,指指后土和蓐收,道:“这个比你早了十八年,那个比你早了五年。”这话刚说完,满室青光毕现,将祝融身上红光掩盖住。 句芒睁开眼睛,叹道:“大错特错!” 祝融问道:“什么大错特错?” 句芒道:“之前修炼,几近入了歧途,若非得了木之极,还不知错到何处去了。” 祝融道:“彼此彼此,不过如今不同了。” 大禹道:“只有无支祁了。” 祝融和句芒继续修炼起来,只待无支祁醒来,众人便开始炼那天机棍。而悟空此时早已沉浸入天罡三十六变之中,他许久未如此修炼了,此刻心境说不出的宁静平和。自那日得了玄女给他的造化,修为增进许多,此时隐隐对推山填海、划陆成江、回风返火等神通有更深领悟。 原来三十六变虽不属五行神通,却仍要以五行为基,悟空揣了几日的五行之极,不知不觉对他亦有益处,加之他本就五行大成,这四十余年静坐,三十六变之中,凡与五行相关的神通,均有所精进。 大禹耐性极好,他看似睁目站立,其实亦在修炼。他知道,无支祁修为最低,仅是混元金仙的修为,这一等,不知要等上几十几百年才行,只是水神共工不在,天下唯有无支祁堪当此任,也是没法子的事。 好在地藏此界,外面一日,内中也有四五十年,倒无需担心时日过长。 终于,到了第一百七十年,无支祁身上泛出一阵黑亮光泽,如水游动,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住的嘶吼,双目精光暴射。 大禹看在眼里,惊道:“混元金仙之巅!” 无支祁缓缓平息下激动的心情,点头道:“水之极,令我如归混沌!” 大禹道:“炼器不急,你且静静体悟一阵。” 无支祁也知道,修行之事,每跃一个台阶,最好便是静静体悟下,才能稳固心境,不致生骄气躁心。他又坐了数月,这才重新睁开眼睛,此时双目澄明如水,面容平和。 大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成了!” 其他几人早已大功告成,只是借着无支祁未醒,才有了与五行之极多接触的机会,见无支祁醒了,祝融等人也即刻回神,但心中隐隐有一丝失望是难免的。 大禹施展神通,将息壤炉变大几倍,道:“炼天机棍,应以土为基。” 后土闻言,将手中土之极托起,那块亮石上散出一道黄光来,照在息壤炉上。祝融道:“用此息壤炉,会不会弄巧成拙?” 后土道:“绝不会,息壤炉本就属土,土之极力之下,自然相融,若是铜炉铁炉,那我可不敢说了。” 黄光弥漫,似有形质一般将息壤炉通体内外都染成了土黄色,颜色渐深,待到不再变色时,后土法力运至,这炉子便放出熠熠黄光来。内中天机棍原本是如意金箍棒模样,此时却还了本相,成了顶端略弯的一根黑色棍子。 后土道:“炉基已成!” 大禹又道:“木为引。” 句芒仿后土动作,亦将青木之气引入炉中,都知木能克土,青气所到之处,黄光立时避开。后土喃喃道:“非木克土,乃土纳木也。” 句芒听了后土这句话,心中若有所悟,于是青木之气忽地变得柔和起来,和那黄光融在一处,不分你我。 随着句芒法力不断输出,青气渐渐占据了息壤炉内绝大部分空间,只在炉壁之处,仍与土黄气息氤氲融和,并无明晰边界。 后土点了点头,五行之极同时炼器,只怕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五行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极为繁复,但势必不能非此即彼,只有以土之力使彼此相融,那才最为妥当。 大禹朗声道:“火为介。” 在此之前,祝融并不知“火为介”这三字的含义,他见那青气和土黄气息相融,却与息壤炉中天机棍相距甚远,这才明白。 金能克木,青木气息见了天机棍,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靠近?而火又克金,火力到处,金便成水,水又可资生助长木气,故而以“火为介”,乃是最恰当不过的。 祝融引出火之极石中火力,成一条细线,直接穿透土木,点在天机棍上。这火力看上去虽是赤火,却炽热无比,比鬼焰更胜一筹。原来天下之火,最初级的是赤火,最高级的仍是赤火。只是祝融使法力压迫,才控住火之热力,使之不能四散。 天机棍遇到此火,一段段消融成金水,但形状依旧不变,仍是祝融操控的结果。但凡炼器,皆以火为主,祝融这个步骤所耗时间最长,这条金水被她使火之极力,来来回回不知淬炼了多少遍。 终于天机棍上黑色渐渐褪去,成了和赤火颜色一模一样的通红色,大禹才点点头道:“好了。”后土和句芒始终不停运功,青气渐渐渗入天机棍中,天机棍便散出青色芒刺来,如同棍上自生出来的一般。 待到天机棍通体生出青色芒刺,大禹又道:“水为终!” 无支祁听了,便将黑色水之极气导出,这黑色极浓,真如黑水一般,在空中凝成老大一团,缓缓向息壤炉漂去。 初时大禹仍有些担心,但见无支祁无师自通,似是炼器行家,这才放心。 黑水柔和,却又极冷,炼器之淬火冷却,必要至纯水油方可,而天下还有比水之极更纯粹之物么? 这一团黑色水之极气漂在息壤炉顶,忽地如失重一般落下,顷刻间将天机棍通体裹住。只听“刷”地一声爆响,此时后土、句芒、祝融将土、木、火力收回,炉中只余黑水与天机棍。 悟空被这一声巨响惊醒,睁眼一看,原来炼器已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大禹急喝道:“祝融,水火相融!” 原来大禹见炉温骤降,忽地想起,悟空造化之血还未融入,待天机棍成型,那便无法融进去了。 他这么一喝,几人皆惊,都知水火不容,此刻又如何能相融共生?唯有后土醒悟最快,喝道:“句芒,不能撤力。”(未完待续) 四一九、天机成 句芒一惊,他瞬间想通,好在他对五行之极力运用极为熟练,不过一瞬间,土气木气又充满炉中,祝融亦拼命将火之极力灌输进去。 水火不容,但岂不知土乃是天下最为包容之物,土中能存五行,也唯有在土中,水火才能并存,这也是炼制天机棍必要以土为基的缘由。 果然,几股五行极力入了炉,赤火裹着黑水,在土黄色气息中,那黑水便咕嘟嘟冒起泡来,顷刻间又化作水汽,围绕在天机棍周围。 大禹道:“造化之血!” 悟空伸出中指朝天,而后隐隐觉得不雅,又换做食指,射出一股血箭,落入炉中。这血箭逢着五行之力,如滚水落入雪地,又如热刀切牛油直接透过五行之力,落在天机棍上,瞬间消失不见。 大禹又喝道:“不够!” 悟空一怔,多少才够?自己也不知道,他唯恐炼器出半点岔子,这时也顾不得雅不雅,便十指同时伸出,一起放出十股血箭,如下了一场血雨,都落在天机棍上。 天机棍将这一场血雨几乎吸尽,这才罢休,剩余的血点淋漓落在息壤炉中,尽被息壤炉收了进去。 后土暗自惊喜道:“果然无所不容,大禹此番有福了,息壤炉竟能吸造化之血,这也算一场造化。” 大禹见造化之血已经足够,又道:“祝融、句芒撤力!” 他两个闻言将法力收回,火神祝融依旧维持炉内高温,大禹又道:“蓐收,金力灌入。” 蓐收早已迫不及待,白金之芒顷刻间充满炉中,一丝丝渗入到天机棍里。这一过程也是极长,天机棍本就是金精,但此金精却自然比不上金之极力,这种渗入,其实是令金精脱胎换骨的步骤。 众人端坐一旁等待蓐收施法,只有无支祁不明所以,这水之极力,是该撤了还是维持现状?大禹面上稍有不豫,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个个惴惴不安。 良久,金之极力终于不再渗入,天机棍被黑色水汽裹着,也看不出模样变化来。 大禹道:“祝融、蓐收撤力,无支祁,极寒之水!” 赤红火力与白金之力顷刻间收得一干二净,无支祁施展控水之术,水汽瞬间凝结成冰,黑色冰层亮晶晶地将天机棍覆盖住。 又是一声爆响,若无无支祁源源不断输入水之极力,只怕连冰层都会震落。片刻工夫,炉内温度骤降,从炉口散发出丝丝白气来。 大禹静静掌控炉温,无支祁不得大禹口令,只能尽全力施为,直到息壤炉内外皆挂上厚厚的一层白霜,大禹见天机棍内外皆冷,就此定型,才道:“收!” 无支祁如释重负,水凝冰乃是最耗法力的,他从始至终未曾歇息,又修为最弱,其实只凭着一股韧劲坚持。收力之后,他身子瘫软,竟坐在了地上。 悟空顾不得去看天机棍炼得如何,急忙将无支祁扶了起来,无支祁道:“无妨,那棍子怎样了?” 大禹收了息壤炉,对悟空道:“你来看看如何?” 悟空探入息壤炉,伸手将天机棍取了出来,但觉冰冷彻骨,他使神通护住自身,这才忍受得住。 天机棍握在手中,心意相连毫无阻碍,这自然是造化之血的效用,悟空轻喝一声:“大!”天机棍立时长大了数倍,棍上冰霜片片落下,现出本身来。 这棍子与《器典》上的一模一样,单看外表,并无什么变化。 大禹道:“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悟空道:“怎地?” 大禹道:“你那炼制的法决险些害苦我,什么水为终,辅以造化之血金精既成。水为终啊,这句该放在最后才成。” 原来大禹只道按照“土为基,木为引,火为介,水为终,辅以造化之血”这个顺序炼制便没错,哪知若是先降了炉温,天机棍便由液态变作固态,造化之血如何能融进去?故而他临阵应变,换了顺序,先融了造化之血,又加了五行金之极,这才使得天机棍五行俱全。 其实大禹却是空担心一场,天机棍的炼制,无论以何种方法,只要将五行之极加入即可,并未有什么前后之分。 悟空道:“这法子也是燃灯佛告诉我的,我自然奉若圭臬,哪里会想到竟有差错。”他掂量掂量手中天机棍,道,“不过这棍子比先前重了几分,内中五行之力流转,可比从前强了许多。” 后土皱眉道:“我等炼了这许久,只有这点变化?” 悟空点点头道:“暂只看出这许多,天机棍既然敢以‘天机’为名,岂会如此简单,待日后慢慢发掘便是了。” 众人听了,心中不禁有些失望,悟空道:“今日有劳诸位,天机棍并非未成,只是天机难窥,又何必丧气?”他和众人交情非凡,自然不用说什么客气话。 大禹道:“悟空说的有理,今日其实是大功告成,不必沮丧,既然天机棍已经炼成,那便不用再耗费地藏王法力。” 悟空于是喝道:“地藏王,有劳了。” 地藏王自然对界内众人言语听得一清二楚,只待悟空这句话呢。法界一撤,众人风驰电掣出了地底,落在峰上。 凤凰和麒麟正在峰顶闲聊,见不过几日便出来,麒麟一怔,问道:“成了?”悟空点了点头,道:“不错,多谢伯父和前辈护法。” 麒麟一摆手道:“我还道如来还将来骚扰,却不料这么快便成了。” 悟空道:“幸得地藏王菩萨使法界相护,才能如此迅速。” 正说着,地藏王自地底出来,坐在谛听背上威风凛凛,一双慈目落在凤凰身上。凤凰毫不畏惧,反视回去。 众人不知地藏何意,只在一旁看着,良久,地藏终于开口道:“如来为何屡屡遣人送死?”凤凰反问道:“你看出什么?” 地藏道:“那些尸身都去了何处?” 麒麟一怔,道:“却没太在意,想是被收走了。” 地藏道:“如来御下众佛,浑不惧死,必有蹊跷。” 悟空放眼一望,见此峰各处散落许多黄衣佛陀,问道:“这可是……燃灯佛祖派来相助我等的?” 麒麟道:“正是。” 悟空想想道:“我要去灵山走一遭。” 说罢,他落到一个黄衣佛陀前,耳语几句,黄衣佛陀连连点头,于是诵了声佛号,山顶黄衣佛陀一齐起身,携悟空往西飞去。 地藏望着悟空背影,又转向凤凰,似是自言自语道:“天机为谁而定?” 凤凰道:“不制住如来,谁能知天机?” 地藏转而对凤凰道:“与我赴玉清宫走一遭,如何?” 麒麟不知二人打的什么机锋,问地藏道:“有事在这说就好了。” 地藏摇摇头,道:“凤凰善恶难辨,在此地,不妥。”若是玄女三清,即使对凤凰有了疑心,也必要审时度势,待他露出破绽来再揭穿。但地藏却是天下最耿直之人,他善断造化善恶,也无需看出凤凰身上有无阵法,只一眼便能看穿,此时天机棍初成,悟空恐怕是最被如来关注的对象,凤凰若有不轨之心,在身边总是隐患,地藏岂能坐视不管?于是他开门见山,便径直说了出来。 他说了不要紧,众人皆惊,麒麟先立起眉毛来,道:“岂有此理?凤凰刚才少说也杀了三名入圣佛陀,又哪里善恶难辨了?” 大禹在一旁连使眼色,麒麟不管不顾,仍是将话说完。地藏淡淡看了麒麟一眼,道:“你不懂。” 麒麟腾地窜起老高,怒道:“你懂!” 地藏表情不变,对麒麟怒意视而不见,道:“我懂。” 麒麟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转了两圈,喝道:“我打你一顿,看你还懂不懂?” 谛听静静站出来,立在麒麟身前,晃了晃脑袋,意思是“不能打”。谛听一出来,却正好犯了麒麟忌讳,须知麒麟乃是走兽之长,天下走兽莫不惧他,只是唯有谛听这么一个特殊,他是造化一脉,除了地藏的话,又哪会听别人指使。 麒麟即刻化出本身来,吼道:“你也敢拦我?” 他这么一变化,大禹、后土几个忙上来阻住劝架,只听凤凰道:“莫争了,我去便是。”麒麟一怔,凤凰性情他自然知道,何时受过半点委屈,今日在地藏面前,却没来由地退让了。 凤凰道:“善恶自明,我何惧之有?” 麒麟道:“好一个善恶自明,地藏,我可与你说好了,凤凰随你去,你可不许害他。” 地藏道:“我从不害人。” 麒麟见地藏爱理不理模样,气得一乐,笑道:“装神弄鬼的,倒也有趣。” 后土忍不住道:“麒麟,地藏品性我自知道,你放心便是。” 麒麟不答,瞪了谛听一眼,便自回洞去了。 地藏携凤凰离了齐天岭,直往玉清宫而来,他两个与谛听进了玉清宫,三清玄女反倒愣住,地藏怎将凤凰带过来了? 地藏道:“以我造化之判,难辨凤凰善恶,此刻非常时期,该当如何是好?” 既然地藏如此直截了当,元始也只得将这场戏演下去,便问凤凰道:“你体内阵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四二〇、舍利术 凤凰脸色一变,也看不出是喜是怒,玄女等人立起提防之心,莫非元始天尊一语道破了凤凰隐秘?若是如此,还要防他突然发难才行,上一会元的人物,可不敢有丝毫轻视。 众人生出了警惕,凤凰自然清楚,他释然一笑,大大方方坐在蒲团之上,道:“没想到世间除了如来,还有人识得这阵法的人,倒真是出乎我意料。” 元始一生专攻阵法,与上一会元做如来徒弟时相比,可谓天壤之别,日前他又破开心障,修习了玄空法秘诀,对辨识阵法更是精进许多。于是道:“此阵虽也凶险,却并非无迹可寻。” 凤凰道:“你倒说说,凶险在何处?” 元始道:“主杀之阵,与命魂相连,一旦发动,你便将成行尸走肉。” 凤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元始道:“你便是因此阵受了如来要挟?” 凤凰苦笑道:“这还不够么?” 元始道:“这便是你来此的原因?你说能擒相柳,然后使五类之王鲜血破擎天玉柱阵法,却是一场骗局了?” 凤凰道:“你既看穿了,那我自然也不抵赖,正是如此。” 玄女在后面道:“这么说,麒麟和真武都被你哄过了?”听到此言,凤凰面色变得难看,却也不能否认,他这一生,最是高傲,向来不屑做这等说谎骗人的勾当,但此次不但做了,更是被人捉住把柄当面质问,心里怎会好受? 哪知玄女道:“他两个若知道被你骗了,心里定然难过得很,你也无需担心,我们帮你瞒过这事便好。” 凤凰大为诧异,玄女在说什么?她居然要帮着自己圆这个谎,这是何意? 元始点点头,道:“那些都是小事,首先还要能解此阵,才是要紧事。” 玄女道:“你若能解此阵,玉帝王母体内阵法不也能解开了?”玄女想得可长远了许多,如果真能做到,玉帝王母脱了如来控制,那么,天庭这股力量基本对他们不再构成威胁,若是利用得当,说不好还会反制于如来。 元始摇摇头道:“虽是同一个阵法,但玉帝王母他们,却是一座阵法布在两个人身上,二人血脉运行不同、命魂差异更大,除非能再寻着一个熟知此阵之人,与我联手共解此阵,否则绝难成功。” 玄女听了,皱起眉头来,没想到这阵法玄奥至此,竟能分在两人身上布置,看来自己倒是想多了。 凤凰听元始似乎有解此阵法的把握,内心一阵欢喜,道:“你真能解此阵?”凤凰说话向来直来直往,也不称元始做大天尊,只以“你”相称。 元始道:“眼下也只看透五成,我还需仔细查看才成。” 凤凰道:“你若能帮我解了此阵,我——”他说到这里,接下来却不知说什么才好,面前诸人,论地位修为皆不弱于自己,自己又能拿出什么东西,让这些人看上眼呢? 元始摆摆手道:“同仇敌忾,无需客套。” 凤凰点点头,看来倒是自己器量小了。元始对凤凰道:“还请随我来内室,此阵需从血脉寻起,繁复得很。” 凤凰不假思索,便跟随元始入了内室,这阵法在他体内待了无数年,心中始终念念不忘,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令自己身心受制,实在是难过得很。 玄女地藏等人对视一眼,均觉有些侥幸,幸亏元始认得凤凰体内这阵法,若是看不穿,纵使凤凰反间计策不能得逞,却也失了一个强援。凤凰身份特殊,他若死心塌地为如来做事,真武麒麟和悟空等人势必十分为难。 过了许久,元始和凤凰从内室走了出来,二人均面带喜色。元始道:“此阵能解了。”听元始说的如此肯定,众人皆喜,元始又道:“虽能解,但却不是此时。” 地藏道:“为何?” 元始道:“若破了此阵,如来那边必定知晓,还是待擒了相柳之后再解,如何?” 地藏恍然大悟,原来凤凰行的乃是反间计,所谓相柳遭擒其实也是自投罗网,凤凰既然真心投靠,那便将计就计,先擒了自然有益处。 凤凰道:“好,正好顺水推舟!” ……………………………………………… 却说悟空随一众黄衣佛陀,不过片刻到了灵山。此时的灵山,萧条清冷,再无往日繁华,因浮屠塔移去,灵山上再无“山中七日,人间千年”的时光变化,只和寻常仙山没甚么分别了。 燃灯仍在定光殿中居住,偌大一座大雄宝殿,此刻内中并无一人,只有两个小沙弥在外面守门。 悟空径直来到定光殿,燃灯佛见了悟空,并无欣喜之意,却道:“天机棍练成了么?” 悟空先给燃灯施了个礼,道:“师父,按照你那法子,倒是练出来了,只是还不知算不算成?”燃灯道:“谁也不知天机棍究竟有何用处,若是不成,将来可怕会误了大事。” 悟空道:“再炼一次,只怕也没什么分别。” 燃灯道:“罢了,该成时,自然会成。你今日来此可有事?” 悟空道:“确是要请教师父,如来遣人去齐天岭捣乱,到底为何?” 燃灯道:“我就料定你为此事而来,如来此次又折损了几人?” 悟空算了算,道:“少说也有**人吧。” 燃灯道:“可觉出有什么蹊跷?” 悟空道:“正是,如来毫不吝惜手下死活,即便是混元至圣,也只当做弃子,此事甚多可疑之处?” 燃灯叹口气道:“他那舍利术,终于还是炼成了。” “哦?什么是舍利术?” 燃灯问道:“你可还记得珠光佛?” 悟空想了想,他怎会不记得,当年珠光佛与他对战,他使天机棍一棍便将珠光佛一个臂膀卸了下来。然后那珠光佛将断臂捞起,那根有血有肉的胳膊霎时间凝成一段黑亮之物,而后一尊巨佛的虚影自其中飘了出来,所有西天佛祖均拜倒在地口诵佛号。那尊巨佛后来化作一丝黑色造化,入了悟空身体中,那个场景印象极深。 燃灯接着道:“所有如来御下的佛祖,都练过这个舍利术,他们若是身亡,尸身都可化作舍利。” “化作舍利做什么,施展那个化作大佛的法术么?”悟空抢着道。 “非也!”燃灯摇了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法术最厉害之处在于,如来能将这舍利吸到自身中,对他第三身修炼极有好处。” 悟空心中一凛,如来这么着急凝成第三身,那是说明他心中亦有危机之感了。传闻如来第三身极其厉害,若是出世,天地间恐怕无人能制住。 悟空道:“那……这可如何是好?” 燃灯道:“如来第三身厉害无比,但他愈强,就愈难出世,眼下还不必惊慌,只在每次击杀如来御下佛陀之后,将其尸身毁掉,便自然无事。” 悟空问道:“便这么简单?” 燃灯笑道:“还要怎样,你当毁掉那舍利是容易事么,除了你们几个造化之身,旁人可没这本事。” 悟空就此明白,毁掉舍利的最好法子,便是将舍利内造化吸出来,否则舍利存世,总有后患。悟空越想越是奇怪,如来并非造化之身,为何对造化、造化之精知道得如此详尽,看他行事,只怕比造化神猿还多懂了许多。 盘古说过,如来乃是天外之人,天外……真令人无限遐想,难道天外之人,个个都懂得造化和造化之精么? 盘古和如来来自同一个地方,这已经确定无疑,那么,鲲鹏呢,他是不是也和盘古一样? 悟空问清楚这件事,又对燃灯道:“师父,你为何仍守着灵山不动,去我齐天岭居住如何,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燃灯摇头道:“无论如何,灵山总是我一手建立,此刻的灵山,已不再是佛教所属,我已命御下佛陀蓄发还俗,从今后,便叫做燃灯一派了。” 悟空道:“好,就叫燃灯一派,也与那如来手下的光头区分开来。”他刚说完,便觉不妥,至少现在灵山上还有许多光头呢。 悟空又和燃灯叙了会话,便拜辞往齐天岭赶来,之前炼制天机棍后也没得空闲,他却忘了,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呢。 须臾到了齐天岭,悟空寻到后土,后土见了悟空,尴尬一笑,道:“小气鬼,还你吧。”便将土之极石掏出来给了悟空。悟空笑道:“姐姐已这般修为,还不知足?” 后土道:“非是为了修为,乃是为境界也。”悟空接过土之极石,这石头比当初自盘古处拿到时小了一圈,但却也没耗损多少,悟空心中甚是欣慰,有此石在,应能令五行神猿修为大涨。悟空将土之极石又还给后土,道:“姐姐,通臂神猿仍在九幽之渊,还劳烦你将这石头给他使用。” 后土又接了过来,笑道:“你就不怕我昧下了?” 悟空道:“姐姐岂是那种人,还有,姐姐最好将通臂接到齐天岭来住,在那里独自一个,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后土道:“先前叫他在九幽之渊,只因那里土之原力浓郁,修炼起来大有益处,此刻有了土之极石,却再也不必依托旁物了。”(未完待续) 四二一、恨离群 后土别了悟空去寻通臂神猿,悟空又逐个去寻金神、木神、火神将五行之极取回,唯有水之极石在无支祁手中,无需多费周折。 金神木神都是厚道人,悟空去时,他们已将此石封存,并未多收一丝五行之力,唯有祝融,正在洞中全神贯注修炼。 见悟空进了洞,祝融叹口气道:“便知道你会来。”她将火之极石丢给悟空,道:“真舍不得给你。”悟空道:“如若聪明神猿用过之后还有多余,定给姐姐留着。” 祝融道:“罢了罢了,其实我也得了许多好处,只是贪心不足而已。你将聪明神猿唤来,我多少也能与他些助力。” 悟空自然求之不得,连忙道谢,一阵忙乱,奔前跑后,将聪明神猿送到祝融处,又叫通风和王禺分别去寻句芒蓐收二人,唯有无支祁,只能靠自己体悟了,谁也帮不上他。 便在此时,后土现身出来,寻着悟空惊道:“通臂神猿不见了!” 悟空大惊:“不见了?” 后土点点头,凝重道:“他身体已经凝成,但我已嘱咐过他,切莫四处乱走。”悟空问道:“可见着打斗痕迹?” 后土道:“并无半点蛛丝马迹。” 悟空咬牙切齿道:“还能是谁,必是如来所为!” 后土道:“你怎知道?” 悟空道:“天下觊觎造化神猿者,其实唯有如来一人也,除了他,自然不会是旁人。” 后土道:“就算是他,此时又当如何?”她堂堂一个后土娘娘,此刻也没了主意,佛门地狱中那泥犁菩萨实在太过恐怖,谁又知道这许多年修为精进到什么程度,她实在不敢再轻易涉险了。 悟空想了想道:“此事暂莫声张,我去天上走一遭。” 悟空一跺脚上了玉清宫,也不及通报,直接便闯了进来。三清、玄女、地藏、凤凰正在商议擒相柳之事,悟空进来,心急火燎道:“通臂神猿被如来擒了!” “啊!”众人皆吃了一惊,七神猿个个都是宝贝,如通臂神猿,平日里无甚作为,但若到了如来手中,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元始道:“你怎知道是如来?” 悟空道:“难道还会是旁人么?” 元始道:“如来算计阴阳神猿,已惹怒了鲲鹏出手,他还敢再擒通臂么?” 悟空思忖少许,觉得元始说的也有道理,但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别人会难为造化神猿。 众人皆在苦思,悟空道:“在此想破了头也无甚用处,我还是去寻他吧!” 元始道:“你去哪里寻他?”悟空道:“我着齐天岭通风、王禺等人一起去寻,他们乃是已醒之身,几千里之内亦能查到踪迹。” 此时,地藏忽道:“并非如来,而是另有他人。” “哦?你怎知道?” 地藏指了指谛听,道:“也是机缘巧合,恰好被他听见,你去东边青丘山寻他便是。” 青丘山?悟空心中纳闷,是谁擒了通臂,怎么又跑去那里了? 悟空起身便走,玄女放心不下,便跟了出去。二人身躯晃了几晃,便赶到了青丘山,玄女暗暗吃惊,悟空身法已不再受筋斗云所限,虽不及自己施展法术快,但每次瞬移距离都要比自己远上许多,天下能擒住他的人真是不多了。 悟空心急如焚,哪里还会在意什么身法快慢,只一心要救通臂神猿,到了青丘山,光秃秃一根擎天玉柱,并不见一人,悟空施展玄空法秘诀向上一望,见九枝之上有人影晃动,于是急往上赶。 到了上面,只见擎天玉柱之上,通臂神猿似被制住,坐在地上不动,而在他身边有一人踱来踱去,步履既快又乱,似是拿不定主意,心中纠结得很。 这人竟是青丘!她怎打起了通臂的主意? 悟空施展身法,站在通臂身边,只通臂没被如来擒住,他便放心许多,青丘见悟空到来,旁边还跟着一个道姑,目露惊诧神色,道:“你……你怎知道?” 悟空不答,反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青丘停住了脚步,满脸沮丧失落神色,更有无尽的忧伤与无助,叹道:“罢了,都是我痴心妄想,恩将仇报。” 悟空道:“前辈,到底为何,莫不是——”他忽然想明白了,青丘在这世间唯有一个牵挂,便是他丈夫青林。青林被如来擒去,囚禁起来,青丘想救青林,却自然斗不过如来,故而出此下策,将心思转在造化神猿身上了。只是,她是如何知道造化神猿之秘的呢? 悟空心思一转,青丘此事虽做了一半,却也不能断定她便是恶人,所谓关心则乱,对青丘来说,青林是她心中挚爱,而通臂神猿却是几乎不相干的人,她拿通臂神猿去换青林,心中委实没有多少愧疚之意。而青丘始终在此迟疑,自然是顾念齐天岭之情,这也十分难得了。 悟空道:“前辈,你也算是牛儿之母,我却是他兄弟,说穿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心中所想,我一清二楚,今后但有一丝机会,我也必要将青丘前辈救出来。” 青丘听了,眼中露出一丝感动,但转而又是无边的绝望。 玄女在旁看了半天,开口对青丘道:“你是九尾狐狸?” 青丘一愣,以她修为资历,敢直呼她做“九尾狐狸”之人已经不多,她仔细看了看玄女,自然看不出深浅来,迟疑一下问道:“你是……” 玄女冷冷道:“你们说要救的那个,也是一只九尾狐狸?” “正是正是,前辈可见过他?”青丘也顾不得玄女身份,急问道。 玄女点了点头,道:“见过,不过此时却不知是生是死了。”她这么一说,青丘簌簌落下泪来,她与青林伉俪情深,若是青林死了,她也绝不会独活,这些年来,只是靠着要救出青林这一个信念支撑着。 玄女接着道:“那年如来擒了那只九尾狐狸,恰好被我遇见,我那时并不知他用意,故而未曾阻拦。这之后,再未见过,但以我推算,他擒九尾狐狸,自然不是为杀了他,十有八九是为另有他用。” 青丘听了,眼中放光,道:“前辈可否为我指条明路?” 玄女摇摇头,道:“你修为太低,一丝机会都没有,今后待铲了如来巢穴,若见了那九尾狐狸,自然帮你带出来。” 玄女本不爱多说,但见悟空情态,自然知道青丘与悟空颇有渊源,故而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青丘盈盈拜倒称谢。 悟空一挥手,解开通臂身上禁制,青丘看了却是一惊,她记得悟空修为尚不如自己,此时看来,竟是自己望尘莫及的手法,怎能不为之震撼? 通臂原本老老实实在九幽之渊修炼,却不料青丘骤然来袭,若换做旁人,通臂或可斗上一斗,只是他初凝此身,却又许多顾忌,而青丘一身功法皆属木系,恰能克土,这才出奇招将通臂擒了。 悟空见通臂无事,这才大为放心,笑道:“今后,还是去齐天岭住好些。” 青丘听了脸上一红,又给通臂谢了罪,悟空道:“思夫心切,此情可谅,前辈无需放在心上了,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青丘深深凝视了悟空一眼,这才展身离去。 玄女道:“悟空,此事虽是误会,却也给你提了个醒,齐天岭中人,今后莫要轻易出行了,万一如来丧心病狂,悔之晚矣!” 悟空点点头,道:“知晓了。” 通臂看了看悟空,张口道:“你……你是……灵……明。”他久未开口,此时说话,舌头却有些不灵光,不过他心里却清楚的很,看见悟空修为暴涨,他心里也欢喜得很。 悟空点了点头,道:“随我回齐天岭,我有一样好东西给你!” 玄女护着悟空和通臂回齐天岭,后土心中始终忐忑不安,见通臂安然无恙归来,自然狂喜,悟空叮嘱后土几句,教她教授通臂使用土之极石,这才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玄女离了齐天岭,本要回天庭去,却心意一转往灵山飞来。 见了燃灯,玄女开口便道:“这地界孤零零的,守着作甚?” 燃灯道:“怎地,悟空教你来劝我?” “悟空?他也劝过你?”玄女道。 燃灯点点头道:“虽孤零零,但住久了却也不愿动。” 玄女道:“如来蛰伏于浮屠塔中,我等该如何阻他凝成第三身?” 燃灯苦笑道:“实不相瞒,浮屠塔与佛门地狱相连,泥犁菩萨往来无阻,加之浮屠塔中三千诸佛,哪个能敌得过这股势力?” 玄女道:“若如此下去,与坐而待毙何异?” 燃灯道:“如来早已算好,他坐拥浮屠塔,便是有恃无恐的局面,除非……若能将三千诸佛引出来,杀一个算一个,也算消弱如来根底。” 玄女连连摇头,道:“大不可能,如来并非傻子,这点心思他岂会看不出?” 燃灯道:“那也要看如何引他们出来了。” 玄女似乎明白了些,道:“你要以谁为饵?”问完了这句,她又摇头,道:“不可不可,最好的诱饵其实是失了造化之精的阴阳神猿,此时他在鲲鹏手中,又岂是你我能做主的?” 燃灯叹口气道:“那便再无别的法子了。”他抬头望向天际,道,“我总隐隐觉得,阴阳不归,总缺点什么呢。”(未完待续) 四二二、搜刮计 天庭,凌霄宝殿,许久未如此热闹过了。 此刻,天庭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尽都聚齐,紫微、真武、勾陈大帝、南极仙翁……十洲三岛许多仙翁隐士都立在阶下,玉帝王母罕见地一同临朝,二人面上皆冷峻异常,令许多人惴惴不安。 众人山呼几句阿谀之词之后,玉帝轻咳一声,凝重道:“幽冥地府被毁,此事有几人知晓?”似这般丝毫没有铺垫的开门见山,在玉帝身上还真是少见,这话一说出,不知惊了多少人。 幽冥地府?那是什么存在,在世人眼中,便是真真实实的地狱,是上天为凡人造就的一座轮回之所。 幽冥地府被毁?谁人如此大胆,敢捋天庭虎须?幽冥地府不在,世间生灵魂魄将归何处?玉帝王母是否能忍得下这口恶气?天地间是否大战将起,这事是否会波及到自身?该如何想个明哲保身之法才是…… 众仙人个个各怀心思,但愿这场风波莫要牵连到自己。 玉帝见众仙人个个不语,心中自知众人想法,于是接着道:“当今要务,自然是寻出这胆大妄为的罪魁祸首,只是这人着实奸猾无比,便连半点破绽都没留下,可着实令我天庭颜面扫地了。” 除了紫微真武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其余仙人也有聪明的,天底下又有哪个势力敢和天庭相抗,除了如来这股势力便是齐天岭了。而灵山燃灯佛祖虽有这本事,但他向来低调,又和三清甚是交好,想必不能寻幽冥地府的麻烦。 而无论齐天岭还是如来,在场的又有哪个能惹得起? 玉帝接着道:“缉凶一事虽紧要,却还有两件大事,却一刻也不能拖了。”众人听说不用缉凶,略微放心了一些,张天师上前道:“陛下尽管直言,臣等受天庭俸禄,自当不遗余力,助我道教兴旺。” 玉帝暗道,方才说起缉凶时,你怎不搭话?但他仍和颜道:“蒙天师厚意了,这两件事,第一件便是重建地府。” 张天师道:“陛下圣明!地府一日不在,世间孤魂不知多了多少,可见陛下真是怜悯天下众生,可敬可佩!” 玉帝道:“不错,最苦不过凡人,若再不能轮回,我身为此天之主,岂不是更添业报?” 玉帝说出“此天之主”四字,王母眉头不禁微微一动,玉帝可许久未这样自称了,玉帝接着道:“此番幽冥地府重建,十殿阎罗必要从众仙家中提拔了,不识魂魄之术,怎能担当此大任。除此之外,仍需去地上搜罗鬼仙,多多益善,以供地府之用。” 众人听了,心中叫苦,做十殿阎罗,其实并没什么难的,只需粗浅的魂魄之术便可,殿中人几乎个个都会。 可那幽冥地府岂是什么好地方,这一众神仙素来在仙岛灵山住惯,单九幽之渊中的阴气便令人望而却步。更重要的是,幽冥地府能被摧毁一次,就有可能被毁两次。有那隐约知道内情的心中揣测,十殿阎罗也修为不弱,还不是几乎全军覆没,只逃出来一个转轮王来。咦?转轮王熟知地府之事,按照常情,重建地府,他才是最大的助力,为何今日朝议却不见他,玉帝也只字不提呢? 玉帝环视众人,道:“以诸位本事神通,大多做得这个阎罗殿主,只是不知哪位仙家愿意为天庭分忧,解天下众生之困呢?” 众神仙恨不得使个遁术离开这座大殿,便在玉帝和王母也都认为,到了这个时候,势必要冷场一阵,然后玉帝再抛出诱饵来,看看有没有识时务之人。哪知这时站出一人来,道:“臣愿意!” 众人一看,皆大吃一惊,这人竟是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素来油滑至极,事事趋利,没好处的事,他自然不会做的,此次怎忽地转性了?于是众人又开始思量,幽冥地府到底有什么好处,竟能令南极仙翁都自告奋勇? 玉帝也有些诧异,南极仙翁此举实在出乎他意料,但他仍大喜道:“长生大帝真乃仙界楷模!”南极仙翁一站出来,立刻又有几人看出了味道,敢情地府也不是不能去啊,只跟着南极仙翁走,想必不会有亏吃。于是又有数人接连站出,向玉帝表明意愿。 玉帝乐得合不拢嘴,他却没料到这件事竟这么简单,连准备好的宝贝都省下了。于是众人又商议一阵,重新立了十殿阎罗名号,第一殿的位子,自然是南极仙翁坐了。 定下此事,又着人去地上搜罗鬼使,这个活计虽繁重,但只需排些天将便可,众人自然踊跃得很,反正也都是吩咐给手下去做。 安排妥当,玉帝又道:“众卿如此忠心,我心中自然感念,幽冥地府重建之日,我定会重赏。”众人山呼谢恩,玉帝接着道,“还有第二件事,便由西王母来讲与众卿。” 王母对着阶下微微一笑,道:“众卿知道,我天庭中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蟠桃园,然便在日前,蟠桃园中竟出了一桩怪事。” 王母说完,众仙面面相觑,有的神仙方才来凌霄宝殿还路过蟠桃园,没见那里有什么异常。蟠桃对众仙来说,可谓极为重要,有无数神仙,便是贪图蟠桃长生之力而来到天庭的。蟠桃园若结不出蟠桃来,那可真要思量一下去处了。于是众人竖起耳朵来,要听听蟠桃园究竟出了什么事。 王母道:“蟠桃园中蟠桃树,原本汲取天地灵气,自然生长,但此刻却不知为何,前园的千株蟠桃,竟有黄叶枯落。” “啊!”有几个仙人抑制不住震惊,惊呼出声。蟠桃树可不比寻常凡间树木,这等仙木,应能万年长青才对,黄叶枯落?那是说蟠桃树要死了吗? 王母接着道:“我初时以为,蟠桃树也有寿命,便去请教太上老君。老君入蟠桃园细细查看,才知,原来蟠桃树是因灵力不足,这才叶黄枯落,若不及时医治,还真没准便毁了。” 有人急问道:“如何医治法,老君可给了医树的方?” 王母苦笑道:“方是有了,可这方子所需的却不是寻常药品,而是灵丹灵液,仙草仙丹。” 南极仙翁知道轻重,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满园蟠桃树,不知要耗去多少仙丹?” 王母道:“正因数量极大,这才找来众卿商议”她垂头叹口气道,“天庭积累多年,却也不足以支撑,真是惭愧。” 南极仙翁道:“王母如此说,真叫我等汗颜,天庭虽为玉帝王母掌管,却是我道家之根本,蟠桃园更是我道教重地,岂容有半点闪失,此时才是齐心协力之时,该当出力!” 王母欣慰道:“长生大帝果然慷慨,但话说回来,天庭应为众仙卿分发俸禄才对,哪能反过来索求,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今日凡为蟠桃园出力者,若能救活蟠桃树,他日蟠桃会上,我必以紫纹缃核蟠桃奉谢之!” 紫纹缃核!许多仙人只是听过,却从未唱过,据说那蟠桃九千年一熟,人吃了能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若服一颗这样的蟠桃,岂不是长生不老了? 听了王母承诺,众仙人蠢蠢欲动,要现出仙丹灵药来,但一时间只见个个表情激昂,却无一人出声。原来众人都在合计尺度,拿出的少了未免显得小气,拿的多了却又心疼。若是第一个说现出十枚仙丹,那第二人拿出二十枚来,岂不将自己比了过去? 便在此时,紫微大帝站出来道:“王母,既然此事如此紧要,我紫微宫中一切丹药,任由取之,绝无虚情假意。” 真武接着道:“附议!” 王母笑吟吟一语不发,谁不知道,神仙都有个储物袋,贵重的法宝丹药都是时刻不离身的。紫微和真武真是精明,既将场面撑足,自己又不损失什么,但毕竟人家这话说的大气,也算开了一个好头。 南极仙翁道:“承蒙玉帝王母厚爱,容我任阎罗殿主,明日我便收拾停当,长洲岛上一切物事,尽交由玉帝王母,任取所用。” 南极仙翁这么一说,连紫微都微微皱了皱眉头,其他仙人更是大吃一惊,这老儿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连长洲岛紫府宫都不要了?真武心中暗道,地府中最不缺的便是造化,这老儿那造化炉将派上用场了,只是他此举真是冒险之至,若被玉帝知道他盗取造化,还不将他活活剐了! 王母哈哈大笑,道:“仙翁慷慨至此,他日蟠桃会上,我定亲手奉桃谢你。”南极仙翁连道“不敢不敢”。 福星禄星心中郁闷,福禄寿星向来同气连枝,不料今日南极仙翁屡出奇招,显然将他两个抛下了,他两个互视一眼,道:“我两个老儿甚是清贫,也没什么宝贝,只岛上千丈玉还算有用,王母若不嫌弃,随时搬去便是。” 东华帝君也道:“福星禄星此言正中我心,方丈岛上也有许多千丈玉,这宝贝若真对蟠桃园有用,也算没白生。” 这几个仙界翘楚表明了态度,众仙人群情激昂,这个献仙果的,那个献仙丹的,玉帝王母喜笑颜开,今日这两件事办的,实在是圆满至极。(未完待续) 四二三、射九日 齐天岭中,悟空独自坐在一株参天古松上,看似惬意,却一刻不曾停止思考。 当今天下,仍是三分之势,西天灵山虽已一分为二,但燃灯一派与齐天岭同气连枝,便算作一系也不过分。 齐天岭和如来仇怨是结得死死的,再无化解的可能。如麒麟、造化神猿、大鹏、上古诸神……皆遭受过如来算计,若不是运气使然,已成万劫不复之身。单看颛顼、少昊、蚩尤、共工等人便知后果如何了。造化神猿更是被如来借旁人之手灭了许多次,原本天地至尊的身份,几乎成了一众废人。 天庭这股势力悄然无声,但悟空知道,玉帝和王母亦是胸中藏大抱负之人,玉帝号称万天之主,其实名过其实,他不过是在此天地中权柄在握而已。而这个身份,绝非玉帝的最终理想,他只是想借着这个身份,收拢幽冥地府造化,暗中要做些什么,却不为人所知了。 罪魁祸首仍是如来,如来、泥犁菩萨、大日如来,这三人其实本为一人,却一个比一个神秘,一个比一个厉害。加上三千诸佛,这股力量或许是齐天岭甚至天庭都难以比拟的了,只是,三千诸佛既然在造化炉中炼制造化之精,自然无法倾巢出动。若是能知道三千诸佛和**金仙的奥秘,以后行事可就方便多了。 盘古说过,他和如来都来自天外,那里才是他们的故乡。既然这样,如来志不在此天地中,他是要出去啊! 想到这里,悟空不禁渐渐理解了如来的心意。想当年,自己被压在五行山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出去!那种滋味,没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出去!只有出去,才是自由的,只有出去,才能不为人所控! 而如来身处此天地中,恐怕心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出去! 自己仅被压了几十年便要死要活,如来这颗出世之心却压抑了七个会元的时光,几十万年啊!两相比较之下,如来胸中沟壑,实在比自己宽广无数倍不止! 想到这里,悟空不禁对如来油然而生理解之心,如来错了吗?他没有错,他只是要回去,回到自己的故乡,只为不随波逐流在混沌中浮沉;而玄女、三清、造化神猿……又错了吗,也没有错,为天地众生着想,怎么会错? 试想如来若吸了盘古造化之精,或许不致对此会元有什么影响,但下个混沌再无盘古开天辟地,自此便永恒沉寂了。那些本应萌生的天地万物,因一人之缘故而再无机会现于世上,这自然是如来的错。如来本心不错,但他只为自己本心,却罔顾了众人之心,这才是他最大的过错…… 悟空正在这里心思,只听有人唤道:“悟空,我儿子几时能回来?”悟空向下一望,却是牛魔王在树下,悟空跃下来道:“你寻他作甚?” 牛魔王略有些羞赧道:“非是我寻他,是他奶奶寻他。” “他奶奶?”红孩儿几时出来个奶奶,悟空一想,哦,原来是她。 “你说的可是胡玉之母?” 牛魔王点点头,道:“正是,也不知她怎了,终日念叨想见见我那宝贝儿子,说要给他些好处,传他些本领。” 悟空笑道:“这可真是个便宜孙子,好处都叫他得了。只是红孩儿在修行,一时半会哪能出来,你若着急,自去寻他便是。” 牛魔王道:“在哪里,我真要去寻他了。”悟空将朱紫国附近那处汤泉指引给牛魔王,牛魔王纵身便去。 青丘向红孩儿示好,这可稍有些意外,或许是青丘擒了通臂神猿,心中内疚,以此方式迂回向牛魔王表示歉意?或者青丘思念九尾狐狸青林,为了排遣寂寞,竟从红孩儿身上衍生出亲情来?悟空倒宁愿相信是后者。 想起了濯垢泉,悟空不禁又记起“后羿射落九乌”的典故来,这个传说疑点甚多,正好今日有闲暇,为何不去问问? 到了后羿所住峰头,见后羿正举弓望天,弓上搭着一支短箭,见悟空来了,后羿收起弓笑道:“稀客稀客。” 悟空问道:“你在做什么?” “自然是练射术了。” 悟空不解:“天上有什么好看的?” 后羿道:“天上有微尘,我便是要将它射下来。” “那有为何不放箭呢?” 后羿笑道:“须知射术乃是偏门,平日里瞄准的时间总要占去许多,临敌时才可随心所欲。” 悟空暗道一声“惭愧”,后羿射术早已出神入化,却仍修习最基本的射术,问天下几人还能有这样的勤勉之心? 后羿道:“悟空找我有事?” 悟空点点头,道:“询些往事,是否介意?” 后羿道:“但问无妨。” 悟空道:“当年前辈箭射九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悟空看了看天上那轮白日,道:“剩下这一个,前辈可能将他射下来?” 后羿摇摇头,笑道:“悟空取笑了,现在天上这个日头,可不是当年那十个中的。” 悟空一想便是如此,九日坠地化作九处汤泉已成事实,剩下的那个日头乃是劫杀界内的太阳——火云宫。只是,这又不是十个太阳,而是十一个太阳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悟空道:“那十个太阳,是何人造出来,教他们在地上作恶的。” 后羿道:“这事却不可做定论,十日虽是三清所造,但造他们出来,却并非是为了作恶,而是为了天下凡人着想。” 果然是三清,悟空知道火云宫便是剩下的那轮红日之后,便怀疑这事和三清有关,只是为何三清要造十日,又为何任由他们在世上炙烤万民而不管不顾呢? 后羿道:“你应知道,人间有寒暑,天地分四季。这四季中,春夏秋三季却还好些,只是到了严冬,苦寒难捱,上古之人并无御寒之法,虽可生火,但亦有无数人冻饿而亡。” “三清心怀怜悯,便想出一个法子来,于是他们造出十日,每到秋末便将十日放出,分散在天地间,照耀大地,从此之后,天下无冬。” 悟空点了点头,道:“这个本意是不错。” 后羿道:“哪知好光景只持续了几年,那年冬天,三清如往常一样将十日放出,但直到春末,这十个太阳却也未收回去。” “哦?三清出了什么事?”悟空问道。 后羿道:“当时我也不知,只知这十个太阳便是十个火球,因天气太过酷热,林木燃起熊熊烈火化为灰烬,内中妖兽无处栖身,便到凡人村落寻找食物。江河干涸,水怪出世,田间禾木枯萎,百姓无处觅食,几成饿殍遍野。” “彼时天地间能人甚多,但却都知道三清厉害,也无人敢对十日动些手段。只大禹帝浑然不惧,便命我将十日射下,我当时正是气盛之时,丝毫不加犹豫,便射落了九日。待我再去追赶最后一个日头时,便遇见了嫦娥……” 悟空哈哈大笑,没想到因为嫦娥的出现,反倒留下了一座火云宫。 正在这时,嫦娥端着两杯清茶盈盈从屋中走了出来,悟空见嫦娥修为低微,料想她几万年前怕只是个凡人,心中觉得纳闷。后羿追赶红日,那是何等身法,嫦娥若是凡人,根本就难见后羿身影,为何她却能直接将后羿唤住。 悟空再仔细看了看嫦娥,顿时有了答案,原来嫦娥双目中,隐隐竟有玄空法秘诀的影子。果然九天玄女算计至深,她为了遮人眼目,不但让嫦娥容貌和自己十分相似,连这个神通都做了假。 可是,三清那时又去哪里了呢,他们三人造出十日,自然存了一颗仁慈之心,若非有极重要的事脱不开身,怎能任十日在人间肆虐? 悟空问道:“你可知三清那时去哪里了?” 后羿道:“我射落九日后,那九日落在地上,成了九个汤泉,唯余一轮红日逃遁,但只一个,也成不了大患,我也无心去追。过了几日,三清现身,将那轮日头收了。大禹前去质问三清,为何放出红日又不收回去,三清极为愧疚,但去了何处却语焉不详,只说遇到了仇家,无法脱身。” “那仇家是谁,现在也不知么?” “那时有个燃灯道人,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和三清相抗呢?”后羿道。 “嗯。”悟空点了点头,那时如来还未现世,燃灯与三清尚不是朋友,也唯有他有这个可能。果然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知燃灯后来心性转正,可对此事有过愧疚之心。 悟空正在这里唏嘘不已,只听后土叫道:“寻了你一会了,不想你却在这里。” 后土自天上落下,悟空三人起来相迎,嫦娥招呼道:“姐姐来坐。” 后土摆手道:“今日可不能坐,还有大事呢。” 悟空见后土表情严肃,问道:“出什么事?” 后土道:“暂去玉清宫,商议如何擒相柳一事。” 后羿听了眉毛一挑,道:“同去同去!” 悟空道:“即刻便走?” 后土道:“若不是即刻便走,我何必着急寻你?”(未完待续) 四二四、谁为饵 到了玉清宫,众人已候了多时。 凤凰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免得如来疑心。” 悟空尚不知元始看出凤凰体内阵法一事,大喜道:“擒了相柳,必能逼问出许多隐秘来,此事可要审慎才好。” 凤凰道:“只要后土相随,擒相柳十拿九稳。”其实他心里知道,相柳是自投罗网,哪里有擒不到的道理,只是相柳却不能束手待毙,那样岂不招人生疑,所以打还是要打一场的。 后土笑道:“我自然是要去的,我使神通将他困住,叫后羿几箭射死他算了。” 元始道:“不能射死!”他心中本想的是,射死了相柳,得不到什么信息还是小事,暴露了凤凰身份才是要紧,话一出口却道:“要杀他容易,擒他才算功劳。” 后土道:“好,那就射他个半死不活好了。” 悟空道:“要去几人?” 玄女道:“无需太多人,我四个便不动了。” 地藏引谛听站出来道:“我去!” 悟空见凤凰、后土、后羿、地藏加上自己,即便遇上泥犁菩萨怕也能拼上一拼,擒相柳自然不在话下,便道:“那便走吧!” 五人一兽离了玉清宫,凤凰带着几人直往西北方向行来,只见渐渐行到通天河以西,悟空忍不住问道:“还有多远?” 凤凰道:“即刻便到了。” 过了金兜山,又见一座深潭,凤凰才停下,道:“相柳常在此潭下修炼,我等运气若是好,便能遇见他。” 后土二话不说,使开御土神通,开出一条道路向地底延伸开,在土中穿行,后土毫无忌惮,悟空在后面看后土施展神通,自己唯有钦羡而已,他虽五行圆满,却也抵不上后土参悟土之极之后的法术厉害。心道,若是通臂神猿吸了土之极力之后,也能这般厉害,那该多好。 向下行了极远,后土忽道:“前面隐约有人为的痕迹。”她对世间之土甚是了解,有人在此久居,她亦能看得出来。 凤凰道:“便是这里了。” 后土道:“相柳并不在此,看来我等要在此等候了。” 凤凰道:“他虽常在,却并非时时都在,多说不过一年半载,他必会来此。” 后土道:“此地土系气息浓郁,这丑东西倒是会找地方。” 悟空道:“还是隐匿身形好些,相柳亦非庸手,莫被他看出破绽来逃脱了,我几个有何颜面回去?” 这几人修为皆不在相柳之下,于是分四方隐匿身形,躲了起来。等了几日,也不见相柳现身,众人便不约而同开始修炼,修仙之事,和世上许多俗事相仿,要的便是日积月累,谁肯花时间去做,便自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一坐又是半年有余,仍不见相柳现身,凤凰心中纳闷,相柳怎不来了?他自忖自己并非露出什么破绽来,如来不可能知道自己已暗中投了齐天岭,就算临时换了计策,也总该告知自己才成。 凤凰想想道:“如此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暂回去吧。” 悟空道:“再等一二年也无妨。” 凤凰摇摇头道:“此事有些蹊跷,我却要回去打探一下,相柳是不是另有要事,他若绊住了身子,岂不空耗我们时光?” 悟空想想也是,于是众人一齐出了地底,返回了齐天岭,凤凰却展翅飞去,不知去了何方。 众人刚到齐天岭,不一刻钟,凤凰便返了回来,道:“原来相柳确是被牵绊住了,不过三五日,他必要去那里,我等明日动身不迟。” 第二日,众人刚要起行,祝融从洞里出来,叫道:“你们要去那里,带上我好不?”悟空道:“要打架去,你去不去?” 祝融喜道:“正闲着无事呢,同去同去!” 悟空问道:“聪明神猿学的怎样了?” 祝融道:“聪明神猿可比你聪明多了,我只教了半个月,他便得了要领,自己修炼亦无大碍。”悟空想起自己在劫杀界和聪明神猿较艺一事,在修行这条道路上,他确实是聪明之极,善能举一反三。 众人轻车熟路,不一会便又到了那处地底,依旧藏好身形,这次等到了第四日头里,果然见相柳露出身形,在土中慢慢穿行而来。 后土见相柳只一人前来,便跃跃欲试要出去擒他,悟空传音道:“姐姐莫急,到了近处再说!”后土沉住气,只待相柳进了众人包围圈。 哪知相柳越行越慢,便在距众人十数里处停了下来,四处张望。 众人皆不解其意,但也耐着性子等待,相柳看了半响,见并无动静,便又往这边行来,眼见离众人越来越近,相柳突然大喝一声:“不好!”而后转身即逃。 后土又急又怒,等了半年多,若再教他逃了,岂止对不起脸面,简直对不起时间!她随后便追,喝道:“哪里逃?” 悟空不觉纳闷,这几人藏得甚是隐秘,自己若不使玄空法秘诀都看不出破绽,相柳是如何发现的呢?莫非如来知道有人要擒相柳,此番却是将计就计? 不过这念头也只在脑中一闪,此时情势紧迫,悟空也未多想,便随后追了上去。后土和悟空既然露出了身形,凤凰等人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相柳虽为万虫之长,但在土中穿行,天下有谁能及得上后土,不过瞬息之间,几人已奔驰出几千里之远。 相柳在最前,后土紧随其后,后面便是悟空、地藏、凤凰,后羿和祝融落在了最后,眼见后土便要追上相柳,忽然众人面前景象一变,身周万土全无,竟是身处熔岩巨峰之中! 后土和悟空同时惊呼:“佛门地狱!”他们万万想不到,如来竟以相柳为饵,将他们引到了佛门地狱中。 想起后土描述的那个本事极大、神秘兮兮的泥犁菩萨,悟空顿时不寒而栗,他只暗恨自己,一时贪功心切,竟未使出玄空法秘诀来探明虚实。不过即便如此,这造界的本事也非同小可了,竟将这一众圣人全部哄了进来。 相柳见大功告成,趁众人错愕之际转过头来,哈哈一笑道:“入了此地,还不束手就擒!”他话音未落,身旁现出一根无声无息的黑色羽箭,顿时将相柳定在当场。紧接着便是一红一白两只羽箭破空穿过,一支钉在相柳正中那颗头颅,一支穿过相柳胸腹。 后羿见众人中了计,情不自禁先发制人,好歹先将相柳擒了再说。后土反应极快,跃至相柳身前,一股土黄色气息自手中挥出,弥散开来,将相柳严严实实封在里面,然后又使个法术,将相柳收入囊中。 悟空苦笑道:“如何出去?” 后土道:“无妨,我当年能破界而入,自然也能出去!” 凤凰从后面上来,脸色极差,道:“非我本意。” 悟空知道,凤凰心中担忧,怕众人以为此次是他暗中作祟,将大家引到了这里来,悟空故意释然笑道:“此次是如来奸猾,自然不干前辈的事,前辈多虑了。” 凤凰却道:“此事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也叫大家出去便是。” 众人转过身向回飞,却不知身后何时多了密密麻麻一众佛陀,如叠罗汉一般站成数十丈高,拦在众人面前。 悟空斗意陡生,亮出天机棍来,喝一声道:“天机初现,还未见血!”祝融笑道:“火之极力,也初试锋芒。” 他两个还在这里抖擞精神,凤凰一马当先,已展翅冲了上去,翅落间血肉横飞,已将两个佛陀斩落。 悟空纵身上前,手起棍落,面前这佛陀还未成圣,仅是混元金仙修为,如何能抵得住天机棍威力,但见这一棍将这佛陀砸成了肉饼,尸身上溢出一丝黑色造化来,飘乎乎入了天机棍之中,再无踪迹。 悟空一愣,天机棍竟有这般作用,这可是之前闻所未闻的,自己是造化之身,多少造化都来者不拒,如此说来,天机棍岂不是充当了存储造化的法宝? 祝融双手舞开两条赤红火链,如两根淬了火的软鞭,向人群中抽了过去,这火链乃是火之极力凝成,炽热无比,天下之火,莫有能胜过火之极的,佛陀肉身可谓碰着便断,遇着便折,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后羿收了三枚羽箭,换做寻常羽箭连连发出,他这羽箭专寻对手空当,这些佛陀修为都不及他许多,便连躲也躲不过去,只是被射中之人意志力极强,便连哼都不哼一声。 打了一阵,悟空放眼一望,后面佛陀铺天盖地涌了上来,他忽然想起一事,燃灯曾说过如来正在修炼舍利术,凡殒身的佛陀,尸身中舍利均能被大日如来取去,对他凝成第三身极有好处。 己方七人中,只有地藏王菩萨压阵不动,但这六人冲杀开来,也难寻一合之将,这般杀下去,岂不是遂了如来心意。但若不杀,如何能打出一条通路来,出了佛门地狱呢? 这岂不是进退两难的事,无论怎样做,都遂了如来心意。悟空看见那群佛陀浑不畏死、个个如痴似呆地冲杀上来,在这七个圣人面前,如同羊入虎口一般,心中不禁又是悲哀又是厌恶。便在这时,天机棍又自行收了数缕黑色造化,悟空心中一动。(未完待续) 四二五、战泥犁 咦?记得珠光佛断臂凝成的那个佛身虚影,也是一缕黑色造化,如果天机棍能将这些黑色造化吸光,大日如来自然再也无法利用了吧。 想到这里,悟空也不急杀敌,他施展开身法,便在低处等待,每有尸身落下,他便直接用天机棍去取造化,如此一来,虽也有些遗漏,但十之八九的造化,却都被他收了。 便在这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佛号自四面八方传来:“天上天下,泥犁皆明!” 这一声佛号响起,众佛陀忽然如潮水般退去,顷刻间不见踪影,再也不见一个生人,而下方黑魆魆也不知多深,尚有尸身仍未落到地。 后土惊道:“泥犁菩萨!” 悟空暗道,看来自己这招算是行对了,大日如来吸不到造化,送上再多佛陀也是无用,因此泥犁菩萨才沉不住气出来。 凤凰听了泥犁菩萨声音,急喝道:“快走!” 众人一齐风驰电掣般前行,没行出二里路,面前一个形容枯蒿面貌似恶鬼一般的老僧拦住了去路,阴恻恻道:“都莫走了!” 后土站出来道:“你能拦得住我?” 泥犁菩萨仔细看了看后土,道:“你修成土之极力,我拦不住你,不过你也别妄想带一个人出去。” 悟空看着这泥犁菩萨,总也不能将他和那个宝光庄严、容貌威仪的治世之尊如来联系起来。 泥犁菩萨又看了看悟空,道:“灵明神猿,终入我手!” 悟空冷笑道:“话也莫说得太早了!” 泥犁一挥手,悟空只觉身周气流涌动起来,竟不弱于天顶罡风,立时心中骇然,这泥犁菩萨举手投足间,竟有这般威力? 凤凰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斜刺里冲向泥犁,一只巨喙张开,如一支锐矛刺向泥犁。泥犁伸手去握,凤凰口一张,喷出一股紫火来将泥犁菩萨周身罩住。 泥犁身子一抖,那片紫火如同水珠一般滑落下来,道:“五行之物,岂能伤我?”凤凰心中一凛,他虽知泥犁菩萨厉害,却从未交过手,没想到竟能泥犁菩萨修为竟恐怖如斯! 祝融沉不住气,喝一声道:“五行之火,你敢接否?”她伸手一道火之极疾射如电,扑向泥犁菩萨,泥犁菩萨见了这道火光,双眼睁开,精光迸射,一张口,竟将火之极吞了进去。他抿抿嘴唇,干笑一声道:“好!” 自这泥犁菩萨出现,悟空便心无旁骛目不转睛盯着,他使玄空法秘诀看得清楚,便在泥犁菩萨吞火的那一瞬,周围空间忽然起了一阵波动,泥犁菩萨身躯一闪即逝,那道火之极不知入了何处。 众人皆道连五行之极都不能奈何泥犁菩萨,个个心中震撼,唯有悟空喝道:“使得好障眼法!” 泥犁菩萨阴鸷的目光看向悟空,道:“你看得出来?” 悟空心道,此处乃是泥犁菩萨之界,他自然随心所欲变换空间,有此依仗,大多神通自然难以伤他,于是道:“无非宇道而已,再简单不过,凭你肉身,怎敢生吞火之极?” 泥犁菩萨嘿嘿笑了两声,道:“好猴子,看来不擒你是不行了。”他身子一晃便无了踪影。 悟空心中一凛,这丑东西下一刻不知会在何处出现,可要提防些才是,只见后土手心托起一个土黄色圆球来,喝道:“悟空,快入我界!” 后土炼成土之极力,天下万物皆可视之为土,她知道泥犁菩萨厉害,现在唯有自己造出一界,让悟空在里面躲着,才算安全之策。悟空身份特殊至极,他若被擒了,大局危矣。 哪知悟空却摇摇头,道:“我偏不信他能擒得住我!” 话音未落,只见泥犁菩萨鬼魅般出现在悟空身后,两只大手利爪交织,如同巨网一般迎头罩了下来,便将悟空笼在其中。 众人大惊,慌忙来救,凤凰挥翅击来,泥犁躲都不躲,硬生生用肩膀抗下了这一击,饶是如此,凤凰仍觉砍在了铁石之上,右翅又麻又痛,半响动弹不得,而泥犁菩萨肩膀也渗出丝丝血痕来。 祝融挥手御出火之极力,泥犁菩萨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一身铁衣自行褪下,将那道火之极力裹在其中,火之极力无坚不摧,但这铁衣玄妙无比,穿过一层,又有一层,祝融只觉火之极力逐渐弱了下来,却仍未触及泥犁菩萨半点。 后土曾和泥犁交过手,知道他法力无边,对他最好法子便是硬拼,于是后土冲前便是一拳,泥犁菩萨双手只顾去捉悟空,不敢回收,便侧身使脊背挡住这一拳。只见他周身泛起一道黄光,身周竟有黄色粉末如土,簌簌碎落。 泥犁菩萨强运法力,诡异的淡黑色光芒闪过,霎那间身子便恢复了原状,完好如初。后土方才是将土之极力糅合在拳力当中,仍奈何不得泥犁菩萨,不由得一怔。自己当年败于泥犁,那是因自己修炼不到,此番修习了五行之极中的土之极力,自以为即使不胜,也能给泥犁菩萨造成很大麻烦,却不料泥犁修为比起当年亦不知增长了多少,连土之极力亦能破解了。后土却不知,泥犁心中也暗暗叫苦,他自称五行之力不能奈何自己,这也不是虚言,但五行之极他却不敢硬接。之前祝融那火之极力,自己使空间之法破解被悟空看出了破绽,此番土之极力却不得不正面接下。虽使出压箱底的本事破了,但那黑色造化对他来说极为重要,便少了一丝都十分心疼的。 这时,一道白光闪过,正是后羿的“透甲箭”!这支白色羽箭不偏不倚,正射在泥犁菩萨腕上,将他两只手腕射了个对穿! 这一瞬战况电光火石,说来话长,其实却是同时发生,除了地藏和谛听未出手之外,泥犁菩萨以一敌五,终于受了重创。众人都没想到,修为最高的凤凰也没能将泥犁怎样,反倒是后羿立了奇功。 泥犁菩萨暗中叫苦,后羿这支透甲箭竟有如此威力,而偏偏他箭术惊人,这支羽箭避开他腕骨,专从最薄弱处射入,两只手腕连在一处,疼痛还是小事,只施展法术却慢了半拍。 悟空被困于巨网之中,只闻四面八方皆是恶鬼哭号之声,亏得他修了玄空法秘诀,灵明双目之下,再无虚假之物。悟空知道,寻常法术必定难以脱身,于是将三十六变中那一式“颠倒乾坤”使了出来。这一式神通,原本他并未悟到真谛,但得了真武白玉珠,融会贯通之后,已能施展得七七八八。 “颠倒乾坤”使将出来,悟空但觉有天旋地转之感,自己似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托着翻了无数个筋斗,翻着翻着,竟脱出了那片巨网。他还是第一次在战阵中施展这式神通,一时间错愕难定心神,怎么,这便出来了?他仔细回忆刚才那奇妙的感受,自己虽说已经成圣,通晓了宇之道,但毕竟时日尚短,使起神通来生疏得很,这次危急关头所使的颠倒乾坤,可是难得的一次经历。 颠倒乾坤,原来是内外颠倒、上下颠倒、前后颠倒、阴阳颠倒……连乾坤都能颠倒,还有什么不能?作为脱出他人之界的一门法术,真是无往不利。 悟空出了泥犁之困,众人大喜。泥犁菩萨怒不可遏,双臂一扭,竟将后羿那根白色羽箭拗成两截。 悟空见泥犁除了铁衣,赤身裸体,奇怪的是,他胯下竟空空如也,笑骂道:“原来是个阉货!”泥犁菩萨一怔,一本正经问道:“什么是阉货?” 悟空顿时无语,对面这个如来第二身生平便没出过佛门地狱,哪里会知道“阉货”这么高级的词语,自己显然是鸡同鸭讲了。 悟空道:“我说你擒不住我,偏偏不信!” 泥犁菩萨默运神通,腕上两枚短箭激射而出,黑色造化一转,伤势尽复。悟空看得明白,那黑色造化尽是造化之精,怪不得泥犁举手投足威力大得惊人,他果然是只用造化之精来修炼。 后土传音道:“都入我界,我使遁法离开此地。” 众人还在犹豫是否要和泥犁一搏,自后羿一箭射穿泥犁双腕,泥犁恐怖形象一朝倾塌,竟有几人动了铲除佛门地狱的心思来。 悟空见地藏久久不动,只在一旁观战,传音问道:“地藏王,可有何异常,为何不出手?”地藏露出不解神色,答道:“这个泥犁菩萨,我辨不出善恶来。” “什么?这是何意?”悟空自然知道地藏乃是造化之判,他判世间善恶从无差错,怎么竟看不出泥犁菩萨呢? 泥犁此人经营佛门地狱多年,理应早就恶贯满盈,旁的不说,单本钵国难便与佛门地狱脱不开干系,他又怎会不是恶人? 悟空刚要说话,只见泥犁菩萨喝一声:“虽入泥犁,必当上天!”众人但觉顷刻间身周空间凝滞起来,便如身处泥潭之中,纵使施展神通法术,也都比平日里慢了许多。(未完待续) 四二六、万苦境 “佛言,十八泥犁。上至凤凰神龙下至走兽鱼虫。入我十八泥犁,人行善多行恶少,出泥犁疾。人行恶多行善少,出泥犁迟!”泥犁菩萨缓缓道,“今日,我让汝等尝遍十八泥犁之苦!” 地藏忽地醒悟,喝道:“你敢妄定善恶!” 泥犁冷笑道:“此地由我做主!” 地藏这才明白,并非他看不出泥犁菩萨之善恶,而是在此佛门地狱中,泥犁菩萨才是主宰,他说谁善,谁便是善,他说谁恶,谁便是恶!这才是一界之主的真正权柄! 泥犁菩萨道:“第一泥犁,欲斗之狱!” 这一喝声发出,众人但觉面前光景一变,凤凰眼中,治世之尊如来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但见如来左手擒着孔雀,右手揪着大鹏,正在对他狞笑。凤凰眼中迸出怒火,便欲冲上去,只听耳边传来一个清明的声音道:“一切为虚幻!” 凤凰身形一滞,暗叫惭愧。本来以他修为不致如此,但凤凰对如来深恶痛绝,今日又自认因己过而使众人身陷险地,故而第一个便心境不稳起来。他一入佛门地狱心里便极不舒服,他知道,孔雀便在此地甘为佛门帮凶,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无能为力。地藏王一声警醒,才叫他恢复如初,于是静守心神再无旁骛。 所谓欲斗之狱,教人入此狱便生起杀心,而凤凰方才所见的如来,其实正是祝融所在之处。祝融恍惚中正随着大禹等人剿杀神猿,只见一只神猿法术临到共工头上,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相救,此时也听到地藏提醒,急忙回过神来。 如后土、后羿两个却并无什么影响,他二人一个修为深厚、一个心中杂念甚少,故而知道这是泥犁的诡计。 令泥犁诧异的却是悟空,悟空双眼始终澄澈如初,这“欲斗之狱”,对他竟无丝毫影响。第二泥犁乃是使人如置大火之中,火神祝融在此,泥犁菩萨知道,使出此处也是毫无用处,第三泥犁为重山术,又能奈后土何? 泥犁菩萨施展“十八泥犁”,所耗法力极多,困住这七个圣人岂是容易之事,还要速战速决才成。他盘算一下,便使出第八泥犁——寒犁冥山。 此术施出来,但见远处七座巨峰平移而来,山顶原本有火,到了近前,竟成道道冰焰,大山若犁,朝着七人耕了过来,远在百里之外,便觉寒气彻骨。 祝融斜眼睨去,心道,火神面前使寒冰之术,泥犁菩萨是何用意,她发出一道紫焰去阻那冰峰,泥犁居中伸指一划,这道紫焰竟从虚空消失。悟空道:“在他界中,他可随意化出空间来。” 祝融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先前只为试探而已,于是喝一声道:“缠住他!”众人腾空跃起,却只有悟空最快,他似是不受十八泥犁所控制,和平常速度并无二致。 泥犁又是一惊,这个灵明神猿身上的诡异事实在太多了,十八泥犁便是三清也难逃脱,毕竟此界乃是自己所创,谁能逃脱界内规则呢? 他思绪未定,悟空已到了近前,迎头一棍砸来。天机棍?泥犁心中一凛,伸掌向上去捉,这一棍触到泥犁手掌,悟空但觉一股浓郁的造化之力汹涌自泥犁手掌涌入,他也不知这异变是好是坏,只当是泥犁了不得的神通,便急忙回收。 泥犁此时却苦不堪言,他哪里料到天机棍竟能收活人身上造化之精,自己不运法力还好,一运法力必要动用造化之精。苦炼多年视若珍宝的造化之精,岂能给这猴子?二人也只一触即分,悟空停了一下,见并无异样,又见泥犁目光中惊诧神色闪过,这才明白,原来天机棍却是泥犁克星。 既然如此,自己还怕他什么,悟空放开手段,将棍法使得淋漓尽致,泥犁菩萨不敢硬接,只得躲闪,一来一去,竟成了悟空大占上风的局面。他这边缠住泥犁菩萨,远处冰峰渐渐退去,而众人如同身处泥潭的境况也得以缓解。 泥犁菩萨见如此下去,自己又将成被围攻局面,心有戚戚,他寻个空隙,默念法咒,只见身上黑光一闪即逝,空间内弥漫出一股透骨的寒意,而转瞬间,众人均觉踏入虚空之中。这虚空,彼此难见身形,彼此难闻其声,孤零零地,只有自己存在,同时,一种难以阻挡的酸楚苦痛自每个人心头涌上,势如潮水,不可抵挡。 悟空回头一望,见众人皆皱眉做苦楚状立在原地不动,唯有自己还能言能行,喝问道:“你将他们如何了?” 泥犁不答,反问道:“你因何能避开十八泥犁?” 悟空道:“雕虫小技,能奈我何?”据实而言,悟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与众不同,想来不是和造化神猿有关,便和穿越之身有关。泥犁此时见到悟空右瞳中星点一闪,隐隐若有所悟,他皱了皱眉头,挥手化出一道虚空裂缝来,这裂缝中跃出四个佛陀,挡在泥犁菩萨身前。 泥犁先前自视过高,以为凭一己之力便能将众人擒下,岂料土之极、火之极都令他心有忌惮,而后羿神射更是神乎其神,还有一个地藏王和谛听从始至终都未出手,最要命的便是灵明神猿,自己的十八泥犁之术对他竟毫无作用! 而那根齐天棍,竟能吸取自己体内造化之精,哼!今日若不将这猴子擒下,将来必成大患!泥犁菩萨唤出四个佛陀来,心中打算教这几人缠住悟空,自己逐个将那被困在“万苦之境”的六个解决了再说! 那四个佛陀对泥犁自然言听计从,分作四方将悟空围在当中,泥犁一闪身,来在祝融身前,伸手便是一掌朝祝融击去。 人之至苦,莫过于心苦。人乃万物之灵,自降生之后,不过年余便渐开灵智,这点非天下万物所能及。而知之甚多,也便有乐苦相随,有云:众生之苦因欲而生,因欲生忧,因爱生怖。又云:乐事可慕,苦事可畏,皆是未至时心尔。但此事虽未发生,却仍萦绕于心,岂容人轻易抛却。 眼看祝融闭目苦思,脑中尽是共工诚挚朴实的面容,忆起两人错失良缘,且断送了共工性命,祝融心如刀绞,此时恨不得立时便死去。眼看这一掌触及祝融,她已无处可避,忽然一个黑影飞了过来,却是谛听。谛听挡在祝融身前,伸足抵住泥犁这一掌,口中发出一声怪叫,这一声却叫醒了与他血脉相连的地藏王。 地藏王原本正在思量天下众生,此刻猛然惊醒,正是危急存亡时刻,哪里有闲心想这些?可叹众人竟都不如谛听心底纯良,他身为造化之听,早已阅遍天下苦乐,只心中一过而已。他并非人类,没有许多复杂想法,从造化视角看来,人因造化而生,又因造化而灭,这都是天地伦常,没什么稀奇的。至于爱恨情仇,在谛听身上更不曾有过,故此在这万苦之境,他却是除了悟空之外最不受影响的。 泥犁菩萨心中恼火,今日怎么净遇到些怪物,他掌下吐力,将谛听击出老远,地藏王挥善恶杖上前与泥犁站在一处。 那边悟空与四个佛陀打得更是激烈无比,这四人和泥犁不同,手中兵刃敢和悟空天机棍硬碰硬,悟空此番可算真正遇到了对手。佛陀个个力大无穷,他虽使天机棍,却因招式不敢用老,故而威力也无法释放完全。 泥犁菩萨三招两式迫退了地藏,一挥手,又放出四个佛陀来,看样子是必要擒住悟空才肯罢休。 便在此刻,凤凰睁开眼睛,他历经万苦之境,将自己涅槃前后两世尽数想了一遍,他知会元之厄,早存了一颗出此天地之心,然此心恰恰被如来利用,反而不得已成了为虎作伥之徒。更令他痛心的是,长子孔雀竟比他更甚,起初还欲擒如来为父报仇,后来不知怎地,竟成了佛门地狱中死心塌地的无边菩萨之一。 凤凰啊,本是天地万禽之长,应翱翔九天自由自在,而今体内有阵,连自由之身都不可得,如何能不苦? 历经数万年,好容易见到破阵希望,只待擒了相柳便寻元始为他解厄,哪知竟又中了如来诡计,将悟空等人引入了佛门地狱之中。凤凰由苦转恨,由恨转怒,竟不觉间从“万苦之境”脱离了出来。 他见泥犁逼退地藏王,又朝祝融袭去,急忙飞过去挥翅挡住,口中喝道:“去救悟空!”地藏和谛听依言加入另一战团。 祝融隐约间自浑浑噩噩中醒了过来,只觉有人欲对自己不利。是谁要杀自己,又是谁要救自己,她睁开眼睛,霎时清醒过来,便和凤凰一起敌住泥犁。 接着,后羿、后土也随后醒过来,见场中激战升级,暗道一声惭愧。后羿羽箭连发射向泥犁,泥犁见后羿出手,慌忙闪避,他却不知,后羿仅有一支“破甲箭”,刚才已被他盛怒之下拗断,此刻有哪里去寻第二支? 凤凰趁势压上,疾风骤雨般朝泥犁攻来,泥犁动了真怒,喝道:“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凤凰一语不发,只拼了命挥翅斩下。泥犁哈哈一笑,道:“你竟有寻死之心,我偏不引爆你体内阵法。” 泥犁伸指一划,虚空中现出四个头戴宝冠的菩萨来,为首的那个贵气高洁,可不正是孔雀!(未完待续) 四二七、不死身 凤凰见了孔雀,身躯一震,所谓血脉连心,便是如此,他如何能与孔雀父子相残? 只见四菩萨先和泥犁菩萨见了一礼,泥犁一指凤凰,这四人目光齐齐投向凤凰,露出战意。凤凰看的清楚,孔雀眼中,一丝犹豫闪过,但转瞬便化作敌意,第一个朝凤凰袭来。 凤凰一闪身躲过,心中痛极,朝另三个菩萨杀去。后羿见凤凰形势吃紧,一弓五箭,分朝泥犁菩萨与四大菩萨袭来。 泥犁菩萨以孔雀缠住凤凰,自知已绰绰有余,又朝后羿扑来,要报一箭之仇。眼看要近后羿身前,一支黑色羽箭迎面射来,泥犁菩萨反应极快,身子一侧躲了过去,其实此刻身子竟在空中稍顿了一下,虽只微不可查的一瞬间,但对后羿来说已经足够。 破法箭! 当胸穿过! 哪知泥犁菩萨浑如不觉,身子顿了一下之后,如鬼魅般到了后羿身边,一把抓住后羿右臂,直接便扯了下来。 后羿痛得闷哼一声,右膝曲起,身子后仰,足跟与后颈之间不知怎地多了一根弓弦,他左足尖轻轻一拨,自那空弦上无形生出了一根透明放光的小箭,这小箭一闪即逝,而泥犁菩萨咽喉处突然大放光亮,然后便听到爆裂声响。 泥犁菩萨握着后羿右臂急退出老远,右手捂住咽喉说不出话来,后羿射出这一箭,身子一软,便跌了下去,这一箭乃是他毕身法力所聚,以身为弓射出的一箭,此箭一发,一身法力再无半点留存,哪里还能凌空站住。 地藏飞过去将后羿接住,收入自己界中,善恶杖举起,朝泥犁菩萨追了过去。泥犁菩萨自有生以来,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他又急又怒,此刻咽喉被穿了一个大洞,急需法力修复才是,偏偏地藏王菩萨又追了上来。 泥犁又放出十数个佛陀来一拥而上,朝众人扑去。 后土见后羿受伤,心中痛极,急喝道:“快过来!”她要施展土之极遁术将众人带出去,但此刻众人分散太远,她也是有心无力。 祝融听了,自然明白后土心意,她明白后土心意,却要将悟空叫过来,于是挥一道火链迫开周围佛陀,向悟空那边飞了过去。哪知两个佛陀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祝融回身迎击,却有与悟空缠斗的一个佛陀,见祝融身后空门大开,擎着降魔杵便悄没声息逼了过来。 祝融正专心争斗,背后忽受重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摇摇欲坠,却仍舞出一道火之极环,将那几个佛陀隔开。 凤凰与那四个菩萨缠斗半响,因孔雀在内,自己颇有顾忌,但孔雀一招一式却丝毫不让,故此凤凰这边也左支右绌。 忽见后羿重伤、祝融又被佛陀偷袭,凤凰心中警醒,若再这样下去,恐怕今日将全军覆没了。他昂首一声清唳,通身放出七彩光芒,双翅羽翼上燃起青紫色火焰,直着朝祝融飞了过去。 面前两个菩萨欲阻凤凰去势,凤凰双翼折起,到了两个菩萨近前忽地展开,两面火海铺天盖地压来,将那两人罩在下面。也不知这火焰有何出奇之处,只见那两个菩萨哇哇惨叫,身上火焰竟怎么也扑不灭。 凤凰瞬息到了祝融近前,那三个佛陀见两菩萨惨状,不敢拦阻凤凰,便闪开了一条道路,凤凰羽翼将凤凰裹起,又朝悟空飞来。 悟空这边已无还手之力,大多靠着身法闪躲,他自修习以来从未打过如此恶仗,这几个佛陀一个比一个凶恶,修为又都极高,悟空暗暗吃惊,佛门地狱中还有这许多高手。按照老君所说,三千诸佛不敢轻易动出,那这些人定是浮屠塔之外的了。 他一边闪躲一边思考良策,看对手援兵越来越多,悟空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后羿受伤他并不知详情,只见到祝融被人偷袭,想再提醒已来不及。 此刻凤凰救出祝融朝自己飞来,悟空拼力杀出一条路迎了过去,凤凰伸翅将悟空裹起,身子卷起如一个七彩火柱,横着朝后土飞来。 此刻地藏也已到了近前,与后土背靠背御敌,凤凰杀入战团,将悟空与祝融放下,后土先将祝融扶了起来,道:“都莫要运功,我将你们收了,便可遁出此地!” 哪知凤凰道:“你们且先走!” 悟空急道:“为何不一起?” 凤凰笑一声道:“我这不死之身,一生只能用一次,你可明白?” “啊?”悟空隐隐猜出凤凰心意,道,“不可!” 凤凰摇摇头道:“晚了,速速离去吧!” 凤凰冲入敌群,一招一式尽是拼命地打法,那青紫色火焰落在身上,沿着血肉直透入骨髓,这便是凤凰的天赋神通——涅槃! 后土摇摇头,使一个土之极力造出一个光环,悟空、地藏、谛听无奈跃入此环当中。后土叹口气道:“何至如此?” 此时,泥犁菩萨疗伤已毕,他见凤凰竟使出这等两败俱伤的打法,眉头一皱,低头默念了一声咒语,凤凰正在厮杀,只觉心口一痛,而后生机飞速流逝而去。他知道,泥犁菩萨驱动了自己体内阵法,当年如来暗暗给他布下此阵时曾道:“你若有逆心,活不过一刻时光!” 一刻时光么,够了! 凤凰弃了中佛陀,直奔泥犁菩萨而来,泥犁菩萨知道凤凰已是舍生忘死,今日他屡次受创,此刻竟生出了一丝惧意,但他若退后,只怕再无擒灵明神猿的机会。 他身躯一晃,反到了凤凰身后,直奔土之极环中悟空袭来。 此时,又有异象突生,泥犁还未动出三尺,面前彩光一闪,竟是凤凰!凤凰沉声道:“此乃我二子大鹏天赋神通——天鹏变!你快不过我!” 泥犁理也不理,又欲绕过凤凰,凤凰凌空翻了个筋斗,一身彩翎带着青紫光焰尽数飞出,一大半都射在了泥犁身上。泥犁疼得险些落了下去,他本来便褪了衣服,此时身上插满凤翎,显得极为诡异。偏偏那青紫色火焰又似钢针一般,直往身体深处钻去。 此刻的凤凰,一身光秃秃,哪里还有什么高贵气息,便连一只土鸡都不如。只听凤凰道:“此乃我二子孔雀天赋神通——孔雀翎!你躲不过去!” 泥犁强忍疼痛,喝道:“我必将汝父子戳骨扬灰!” 凤凰身躯一转,似是化作一支羽箭,直朝泥犁菩萨射去,泥犁再不敢拦阻凤凰,急往旁边闪躲,哪知凤凰一个转折,竟到了孔雀身边,他伸翅尖在孔雀身上点了几下,孔雀目露惊色,却一丝也动弹不得。 凤凰衔起孔雀,转瞬到了后土身边,他将孔雀掷入土之极环中,道:“逆子就拜托了。” 后土重重点了点头,一狠心施展土之极神通,土黄色光环忽地大亮,而后便从佛门地狱中消失不见。 凤凰见众人都已安然脱身,心中再无牵挂,对泥犁菩萨喝道:“无良恶佛,今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泥犁才将身上凤翎逼出几根,见凤凰不依不饶,喝道:“将他斩了!”众佛陀围将上来,心中却均有怯意,泥犁菩萨在他们心中,那是不可仰望的存在,不想却败在凤凰手下。凤凰以无畏之身在众人中间穿梭,每行过一处,便带出一道血光,这血光,有那些佛陀的,也有他自己的。 泥犁菩萨见凤凰已是强弩之末,他也顾不得疗伤,誓要将凤凰亲手斩杀才能泄愤。凤凰见泥犁菩萨赶了过来,自内而外生出一股无名之火,瞬息间整个身子通红透明,便如红琉璃雕成的一般。 泥犁菩萨惊退,凤凰再御天鹏变,拦在泥犁身前,再开口时已是冷冰冰的怪异声音:“罢手吧,你敌不过天下!” 泥犁咬牙切齿道:“不识时务!” 凤凰俯首激射而出,泥犁不敢硬接,伸手一招,便捞过一个佛陀挡在身前,凤凰此身如利刃一般,毫无阻碍穿过那佛陀,去势丝毫不减。 泥犁将心一横,双拳一挥同时击出,这双拳击在凤凰头上,好端端一个万禽之长,历经两会元而此身无恙的凤凰,便脖颈折断,身殒在佛门地狱之中了。 泥犁见凤凰身躯直直坠了下去,终于松了一口气,今日一战,实在是两败俱伤,己方死了多少佛陀还不算数,但自己屡遭重创,也不知费了多少造化之精。更可恶的是,孔雀竟被齐天岭众人带走,哼!灵明神猿,后土,地藏……我一个都饶不过你们。 泥犁向下望去,将凤凰身躯如一个红点愈来愈小,他心中忽道,凤凰练得是什么火,怎会有如此威力,好奇心一起,他便直坠下去寻凤凰尸身。即便看不出那火焰奥秘,至少也能将凤凰一身造化吸了。 泥犁向下直坠,忽觉不妥,那凤凰……怎又向上飞了,他急喝“不好”,只是去势难收,凤凰使得又是天鹏变之术,一只头颅垂下的凤凰,双翅竟仍能扇动,真是诡异之极。 二人相触那一瞬,只听震天一声巨响,凤凰身躯“砰”地爆裂开来,这个力道不知多大,将泥犁直震出千百里之外,不知撞断了多少峰头才止住身形。 泥犁又气又怒又痛,身子一歪,便晕了过去。 凤凰此身,在这世上再也寻不到半点痕迹,只余下星星点点殷红如血的火焰,在佛门地狱中熊熊燃烧,无处不在……(未完待续) 四二八、倾巢出 齐天岭上,在峰头上有一人影闪动,正是大鹏。 “一息之间行过六百零九峰,这可比年前快了许多了。”大鹏暗自道。如今的齐天岭,众神猿都在苦修,牛魔王和九灵元圣都闭关不出,他一人闲的无事,便在此地苦练天赋神通——天鹏变。 “父亲看到我天赋神通练成,心中也会欣慰吧。”大鹏远望天际,不由得憧憬他能和凤凰、孔雀一起遨游天际的场景来。 便在这一刻,他心中忽地悸动起来,瞬时变得极为烦躁。奇怪,这是怎么了?他顿时再无修行的意兴,便要下峰头去,只见西北方飞来一人,却是后土。 大鹏纳闷,后土怎么从那边过来,后土见了大鹏,目光变得黯然低垂,她对大鹏摆了摆手,便一折身入了麒麟洞府。 麒麟正和大禹相对而坐,心中略有不安,这许多人去擒相柳,怎会去了这许久?大禹道:“无妨,只怕是相柳不在,他们守株待兔呢。” 正说着,后土和大鹏进了洞府,大禹一见后土神情,心中咯噔一下,他对后土甚是了解,若非发生了大事,后土绝不会一丝笑意都没有的。 “悟空呢,后羿呢,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了?” 后土默不作声,伸手结成一个土之极环,黄光晕开,悟空、地藏从里面一跃而出。悟空怀中抱着人事不省的祝融,地藏托着满身鲜血、失了右臂却神智清醒的后羿。 大禹惊道:“这是——你们遇见谁了?” 悟空一眼便看见神情不定的大鹏,对后土点了一下头,后土伸手探入土之极环中,将孔雀拎了出来,孔雀闭目似睡,呼吸均匀,身上半点伤痕也没有。 大鹏见了孔雀,喜道:“大哥!”他又转对悟空道,“你们怎见到他了,你们去了……” “你们去了佛门地狱!” 后土点了点头,又自怀中取出一个布囊,道:“相柳在此!” 大禹面上却无喜色,他知道,佛门地狱中有泥犁菩萨,天下能将这几人打成这般惨状的,除了泥犁菩萨还会是谁? 麒麟忽道:“凤凰呢,你们不是同去的?” 大鹏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走过来抓住悟空问道:“我父亲去了?他怎没回来?”悟空看着大鹏关切焦急的目光,竟不知如何作答?凤凰是生是死,他实在不知,但听凤凰说“我这法术,一生只能用一次”,恐怕此时凶多吉少了。他引众人将佛门地狱打得乌烟瘴气,泥犁菩萨岂能放过他,纵使不杀,也必要将他制服才是。 地藏缓缓道:“凤凰为助我等脱身,缠住泥犁菩萨,此时怕是……” “怕是什么?” 悟空道:“三哥,伯父此时如何,我等委实不知,我们出佛门地狱时,他仍在缠斗,以他修为,或许另有脱身之策。”悟空实在无奈,只能安慰大鹏几句,大鹏对父兄情义极深,若知道凤凰不测,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大鹏心中难过,在地上踱了几圈,道:“我要去看看!” 麒麟喝道:“回来!你连佛门地狱在何处都不知,要去哪里看?” 悟空拉住大鹏道:“三哥,以伯父修为都恐身陷囹圄,你去了又能奈何?” 大鹏思前想后,心中极为抑郁,怒吼一声,抱着孔雀便冲了出去,悟空急忙在后面追赶,叫道:“你往哪里去?” 大鹏头也不回道:“救醒他!我两个一起去救我父!” 悟空知道,孔雀此时心性未转,即使救醒了,仍是齐天岭之敌,大鹏此举真是自毁藩篱一样,他急喝道:“不可,孔雀中了邪法,要寻高人解救才行!” “我偏不信,他就算不认我,难道连父亲都不顾?”大鹏展开身法在齐天岭峰头腾挪,论起瞬息转折功夫,悟空实在不如大鹏,他追了一会知道追不上,叹口气道:“胡闹胡闹!” 此时,天上落下一人来,一把揪住大鹏后颈,冷冷道:“胡闹!回去!”这人竟是九天玄女。 大鹏被玄女擒住,心中大骇,他浑身酸软,半点气力也使不出来,只怒道:“你是谁,为何管我家事?” 玄女道:“凤凰竟生了你这么个糊涂东西!”她也不理大鹏,拎着便进了洞中。 后土正给祝融疗伤,而后羿此时服了几颗丹药,正坐在洞中一角恢复法力,他虽失了右臂,但表情仍坚毅英武,看不出一丝失落来。 玄女将大鹏掷在地上,扫视一圈,道:“祝融无恙,后羿断臂仍可再生,当日战况如何,还请细细说来。” 悟空听玄女打了保票,心中稍定,祝融和后羿与他都感情颇深,若是因此遗下后患,他心里定会不好受。 于是悟空将众人去擒相柳,反而被相柳诱入佛门地狱一事巨细无遗说了一遍,玄女听到泥犁菩萨受伤,眉毛一挑道:“他确被后羿射穿咽喉,又被凤凰翎羽刺了满身?” 悟空道:“我亲眼所见。” 玄女道:“良机难逢!” 悟空听玄女语中颇有深意,问道:“是要去佛门地狱?” 玄女不答,问悟空道:“你可有事?” 悟空道:“有些力疲而已,并无大碍。”悟空苦战良久,幸得他于木系法术“生生不息”也有所悟,这才坚持下来,只需服几颗丹药,便可恢复如初。 玄女道:“你即刻去灵山邀燃灯来此,问他意下如何。” 悟空大喜,看来玄女此次心意已决,誓要纠集所有大能,将佛门地狱一举摧毁。悟空抬腿便走,直奔灵山。 玄女对地藏道:“劳烦你去请三清到此来。”地藏驾起谛听,直奔玉清宫去了。玄女又对后土道:“你去紫霄宫寻真武,再去紫微宫叫黎山老母和紫微大帝过来。”后土正在为祝融疗伤,稍有迟疑。 玄女走过去单指捺在祝融头顶,祝融吐出一口浊气,醒转过来。看了看众人,道:“悟空呢?”后土道:“悟空无事,你先静养最好。” 祝融但觉五脏六腑说不出的难受,也不知碎了多少骨头,便起身都不能,只得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后土离去,玄女又对麒麟和大禹道:“你们去不去?” 麒麟大禹异口同声道:“为何不去?” 玄女点点头,道:“岭中还有多少混元金仙?” 大禹想了想,摇头道:“不堪一用。”齐天岭中皆为妖类,修到太乙金仙已是殊为不易,混元金仙那已是顶尖的存在了。仅从这点来看,齐天岭和天庭、灵山相比,实在是逊色许多了。 玄女道:“无妨。”她心中合计,泥犁菩萨受了重创,必无再战之力,此时的佛门地狱,真是难得的空虚,如果此时再不出手,恐怕今后再无这样好机会了。 玄女看了看后羿,又想想凤凰,不由得对他二人战力起了敬佩之心,泥犁菩萨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自己若要胜之,恐怕也是件难事。这些上古人物,如大禹、后羿、祝融连同上古神兽麒麟凤凰等等,都是身经万战的剽悍之辈,寻常神仙,即便是同等修为的,恐怕也挡不了他们几合。 大禹道:“雨师赤松子,此时亦在岭中,他亦是混元金仙巅峰修为,而木神、金神自然同去。如牛儿、元圣儿……”他看了麒麟一眼,麒麟道:“自然要去!” 玄女摇摇头道:“此次非是儿戏,若是修为不够,反而叫我等分心。” 麒麟白了玄女一眼,道:“齐天岭哪有怕死之辈!” 这时,只听外面有人道:“齐天岭无怕死之人,我燃灯手下也没有。”接着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黄衣燃灯迈步而入,众人见了均觉诧异,燃灯头上已蓄起发来,身上却穿了一件道袍。玄女见了燃灯,笑道:“菩提祖师来了。” 燃灯哈哈大笑,悟空跟在身后,又何尝不是和玄女同样感觉。 燃灯道:“我门中有十二尊者,三十六罗汉,都在洞外候着呢。” 玄女道:“此次不胜,再无胜机,如来第三身若醒,天下尽入他囊中也!” 此时,后土引真武、紫微和黎山圣母进来,麒麟道:“这洞府太小,人多便局促了。” 玄女道:“三清到了,即刻启程。”于是玄女将孔雀与相柳封存囊中,只待日后有机会再商议处置这两个特殊角色。 此刻,只听地藏在外面道:“三清到了。” 众人出门来迎,只见三清立在半空中,表情肃然,眉间隐现忧色。老君问玄女道:“为何如此仓促?” 玄女道:“还等什么?” 元始道:“未必能成。” 玄女道:“试试才知。” 元始不答,显然是默认了玄女的主意。 玄女点齐众人,道:“既是倾巢而出,齐天岭也不要人守着了,料想如来也无余力来倒打一耙。” 但看此次出战人物,真是空前绝后。 玄女、三清,这都是上一会元中的人物;麒麟、真武两个五类之王;大禹、后土、句芒、蓐收、赤松子都是上古人物;燃灯、黎山圣母、紫微均为世间翘楚;造化神猿只悟空一个,牛魔王、九灵元圣却是小一辈中的高手,又有燃灯御下四十余人,其中不乏成圣者。 众人正要启程,只听洞中传来一声惨叫,悟空急忙冲进洞去看,却是卧在地上的大鹏,见悟空进来,大鹏急道:“我,我也去!”(未完待续) 四二九、等活狱 悟空叹口气,大鹏此去自然不是为了摧毁什么佛门地狱,他定是要去寻凤凰踪迹,虽知此行风险甚大,但这颗心又有谁能阻挡得住?悟空提起大鹏,出了洞,对玄女道:“我三哥挂念凤凰生死,还请前辈通融。” 玄女看都不看,一挥手解了大鹏身上禁制,冷冷道:“生死由人,好自为之。” 众人启程,此行目的明确,也无需什么掩饰,便大大方方朝西梁女国飞来。这五六十人,并无一个庸手,只瞬息时间便到。 远远见到浮屠塔高高耸立,悟空问玄女道:“从浮屠塔攻进去?” 玄女摇摇头道:“如我所料不错,大日如来便在浮屠塔中,虽不知他修炼到何等程度,但还是先莫招惹他才是,毁了佛门地狱,他便失却了获取造化之精的途径,只怕永生也不能醒来了!” 悟空知道玄女对佛门地狱图谋已久,必定深思熟虑,只听她的便是。 玄女忽变了语气,对悟空喝道:“空学了玄空法秘诀,相柳这计策如此浅显,竟然看不出!” 悟空被玄女说的一阵惭愧,这次被引入佛门地狱,实在是自己之过,如果稍微留意一下,即使泥犁造界之术在高明,自己也总能看出破绽来。于是悟空恭敬道:“只此一次,我必会谨记在心。” 近了浮屠塔,只见西梁女国中冷冷清清,并无一个人影。玄女道:“后土娘娘,你上次破界而入,是从哪里?” 后土道:“并非此地,佛门地狱极大,且时刻变换,只因其为泥犁之界,我也只是误打误撞进去的。” 玄女道:“我还纳闷,此刻的佛门地狱,恐怕你再进不去了。” 悟空施展玄空法秘诀向下望去,果然此功法神乎其神,这一眼,竟将偌大一个佛门地狱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佛门地狱共有八大地狱,每一个皆有万里之广,一座深渊两旁各四座地狱,界限分明。 而在这地狱外层,密密麻麻布得尽是阵法,难怪玄女说后土难再入内了,恐怕泥犁不允,谁都进不去。 悟空道:“这如何是好?”他说着话,便望向元始,元始凝神下望,转而向东面飞去,在一处平地落下身形,毫不犹豫遁入土中。 后土在后紧随,开出一条道路来,她越跟越是心惊,元始分明是土系神通未曾圆满,为何土遁如此之快,自己要追他也需费一番气力。 元始风驰电掣到了佛门地狱边界,此地已下到地底几千里之远,佛门地狱周围尽是阵法相护,若非自己修习了玄空法秘诀,要破阵还真需一番功夫,但此时这些阵法对元始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 要知道佛门地狱本就极大,就算是如来,也没有精力处处布下极厉害的阵法,只能虚实相间高低相间,或许能拦住悟空、后土这样对阵法一窍不通之人,又怎能挡得住元始天尊? 元始挑了一处最偏僻地界,他的意图甚是明显,这许多人进入佛门地狱,若被人发现过早,一举围攻上来,自然对己方不利,还是寻个无人地界进入,再审时度势伺机行事为好。 不过片刻,元始已将佛门地狱界外阵法破开,玄女道:“我已看得清楚,此界共分八大地狱,每狱中都有不下上百佛陀把守,若分兵而制,只怕陷入僵持,莫如逐个毁去。” 元始道:“佛门地狱中,最紧要的不过是造化,如何让这些造化散出去,免得被炼成造化之精才是关键。” 玄女想了想,摇头道:“并无良策。” 元始沉吟一下,道:“那便连根拔起!” 玄女苦笑道:“如何杀得尽,若是悟空肯答允收了其中造化,此事自然容易,造化神猿不惧造化,有多少都收了进去,只是他……” 元始眉毛一挑,道:“我怎将此事忘了,既是如此,还是暂不与他说了,到了紧迫关头,不由得他不答应!” 玄女笑道:“据说悟空甚是执拗,在三界之中视万千造化于不顾,偏要救人?”元始道:“确有此事,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三界之中都是生人造化,悟空心有不忍也是情有可原,这佛门地狱中,人人生不如死,悟空若是真能收了他们造化,其实便是救人。” 玄女道:“他能转过这个弯就好。” 阵法既破,入界便是容易事,老君上前来,在界上虚描了一个八卦图,而后取出芭蕉扇来轻轻一扇,只见面前立时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深洞来,一股强劲的阴风自其中吹出,灵宝眉头一皱道:“好一阵怪风,尽是死气!”他大袖一拂,将这阴风赶走,第一个跃入这深洞当中。 众人依次进去,此处正是佛门地狱正东深渊尽头,左右两旁尽是奇形怪状恶峰耸立。 玄女看得清楚,左手边四座地狱依次排列,每两座地狱间都相距几千里之遥。燃灯上前道:“左边这第一座,唤作等活地狱,按照泥犁心意,堕生此处之人心意浊乱,时常怀着害人之念。或有犯杀生,诽谤正法者,亦堕生此狱。” 众人隐了身形,往等活地狱行来,近了那些险峰才看清楚,峰上伸出无数铁爪来,峰上又使绳索悬下无数人身来,也不知是死是活。而这铁爪竟能活动,一爪一爪朝着人身掴去,每一爪都带走一块皮肉。血肉耗尽,这人便死的不能再死,而山间阴风一吹,皮肉又重复生,之前苦楚便再受一遍,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将这人造化之精耗得干干净净才算作罢。 悟空入了此地狱才暗呼侥幸,单这一座等活地狱,便有几千里之广,自己那一日真是运气使然,不然在万千人中,如何能看得见小张太子? 一路行来,但见光头鬼使,只一起使神通轰杀之,今日所行之事,并非要将如来一系连根铲除,而是要断了大日如来汲取造化的根源,所以越是稳妥越好。此时关系到天地兴亡,故而众人出手并无半点留情。 一路推进,并无一合之将,穿过重重山岭,只见群山围绕之中,建了好大一座池子,而无论何处散出的造化,尽都入了这造化池中。 这一池造化荡漾其中,如一座湖水弥漫着烟气水汽,悟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多少活人,才能提炼出这么多造化来? 造化池边,密密麻麻立着无数佛陀,对着这池子念着经文。悟空仔细看去,造化池中白色造化似乎随着这经文而动,凝成一丝丝淡灰色造化丝,向上方飘去,不知所向何方。悟空忍不住问道:“难道这便是造化凝成造化之精的法门?” 玄女道:“有何不解之处?” 悟空道:“难道这也能使咒语施为,这咒语便是如来创出的吗?” 玄女道:“咒语之道,实在难言其奥妙,以我修为,尚难自创,但如来却会。” 悟空想想道:“这也并不矛盾,定是有些东西,他知,你不知。” 玄女道:“正是此理,这天地的规则,我的确没有他知道得多。” 悟空道:“此事回去慢慢探讨,今日迫在眉睫的乃是,这佛门地狱,究竟要怎么个毁法呢?” 玄女看了看悟空道:“这事,倒要看你心意了。” “看我?”悟空诧异道,“我有何德何能?” 玄女道:“佛门地狱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悟空想了想道:“最重要的,那莫过于三千诸佛,啊不对,自然是大日如来了。” 玄女点头道:“你说的都不错,大日如来实则万恶之首也,他若恢复当年实力,天地便将大祸临头了,无论如何也要阻住他才行。” 悟空道:“玄女,你只说怎么做便好。” 玄女道:“无非两个法子,其一,便是杀尽如来羽翼。但此法却是极难的,你也见到,佛门地狱中大小佛陀不下百万,我等这点分量,纵拼尽了老底,恐怕也难撼如来根基。” 悟空渐渐明白了玄女话中之意,问道:“第二个法子,可是要断了他造化的根?” 玄女道:“你说的正是,若能将造化池中造化吸得干干净净,大日如来拿什么炼制造化之精,又拿什么凝成第三身?这法子却比硬拼硬杀来得容易多了,只是在场这许多人,谁有造化神猿的本事,唯有你才能于造化半点无碍。” 悟空不由得忆起当年在三界时,老君只道三界内中生灵造化尽都是为造化神猿预备的,造化神猿越强,对如来的阻碍自然越大,但那时自己不忍万千生灵随三界崩溃而殒命,便婉拒老君好意。 而今日,今日作为,到底算不算不惜造化呢? 玄女见悟空心有疑虑,又道:“你若是不答应,料想其余几个也和你一般心思,那便硬生生杀过去算了,如此一来,在场这五十余人,只怕也剩不下几个。” 悟空看了看三清,看看大禹、后土、麒麟、真武,又看看随燃灯来的那群黄衣蓄发僧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燃灯身上。 悟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道:“老师教我。”(未完待续) 四三〇、尸弃佛 燃灯啼笑皆非,这个悟空,这当口却跪在自己面前,他还当自己是那个刚出世的猴子吗?燃灯板着脸道:“起来!” 悟空仍是不动,燃灯喝道:“汝非花果山石猴,灵明神猿是也!七神猿之首,遇事便求人,天地若托于你,万事休矣!” 燃灯说的甚是严厉,悟空心中一阵悸动,顿觉羞愧难当,他站起身来,恭敬施了一礼,道:“谢师傅教诲,弟子懂了。” 悟空自知道自己是造化一脉,心中对造化总存了一丝好感,虽然无支祁曾告诉他,“造化即为业力,即为因果,既是善念,亦是恶意,既是福分,亦是祸衍,既是功德,亦是业报。”而在悟空心中,造化却是偏向善的,是要珍惜的,是不可轻亵的。 今日来到这佛门地狱中,眼见造化充了大日如来炼制造化之精的工具,这才隐隐觉得,造化放在善人身上才是善,若放在大奸大恶之徒身上,那便是大祸愆! 燃灯不教自己如何去做,一则觉得自己应有此分辨能力,二则,自己是灵明神猿,造化神猿之首,或许将来此天地重担将落在自己身上,自己凡事退缩,怎能让众人心服? 想到这里,悟空道:“造化助恶,莫不如归我!这一池造化,我来收取!”悟空说完,使个隐身法,一跃进了浩浩汤汤造化池中。 玄女见悟空果断,笑对燃灯道:“教徒何其不易,今日方才出师。”燃灯道:“悟空心中自有定数,只喜尊老而已。”他这话不止说给玄女听,身旁大禹、麒麟、真武等人也都听得清楚,心中皆暗道了一句,这个燃灯倒真是护短。 玄女道:“悟空既去吸此造化池,池中造化稍后即有变化,我等总不能闲着,还需闹出些事端来,将众佛陀注意力引走才对。” 众人听玄女说得有理,一起点头。玄女于是布置人手,燃灯御下尊者罗汉,分为六人一队,去往各山峰人多处暗袭,但遇见绝顶高手,即刻返回,不可缠斗。 大禹、后土、真武、紫微等人,将此造化池周遭佛陀引开,三清在此地狱中逡巡,四处救火。而玄女和燃灯、黎山圣母、地藏四人只在此地守着悟空,以防万一。 玄女挥斥方遒斩钉截铁,三言两语说得明明白白,众人得令后立即行事,十二尊者、三十六罗汉成八队分袭八方,不过片刻,等活地狱中乱成一团,远远厮杀声震天传来。 燃灯知道,佛门地狱中等级森严,此地狱中一切事宜,皆有佛王掌管,其余人等,除非泥犁菩萨调动,否则绝不敢插手。 而他们破界而入,泥犁菩萨自然心中清楚,他到现在还未出现,自然是伤势极重,故此才敢在等活地狱中大举刀兵。 大禹等十余人依言而行,一起杀了下去,造化池边佛陀正专心念经,哪里料到会有天降煞星,半点提防也没有,顷刻间造化池旁血流成河。 齐天岭诸人见了祝融与后羿伤重,心中已是恨极,这一刻终于寻到了发泄的出口,真如饿虎如羊群,再无半点仁慈心意,几息之间,大鹏以全身浴血,似是从血池中飞出来的一般,而牛魔王连眼睛都瞪得通红,大白牛真身也成了一尊红彤彤的血牛。 造化池边佛陀,都是些法力低微之辈,几无丝毫抵御能力,但他们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术,一味死战,却无一人退却。 木神句芒,长生树已化作一根结满倒钩尖刺的惨绿色鬼藤,他身居半空,这鬼藤在下方蜿蜒游走,如灵蛇摆尾般带走一条条佛陀性命;金神蓐收,两柄短钺大如车轮,法术御使下在人群中平分,每个转折不知斩断了多少佛陀身躯;大禹初时还取了几人性命,他见这群佛陀浑浑噩噩,到了后来已不忍再杀,取出禹鼎来,一股脑将身周敌人全都收了进去;麒麟此番可过了瘾,五行法术任其施展,时而巨峰落下,时而烈火倾盆,时而冰封百里,时而遍地锐金,时而青木之气纵横,相较之下,倒数他杀的最多。 这一阵厮杀,少说也取走了十万条性命,造化池旁无人念经,淡灰色造化之精自然不再散出。忽听远处一声断喝:“阿弥陀佛!” 这一声由远及近,“阿”字唱出时还在极远,“佛”字唱出时已到了近前,这人到了近前,燃灯诧异道:“毗卢尸佛?” 这人正是毗卢尸佛,他独自一人来在阵前,喝道:“汝等胆大包天,寻死不成?”后土道:“毗卢尸佛?你如何成了泥犁帮凶?”后土自然知道泥犁便是如来第二身,但在灵山分裂之前,毗卢尸佛始终在灵山为佛,从未听说他与佛门地狱有什么干系。 毗卢尸佛道:“在下等活佛王是也,汝等所为何来?” 麒麟道:“拆了你这鸟窝!”他又一个法术使出,漫天降下海碗大的冰雹,将本就零零落落的一众佛陀砸得死不死活不活。 毗卢尸佛见造化池旁佛陀几被杀光,冷笑两声道:“好,好不自量力的东西!” 便在此时,燃灯御下罗汉尊者也都返了回来,白雄尊者道:“多年未开杀戒了,此刻这等活地狱,可真成了地狱,活人也没几个了。” 大禹与麒麟传音道:“此人既为等活佛王,必要将其留下才是,免得他去通风报信。”麒麟道:“交给我了!” 他知道毗卢尸佛非等闲之辈,一跃而起,化出麒麟真身来顶了过去,毗卢尸佛躲都不躲,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 玄女微微皱眉,黎山圣母急喝道:“不可杀他!”麒麟倏地定住身形,转头问道:“为何不杀?”黎山圣母道:“他若死了,能化尸弃佛!” “尸弃佛?那是什么东西?”麒麟不解道。 黎山圣母还未答,只听毗卢尸佛道:“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那是永世不灭之佛身。” 麒麟骂道:“什么鬼东西,那我便杀你个半死不活!”他近前便是一爪,抓向毗卢尸佛左肩。毗卢尸佛退后躲过,口中念起咒语来。 麒麟紧追不舍,他向来好斗,又顾着颜面,在这许多人面前,若不将毗卢尸佛制住,那是多没面子的事情。 而此时异象突生,地上被杀死的那无数佛陀,此刻竟一排一排地站立起来,一个个手挽着手,口中诵出一段经文来。随着毗卢尸佛念咒,站起的人越来越多,便连远处峰头也飘过无数佛尸,定在半空中,同念这段经文。 此经文并非众佛陀在造化池旁念得那段,而是十分怪异的文字,声音又尖又哑,乍听上去如同恶鬼哭号。 毗卢尸佛掏出一根白骨,挡住麒麟一击,哈哈一笑道:“旁人收凡人神仙诵经之力,我只收佛尸鬼语,今日汝等却成全了我!” 随着站起的佛尸越来越多,毗卢尸佛身躯渐渐变了颜色,原本还是一个普通的常人,此时通体变得惨白,面上皮肉渐渐萎缩,真如恶鬼一般。 玄女看的出神,情不自禁道:“这是什么邪门法术?” 燃灯苦笑道:“闻所未闻。”只黎山圣母道:“我曾听弥勒说过,毗卢尸佛化尸,直有傲视天下之能。我只道不杀他便无事,不想他竟能自生出死念来。” 玄女对各类法术均极有兴趣,他对黎山圣母道:“你去助麒麟。”燃灯也醒过腔来,对一众尊者罗汉道:“斩杀佛尸!” 黎山圣母到了麒麟身边,道:“我来助你,莫怪。”麒麟笑道:“怪什么,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黎山圣母凝神取出一根拐杖来,迎头击向毗卢尸佛,毗卢尸佛抬起手中白骨挡去,只听沉闷一声响,黎山圣母脸色一变,她能觉察得到,自己的拐杖似是出了裂痕。 毗卢尸佛嘿嘿笑道:“柔者生,坚者亡,天下至刚,便是死!”他转守为攻,向黎山圣母攻了过来,黎山圣母又挡了几下,只觉毗卢尸佛比当日在九幽之渊上法力不知强了几倍,自己竟抵挡不住。 麒麟上前代黎山圣母挡了一记,也被那白骨震得痛入骨髓,骂道:“这鬼东西真是硬!”毗卢尸佛乘胜追击,忽然面前一道碧光闪过,一根绿色的长鞭已缠在自己腰上,正是句芒的长生树。 毗卢尸佛身子一转,要抖开这根长鞭,句芒长生树生生不息,哪能被他挣脱,他拘住毗卢尸佛,蓐收凌空跃起,两柄短钺合一,使一招最为朴实无华,却又最为刚猛的“力劈华山”,劈向毗卢尸佛。 毗卢尸佛仍抬白骨上迎,蓐收这一式动用了金之极力,用了十二成的气力,天下又有几人能挡得住。于是巨钺连带着这根白骨,一齐劈在毗卢尸佛头颅正中。 蓐收只觉双臂发麻,但那巨钺也卡在了毗卢尸佛头颅上,费了好大力气才拔了出来。毗卢尸佛头颅正中,被劈出一道深沟来,白色骨粉四溅。 蓐收惊道:“好硬的头颅!” 毗卢尸佛被这一钺砍得实在,连颈骨都立时折断。头颅垂下,眼见便要掉落。令众人惊异的是,他竟然抬起左手,将那颗头颅扶正,惨笑一声道:“我已死过,你还要杀我?”(未完待续) 四三一、如来身 玄女见这毗卢尸佛诡异,便将黎山圣母召了回来,道:“你听谁说过尸弃佛?”圣母道:“弥勒尊者曾说过,但亦知之不多。” 玄女道:“他之前也只寻常,在这佛门地狱中,修为何止倍增,这自然与这满地佛尸所诵的怪异经文有关,若将这些佛尸都杀了……” “都已死了,如何再杀?”黎山圣母问道。 “岂不闻身死魂游,魂死神游,神死万事皆休。”玄女淡淡道。 黎山圣母自然知道,原来玄女之意,是要将这些佛尸彻底从世上抹去,便连转生轮回的资格都不复存在。想到此处,黎山圣母心中一凛,但凡神仙杀人,轻易不会灭人魂魄元神,自然有深仇大恨者要另算了。这些佛尸,虽充当了帮凶,但一个个都是喽啰而已,看来玄女今日是决意要将佛门地狱连根拔起了。 玄女乃是黎山圣母之师,她自然严遵不误,于是召集燃灯手下黄衣尊者罗汉,又往那些佛尸中间扎去。 燃灯环顾四周,却不见元始天尊三人身影,便问玄女道:“三清去哪里了?” 玄女放眼一望,只见等活地狱极南处,遥遥可见一座丝毫不起眼的山峰,三清正在此山峰上空,分作三才方位,六只手掌向下虚罩,似是此峰之下有极厉害的东西。 玄女起了好奇之心,便对燃灯与地藏道:“缠住毗卢尸佛。”她只一闪身,便到了元始身边,向峰底扫视,这一看非同小可,只见峰底端坐一尊金色大佛,足有六七丈高。这尊金佛双目紧闭,不知死活,看身躯姿态,似是勉力要站起身来,却又被三清使法力死死压住。 “这是哪个佛祖?”玄女问道 元始凝重道:“外面那个是毗卢尸佛,这个才是尸弃佛!” 玄女诧异道:“你怎知道?” 元始道:“此术,我略有所闻,尸弃佛,其实乃是毗卢尸佛炼出的佛尸。这金身之下藏的是什么,你应能看得出来。” 玄女凝神透过金身看去,金身之内,赫然卧着一人,这人盘膝而坐,恰恰居于此巨佛丹田处。玄女自然看得出,这人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但她看见这人面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怎么会是他!” 元始道:“当年他从造化炉中一跃而出,顷刻间化为飞灰,我等自然是以为世间再无如来。后来世尊出世,又有种种端倪,让我们不得不相信,如来仍在。” 玄女叹道:“他骗了所有人,当年之死,是假!非但神魂丝毫未损,便连肉身都在这里。” 元始道:“我却不懂,他为何舍了这具极好的肉身,而要重建如来三身呢?” 玄女摇摇头,道:“想必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凭他性格,无利之事岂会为之?” 既然此具佛身才是真正的尸弃佛,那黎山圣母说的便是错的,毗卢尸佛不会化为尸身,他是活的,而尸弃佛才是死的。金身之内藏着上一会元如来的肉身,一想就知道,此尸不可小视! 玄女见三清举重若轻,问道:“如此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元始道:“因其乃是真尸,故此难杀!我今日回想起来,上会元如来肉身之坚,竟与擎天玉柱有几分相似。” “咦?”玄女惊诧道,“你也有此感觉?” “如此坚固之身,他居然舍得丢弃,可见此刻他正在修炼的第三身是何等可怖。”元始道。 玄女道:“尸弃佛仅一具尸身,并无魂念神识,他因何而动,总要有人操纵才成,毗卢尸佛……是什么来历?” 元始道:“你可寻出杀他之法?” 玄女道:“杀之不难,恐有后患!”玄女心中暗想,如来手下佛陀无数,高手如云,这偌大一座等活地狱却只派毗卢尸佛一人看守,定有其用意。若非毗卢尸佛暗藏杀招,便是这一座地狱中人,可弃! 毗卢尸佛所修法术,都与尸相关,此狱中佛陀之命,他自然丝毫不加吝惜,便是全死光了,只怕也正好遂了他心意。而毗卢尸佛和这尊藏着上会元如来肉身的尸弃佛究竟有何联系?毗卢尸佛明知自己是尸弃佛的操纵者,为何又跑到阵前,他不怕自己被杀么? 便在这时,那金佛忽地双手拄地,蹲了起来。三清被一股大力震得向上飘起,皆露出震惊神色,三清合力,那是何等修为。可三人之力,竟然镇不住这尸弃佛? 玄女笑道:“莫要偷懒!” 元始道:“镇住他自然不在话下,但总不能将我三人牵绊在此地,还有许多事要做呢!”三人一起发力,又将金佛压入了地底百丈。 玄女道:“将他丹田处如来肉身取出,才是正道。” 便在此时,毗卢尸佛已握住句芒长生树,与句芒较起力来。句芒于柔克刚之道极为擅长,毗卢尸佛一身蛮力,都只用到了空处。 众人围着毗卢尸佛,却无多少办法,连蓐收的金之极力都难伤他,旁人更是试都不用试,即使后土出手,也只能将他困住而已,若要杀之,实难做到。 燃灯缓缓站起,身子一晃到了毗卢尸佛身边,他身上显出光晕来,将毗卢尸佛罩了起来。毗卢尸佛呲开满嘴白牙,对这燃灯阴森一笑,道:“燃灯佛?你也叛了世尊?” 燃灯一言不发,法力到处,灯光如道道金芒,照在毗卢尸佛身上。毗卢尸佛原本一身惨白,在这灯光照射下,却现出了金色反光。燃灯喝道:“彼所燃灯,或时速灭,或风吹灭,或油尽灭,或炷尽灭,或俱尽灭。天下之光,尽为我有!” 他这一声喝出,声未落地,身上光晕尽数收回,而奇特的是,毗卢尸佛身上反光也尽被燃灯所收,这光线流走,不知带走了何物,毗卢尸佛反被光线照射之处,骨头瞬间变黑,而后如煤粉簌簌落下。 毗卢尸佛一声惨叫,手中白骨向燃灯挥来,句芒忙御起长生树,扯住毗卢尸佛身躯,燃灯一个转身到了毗卢尸佛身后,又有万道光芒射来。毗卢尸佛无处可避,右臂一伸,五根指骨激射而出,燃灯避之不及,左手一翻,亮出一个钵盂来,五根指骨当地一声,落入这钵盂当中。燃灯翻起钵盂,只见这钵底几被这五根指骨穿透。 燃灯心中大惊,毗卢尸佛这具肉身如何练成的,竟能刚硬如斯!他还要上前,只听玄女道:“让我来!” 燃灯退到造化池旁,他也看不见满池造化,只见悟空独自闭目坐在池底,偌大一座池子空荡荡便只有悟空一人。燃灯不由得唏嘘不已,造化一脉,虽紧要的很,但真到了这当口,却仍是孤独冷清。 造化神猿自生下来,也没过几天好日子,便成了这世间命运最曲折坎坷的一脉,而此天地危难之际,却又要神猿来救,燃灯看着悟空,心中不禁生出许多怜惜之意来。 玄女到了毗卢尸佛近前,先教句芒将长生树收了。 毗卢尸佛看看玄女,静立运功,先前被燃灯光罩蚀成黑色的枯骨渐渐泛出白色来,他这身骨头,竟如皮肉一般能自行愈合! 玄女道:“你这具肉身,是否得自尸弃佛?” 毗卢尸佛微微诧异,道:“你怎知道?” 玄女道:“除了擎天玉柱,天下哪里还有这么坚硬的东西?” 毗卢尸佛一双怪眼翻了两翻,道:“毗蓝婆菩萨,你也算有几分见识,归附世尊,如何?” 玄女冷笑道:“便如汝等一般,做一辈子行尸走肉?你去问如来,他可能令我心服?” 毗卢尸佛听玄女提及如来,双目立起,喝道:“不入佛门,那便入我地狱!”他双臂一合,竟朝玄女抱了过来。 玄女早运起玄空法秘诀,她这门法术使得炉火纯青,一眼便看出,毗卢尸佛肉身虽坚硬,但毕竟不如上一会元时如来本身,尚有许多破绽可寻。 玄女轻轻一指点出,一股阴柔之力,沿着毗卢尸佛胸骨缝隙钻了进去。毗卢尸佛动作忽地滞住,惊道:“你怎知道?” 玄女催着这股劲力,在毗卢尸佛身上游走。只见毗卢尸佛立时变作一只扯线木偶,各类诡异动作层出不穷,难以自控。 玄女道:“你若真练成那具肉身,我或许拿你没有办法,但此时若要杀你,真是易如反掌!” 毗卢尸佛面上露出恐惧神色,连呼道:“莫要杀我!” 玄女冷笑道:“你要诱我杀你?痴心妄想!”玄女不知毗卢尸佛和那尊尸弃佛有何联系,若毗卢尸佛身亡,反而引起尸弃佛剧变,那尊坚不可摧的肉身出世,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哪知便在此刻,自佛门地狱上空,一道微不可见的黑色造化迅疾钻到毗卢尸佛体内,毗卢尸佛先是一惊,而后面上露出欣慰神色,身躯向后倒去,死了。 玄女大惊,这丝黑色造化来得恰是时候,必定与如来脱不开干系,而如来在此刻杀了毗卢尸佛,定然是有更厉害的后招使出。 玄女立时想到一事,于是近了毗卢尸佛尸身,来寻他元神魂魄,只见头骨之中,毗卢尸佛神魂一闪,玄女伸手去捉,这神魂竟如虚无之光,忽地不见了。(未完待续) 四三二、擒尸弃 玄女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听南方传来一声巨响,三清守着的那座山峰突然轰然爆裂。玄女暗道不好,那金佛定是出来了,她见三清身影轻飘飘倒飞出去,心中稍有安定。哼,这三人仍是未尽全力,只怕尸弃佛被毗卢尸佛神魂附体后,胜却之前许多,三清这才猝不及防。 元始轻咦一声,喝道:“镇!” 三清又一起围上来,依旧使个“镇”字诀,要将尸弃佛压下去,哪知尸弃佛此时非比从前,面上竟露出一丝诡异笑容来,偌大一个身躯竟钻入地底,又使土遁术从造化池边上钻了出来! 他出来这地方恰离麒麟最近,麒麟一脚踩下去,尸弃佛那只大手极为灵活,一把握住麒麟脚腕,用力一捏,麒麟只觉彻骨疼痛,迅疾化回人身,将脚抽了回来。 尸弃佛又一巴掌打来,麒麟知道尸弃佛力大无穷,急忙躲开,尸弃佛自地上站起,六丈金身威风凛凛,他也不须使什么法术,便将周围黄衣佛陀掀翻三四人。 三清已至,老君取出芭蕉扇来,对着尸弃佛便扇了过去,他用的这柄乃是出风的扇子,一阵阴风刮过,但见尸弃佛半步不退,居然还向前迈了两步,开口赞道:“好风啊!” 老君眉头皱起,元始道:“他这尊肉身,其实你那芭蕉扇能扇得动的?”玄女过来道:“不对!他身上有宝物!” “咦?是什么宝物?”元始听玄女说有宝物,知道此物定非同小可。 玄女道:“地灵珠!” 老君听说是地灵珠,恍然大悟,他这芭蕉扇最怕定风一类的法宝,地灵珠乃是盘古斧所化,更不知胜过定风珠多少倍,自己就算扇上一夜,对尸弃佛也丝毫没有影响。 灵宝道尊怒道:“那便夺过来!” 玄女苦笑道:“这个尸弃佛肉身极坚,纵使法术也不能奈何他。此刻毗卢尸佛神魂操控,更是如臂使指,要夺他法宝,可难了。” 元始道:“那便使阵法困住,如何?” 玄女道:“只得如此了!” 此时,尸弃佛已和众人战作一团,他力大无穷,肉身更胜一切法宝坚固,发起威来,众人竟难攫其锋,一时间被尸弃佛逼得节节后退。好在后土使出土系神通,将尸弃佛困在地上,否则更难抵挡。 句芒舞出长生树,使一个生生不息的千回百绕,碧绿色的树干在尸弃佛身上蔓延开来,密密匝匝缠了一圈。 尸弃佛也浑不在意,他举手投足间,将长生树拉的极细,长生树虽不会断,但对尸弃佛也几乎无甚影响。此刻,空中落下一枚白亮的圈子,当地一声击在尸弃佛头顶,尸弃佛脑袋一晃,见是老君的金刚琢,怒喝道:“牛鼻子,就知道偷袭!” 老君收回了金刚琢,颇为无奈,这个尸弃佛,竟成了打不死的了。 再说悟空,他入了造化池,直如一块磁石投入铁粉之中,池中造化汹涌而来,扑入他的身体内。 造化神猿,何惧造化?悟空知道上面有无数高手为他护法,自己心无旁骛坐在池底吸起造化来。他这一次心中再无顾忌,什么造化惜造化,若是实力不济,造化只能为人所用,到时是善是恶,却由不得自己来定了。 这一池造化,也不是祸害了多少生人,悟空一边运功一边暗道,这世道,没见天地作恶,倒见圣人摧残生灵,相比自然的恃强凌弱,锤炼元魂其实更可恶百倍。 悟空心中无碍,九窍全开,造化如寻着家门一般灌入悟空体内。 收过蟠桃造化之后,对寻常造化,悟空自然再无须担心造化满溢,因此造化来得再急,他亦能从容炼化,混元道果上那枚白色叶片愈加丰满起来,而黑叶却丝毫没有变化。 不知花了多久,这一池造化终于被悟空吸得半点不剩,悟空心中纳闷,怎么过了这许久,也不见有人来骚扰,难道如来竟不在意这一池造化么? 他睁开双目向上望去,只见一尊金色大佛正在地上肆虐,玄女、三清、地藏等人将这尊佛围得严严实实,一干人等亦不出手攻击,只施展法力,死死将这尊大佛压住。 后土涨得满脸通红,这许多人里,便数她最为吃力,只因她要始终维持土之极神通,阻止尸弃佛遁地而逃。 元始身形飘忽如幻影,围着尸弃佛转了无数个圈子,双手连点,也不知布得什么阵法。悟空见这金佛厉害,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池中跃起,抬手便是一棍砸了下去。 尸弃佛躲也不躲,这一棍正砸在头顶正中,悟空只觉臂骨似被震断,心中惊骇难当,再见尸弃佛,头上竟被天机棍砸出一个凹痕来。 玄女见了大为惊喜,不想天机棍竟是克制尸弃佛的法宝,急喝道:“变作利刃!” 悟空立时会意,将天机棍化作一柄锯齿大刀,趁着尸弃佛被众人困住难以动身,一刀一刀在尸弃佛头颅上锯了起来。 麒麟哈哈一笑,道:“好锯子!” 尸弃佛力气再大,也难以与这许多人抗衡,只急得哇哇大叫,眼见锯到一半,麒麟骂道:“这怪物竟是实心的!” 悟空笑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我管他实心空心!” 又费了许多功夫,尸弃佛头颅终于落下,再无声息,若不是众人法力托着,只怕便倒下了。许多人如获重释,玄女却喝道:“悟空小心了!” 悟空起了提防之心,凝神看去,只见自尸弃佛颈腔里,又钻出一个寻常佛陀来,玄女道:“这才是尸弃佛真身,此肉身乃是上一会元如来的,此刻毗卢尸佛神魂在其中,要小心了。” 尸弃佛乍一钻出来,元始立时抖出一杆倒悬幡旗来,玄女见了这幡,低声道:“混元幡出世了!” 元始将混元幡倒提,旗面一展,朝尸弃佛罩来,尸弃佛此身灵活许多,身子一折,便朝外面冲出,蓐收拦个正着,双钺迎面斩去。尸弃佛双掌伸出抵住双钺刃锋,借势倒飞而出,又落在燃灯面前,燃灯袍袖笼去,内中金光隐隐透出,尸弃佛似是对这金光颇为忌惮,又向麒麟奔去。 麒麟与毗卢尸佛和尸弃佛对阵,均未占着半点便宜,心中极为恼火,此刻他也不管自己空门大开,双拳同时击出,哪管能不能打得动,自己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尸弃佛见麒麟只攻不守,同时双拳击出,二人四拳均击中对方胸口,尸弃佛纹丝不动,麒麟却一口鲜血喷出,溅了尸弃佛满头满脸。 众人见麒麟受伤,大惊失色,大禹急忙将麒麟抱起,麒麟反笑道:“好厉害!”再看尸弃佛,此刻却哇呀一声大叫,捂住双眼。 悟空突然惊觉,麒麟之血能伤尸弃佛!悟空看了看玄女,刚要说话,玄女此刻也想通了,忽道:“他这身子真是以擎天玉柱炼成的,必要五类之王鲜血方能破之!” 悟空急忙来到燃灯身旁,问道:“师父,那九五之尊灵液还有多少?” 燃灯一怔,道:“两滴。” 悟空险些没晕了过去,两滴,又能将尸弃佛怎样呢? 燃灯道:“当初炼制造化炉,几乎全都用尽,这两滴还是我省出来的呢。” 悟空暗地思忖,而今凤凰已不在,五类之王鲜血又去哪里寻找,难道天下从此便无人能制住尸弃佛了吗? 玄女知道悟空心中想的是何事,过来道:“凤凰未必便一去不复还,关乎天地大事,怎能轻易心想事成,千年万年能有小变,已是大事了。” 悟空暗道,我来这天地才多少日子,难道大事都被我赶上了? 便在尸弃佛双眼难以视物之时,元始混元幡终于罩在尸弃佛身上,老君金刚琢御出,正套在尸弃佛身上,灵宝道尊一生不用法宝,他双袖挥出,将尸弃佛双足缠了无数个圈子。 众人会意,各施神通法术,重又将尸弃佛捆得严严实实。 元始默念咒语,那混元幡旗面将尸弃佛裹住,竟似一个圆筒,只上下透风。元始自怀中取出两张黄纸来,看似随意一掷,两张黄纸一上一下,恰将混元幡卷成的这个圆筒上下封住。 老君喝道:“收了神通吧!” 众人半信半疑,只有少许人将法术收了。玄女笑道:“纵使信不过大天尊,也该信得过混元幡之力!” 元始一阵苦笑,道:“师姐说的不错。” 众人收了法宝神通,只见尸弃佛在混元幡中扭动不止,却终究无法脱困。 老君取出红葫芦来,将尸弃佛收了进去,笑道:“回头慢慢整治!”众人见终于将这尸弃佛擒住,这才心中安定,但观这六十余人,竟有十余个身上挂彩,好在除麒麟之外皆无大碍。不过麒麟这一口血却也没白吐,竟寻出了克制尸弃佛的法子来。 等活地狱之行,终于功德圆满,玄女再看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造化池,对悟空道:“你吸这一池造化,也只花了五日时光,倒比我想的快了许多。” 悟空道:“佛门八狱,四十日便可功成了。” 玄女嗔道:“你想到倒美,如来此时不出,必定有其隐衷,趁其动弹不得,还是雷厉风行好些。” 玄女一声令下,众人浩浩荡荡,又往第二座佛门地狱——黑绳地狱行来。(未完待续) 四三三、事未谐 黑绳地狱,离等活地狱千里之遥,悟空一行瞬息即至,一路上也没见一个人影。 悟空心中反而有些忐忑,道:“如来难道将佛门地狱弃而不顾了?”玄女道:“绝无可能,佛门地狱乃是浮屠塔之基,失却内中造化,大日如来如何能凝出第三身来?” 悟空想想道:“莫非如来以造化池为饵,要将我等一网打尽?” 玄女回头看看,笑道:“三千诸佛不可动,大日如来不可动,世尊如来修为不济,泥犁菩萨伤重不出,他拿什么将我等一网打尽?” 悟空道:“仍是觉得有诈!” “哦?说来听听。” “毗卢尸佛修为不俗,又拥尸弃佛这一尊极为特殊的如来肉身,身内又藏盘古斧分裂出的宝贝地灵珠,如此重要人物,居然被我等群攻而擒获,并无一人出来相助,此事难道不蹊跷么?” 玄女想想道:“这道理我也明白,但今日良机再难觅得,明知山有虎,亦不可退。” 悟空眼望黑绳地狱中光头鬼使忙忙碌碌场景,叹道:“这一众佛徒,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禹忽反问道:“我们又在做什么?” 听了这话,悟空心中却有了一个异样的想法,自己现在所作的,真的就对吗?天地之局,自己到底看透了几步? 老君回大禹道:“除恶即是扬善!” 燃灯上前解释一番,道:“黑绳地狱:以热铁绳纵横捆缚罪人之身,鬼卒或斧斫或刀砍或锯锯,所受苦恼,十倍于等活地狱。凡造杀生、偷盗罪者堕生此狱。” 地藏在旁看了许久,叹道:“这其中受刑之人,并无几个真正恶人,杀生、偷盗,皆杜撰耳。” 地藏既说不是,那便一定不是了,玄女一挥手,道:“先去寻造化池,若有拦阻……唉!”玄女也知道,这些鬼卒和幽冥地府中鬼卒并无丝毫不同,都只是奉了上命行事,若尽数杀之,实在有些不忍,但如来御下,个个极为忠心,如痴如呆浑不惧死,他们活着其实也只是具行尸走肉而已。 众人悄无声息入了黑绳地狱,黑绳地狱与等活地狱不同,周围群峰环绕,中间建了好大一座大殿,那造化池便在大殿之前。 玄女道:“悟空,你仍去收了造化,我等为你护法。” 悟空依从玄女之言,纵身向造化池投去,行到半路,忽觉一道劲风袭来,他止住身形一看,大殿中窜出十数条身影来,倒有几个熟识人物。 为首的,正是西天蓝琉璃光药师王佛,身边跟着妙音声佛、接引归真佛等人。悟空等人此番未隐匿身形,盖因无甚用处,早晚都是一场厮杀,却不料被人拦下了。 燃灯见了药师佛,上前道:“你便是黑绳佛王了。” 药师佛道:“燃灯,可惜你多年修行,竟入了邪门歪道。” 燃灯淡淡道:“非道不同,乃是如来私心大于天地。” 药师佛道:“哪里有什么天地,我只看见一个空壳。” 玄女站跃出来站在二人中间,阻止二人对谈,此刻时间紧要,还是先让悟空入造化池才是头等大事。 药师佛看见玄女,眼中少有地迸发出战意来,上次他被玄女一掌击败,实在心有不甘。玄女传音与悟空道:“你先入造化池。” 悟空再不迟疑,飞身而入,妙音声佛与接引归真佛早拦在造化池前,大禹、麒麟、后土等人拥了上去,和二人战在一处,悟空寻个空当,乳燕投林般入了造化池。 药师佛面前便是玄女,自然无瑕去管悟空,玄女看了药师佛一眼,道:“你非我对手,何必如此。” 药师佛道:“知其不可而为之,方显向佛之心。” 玄女再不说话,流光一闪便从原地消失,只见漫天掌影朝药师佛飞舞而至,玄女只常人高矮,药师佛却有十丈高,单论体魄,真是天壤之别,但药师佛见玄女攻了过来,便连一招也不敢接,身躯向后急退,一直退到了殿门口。 众人只道药师佛畏战,要破门而入躲入殿中,哪知他退到殿门口,便背倚着殿门立定,他蓝色琉璃宝身大放光芒,真如顶天立地一般。 玄女见有异状,停在半空问道:“这门有什么稀奇,竟能使你修为大涨?”药师佛双掌一立,道:“如来佛祖出世,于我大乘经论要义中参出十门,此乃第四门,精进门是也。” 玄女点头“唔”了一声,佛家十门,她也曾有所耳闻,但她虽久住西方,却并非为学佛而来,故而钻研不深。这十门,原本以为只是法意,却不料真有这门存在,药师佛此际修为何止倍增,真合了“精进门”这个称呼。 玄女道:“你倚住此门又有何用?”她飘忽上前,一指点向药师佛,药师佛同样伸指去迎,二指一触即分。 玄女纹丝不动,药师佛这根手指却碎裂开来,裂痕一直延伸至腕。玄女冷笑道:“如何?”此时,忽闻殿内一阵巨响,也不知有多少人诵起经文,药师佛手指瞬间还复原貌,道:“你若不能一招取我性命,便胜不了我。” 玄女也起了好胜之心,在这世上,她自忖敌不过如来第三身,便是遇到泥犁菩萨自己也未必便必败,其余人等,连凤凰在内,也都不放在她眼里。药师佛,曾为自己手下败将,却只仰仗着一座佛门,便敢这般说话? 玄女道:“我先杀尽你殿中药叉,如何?” 忽听元始在后面喝道:“莫入此殿!”他已看出,这大殿周围都是莫名阵法,虽不知凶恶程度,但还是莫要轻易涉险的好。 玄女一听便知元始话中之意,她倒飞出去,心中思潮起伏。她几乎可以断定,如来,已算出了有人要来攻佛门地狱! 等活地狱中,毗卢尸佛、尸弃佛毫不惜败,被三清所擒,黑绳地狱中大殿阵法,又是为何人立下?除了玄女、三清、齐天岭中人,谁会来攻打佛门地狱。燃灯对佛门地狱也了解甚多,若有阵法存在,为何从未听他提起过?这阵法,定是近日布下的! 玄女不由得对悟空先前所说的话多了一分思考,佛门地狱中,有诈啊! 药师佛也知道,他若离了此门,便不是玄女对手,于是二人竟成相持局面。那边妙音声佛与接引归真佛早呈败象,又有数个佛陀上前援战,但又怎敌得过木神金神等人。 玄女来到元始身边,低声道:“眼见必胜之局,为何心神不定呢?”元始道:“如来用意,或许是为拖延时间,以助泥犁菩萨疗伤?” 他这话刚说完,只觉整座佛门地狱一阵巨震,身周气息也变得诡异莫测,仿佛这座佛门地狱先前是死的,此刻却一下子活了起来。 燃灯脸色一变,喝道:“不好,泥犁出来了!” 玄女道:“只道他伤的极重,却不料这便出来了。”元始道:“界内疗伤,节省许多光阴,泥犁怎会不知。” 只听一声极为尖锐的叫声,而后便见西边黑压压人群如阴云袭来,玄女一阵苦笑,此番偷袭佛门地狱,便这么无疾而终了? 玄女大喝一声:“速走!”她先入造化池去,一把将悟空拎了出来,悟空尚在入定,被玄女揪出来愣道:“怎地?” 玄女去势不减,放开悟空道:“泥犁已醒,今日之事难成了。” 提起泥犁,悟空亦心有余悸,如后羿般强悍在泥犁面前尚难走过一招,还是远远躲着他才好。佛门地狱造化虽紧要,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悟空也喝道:“那便出去!” 众人旋即向东面退去,身后佛陀穷追不舍,连药师佛亦离了“精进门”,在后面追了上来。玄女道:“你们先退,我来断后!” 玄女反飞了回来,袖袍一展,卷起一道强劲罡风,将身后至少上百佛陀吹得定住身形,唯有药师佛一人冲在了最前。 “怎不背着你那门了?”玄女揶揄道,她口上说着,脚下不停,霎时到了药师佛近前,药师佛没想到玄女竟敢一人断后,但此时当着无数佛陀的面,再退后可不妥,便强运真力迎上去,二人双掌相对,这一击竟出雷爆之音,药师佛蓝色身躯刷地变白,仔细看去,又是一身碎痕,失了再战之力。 除了药师佛,这一众佛陀根本无玄女一合之将,幸得玄女只为阻住他们,并未大开杀戒。须臾,又有接引归真佛等众佛陀赶了上来,见玄女拦在面前,众人对视,而后闪身向两旁飞去。玄女自然知道他们用意,佛门地狱极为宽广,这些人便是要绕过自己。她伸手掏出一柄银丝拂尘来,刷地一抖,道道银丝飞出,那银丝似是生出了眼睛,将众佛缠住。 玄女以一敌百,即便法力再高深,也难挡这许多人,众佛或使法宝,或使脱身之术,挣脱了这银丝束缚,但身形未免停滞少许。玄女暗道,只能尽力至此了。 悟空众人向前疾奔,眼见东边那入口便在眼前,此时,一个诡异的身影自入口处闪了出来,正是泥犁菩萨。(未完待续) 四三四、消罪心 此番再见泥犁菩萨,悟空但觉佛门地狱中气息发生了微妙而又诡异的变化,他说不出这变化来自何处,但自己丹田处黑白两片造化之叶轻微地扇动起来,似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他也无暇深思,泥犁菩萨一言不发,径直便朝悟空飞来,他此次目标极其明确,就是要擒灵明神猿。 泥犁入世尊如来界内疗伤,借用时光流转之力,伤势虽重,但也早已痊愈,他之所以隐忍不出,便是要将众人引入佛门地狱深处。 原本以为众人要来摧毁佛门地狱,只打打杀杀便罢,不想玄女一眼看出佛门地狱奥妙所在,直接教悟空去吸造化池中造化!悟空若将八个造化池中造化吸尽,佛门地狱势必元气大伤,但是,悟空离出口太近,泥犁若在此时现身,恐难擒他,故而不惜费了一池造化,这才将战场移到黑绳地狱之中。 泥犁菩萨对玄女还多少有些忌惮,他要药师佛以骄兵之计试探玄女,要玄女面对手下败将时生出了骄气,便可将其引入大殿阵法当中,不料却被元始看出破绽来。而此时悟空已入了第二座造化池中,泥犁菩萨实在舍不得第二池造化,便立时现身出来,叫佛门地狱中闲人一齐蜂拥而至,要将众人围住。 玄女断后,正合了泥犁心意,她若不在,还有谁能拦得住自己?故而他自视再无敌手,直接来擒悟空。 三清便在悟空身旁,老君取出风火二扇,合在一处,对这泥犁菩萨扇来,这一扇闪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烈焰喷出,如同倾翻了兜率宫中八卦炉一般,向泥犁菩萨卷来。泥犁菩萨冷笑一声,身子闪了两闪,这白光穿过他身体,如穿过虚空,正落到佛门地狱边缘,只听隆隆声巨响,佛门地狱外阵法,也不知被毁去了多少,现出一个黑洞洞的出口来。 入界之时,众人唯恐被泥犁发现,故而静悄悄破阵,而今泥犁已现,自然再无顾忌。 泥犁在这白光中凭空消失,悟空大惊,这是什么隐身术,他刚要使玄空法秘诀寻找,只见燃灯运起功来,自身如同一盏明灯放出光芒来,光影照射下,只见远处泥犁身影半透明立在半空,朝这边飘来。 元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黄色小旗子,悟空见了这小旗,但觉十分熟悉。他记起来了,当年太乙救苦天尊擒九灵元圣之时,牛魔王以头上双角撞向八卦镜,通风便是抖出这面小旗护住牛魔王。 刚才那是混元幡,难道这个竟是沌黄旗?他刚念头一闪,元始到了悟空近前,法术运至,这面沌黄旗严严实实将悟空裹住,说也奇怪,原本是一面旗,穿在身上却成一件极合身的衣服。元始道:“有此法宝,他绝难伤你!” 悟空心中感念,道:“大天尊难道不能护我出去?”元始道:“以防万一!” 那边灵宝道尊已和泥犁菩萨过了几招,泥犁菩萨身法极其诡异,十指如刀,已在灵宝道尊划了几道口子,灵宝浑如不觉,只一招一式拆对。 此刻,玄女自后面赶上,喝道:“悟空快走!”悟空来不及多想,施展纵地金光便往出口逃去,泥犁菩萨和灵宝对战,尚有分心余力,喝一声道:“罪身当陷!” 话一出口,空间中多了许多无名之力,众人举手投足间,但觉十分吃力,悟空纵地金光使出一半,竟在半空停住,眼望那出口近在咫尺,却难以出去。他不禁大惊,上次与泥犁对战,泥犁使出这个法术还要念会咒语,今日却张口便出,难道他这短短几日,修为又有精进? 泥犁见困住了众人,对后来的佛陀喝道:“尽数杀之!”自己又朝悟空扑来。地藏善恶杖一横,挡在泥犁面前,道:“何人有罪?” 泥犁道:“天下皆罪!” 地藏道:“真佛能超度众生罪业,你是假佛!” 泥犁笑道:“我非佛,我是菩萨!他自去超度,我只管定罪!”泥犁见罪陷术竟对地藏无用,喝道:“先结果了你这假仁假义的!” 地藏善恶杖朝泥犁菩萨一指,泥犁也不躲,只听“笃”地一声,这一杖正戳在泥犁菩萨前胸。泥犁菩萨一把抓住善恶杖,道:“此地善恶由我!” 地藏点点头,道:“我自然知晓。”二人各运神通,争夺这根善恶杖,那边玄女、三清尚能活动自如,三清结起一个怪异形状,元始居中,老君和灵宝道尊分居身侧上下轮转,老君风火扇再使出来,这一扇过去,也不知扇走了佛门地狱中多少佛陀。 大禹、麒麟、后土等人一起过来相援,拼死力将无数佛陀挡住。这些佛陀中修为良莠不齐,所幸称圣者不多,否则这五十余人,还真难挡。 泥犁这罪陷法术也只能困人一时,燃灯甫一能动,便向悟空奔去,要将悟空抛出佛门地狱中,他也看得出来,泥犁只是要擒悟空,而灵明神猿对这片天地兴亡来说,自然是极为紧要的。泥犁这边与地藏较力,见燃灯已动,他旋即松开善恶杖,身躯一扭,拦在半路,叫道:“燃灯,你坏我大事!今日有个了结!” 燃灯漠然道:“你所作所为,天怒人怨,我岂能助纣为虐?” 泥犁菩萨恨恨道:“真佛待你恩重如山,你却自生反骨,岂不该死?” 燃灯道:“死亦不负人。” 泥犁嘿嘿笑了两声,反手一挥,手臂似是离体而去,朝悟空飞去,玄女在一旁看得清楚,始终提防着泥犁,她拂尘一卷,朝那手臂挥去。 这根断臂似是生了眼睛,空中转了一圈,反手一握,反而将玄女拂尘抓紧。泥犁喝道:“一个孽徒,一个反骨,今日叫汝等见我真容!” 他这话说完,身躯暴涨成五丈高下,全身山下俱被一层浓浓黑雾拢住,难见真容。玄女见了泥犁剧变,惊喝道:“你是大日——” “哈哈!我乃泥犁是也,要擒汝等,何须真佛出世?” 玄女感受泥犁此刻身上气息,心中惴惴不安,若说先前的泥犁菩萨厉害,但尚能触及他高度,此刻这个罩了一层黑雾的泥犁,自己也难辨他修为深浅了! “你是借了大日如来之力!”燃灯静静道。 泥犁手臂一挥,将那断臂收回,玄女只觉手中拂尘脱手而去,自己半点也握不住了。泥犁又转过头,张口吐出一道黑雾来,这黑雾去势极快,须臾便将佛门地狱出口封住。而后对玄女道:“难得今日时机,正好一网打尽!” 玄女见泥犁猖狂模样,和上会元如来迥然不同,心道,你也只是借了大日如来之力,修为暴涨,而此刻正是道心不稳之时,必有破绽! 其余人都去阻住佛门地狱中佛陀,唯余玄女、燃灯、地藏三人围住泥犁,个个蓄势待发。泥犁居中,顾盼之间,全身骨骼卡卡作响,黑雾笼罩之下,更显可怖之极。 燃灯最先发难,他昂首挺身,身上金光如有形利剑,数不清有多少道,直朝泥犁刺来。泥犁面对这三个圣人中的绝顶高手,也不敢怠慢,一层层黑雾自身上剥离而出,挡在身前,金光逢着黑雾,立时黯淡许多,穿透了十几层黑雾之后,终于重归黑暗。 燃灯毫不气馁,原本黄光笼罩下的整个身躯忽地转暗,全身金光凝成一线,极细的一丝光芒似钢针引线,“嗤”地一声穿入泥犁体内。 泥犁身子微微一颤,全身黑雾淡了许多,难以置信怒喝道:“你疯了!” 燃灯笑道:“不疯魔,不成佛!” 玄女见燃灯身上光芒不在,只如常人一般,当下明白,燃灯自通天河中而生,这光对旁人来说只是法术,对燃灯却如同命魂一般,难道……他竟毫无保留?此时还未到生死相搏时刻,他怎第一招便倾尽全力了? 看着玄女关切目光,燃灯道:“我痴活一生,做了许多错事,今日但尽微薄之力,自然毫无怨言。” 玄女隐隐心痛,道:“有用之身,何苦如此?” 燃灯道:“谁言我此时便无用了。”他一跃而起,身躯似一只巨鸟,朝泥犁扑来,空中却弹出一个玉盒,落在玄女手中。燃灯道:“那便是大恶之源!” 玄女自然不会现在去看,燃灯这是搏命的打法,她自然要施以援手,于是亦冲上前,倾尽全力攻了过去。 泥犁被燃灯金光入体,说不出的难受,那黑雾本非他自己的物事,早晚将耗尽,燃灯一线金光,便使自己失了近半,心中如何不痛,见燃灯玄女攻来,泥犁一声怒哼,黑雾中伸出两只白森森的骨爪来,抓向二人。 燃灯浑然不惧,身躯一扭,直接抱住了那根白骨,他溯着泥犁臂骨攀了几下,竟隐入了黑雾当中。玄女大惊,她还未靠近这黑雾,便觉一股诡异气息压迫过来,燃灯怎么钻了进去? 玄女双掌连击,卷出一道无比强劲的罡风来,泥犁身上黑雾散开,须臾便又合拢,便这一瞬间,玄女已见燃灯攀到了泥犁肩头。 泥犁身子抖了几下,要将燃灯甩开,但燃灯心坚如铁,双手如钩,深入泥犁身躯钉住不动。地藏一杖击在泥犁后背,泥犁恍若未觉。 此刻只听黑雾中传来燃灯一声断喝:“退!” 地藏还不知有何玄奥,玄女脸色剧变,露出不忍之色,但亦拉着地藏退出老远。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泥犁“哇哇”连声惨叫,一身黑雾散去无数,仅剩薄薄一层,而右肩处惨不忍睹,便连脖颈也缺了半边。 燃灯肉身荡然无存,唯余一片黄色衣角,在佛门地狱中缓缓飘落下来。(未完待续) 四三五、担当心 悟空被泥犁菩萨法术困住,身上唯一双眼睛能动,他见众人均已脱困,纵使修为弱于自己的许多黄衣尊者罗汉都已还复如初,自己却始终动弹不得。 自泥犁菩萨此次出来,悟空便觉得浑身不舒服,按理来说,佛门地狱中除了造化和造化之精外便无其他物事,但这种感觉,却像是始终被一双眼睛觊觎,体内造化之叶也出现了躁动。泥犁这法术,似乎专为困住自己而施出,难道这是专门应对造化神猿的法术么? 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悟空只看得眼花缭乱,但三清等人阻住众佛陀并无太大风险,还是玄女、燃灯和地藏和泥犁菩萨这边才是重中之重。 泥犁化出黑雾之身来,玄女一眼认出,泥犁菩萨是借了大日如来之力。悟空仔细甄别这团黑雾,竟有一丝令他心生恐惧的气息存在。悟空第一个念头便是,这股气息绝非此会元、甚至此天地中应该存在的物事!这片天地中,还从未见过这种力量的存在,玄女说这是大日如来的气息,难道大日如来炼的真是这种本领?这股诡异的气息,悟空不知叫什么名字,但隐隐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股恰与造化之力相反的力量。真是玄妙无比,造化之力与反造化力竟能同时并存在泥犁身上! 悟空这边思绪未定,燃灯已施出了杀手锏,看着那一丝金线穿入泥犁体内,而燃灯全身立时变得暗淡无光,悟空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老师他不会…… 这时,燃灯舍身扑上,入了那团黑雾当中,悟空心更沉了下去,只是自己连开口也不能,又能奈何? 燃灯自爆,也只一瞬间的事,悟空只觉眼前一黑,心痛如被千刀万剐,直接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幽醒转,见扶着他的却是大禹。 悟空张口便叫道:“师父!” 看着大禹黯淡的目光避开自己,悟空知道了,方才那记忆并非是一场噩梦,乃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师父,真是不在了。 悟空强忍悲痛,环顾四周,发现仍在佛门地狱当中,而此刻除三清之外,其余人尽围住泥犁厮杀作一团。燃灯身殒,他御下弟子个个如癫似狂,只是无人能触到泥犁身子,时不时便有黄衣身影坠落,不知被泥犁以什么诡异手段制住了。 三清此刻已稳住局势,元始在此界中布了一座大阵,将众佛陀困在当中,此阵只靠三清运转便可,故而才能腾出人手来对付泥犁。 悟空见场上局势一时难解,他也知道,燃灯都不能将泥犁奈何,自己这点本事参战也是白搭。他向来不是鲁莽之徒,虽然燃灯因泥犁而亡,他对泥犁恨之入骨,但也没冒失冲上去要死要活。 他知道,杀了泥犁又能如何,如来最大的秘密,还在未出世的第三身——大日如来身上,自己身为造化神猿之首,必要留着有用之身,从根源上摧毁如来算计才成。 想起燃灯,悟空又是一阵唏嘘不已。燃灯,生于天地,源于盘古,本为独一无二,却因被如来看中,而成了一枚棋子。后来他虽迷途知返,却也做了许多错事。 燃灯自爆,看似鲁莽,但于悟空来说,却隐隐明白了燃灯的用意。以燃灯修为,他早已堪破对错因果,佛门道法,于他无碍,从他重新蓄发这件事便可见端倪。因此,他决然身殒,绝不是因之前助纣为虐而心中内疚,若连这点过往都耿耿于怀,他哪里还是燃灯了? 燃灯之死,仍是为了悟空! 初入佛门地狱时,悟空无法决断是否当吸造化池中造化,求教燃灯,燃灯喝道:“汝非花果山石猴,灵明神猿是也!七神猿之首,遇事便求人,天地若托于你,万事休矣!” 此刻想起此事,悟空涕泗横流,若不是自己无用,若不是自己难堪大任,燃灯怎会付出如此大代价叫自己警醒。 自从入了这西游世界,悟空借助穿越这个无可取代的优势,称得起八面玲珑,却也养成了凡事求人,他求三清,求玄女,求地藏,求大禹后土……细细算来,自己确是始终未炼成一颗敢于担当的倔强之心来。 这一路行来,也算坎坷,也算多阻多难,但因自己油滑善避,从未涉险遇难,这算是本事,还是致命的弱点? 但凡有不解难题,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天塌下来有人顶着!有麒麟真武,有大禹后土,有三清玄女,有师父燃灯……这是修为不济,还是退缩畏难? 因灵明神猿缘故,自己无论到何处都畅通无阻,众人有忍有让又敬又护,自己似是成了被溺爱的小儿,何时又为旁人做过些什么? 燃灯,自灵台方寸山授徒以来,便已倾向于造化一系,他心虽向道,却隐忍于佛门无数年,只为能在紧要关头,助造化一臂之力。 因阴阳神猿唐僧被如来所控,玄女忍无可忍出手,燃灯这才与如来决裂,彻底倒戈。自己炼制天机棍,他倾灵山之力,为自己护法,入佛门地狱,他更是亲身出阵…… 燃灯岂会不知如来厉害,他若归从如来,在佛门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他从未有过这般想法,从始至终处处为悟空着想。今日之死,更见其用心良苦。 悟空念起燃灯之前种种好处,更觉自己,才是这天地间第一自私自利之人,什么“莫失本心,莫使人失本心。”自己的本心呢,当年在大圣禅寺中誓存“本我真我”的信念去了哪里?当年誓要揭穿算计造化神猿本来面目的宏愿又去了何方?此刻在阵中厮杀之人,大多都与此事无太大干系,自己这个事主却躲在后面动弹不得! 师父,我懂了,这天地间要的不是长袖善舞的孙悟空,而是一个敢作敢当、以天地为本的灵明神猿! 世人于我有恩,世人修为胜我,世人皆能助我,而世人不是我!我才是这世上唯一的存在,造化灵明! 大禹始终搀着悟空,他见悟空目眦欲裂,满面怒容,提醒道:“悟空,你还不能动。”悟空一时悲愤过了头,这时才发现,自己仍是动弹不得。 他远望泥犁,而泥犁却也在乱战之中不经意瞥来一眼,而后便是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入耳:“灵明神猿,我若要镇你,你永世不得翻身!” 听了这话,悟空心中竟如燃起了一盏明灯,他忽然想起了当年被困五行山一事。 如来那时将自己困在五行山下,悟空已察觉出来,体内造化便有不稳动向,而后造化丝丝缕缕,顺着自己窍门向外涌动。 这件事过了许久,自己几乎已经忘却,今日泥犁菩萨一语点醒梦中人。原来如此! 原来那座五行山,并未是为了镇压孙悟空,而是只为镇造化神猿之用,原来那股反造化的力量,在五行山时便已存在了,原来如来炼制第三身,真的是针对造化神猿! 想到这里,悟空立时有了破解之法,他心中默念一句“第二本相”,果然此刻面容一变,孙悟空立时变成了颛顼模样,而身上一切束缚之力尽皆消失不见。 悟空亮出天机棍来,来到阵中怒喝道:“狂妄!” 泥犁见悟空竟然脱困,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也知前因后果,知道颛顼曾被燃灯擒下一事,这时他将前后事联系起来,立时想通,于是喝道:“你竟炼出了第二本相!哼!燃灯死得不冤!” 泥犁所指自然是燃灯明擒暗纵悟空一事,听泥犁揭起伤疤,悟空怒不可遏,天机棍劈头盖脸朝泥犁砸去! 泥犁岂会惧悟空,他修为胜过悟空十倍不止,一团黑雾蹿出,裹住天机棍。这黑雾与天机棍乍一接触,悟空但觉一股诡异的力量自天机棍钻了进来,而棍首入了十分,行至棍中,反而只剩下五分。 悟空觉得纳闷,仔细探查,于是恍然大悟。原来先前在佛门地狱中,天机棍吸了许多淡黑色造化之精,这团黑雾,竟和天机棍中储存的造化之精相互抵消了许多! 悟空看透了这黑雾的力量,身子急往后纵去,此事非同小可,他必要想清楚才行。如来第三身,炼得竟是反造化之力! 这力量自造化之中炼出,却能抵消造化之精,他究竟要做什么,他要抵消谁的造化之精呢?这天地没有了造化之精,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悟空退出了战团,泥犁菩萨自然追来,玄女忙迎了上去。玄女每与泥犁对招,都觉体内造化汹涌异动,实在是颇不舒服,她看着淡淡雾气中的泥犁菩萨,也对燃灯所举赞叹不已,若不是燃灯甘愿以身自爆,毁了泥犁菩萨近半黑雾,此刻的泥犁菩萨只怕无人能制了。 众人一股脑涌了上来,各式法宝神通毫不吝惜,对着泥犁施展开来,泥犁借用大日如来之身,确有许多缺陷。但这反造化之力惊世骇俗,他自认为擒下灵明神猿绰绰有余,不想被燃灯毁了自己如意算盘。 而悟空第二本相,实在比燃灯之死还令人震撼,此刻他再想脱出重围去擒悟空,实在是难上加难了。(未完待续) 四三六、只手力 悟空退到远处,眼中看着战局,心中却盘算开了。现在他几乎已经确定,如来炼制的便是反造化之力,这股力量能够抵消造化之精。 按照鲲鹏所说,天地间造化可以不停止增长,但造化之精恒定不变。如来先是要图谋盘古造化之精,现在又炼出抵消造化之精的力量。倘若,它能将这天地间造化之精尽数抵消……不!不用尽数抵消,只需毁去大半,那么,下个会元时,盘古、鲲鹏、七神猿还会不会存在了?如果盘古不在,天地混沌何人来破? 如来有造化炉能在混沌中安然无恙,别人不能,在这混沌中,他又要做什么? 悟空仍是推算不出结果,但也知道,不管如来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给这天地带来什么好处的。这天地,在如来眼中到底是什么呢? 悟空展开遐想,盘古和如来都是从天外来到这天地中,那么,天地之外,或许还有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都说混沌若鸡子,这天地会不会只是一个蛋壳呢?空间虽大,但如来知道,此地再大也不是真正的天地。玄空法秘诀修至极处,自己应能看穿天地模样了吧。 佛门地狱中激战正酣,泥犁身上黑雾越来越淡,这股力量本就是自大日如来处借来,他自身不能再生,自然难以持久。 每使出一丝黑雾,泥犁身上黑雾便少了一丝,这黑雾众人皆惧,但胜在人多,即使修为受损也硬抗了过来。终于,泥犁真容清晰现了出来,身上再无半点雾气缭绕,玄女此刻才心中安定下来,她也是造化一脉,深知造化之精的重要。倘若泥犁菩萨这黑雾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今日这些人可真要栽在佛门地狱中了。 此刻的泥犁,脖颈处缺了小半边,露出白森森的骨茬来,却不见有血液流出,配上他本就极为丑陋的面容,真如地狱恶鬼一般。 玄女使个身法,一掌击出,泥犁最忌惮的便是玄女,他不敢怠慢伸掌去挡,玄女临阵变招,两指轻弹,一根微不可见的细针射出,钉在泥犁肩头。这根针是玄女唯一的兵刃,她对外声称是自小儿昴日星官眼睛中炼出的,其实却是她自己炼制的法宝,昴日星官亦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细针如牛芒般细小,一经射中,便会顺血脉逆行,直至心中。见射中了泥犁,玄女暗喜,她催动这细针游动,不料丝毫没有反应。 泥犁反手将这细针拔了出来,随意一掷,便射到白雄尊者臂上。玄女忙念法决将这细针收回,心中暗道,难道泥犁竟没有血脉么? 后土欺近泥犁,使出土之极重力之术,将泥犁身子滞住,若是寻常五行之术,自然奈何不得泥犁,但土之极似乎能超越此界限制,泥犁身子一沉,勉力堪堪稳住。他使个移形换影,便要来擒后土,大禹禹鼎挥出,砸向泥犁,手中一柄亮闪闪的利剑擎出,护在后土身前。 泥犁只伸手一拨,那禹鼎便飞出老远,身子刚起来,足上却被两道细细的青藤缠住,正是木神句芒法术。这时,头顶有一面车轮大的巨钺落下,劈向自己头颅。 眼望众人法术一齐袭至,泥犁心中烦躁,怒喝一声:“上至凤凰真龙,下至凡人小虫,入我万苦之苦!” 万苦境中,有大寒之苦,大热之苦,大痛之苦,有生死因果爱憎之苦,心志不坚者,居万苦境中,万念俱灰,顿觉众苦泛滥,苦海无边。佛门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阴盛苦与这万苦境相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盖因佛门地狱乃是泥犁之界,他在此地施展法术神通,威力何止倍增,若是出了此界,只怕三招两式便会被玄女制住。 悟空站得远些,并未受此波及,泥犁菩萨使出这法术来,身周人等身法一滞,他便借这时机脱出重围,到了悟空近前。 悟空早看得清楚,泥犁只是要擒自己,自然悉心提防,他也不论泥犁使出什么神通,只将齐天棍法施展开来,天机棍使到极致,泥犁看得暗暗心惊,这棍法怎么竟有脱出此界的征兆?换而言之,悟空此刻竟不受佛门地狱中规则所限,若是如此,泥犁想制住悟空,实在是再无可能了。 悟空心中也有察觉,自己法力灌入天机棍中,先前佛门地狱中诡异气息对他的影响一扫而空,再看眼前的泥犁,也无如何可怖,只不过一寻常圣人而已。 好一个“天机之下,再无玄虚”,原来竟有这般用处。悟空再无顾忌,一套棍法使得淋漓尽致,朝泥犁菩萨攻去。 第一个脱出万苦境自然是玄女,她原本心焦如焚,担心悟空被泥犁所制,但见悟空这套棍法神乎其神,竟将泥犁打得左支右绌几无还手之力,她既是惊讶又是喜悦,隐隐猜出这可能与天机棍有关。 泥犁自诩在佛门地狱中天下无敌,却被入圣不久的悟空打得狼狈不堪,又气又怒,一个失神,左腿便着了一棍,天机棍何等沉重,这一棍几乎将他腿骨击断,泥犁菩萨慌忙远遁,立在远远处思虑对策。 那边三清大阵结得牢固,见佛门地狱中佛陀拥作一团,在阵法中不得其门,于是搁下阵法,纵身过来,道:“出去再说!” 因燃灯身殒,三清面色悲戚低落,两入佛门地狱,一损凤凰,二损燃灯,实在是极为痛心之事。 悟空却道:“泥犁此时再无先前威风,何不乘此时机,继续收了造化池?”玄女不假思索道:“好!” 老君一怔,他只道悟空当因燃灯身殒而心神大乱,却不料他竟冷静如斯,看出泥犁菩萨再无巨大威胁,收取造化之事,仍可继续行之。 元始道:“说的不错!” 灵宝道:“既如此,我三人为悟空护法,还要师姐领众人缠住泥犁。”玄女点头道:“放心!” 悟空说走便走,施展身法,仍往黑绳地狱行来。元始对老君与灵宝道:“你两个先去,若吸取造化,少说也要三日,我先将此阵法加固,免得有漏网之鱼。” 此时黑绳地狱中并无一人,悟空一路畅通无阻,直接穿入造化池中,那边泥犁菩萨见了,又急又怒,有心过来阻止,却自然被玄女率人拦住。 元始大阵中,最厉害的当属药师佛,但药师佛那八万四千药叉并未前来,而是在黑绳地狱大殿之中,佛门中除了如来,旁人对阵法之道钻研不深,哪里能出得去。元始围着阵法行了几圈,将这阵法补得万无一失,这才再来给悟空护法。 三清居于造化池上,看似清闲无事,其实不敢有丝毫怠慢,此地非比寻常,乃是佛门地狱,如来根基所在。如来三身皆居于此处,虽世尊如来未出,第三身大日如来修炼未成,三千诸佛受困于浮屠塔内,但谁又知道如来会不会孤注一掷,藏了什么厉害手段。 如此过了半日,悟空眼见造化池内造化下去好大一截,心中欣喜,看来不过三日,此池造化即被自己吸光。对造化神猿来说,造化入身,便是修为,悟空此刻虽已入圣,但仍觉修行并无止境,如燃灯修为,以命相搏尚奈何不得泥犁菩萨,自己这点本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起燃灯,悟空更是迫不及待要提升道行修为,泥犁菩萨,我迟早将你戳骨扬灰! 便在此刻,佛门地狱中一切人等,无论玄女三清、地藏大禹,药师佛、接引归真佛甚至泥犁菩萨在内,只觉周身被一股无形压力笼罩,然后,从佛门地狱极高之处传来一声叹息:“大错特错!”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唯有玄女三清听得清楚,这声音,正是上一会元如来的声音!难道……大日如来将要出世? 泥犁菩萨心中恐惧无边,大日如来出手,显然对自己所作所为极为不满,自己虽是如来第二身,但大日如来翻手覆掌间,便可将自己灭于无形。 玄女也顾不得泥犁菩萨,风驰电掣往黑绳地狱造化池旁赶来,口中疾呼道:“悟空!快走!” 此刻,只见自黑洞洞的天顶伸下一只孤零零的手掌来,这只手如白玉一般晶莹无暇,倒似是女子柔荑。 这只手食中二指伸出,在空中如双足迈步一般点了三下,便到了造化池上。 三清一起跃起,老君金刚琢先丢了出去,风火芭蕉扇连扇三下,元始和灵宝左右手互握,空出的那一双手一起击出一掌,这一掌之力,直有击破虚空之感。 玄女眉关紧锁,也不及去叫悟空,直接跃入造化池中拉住悟空手臂,将他拖了出来。 白玉手掌拇指伸出,金刚琢套在他拇指上,转了两圈便停住不动,他竟以一指之力将老君金刚琢收了! 风火芭蕉扇烈焰袭至,与这手掌丝毫无碍,穿过风火,元始、灵宝那一掌之力又已袭至,只见这手掌展开,一掌拍了下去。 玄女使尽平生力气奔出造化池,声音竟有些发颤,道:“如来……如来神掌!”(未完待续) 四三七、出生天 什么?如来神掌?悟空惊异万分,这是什么掌法,玄女怎么会吓成这样子?他思绪未定,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自身后传来,玄女张口吐出一口殷红鲜血,勉力将悟空护在身前。仍一刻不敢停留,向东面赶去。 大禹等人远在几千里之外,均受掌力波及,不能自已退出老远。悟空见挣脱玄女手掌,惊呼道:“三清!” 玄女脸色惨白,道:“以他三个修为,不致保不住性命,只是,想要脱身只怕不易了。”悟空呼道:“不可!” 他向前望去,只见元始大阵中困住的许多佛陀,个个萎靡不振衣襟沾血,有些修为低微的横卧于地不知死活,看来这一掌威力太大,实在是敌友不分。泥犁远远站着,不敢插手,大日如来已经动手,他再从中相助,便是大不敬了。 悟空又回头望去,见偌大一座黑绳地狱,此时尽成齑粉,唯有那座造化池完好无损,池中造化荡漾如初,元始三人,此刻跌入这造化池中,仰面朝天而卧,不知生死。 那只白玉手掌击出这一重击之后,便成半透明状,好似要凭空消失一般,悟空惊道:“快看!”玄女回头一望,立时做出决断,转身向三清飞来。 白玉手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阻在玄女身前,五指连弹,如拨弄琴弦,分袭玄女要害,眼见这手掌动得并非出奇地快,玄女却偏偏无法躲过,身上立时传出五个血洞,鲜血迸出。 悟空强按捺住去相助玄女的心意,身子一扭,朝三清飞来,白玉手掌后发先至,迎空朝悟空抓来。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袭上悟空心头,只觉自己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手掌一抓,情急之下,悟空又使出一招“颠倒乾坤”,指尖划过悟空后背。 悟空眼前一黑,这一下几令自己胸骨折断,亏得元始天尊早将沌黄旗给了自己,否则真怕就此葬身此地了。 悟空堪堪躲过这一抓,自高天之上传来“咦”的一声,似是极为诧异,这声音在佛门地狱中回绕不绝,这“颠倒乾坤”之术已经救了悟空两次,每次使出三十六变中神通,悟空总会想起燃灯,此时心中又是一酸。 他跃入造化池,便将三清逐个捞起,白玉手掌紧追不舍,却被玄女抖出长袖缠住。玄女看得出来,这手掌每使出一记神通,便比之前更透明一些,刚落下时,如白瓷一般,此时却似琉璃。想必到了透明时,它便消失了吧。 白玉手掌两指一剪,将玄女衣袖剪断,眼见悟空已将三清收入怀中,这手掌恚怒之气尽都撒在玄女身上,又是一轮疾风骤雨般攻击,玄女边退边挡,身上又多了几处创口。悟空救起三清,心中大定,见玄女独力难支,他擎起天机棍便朝白玉手掌砸来。 玄女疾呼道:“不可!”只是为时已晚,这一棍砸下去,白玉手掌展开,一把便将天机棍握住。悟空大骇,天机棍可万万不能被夺去。 这手掌力气奇大无比,向回一抖,悟空双臂巨震,险些松开双手,幸在天机棍内含造化之血,与他心意相连。但这白玉手掌握着天机棍,直向上飞去,看其意图,竟是要将悟空一同带上去。 玄女伸袖挽住悟空脚踝,奋力下坠,那边大禹等人亦赶到,句芒远远抖出长生树,又缠在悟空身上,地藏驾谛听挥善恶杖自上而下砸向白玉手掌。大禹等人一齐扑上来,或抓住悟空,或使法宝缠在天机棍上,一齐向下坠来。 后土使出土之极术,此时情势急迫,也不分敌友,众人拖着这只白玉手掌,一齐向下方坠去。 自这只白玉手掌出现,泥犁菩萨如同失了三魂六魄,这时见齐天岭一众占了上风,这才醒过腔来,身子一晃,往这边追来。 后土土之极之术非同小可,此时又有数十人一齐与白玉手掌争夺,众人大多知道天机棍紧要,也不管向下会落到何处,只如流星一般坠下来。 须臾功夫,只听“扑通”一声,众人一齐跌落水中,而奇异的是,只闻入水之声,却无入水之感,众人只觉通过了一道极为狭长的甬道,而片刻功夫之后,这数十人像被一张巨口吐了出来,跌落到冰凉彻骨的水中。 悟空神识一探,立时明白,终于安全了。心中叹道,师父,你又救我我一次。 原来他们此际所在之处,乃是子母河之中。当年燃灯分管佛门四座地狱,在女儿国东边设了一条子母河,河中有佛门地狱出口入口。 当年如来携浮屠塔离开灵山,燃灯知道子母河与佛门地狱相连,便知道如来自然要在子母河左近重建佛国。只是他这入口设得也隐秘,不知如来是没有发现还是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今日阴错阳差,众人恰好携着天机棍触到出阵的机关,就此脱出佛门地狱。 一入子母河之水,那白玉手掌顷刻间化为无形,半点痕迹都不复存在。 众人出了水面,悟空粗略一看,入佛门地狱时六十多人,如今还有四十多人,大多都被泥犁菩萨击杀。幸在齐天岭中最弱的大鹏、牛魔王和九灵元圣却因修为低微,未被太过重视,反而毛发无损。 令悟空惊异的是,地藏居然也跟着出来了,他犹记得地藏并未握着天机棍,而是持善恶杖砸向白玉手掌,这是怎么回事? 地藏似是知道悟空要问什么,他抬起左手,亮出手中一根青藤,正是句芒的长生树,也不知他何时捉住的。 玄女自有生来也未受过如此重创,想到燃灯身殒、三清不知死活,她脸色极差,道:“先回齐天岭再说!” 众人一路无话,心情极其低落回了齐天岭中。 麒麟到了自己洞府前,心中郁闷无比,一脚踢飞老大一块石头,喝道:“奶奶的,一只手便这么厉害!” 悟空先在岭中巡视一圈,发现五神猿都在潜心修炼,齐天岭并无异状,这才心中安定。 众人之中,便只三清和玄女受伤最重,余者皆无大碍,寻了一处安静洞府,玄女道:“将那三个不中用的取出来看看。” 悟空伸手入怀,将三清放在地上,这三人功法融汇相通,中了那一掌之力,便连模样都极为相似,个个面如金纸,只有出气没有入气。 玄女摇摇头,道:“比我想得还重了许多,少说也要几百年能痊愈。”悟空听到三清无事,心中已大为宽慰。 玄女从老君怀中取出那颗红葫芦来,打开塞子,身子一晃便飞了进去,悟空一愣,这是老君的法宝,玄女使起来却和自己的无半点差别。 玄女瞬息便回,手中捻着金光闪闪的五颗金丹,三枚稍大,两枚稍小。她先递给悟空一颗小丹,自己也服下一颗,二人一起运动疗伤。 悟空受伤不轻不重,沌黄旗威力真是非同凡响,丹田受了白玉手掌指尖一震,虽剧痛无比,却亦无大碍,服了这枚金丹,运功几个周天,悟空查看自己丹田处混元道果与黑白两叶片均还复常态,知道自己已再无事了。 此刻玄女也疗伤完毕,身上创口渐渐愈合,老君金丹天下无双,加之玄女修为堪称除如来之外的举世第一人,皮肉伤势自然不在话下。 悟空见玄女依次将三枚稍大些的金丹纳入三清口中,逐个运功为他们疗伤,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于是道:“我师尊御下尊者罗汉,尚需安抚一番,我去去就来。” 玄女点了下头,悟空出了洞府,来寻众人。 大禹后土自然仍去关照祝融和后羿,余者皆各自寻地疗伤去了。燃灯一派今日损失惨重,黄衣尊者罗汉损了十余个。 燃灯不在,这些人以白雄尊者为首,悟空来在他面前,见众人虽面色悲戚,却仍有难以名状的斗志尚存,他刚要开口,只见西方飘来一朵祥云,上立一人,正是弥勒尊者。 此刻见了弥勒,悟空只有莫名的亲切之感,待弥勒落下,悟空上前施礼,便要将燃灯死讯告知,弥勒摆摆手,仍笑吟吟道:“悟空,无需多说,我已知晓。” “啊!”悟空惊道,“莫非师尊临行前便有此念?” 弥勒摇摇头,面色少有地凝重,诵出了一段经文,道:“燃灯初生,如日垂没。山陵堆阜,影现东移,理无西逝。众生业果。亦复如是。此阴灭时。彼阴续生。如灯生、暗灭。灯灭、暗生。” 悟空仔细听去,灯灭暗生,莫非此时暗指道消魔长么? 弥勒又道:“古佛曾道,生本不可得,生必有灭,不生才可不灭。” 悟空听了隐隐若有体悟,但又有疑惑不解之处,不生才可不灭?若如此说来,一切居于混沌,岂不是万法之源了? 弥勒又道:“燃灯曾道,生时身边一切如灯,亡时一切灯光如我。”说完这话,弥勒对悟空点了点头,伸手一挥,召集众尊者罗汉驾云往西行去,远远飘来一句:“有事便去寻我。” 悟空终于听懂,扬起眉毛,似问似答,斩钉截铁对着弥勒背影道:“师父还在!”(未完待续) 四三八、为谁留 弥勒短短几句话,悟空心中豁然开朗,何谓生死,何谓聚散,这世上人之相遇分离,是缘法,是注定,顺其自然最好,强求才是最不该的执着。 人有本心不可逆,相比弄人的造化来说,又能奈何?又有谁知,造化何尝没有本心呢? 送走弥勒及灵山主人,悟空来在后羿住所,祝融亦在此处疗伤,大禹后土嫦娥几人正在此地闲谈。 悟空落下,见祝融已大致恢复如初,但后羿断臂再生,却需好一段时光才行,嫦娥深情款款,一汪清波时不时在后羿身上流转,眼中爱慕心疼之意难以掩饰。 后土道:“以后可不敢再教你出去打架了,看把嫦娥妹子疼的。” 后羿道:“岂有此理,断了右臂还有左臂,断了左臂还有双足。” 后天哈哈大笑,嫦娥啐道:“那不成了丑八怪了。” 见悟空进来,嫦娥立时恢复了清冷模样,彬彬有礼上前招呼,祝融见悟空又化作颛顼模样,知道燃灯一去,悟空再无顾忌,这第二本相以后又可以随意施展了。 她本来准备好许多话要安慰悟空,但见悟空神色如常,哪里像有什么大事发生,悟空看了看众人,笑道:“怎么都看着我?” 后土道:“你带什么仙丹妙药了?” 悟空一见后羿,一拍脑袋,道:“怪我怪我,老君那里定有生肌的妙药,只是他重伤未愈,待会我去他葫芦里翻翻便是。” 后羿淡淡一笑,道:“无妨,如此歇歇也好。” 大禹正色道:“还是尽快医好,佛门地狱,真是这世上最凶险的地方了,今后只怕还是要去的。” 大禹这么一说,众人不自禁皆打了个寒战,齐天岭众人向来无往不利,便在灵山也未吃过如此大亏。那形如鬼怪的泥犁菩萨,那诡异之极的白玉手掌,真是令人胆寒。 悟空道:“若无十足把握,今后绝不再去了。”凤凰、燃灯身殒佛门地狱,对悟空来说打击极大,身边人若这般一个个离去,他从情感上真是难以承受了。 “何为万全?”大禹问道。 悟空道:“正要来请教后土姐姐和祝融姐姐。” 祝融愠怒道:“才看见我呀。” 悟空吐了吐舌头,道:“早看见了,只是怕你伤势未愈,不敢多说话。” 祝融嗔道:“油嘴滑舌的,要问什么快说吧,说完快走。” 悟空道:“确是正事,我只要问,聪明神猿和通臂神猿练那土之极、火之极,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功成?” 后土道:“这还来问,你不记得无支祁练水之极石了,他两个修为都不如无支祁,怎么也要三百年方可。” “要这么久?”悟空惊道。 “这有什么稀奇,你急着要去做什么?”祝融问道。 悟空道:“唯恐如来第三身炼成,他只一只手掌便如此厉害,若是一个完整人身,想想都可怖之极。” 后土道:“他若练得如此之快,那我们便束手就擒好了。” 大禹也道:“他这只手掌被你带出佛门地狱,瞬间消失不见,向来如来第三身只能在佛门地狱中存在,若离了那地界,便灰飞烟灭。他这只手掌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凝成,若是能动全臂,他怎会尚留余力?” 悟空听大禹说得有理,道:“幸亏他出不得佛门地狱,才有了喘息之机。” 后土道:“待祝融伤愈,我再叫金神、木神去辅佐神猿修炼五行之极,修炼之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悟空点了点头,又对后羿道:“待后羿前辈伤势好了,还要劳烦与我同去天庭走一遭。” “为何只要我去?”后羿诧异道。 悟空笑道:“因你轻车熟路也。” “哦?”后羿眼睛一亮,道:“你要去偷蟠桃?” 悟空重重点了下头,道:“正是!”悟空图谋天庭蟠桃,此事可想了许久了,这世上提升实力最快的,莫过于母树蟠桃,若一起吃他三五颗,不知自己会到何等地步。到了那时,想必玄空法秘诀便将大成了吧,想必天地奥秘也逃不过自己眼底了吧。 后羿道:“此事虽有损我威名,但关乎天地存亡,我且勉强应下了吧。”后羿难得开句玩笑,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悟空道:“既然如此,二位安心静养,我寻了丹药即刻送来。” 悟空离了此地,在岭中绕了一圈,他惊讶地发现,岭中竟似无一个活人,凡从佛门地狱中出来的,竟然人人闭关,想来此次见了泥犁神通,都受挫极大,皆潜心修炼去了。 玄女自己伤势初愈,又依次为三清疗伤,这番损耗也是不小。悟空进洞来,又和玄女要疗伤圣药,既是给后羿和祝融,玄女毫不犹豫,从老君葫芦中取出个玉瓶来掷给悟空,道:“一颗即可。” 悟空晃了晃玉瓶,内中至少也有三五十颗,心中一喜,趁着老君未醒,玄女大送人情,真是好人。他旋即奔赴后羿住处,每人分了三颗,才又回来。 玄女歇息完毕,吐出一口长气,叹道:“今日如来受创不小。” “哦?何出此言?”悟空眼中,齐天岭受创才算极重,佛门地狱中,泥犁几乎毫发未损,只捉了个不死不活的尸弃佛,这算什么。 玄女道:“不说你吸了一池造化,也不说夺了尸弃佛与地灵珠,单就引得如来第三身出手,今日已是难得的大胜了!” 悟空道:“难道如来第三身不该出手么?” 玄女点头道:“他若想出手,早就该出手,为何要等到泥犁菩萨败退时才动?那白玉手掌,不知要耗费他多少年之功,如来此时必定恼羞成怒呢。” 悟空道:“照此说来,如来必定要韬光隐晦一段时间了。” 玄女点头道:“佛门中人,除了佛门地狱中的泥犁和大日如来,旁人我都不在意的。我等若不再去佛门地狱,天下皆可去得。” 悟空问道:“天庭可去得?” 玄女何等聪明,问道:“你是要去探造化炉之秘,还是要去夺蟠桃?” 悟空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玄女道:“要我看来,此刻还是莫要招惹天庭才是,天庭能统御天下数万年,积淀也是极深,齐天岭此际对手,仍是如来才对。” 悟空道:“他只龟缩不出,我等能将他奈何?” 玄女道:“你吸干佛门地狱中一座造化池,如来此时要做的,自然是将这造化补上,他要修炼第三身,不知要费多少造化才行,这造化,终究要从尘世中去取。” 悟空忽然明白玄女的意思,道:“你是说,佛门地狱仍是要生取世间凡人造化。只是四大部洲如此之大,实在防不胜防。” 玄女沉吟一阵,道:“这也确实是个难题,不过……你去寻地藏王,或许谛听会有法子。”悟空点点头,道:“记下了。” 玄女入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来,悟空一看,便认出,这玉盒正是燃灯临死前丢给玄女的那个玉盒。 “大恶之源!”这是燃灯对此玉盒的定论。 燃灯曾经说过,这玉盒之中,有《器典》,有佛道两家的修炼功法,有释教建基之法,有炼制造化炉之术,有建浮屠塔之秘奥及炼天之法门! 悟空想起这些,已经迫不及待要打开玉盒查看。 玄女轻轻打开盒盖,这玉盒内中构造极为精致,分作许多个小格,其中一格,放的正是《器典》,亦有佛道修炼功法等等。悟空略过这些不看,只要寻建造浮屠塔的奥妙和炼天法门,这两样东西干系到如来的最终目的,自然是重中之重。 玄女将封皮上写着《浮屠之门》的那本薄薄小册子拿了起来,翻了几页,道:“咦,这是如来留下的,我倒是听老君说过浮屠之事。” 玄女这么一说,悟空也纳闷,老君怎会知道有关浮屠的奥妙?玄女又翻了几页,点头道:“唔,还是有许多不同,老君所说的浮屠之门,乃是至善之法,但这书中尽是些掠夺造化之术,看似相同,其实不同也。” 悟空翻开这小册子,粗略翻了翻,果然大多都是如何掠去造化的法门,而其中赫然写着“屠国杀生”几字。悟空骂道:“如来果然视万民如草芥。” 玄女道:“你也莫要纠结于此了,如来本非此天地中人,他看这世上生灵,大抵便如凡人看圈中鸡羊无异,要杀要剐,只看主人心意。” 悟空不答,又翻起了那本《炼天道》,令他失望的是,这本书上只有一副极为详尽的图画,其余什么也没有。 悟空道:“这是什么东西,有谁能看得懂?” 玄女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阵,道:“这画的岂不正是造化炉的修建样式?”悟空听了一惊,道:“造化炉?” 玄女点头道:“正是,你仔细看看,这炉子模样并未画全,但这其中留了三千零八个位子却历历在目。这些位子,下面的三千个,自然是为三千诸佛准备,剩下的那八个,最上面的一个是给大日如来的,另外七个么……” 悟空身躯一震,喝道:“莫非是给造化神猿留的?”(未完待续) 四三九、善与恶 这世界只有造化神猿,并没有葫芦娃,造化炉中的位子还会为谁而留? 悟空道:“真是痴心妄想。” 玄女道:“痴心妄想,也要敢想才成,若非深谋远虑胸有宏图,谁能想到这么去做呢?” 悟空点点头,如来所作所为,世人确是无人能懂,仅从此点看来,他足以引以为傲了。悟空再看玉盒中,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瓶,他拿起来晃了晃,里面似是空的。打开一看,悟空便觉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面有凤凰的气息,九五至尊灵液,可惜只有两滴了。 “两滴或许也有大用。”玄女将这些东西收入玉盒中,将玉盒交给悟空,道:“你师尊的东西,自然由你来保管。” 悟空也不推辞,便收了起来。玄女又自怀中掏出两个小布囊,内中各有一人,一为相柳,一为孔雀,都被玄女法力制住,再无反抗之力。 玄女看看悟空道:“先审哪个?” 悟空纳闷,孔雀乃是凤凰之子,按理说来,当是一伙的才对,怎么也要一起来审,于是道:“先审相柳。” 玄女解了相柳禁制,相柳见了二人,眼中露出恐惧神色,嘴上却强硬道:“你两个命大,还没被我师尊斩杀?” 悟空对相柳厌恶至极,一个火球掷出去,烧得相柳脸上惨绿色肉皮滋滋作响,相柳恨恨道:“迟早擒了你!” 悟空对玄女道:“此獠无可救药,先杀了再搜其魂,如何?” 玄女淡淡道:“总比不得自己说的利落。”玄女伸手虚罩在相柳头顶,一道白光照着相柳身上,相柳忽然显得极为烦躁痛苦,面容抽搐,不一刻竟流下泪来。 悟空看得瞠目结舌,这个作恶多端残忍暴虐的家伙,怎么竟会哭得如此委屈?玄女道:“人性本善,亦本恶,以恶观善,不屑,以善观恶,不忍。我这神通叫做‘唤善’,教他以本性之善,观自身之恶,他自然悔恨万分。” 悟空惊道:“相柳亦有本善?” 玄女瞪了悟空一眼道:“大恶存大善,有何稀奇?”悟空不由得苦笑,这道理自己在老君善恶界时便已再清楚不过,只是相柳给他的印象并无半点好的,所以才发出此问,看来学以致用,才是最难的啊。 相柳哭了一阵,玄女见火候已差不多,便问道:“你当年如何受了泥犁菩萨蛊惑,以致一步步错了下去,为虎作伥?” 相柳道:“当年我为万虫之长,实为地底之王也,靠着一身毒液与遁术,也罕逢敌手。不期遇到泥犁,他以一件奇异宝物将我诱入佛门地狱之中,三招两式将我制住,我见他法力神通实在厉害,便心甘情愿随他修习。” 玄女点头道:“仍是贪念为先,怪不得别人。” 悟空问道:“泥犁有何破绽?” 相柳摇头道:“这我却不知了,从未见他败过。” 悟空又道:“浮屠塔是作何用的?” 相柳一脸茫然,玄女道:“他怎么会知道。”于是轻声道,“你在擎天玉柱上布阵,是要做什么呢?” 相柳不假思索道:“要撼动擎天玉柱。” “撒谎!”悟空喝道,“凭你布得那几个阵法,便能撼动擎天玉柱么?” 相柳道:“师父便是这么说的,我也曾有过疑问,但师父再也不多说一句,我也不敢去问。” 玄女道:“他不会撒谎的。” 悟空问道:“这阵法要如何驱动?” 相柳道:“自然是以五类之王鲜血,配上九头九尾之物鲜血。” 悟空道:“五类之王如今已凑不齐了,这阵法岂不是废了?” 相柳摇头道:“非也,世间必有五类之王,缺一不可。” “什么意思?”悟空看了看玄女,玄女也摇了摇头,作不知状。 相柳道:“我若身殒,必再有相柳生出,总之五类之王不可断绝便是了。五类之王只有一个,再无第二个存在,我若不死,第二个便不能生出。” 悟空仍是懵懂,问道:“从哪里生?” “我也不知?” 悟空道:“凤凰已死,怎不见第二只凤凰出来?” 相柳道:“哪能这么快,总要有个过程才行。” 悟空半信半疑,难道天地间凭空便能生出第二只凤凰来吗,这事实在是匪夷所思,难道这一切都有造物主在操纵着?造化弄人,难道竟是造物主在摆弄着众生?若是如此,他可真无聊得很了。 玄女想想道:“不对!麒麟便是五类之王,为何又有两只?” 相柳道:“看似两只,其实仍是一只,此麒麟不亡,那小麒麟永远无法学会麒麟的天赋神通,故此虽有两只麒麟,万毛之长却只有一只。” 悟空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衡量哪个是五类之王,要看五类之王的天赋神通才行。这么说来,凤凰的天赋神通是涅槃,而孔雀或者大鹏若能学会涅槃,他们是否有可能成为凤凰呢? 悟空想想又道:“九头九尾之物,如来也未得着几个,九五之尊灵液仍是配置不成的。” 相柳道:“此时未成,未必以后就不成。所谓九五至尊,只是个幌子而已,我师尊手中有一只九尾狐狸,只此一个就够了,余者皆是用来试探众人之心的。” 悟空听了,与玄女面面相觑,九五至尊灵液竟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来,当年那只九尾琵琶精,倒教如来看出了毗蓝婆菩萨与燃灯的动机。 悟空对如来的高深算计已经习以为常,又问道:“汝等出入佛门地狱,是从哪里进去的。” 相柳道:“佛门地狱出口在西梁女国浮屠塔,只此处可以出入,若从别处入界,要泥犁菩萨允许才行,否则便只能破界而入了。” “你当年对麒麟和真武穷追不舍,是要擒他两个,还是别有用心,以你本事,任一个你都打不过才对。”悟空问道。 相柳道:“我确是打不过,不过有凤凰相助,我有何惧,何况师尊赐我两枚金环,专为擒他两个而用。” 悟空暗道,其中一个便套在了我的头上了,那金环若无元始破解,还真是控制人的绝好法宝,如若麒麟和真武真被如来所控,天下大势不知将往何处行去呢。 此时,玄女忽地一掌击在相柳头顶,将相柳打晕了过去,悟空疑道:“这是为何?”玄女道:“这法术有时限的。” 悟空道:“那便罢了,这腌臜货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杀了算了。”玄女笑道:“杀他容易,但将来若要用到五类之王鲜血,你又去何处寻另一个相柳?” 悟空说的自然是气话,五类之王可真是宝中之宝,能融擎天玉柱的血液,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做到? 玄女看了看孔雀,道:“这个有些为难了,他亦正亦邪,我也弄不清楚。” 悟空道:“孔雀当年曾放出两只小孔雀去向燃灯通信,后来又助如来争夺阴阳神猿魂魄,在佛门地狱中对生父凤凰出手,半点不容情,他变化无端,真是怪异。” 玄女道:“好歹也要弄醒他再说了。” 玄女略施法术,孔雀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情状,查看了一下自身,极为冷静清醒,问道:“何事?” 悟空道:“你是善是恶?” 孔雀看了悟空一眼,道:“你是何人?” 悟空一怔,自己颛顼之身孔雀尚不认得,他变回了造化神猿之身,道:“我是你大鹏的结义兄弟,灵明神猿,孙悟空。” “灵明神猿……”孔雀念叨了一遍,又看看玄女,问道:“我父亲……可是走了?” 玄女也不知如何回答,点了点头又觉不对,道:“或许吧。” 孔雀道:“我此时还算清醒,但每日也不过这半个时辰好过,要问什么便快些。” 悟空道:“为何只有半个时辰清醒?” 孔雀道:“那是受了泥犁咒法控制,我能奈何?” “哦?佛门地狱中人,都是如此么?”悟空又道。 孔雀摇了摇头:“旁人都是甘心皈依的,唯我与如来有仇,故而想探出他最深的隐秘来。” 听了这话,悟空不禁叹道,这父子两个,竟是一般的脾性,如此说来,凤凰岂不是误会孔雀了? 孔雀接着道:“佛门地狱中,有极大的隐秘存在,我曾造出雌雄二孔雀,趁那界不稳时放出报讯,不知燃灯古佛是否收到过。” “哦?你报的是什么信?”这事始终在悟空心中存疑,孔雀主动说出,他自然要刨根问底。 孔雀道:“我听闻佛门地狱纠结佛陀,欲到地上行灭国之事,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岂能让如来得逞?” 悟空不由得黯然,你却不知,那雌雄孔雀没行到西天,便被人射杀了,灭国之事,终究未能阻住。 此时,悟空却想起一段话来,便问孔雀道:“曾闻孔雀出生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便能将人一口吸之,可有此事?” 孔雀看了看悟空,反而冷笑道:“可是如来所说?” “哦,你怎知道?” “亏你还是灵明神猿,我若吃人,千里之外亦能伤人性命,为何偏要四十五里?自生下来,我也只吃过一个人,便是如来。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来真是天下第一伪善之人也!” 悟空暗道,何止伪善,实乃大恶也!如来以治世之尊之身份,给孔雀下了定论,天下人自然大多以孔雀为恶。 而世人又何错之有?是轻信,是妄断?又有几人能知事情本来面目呢?(未完待续) 四四〇、有情痴 我是孔雀,我有一个世人钦羡的父亲——凤凰。 我很奇怪,为何我和父亲的模样不同,而弟弟大鹏和我又有很大差别。 父亲告诉我说,凤凰是天下万羽之长,万羽之长只能有一个。你若也为凤凰,那便永远学不会凤凰的天赋神通,除非我死了。 我当然不希望父亲死,只要我们三个都好好的,做凤凰还是孔雀、大鹏,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亲的话中另有深意,只有一个,那便是孤独的,或许父亲不愿我也孤独,我这么想。 孤独,甚至孤傲,有生以来,父亲和我说过的话,恐怕不超过百句。 父亲经常飞得很高,飞着飞着,大鹏就跟不上我们了,再飞着飞着,我也跟不上父亲了,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飞上天穹。我在追寻父亲的同时,大鹏也一样在追着我们俩。 父亲从未低过头,他的目光永远都向上望,天上到底有什么呢? 风!无边无际的风,让人无法抗衡的风,教人失魂落魄的风! 父亲每次从天上落下,目光中都有着难以掩藏的失落。生为禽鸟,吾等皆不畏高,但却捱不住天顶罡风,大鹏被风阻住了翅膀,我也是,父亲……也是这样吧?我恨风! 我和大鹏越长越大,修为越来越高,父亲的目光也愈来愈加高远。我有点害怕,父亲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但是,谁又能阻住凤凰的羽翼和志向呢? 终于,父亲对我们说,你们,要保重自己,我会回来。 这次,父亲一句话说了十一个字,真是少见,但我想不到的是,从这以后,我竟几万年没再听过他的声音。 我和大鹏面面相觑,父亲说的话,不容反驳。于是,他走了。 从此,我和大鹏修炼得更加辛苦,我要飞得更高,我梦想着将来有一天能追得上父亲的脚步,大鹏呢?从他的目光可以看得出,他是怕……失去我。 对不起,大鹏,我不能等你。 天地之大,超乎我们的想象,那么多厉害的人物,也实在出乎我们意料。 但是,凤凰之子桀骜不驯的性格已经养成,我和大鹏行事素来无所顾忌,上山擒虎,入海吞龙,倒也快活了一阵。 那天,我永生铭记,在西牛贺洲,我遇见了父亲! 父亲,和一只极丑陋的怪物在一起,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怪物是万虫之长相柳。 父亲是这世上最尊贵高洁的生物,怎么会自降身份?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和尚,便是如来。更令我难以置信的是,父亲在和如来交谈时,居然会微微垂首! 天!我的天,塌了! 这个叫如来的人,他究竟使了什么奸计拆散了我们父子,他如何蛊惑了父亲为他所用,他凭什么让父亲低下尊贵的头? 我要将如来碎尸万段,但是,父亲在身边,我不敢这么做。 老天助我,父亲毫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便和相柳一齐远去,我见良机难觅,便一口将如来吞入腹中,以我修为,要杀那时的如来,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哪知这时,父亲忽又飞了回来,目光中满是责怪之意。这时,有一句话在我脑海中跳了出来——知子莫若父。 父亲知道我要做什么!他二话不说便将我擒住,他剖开我的背脊,将如来救了出来。那一刻,我没有半点疼痛感,父亲还是心疼我的,只是他为何要救如来,我不懂。 如来落在地上,半点也没生气,他只是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我既入你之腹,你亦可称佛母了。” 佛母?佛是什么我都不知,又哪来的什么母? 父亲仍是眼帘低垂,一言不发。便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父亲有隐衷的。他是志在天空之人,怎会轻易低头? 于是我哈哈大笑:“好,佛母便佛母,能得千万人供奉,才合我孔雀之名!” 如来仍是笑,笑着看我,笑着看父亲,而父亲眼中却有一丝茫然。这一刻,我也想笑,我终于骗过父亲一次了,他定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只是,可怜了大鹏,他终于被我两个丢下了。 我住上了灵山,我变了,一只翱翔九天的孔雀,成了日不移步的隐忍菩萨。谁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除了我自己。 如来对我礼遇有加,他遣人送了一本佛经,叫我无事诵读。 我哪里喜欢读什么经文,但如来说,身为佛母,总要做个样子才行,好吧,为了博取他的信任,我给他面子。每日清晨,我都会在明王殿给许多沙弥罗汉诵读这篇经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知读了几千年,我发现,自己变了,这种变化令我觉得恐惧。 那个如来,那个我从不愿正眼看之的如来,他在大雄宝殿上的身躯越来越高大,渐渐,我需仰视才能看清他,看清他……真的就看清了吗? 而父亲的身影,在我心中越来越淡,我的心中,如来渐渐成了最值得崇敬的对象。他会带我,到那里去,到一个无限美好的地方去。 那里,究竟是哪里,我不知道,我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却又偏偏难以抗拒。 那篇经文,是一剂令人上瘾的毒药,将一个梦想渐渐植入我心中。 天下之人,有谁能抗拒梦想的诱惑吗?没有!父亲不能,我也不能! 但是,因我对父亲的信任,因我对自由的向往,因我对如来的厌恶,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将这个梦想从我的心中除去。 整个灵山中,除了燃灯一派,其余都是如来的拥趸,他们狂热而又忠诚,这许多人中,唯有我一个,最痛苦。 我要时时刻刻欺骗自己,告诫自己,这个从心底升起的念头,是假的! 说来可笑,自己要骗过自己的心,这是多么滑稽的事情,而我就在这么做着。 我只是想知道,如来究竟如何欺骗了父亲,却几乎将自己也送入了虎口。 后来,如来叫我去佛门地狱,我无法抗拒他的命令。是的,是命令,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会认为是命令,不可稍逆! 每天,我有一个时辰属于自己,只有这一个时辰,我是我自己,是清醒的自己,其余时间,都在为旁人忙碌。 看着身边的许多菩萨,我稍有庆幸,从他们的目光中可以看得出,他们一个时辰的自由都没有,他们已经完全沦为如来的傀儡。 无边菩萨啊,我们不知几千几万菩萨,共同拥有着一个名字,谁还记得孔雀呢? 在佛门地狱中,我学会了很多从前没有想到过的本领,如控魂之术。那一天,如来命我们八个菩萨去狮驼岭夺唐僧魂魄,然后,我遇见了大鹏。 我的弟弟啊,相见,却不能相认! 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我不能半途而废。 大鹏是个痴人,他是幸运的,他结识了一群好朋友,好兄弟。 这一次,我很开心,我遇见了大鹏。 这一次,我们无功而返,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阻止了我们,当然,还有那个女道姑,我看得出来,她比我厉害许多,只是我们修习的是控魂之术,八人合力,天下无敌! 如来没有责怪我们,天下事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我逐渐发现了他的可怕之处,他的心,恐怕比这世上所有人加起来,都要深得多。 回到佛门地狱,我发现,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从一个时辰变成了每天半个时辰,我知道,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我也会和别人一样,成为彻头彻尾的行尸走肉。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虽不甘心,却又总盼望着奇迹的发生。 终于,那一天来了,一群人杀入了佛门地狱,这其中,竟有父亲。 令我恼火的是,泥犁菩萨居然让我们父子残杀,我不愿与父亲对战,但我没有办法,因为,属于我的半个时辰,还没有到来。 父亲让着我,我虽厉害,却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父亲受伤了,他会大鹏的天赋神通——天鹏变,他也会我的天赋神通——孔雀翎。 然后……父亲终于将我擒下了,天哪,我积蓄千万年的心情在这一刻终于得以释放,带我走吧父亲! 你自由了,我也要自由! 良久,我醒了,我的心,像是缺了好大的一块,我知道,父亲或许不在了。这是父子间特殊的感应,无需别人告诉。 可笑的是,我身旁,和我一样躺着的,竟是我最厌恶的相柳…… ……………………………………………… 孔雀似是梦呓,似是喃喃自语,将自己平生心路简单叙述出来。然后,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玄女道:“他不是晕了,而是属于自己的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他不愿让自己处在狂热之中。”悟空点点头,唏嘘不已,凤凰、孔雀、大鹏这父子三个,尽都是极为执拗之人。凤凰为了追寻出天的梦想与如来结盟,孔雀为了探出如来和凤凰之秘不惜投入佛门,大鹏更是对父兄耿耿于怀,不敢一刻或忘……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和月啊!(未完待续) 四四一、暗拆台 听罢相柳和孔雀所说,虽未问出什么,但悟空也并无许多失望,如来内心真正所想,岂会告知他人? 这世上,如来才是最孤独的一个吧。 玄女道:“孔雀提到的那经文,才是如来掌控三千诸佛、无边菩萨的根源。”悟空点了点头,正如孔雀所说,谁能抵挡得住梦想的力量呢,如来给了人一个梦,一个极其美好的梦,叫人们随着自己的心意去追逐,这才是他最阴险之处。 玄女道:“此刻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如来算计尚在此会元之前,谁又能阻止他,我要送三清回玉清宫,孔雀和相柳我也一并带走,百年之内恐怕不能出世了。” “啊!要这么久?” 玄女道:“三清伤得极重,必要好好医治才行,你当老君那金丹真是神药不成?” 悟空问道:“孔雀可能恢复如初?” 玄女摇了摇头,道:“我尚不明那篇经文机理,尽力试试吧。” 玄女揽起三清和孔雀、相柳,纵身出洞,行了不远,又回头道:“百年之内,如来不会有所动作了,他必要收拢造化,助第三身早日凝成,你若能守住四大部洲万民,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便使尽一切办法提升实力,切记!” 悟空重重点了点头,他想的和玄女无甚差别。眼下情势,其实便是赶在如来第三身炼成之前,将佛门地狱彻底毁了。 玄女离了齐天岭,悟空在岭上转了一遭,告诉众人谨守此岭,专心修炼,旁事不必去管。他孤零零一个纵身而起,却在天上彷徨起来,地藏随众人一同回了齐天岭,此刻却跑到哪里去了呢? 悟空想了想,天上三清不在,地藏自然不会自己跑到玉清宫去,莫非……地藏恋旧,回了幽冥地府? 悟空折身往幽冥地府赶来,这点路程瞬间便至。只见九幽之渊之上,许多天兵天将往来穿梭,鬼使鬼差夹杂其中,被天兵驱赶着往幽冥地府行去。 咦?这里怎么这般热闹,难道地府要重建了吗?悟空隐身入了幽冥地府,寻了一圈,不见地藏身影,却见到了一个熟人——南极仙翁。 这老倌怎么跑到地府来了?只见许多仙将称南极仙翁做“殿主”,悟空立时明白,果然玉帝要重建幽冥地狱,而南极仙翁竟揽下了这个差事。想起南极仙翁用造化炉来收拢尸体造化,悟空暗道,他要当这个幽冥殿主,未必就存了为天庭效力的心思,自己若不从中捞些好处才是怪事。 悟空见地府仍旧破破烂烂,不知几年才能恢复原来模样,他也无心在此停留,只过些年再来看看再说。 出了幽冥地府,悟空直奔三十六天而来,佛门地狱一场大战,天地看似如常,实则隐生剧变。而天庭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却因始终瞩目佛门地狱,而忽略了许多,那里,可还有一座如假包换的造化炉呢? 到了紫霄宫,龟蛇二将见悟空前来,急忙闪开道路请了进去,入内一看,紫微和黎山圣母俱在此处,三人面上忧容毫无遮掩。 见悟空来,真武道:“三清如何?”真武和三清、燃灯相识最久,燃灯身殒,他实在是痛心不已,三清若再有事,真不知他会怎样。 悟空道:“性命无忧,玄女已将他三个接回玉清宫医治。” 黎山圣母道:“我师出手,应能无碍。” 悟空苦笑道:“只是百年之内,不能出关了。” 紫微道:“百年又算什么,弹指一挥间而已。” 真武道:“佛门地狱中,实在有心无力,惭愧之极。” 悟空摆手道:“大帝何出此言?大家抗佛之心,可鉴日月!” 真武叹口气道:“泥犁此界邪门得很,我等修为大打折扣,倒是上古众人物不受甚么影响。” “咦?”悟空回忆当时战况,的确和真武所说大致相同,倒是大禹、后土、金神木神等人基本如常,出力也最多。悟空暗暗记下此事,道:“回头我去问问,到底有什么不同。” 黎山圣母道:“无需去问,上古功法,天真朴实,并无半点花哨,所谓重剑无锋,自然受其他法力干扰也小了许多。后来神仙,多以法术神通为重,失了最本源的笨拙与厚重,心若乱了,功力岂能不打折扣?” 悟空问道:“如祖龙、麒麟乃是五类之王,也受此影响?” 真武苦笑道:“惭愧,我俩所学都甚是驳杂,我给你那白玉珠子上,记载神通法术无数,看来真是贪多嚼不烂了。” 悟空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真当引以为鉴,学的多还真的未必就是好事。 紫微道:“悟空不会无事跑到这里来吧。” 悟空道:“我要寻地藏王菩萨不得,便走了一遭幽冥地府,却见南极仙翁在那里指手画脚,想是要重建幽冥了吧?” 紫微道:“正是!幽冥地府被毁,天庭炼天缺了许多造化,他一边收拢仙草灵丹,一边重建幽冥地府。” 悟空听了,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道:“二位不要趁此做些什么吗?” 黎山圣母见悟空眼中露出狡黠神色,笑道:“你可是要祸水西引?” 悟空一怔,他倒没想这么多,玉帝王母乃是如来在这天地设下的两个傀儡,他两个真的敢逆如来么? 悟空道:“我只想搅了玉帝打算,天庭炼天,和佛门地狱造化炉想必大同小异,都是对天地不利之举,为何不趁此重建之机,阻了他造化来源?” 真武沉吟道:“此事,可行!我也要看看,玉帝王母这许多年到底在折腾什么!” 紫微摇了摇头,道:“你要去做,我自然不会阻拦,但我总觉有什么不对之处。” 黎山圣母道:“试试无妨,天庭一副置身事外模样,将他拖下水也好。” 悟空笑道:“齐天岭这些人,却又不得清闲了。” 真武道:“天庭不似佛门地狱那般可怖,你倒无需动用齐天岭中人。” “哦?这是何意?” 真武道:“你是燃灯之徒,此时已瞒不过别人了,你当以燃灯之徒名义,掌管灵山,叫弥勒暗中与天庭作梗,如此一来,即便天庭记恨,也报复不到齐天岭身上。” 悟空想想道:“这又有什么差别么?” 真武道:“灵山居外,我三人居内策应,玉帝自然不会怀疑我们和弥勒也有勾结,只是前提便是,你莫要出头露面,懂了么?” 悟空于是明白,真武是要暗中相助,但玉帝知道真武和麒麟、悟空都多少有些瓜葛,若教弥勒来行此事,定然再无这方面顾虑。 黎山圣母道:“除了西天灵山,还有一个人可用。” “哦?那又是谁?” “观世音菩萨。” “啊!”悟空怎么也想不到黎山圣母会说出观音来,道,“观音菩萨当年说过,她居于南海,再不入世,我恐怕请不动她。” 黎山圣母道:“你一定能的。” “她掺合进来,并无什么好处,为何我能说动她?”悟空问道。 圣母道:“一则,你与观音有恩;二则,我对观音知之甚深,她从来不是安分之人,恐怕她亦在寻一个时机入世呢。” 悟空半信半疑,道:“既然圣母力荐,那我便去试试何妨?” 真武道:“玉帝要遣人往十洲三岛搜集灵药仙草,你可从此处做起,以你修为,便是变换身形,恐怕也没有几人能认得出了。” 悟空喜道:“我最喜这等勾当了,十洲三岛宝物甚多,只是……”悟空故意做出发愁状。 真武道:“有何顾虑?” 悟空道:“仙草取之便枯,我又无趁手的法宝来盛……” 真武哈哈大笑,道:“直说便是,你这猴子真不畅快。”真武入了内室,取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鼎,道:“便是一百根千丈玉放入其中都不碍事。” 悟空接过来道:“就一个么?” 黎山圣母笑道:“我这还有一个香包,给你装些仙草。” 悟空一并收了,道:“我去也。” 他离了紫霄宫,先不急去西天,直接往南海飞来,这条路,可有许多日子未走了,观世音菩萨,此时不知是在潜心修行,还是蠢蠢欲动呢? 到了南海,普陀落伽山上,早没了二十四诸天,观音此时已非佛教中人,对她来说,一切名分都无,也不知是不是她心中真实所愿。 悟空居高而望,见木叉行者依旧在莲花座后侍立,龙女静若雕塑,拿着一根柳枝,任由莲花池中金鱼去衔着玩,老龟乌平背负净瓶,在岸边吞吐海水,却不见观音菩萨身影。 悟空落在乌平面前,道:“久违了老哥。” 乌平见悟空来了,一时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当年奉观音之命去西天取经,心中如何不想得个正果金身,一路上自己兢兢业业护着唐僧,也有许多功劳。但西天取经终成闹剧,自己也不知该不该怪这个猴子,唉,自己这只笨拙的老龟,如何能看穿伶俐的孙悟空之心呢。 悟空见乌平不答话,道:“菩萨去了哪里?” 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此地已无菩萨,只有观世音大士。”悟空抬头一看,竟是龙女盈盈走来。 龙女见了悟空双眼中星光闪烁,一时间定在原地,心中思潮万千。(未完待续) 四四二、大慈悲 悟空见了龙女,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每次见到龙女,他都会想起龙树菩萨。龙女仿佛一根引线,总能勾起他对前世的记忆。 龙女和悟空,竟在落伽山上对视起来,老龟乌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以。龙女的目光,仿佛一汪清泉,让悟空在其中徜徉流连。 良久,悟空自这样似梦似真的境界中清醒过来,才张口问道:“龙女,观音大士如今何在?”龙女也一个激灵,脸上现出微红赧色,道:“大士现在紫竹林中,我引大圣前去如何?”说完,龙女转身即走。 悟空在后面跟随,心中纳闷,自己这等修为,居然会有恍惚状态,可也算作一件奇事了。他随着龙女行去,行过几块石板,又行过莲花座前……咦?怎么竟到了这一处奇异之地? 面前是一座大殿,殿上只有两人,坐在殿中宝座上乃是真武大帝,而身旁托着一个镶金玉盒盈盈对着自己微笑的,正是龙女。 悟空想起来了,这是龙树,龙树入龙宫取宝的场景,上次自己入了这梦境时,亦是在南海,难道这次是上次梦境的延续? 只听真武道:“燃灯佛说此经留待有缘人,给你想必是不会错的。” 悟空听了,着实留意起来,他接过玉盒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卷经文,展开之后,他从头到尾将这经文读了一遍,默默记在心里。 真武道:“这经文当传于世。” 真武只说了这一句,悟空但觉面前一片清明,便又回了普陀落伽山中,方才这是……除了记下了那段经文,别无所得。但这经文是龙树当年传播佛法所用的经文,自己眼下虽看不出许多奥秘来,回头去问便是。 龙女回头看了悟空一眼,道:“快些走。”她只如召唤邻家少年一般,并无丝毫隔阂,悟空“唉”了一声,随后跟上。 不一刻入了紫竹林,龙女道:“观音大士便在里面,你进去寻便是。”悟空一怔,龙女为何不引自己到观音面前,龙女道:“观音大士早算到你会来的。” 悟空暗自纳闷,观音怎会有这般本领,她若真能有此神机妙算,何至被如来所用?带着满腹疑窦,悟空入了紫竹林,穿过层层迷障,见观音身穿缁衣,映着一身雪白肌肤,坐在竹林中使竹条编着花篮,身旁东倒西歪已放了数十个。 悟空笑道:“大士如此清闲,真令人羡煞。” 观音也不抬头,低头编着竹篮,道:“清闲日子总有尽头,这不你便来了?” 悟空仔细看看观音,顿时惊诧,观音原本只是混元金仙巅峰,如今已是成圣的修为了,自唐僧身殒距今也没多少日子,她怎精进如此之快? 悟空道:“观音大士修为大涨,可喜可贺。” 观音道:“有什么,仍是不如你呢!” 悟空道:“大士如何能算到我来?”观音向来只穿白衣,今日竟着一身黑衣,悟空看着甚是奇怪。 观音道:“即使今日不来,明日亦回来。” 悟空听观音这话说的自有禅机,道:“是我心不定,还是大士心不静?” 观音不答,抬头看了悟空一眼,道:“如来被你迫入西梁女国,真是好本事。” 悟空道:“大士坐知天下事,看来此心难离世了。” 观音叹道:“此事天下尽知……不过,你说的不错,我虽有出世之心,却终不可得,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悟空道:“既如此,大士助我做件事,可好?” 观音笑道:“你我非亲非故,为何求我?” 悟空赔笑道:“只因此事旁人做不得。” 观音嗔道:“这顶高帽分量极重,我可担当不起,你有齐天岭许多高手相助,又有真武、紫微、三清等人辅佐,若不是极麻烦的事,你会来寻我?” 悟空道:“菩萨还不知前日佛门地狱之变么?” “哦?佛门地狱怎么了?”观音问道。 这事早晚也瞒不过观音,还不如以诚相待,显得自己心胸坦荡,于是悟空将众人两次入佛门地狱,折了凤凰、燃灯一事说的清清楚楚。 观音听到燃灯身殒,又听到三清被打得人事不省,脸色大变,道:“如来竟隐藏如此之深?那个泥犁菩萨究竟是何人,那白玉手掌又来自何处?” 悟空道:“这些事以后自会和大士慢慢讲述,三清虽伤,佛门地狱却也不好过,百年之内是再也动弹不得了。”悟空刻意留了些悬念,吊着观音胃口。 观音岂会不知,凝重道:“我却没料到,这天地远非我所想的那样。” 悟空道:“你想的是怎样?” 观音道:“天地便是天地,又有几人敢对天地动念?” 悟空点点头,世人大多都是这般想法,天地居上居下,人生而存活其间,自然习以为常,哪有人会怀疑这天地还有什么蹊跷。但是,如来本就是天外之人,他自然没有尊此天地之心。 观音道:“要我做什么,说罢。” 悟空道:“天庭玉帝、王母,其实乃是如来一系,但这二人做久了天地至尊之位,难免会有些异动。如来遣手下毁了幽冥地府,想必大士也能知晓,玉帝王母为聚造化,此刻正重建幽冥地府,并要搜刮东南海域十洲三岛宝物。我要搅了此事,大士觉得怎样?” 观音笑道:“和我耍什么话头,还问我觉得怎样,你要去做,那自去便好。” 悟空道:“菩萨有所不知,我若出面,牵扯众多,故此来求你。” 观音想想道:“有何好处?” 悟空一怔,随后道:“大慈大悲观音大士,此事关乎天地,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好处么?” 观音站起身来,丢了手中半成的竹篮,道:“你说得对,我便是大慈大悲观音大士,再不为什么虚名而活。” 观音向外走去,悟空随后跟随,观音忽又回头道:“你是灵明神猿,造化之事,我不懂,今次我信你,但你也莫要哄我。” 悟空道:“那是自然。” 二人出了紫竹林,来到落伽山海岛旁,观音伸手一招,老龟乌平身上的净瓶便入了手,对悟空道:“你若不弃,仍可扮作我弟子,南海诸宝,此后尽归落伽山了。” 悟空闻之大喜,身形一变,化作行者木吒模样,二人轻巧巧落在乌平背上,观音道:“先行去长洲岛。” 悟空最担心的,乃是观音菩萨自上次事后心灰意冷,失却了争斗之心,今日看来,观音经过唐僧一事,反而境界大涨。先前那个虚伪度世投机钻营的观音菩萨,此刻已成了颇有公心的观音大士,这岂不是世间之幸? 悟空不经意回头看去,龙女站在岸边,一双妙目也不知是看着悟空,还是看着观音,直至将二人身影送远,才垂下了目光。 长洲岛,乃是南极仙翁府邸,他揽了阎罗殿主的位子,便故作大气,将此岛献给天庭。 还未到长洲岛,只见上方天兵天将往来穿梭,正在长洲岛上忙碌。 观音行到长洲上空,有天将认得观音的,虽觉诧异,但也上前施礼问安。观音只淡淡道:“此岛物事,皆不可动,汝等去吧。” 天将听完,愣了半响才缓过神来,观音菩萨,这是要做什么,要和天庭作对吗?他偷眼望望观音面色,一句话也不敢接,便召集众天兵,将好不容易收集好的仙草灵丹都放在岛上,无声无息离去了。 悟空倒是不客气,他近前将这些宝贝收入囊中,又在岛上转了一圈,笑道:“南极仙翁也没多少家当。” 观音道:“好东西岂会留给玉帝?” 悟空道:“这么一闹,天庭稍后即派人来了。” 观音嗔道:“还用你说,此次不就是惹麻烦来了么?” 离了长洲岛,二人又乘着老龟往蓬莱仙岛行来。 蓬莱仙岛倒是清静,看来天庭还未搜刮到此处,观音落在岛上,福星禄星早迎上前来,道:“稀客稀客,菩萨远来不易。” 观音淡淡道:“如此近路,有何不易的?” 二老听观音语气不善,面上笑容堆得更是满满盈盈,道:“新近采了好茶,还请菩萨尝尝。”观音道:“莫提菩萨二字了。”她转头对悟空道,“此岛有何宝贝,一并收了吧。” 悟空恭敬道:“是!” 福星大惊,道:“观音……你这是何意?” 观音侧过头去,只看远天闲云,也不理福星。 福星禄星自然知道观音本事,他两个加在一处也难走过一招半式,急道:“你,你要造反不成?” 观音冷笑道:“我孤家寡人,无管无束,你说我要反谁?” 禄星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正在此时,天上有人喝道:“观音菩萨,玉帝王母有请了!” 观音抬头一望,天上来了二人,一个是勾陈上帝,一个是十洲三岛中方丈岛岛主——东华帝君,想来玉帝得了禀报,立刻便着人办理此事。 勾陈上帝落下,见悟空扮的木吒在蓬莱岛上大肆搜刮,眉头一皱,但仍与观音彬彬有礼道:“玉帝有请。” 观音道:“没空。”(未完待续) 四四三、夺戮仙 真如黎山圣母所说,观音的确有颗不安分之心,她多年来游走于灵山与天庭之间,又参与取经一事,对许多明争暗斗、仙佛勾当所知更胜旁人。 在观音心中,什么天庭、灵山,并没什么分别,都是弱肉强食的终端,她之所作所为,自然也是为自己谋利。要活着,要活的更好才行。 而她想不到的是,如来比她想的更阴沉可怖,自己这个菩萨之首,在如来眼中竟一文不值,可用,亦可弃。 观音并没有许多失落感,她是极为聪明之人,她会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叫如来断自己生机。 思来想去,她得出了答案,那就是,自己实在太过八面玲珑了。求道之心当专,换而言之,做人也是一样。 无论如来、弥勒,对自己既近且远,既密又防,说来说去,无一人将自己当做贴心知己。算计,利用,凡事莫出于此。 自己料不到的是,在取经的最后一刻,自己仍是被如来利用了一下,当那九环锡杖抓在唐僧身上的时候,观音一下子醒悟了。 自己在做什么?这许多年来,自己可曾为自己做过些什么,看似风光,其实都是在为他人忙碌,结果呢…… 只道自己害了唐僧,悟空将要暴怒,齐天岭中人一拥而上,自己性命难保。唉,事已至此,又能怎样? 可她想不到的是,孙悟空,这个貌似被如来掌控的灵明神猿,居然隐藏得比如来还要深!还悲哀,天下都道取经这事是自己一手为之,没想到,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一个。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悟空,居然轻描淡写放过了自己,这只睿智的猴子,他什么都能看穿…… 回了南海,观音静坐数月,满脑子想的都是真真假假。世事如浮云,看穿浮云,仍有迷障,迷障之中,还是幻象,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怎么才能分得清? 这一日,观音不经意间,看见后山紫竹林摇曳生姿,不由得心生感悟。“竹因有节心空净”啊,这道理再简单不过,自己还需去旁处寻答案么? 她来到紫竹林中,终日剖竹编篮,每每望着手中空心竹思索良久,想通之后纤手再动。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空,真的便是一无所获么?未必! 竹自有节,我的气节又在何处?竹心看似空,而其筋骨外现,真谛不空,我观音菩萨劳顿奔波,看似事事有我,其实我又碍着这天地什么了? 也不知编了多少个竹篮,观音悟了,这天地间,不缺那个神通广大长袖善舞的观世音菩萨,自己当年遁入佛门时立下的宏愿;大慈大悲观自在观世音,那才是自己最初的本心…… …………………………………… 勾陈上帝未料观音如此不给情面,惊诧之外又有怒气,道:“你要作甚?”观音心意一动,道:“阿弥陀佛,我佛如来曾道,天材地宝,自有其主,还是莫要妄动才是。” 观音悟透真假,此刻说起谎来眼都不眨,如同还复了儿时促狭之心,暗道,我虽出了佛门,但此时极少有人知之,多少给如来找点麻烦才是。 勾陈一怔,道:“胡说,十洲三岛,向来是天庭所有,干着你西天何事?” 观音道:“哦?这话是你说么?我便要占为己有,你能奈何?” 勾陈强压怒火,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慎重了。” 观音微笑摇头道:“世事如棋,无需慎重,输了,再来。” 旁边东华帝君早将手按在剑柄上,勾陈上帝叹道:“不想我与观音菩萨也有交手这一日。” 观音道:“你想,或不想,不随你愿。” 勾陈上帝亮出雌雄双鞭来,道:“失礼了!” 东华帝君抽出戮仙剑,纵身跃起,剑尖遥指向观音,道:“玉帝有令,十洲三岛之事,不容外人插手!” 观音淡淡道:“你们就不是外人么?” 勾陈双鞭合击,分左右袭来,观音身子一闪,退了开去,勾陈只觉眼前一花,便不见观音身影,心中一惊,知道观音修为尚在自己之上。 但他向来便是个不服输的脾气,今日之事已是骑虎难下,若连这事也做不好,玉帝势必雷霆大怒。 福星禄星两个急忙退得远远,蓬莱仙岛虽是他两个所有,但这事既然牵扯到佛祖和玉帝之争,他俩可不敢掺合进来了。修仙问道,不过图个长生而已,打打杀杀,那是多危险的事。 东华帝君见观音退到自己近前,一道剑气御出,如天外飞虹朝观音斩来,观音一抖瓶中柳枝,一柄碧绿色长鞭握在手中,缠向那道剑光。 二者相交,东华帝君但觉手臂一震,戮仙剑几乎脱手,空中一个鞭梢掉落下来,观音脸上微微变色,仔细看了看那柄戮仙剑,道:“这是什么剑?” 东华帝君冷笑不答,又是两剑斩来。 观音那净瓶杨柳,每一分都珍贵无比,被斩落一小截,真是有些心疼。她见剑光凌厉,索性擎着手中净瓶去挡,当当两声清响,东华帝君面色大变,剑交左手,右臂已是酸疼得抬不起来了。 勾陈上帝双鞭一击,迸出一道紫色电网,拢向观音。 此时悟空早将岛上宝贝搜刮得一干二净,赶了回来,见勾陈上帝和东华帝君二人合攻观音,而观音只招架并不还手,悟空暗笑道,还真是大慈大悲。 悟空抬棍迎了上去,接下东华帝君,东华帝君眉毛立起,区区一个木吒行者,也敢和自己对敌,真是不知死活,他御起剑气攻来。 悟空手中天机棍早变换了模样,和木吒那根铁棍无甚分别,他抬棍迎了上去,也只用了三分气力,东华帝君左手使剑本就不甚利落,加之存了轻敌之心,竟被悟空一棍将戮仙剑磕飞,不偏不倚正朝观音飞来。 观音头也不回,袖袍一卷,将戮仙剑卷入袖中,右手杨柳枝如灵蛇般一点,将雌雄双鞭磕开,双鞭一分,电网倏忽不见。 东华帝君大惊,戮仙剑是他至宝,怎可失却,他知道从观音手中是夺不来了,便施展平生本领朝悟空攻去,心中盘算擒了行者木吒,再来将自己的戮仙剑换回来。 悟空若稍用心,一棍便可击杀东华帝君,但他不愿暴露自己修为,便只闪躲居多,观音自然知道悟空用意,喝一声道:“敢欺我小徒?” 观音一闪身,拦在东华帝君面前,柳枝一绕,将东华帝君缠住,拉了下来。此时勾陈大帝刚刚赶来,见观音才施重手,知道自己二人绝非她对手,便道:“菩萨手下留情。” 观音哼了一声,将东华帝君放开,道:“下次再见,绝不轻饶。” 东华帝君仍惦记着戮仙剑,还要说什么,勾陈上帝拉起他便驾云离去,什么也比不得命重要。 观音看都不看福星禄星,带着悟空驾云向东面赶去,悟空道:“哪里去?”观音道:“惹是生非么,哪里还不是一样。” 悟空笑嘻嘻道:“大士,那柄剑,给我看看。” “怎么,你也看出好了?”观音将戮仙剑取出,递给悟空。 悟空仔细看了看这柄宝剑,剑身清澈如水、寒光逼人,可真非凡品。观音见悟空爱不释手,道:“你打下来的,自然是你的了。”悟空连声谢过,将宝剑收起,诛仙四剑自然是要给王禺的,只是不知另外三柄在哪里。 离了蓬莱仙岛,二人又来在炎洲,此岛空空如也,便连仙人也不见一个,岛上荒瘠,便连绿树也没几棵。 悟空诧异道:“此岛怎也入了仙岛行列,便连俗世岛屿都不如。” 观音笑道:“你做的孽,自己还忘了?” “哦?这与我何干?” 观音道:“你忘了炎洲岛主被你一棍打杀,而后此岛上珍宝便为其他岛主觊觎,不过几日掠夺一空。” 悟空看了观音一眼,道:“打杀炎洲岛主的乃是颛顼,你怎道是我?” 观音一怔,点了点悟空,笑吟吟道:“我猜的。”说完不回头往别处飞去,悟空愣了一会,猜的?怎么可能是猜的,是龙女,还是别人告诉她的? 见观音神秘兮兮的样子,自己恐怕是问不出来了。眼见观音走远,悟空追了上去,二人落在聚窟洲上。 聚窟洲、凤麟洲、流洲……其上修士修为低微,哪里有胆量和观音菩萨相抗,但此番观音前来,并非如之前掠夺一番便走,而是要将岛上仙草灵丹诸多宝物连根拔起,从此后,世上恐怕再无十洲三岛这一处仙境的存在了。 瀛洲之上,青山绿水,丹崖朱树,祥云光满,瑞霭香浮,仙草灵株丛生之地,瀛洲九老围着一句棋,各执杯盏,愁眉不展。 一老道:“玉帝要来瀛洲取宝,实在是多寡难量。”他刚说完,天上黑压压落下一众天兵,为首的是勾陈上帝带着雷部一百单八将,又有东极青华大帝和东华帝君两个在后面跟随。 东极青华大帝,上次被麒麟击伤后第一次亮相,此刻看上去神采奕奕,修为更胜从前许多。(未完待续) 四四四、战瀛洲 九老见天庭如此阵势,心中七上八下,自天庭回来,九人一直再商议到底拿出多少宝贝来,才能让玉帝王母心满意足,而自己又不觉得心疼。 只是世无媚俗之心,人有趋利之志,人之趋利乃是本性,这九人商量了许久,也未有个结果。此时见天庭中六御到了两个,十洲三岛之主东华帝君也跟在后面,怎能不怕? 难道玉帝看出了我们吝啬之心,亲自指派他们来瀛洲岛索取?九老慌忙迎上去问安,勾陈大帝还礼,问道:“观音菩萨可来过瀛洲?” 九老见勾陈面色不虞,却并非针对自己,略微心安,答道:“可有许多日子不见观音菩萨了,大帝若要寻她,怎不到落伽山去?” 勾陈上帝不答,转过头对东极青华大帝道:“既然未来,那便必定会来。”青华大帝点点头,还未答话,只见海上波涛翻滚,一只身躯巨大的老龟载着黑衣观音挟浪而至,行者木吒站在观音身后,威风凛凛。 “来了!”勾陈大帝取出双鞭来,回头对一百零八雷将道:“莫要留情!”勾陈上帝得玉皇大帝口谕,若有敢来十洲三岛扰乱者,格杀勿论,他自然心中有了依仗,左右出事有玉皇大帝兜着。 观音见瀛洲岛上一众人严阵以待,对悟空道:“我却有些下不了狠手。”悟空道:“那是自然,天庭与西天不同,行事虽有些霸道,倒也并不残忍。” 观音笑道:“你是眼不见,心不知。” “哦?”悟空听观音话外有话,便道,“有何隐情,说来听听。” 观音道:“迟早你会知道。” 说着到了岸边,观音和悟空行上了岸,悟空看见九天应元府一百零八雷将尽数到齐,当年自己便是被他们困入阵中,然后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的。 太乙救苦天尊,他既出来,想必是伤势痊愈了,东华帝君,身后站了一众方丈仙岛修为颇高的神仙,悟空放眼一扫,哈哈,好呆子,他竟也来了? 神仙人群中,扛着一根金光闪闪钉耙长嘴大耳的,可不正是猪八戒? 勾陈上帝道:“观音,你欺人太甚!” 观音道:“我若欺人太甚,你此刻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你到底为何,落伽山若缺丹药法宝,只需说一声便好。” 观音冷笑道:“我什么都不缺,佛祖之命,不可违!你还有何不明白的?” 太乙救苦天尊轻咳一声,道:“多说无益,我倒要看看黑衣菩萨有何不同。” 悟空看了看太乙救苦天尊,此次受伤,倒令他修为大涨,此时已混元金仙巅峰了,眼看便是入圣的修为,怪不得敢放狂言。 观音向前走了几步,几至陷入重围,而后回头对悟空道:“木吒,你自去取岛中宝贝。”悟空暗笑,观音莫非要大开杀戒了?于是朗声答道:“弟子遵命!” 天庭诸仙见观音浑不拿自己当回事,心中恼火,于是列开阵势,将观音围在当中。观音抖出杨柳枝来,围着自己绕了一绕,翠绿色柳枝荡漾开来,如水波氤氲,将众人迫退数丈。 太乙救苦天尊见观音出手不凡,法力运起,身上金光一闪,前后胸多了两道八卦图案,将自己周身罩住,一柄银丝拂尘握在手中,银丝如针,朝观音刺来。 勾陈大帝双鞭一合,一道尺余粗的电光迸射而出,懒腰扫来,那边东华帝君腾身到了半空,左手在怀中一抹,掏出一架巨弓来,右手拉弦,显得极为吃力,弓弦缓缓拉开,对准了观音。 观音杨柳枝一拨,救苦天尊拂尘银丝便软软垂下,她又倒悬柳枝,在净瓶中点了一点,弹出一滴水珠来,正中勾陈大帝雷光,这雷光封着这滴不起眼的水珠,凭空消失不见。 勾陈大帝忽道:“弱水拒雷?” 观音自然不搭理他,转头看向东华帝君,喃喃道:“是轩辕弓么?” 眼见轩辕弓张开,勾陈大帝和太乙天尊跃到一旁,唯恐箭势波及。 轩辕弓一经拉开,便由不得施法之人,东华帝君一身法力,顷刻间灌入轩辕弓中,这一箭内蕴法力,便是东华帝君全身修为,凝聚此箭上,只怕成圣的人物也当退避三舍。 观音收了杨柳枝,将净瓶抛在空中,伸手入怀,却取出一个竹篮来。眼见此箭将来,观音却仍不紧不慢,一条一缕将竹篮拆了。 这竹篮本是紫竹林中一根竹子编成,观音在紫竹林中修炼日久,编造之术炉火纯青,她手指穿梭般来来往往,竟将这竹篮还原成了一根翠竹! 此时,东华帝君一声闷喝,弓满即放,一道无形之箭,相距不过百丈,朝观音射来! 观音目光凝聚,箭虽无形,空中却有气息波动,自然瞒不过她,她紧紧盯着箭尖,待到了近前,手中翠竹抬起,这支箭正中翠竹顶端。 竹质脆硬,逢着这势不可挡的一箭,立时裂开,势如破竹,便是如此。 观音喝一声:“吾虽净空,却自有节!” 竹身灌注他全身法力,箭势逢到竹节,便弱了少许,从头至尾,也不知穿过多少个竹节,到了翠竹末尾,其势已堕,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观音纤手一松,一根好好的竹子,此际竟成齑粉,但东华帝君一身法力,亦都尽数抵消了。 观音叹一声道:“若是之前,我实难接下这一箭。” 这话也不知是称赞还是揶揄,听在东华帝君耳中颇为刺耳,他身子软塌塌自空中落下,自然有神仙接住,又有一人跃身在半空,接住轩辕弓,竟是猪八戒。 悟空得菩萨令,去岛上搜罗宝贝,才行出两步,便被九老围在当中。瀛洲九老活了一大把年纪,却最是吝啬,他们见观音被天庭许多高手围住,两边力量对比,自然是天庭占了上风。他几个审时度势,这当口上,若再坐视木吒将瀛洲岛搜罗一空,实在是既丢不起这些宝贝,也丢不起这个人。 木吒虽以勇武著称,但己方以九敌一,再加上瀛洲岛许多神仙相助,不愁擒他不下,若立了此功,或许玉帝心中大悦,免除瀛洲岛上贡也说不定呢。 悟空见九老阻住自己去路,笑道:“汝等敢违我师旨意?”九老互视一眼,道:“菩萨自身难保,你还不束手就擒?” 悟空嘿嘿笑道:“倒会见风使舵,我这铁棍可不容情,你们几根老骨头,能扛得住否?”悟空真有心将这几个老家伙砸得筋断骨折,但仔细想想,这几个也未做什么恶事,保全自己财物,也是人之常情。 悟空纵身而起,放眼一望,见远处立着孤零零一根莹白玉柱,闪现出象牙般的光辉来,悟空自然知道,这根便是瀛洲岛镇岛之宝——千丈玉。 他挥起铁棍,舞出一道旋风来,将九老逼退数十丈远,棍尖落下,正砸在千丈玉根上,千丈玉应声而倒,还未落地,悟空使个法术,便将这宝贝收入真武所赠的那个小鼎中。 九老大惊,木吒竟然神勇至此,瀛洲岛上可无人是他对手了,一时间怔在当场,不知是进是退。悟空哪管他们如何,灵丹妙药,对自己用处不大,但好歹都是造化,回头送与通风王禺几个收了,总是有益无害的。 他在岛上施展身法,大肆搜刮,怎一个痛快了得,瀛洲岛经营多年,又是十洲之首,比什么聚窟洲、长洲都强了许多,只比蓬莱仙岛稍逊。 想起蓬莱仙岛,悟空不禁暗恨,自己在蓬莱仙岛,只顾寻找仙草,却将那三根千丈玉忘了,回头还要去一次才成。千丈玉造化浓郁,丢了实在可惜。 他这边手脚极是麻利,又无人敢阻,不过须臾功夫,整个瀛洲岛几近空空如也,悟空回了战阵,刚好见到观音使一根弱竹破了东华帝君的轩辕弓,心中不禁敬佩万分。 若是自己,或者先发制人,以硬碰硬,也能抵挡下来,但观音深谙竹之妙道,化柔为刚,威力亦能至此,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士,观音菩萨多年得道,与万物之体悟着实不浅,这个本领自己要记下才是。 又见猪八戒居然腾到半空去,握住了轩辕弓,悟空不禁发笑,东华帝君都奈何不得观音菩萨,你自然也无济于事,这与螳臂当车有何分别呢? 只见八戒拿起轩辕弓,却并未开弓拉箭,而是将这轩辕弓收了起来,恭敬送到观音面前,憨声道:“菩萨慈悲,我老猪受人蛊惑胁迫,当年触怒了师父,而心里时刻惦念着能回佛门,愿菩萨大慈大悲,收了我吧!” 悟空看的稀奇,这呆子是要做什么?临阵倒戈,还是装呆卖傻?观音看了看八戒,笑道:“佛门无处不在,我这乃是窄门,你去寻更宽的吧。” 八戒还要说话,悟空知道观音厌恶这呆子,跃身上前,接过轩辕弓,笑道:“先做个觐见之礼,收不收你,另当别论!” 太乙救苦天尊见悟空夺了东华帝君至宝,拂尘一抖,朝悟空腰上缠来。喝道:“狂徒敢尔!”(未完待续) 四四五、真伪佛 悟空岂会在意救苦天尊,但观音出手更快,杨柳鞭似灵蛇出洞疾点向救苦天尊,救苦天尊忙收手自救,那边勾陈上帝喝一声道:“布阵!” 于是五雷飞捷使者,五方雷公将军,八方云雷大将,五方蛮雷使者……雷部一百零八将上天入地,将悟空与观音围在正中。 只见清亮亮的天空顿时变成紫红,雷将手中各持法宝,什么玉枢雷、太乙雷、神霄雷、飚火雷、铁甲雷、火云雷……放烟花一般掷来。 当年,猪八戒自偷袭刺杀唐僧之后,整日提心吊胆,他知道此次惹祸不浅,唯恐佛门来人寻他生事。那一日东华帝君去了天庭禀告此事,回来后怒气冲冲来寻八戒,要丢卒保车。 哪知刚见八戒,只闻八戒身上奇臭无比,那恶臭似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东华帝君居于十丈之外,都难以忍受。 以东华帝君本领,自然看得出来,八戒这是被人施了类似钉头七箭的邪门法术。哼,道教中人,哪个会来刻意捉弄这个猪头?定是佛门中人所为,教他生不生死不死的,看他这样子,实在比杀了他还难过。 东华帝君恨恨啐了一口,也不管八戒高呼“师父救我”,便扬长离去。 此后,带着满身臭气的猪八戒在方丈岛上寸步难行,他每行到一处,旁人见了便躲出十里八里,猪八戒被众人唾弃,久而久之,看方丈岛上人人皆是仇敌。而自己却又不敢离开此地,毕竟十洲三岛之地,多少还安全一些。 这股臭气足足持续了两年有余,方才慢慢散去,八戒不知,此时乌鸡国马厩顶上,两片瓦缝中塞着的一个泥人,终于被一场大雨冲散,一根猪鬃从里面掉了出来。 八戒经历了这一场恶臭缠身,性情变得更加怪异,任谁和他说话,都爱理不理,而心中对天庭中人却没来由地恨之入骨。 他生平坎坷,有过隐忍为人徒的生涯,有过风光做元帅的经历,亦有过在世为妖、寄人篱下的过往,对世态炎凉看得最是清楚。自己在天庭为帅时,自然个个讨好逢迎,即便变成猪身,但终究也是观音钦点的取经人二徒弟,也算有名有份。 相比之下,在方丈岛的这段时光,竟是他一生中最孤寂无助的一段岁月,他怎能不恨? 这一日,东华帝君点起方丈岛诸多高手,将猪八戒也算在其中,猪八戒自然不敢违命,到了瀛洲岛上,他见对手竟是观音,心中便略有活泛。 他之前反水,乃是因他深知轩辕弓威力,眼见观音使一根弱竹挡住东华帝君倾尽全力的一箭,竟一时痴心妄想,要重归佛门。八戒脑子本就不甚灵光,经历满身恶臭的几年后,更是如痴如傻,成了一根筋。 此时见天罡地煞紫雷阵布下,八戒知道这阵法厉害,叫道:“菩萨救我!” 观音也不敢轻视此阵,哪里还有空闲去管猪八戒,只见无数道雷光劈在上宝沁金钯上,好生生一个天蓬元帅,立成飞灰,便连元神魂魄都难逃其中。 悟空有心相救,但若救了这呆子,自己暴露修为不说,今后又当如何自处。当年的逢蒙若不是阴差阳错,怕是早已堕入轮回,洗了前生记忆,如今他想要讨好观音,却不料入了雷阵,真如送死无异,就任由其自生自灭去吧。 观音见满天神雷袭来,又取出一支竹篮来,纤指穿梭般划过,这竹篮被她编成一个翠绿色的竹罩,将自己和悟空遮在其中,万道神雷劈在这细细的竹篾上,有几道竹篾几乎弯成对折,眼看就要断裂。 观音微微皱眉,伸手在净瓶中点了两点,旋身一扬,漫天水幕铺开,罩在竹罩之上。震为雷坎为水,雷遇弱水则尽数化解。 悟空看着水幕外密密麻麻的紫色雷光,心里一阵心疼,若不是自己此时扮作木吒之身,大可以使天机棍收个痛快,然后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该有多爽快。 悟空道:“如此何时是个尽头,这岂不是被困住了?” 观音道:“我自然不在乎这雷阵,若要出去也不费什么气力。” 悟空道:“那在此作甚?” “勾陈此时拿我也没有办法,定要邀人来才是,左右都是一战,暂将雷部诸神雷力耗尽再说。”说完,观音闭目坐下,紫雷隆隆电闪如摧天,观音竟在这电闪雷鸣中入定了。 悟空施展玄空法秘诀,透过水幕去看这阵,天罡地煞紫雷阵,名头听起来甚是响亮,但这阵法威力在悟空看来,实在是简单至极了,他若要出去,也不费什么功夫。自己可不是当年被压五行山的那个孙悟空了。 只是,观音菩萨如此有恃无恐,难道真不怕天庭来高手将她擒了么?悟空暗暗盘算,真武和紫微已知此事,定然不会出手助天庭,而十洲三岛中宝贝若对天庭极为重要,玉帝怎能善罢甘休,看来,今日还真有可能见着天庭暗藏的实力了。 想到这里,悟空隐隐有些担忧,天庭统领神仙界日久,若真有高人出来,观音能抵挡得住么?想到这里,悟空化个假身,使个遁术,自瀛洲岛底穿了出来,直奔灵山而来。 须臾到了灵山,有黄衣沙弥将悟空迎了进去,弥勒殿中,弥勒尊者端坐,见悟空来,道:“又惹麻烦了。” 悟空笑道:“小麻烦,小麻烦。”悟空将他去十洲三岛闹事的缘由说了一遍,弥勒笑道:“你呀,一刻不得消停,才闹完佛门地狱,又打起了天庭的主意。” 悟空道:“都不是好货色,观音大士已被我拉下水了。” “观音?大士?”弥勒略有诧异,而后喃喃道,“菩萨,大士……观音却初现成佛之心了。” 悟空听得似懂非懂,问道:“观音说了,落伽山再无观音菩萨,只有观音大士,这又有什么分别么?” 弥勒道:“菩萨是觉悟有情,大士才大觉至性。” “哦?原来观音不是要出佛门,而是更有精进了。” 弥勒笑道:“为何要出佛门?” 悟空顿时语塞,眼见如来视人命如草芥,待众生若鱼肉,佛门在他心中,自然是大恶的,自己还倒是观音看透了这点,才自称大士。 他看了看弥勒头上已生出寸许的头发,道:“弥勒尊者,你有为何蓄发,难道不是要离出佛门吗?”悟空记得,燃灯曾说过要蓄发还俗,既然还俗了,那岂不是与佛门无关? 弥勒道:“你真非燃灯弟子也!岂不闻蓄发真佛,真佛入世一说?燃灯佛曾道,人有真伪,佛陀亦然!” 原来如此!悟空恍然大悟,原来燃灯蓄发,并非弃佛,而是要和光头佛陀区别开来,以辨真伪,这么说来,燃灯一派若自认为是真佛,如来便是假佛了? 悟空想了想,也不知这事意义何在,只好作罢,此刻观音还在紫雷阵中,不知天庭将有哪路神仙来援,还是搬兵事急。 悟空道:“观音大士此刻正在勾陈紫雷阵中,唯恐天庭还有后援,特意来求助。” 弥勒道:“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悟空不解。 “要我和天庭闹翻脸,总要有个由头才行。” 悟空想了想,观音自说是如来佛祖派来的,已经哄过天庭诸仙,而如来脱出灵山,这事天下尽知,弥勒自然不能再以打着如来的旗号去了。悟空想想道:“你只说天材地宝,人人可夺,管教天庭摸不着头脑。” 弥勒哈哈大笑,道:“你这猴子,这不是耍无赖么?”他正色想了想,又道:“既然要闹翻,还需什么借口,只打便是了。” 弥勒于是召集灵山十大尊者,随悟空往十洲三岛赶来,近了瀛洲,只见天罡地煞紫雷阵依旧,而雷阵之上,赫然立着一个须发尽白的老道士。 悟空只粗略一看,便知这道士绝非寻常人物,问弥勒道:“那个是何人,你可认得?”弥勒摇头道:“我深居简出,哪认得什么生人。” 这道士手擎一片五色霞光,也不知是什么法宝,他孤零零悬立在紫雷阵上,一看便知,他是在此等观音出来的。 悟空使个身法遁入阵中,入了木吒之身,他倒也不担心那老道发现,以他此时对五行之精通,能看穿他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观音见悟空回来,笑道:“搬救兵去了?” 悟空道:“自然不能让大士吃亏。” 观音道:“此次只怕搬来救兵也是无用,你可知外面那个是谁?” 悟空听观音语气,那老道似是极厉害的样子,问道:“是谁?” “那便是道教五老之一,青灵始老苍帝君。”观音正色道。 “咦?没听过。” “哼,那是你孤陋寡闻,道教中唯这五人与三清齐名,我也只是听说,未见过其人,但见这派头,应该没错了。”观音答道。 悟空笑道:“不想观音大士也有畏惧之时,难道你与弥勒尊者联手,也不是他对手?” 观音听到弥勒尊者这名字,略微有些失神,道:“不必了,我先试试!”说完,观音带着悟空连同青竹罩子一同飞出了紫雷阵。(未完待续) 四四六、开杀戒 青灵始老苍帝君,头戴青精玉冠,身着青色羽衣,脚下流云若苍龙盘桓,见观音出来,他二话不说,手中五色霞光大放异彩,照向观音和悟空两个。 悟空也曾入过燃灯光罩之中,内中一片温暖平和,但见燃灯以此光重创泥犁菩萨,他亦知道,世间万物,皆可为兵。 青灵始老手中五色霞光和燃灯之光大为不同,看他生得道骨仙姿,那五色霞光却甚是可怖。白色如死人之骨,赤色若鲜血横流,黑色若亡碑字墨,黄色如湮魂之土,青色如暗夜鬼焰,这五道光,其中四道绕向观音,唯有一道赤光如一柄血刀劈向悟空,显然青灵始老未将悟空当回事,第一合便要灭杀他。 悟空见这血刀威势,哪里是太乙金仙能接得下的,便是混元金仙恐怕也难以抵挡,于是不敢招架,只待菩萨来救。 观音菩萨自然要救悟空,她柳枝一绕,将悟空拦腰拉到身前,哪知那血刀在空中一转,紧追不舍跟着悟空过来,同时另四道霞光落下,一齐罩向观音。 这五道霞光,并非五行之力,偏偏又是五行之色,观音虽听说过青灵始老之名,但却对这五人知之极少,这霞光似神通又似法宝,所使又非五行之力,真叫她不知如何应对。 观音情急之下,净瓶中弱水挥洒而出,扑在五道霞光之上。弱水透过霞光,五道光芒略微黯淡,却来势不减,情急之下,观音将净瓶抛出。 净瓶高不盈尺,瞬息化作丈余粗细,将悟空与观音护在下方,五道霞光如泥牛入海,落入净瓶中便无声无息。 观音收了净瓶,只觉瓶中暗劲汹涌,她面不改色暗暗化解,内心惊诧,她这净瓶,原本就能容一海之水,随着修为增长,此刻内中怕两海不止,两海之水,也未能将这五道霞光劲道尽数化解,可真是出乎意料了。 她这边惊讶,青灵始老更是难以置信,他本就是道教元老,虽不及三清修为深厚,但随玉帝王母日久,有幸成为守护蟠桃母树的第一批人。这许多年来,在蟠桃母树下修炼,从进境来说,胜却旁人许多倍。 他来之前,只闻观音菩萨是混元金仙中的佼佼者,这一交手才知,哪里是什么金仙,分明已经成圣。 勾陈上帝见青灵始老与观音交起手,他心中放心不少,道教五老,是天庭至高的存在,青灵始老出手,纵使擒不住观音,也定能取胜。 他早见弥勒尊者远远行来,引队拦上去道:“东来佛祖怎如此有闲暇了?”弥勒呵呵笑道:“无事,无事,闲游而已。” 勾陈上帝碰了个没趣,心中恚怒,西天灵山距十洲三岛几十万里,闲游竟能游到这里来,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天庭掌管么?理虽如此,但弥勒尊者对他来说却是惹不起的人,于是客客气气道:“既到了天庭所管之地,还请佛祖到瑶池品酒叙话。” 弥勒摆摆手道:“还是此地热闹,咦,那个可是观音,她怎么换了一身黑衣?”勾陈见弥勒竟和他聊了起来,无奈道:“我也不知为何。” 弥勒看看又道:“这道人的功法甚是邪门,他是从哪里来的?”勾陈还未答,弥勒紧接着道,“定是来十洲三岛抢宝贝的吧!” 勾陈苦笑道:“东来佛祖,你恰恰说反了,那道者乃是道教五老中的青灵始老苍帝君,抢宝贝却是观音菩萨。” 他还以为弥勒听了这话会吃惊,哪知弥勒点了点头,“唔”了一声道:“该抢,该抢。”勾陈大惊道:“佛祖何出此言?” 弥勒见观音与青灵始老对敌,占不得上风,偌大身躯一晃,来到二人中间,呵呵笑道:“佛道之争,由此而始么?” 勾陈急忙跟了过来,道:“东来佛祖,观音乃是如来一系,你可要看清啊!”弥勒道:“如来非真佛,观音乃真大士也!” 勾陈自然听不懂弥勒所言,但也该知道弥勒是要帮观音了,于是手一招,教本部雷将围上,灵山十尊者见动开了手,毫不客气,各施神通杀入雷将阵中,这十尊者都是先前随燃灯入佛门地狱厮杀过的,能从那里脱生而出,个个战力非凡,最差的也是混元金仙修为,他十人入了雷阵,如虎入羊群,片刻便将雷部诸仙打得七零八落,再难成形。 弥勒并不迟疑,后天袋子抖了出来,朝青灵始老当头罩去,勾陈上帝和救苦天尊一齐攻上,却被白雄尊者拦了下来。 悟空见白雄尊者以一敌二,战意陡起,过去接下救苦天尊,笑道:“老头,吃我一棍!”救苦天尊方才自悟空手中夺轩辕弓未得,对这个木吒已颇有恨意,他倒提拂尘,将那尘柄朝悟空砸来,悟空佯作不敢接,使个纵地金光躲了开去,骂道:“老东西,哪有倒使拂尘的?” 救苦天尊见勾陈尚能应付得下白雄尊者,心道,我先杀了你这不知高低的小子!他身子一闪,到了悟空近前,万根尘丝卷起,如巨网拢了过来,悟空又使个遁术逃开去,骂道:“老不死的,你是要打渔么?” 救苦天尊一言不发,又追了过来,如此三番两次,已被悟空引出去老远。救苦天尊自然察觉出来,但他知道木吒修为,不过区区太乙金仙而已,仗着身法灵活才躲过几次。 悟空见救苦天尊不知死活跟了上来,回身道:“再吃我一棍。”这一棍,悟空使出十成十气力砸了下来,太乙救苦天尊见这一棍威势极猛,心中一凛抬拂尘迎了上去,身上八卦宝衣光芒大放。 他怎会知道这个木吒乃是早已成圣的灵明神猿孙悟空,这一棍任他再厉害一倍,也是接不下的,天机棍将拂尘柄击得粉碎,正落在太乙救苦天尊顶门之上,太乙救苦天尊尸身落下,悟空毫无怜悯之心,纵身上前一把将逸出的元神捏成粉碎。 悟空并非心狠手辣之徒,纵使太乙救苦天尊曾对九灵元圣动过念头,毕竟未遂,且麒麟已经为儿子找回了这一节,他要杀太乙救苦天尊,是看到了青灵始老之后才起的念头。 天庭不知暗藏了多少实力,若不将面上的这几个一一除尽,恐怕玉帝王母仍难动心,左右自己是要天庭越乱越好,这时候也不管什么仁心存世了,况且听观音话中语意,天庭似乎暴虐不亚于西天呢。 居此世间,怵惕恻隐实是要不得,想凤凰、燃灯之能都身殒佛门地狱,三清这么大的本事也被打得闭关疗伤,自己如何能不慎之又慎。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天庭明面上并无什么可惧的人物,纵真武紫微,也与齐天岭暗中往来。但**金仙这股势力,实在是太过恐怖,除此之外,今日又冒出个青灵始老来,为何三清之前从未提过,而观音却曾有耳闻呢。 悟空除了太乙救苦天尊,心中暗道,六御此刻只剩五个了,寻个时机再将勾陈击杀,天庭便几近无人可用之境况。 他转了回来,却未现身形,众人都见救苦天尊去追木吒,自己若现身出来,岂不令人生疑?他隐匿行藏,见弥勒、观音二人联手,正和青灵始老斗得如火如荼。青灵始老那五色霞光虽诡异,但观音使净瓶弱水,勉强也能应付得来,弥勒尊者手中布袋使得出神入化,忽张忽缩,教青灵始老忙的不亦乐乎。 忽而,青灵始老身形退出,五色霞光收起,翻腕取出一根怪异的拐杖来,这拐杖枝枝杈杈,修得也不甚齐整。 悟空见了这拐杖,立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拐杖造化气息极浓,似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不过瞬间功夫,悟空便明白,这哪里是什么拐杖,这是树枝,是蟠桃母树的树枝! 蟠桃母树,乃是盘古不惜自己造化之精专为神猿生出来的,枝枝叶叶都是宝贝,怎么竟会被取下枝干来做兵刃? 想到此处,悟空不禁有些心疼,而此时他来十洲三岛捣乱,是要将这局棋搅乱的,天庭怒火万万不能引到齐天岭去,因此他也只能暂且压下抢夺这树枝的想法。 再看勾陈上帝,他与白雄尊者对阵,已是落了下风。白雄尊者乃是燃灯座前第一尊者,修为几近入圣,但他向来手无寸兵,若不是顾忌勾陈上帝雌雄双鞭和金拐黑锤,只怕早将勾陈擒下了。 除了勾陈上帝和青灵始老,天庭其余人最高不过太乙金仙修为,已被灵山其余九尊者打得落花流水,许多人已无了恋战之心,不知逃往那里去了。临阵脱逃,固然会被问罪,但总比伤了性命要好得多了。 悟空欺身上前,见白雄尊者和勾陈上帝渐渐离了众人,他悄无声息欺身而上,恰好此刻勾陈上帝背后正给了悟空,他全神贯注提防着白雄尊者,怎会想到有人暗中算计。 勾陈虽久经战阵,但毕竟修为不足,混元金仙被成圣的人物偷袭,想想都知道后果。悟空天机棍如长枪般穿戮而出,从勾陈后背直接贯出前胸,悟空再使劲一挑,将勾陈掷到白雄尊者面前。 白雄尊者怎会错过时机,双掌拍出,将重伤无力的勾陈击得生机全无。(未完待续) 四四七、谋蟠桃 勾陈元神逸出,疯狂往天顶逃去,悟空会放过,勾陈自然知道背后有人偷袭,若回去说了,天庭必然多加思量。 悟空刻意放了勾陈一段路程,待追到二十八天时,骤然出手,将勾陈元神毁了,这才又返了回来。 青灵始老见勾陈被杀,太乙救苦天尊踪影全无,天庭诸将或死或逃,所剩无几,灵山十大尊者尽数围了上来,自己独力难支。于是使手中那怪异拐杖划了个圈,弥勒和观音顿觉一股强大的法力涌了过来,杨柳枝如被疾风卷起,后天袋子倒转飞回,竟似不受控一般。 二人急退,青灵始老闪出战圈,在空中留下无数青影,却不往三十六天飞去,而是投往东边,看样子是昆仑仙岛方向。 观音和弥勒知道追不上青灵始老,也不枉费气力,此时悟空落下,道:“今日天庭天翻地覆了。” 观音见悟空安然而返,他也能看出悟空修为远胜当初,猜也能猜得出救苦天尊后果如何。道:“悟空,你意图何为?” 悟空道:“天庭始终示弱,此次勾陈和东极二人身殒,几无可用之人,便是要引蛇出洞,看看天庭究竟暗藏了什么。”话说到此,悟空不禁心有感触,若是三清还在,以他们对天庭所知,定能知道许多。可惜元始只说过天庭造化炉之用,而自己心思大多放在如来身上,也未对天庭过多在意。 弥勒道:“这事惹得不小,只待玉帝雷霆大怒了。” 悟空道:“暂避锋芒!” 观音和弥勒立时知道悟空用意,但二人一齐道:“去哪里避?”观音住在落伽山,弥勒在灵山,这是人人知晓的事情,难道还要二人迁离不成? 悟空挠挠头,忽觉这件事想的不太周全,玉帝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听观音一面之词便去找如来,要报复也是紧追观音弥勒两个不放,于是笑道:“还真是麻烦了。” 观音道:“想那个作甚,道教五老之上,未闻再有旁人,去方丈岛!” 弥勒道:“刚才这老道修为不俗,那两件法宝更是奇特,道教五老既然齐名,其余四个也差不到哪里去,今日是讨不到便宜了。” 正说着,东边昆仑仙岛掠出五道人影,分着五行之色,须臾到了近前。 居中者身着黄衣,沉声道:“观音、弥勒,你两个反了。” 观音知道,穿黄衣的是道教五老中的元灵元老黄帝君,看这样子,他在道教五老中地位最尊。观音道:“你为道,我为佛,反从何来?” 元灵元老见观音不卑不亢,平静道:“如来叫你来的?” 观音不答,她既称“我为佛”,便不愿将如来拉扯进来,佛有佛心,而如来,没有。 元灵元老道:“夺十洲三岛,此事无妨,凭观音与弥勒威名,便是送与二位又能如何?但伤了六御,是死罪!” 悟空在旁听着,道教五老倒也并非与世隔绝,观音、弥勒他都知道,但这老道修为胜过自己,他也看不出深浅来,只觉与老君大致相仿了。 悟空心中略有些惴惴不安,眼下形势立时扭转,五老联手,自然能占上风。悟空暗道,纵使露了真身,也绝不能叫观音和弥勒吃亏。 只听弥勒笑道:“死罪?你能判我?” 元灵元老双手张开,其余四老散开,将三人围在正中外面虽有十大尊者,这五人也不甚在意。元灵元老道:“我能判你,如何?” 弥勒未答,只听极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你不能!” 这声音不大,却有不可逆之威势,悟空闻之大喜,竟是地藏王菩萨来了。 一阵劲风吹过,谛听驮着地藏已入了五老阵中,地藏道:“我未敢判,你却能了?” 元灵元老见地藏到来,并无丝毫惧怕之意,只微微诧异道:“地藏?你趟这浑水作甚?” 地藏看看观音与弥勒,道:“佛门一脉,岂容人辱?” 元灵元老点了点头:“不多你一个。” 悟空看五老所站方位,高低起伏各有不同,彼此照应又不失腾挪空间,这五人手腕同时一翻,亮出五道一模一样的五色霞光来。观音眉头一皱,一把拉起悟空向上丢出去,这一下力道使得极大,悟空若离弦之箭穿了出来,眼望下方,五色霞光连成一片,已成一个偌大光球,将观音地藏四个罩在其中,而道教五老身影也隐没其中不见。 悟空猜得不错,这五人布下的确是极厉害的阵法,称作造化玄光阵的便是。道教五老守护蟠桃母树,身上造化精纯无比,又各有蟠桃母树枝干为法宝,耗功万年,将五色霞光孕育其中,炼成了这一套惊世骇俗的阵法。 这阵法其实是为守护蟠桃母树所用,但今日之事,玉帝怒不可遏,誓要将观音与弥勒斩杀才行。 若在之前,弥勒和观音同属西天如来下辖,玉帝自然不敢妄动,但此时如来脱出灵山,眼见与弥勒分道扬镳成死敌,更关键的是,据传燃灯已经身殒,那玉帝还怕弥勒什么呢?至于观音菩萨,玉帝虽不知她早与如来闹僵,但她所说的受如来派遣来十洲三岛闹事,却没有几分可信。 观音定是不知自己与如来真正的关系,这才假传佛旨,其用心昭然若揭,无非是要天庭和如来斗得两败俱伤而已。 玉帝将观音和弥勒联系在一起,得出了一个自认为正确的答案,那就是,弥勒想要篡如来治世之尊之位,未来佛急了! 佛教中,除了燃灯班底,再无弥勒可用之人,他能和观音菩萨连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玉帝自以为判断得再准确不过,见勾陈与救苦天尊皆被弥勒观音所害,一气之下,便派出守护蟠桃的道教五老来。 王母心有惴惴,叫玉帝三思而后行,但玉帝心中实在郁闷日久,幽冥地府被毁,自己有苦说不出,连十洲三岛造化丹药都要被人夺去,怎能忍得过去? 却说悟空,他知道观音用意,既然地藏来了,几人自保应能无虞,自己便不必掺合在里面,有本事使不出,反而碍手碍脚。 悟空上升余势未消,他眼望天顶,玄空法秘诀施展开来,三十六天景象历历在目,悟空心中忽地起了一个念头,这五老是守护蟠桃母树的,是不是说,蟠桃树旁此刻空虚了许多,自己若能夺几颗蟠桃出来…… 他想到这里,一颗心砰砰直跳,蟠桃造化对神猿的诱惑力之大,实难用笔墨来形容,之前未有此心,一是对天庭知之不深,未敢轻举妄动;二是老君和燃灯既然答应为他取蟠桃以供修炼,自己自然不必亲自为之。但而今燃灯不在,老君重伤,悟空想起泥犁菩萨嚣张气焰、想起大日如来单掌之力,实在按捺不住对蟠桃的向往之心。 他说走便走,隐身法行到极致,自然还了本身,蟠桃事大,此刻还管什么是不是木吒之身,只恢复猿猴身子才觉最是灵便。 瞬间到了三十六天,看着天上宫阙林立,悟空开始思量,要去哪里才能寻到蟠桃母树呢? 桃祖桃祖,你若是造化所生,便知会我一声。悟空心里暗道,可他自己也知道,桃祖虽是盘古造化之精所生,但它只是为神猿提供造化,怎会成精呢。 不觉行到了蟠桃园,悟空记得,蟠桃园位于西昆仑仙岛之中,蟠桃园归王母掌管,那么,蟠桃母树也理应归她管才对。 天庭之中,最重要的地方不过是玉帝凌霄宝殿和王母瑶池,蟠桃树位于凌霄宝殿的可能性极小,那里仙人往来甚杂,有许多不便。打定了主意,悟空便往瑶池行来。 三十六天冷冷清清,不见有几个仙人往来,悟空行到了瑶池,远远见到玉帝车銮停在门口,他心中顿时谨慎起来。素闻千里眼顺风耳常伴玉帝身畔,这两个仙人神通颇为奇异,一个远观、一个远听。 不过悟空想想道,纵便你学了玄空法秘诀,还能胜过我的不成,灵明双目,连玄女都自认不如。而顺风耳再怎么厉害,也绝比不过谛听便是。 悟空展开双目望去,玉帝车銮中空无一人。穿过瑶池宫殿墙壁,只见玉帝和王母正愁眉不展对坐在殿上,时而举杯小酌,时而皱眉沉思。此刻他两个还能说什么,不过是观音和弥勒给天庭带来好大麻烦是了。 悟空在往后看,瑶池中殿宇甚多,墙壁层层叠叠也数不清有多少道,宫女仙官更是数以千计,这一眼一直望到瑶池最深处,有一座无名庭院,便在此庭院的后园,悟空竟看见百余神仙围成一圈,背靠墙壁,面朝外而坐。 便在这道围墙之内,一株参天桃树不下百丈之高,树干树枝如同金铸,叶子好似碧玉雕成,通体上下仙气缭绕,散发造化无穷。 悟空见了心中狂喜,便是不识货的也能判断得出,这株桃树必是“桃祖”无疑。他见玉帝王母相谈正酣,千里眼顺风耳都不在此处,便装着胆子越过了围墙。 那百余神仙虽有几个厉害的圣人,但悟空自忖,自己夺了便走,旁人也未必能追得上他。孙悟空,天生便是偷桃的不是?(未完待续) 四四八、探后园 自瑶池外墙到后园还有许多阻碍,但玉帝王母仅混元金仙修为,自然看不穿悟空行迹,悟空一路穿墙而过,不一刻来到了后园。 他在外逐个看去,那百余仙人并无太过可怕之辈,那几个圣人也只初入圣而已,悟空自忖不惧他们。 通晓五行之后,悟空但觉施展起隐身术来更是得心应手,世间万物逃出五行者不多,五行转换的本事用于身法上,确是遁术中至高至深的境界了。 看着后院墙外这些仙人,悟空略微犯难,如何能不叫人发现便入园呢?隐身术虽精妙无比,但离得远自然无妨,若离得近了,难免被人察觉出法力波动来。 悟空在此苦思良策,一遍一遍使玄空法秘诀扫视这这座园子,想要找出破绽来。 此园之中,不知被布了多少道阵法,悟空有了天机棍这件宝贝,所谓“天机之下,再无玄虚”,还怕什么阵法。 但就在此时,这群人中,一个看上去修为仅是混元金仙的仙人动了,他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粒丹药,纳入口中,而后又继续修炼,纹丝不动。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看在悟空眼里,如同晴天霹雳,这个混元金仙,在动的那一瞬,身上法力波动竟是圣人的气息。 悟空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这个阵法,原来还有迷惑之用,在此阵法中的人物,修为皆被掩饰得极好。若不是自己拥有玄空法秘诀这个本事,若不是这个混元金仙恰在此刻动了一下,自己只怕莽莽撞撞便冲进去了。 即使这百人中仅有三成是圣人,自己也绝无可能脱逃出来。好一个诱敌之计! 既然看出破绽,悟空自然不会妄动,他便在此稳住心神,定住了观看。天庭一日,地上一年,悟空也知道这个理,但此时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他便在瑶池中足足呆了两天。 这两天中,所有的混元金仙都动了一两次,悟空对所有人的修为皆了如指掌,一百零三人中,有三十一人成圣,其余七十二人,都是混元金仙巅峰,眼看便要入圣的修为了。悟空看众人围成这一圈,恰空出五个位子,心知这恐怕便是道教五老之位了。加上这五人,成圣的恰好是天罡三十六之数,混元金仙七十二,便是地煞之数了。 悟空看得暗暗吃惊,天庭果然隐藏够深,这股势力始终未露于世,任凭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和欺凌,都按兵不动。悟空在佩服玉帝王母忍让功夫的同时,也在暗暗思量,若非有大抱负之人,怎能甘受其辱? 悟空数清了这些人,自然打消了入园去抢夺蟠桃的念头,蟠桃母树枝叶繁密,那枝枝叶叶造化浓郁,透过这些造化看去,三个偌大蟠桃在枝上悬着,但只能远观,垂涎而已。 这时,悟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从老君处得了蟠桃,从燃灯处也得了几个,加上自玄女处得来的,再加上这树上的三个,早已超过了七个之数。 蟠桃母树,一万年才结七个,难道老君或者燃灯给自己的蟠桃,是蟠桃母树上一批结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以前的蟠桃,都被王母藏了起来呢? 本来见蟠桃树被守得严严实实,悟空心中本有些沮丧,但此刻又泛起了一丝希望,若有剩余的蟠桃,必定被王母藏到极隐秘的地方了。 唉,若是藏起来,也是藏在身上,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会放到别处。悟空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打劫王母的念头,他心里略有些失望,便打算离开瑶池。 便在这时,忽见蟠桃母树上人影一动,悟空急忙凝神去看,只见树上站起一个身影来,这人一身明色黄袍,身躯瘦高形若一根竹竿,头顶生出一根长达半尺的黄角来。 这人一现出身影,周围诸仙皆拜倒在地,口称:“黄角大仙!” 黄角大仙?难道是中央黄极黄角大仙? 悟空顿觉诧异,五方五老中,的确有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人存在,但在《西游记》中,悟空记得此人也曾参加过蟠桃会,不想在此地竟能遇见。 但见这人修为,悟空真是胆战心惊。这个黄角大仙,竟然恐怖如斯,虽然隔得甚远,但此时看去,只怕丝毫不弱于九天玄女修为。 悟空一丝也不敢妄动,唯恐被黄角大仙察觉,只听黄角大仙道:“五老下去几日了?” 有人答道:“已近两日了。” 黄角大仙只问了这一句,便又隐了身形,不知藏在蟠桃母树的哪里了。悟空看了半天也没能寻见,心感诧异,这个黄角大仙,居然能避过玄空法秘诀? 他见黄角大仙不动,这才小心翼翼出了瑶池。 玉帝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唯余王母娘娘独自坐在殿中闭目,不知是修行还是假寐。见了黄角大仙,悟空更不敢在瑶池闹事,心中暗恨道,想夺蟠桃,实在是难上加难了。不过此番探得天庭暗藏实力,也没算白来。 他见道教五老久久未归,心中也觉诧异,天上一日,地上便是一年,道教五老总不至被地藏、观音几个打杀了吧。 他出了三十六天,风驰电掣往落伽山赶来,未到落伽山,但见山顶形容全变,原本观音莲座之处,此时已起了一座道观,上书三个大字“五老观”。 悟空心中一沉,难道观音的落伽山被道教五老占了?既然是这样,那便说明,地藏几人败了!他在十洲三岛寻了一圈,也未见观音和龙女、弥勒等人踪迹,心思一转,便往灵山飞来。 悟空心急火燎,内心实在焦躁,观音落伽山被占,以她性情,若非毫无还手之力,怎能让旁人踏上一步?悟空脚程极快,刚过狮驼岭,只见空中二人打得甚是热闹,一老道身着红袍,手持五色霞光,正是道教五老中的丹灵真老,而另一个可不正是观音菩萨。 悟空见观音无事,心中大喜,也不管自己暴露行藏,擎起天机棍便上去助战。 丹灵真老见悟空前来,浑然不惧,一道五色光芒朝悟空刷来,悟空抬棍便迎,这道光芒逢着天机棍,直接钻入其中,悟空略一感知,便明白,这霞光原来也是造化之力,不过被改头换面而已。 既是造化,那便无甚可怕,丹灵真老见这霞光奈何不得悟空,惊问道:“你是何人!”悟空不理他,转问观音道:“观音大士,如何弃了落伽山?” 观音笑道:“区区一岛而已,何用?”落伽山凝聚观音无数心血,她在那里也不知住了几万年,今朝修为境界增长,从此心无外物。而更重要的理由是,落伽山只有观音一人坐镇,此地距昆仑仙岛如此之近,如何能防得住道教五老侵扰。她是无事,但岛上龙女、木吒等人可斗不过道教中人的。故而当日一战之后,观音毅然将落伽山搬至灵山去住。 悟空又道:“怎在此地打了起来?” 观音哼一声道:“这五妖道不忿我等多了十洲三岛宝贝,竟要灭凡人国度泄愤,我岂能容他?”“啊!”悟空大惊,道教居然也想出了这个法子来,这哪里是要泄愤,分明是生取凡人造化,和当年本钵国之难没什么分别的。 悟空道:“那四个妖道哪里去了?” 观音道:“地藏、弥勒正在寻他们,我等时刻不停在地上逡巡,总不能教他们得逞。”悟空见黑衣观音一脸正气,面色露出一丝疲惫来,心中暗赞了一声,两年了,这两年间,观音弥勒几个不知奔波了多少路程,这才是真佛仁慈之心也! 悟空此时再见丹灵真老,顿时恨意大生,仙人灭凡,乃是十恶不赦之大罪。于造化神猿看来,不惜造化莫有过之者。 悟空使个身法,到了丹灵真老身前,一套齐天棍法使开,手下毫不留情攻了过来。丹灵真老心知五色霞光奈何不得悟空,他也不知道怎生惹恼了这只疯猴子,取出蟠桃母树的树枝来,法力催生,树枝上生出无数片绿叶,手上一抖,这绿叶如刀锋一般漫天飞舞,朝悟空切了过来。 悟空看得清楚,此叶无非也是借了母树树枝上造化,而这枝上造化,皆来自盘古之身,同为造化一脉,悟空怎能惧怕?他舞开天机棍,金能克木,便将这些叶片磕飞。看着丹灵真老手中的树枝,悟空心中更加恼火,蟠桃母树如盘古身躯一般,竟被天庭中人折断来做兵刃,当真可恨! 悟空暗运法力,天机棍挥洒如软鞭,刚柔兼济朝丹灵真老缠来,丹灵真老无处可避,树枝迎了上去,霎时被天机棍缠住。 悟空神念一探,心下一喜,于是默运玄功,只见那根粗壮树枝,须臾间变得枯黄萎靡,而后碎成粉末,撒的满天都是。 丹灵真老大惊,他知道这树枝来路,向来无往不利,百坚不摧的,今日怎么竟被这猴子一招便给毁了? 再惊问道:“你是谁!” 悟空并不答话,吸了蟠桃树枝造化之后,但觉满身都是气力,又疯魔一般杀了上去,他知道,若不杀这道教五老,受苦的终将是天下凡人!此刻可半点姑息不得。(未完待续) 四四九、凡人国 丹灵真老修为本比悟空高了些许,但他五色霞光被悟空毫不费力化解,连蟠桃树枝也毁于悟空之手,心中惊骇难定,在天机棍影当中,一时间难以缓过神来。 若是平常对手,单以神通便可定胜负,道教神仙,向来以法术为要,但丹灵真老所使也不过五行神通,悟空凭借通晓五行之术,毫不费力化解。但他那根天机棍可非丹灵真老所能担待得起的。 此消彼长,悟空一棍击在丹灵真老左肩,丹灵真老顿觉肩骨碎裂,心中又气又怒。这猴子明明修为弱于自己,偏偏自己的法术又奈何不得他,仿佛天生便是自己克星一般。丹灵真老急使遁法逃窜,观音在外早提防着这手,杨柳枝布下天罗地网,要将丹灵真老困住。 丹灵真老目光一凛,食指伸出,喷出一股血箭来。悟空以为这是什么厉害法术,急忙凝神以待,哪知这道血箭喷出,丹灵真老整个人似是被这股鲜血拉过去一般,倏地一下遁入血中不见,而那股鲜血竟也凭空消失不见。 悟空和观音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遁术,以血为引,却又不着痕迹,若有如此遁法,除非一击必杀,否则怎能防他逃走? 但逃了便逃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毕竟道教五老修为亦非平庸之辈,只是他等逃去,只怕仍要行那屠国之事,天地如此之大,可真是防不胜防。 悟空问观音道:“大士如何寻着这妖道的?” 观音苦笑道:“还能如何?天下虽大,国度却也有限,我和弥勒、灵山尊者各居四大部洲,谛听但有通报,便即刻前往。”悟空当年寻地藏王菩萨,便是为了此事,看来谛听若用心专注,还真能有所察觉。只是那时是为了防备如来佛门地狱中人行屠国之事,如今却变成了防备天庭。 元始说过天庭造化炉的用处,若无造化,**金仙修为难升,蟠桃园中蟠桃难长,这造化对天庭来说也是极为重要,故而灭国之计虽是下策,却也不得不行。 看来玉帝王母也知道三清重伤,不然如此大事,怎敢独自妄断?只是既然如此做了,三清知道了,也必将和天庭分道扬镳,凭王母心机,怎会不知。不管她是孤注一掷也好,情势所迫也罢,从悟空自瑶池“别有洞天”后园出来之后,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玉帝王母,其实是不怕三清的。之前既敬且重,不过是利用三清在道教的影响力而已。 想了一会,悟空沉吟道:“圣人一怒,凡人国顷刻便灭,怎能来得及相救?” 观音道:“他若一个一个杀之,我自然阻不住,然动辄倾覆千万里国土的法术,多少总要一刻预备时间,故此大多都拦得下了。” 悟空道:“这么说,还有未拦得下的?” 观音黯然道:“那是自然,我等力寡无助,只能尽力而为之了。” 悟空叹道:“两年了,此事为天下人之事,当共为之。”他转对观音道:“大士随我来。” 二人离了狮驼国,直朝齐天岭而来。 观音也曾来过齐天岭,不过那时是敌,此刻是友。她此刻回想齐天岭所作所为,不由得心生感慨,这一支被自己视作妖族的势力,竟在取经之初便行事端正,好似他们才是这天地的主人一样。是的,是主人,只有主人,才知道珍惜与守护,旁人则只知掠夺与摧残,这便是本质的不同。 观音情不自禁深深看了悟空一眼,这一切,真的都是这个花果山石猴所为吗? 转瞬到了齐天岭,二人直往后羿居所飞去,还未落地,便听到祝融叱喝之声,二人也不急落下,但见祝融正在山顶与后羿较艺。 祝融十指连发,葱白嫩手指尖一弹,便是一个极小的火球飞出,她御火之术天下无双,这无数火球在空中交织穿梭,织成一片火网。 而这时,便听“嗡”地一声响,后羿不知拨动了多少弓弦,地上便有无数细光射出,每一缕光,正中一个火球上,绝无一个漏网,那片火网顷刻间化为无形。 祝融自然不服,又是无数火球激射而出,这些火球杂乱无序,在空中一阵乱飞,后羿如同入定了一般,便连眼珠也不动,唯有右手五指在射日弓上疾速拨弄,无形之箭如道道疾风,将火球吹熄。 祝融哼了一声,嗔道:“不来了!” 后羿笑道:“妹子,你让着我呢,若再多些,我便应付不来了。” 祝融道:“谁要让你来着!” 大禹道:“老君丹药果然神奇,五指灵活丝毫不弱先前。” 后羿道:“断臂再生,如脱胎换骨,倒真出乎我意料了。” 悟空此时带观音落下,对后羿道:“伤势痊愈,恭喜了。”后羿点了点头,看向黑衣观音,却是微微诧异。 悟空又对祝融道:“姐姐也好了。”祝融笑道:“早好啦,你也不来看我。” 悟空道:“我去做了一件大事,这两年也未在人间。”他对着大禹、后土等人,右手朝着观音一摆,道:“昔年观音菩萨,今日观音大士,大慈悲之念临世,要拯万民,众位有何念头?” 后土看了看观音,问道:“怎穿了黑衣?” 观音道:“是黑是白,存乎心也。” 大禹等人也不知悟空所说何意,只听说是件大事,自然要问得清楚。于是悟空将他去十洲三岛捣乱,要坏了玉帝重建地府的计划从头说来。一直见到自己要去天庭偷桃,见到七十二混元金仙、三十余圣人、中央黄极黄角大仙,众人听了大惊,天庭竟有这股力量的存在,可真是令人咋舌。 后羿沉吟道:“你说的那个黄角大仙,我见过一次。” “哦?”悟空略有惊喜,他对黄角大仙一无所知,正要找人去问呢。后羿道:“当年我为了嫦娥能长生不老,独自一人去天庭抢夺蟠桃,那时守护蟠桃树的,便有一人头上生得黄角。不过那时这人也只初登金仙的修为,如今却到了这等地步,真是意想不到了。” 悟空道:“天庭自有秘法,这也无需管他,只是眼下道教五老在地上肆虐,欲行屠国之事,观音、弥勒、地藏三人有些应付不来。” “什么?”第一个发火的却是祝融,“屠国?为何?” 悟空将天庭聚拢造化之事简略说了,众人也不多问,只知道悟空所说必定不会有假,大禹道:“为何不早来?” 悟空见大禹有些不愉之色,忙道:“因蟠桃树旁有阵法相护,我在三十六天守了两日,才探清天庭诸仙实力,而地藏、弥勒及观音大士,却以为此事齐天岭暂莫参与为好,毕竟与如来大战方休,正是休整之时。”悟空这么说,是为弥勒等人找了个说辞,他几个与齐天岭并不十分熟稔,有些生分也是常情。 “哼!”大禹面沉似水,在他心中,天下为公,他对地藏等人这等做法甚是不赞成,但悟空观音都在,又不好说什么。 悟空笑道:“大禹莫要生气,这不来求援了。” 后羿道:“道教五老,那是哪里冒出来的?” 观音道:“便是青灵始老、元灵元老、丹灵真老……,他五个常年不出,知之者自然甚少。” 悟空道:“五老仅是三十六圣人之五,天庭若真要行屠国之事,夺凡人造化,尚有许多人可用。” 后土看了看悟空道:“悟空的意思是说,单凭我们几个,也难与天庭相抗么?” 悟空道:“仅是其一,但若叫天庭行添兵之法,倒也未必不能胜。” “添兵之法?”观音扬眉道,“好主意!” 悟空道:“这些人守着蟠桃母树,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以我猜测,能有半数敢动便是极限了,若教人去瑶池中做些手脚,管教王母草木皆兵,怕是半数也不敢动了。而后我等将地上仙人斩草除根,如何?” 后土笑道:“狠是够狠,但你有否想过,如此做法只会叫玉帝暴怒,大仇从此结下,若佛门地狱此刻动作,齐天岭变成腹背受敌,可能抵挡得住?” 悟空摇头道:“那自然是不行的。” 后土又道:“你去十洲三岛初衷,是要将天庭怒火引到如来处,但玉帝并非莽撞之徒,怎会遂你心意,现在你又动用齐天岭势力来阻天庭,显然将齐天岭明里暗里的盟友尽都暴露了。” 悟空点点头,却不作声,后土所言自然有其道理,亦是为齐天岭与悟空着想。悟空问大禹道:“大禹帝如何想?” 大禹摇头道:“不想!”寥寥两字,已看得出大禹心意已决,后土说的他也不是不知,但眼见天下生灵涂炭而忍耐不动,那哪里还是大禹了? 悟空道:“好一个‘不想!’所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真英雄。正合我意!” 他看向后土道:“悟空知道,姐姐也看不过天庭残害众生,之前所说,不过为了提醒我而已,但我之本心,姐姐应能清楚,若只为一己之私,天下与我何干,但若失了本心,我在这世上活着又有何意义呢?(未完待续) 四五〇、除五老 祝融嚷道:“要去便快走,莫在此闲聊了。” 悟空道:“岭中还有何人闲着?” 大禹道:“金神木神在辅佐神猿修行,麒麟大鹏都在闭关,只赤松子和无支祁闲着。” 悟空道:“好,正好叫赤松子前辈来帮我做些事务。”他叫众人在此稍等,自己来寻赤松子。他自十洲三岛中得了许多造化之物,这些都是为几个神猿预备的,自己无暇来做这些事,便叫赤松子来分给几人。 赤松子自然满口应下,这些灵丹仙草虽好,但常人服了却损耗甚大,唯有造化神猿能将其中造化一丝不漏地收了,赤松子也知道其中关键。 悟空又在岭中转了一遭,果然大多人都在修炼,唯无支祁见悟空行过,匆忙从洞中出来拦住,悟空道:“你怎不修炼水之极了?” 无支祁道:“近日进境甚缓,想是到了关口了,不可急在一时。” 悟空点点头,无支祁已是混元金仙巅峰,再向前走一步,便是成圣的境界了,的确急不得,于是道:“我要去打架了,你去不去。” 无支祁喜道:“好啊。”修行来说,打斗亦是提升的重要法门,往往能有意外收获。 悟空和无支祁转了回来,见众人已整装待发,悟空这才想起,他怀里还有一件宝贝呢。来在后羿面前,悟空将轩辕弓取出来,道:“看此弓如何?” 后羿一见这弓,当即惊呼道:“轩辕弓!” 悟空道:“果然是识货之人。” 后羿道:“此弓乃是上古轩辕帝所制,我如何不识?只是此弓后来下落不明,无缘一用罢了。” 悟空道:“你若喜欢,便送你了。” 后羿和悟空自然无需客气,他将此巨弓耍出个花来,众人还未看明白,他已将此弓斜跨在背上,和后羿弓配成一左一右,倒也对称。 悟空忍不住提醒道:“这轩辕弓好是好了,但却有个缺陷,只能射一箭而已。” 后羿哈哈大笑道:“旁人使它,或许如此,我却不怕。” 悟空看了看观音,轩辕弓吸取主人法力,他也是自观音菩萨处听说的。观音也忍不住问道:“你有何不同?” 后羿道:“此弓特质,便是能将施法者法力吸取一空,对否?”观音点了点头。 后羿道:“常人施射,见箭离弦,弓张弛,只道射术乃是泄气之举,其实大错特错。箭道之深,无止无休,要御箭,先御弓。此弓虽强,但我能御之!” 悟空见后羿谈起弓箭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天下都在他脚下,不禁暗自叹道:对一物能痴迷至此,哪有不成的道理? 观音道:“走吧,谛听便在灵山。” 众人离了齐天岭,齐奔灵山而来,悟空远远便见灵山上辟出了一块峰头,形如落伽山模样,便知道此地是观音新居,乌平、木吒应都一起移了过来,当然,还有龙女。想到龙女无恙,不知为何,悟空便觉得踏实了许多。这个看似澄澈如水、莹白如玉的女子,有着说不出的神秘感。 悟空按捺住去寻龙女的想法,随观音来到大雄宝殿。 灵山大雄宝殿一改当初模样,被改建成了一座巍峨庄严又朴实无华的佛堂,匾额也从原来的“大雄宝殿”换做了“大悲殿”。 悟空看看观音,问道:“大悲殿是何意?” 观音淡淡道:“大悲生大慈,方能救苦救难,或许,这名字快换了……” 快换了?悟空想了想,也不解其中真意。 步入殿中,弥勒与地藏都不在,只谛听一个伏在殿上,周围立着许多尊者。观音道:“弥勒尊者与地藏王菩萨分在北俱芦洲与东胜神洲,谛听神兽若有所闻,便着尊者前去通报,这便是最快的法子了。” 悟空点点头,这些尊者都是混元金仙的修为,使起纵地金光来,瞬息万里,也不耽误什么事。大禹道:“现在如何做?” 观音还未答,祝融接着道:“难道只能后发制人么?直接捣了他老巢算了!” 观音道:“谈何容易,道教五老遁术奇特,能败但难擒之。” 后羿道:“试试才知。” 观音见后羿持重如山,想起他出神入化的箭术来,不禁暗道,或许这些人还真能做到也未可知,于是道:“若要捣其巢穴,那便去南海落伽山吧。”说完观音自己也忍不住笑,落伽山本是自己地界,却成了敌巢。 悟空道:“落伽山离昆仑仙岛甚近,若教他寻了援兵,岂不是适得其反,看来疑兵之计不得不用了。” 观音道:“疑兵……哪个去才合适?” 悟空笑道:“我早有人选,你等稍候,我去去便来。”悟空一个筋斗云翻到天上,直奔紫霄宫而来。围剿道教五老是大事,他可不愿错过,何况他那天机棍对五老神通恰有克制之效,换了旁人,只怕还要吃亏。瑶池境况,真武与紫薇都再熟悉不过,自己只要将意图说明,他们自然知道如何去做了。 观音几个在地上候着,不过片刻工夫,悟空便转回落下来,道:“一切妥当。” 众人对悟空是信得过的,也不管他如何做成了此事,也无需去问,便往南海赶来。 道教五老,奉玉帝之命行事,原本想着凭借圣人之力要灭凡人国度,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们却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个谛听神兽,能将他们行踪了如指掌,更想不到弥勒地藏几人如跗骨之蛆,时刻盯着他们不放。 要灭凡人国度容易,但之后还要收取造化,那可是件麻烦事,因此五老躲躲藏藏,也没成几次,正在心中恼火,于落伽山商议计策。 便在此时,元灵元老面色一变,道:“来了!” 五老一起跃出落伽山,只见悟空与观音带着两男两女和一只小猴停在落伽山上,自然来者不善。丹灵真老指指悟空道:“便是这怪异的猴子。” 元灵元老也不知悟空是何来路,他们久居蟠桃母树园中,天下大人物也有耳闻,但造化神猿之事,自然无人说与他们听。 这时,元灵元老目光落在后羿身上,不由得身躯一震,问道:“你,你是……后羿?” 后羿点点头,道:“你如何认得我?” 元灵元老摇了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当年后羿一人一弓闯入蟠桃园,夺走一枚母树蟠桃,他当时正是守护蟠桃母树其中的一员。那时他修为不济,便连正面对敌都不敢,犹记得后羿冷厉果决,箭法通神,这么多年也未曾忘却。 后羿哪里还会记得这个小人物,便也不去想。 元灵元老道:“汝等何意?” 悟空冷冷道:“凡人何罪之有?” 元灵元老反问道:“与你何干?” 悟空再不答他,亮出天机棍,迎头便砸了下去。元灵元老下意识抬起蟠桃母树树枝架上去,丹灵真老吃过这亏,急喝道:“不可!” 话出口,但为时已晚,二者相交,便似黏在一起似的,这根树枝如散雪遇风,粉末簌簌飘落下来。 元灵元老大惊,这法术也太过诡异,好端端毁了自己倚重多年的法宝。 大禹等人也一起动手,对这些道行虽高,却心念邪恶的修士,不需半点手下留情。 丹灵真老对悟空甚是忌惮,亦不敢与无支祁交手,便寻上了祝融,他双手一托,一团真火扑向祝融。祝融见了这火,格格笑出了声,还有人在他面前玩起火来,真是班门弄斧。 她只一挥手,加入了一丝火之极力,道:“还你。” 丹灵真老见这团火焰竟不听自己管束,反而转向朝自己飞了回来,他偏不信邪,双手一张,便要将这团火收回,哪知刚一触及,但觉炽热无比,自己两只手掌竟都燃着了起来。 祝融心中恼怒这几个道貌岸然的道士所为,抖出一片火网,要将丹灵真老罩在下面。丹灵真老见祝融这火焰看似寻常,却内蕴着一股可怕的力量,不敢硬接,便直往下面坠去,要施遁术逃了。 他身子刚一动,只觉面前一道黑光闪过,身躯竟不自主凝在了半空,此时祝融火网落下,将丹灵真老裹得严严实实,只闻一阵惨叫声传来,一个在蟠桃母树园中苦修几万年的成圣修士,便在火之极中化为飞灰。 丹灵真老一死,其余四老大惊失色,或许便败,但谁能想到会败得如此之快! 五老相扶多年,也算情意深重,此时一道白光斩来,却是皓灵皇老白帝君向祝融飞剑偷袭,祝融正在施法之时,急忙退避。 后羿连发两箭,一箭自后羿弓发出,将那飞剑射飞,另一件却是轩辕弓发出,直奔皓灵皇老前胸。 皓灵皇老自然要避,他提身向上纵去,此刻后土御土神通使出,皓灵皇老如同双足被人拽住,他应变也算极快,身子一扭,弯成一个诡异的形状,将这箭躲了开去。 元灵元老见这几人功法极其厉害,知道是不敌了,他身为五老之首,却无半点顾念之情,只要自己先逃命便好,于是伸食指射出一道血箭来,便要施展那无往不利的“血遁术”。 眼见元灵元老要逃,悟空却无计可施,后羿箭法虽厉害,注意力却全在皓灵皇老身上。这时,无支祁向前迈了一步,伸手一指,那道血箭凝在半空,立时成了一段红彤彤的冰柱。(未完待续) 四五一、反念生 元灵元老收不住势,一头撞在血箭上,将那红色冰柱撞得粉碎,心中大呼诡异。 悟空自然明白了,兴水神猿无支祁,收了水之极后,天下控水者莫有能强过他的了,元灵元老那道血箭,并非攻击类的法术神通,无支祁一眼便看得出来。他猜也能猜得到,这十有八九便是遁术,有他在此,岂会让这几人轻易逃出? 悟空见元灵元老遁术被无支祁破了,心中大喜,叫道:“罔顾众生者,绝不留情!” 那边,大禹御出禹鼎来,和青灵真老战在一处,青灵真老非大禹敌手, 他那五色霞光和蟠桃树枝本为依仗,但逢着大禹禹鼎,这两件法宝竟半点作用也发挥不出。五色霞光入了禹鼎中,如同泥牛入海,再无音信,而蟠桃树枝击在禹鼎上,更是如蚍蜉撼树。 他哪里知道,禹鼎煅了五行之极后,再非从前可比,加之渗入悟空造化之血,五色霞光和蟠桃树枝自然再奈何不得。 又斗了数合,青灵始老见丹灵真老身殒,更是心神大乱,他别无他法,亦使出血遁之法来,无支祁故技重施,青灵始老遁法不成,立时在空中一愣。大禹手腕一翻,禹鼎倒置,便将青灵始老装了进去。 皓灵皇老白帝君,在五老中修为最弱,但心机甚深。他看得出,这些人中,要数无支祁最弱,而两次血箭化冰,都是他所为。于是,皓灵皇老五色神光全力施为,袭向无支祁去,这一片光芒浩浩汤汤如锐金之刺,覆向无支祁。 无支祁不敢怠慢,将新体悟出的水之极神通使出来,身周结了厚厚一层坚冰。五色神光未至近前,已被这坚冰反射回了大半,而其余的光线透过坚冰,照在无支祁身上,无支祁先是一惊,继而身子一震,五色神光冲击在他身上,使得他胸中气息一滞,这神通威力着实不小。只见无支祁身子在坚冰之中,如同水波般微微一漾,如幻象一般,似虚还实,便将五色神光之力化解。 皓灵皇老瞠目结舌,他几个久居三十六天,知道五色神光和蟠桃树枝便是世上最厉害的神通法宝,孰料一只修为仅在混元金仙的猴子竟也能化解。 皓灵皇老刚要追击,此刻,一只羽箭不疾不徐飞来,拦在他眼前,皓灵皇老急忙闪避,这羽箭像生了眼睛,紧追不舍,只和皓灵皇老保持一尺距离。皓灵皇老闪躲几次未遂,心中暴怒,这不眼见是在戏耍自己么? 他见元灵元老被一个手拿铁棍的猴子缠住,五灵玄老黑帝君被一黄衣女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自己知道,今日恐怕难逃一死了,他见那拿弓之人便在不远处优哉游哉四处张望,心下发狠,起了殊死一搏之念。 皓灵皇老使个身法纵过去,将手中蟠桃树枝当做一支投枪,以不可阻挡之势掼向后羿,他这下不遗余力,誓要将后羿击杀才解恨。 二人相距虽近,后羿却丝毫不惊,他双手齐动,不见上弦,只见枝枝小箭自射日弓和轩辕弓上接连发出,每一箭,都射在蟠桃树枝正中。 箭轻枝重,但自第一箭始,树枝便微不可见地平移了一丝,这无数箭发出后,直有积少成多的作用,待树枝到了后羿近前,已移开两尺有余,堪堪擦着后羿衣角飞了过去。 皓灵皇老真有心灰意冷之感,这人箭法如此神奇,自己哪里斗得过他,正沮丧之时,身后那支羽箭忽地迅疾无比,正从他心窝穿出来。 眼见皓灵皇老死于非命,后羿却并未有丝毫松懈,单将射日弓取下,弦拉十二分满,一支无形之箭射出,正中皓灵皇老眉心。 这一箭唤作“灭神箭”,是专毁修士元神的箭术,后羿自练成后也未用过几次,但见道教五老能做出屠灭凡人这种惨绝人寰之举,故而手下绝不容情。 五老已去其三,剩下元灵元老和五灵玄老更无心恋战,元灵元老面对悟空这根天机棍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几乎无计可施。 他一边抵挡闪躲,一边嚷道:“我是天庭元老,你若杀我,天下难容!”悟空手上丝毫不缓,冷冷回道:“我不杀你,我心难容!” 二人正打得热闹,元灵元老忽手足僵直,悟空一棍正中他天灵盖,将一个活人硬是拍成了肉糜。从这堆肉糜中,落下一支白色羽箭,悟空暗自纳闷,后羿怎也偷袭了。 后羿过来道:“速战速决。” 悟空顿时明白,后羿说的不错,十洲三岛尽是天庭眼目,再纠缠下去,唯恐天庭援兵将至。这时,大禹和祝融上去相助后土,几合间便将五灵玄老斩杀,自此后,天地间再无道教五老之名。 除了道教五老,悟空不禁心想,这五老也算是圣人的修为了,但在这几个上古大神面前,却几无还手之力。同是圣人,何以相差如此之大? 悟空仔细看了看几人,虽谈笑间降住五个圣人,但却无一人面带骄气。大禹面色如常,青衫挥洒将禹鼎收了,目光随后投向后土。后羿凝重如山,用衣襟仔细擦拭弓弦,面对冷冰冰的巨弓,后羿眼中流露出少见的柔情,如同看见了多年挚友一般。 祝融依旧叽叽喳喳,好像刚刚做完了一场游戏,后土面上略有释然之感,仿佛刚在桌上放下了一个茶杯。 悟空暗道,先不说这些人物都是自腥风血雨中厮杀出来的,单就这分气度,哪里是那些枯坐于造化之中的佛道修士比得上的? 这时,后土道:“怎不见天庭来援?” 悟空道:“想是真武和紫微两个早已动作了。” 悟空说的不错,真武得了悟空传讯,一刻也未停留便来到瑶池,他也无需多说,只隐隐道出自己得知有人欲对蟠桃园不利,便扬长而去,留给玉帝王母无尽猜想。 玉帝王母岂敢不信,蟠桃母树可是天庭之基,若无这件宝贝,哪能养出这么多高手来为天庭卖命?真武此人铁面无私,向来从无虚言,况近年来真武和紫微与天庭关系缓和许多,怎么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于是王母下令,叫蟠桃园内诸仙牢牢守住蟠桃母树,其余万事莫管。至于地上的道教五老,王母也知五老神通广大,五个圣人临世去屠凡人国度,哪有不成的道理?纵然观音弥勒相阻,但最多也只是不成,绝无其他意外。 王母怎会想到,这一切都有悟空背后算计,她不知天庭实力已被悟空看得一清二楚,更不知谛听神兽威能之大,还不知悟空对道教所为已是深恶痛绝,誓要将参与屠杀凡人的道教五老斩草除根。 瑶池之中,有一隐秘院落,外有层层阵法相护,院中仅有一正殿,殿上置放一桌,其上密密匝匝放置着仅是白色玉佩。仔细数来,恰是七千二百枚。 桌上又有一白玉石台,台上又有一百零八枚玉佩,七十二枚色泽淡青,又有三十六枚成青绿之色。石台上再有一香炉,炉中放着一枚深绿色玉环。 这院落叫做“生仙殿”,其中玉佩都是天庭使秘法制成,一块块玉佩与造化炉中七千二百金仙、蟠桃园中一百零八仙人和黄角大仙命魂相连,若有人身殒,和他相关的那块玉佩便将即刻碎裂。 这一刻,守护生仙殿的仙人正静心打坐,忽闻轻微地一声脆响,他心里也随着咯噔一下,自己在这殿中也守了许多年,还从未出过这等事。他站起身来仔细查看,七千二百枚玉佩尽数完好,由此他心中又是一沉,再往白玉石台上看去,竟有一枚青绿色玉佩断成两截,他看了看玉佩下的名字,上书“丹灵真老赤帝君”。 这仙人大吃一惊,便要去即刻禀告王母,刚抬足要走,又见旁边一块玉佩紧跟着断了,这块自然是皓灵皇老白帝君的,不过片刻,又有元灵元老黄帝君、五灵玄老黑帝君两块玉佩接连断裂。仙人再等了许久,终于见没有了动静,这才匆匆往王母处赶来。 王母见生仙殿仙人匆匆而来,心中便有不祥之兆,听闻道教五老竟有四人身殒,她惊得几乎从宝座上跌了下去。 王母强稳心神,叫仙人莫离职守,若有异动速来禀报,又叫手下即刻请玉帝前来。 玉帝还道是真有人来对蟠桃母树下手,急匆匆赶了过来,听闻此事,亦心中大惊,他和王母仅是混元金仙巅峰,若无一些特殊手段,哪有本事能操控这许多仙人,其实,圣人境界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已是可望而不可及。他和王母得天独厚,有蟠桃造化相佐,但无论如何,却只能修至混元金仙之巅,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也不知是何原因。 蟠桃园一百零八人,其实是有大用处的,损了四人,对玉帝王母来说,实在是比剜心还难受。 “何人如此大胆?”玉帝沉声问道。 王母道:“天下势力泾渭分明,除了齐天岭,还真想不出谁敢如此胆大包天,旁人么,却也没这份能耐。” 玉帝道:“会不会是……如来?” 王母身子一震,看了玉帝一眼,道:“你是说……他会看出什么?”(未完待续) 四五二、假成真 除了道教五老,悟空觉得心里畅快许多,而十洲三岛尚有许多宝贝未收,悟空对众人道:“若不介意,与我做一遭强盗罢。” 祝融喜道:“好啊好啊!” 后土道:“你们自去,这事我却做不得。” 观音在一旁看了许久,她从始至终也未出手,见这几个上古人物谈笑间除了道教五老,这其中虽有无支祁建了奇功,但后羿和祝融等人战法也令自己大开眼界,上古法术,注重淳朴厚重,少了许多花哨,却极为实用,真有重剑无锋之感。 听悟空要去打劫十洲三岛,观音道:“十洲三岛,我熟悉许多,一同去吧。” 大禹道:“我和后土暂回灵山去了。” 悟空问道:“为何不回齐天岭,却去灵山?” 后土道:“你做这等大事,却不担心玉帝报复?齐天岭中有麒麟等坐镇,灵山却空空如也,我两个去了却是以防万一的。” 悟空道:“二位有心了,做个提防也好。” 大禹和后土带着无支祁去往灵山,悟空和观音、祝融、后羿直往方丈仙岛行来。 方丈仙岛,乃是十洲三岛之首,除了神秘莫测的昆仑仙岛,天下再无一岛能和方丈仙岛相提并论,岛上仙芝灵草是不必说了,更珍贵的便是那九根蕴满造化的千丈玉。 悟空当年在方丈仙岛见了千丈玉,因正在取经途中,总有心也是无力取之,今日反正已和天庭扯去了遮羞布,干脆坏人做到底,至于齐天岭今后是不是腹背受敌,也只好以后再说了。 唉,若不是为凡人生灵,实在不该此刻与天庭闹翻,但既然事已至此,多说多思都是无益。还是趁早积攒下实力方为要务。 齐天岭中,最迫切需要提高实力的,自然要数五只神猿,五行之极,虽不知能给他们带来多大变化,但造化多了,总不会是坏事。 千丈玉中造化浑然天成,既非人身造化,又非生灵所属,悟空取来丝毫没有愧疚之感,方丈仙岛上有九根,据说昆仑仙岛上有二三十根之多,嘿嘿,说不得早晚要跑上一趟才行。 到了方丈仙岛,东华帝君惊慌失措迎了出来,他见观音居然到了方丈仙岛,自然没有善意,惊问道:“观音,你要做什么?” 观音道:“岛上宝物,一概收来。” 东华帝君怒道:“你自称佛门弟子,居然也做这等勾当?” 观音道:“我也无需与你多说什么,但记住八个字,光阴流转,善恶自现。” 东华帝君哪里会听观音说什么,他久居十洲三岛,东南海域便如自家一般,动什么都是心疼的,但眼见无力阻拦,身子轻飘飘起来,便往昆仑仙岛飞去,要将此事禀告王母。 后羿左手背后,弓弦一响,一支怪异的羽箭射出。说这箭怪异,乃是因箭身俱是倒钩,这一箭正中东华帝君左腿,鲜血迸出,而后便如有绳索牵引,便将东华帝君拉了回来。 东华帝君看了一眼后羿,惊道:“轩辕弓!” 后羿道:“你也知道轩辕弓威力无比,莫要逃了。” 东华帝君忍痛道:“汝等所为,天地难容!” 悟空嘿嘿笑道:“这天地,还不知容不得谁呢。” 他对祝融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左一右,落到方丈仙岛上大肆搜刮起来。悟空目标自然是那九根千丈玉。 他落在地上,驱走周围仙人,仔细看这几根千丈玉。方丈仙岛上灵气浓郁,或许因此缘故,这九根千丈玉足有九百丈高,悟空使个大小如意术,一根根千丈玉由大变小,被他收入鼎中。悟空能感觉得到,千丈玉上浓郁的造化之力,这时,他不禁有了疑问,为何此地能生出千丈玉来呢,这许多造化又是哪里来的? 好奇心一起,悟空便情不自禁向下探去,千丈玉自地上生出,造化自然从地底来,悟空施展开玄空法秘诀,向下望去,只见九条造化之脉,蜿蜒伸向地底,一直向东,直指昆仑仙岛所在。 这九条造化之脉已见稀薄,这样稀薄的造化是不可能凝成千丈玉的,这九根千丈玉,还是之前的积累,近年来天庭造化少了来路,自然不会再耗费造化来凝千丈玉。 据传,昆仑仙岛天地相连,地上一座天上一座,二者间有玄妙之门相通,浑然一体,难分彼此。 既然造化之脉来自昆仑仙岛,那便是自三十六天昆仑仙岛而来,如元始天尊所说,这便是炼天剩下的造化了。 天庭炼天,是要耗造化,但造化散于天地,仍是回归,凝成千丈玉倒是一个法子。悟空自然看得出,千丈玉中蕴含造化无数,这东西若给了造化神猿,修为增添实在难以估量。 昆仑仙岛中还有二三十根,但此时却不是时机,玉帝王母正在盛怒之时,悟空若去那里捣乱,只怕倾天庭之力也要将他擒了。 悟空这边将千丈玉收了,祝融则专攻仙丹灵草,所过之处,遍地火海,岛上仙人耐不得火热,纷纷飞起在半空,见东华帝君被人制住,个个不知所措。 不过顷刻间,方丈仙岛一座大好仙境,已成一片火海,祝融放这火,寻常海水是救不得的,话说回来,这几个杀星在此,又有谁人敢去救火? 眼见十洲三岛除了昆仑仙岛之外,再无可取之物,四人丢下东华帝君,逍遥转回齐天岭来。 …………………………………………………… 瑶池之中,王母和玉帝仍在苦思冥想,玉帝紧锁眉关:“天罡地煞造化阵,是你我自行悟出,如来怎会知道此阵对他不利?”玉帝摇了摇头,喃喃道,“若不是如来,必是齐天岭,只是齐天岭刚自佛门地狱出来,还敢来招惹天庭?他真不怕两面受敌?” 王母哼一声道:“可恨!齐天岭实力最弱,偏偏又最嚣张!” 玉帝道:“勾陈、东极身为六御,又被观音弥勒击杀,若不报此仇,我天庭颜面何存?” 王母道:“勾陈、东极虽身份不俗,但道教五老才是大事,弥勒观音只疥癣之疾也,我想不通的是,二者都与如来分道扬镳,此刻怎又似拧成一股绳了?” 玉帝道:“如来行事,素来无章法,若真是受他指使,还真要从长计议了。” 王母道:“从长计议……此阵缺了五个圣人,若再等五人成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 玉帝道:“此刻最缺造化,屠国一事,势在必行,看来教道教五老下去,确是有失考虑了。” “屠国之事,不可中断,纵是调出**金仙来,也要收拢造化,否则,待三清出来,这事可绝无可能了。”王母道。 “三清?你说他三个受伤,是真是假?” “你言下何意?若无伤势,又何必多此一举,有何必要呢?”王母道。 “勾陈东极身殒,莫非是……诱敌之计?”玉帝想想道。 王母苦笑道:“此时说却晚了。” 玉帝道:“不晚,若真是如来诱敌之计,那便证实,他对我天庭底细摸得一清二楚,除勾陈与东极青华大帝之外,天庭确是无人可用。故此先教弥勒与观音除了那两个,趁我等复仇心切,引出五老来。” 王母面色极为难看,道:“你是说,如来在天庭安插内线?只是瑶池后园,又有几人知道?” 玉帝道:“此事虽隐秘,但只怕瞒不过一些老人。” 王母连连摇头:“绝无可能,三清入佛门地狱,重伤而归,显然与如来势不两立了。”沉吟半响,王母摇头叹息,此事扑朔迷离,她纵然智计通天,也想不明白内情。正在这时,外面忽有人来报,却是千里眼。 千里眼道:“启禀玉帝王母,微臣见齐天岭妖孽正在方丈仙岛肆虐,方丈仙岛千丈玉俱被妖猴收走!” “什么?齐天岭?”玉帝腾地站起。 王母将手向下一按,教玉帝止怒,问道:“来了几人?” 千里眼道:“观音菩萨、后羿、当年花果山妖猴我是认得的,另有一红衣女子微臣不识,她只四处放火,方丈仙岛此际已成焦土!” “火神祝融!”王母立刻猜出,她回首叫千里眼下去,反而镇定了下来,问玉帝道:“可看清了?” 玉帝道:“看清什么?” 王母道:“仍是诱敌之计,显然要将我天庭高手诱出,再施杀招!看来真武所言非虚,确是有人打起了蟠桃母树的主意啊。” 玉帝道:“这计策毒辣得很哪!” 王母道:“事到如今,仇怨倒是小事了,只要我基业尚在,地上那些物事,却也不必在意。不信他们敢打上昆仑仙岛不成?” 玉帝也知道王母心意了,此刻不知齐天岭、三清、如来、观音弥勒等人究竟有何关联,道教五老之死,却叫他收拢了先前誓要报仇的心性,转而冷静了下来。 他要做这事,乃是取如来而代之的大事,炼天、出天,非止如来有此意,玉帝王母又何尝不想?故此,此刻当韬光隐晦,再造五个圣人出来才是要务。(未完待续) 四五三、蓄势待 悟空几人满载而归,回到齐天岭。观音只打了个站,便去往灵山,祝融和后羿各回洞府,只有悟空带着许多千丈玉来到通风洞府,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句芒正在通风洞府,引导通风吸取五行之极力,见悟空进来,句芒以目示意悟空自便。悟空自然不客气,坐在一旁闭目深思。 这一次,对天庭触动实在不小,勾陈上帝、东极青华大帝,都是赫赫有名的六御中人物,此次均被杀的神魂俱灭;十洲三岛,除了昆仑仙岛之外,其中宝贝被洗劫一空,仙人被驱赶得十去**;道教五老,悟空虽不知他们在天庭地位如何,但看其修为,应是玉帝暗藏的杀手锏。天庭令这五人下界做事,心中应是稳操胜券,这事被众人搅了不说,连这五人性命也没留下,只有一个青灵真老被收入息壤炉中,自然再无出来的机会。 放眼天庭这几万年来,也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损伤,玉帝王母若不雷霆大怒,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悟空在齐天岭整整等了三个月,也不见有任何动静。他每日出洞站在峰头瞭望,玄空法秘诀施展开来,天庭楼台亭阁也看的大致清楚,若是有仙人下来,绝逃不过他双目。 这一日,悟空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天地,好像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哦,天庭是放弃了报复?这又怎么可能? 悟空哪里知道玉帝和王母是顾忌如来,再加上损了道教五老,此时其实是既不敢又不能的境地。玉帝暴躁阴鸷、王母沉静多疑,二人合在一处,便商议出这么个结果来。而这两人,是立志要韬光隐晦做一件大事的。 想了一想,悟空飞往灵山,一路上直埋怨自己,真是临阵慌乱。自己有许多事要做,这事只让谛听来做便好了。 到了灵山,正遇见观音自大悲殿飞出,悟空拦住道:“菩萨哪里去?”观音道:“方才谛听告知,天庭又将派人至西牛贺洲做那恶事!” 悟空听了,心中暴怒,道:“我一同去。” 他二人来在西牛贺洲,凭借悟空目力,放眼一观,果然见四个混元金仙风驰电掣奔向地上一凡人国度。 悟空骂道:“丧心病狂,还不死心!” 二人使个纵地金光,将这四个金仙拦住,观音手中柳枝绕出,将四人困住,悟空也不多说,一棍一个,当场击杀! 除了这四个,二人也不停留,又回灵山来,观音道:“你来有事?”悟空道:“正要求谛听神兽些事情。” 行到大悲殿前,又见白雄尊者急往外飞去,悟空问了一句,白雄尊者头也不回嚷了一声:“南赡部洲!” 悟空眉毛拧起,玉帝这是死心塌地要行这丧尽天良之事,既然你来得起,那我便杀得起!他又与观音随白雄尊者到了南赡部洲,却遇见大禹和后土正在此守着。 悟空道:“怎来这里了?” 大禹道:“灵山也无甚事做,若有险情,谛听神兽自会报之,我两个索性来守南赡部洲。” 正说着,又见四个混元金仙自上空落下,悟空笑道:“一人一个,看谁快!” 他话刚出口,观音柳枝绵延千里,如一根钢针引着长线,直接自一个混元金仙胸口刺入,那柳梢又绕回来,将这金仙缠的密密匝匝拉了回来,而后一掌灭了元神。 悟空暗自咋舌,观音若狠起来,还真是望尘莫及,这一番出手狠辣,哪里像是菩萨,倒像一个女魔头。 眼见观音杀意未消,又看向另一个金仙,悟空急喝道:“莫抢!” 他挥棍冲了上去,未到近前,一波土黄色柔光将这金仙笼住,后土在后面道:“这个是我的!” 悟空顿时语塞,这两个女人好胜之心真是比男人还强。 那两个金仙见势头不好,掉头便走,大禹随意将禹鼎祭出,却刻意放过一个留给悟空,而将另一个罩了起来。悟空笑道:“还是大禹前辈厚道!”他使个身法追上那个金仙,一棍将其打成了肉饼。 他飞了回来,观音笑道:“悟空,你输了。” 悟空笑道:“输给你们自然无妨,终究还是赢了。” 观音道:“既然这两洲都有人来,想必东胜神洲和北俱芦洲也不会放过,弥勒地**守那里,可要去助阵?”悟空道:“自然要去。” 到了东胜神洲,只见弥勒笑呵呵提着布袋,里面鼓鼓囊囊,悟空问道:“几个?”弥勒尊者伸出四根手指。 二人又往北俱芦洲赶来,这次等了许久,却也不见人来。 悟空道:“玉帝也学精了,混元金仙毕竟不是寻常天兵,如此下去,他也耗损不起的。”观音点点头,道:“如此分兵,倒不如合力攻一点。” 悟空想想也是,不过玉帝此举只怕是试探之心更多些,既然四洲皆有人守着,众人遥相呼应,随传随到,玉帝就算再蠢,也不会再派人来了。 灵山之中,谛听独居大殿,伏地而卧,仿佛天下事与他无关,但悟空再见谛听,此刻心情却多了一份钦佩。 造化之听,果然名不虚传,难得的是,他为天下凡人开了一条生路出来,这才是造化一脉应当做的事情。 而此时,悟空却意识到自己此行实在是多此一举了,谛听既然时刻关注天庭状况,若听到对齐天岭不利的消息,又怎会不告知自己? 想到此处,悟空心中顿时坦然许多,和观音告辞之后,便安然回了齐天岭。 一路之上,悟空心中不停念叨着“造界造界”,五神猿此时都在天地间修炼,虽一刻不辍,但毕竟时光如流水,要想赶在佛门地狱恢复实力、如来第三身未醒之前修为猛增,还是显得缓了许多。 造界之术,能改变光阴流转,那里一日,抵得上世间一年。齐天岭中会造界之人甚多,但在此之前,却是无用。 为何如此说,只因无论是修士还是神猿,修炼起来都需许多造化,界中空虚,若无造化,进去也是无太大用处。 此刻自己从十洲三岛掠来许多造化仙丹和千丈玉,内蕴造化,应足够五神猿修炼,正是造界的时机。 到了齐天岭,悟空即刻招来祝融和后羿两个,祝融听了悟空意图,一口应承下来,道:“此事甚易,不过我要造界,需有人护法、还需许多仙丹才行。” 悟空道:“小事一桩。护法一事,就劳烦后羿和金神木神,若真有人来,将麒麟亦叫出来,再唤大鹏去灵山求援,实在无法,去天庭紫霄宫叫真武亦可。” 祝融道:“不错,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碍着我一根毫毛!” 后羿苦笑道:“好好好,火神发威,哪个敢不从。” 祝融美滋滋道:“你若不从,再不陪你练箭了。” 说笑归说笑,祝融做起事来还是风风火火,布界之地,便选在麒麟洞府底下,不信有人来袭时他会不醒。 先前在鲲鹏腹中,祝融便早已掌控布界之术,但那几座火山却是死物,此时界中装着的,可是对这天地至关重要的六只神猿。祝融不敢托大,选了个最稳妥的方式,此界虽不大,但却稳定至极,内中一年,外面一日,如此撑他个百十年也不在话下。 界已布好,悟空将其余五神猿唤来,各携五行之极入界,悟空也随后跟了进去。 此界也只十丈方圆,五神猿各自心无旁骛修炼,五行之极已非先前一般大小,而是有了些微耗损。悟空取出一根千丈玉来立在当中,自己使法力引出五道造化气息来,直接灌入五神猿身上。 这股气息乍一接触,五神猿个个面露喜色,此等造化虽比不得蟠桃,但能结成固态造化,也是极为精纯的,天地间只怕再也难寻这样的造化了。 悟空看着这五只神猿全神贯注地修炼,心中起了异样情绪,想当年,七神猿便是这么相聚在一起的,整日玩闹嬉戏,游荡于天地之间逍遥自在…… 而这之后,磨难便至,当初引动万物生机的混世神猿,却被整个天地抛弃,追杀,杀了又杀…… 悟空按捺住心中恨意,眼见造化浓郁如浆,醍醐灌顶一般涌入五神猿体内去,这五神猿哪里有过这般经历,他们对造化的盼望早已如饥似渴,此时但连一丝都不放过,尽数收了进去。 六神猿隐于齐天岭地底修炼,此刻,在极远的天际,在这天地中无人能到之处,有一只庞大无比的巨鸟高高悬着。 世人望不见他,他也望不见世人,但他此刻却忽然睁开眼眸,两道明亮无比的光芒射出,仿佛要将这片天地照的通明雪亮。 在他腹中,又是极大的一片天地,这天地中造化之物无穷之多,而若有神猿来此,定会发现,这天地中造化,尽都向一个方向涌去。 在一片山凹之中,坐着一个方面大耳的僧人,这僧人生得倒是俊俏,只是此时,他身上却生出了猴子一样的细毛来。(未完待续) 四五四、终出世 诚如悟空所感,此天地,似乎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天庭再未派过仙人到凡人国度去行恶,这其中的原因,大部分是因先前受挫太重,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幽冥地府已逐渐兴建完毕,生死轮回造化,已勉强供得上天庭用度。 说起幽冥地府,还真多亏了南极仙翁,他自接手幽冥地府以来,似乎一下子转了脾性,行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同时,由于佛门地狱偃旗息鼓似乎从世上销声匿迹,幽冥地府鬼使数量增长极快,不过十年,幽冥地府规模已与当年不相上下。只是内中造化是多是寡,旁人却也看不出来,只有造化炉中**金仙或有知觉。 但造化炉炼制之后再有剩余,便会散到三十六天之中,王母也看得出来,久久不曾生长的昆仑仙岛千丈玉,终于又恢复了细微的增长。仅此一点,便足以使得玉帝王母大为欣慰,三十载年之内、两次重赏南极仙翁。 六御之中,勾陈、东极已亡,紫微大帝和天庭貌合神离,后土向来也不归玉帝所管,此时只剩一个南极仙翁还在为天庭效命了,王母怎能不心有感触。 天庭悄无声息再不打凡人国度主意,弥勒地藏等人守了几年,也都回了灵山,大禹和后土仍回齐天岭住,得知悟空与五神猿在祝融界内闭关,更是不肯稍离。 齐天岭中变化甚大,天庭对这天地不理不顾,四大部洲呼风降雨之事,现下已由齐天岭赤松子一手包办,赤松子带许多神兽终日忙碌奔波,眼见四大部洲风调雨顺人民丰足,心中甚是欣慰,而雨师之名,渐渐在这天地中传开,为万民供奉。 仙人争斗渐少,地上妖族渐渐复兴,荒山峻岭、深沟险涧中,兽禽渐增,而齐天岭自然受益最多,五十年之中,齐天岭妖族已至十五万之众,南峰北峰上都住满了妖族。 佛门地狱真的如同从这世上消失了,非但如来手下无一人在世上出现,便连西梁女国也始终一片死寂,半个人影也看不见,唯有一座浮屠塔孤零零立在那里。 地上虽无如来,却仍有佛门存在,灵山弥勒、地藏、观音行遍四大洲,每每以身示法,开坛布道,佛门信徒一时间数量疯涨,相比之下,道教自然暗弱了下去。 玄女三清,自上次离了佛门地狱后,再也未见踪影,兜率宫、上清宫、玉清宫三宫大门紧闭,不待外客,而百年来,却也无人来此打扰。道教自此不兴,地上道观亦冷冷清清,难复往日热闹景象。 再看灵山,比当年世尊如来在世时还要热闹几分,天下信徒,往往便有自万里之外跋涉而来,朝拜圣地,一睹佛祖菩萨真容的。 热闹虽热闹,灵山却不似往日奢华,一切阵法俱都不在,花团锦簇、七宝放光的场景再难见到,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片青瓦僧舍,耳中听闻的是晨钟暮鼓木鱼之声。 悟空在祝融界中,不管岁月更迭,只一心一意维系眼前五条造化之脉,送入五个神猿身体当中。悟空发现,纵是神猿,吸取造化也是有许多差别的。 五神猿各属金木水火土,这五条造化之脉初时也只相同,时日久了,竟各成五行之色,在空中划出五条拱形弧线来,倒似是五神猿各自开了一道门,来迎着造化入体。 悟空暗暗称奇,看来五神猿各属五行,是一出世便已注定的,天地初开时,五神猿自然各自知晓,但这几万年来被杀得记忆全失,浑浑噩噩间自然忘却了本性,好在重重因缘际会,能叫众人再寻回本真。 看着这五彩造化之光,悟空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颜色,不要随意去涂抹,最单纯的本我,那便最简单,强大。 悟空御使造化,自然也耗自身法力,但身周仙草仙丹无数,只随意取之便可。这一过程中,他发现,自己修为竟也有增长,而更令他称奇的是,那五色造化之脉,竟渐渐通过千丈玉,和他丹田处混元道果连接了起来。 而渐渐地,竟变成了千丈玉之造化,先入悟空混元道果中打个转,而后再转给其余五神猿。悟空初时有些担心,如此一来,造化岂不都被自己收了?但他发现,这造化只是过路而已,一入一出间,促动混元道果生生不息转动得更快了许多,但却不做须臾停留,便又分给五神猿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百年时光便匆匆而过,这中间,大禹后土来看了三次,见无事便自行离开。 麒麟、九灵元圣、牛魔王、大鹏等人始终闭关不出,金神木神守着无趣,也坐在界旁修炼起来,唯有后羿,手持双弓站立如山,便连眼睛都不稍眨。 嫦娥常来看顾,只与后羿说几句话便离开,并无半点闺怨之意。第五年头里,观音忽至,来寻嫦娥。 嫦娥略有诧异,当年在天庭时,她仅是广寒宫主,观音却常为玉帝座上宾,二人地位相差何止天壤之别,虽互相识,却也从未说过一句话的。 观音仍是一身黑衣,她见了嫦娥,自袖中取出一只玉兔来,道:“我去天竺国传经,见此玉兔正在那厢作乱,故而擒来给你。” 嫦娥连忙道谢,再见这玉兔,身上沾了许多秽乱之气,便微微皱眉。 观音道:“天庭玉兔,本有仙姿,此际她却非当初那只玉兔了。” 嫦娥道:“便丢在岭中,由她随意去吧,若留不住,便非我之物。” 观音于是将玉兔丢入峰下草丛中,告辞离去。 玉兔见观音去了,便试探着从草丛中爬了出来,三蹦两蹦来在嫦娥身边,一双眼中泪水汪汪看向嫦娥,自然是要求饶。 嫦娥见玉兔眼若桃花,不由得叹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你有思凡之心,我也不论对错,但你这般放浪,今后莫再近我身了。” 玉兔前足立起,再对嫦娥做求饶状,嫦娥一拂袖,将玉兔兜出老远,便回头走回房舍。玉兔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却再不敢近前,倏地钻入草中便不见了踪影。 又经廿载,悟空在祝融界内一声长啸,将祝融震得两耳嗡嗡,祝融骂道:“死悟空,乱叫什么,吓我一跳!” 悟空笑道:“姐姐勿怪,造化玉俱已用尽了,闭关这许多年,你可佩服我?” 祝融哼一声道:“你过了多少年,我自然与你一样,有何钦佩的?” 悟空道:“看他五个,可有何变化了?” 祝融一见五神猿,先是一惊,再一细看,更是难以自抑。 原来这五个神猿,闭关之后,相貌却起了许多变化,聪明神猿六耳猕猴,原本生得方方正正,此时却是左耳大,右耳小,左眼小,右眼大,显得极为怪异。而通臂神猿胸口生出了一撮白毛,现在却似拂尘之尾,竟有尺半长短。 通风神猿额上的白毛更是奇怪,飘在空中如蒲公英散开,似虚似实,无支祁满头白发生得浓密至极,凝神看去,恍惚若白浪滔天;最可怖的便是驱神圣猿王禺,他一双厉爪足有一尺余长,伸缩不定,爪尖闪出锐金色寒光,而那双眼睛如被鲜血浸泡了一般,红的瘆人。 最令祝融惊奇还不是这些,五神猿中,原本无支祁修为最高,也不过混元金仙巅峰,而此刻,连祝融也丝毫看不穿五神猿到底是何修为。是圣,非圣?五人站在一起,似有一股神秘的气息在五人中间流转,如同天然成就一座幻阵一般。 祝融站起身来,揉揉眼睛,又撤了此界。 众人出了地底,来到齐天岭主峰之顶,后羿见了悟空和五神猿,也是极为惊讶,他对悟空道:“你的眼睛。” 悟空自然知道,自己双目星光终于显露无疑,此刻却是藏也藏不住,只是不同的是,左眼星光长明,右眼却仍是偶有闪烁,而自己记忆中并未多出什么来。他知道,灵明神猿最是难醒,看来要双眼星光常亮,或许才是自己真正醒来的那一天。 站在齐天岭峰顶,五神猿胸中激荡,他们和悟空不同,早在界内修炼时便俱已记起前世,界外一百二十载,界内已是三万余年时光,这一番闭关来的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本来聚齐神猿便是极为难得之事,又加之悟空神通广大,能自盘古处取来五行之极,又有十洲三岛造化相助,这才终于纷纷成圣。而五人合在一处,更是有浑然一体之觉,若是合力一击,天下只怕无人能敌了。 此次闭关,悟空也受益匪浅,他隐隐觉得,自己体内阴阳二叶虽未有太大变化,但混元道果和五神猿相通之后,五行之极力将从前造化取而代之,此刻再使出神通法术来,不知强似当年多少倍了。 看了看五神猿,如今在这天地自保无虞,悟空极为欣慰,他眼望高天,想起一桩大事来,便冲破云霄,一直往上飞去。(未完待续) 四五五、天外人 悟空想起什么,因他出了祝融之界后,便觉玄空法秘诀之术已是登峰造极,再无提高的余地,而灵明双目也只差一线,他不由得想起上次和玄女登高天俯瞰大地的情景,这方天地究竟是何模样,自然当再去看看。 此次登天,不知比上次又高出了多少,悟空极为欢喜,上次登天时自己已然成圣,而现在比那时又强了许多,或许有一天,真能破圣人之境也有可能,鲲鹏说圣人之上便是天道,那是与天地同起同坐的地位吗,天道强者,可能突破这片天地? 此处罡风之猛烈超乎想象,悟空以目测之,这风中,竟有一丝诡异的力量存在,而这种力量,他曾经在佛门地狱中见过,那便是令自己心生畏惧的反造化之力。 真是奇怪,风从哪里来,怎么和佛门地狱也有关联?悟空稍一联系便认定,如来若想出此天地,必定和这股力量有着极为重要的联系,不然他何苦在佛门地狱中狂收造化,又将这造化使秘法炼成反造化之力? 如来是来自天外之人,自然知道这股反造化之力是做什么用的,因此他的思路是绝对正确的,这只怕是出此天地的唯一法子。难道,这股反造化之力是来自天外?若是如此,那便说明,这片天地和天外,还有通路呢。既有通路,却出不去,那还是有物相阻,到底是什么? 悟空带着满腹疑窦升到了自己的极限高处,施展玄空法秘诀,先往下看去。 当初和玄女居高而望,见东胜神洲有一角伸出,那片狭长的孤岛尽头,连接着一片棱角分明的巨岛,酷似一个斧头,形如盘古斧一模一样。 此时再见,这盘古斧果然如玄女说的一模一样,犹如拼图一般现出十一种兵刃的模样,浑天幡、沌黄旗、诛仙四剑……件件历历在目,形状半点不差。 而令悟空惊讶的不是这些,随着他越升越高,他脚下这片大地,一点点现出清晰轮廓来。也不知施展了多少次筋斗云的身法,悟空再往下一望,顿时瞠目结舌,险些从天上跌落下去! 原来这片大地,竟真的是盘古身躯所化!盘古头朝正南而卧,右臂展开,手中握着一柄巨斧,左臂微曲,两条粗壮有力的大腿向北方伸展开去,成弓步站立,形成北俱芦洲土地……地上道道奇峰峻岭虬结蜿蜒,便如盘古正在奋力开天! 这都不算什么,最令悟空难以置信的是,自东土大唐长安城到西天灵山这一段路,这十万八千里路,恰恰横在盘古丹田之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阴阳神猿走过这路,能引出盘古造化来,原来他走的这条路,正是盘古造化之精藏处。 悟空再仔细观看这片大地,花果山洞天福地,正是盘古右手脉门,而另一处洞天福地五庄观,正在盘古左胸心脏之处……鲲鹏曾说,天下造化之精共有九份,盘古得三,鲲鹏得二,四大神猿得一,其余分散于天地之间。 盘古这身躯,乃是不折不扣的造化之体啊,他身上每一处要紧处,都是人间福地。整部《西游记》中,被称作洞天福地的只有两处,一处是花果山水帘洞,一处是西牛贺洲五庄观。 而取经之路,自然是如来定下的,如来早就知道,这十万八千里,便是盘古丹田所在!取经一事,尽在如来掌控之中,悟空自然心知肚明,但如来没有玄空法秘诀,又无灵明双目,他是怎么得知这片大地便是盘古之体呢? 这个疑惑只稍纵即逝,如来是和盘古一同到此的天外之人,他知道这些,却也未必要通过其他方式,悟空略过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开始向此大地周边看去。 古人云天圆地方,但悟空此时所见,这片大地,也是圆的,天穹犹如一个半球,笼在大地之上。大地边缘,青蒙蒙一片不可见,而八根擎天玉柱,犹如在眼前一般,直通天顶。悟空目光自下而上移去,但见八根擎天玉柱,一分九,九分八十一,在天顶盘结在一起。 而八根擎天玉柱的间隙之中,竟然隐隐可见阵法痕迹,这阵法,悟空不认得,但是,他相距不知几十万里,亦能感觉出此阵法之玄妙险恶。 天地之边缘,便是这八根擎天玉柱,其余之处皆为一片空虚,但因有罡风存在,更有此阵法相阻,想要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悟空看了许久,越来越觉得,这片天地,简直就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大炉子,那八根擎天玉柱,便是这炉子的骨架。 天地为炉,煎熬众生啊! 既然此地为炉,那么,必定是有人造出了这座炉子出来,造就这天地之炉的人,是盘古?是如来? 不!他们都没有这个本事! 如来若有造天地的手段,哪里还会将自己困在其中,而盘古自称是与如来无数年的对头,向来他本事大致也与如来相仿,不会强出许多,自然也没有这个能耐了。这天地中,再无人能比盘古和如来更强,别人自然不必去想了。 既然这样,答案呼之欲出,造这个炉子的人,一定是天外之人! 产生了这个想法,悟空自然为这人修为所震撼,他能造这样一个炉子出来,内盛天地,这要多大的魄力与想象。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可能,悟空也只片刻便稳住心神,开始思考这人造此炉的目的了。 若是此炉有人操控,那么,每十二会元,此天地便要归为混沌,便自然可解,那人能造天地,便自然能毁天地,十二会元,其实也是只由人定而已。 这道理便如同一群躲在下水管中的蟑螂,每日三餐时分,有人做饭洗碗,自然便有水流自管中流下,但对这只蟑螂来说,这水流无异于灭顶之灾。它们不知这水会将它们冲到何方去,更不知这水流从何而来,只知道大概每隔四五个时辰,便有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来临。 有的蟑螂身体强壮,或能附在管壁上躲过一劫,那些弱小的蟑螂,便只能无可奈何被冲走,或是入了下水道、化粪池,生死再不由己了。 若此天地之炉真是人力所为,那么,天地中人,无论凡人仙人,无论盘古如来,都是与水管中的蟑螂无甚分别的物种。他们知道天地每过十二会元便将归于混沌,却无可奈何,却无能为力,只有极少数的强者,寻到了抓住水管壁的方法,能度过会元之厄。 盘古、鲲鹏、七神猿、如来……这些人都是做到了这一点吗? 这人建天地之炉,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他能掌控会元之厄,那么,如王母所说,会元之厄乃是造化过多而将天撑破,便自然是无稽之谈了,他们所用的造化炉炼天的本领,也是大错特错,根本不得要领。 想到这里,悟空不由得想起了他刚得的那十几根千丈玉。这东西,可真是绝世的宝物啊,玉帝王母仅是混元金仙巅峰,怎么会知道这个法子便能将造化凝聚起来? 自己在方丈仙岛时,曾见有九道造化之脉通往昆仑仙岛,但究竟无形无质的造化如何形成了固态的千丈玉,却是始终想不明白的难题。 造化形如虚无之物,要它能成固态,可比凝水汽成冰难了无数倍,悟空不相信玉帝王母会有这个能耐,或者说,他们自己,根本悟不出这个法子来。 千丈玉中所蕴含的造化,实在是无穷无尽。 悟空自昆仑仙岛虽得了许多仙草仙丹,但这些尽数加起来,其中造化和那十几根千丈玉相比,也只是九牛一毛,想想五神猿几万年修炼,才将这些千丈玉中造化吸干,便可知其中造化究竟有多浓郁厚重。 更令悟空不解的是,玉帝王母明明有现成的造化,却舍不得用,只顾着去凡人国度掠夺,这岂不是家财万贯伸手要饭、坐拥宝物而不知么? 再想起玉帝王母本就是如来带到此会元的两个孩童,悟空越来越觉得,千丈玉的背后,仍有如来的阴影若隐若现…… ………………………………………… 这一日,瑶池之中,玉帝王母欣然对坐,均露出喜色来,一百二十载,王母耗了许多蟠桃仙丹,动用瑶池后园中中央黄极黄角大仙造界,终于又养出五个圣人来,这岂不是件天大的喜事! 二人正在对饮,忽有仙官急报:“昆仑仙岛上,来了许多僧人,要夺千丈玉!” 玉帝王母对视一眼,露出狐疑神色:僧人?来夺千丈玉?这是谁派来的,是如来么?为何是夺,而不是取呢? 玉帝挥手叫那仙官退下,对王母道:“千丈玉本就答允好为他而炼,为何却要来夺?” 王母闭目想了又想,睁眼道:“试探!” 玉帝道:“或许……是灵山弥勒也有可能?” 王母道:“若是弥勒来取,自然不给,若是如来,那便任其取之,忍了几万年,也不差在这一时!” 玉帝点头,对外面喝一声道:“来人!”(未完待续) 四五六、要回家 门外游奕灵官进来,玉帝道:“传紫微大帝、真武大帝,随我走一遭昆仑仙岛。” 游奕灵官接令出去,王母又传人唤出瑶池后园中十二圣人相护,对玉帝笑道:“陛下万金之躯,还是稳妥些好。” 玉帝点点头,道:“放心便是。” 紫微真武即刻便到了瑶池,昆仑仙岛之事他二人并不知晓,王母大略说了,紫微道:“自然护得陛下周全。” 当那十二个圣人自后园走出,紫微和真武不禁面上微微变色,他们知道,天庭必定暗藏许多实力,但还是吃了一惊。这十二人,若真刀实枪打起来,定不是真武和紫微对手,但却也是如假包换的圣人修为,造不得假的。 王母此举,又何尝没有向他二人示威之意? 王母道:“两位爱卿和这十二人护住陛下,应能万事无虞。” 紫微真武一左一右将玉帝护在中间,身后跟着十二圣人,再往后便是紫霄宫龟蛇二将,三十六元帅,二十八星宿,九曜星君等人,倒也威风凛凛。 片刻到了下界昆仑仙岛,只见昆仑仙岛上许多仙人正与一群光头佛陀对峙。真武和紫薇已知燃灯一系尽都蓄起了头发,那么这群佛陀自然是从佛门地狱来的了。如来,在沉寂了一百多年后,终于有所动作了。 玉帝驾临昆仑仙岛,众仙人自然山呼相迎,玉帝面容整肃落了下来,看看眼前佛陀,只认得一个伽叶尊者。 如来此次共派了十余佛陀来此,和天庭相比,实力是弱了一些,但这些佛陀并无丝毫惧怕之意。迦叶尊者见玉帝驾临,上前施个礼道:“见过昊天上帝。” 玉帝微微抬手答礼,道:“尊者此来何意?” 伽叶道:“听闻昆仑仙岛有千丈玉三十六根,如今佛门有难,佛老遣我来此向陛下求援,万望陛下顾念佛道之情,赐下千丈玉,来日必当百倍还之。” 伽叶这番话确是恳求的用辞,但他语气颇为生硬,照本宣科一般,却无半点低三下四的味道,竟似明晃晃的索取。 玉帝微微皱眉,他虽与如来早有约定,但伽叶当着众人之面如此说话,自己心里颇不舒服,便微微一笑道:“佛老如此修为神通,怎也求起天庭来了?” 伽叶便连笑容都收敛起来,冷冰冰道:“那些是佛门内务,陛下无需多管了。” 真武喝道:“放肆!” 伽叶这时反而笑了起来,道:“事关重大,还请陛下斟酌。” 玉帝却无半点怒意,道:“你也知事关重大,此事自然要商议一番,再给佛老答复。” 伽叶施了一礼,道:“既如此,我三日后再来。”说完,他带着那十几个佛陀驾云而去,丝毫也未有半点犹豫。 真武道:“陛下,这和尚如此无礼,怎不——” 玉帝道:“如来多年不现世间,此事甚是可疑,待我商议一番再做决断。” 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就此烟消云散,却出乎许多人意料了。 真武所问,自然不是本意,他心中盼着天庭和如来一系打起来才好,不料玉帝忍耐力居然远超他所料,和平时高高在上的傲慢性情几乎判若两人。真武隐约也知道玉帝和王母来路,他也知道,此事远非简单的佛道相争那么简单。 玉帝和如来的关系甚是特殊,玉帝掌管天庭这许多年,那时西方尚是一片不毛之地,而在这几万年中,如来愈强,玉帝越弱,倒似是你进我退的态势,偶有些为道门兴旺的举措,也只是惺惺作态,并未有什么实际举措。 看来,这次玉帝定是又有妥协之意了,不然为何不给伽叶一个下马威。伽叶何许人也,区区一尊者而已,比菩萨还低了一级,若无如来撑腰,怎敢对玉帝如此说话? 玉帝回了瑶池,王母微微诧异:“这么快?” 玉帝将事情始末说来,王母一副不解神色,想了一想,面色不善问玉帝道:“为何不答应他?”玉帝一怔,道:“怎么,那伽叶颇为无礼,我若答允他,岂不被众人耻笑?”王母颇有隐忧,道:“这恐怕便给了他由头。” “什么由头?难道如来还会来生抢不成?”玉帝道。 王母点点头,道:“若要来抢,你怎么做?” 玉帝道:“我只说商议,并未拒绝,他有何道理来抢千丈玉?” 王母道:“看伽叶言辞,显然受了如来教唆,便是要激怒你,然后遭拒。如来要千丈玉,自然是造化不够,他若得不到,怎能善罢甘休?” 玉帝冷笑一声道:“他若好言好语来求,或许还给他几根,若是生取豪夺……哼,我还真要试一试天罡地煞造化阵的威力。” 王母沉思良久,问玉帝道:“只为了咽不下这一口气?” 玉帝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一口气?又算得了什么,这件事早晚都是要做的,眼下如来来取千丈玉,定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这厢拖他几年,必定对他影响极深。” 王母道:“倒也有理,只是若敌不过如来……” 玉帝紧皱眉头,而后咬牙切齿道:“要回家!” 王母本来尚在犹豫,听了玉帝说的“要回家”三个字,立刻变了态度,道:“好!隐忍多年,也该搏上一搏!” 悟空看罢天地之炉,心中感慨万千,他在天上待了好一会,才回了齐天岭,五神猿仍在峰头等着悟空。 通风见悟空下来,问道:“看见了?” 悟空点点头,道:“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通风笑道:“天地本为炉。” “你怎知道?”悟空惊道,他随后便意识到,通风五个已经彻头彻尾地醒了,知道天地本来面貌也不足为奇,便问道:“天地之炉,是何含义?” 通风看了看悟空,道:“除灵明之外,谁能看见天地之炉呢?这都是当年你说与我们听的。” 悟空晃晃脑袋,他仍是记不起,又问道:“我还说过些什么?” 聪明神猿道:“你那时话极少,废话却极多。” 话极少,废话却极多?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在思索,五神猿哈哈大笑,悟空正在思索正事,一时间没转过来弯,听到众人大笑,这才醒过腔来,怔了一下,也跟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聪明神猿极少说话,一开口却又如此促狭,真是想不到。 通臂神猿道:“我想起一件事。”他身材矮小,声音却如洪钟。 悟空道:“什么?” 通臂神猿道:“记得你有一次上天之后,回来对我说,这地也有趣,四周都是积水,只中间躺着一滩炉灰。” 悟空想了想,道:“是啊,炉子之中,不就是炉灰吗?” 王禺忽然道:“后来我问你,炉灰是什么烧剩下的,你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啊!还有这事? 炉灰是什么,自然是脚下这片大地了,这大地又是什么,是盘古之躯!不对,盘古之躯怎么会是炉灰,若是这样,是什么烧毁的呢? 这时,悟空不由自主想起了那股反造化之力来,他想了想,终究不得其解,他虽是造化神猿,但对那股反造化之力还知之甚少。 但他却又有一个奇特的想法,如来炼的便是反造化之力,他的目的是要出天,天顶罡风中也有反造化之力的痕迹,那么,会不会反造化之力便存在于天外呢? 悟空头脑中浮现出一个场景来,一座偌大无比的洪炉,内中盛着一炉火油,忽然炉盖打开,一个火种投入其中,这天,这地,人与万物……尽都被淹没于熊熊烈火当中,谁能得幸免? 悟空想的,是会元之厄的那一刻,他既然断定这天地之炉是人力所造,那么,会元之厄也是由人力来掌控。 那人若是发难,该如何阻止他揭开炉盖? 悟空正在这里出神,忽见三十六天下来一人,却是真武大帝。 真武瞬间到了齐天岭,见悟空和五神猿都在峰顶站着,真武一看这几人修为,惊得蹬蹬蹬退出了三四步,惊问悟空道:“这是……这是如何做到的?” 悟空微笑道:“神猿自有修炼之法,龙神不必惊诧。” 真武点了点头,大笑道:“真是天地之幸!” 悟空道:“龙神来此有事?” 真武道:“便在方才,如来御下伽叶尊者率十余佛陀,来昆仑仙岛索千丈玉。” “什么?便这么来索要?”悟空道。 真武笑道:“伽叶不识礼数,玉帝却也忍了。” “哦?玉帝性情居然能忍得了他?可是那十余个佛陀太过厉害?” “非也,我看玉帝那模样,倒似是欠了如来许多!” 悟空点了点头,喃喃道:“或许真是这样呢……” “千丈玉?”通风开口道,“昆仑仙岛,共有多少千丈玉?” 真武道:“共有三十六根。” “三十六根!”王禺不禁惊呼出声,通臂神猿和聪明神猿同时问道:“有多高?” 真武见这几只猴子目光中露出渴望神色,诧异道:“千丈只高不矮,怎了?” 这一群猴子窜上来抓住悟空衣襟,呼道:“要去要去!”(未完待续) 四五七、分神兵 悟空先对真武拱了拱手,道:“先谢过祖龙了,这千丈玉对我等来说极为重要,说不得也要掺合一脚了。” 真武道:“如来若要强夺,三日之后,昆仑仙岛必有一场恶战,还是谨慎些好。” 悟空笑道:“自然要谨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天庭也想不到齐天岭会插手此事吧。” 真武道:“那是想不到,但如来既然要夺千丈玉,怎会不防范齐天岭?” 悟空道:“说来也怪,十洲三岛其余千丈玉,得来全不费功夫,玉帝为何不管不顾?” 真武道:“他哪里顾得过来,天庭除了昆仑仙岛上实力雄厚,其余地界都近荒废了,谁又能想得到,汝等实力突飞猛进,现在只怕我也非你敌手了。” 悟空忙道:“哪里哪里,都是机缘巧合。” 真武又叮嘱几句,若真要去夺千丈玉,可定要知会灵山弥勒、地藏和观音前来助阵才行,悟空道:“那是自然,不知龙神和紫微大帝可愿助我?” 如来来袭昆仑仙岛,玉帝王母自然不敢轻视,到时十有八九要请真武和紫微助战。悟空若有这两个强力的内应,成事几率自然大大增加许多。 真武微笑道:“我与天庭分道扬镳,只是迟早的事,当年救我的乃是紫微,并非玉帝王母。届时我自会便宜行事,你放心便是。” 悟空大喜,初时他见真武始终身在天庭,以为真武还有其他目的,但真武既然应承下来,便自然不会诓他。至于紫微大帝,更是无需担忧,紫微是黎山老母的儿子,黎山老母是九天玄女之徒,说到底还是自己人。 真武离了齐天岭,悟空对五神猿道:“这倒真是意外之喜了,千丈玉中造化,也不知积累了多少年,对我等修炼实在再合适不过,实在不可错过。” 通风道:“若是玉帝执意不给还好,我等寻个时机,便可乱中取胜,但玉帝若顺从如来,嘿嘿,那便如同挖了个陷阱等我们入瓮。” “咦?这倒也不是无稽之谈!”悟空道,如果伽叶和如来当着许多人的面做了一场戏……哼,即便真是做戏又能怎样? 除去了道教五老之后,悟空信心暴涨,再加上自己和五神猿实力大增,对上寻常圣人,还真无丝毫惧怕之理,俗话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何况自己还有杀手锏未使出来呢。 悟空对无支祁道:“你去北海,从覆海蛟手里将覆海鞭要过来。”无支祁一怔,道:“在他眼里,那覆海鞭比他性命还重,怎会给我?” 悟空道:“他若不给,你便抢来!无论如何,这鞭子你都要拿到手才行。” 无支祁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我做哥哥的,怎好抢老弟的东西?” 悟空哈哈一笑,道:“说着玩呢,他若不给,你便说是祖龙真武大帝教你来取的,看他还给不给。” 无支祁道:“好,那我便去试试。”说完无支祁起身便走,悟空又对通风道:“木神手中那长生树,本应是你的法宝,你去用苗刀将这法宝换回来。” 通风也是一副难以置信模样,问道:“长生树乃是木神使了几万年的法宝,我……我怎可……” 悟空道:“这宝贝在他手里,仅能发挥四五成力量,非要你来御使不行。” 通风仍是半信半疑,摇着头去寻木神句芒,悟空心道,木神或许会有些不解,但他只要将长生树交给通风一试,自然便能看出轻重来,这些上古人物顾念大局,不会以私利为重的。 看了看王禺,悟空从怀中掏出戮仙剑来,道:“试试此剑如何。”悟空将戮仙剑往空中一抛,王禺身子不动,抬起手来一招,戮仙剑如同归巢之鸟,落下来隐入王禺身上不见。 王禺仔细探查一番,露出狂喜神色,转对悟空道:“此剑不全!”悟空点点头,诛仙四剑,如今只得了戮仙剑,王禺便看出此剑不全,看来这真注定是他的法宝。 悟空道:“演练几招试试如何?” 王禺微微一弓背,戮仙剑自他背上穿出来,直飞冲天,剑身在空中呼啸而过,如龙吟风鸣,王禺心意一转,戮仙剑平着飞出,落在一座无人峰头上,那山峰无声无息,便被戮仙剑削去了半边。 王禺将戮仙剑收回,道:“此剑威力无穷,我要好好钻研几天去。”说完便急不可待使个土遁法,钻入地下不见了。 悟空看看聪明神猿,他性属火,风火两柄芭蕉扇都在老君手中,再看看通臂神猿,他最好的法宝乃是地灵珠,这宝贝在玄女那里,要寻这两件,还要去玉清宫走一趟才行。 悟空对他两个道:“你们莫急,我定为你寻件好宝贝来。” 聪明神猿道:“若寻不来,便将你棍子给我。” 悟空嘿嘿笑道:“这棍子好虽好,对你却不适用,回洞等着去吧!” 悟空起身,上了三十五天玉清宫,门口站着两个道童,拦住悟空道:“大圣来此何事?”悟空一愣,自己也算常来常往了,今日怎么将自己拦住了? 悟空道:“自然来看元始大天尊。” 道童道:“大天尊闭关未出,还请大圣见谅。” 悟空不由得有些失望,玄女当年说过,三清伤重,只怕要百年才能痊愈,如今已过了一百二十年,居然还没出关,看来伤情的确不容乐观。而三清不出,道门力量便无法动用,自己要夺千丈玉,必然要和天庭交手,没有了这层关系的牵制,只靠硬拼,可实在非悟空所愿。 正在他为难之际,只听玄女的声音自里面传来,道:“悟空,进来。”这一声听在悟空耳中如获纶音,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使个身法便纵了进去,那两个道童只觉眼前一花,人已不见了。 悟空进了大殿,见三清端端正正坐在正中,玄女却坐在阶下蒲团上。四人见了悟空,眼中皆露出惊讶的神色,老君急问道:“你得了什么造化?” 悟空道:“也没什么,不过助五神猿修炼了一番,却没想到自己反得了这许多好处。”老君道:“嗨!早就说过,七神猿若在一处修炼,必定事半功倍。” 悟空道:“阴阳神猿未归,只有我六个。” 玄女道:“若无足够造化,八个聚在一处也是无用,你又夺了谁家的好东西?” 悟空道:“十洲三岛千丈玉,被我夺了十几根。” 老君笑道:“这宝贝果然被你得了,只怕少不了一场恶战吧。” 悟空笑道:“恶战还在后面,故而来请几位前辈,不知可医好了。” 玄女哼一声道:“再不医好,只怕连我都累死了。” 原来三清疗伤的确不过百年,但玄女这百年间不休不歇,几乎元气大伤,后来这些日子,却是三清反哺为玄女疗伤,直到今日,四人才恢复如初。 他四个虽恢复至先前的修为,但却未有寸进,此刻再见悟空修为大涨,自然心中惊讶,百年而已,对已到圣人之境修士来说如弹指一挥间,但造化神猿修炼,只要造化足够,便可一日千里,这个本领可真是逆天了。 元始天尊道:“怎么又有恶仗要打,天地大势,现今如何?” 悟空道:“四位闭关一百二十载,期间天地平静、波澜不起。唯有十洲三岛不复存在,只有一个昆仑仙岛未受影响。” 老君道:“这自然是你所为了。” 悟空道:“不错,是我与弥勒尊者、观音大士并齐天岭一众夺了千丈玉,如今灵山重兴,信众遍布天下,道教暗弱一蹶不振,天庭毫无作为,不知在蓄谋何事?” “三日后,如来要去昆仑仙岛夺千丈玉,还不知玉帝如何应对呢。” 灵宝道尊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要去浑水摸鱼?” 悟空道:“浑水摸鱼?便是清水摸鱼,又能如何?”他心里想的是,昆仑仙岛上,可没有什么反造化之力,泥犁菩萨和大日如来是不敢来此的,既然这样,就算是硬抢,凭借齐天岭实力、加上三清玄女、真武地藏等人,也不会落于下风。 玄女摇头道:“不可托大。” 悟空道:“玄女有何惧?” 玄女道:“你可知道,天庭暗藏实力几多?” 悟空道:“倒也知道些,瑶池后园,养了中央黄极黄角大仙、三十六圣人和七十二金仙,不过那些圣人虽修为不低,但战力却实在不值一提。**金仙若不动,我真不惧之。” 玄女看了看三清,问道:“悟空说得对否?” 老君道:“不错,这些我也知道。”他意味深长看了悟空一眼,道,“你竟摸到蟠桃园去了?” 悟空道:“蟠桃母树本就是七神猿之物,我看看又怎样了?” 老君道:“你这猴子,那黄角大仙修为通天,绝不弱于泥犁菩萨,好在你还机灵,若是贸然闯入,只怕今日再见不到你了。” 悟空惊道:“竟有这般厉害?”泥犁菩萨在佛门地狱中的本领,他可看的清清楚楚,纵连玄女只怕也占不到便宜,黄角大仙若真如此厉害,那可要从长计议了。(未完待续) 四五八、幽冥界 老君悠悠道:“上次见黄角大仙,还是一次蟠桃会上,他惊鸿一现,虽有阵法掩饰修为,但我师兄却也看得出,那时他便已超过我等许多了。” 悟空想想道:“他如何修炼如此之快,倒不是关键,难以琢磨的是,他为何甘心乐意听玉帝和王母摆布?” 老君道:“这事我也想过,玉帝和王母修为止于混元金仙之巅,再难寸进,乃是受了体内阵法遏制,那自然是如来做的手脚。而他两个修为虽低,却有秘法能控**金仙等人,这法子类似抽魂之术,能主人生死。” “抽魂之术?”悟空觉得惊奇,真是无奇不有,居然还有这种御人之法。 老君解释道:“抽魂之术,便是将人之命魂抽走一丝,而后这丝命魂被置于阵法禁制当中,施上钉头七箭之类的法术。这人日后若有反意,阵法发动,就算是圣人也难逃性命。” 说起钉头七箭,悟空想起了他用八戒一根猪鬃施展的法术来,这类法术只需受法人身上的毛发便可施展,抽魂之术却是用他人命魂来施展,真是狠绝无比。不过这法术还是有些强人所难,和如来用一篇经文便让三千诸佛、无边菩萨俯首帖耳相比,还是落了下乘。 悟空道:“若是能将这阵法破了,取出**金仙和黄角大仙等人的命魂来,岂不是热闹了?” 老君嘿嘿笑道:“绝无可能!” 悟空自然知道,这么重要的阵法,玉帝王母定然放在了最稳妥的地方,但是,自己有玄空法秘诀神技在身,再加上阵法精湛的元始天尊,难道也做不到吗? 这时,元始天尊开口道:“这阵法,在玉帝和王母身体中,连同七千多缕命魂在内,你如何能夺得来?” 悟空倒吸一口凉气,这阵法实在是诡异的很,可见玉帝和王母心中最大的事,便是掌控住造化炉中**金仙,以及瑶池后园黄角大仙和一百零八人。 元始天尊既然都说无解,那么悟空便也不想此事,问道:“三日后昆仑仙岛,可要助我才行。” 元始道:“不好明抢。” “哦?”悟空倒没想到元始天尊会拒绝他,道,“那可暗夺否?” 元始道:“我等毕竟是道教中人,怎能自戕叫旁人看?” 灵宝道尊笑道:“师兄说的不错,不过若是如来一系得手,我等自然帮你夺回来。” 悟空刚要谢过,玄女哼一声道:“若不是悟空救你三人,此刻怕仍在佛门地狱受苦呢!” 这话说的三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悟空急道:“三清自有隐衷,况且,此时与天庭闹翻,也未必是件好事。” 玄女道:“你们不去,我去!” 悟空大喜,玄女修为之高,他心中自然有数,有了玄女压阵,此次成功机会大增,三十六根千丈玉,就算不能尽数得来,能得半数也好。 玄女应承下来,悟空心中大定,才又说起此行的另一件大事。他先对玄女道:“尸弃佛体内那颗地灵珠,可取出来了。” 玄女点点头,道:“早为你预备好了。”她取出地灵珠交给悟空,悟空接了这枚土黄色的鸡蛋大小的珠子,但觉有隐约土系灵气在内,除此之外,也未看出有什么稀奇,便揣进了怀里。 老君一副割肉的神情,从怀里取出风火芭蕉扇来,合在一处,道:“师姐不知和我说了多少遍——” “莫啰嗦了。”玄女不满道,她接过芭蕉扇塞在悟空手中,道,“天材地宝,自然有德者拥之。” 悟空收了这两件宝贝,心里乐开了花,对四人道:“我还要去灵山请弥勒尊者相助,不敢久留,告辞了。” 说完出了大殿,后面还传来老君的喝声:“我参透八十一章《道德经》,你居然说我无德……”后面再说些什么便听不清了,应是在与玄女辩理。 悟空一个筋斗翻到灵山,但见灵山上人头攒动,信众僧侣摩肩接踵,香火旺盛之极。悟空看着这一幕,心中慨叹道,都云:真心为出世,妄心为入世;出世是佛法,入世是世法;出世是空,入世是有;出世是法身,入世是报身。出世是真,入世是妄…… 故而如来在时,灵山上并无一个凡人,俱都是佛门弟子,显得冠冕堂皇与世隔绝。 而此刻的灵山,庙堂不高,装设不华,却多了许多香火气息与真实感。看来实在是真妄不二,离开人世,哪来出世。“离世无菩提”说的再准确不过了。 佛要普度众生,便不应如凡夫般妄生分别,执着于出世之念,像这般光景,岂不和谐许多? 到了大雄宝殿,见观音大士高坐莲台,正与一众沙弥**,悟空自然不去打扰,便寻到了弥勒和地藏二人。 他将三日后如来要夺千丈玉之事说出,弥勒道:“理应相助,但此刻灵山非比从前,我这个清闲人却也闲不住了。”悟空知道弥勒不是推辞,点点头道:“东来佛祖以众生为重,可敬可佩,我自然不会强求。” 地藏道:“我随你去。” 悟空看了看弥勒,弥勒点头道:“地藏王修为远胜于我,他去却比我去好多了。”地藏王也不谦逊两句,对悟空道:“那便走吧。” 悟空本想寻个时机去见龙女,但地藏如此痛快,那便走吧。其实他寻龙女,并无什么要紧事,只是每次相遇,总有异样之感,搁在心里,却像是有一根线牵着。这感觉,非是男女之情,却似是命中注定有什么故事发生。 他两个离了灵山,地藏王忽道:“幽冥地府如今怎样了?”悟空一怔,幽冥地府被毁之后,他也曾去过一次,南极仙翁成了地府之主,看天庭再无异动,应是造化供给十足,自然都是南极仙翁功劳。 悟空道:“现在地府由南极仙翁来管,究竟如何,我也不知。” 地藏王道:“别了许多年了,当去看看才是。” 幽冥地府,在凡人看来,自然是天造地设的主掌生死轮回之所,但悟空知道,看似天成,其实不过是天庭收拢造化的工具而已。想到这里,他不禁问了地藏一句:“地藏王,当年你入主幽冥地府,自然知道此处是天庭建起,这一处为天庭收拢造化所用,究竟算不算恶地?” 地藏王看看悟空,道:“若无地府,凡人造化无处可去,便成孤魂,那造化早晚被修行之人吸了,由此看来,地府却也有其好处。况地府以善恶断人来生,也算公平,怎能说是恶地?” 悟空道:“地藏王在时,确是如此,如今不知怎样了。” 二人到了九幽之渊,见深涧旁多了一块好大的石碑,上面写着方方正正的三个大字——幽冥界。 怎么?化出一界来了,入此渊后,生死相隔么?他两个自然不在意,堂而皇之飞了下去。 刚刚落下不到百丈,从旁边岩壁上闪出四人来,扯起一张巨网,自下而上朝二人兜了过去。二人去势不减,直接进了网中,悟空一进九幽之渊便见着这四人,这四个乃是在瑶池后园见到的圣人,此时出现在九幽之渊,悟空一想便知道天庭用意,天庭在别处寻不到造化,自然要死死守住九幽之渊,幽冥地府这一处若是丢了,天庭可真的没了造化来路。 虽是四个圣人来袭,悟空和地藏却也不惧,悟空天机棍化作一柄长刀,风轮一般转起,巨网应声而裂,二人脱身出来,悟空冷笑道:“堂堂圣人,也要偷袭?” 一人道:“敢闯幽冥地府,杀无赦!” 悟空看了看地藏,地藏道:“我非是来闯,只看看便走。”地藏向来没有虚言,他只是要看看地府中是否还有公正善恶之判,若是善恶不分,可实在非他当年本愿。 这四人怎敢放悟空和地藏进去,当年幽冥地府便是被一个无量寿佛毁得七七八八,悟空和地藏修为极高,若真存心捣乱,谁能拦得住。 悟空冷笑道:“天庭是霸道惯了,说不得只好打了。” 正要动手,只见天上落下一人,却是太白金星和游奕灵官两个,太白金星在上面急喝道:“大圣!” 悟空对太白金星笑道:“金星,久违了。” 太白金星道:“大圣怎来此处了?” 悟空虽与天庭为敌,但对太白金星却没有丝毫恶感,这老儿处事向来滴水不漏,也曾帮过悟空一些忙。故此悟空说话客气许多,道:“今日陪地藏王菩萨故地重游,却被拦住去路,你若不来,我便打了。” 金星笑道:“误会误会。” 这时,游奕灵官对那四个圣人传音几句,这四个圣人听了后,收起了手中破网,一言不发,便随游奕灵官直奔天庭而去。 金星道:“地藏王菩萨要游地府,自然无人阻拦,今日既然遇着,那便陪二位同游一遭吧。” 悟空猜想,太白金星和游奕灵官怕是来通信的,教这四个圣人回昆仑仙岛去准备迎敌。而太白金星素来知道地藏王品性,知道他光明磊落,不会做出有损地府之事,于是买个大方。其实最重要的是,悟空和地藏修为太高,天庭此际正临大敌,哪有闲暇来应对他俩。(未完待续) 四五九、有心收 太白金星引地藏和悟空进了九幽之渊,一边笑着道:“这地界阴冷,小仙也没来过几次。” 三人到了渊底,见原来的那一处洞口已被扩开,建了一个大门,门上匾额黑底白字,写着“幽冥地府”四字。门旁站立两行小鬼,见太白金星来,这小鬼便飞奔进去禀报,不过霎时,崔判官从门中走出,见太白金星引悟空和地藏来,先给太白金星问个安,又给地藏王菩萨深施了一礼。 地藏王菩萨乃是幽冥地府旧主,处事公允无私,向来受人敬佩,崔判官这一礼倒是发自由衷的。 有了崔判官,自然不用太白金星引路,崔判官领三人走入正门,问金星道:“稍待片刻,我这边请殿主南极仙翁来见。” 现在,南极仙翁是幽冥地府之主,地藏来此,这可是件大事,无论如何也应叫他来迎才合礼数。太白金星看了看地藏,地藏道:“不须如此,我只看看便走。”太白金星不敢失了礼数,又以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悟空,悟空道:“无需劳动仙翁了,今日只陪地藏王故地重游,并无要紧事。” 崔判官听了这话,心里踏实许多,地藏王有慈悲之心儒雅之风,一切都好商量,但这个孙悟空在天庭地府可谓臭名昭著,当年敢以花果山一山之力与天庭抗衡,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几人步入幽冥地府,第一座大殿,便是冥都第十殿转轮王之殿。幽冥地府被毁后,前任转轮王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新任转轮王站在殿上,依次接过众小鬼手中魂魄仔细查看。 凡呈上殿来的,都不是寻常人物,或是天上仙人、地上妖仙、人间大富大贵之人。必要经转轮王仔细甄别,分别核定,再叮嘱小鬼送过桥去,发往四大部洲。 地藏王站在外面看了看,轻轻摇了一下头,接着往下一殿走去。这个微不可查的动作被悟空看见,传音问道:“怎了?” 地藏王道:“此间轮回,非以善恶判,而以尊卑判也。”原来地藏在此看了一会,只见那几个魂魄,前世的为王侯将相,转轮王仍判其今生是大富大贵,而观其善恶,却应在地狱中受万劫之苦的,哪能如此轻易托生? 再往前行,便是平等王、都市王、泰山王、卞城王之殿,这四点俱都是铜蛇为链、铁犬作墩,敲骨灼身、抽筋擂骨的所在。悟空之前虽到过此地,但见殿中种种酷刑严律,也不由得心中不舒坦。 太白金星早已闭上了眼睛,对传入耳中的惨叫声只当没听见,镇定自若的唯有崔判官和地藏王菩萨,幽冥地府中的诸般惨状对他二人来说,自然是熟视无睹了。 这四殿转轮王殿大了无数倍,每殿中都有十六座小地狱,这许多地狱环抱着一个偌大血池,悟空知道,这血池其实是盛造化用的。 现在看来,幽冥地府中的许多刑罚和佛门地狱类似,都是用酷刑摧残,将人身中造化逼出。地藏王看了这几殿,眉头紧皱起来,如今的幽冥地府,果然是善恶不分,哪管什么善人恶人,一律酷刑对待,先逼出造化早说,至于转轮王处如何安排投胎,那便听天由命了。 行过这四殿,来到了第五殿阎罗殿。悟空向内一望,阎罗殿也已换了殿主,而这人却是他熟识,乃是当年和他交过手的佑圣真君佐使王善王灵官。 王灵官本就容貌不凡,做了阎罗殿主,更显威仪气度,他端坐大殿之上,对下面小鬼呼来喝去颐使气指,一副自得其乐模样。 地藏看了看阎罗殿,对悟空道:“想当年,阎罗殿本是幽冥地府第一殿。” “哦,竟有此事,为何如今变成了第五殿?”悟空问道。 地藏道:“因第一人阎罗殿主心地纯良,屡次放冤魂还阳昭雪,又慈悲为怀,对偶有小过者视而不见,故此阎罗殿每年所供造化最少,玉帝发怒,将其贬为第五殿。” 悟空点了点头,他不知还有这个典故,这个阎罗殿主,倒算是一个好人。他问地藏道:“第一任阎罗殿主现在何处呢?” 地藏道:“阎罗殿成第五殿后,便换了殿主,第一任殿主被带到三十六天去,从此不知去向。” 说着话,几人又将五官王殿、宋帝王殿、楚江王殿走过,地藏凭着善恶之判的本领,看的分明清楚。无论欺凌弱小、残害善良、忘恩负义、大逆不孝之恶人,还是忠厚孝道、大公无私、务实守信、舍己为人的善人,都无甚分别,在诸多地狱中受苦。 地藏看了之后,轻轻叹道:“总有一日,我要收回幽冥地府。”他这话由心而发,悟空听了笑道:“地藏王若有此念,我自然助你。” 后面太白金星和崔判官听了可是大吃一惊,地藏王真是口无遮拦,心里怎么想口中便怎么说,这话也不避着他们两个。但既然听到了,便自然要禀告玉帝去。唉,玉帝,其实也是入不了地藏法眼的。 此刻行到了第一殿,原本的秦广王殿已改名唤做“长生王殿”,自然是说此殿已归南极长生大帝掌管。 悟空向内望去,只见南极仙翁风采依旧,只是面上露出逍遥自得神色,悟空再仔细一看,只觉长生殿内,造化比别处都弄了一些。 他乃是造化神猿,对造化最是敏感,长生殿中并无血池,只有一座孽镜台,哪里来的这许多造化呢? 他仔细在殿内探寻,终于被他寻着端倪,在大殿地下,居然埋着一座方圆两丈余、怪模怪样的炉子,这炉子看上去甚是熟悉,悟空一下子想起,当年在天庭,房心兔四个星宿收集造化所用的炉子,便和这炉子差不多,只是那一尊和这个造化炉比起来,可粗糙了许多。 记得房心兔曾说过,那收集造化的法子乃是用一枚老君仙丹从南极仙翁处学来的,此刻再见这个造化炉,足以证明房心兔此言非虚。 南极仙翁自告奋勇来做幽冥殿主,果然另有图谋,在此处收集造化,实在是再隐秘不过的了。天庭中并无造化一脉,不识造化多寡,只要相差不太悬殊,自然便可蒙混过关。南极老儿,果然好心计! 悟空记着此事,幽冥地府造化,其实仍是凡人造化,南极仙翁此举,其实已触及他心中容忍,但天庭与如来大战在即,还是千丈玉事大,便容这南极仙翁多活几天。只待了了那桩事,到地藏王收回幽冥地狱时,再来算个总账。 行过长生王殿,地藏回头对太白金星道:“此行不虚,多谢金星了。” 太白金星急忙施礼道:“不敢不敢,地藏王驾临,乃是地府之幸。”悟空在一旁听得发笑,这老儿,听了地藏王要收回地府,还敢说这般模棱两可的话,真是精明到了极致。 地藏对悟空道:“去吧。” 悟空道:“好。” 二人一闪身,也不带着太白金星,出了幽冥地府,来在九幽之渊上,发觉已是满天繁星。悟空道:“还有两日了。” 地藏“嗯”了一声,道:“与三清玄女和齐天岭中诸多人也许久不见,倒有些记挂了。” 悟空笑道:“菩萨应四大皆空才对,怎么竟心存挂碍?” 地藏道:“四大皆空,偏听偏信,世间万物,俱在我心。” 悟空听了地藏解释,叹道:“这才是入世之道。” 齐天岭中,一片寂静,唯有通风洞府甚是热闹,悟空将地藏送到大禹处,便循声而来,原来无支祁正在讲述从北海覆海蛟处取覆海鞭一事,无支祁从来也没有过这般兴奋,他站在洞中,手舞足蹈道: “……老五执意不给,我便道,‘是祖龙真武叫我来取的!你敢不给?’老五眼睛一瞪,反道,‘祖龙向来从无虚言,这鞭子便是他给我的,怎又能转送给你?’我一听谎言被老五戳穿,那便没法子了,只有打他一顿,才能将这鞭子抢过来。老五见我要动手,吓得筋酥骨软,连声求饶道,‘四哥,好好说,莫动手。’我怒不可遏,我是老四他是老五,怎能没有尊卑之分——” “哈哈!”悟空听得好笑,迈入洞中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无支祁见悟空进来,不好意思笑笑道:“自然是真。” 悟空道:“覆海鞭如何?” 一提起覆海鞭,无支祁目光抑制不住兴奋神色,法力微运,身上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一根银白色长鞭自他肌肤中若隐若现露了出来,缠的极为紧密,似是身上披了一层铠甲。 无支祁手一抖,将覆海鞭收在手中,道:“此鞭非但能覆海,亦能生水!” 他轻轻一点,鞭梢如鸡啄米对着洞中石壁一指,一股水流如箭矢射出,将石壁穿了极深的一个洞来。 无支祁称作“兴水神猿”,便是遇水则兴的,他最惧怕的便是无水,故而当年大圣国师王菩萨将他困在火油之洞,得了覆海鞭,再也不必担心无水,这鞭子,其实另有一个用处,便是存储水精,这可是覆海蛟驾驭不了的本事了。(未完待续) 四六〇、大绸缪 无支祁炫耀了一阵,美滋滋将覆海鞭收起。 悟空问通风道:“木神可曾拒绝你?”通风道:“木神初时略有不情愿,但只微微迟疑,便将长生树交与我,我演练几招,木神看了反而大喜,说从此后长生树便赠我了,而我也自然将苗刀还给了他。” 悟空道:“你使长生树,和木神使来有何不同?” 通风道:“也没什么,长生树在我手,法力永不枯竭。”悟空暗叹道,木神句芒始终在练法力生生不息之术,几万年才有小成,而长生树到了通风手中,根本无需演练,便有天赋异能相随,怎能不叫人羡煞? 王禺左手斩神圈,右手戮仙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悟空见他一副若有所思模样,道:“怎了?”王禺道:“我要去寻师尊,助我将斩神圈炼成。” 悟空道:“玄女即刻便来齐天岭,无需着急。”王禺道:“早一日炼成,便可早日印证一件事情。” “印证什么?”悟空问道。 “我怀疑这斩神圈的器坯,极有可能是诛仙四剑中诛仙剑。”王禺一本正经道。 “啊?你怎有如此想法?” “我清楚记得,诛仙剑有一别称,叫做万金之主,若非是诛仙剑化成的,怎能那么轻易收他人法宝?还有一个原因便是……” 王禺将戮仙剑和斩神圈微微靠近,只听戮仙剑发出铮铮之声,斩神圈也发出沉闷的嗡嗡声音来,斩神圈的声音凝重低沉,戮仙剑声音清澈高亢,一主一从,并无任何单调之感。 在场六神猿都非等闲之辈,一听便知这两音有同源之妙,悟空喜道:“玄女当日还和我装糊涂,这圈子定是诛仙四剑之一了!” 王禺道:“怪不得我使这圈子得心应手,原来竟是这个原因,只是师尊为何要将此剑炼成斩神圈,就不怕损了诛仙剑本相吗?” 悟空道:“玄女岂会做徒劳之事,待她来了,你仔细问问便是。” 那边聪明神猿一脸悻然神色,通臂神猿虽面无表情,但也有些失落之感。五神猿各属五行,若能得一件天造地设的法宝,一身战力何止倍增。 悟空嘿嘿一笑,取出地灵珠道:“通臂,你的珠子来了。”通臂神猿见了地灵珠,眼睛一亮,也顾不得矜持,上前便接了过来,张口吞入腹中。 悟空道:“做什么,又不是仙丹!” 通臂神猿笑道:“先炼它几日再说。” 悟空本想看看地灵珠在通臂神猿手中能发挥出何等威力来,看来今日是看不见了。他又拿出风火芭蕉扇交付聪明神猿,道:“这两柄扇子,应比铁棍好些吧。” 聪明神猿双目本是一大一小,此刻瞪得几乎一般大,伸手便将风火芭蕉扇抢了过来,哈哈一声怪笑,伸手便是一扇扇出。 悟空吓得急忙闪躲,只见这股风出去,一道七彩火焰如从巨龙之口吐出,直透石壁,原本青色的岩石立时变得通红酥软,如铁水般流淌了下来。 无支祁一挥手,一股水流喷出,泼在石壁上,只听格格声巨响,石壁骤热遇冷,顿时裂开了无数道裂缝。 通风骂一句道:“两个惹祸精,这洞要塌了!” 六人动作如闪电,窜出洞去,果然不过片刻,洞口坍塌下来,将石洞隐没。无支祁被通风斥了一句,一巴掌拍在聪明神猿脑袋上,喝道:“都是你惹祸!那扇子是随便用的吗?”聪明神猿不敢反驳,一只耳朵扇来扇去,嘴上却露出笑意,对悟空道:“打认识你以来,你总算做了件好事。” 齐天岭之夜,寂静无声,只有六只猴子在群峰之间追逐嬉戏,偶尔施几个不痛不痒的法术戏弄彼此,一直闹到天光微明才罢休。 躺在峰头,卧看依稀星光,如钩残月,众人一言不发,都在回味这久违的逍遥时光。是啊,几万年了,自从被如来陷害之后,六神猿还是第一次无拘无束地在一起,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再是弱小任人欺凌的神猿,而是个个修为成圣、又有着许多强者相援的一群兄弟。 这时,六神猿又不约而同想起了不在此处的那一个,阴阳神猿,你何时才能回来呢? 此时,悟空想起一事,问道:“你我出生之时,可有此刻的修为?”通风笑道:“你想什么呢,那时若有成圣的修为,怎能被人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天地初开后,你我不过混元金仙而已,便是你灵明神猿,也不过只是混元金仙之巅。” 悟空初时还有些意外,不过再想一想,那时天地间也没有一个圣人,七神猿若有圣人的修为,也不致有后来之祸。 其实那时造化神猿若要提升修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只需吸取万物造化即可。而偏偏神猿又迂腐至极,视造化如己身,到了后来,举世仙妖起而发难,再想做什么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正闲聊着,悟空见天上一个身影落下来,乃是九天玄女。 到了近处,王禺也看得清楚,凌空拜倒口称“师尊!” 玄女道:“我提早来了一日,乃是寻到了陷仙剑与绝仙剑的去处,唯恐悟空也能看出来,便来提醒你们,此刻莫要去取。” 悟空问道:“莫非那处险恶?”他也想看看,诛仙四剑凑齐后,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威势。 玄女点头道:“何止险恶,简直几无可能。” 悟空紧接着道:“是在佛门地狱中?”玄女却不答。 王禺急问道:“斩神圈可是诛仙剑?” 玄女点点头道:“你知道得真是够晚了。” 王禺在旁人面前甚是冷漠,在玄女前却如孩童一般,挠挠脑袋支吾道:“先前未醒,也看不出端倪来。” 玄女道:“诛仙剑乃万兵之主,万金类法宝都会被他威势所镇。但诛仙剑太过招眼,我便自作主张将其炼成斩神圈,配上符文咒法,却另有妙用,倒出乎我意料了。” 王禺道:“那两柄剑到底在何处?” 玄女道:“现在是取不到的,日后我自会助你。” 王禺道:“求师尊助我炼成斩神圈。” 玄女道:“我来亦是为此。” 王禺闻之大喜,迫不及待将斩神圈取出交给玄女,玄女却不接,道:“仍是要你来炼,我只在旁看着即可。” 他两个寻了一处去炼斩神圈,其余四神猿不约而同坐下来锤炼新得的法宝,悟空却去齐天岭各洞府中将闭关的众人唤起。 明日昆仑仙岛中,势必有一场恶战,还是早些做准备为好。 金翅大鹏自得知父亲凤凰身殒,兄长孔雀形如废人,激起满心斗志来,入洞闭关,潜心修行,这许多次恶战,倒也积累了不少心得,他将这些心得体会细细回味,配合自身神通融会贯通,百年之中,修为大涨,隐隐摸到了混元金仙巅峰的边缘。 这一日忽闻外面有人唤他,出洞一看,正是悟空。见到悟空,金翅大鹏忽然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觉,这猴子得了什么际遇,怎么短短百年,虽漫不经心站在那里,却如渊停岳峙一般令人生畏。 悟空道:“三哥修为大增,可喜可贺!” 大鹏也知道自己再不能和悟空相比,道:“大增没有,小增倒是有的。” 悟空道:“明日将赴昆仑仙岛大战,故而提早一日来叫三哥,你替我去北海走一遭,将覆海蛟唤来,如何?” 大鹏道:“小事一桩!”大鹏起身便走。 悟空又依次来唤牛魔王、麒麟、祝融等人。众人既醒,自然又将齐天岭兵将点起,太乙金仙以上修为的,几乎倾巢出动,这一次去夺千丈玉,对造化神猿来说实在是非同小可,若能成功,那便是此长彼消,怎能不慎重些? 须臾功夫,大鹏便已回来,却仍是自己一人。悟空诧异道:“为何没请来?”大鹏道:“非是我没请来,而是覆海蛟和北海水族,都受四海龙王之邀,到三十六天紫霄宫中去了。” 哦?竟有这样事?北海水族之中,还有从三界救出的五龙呢,难道五龙和龙神言归于好了?看万圣龙王一副执拗样,这个可能似是不大啊?悟空也懒得去想,既然去了真武处,那明日也必定会在昆仑仙岛出现,到时自会遇见的。 众人聚齐之后,麒麟才姗姗来迟,他百年修炼,颇见成效,一副自得模样,但见了悟空,禁不住目光一定,喃喃道:“真是邪门了。” 悟空笑道:“伯父,如何邪门了?” 麒麟左看右看,也不说话,悟空心道:待会你见到那五个才叫邪门呢。 大禹将悟空唤道无人处,问道:“看这态势,你是要明刀明枪去抢不成?” 悟空嘿嘿笑道:“明刀明枪去抢?这样子自然是要做的,但虚实相间,才能建奇功!” “如何虚实相间?”大禹问道。齐天岭中高手,大多为人所知,若有人不露面,自然有人会起提防之心,天庭和如来两方实力机谋都不弱,这计策可需天衣无缝才行。 悟空道:“佯作坐山观虎斗,其实却要浑水摸鱼,又有外援、又有内应,还愁大事不成么?”(未完待续) 四六一、反造化 他两个正说着,玄女走了过来,悟空见了玄女,微微诧异道:“这么快便炼完了?”玄女道:“只点拨几句即可。”她看着满山妖类,问道:“要倾巢而出,决一死战?” 悟空摇摇头,千丈玉对他来说重要之至,此次自然要倾尽全力。但玄女这么一问,他便觉得有些不对,难道自己兴师动众过甚了? 玄女接着道:“莫要忘了,此次相争的是如来和玉帝,你这边厉兵秣马,是要将祸水引来吗?千丈玉之争,并非如你想象,抢过来便算作罢,天庭与如来,哪一个是好惹的,就算你一时得手,也要防着他们抢回去才成。” 悟空道:“玄女误会了,我安排这些人,并非是要夺千丈玉的。” “哦?那是做什么?” 悟空道:“助地藏,夺地府。” “哦?怎生了此念?”玄女问道。 “非是我生了此念,而是地藏王有这念头,如今地府善恶不分,他心中不喜。造化之判最恨是非不分,便要收回地府。而无论天庭还是如来,因千丈玉缘故,都不会将注意力旁移,我只教地藏带一众太乙金仙前去,大事可成。” 玄女“哦”了一声,点头道:“这还有几分道理。千丈玉之争夺,太乙金仙几无用处,最少也要混元金仙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说完,玄女幽幽叹了口气,道:“还不知如来这步棋要怎么走呢。” ………………………………………… 西梁女国,千里无人烟,一座巍峨高塔中,最高一层坐着两人。 一为如来,一为泥犁菩萨。 “算准了?还有一天?”泥犁菩萨道。 “绝不会错。”如来道。 泥犁菩萨闭目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绪,道:“这一日,我等了好久了。” 如来微微笑道:“迟早会来,急什么?” 泥犁深深凝视如来,缓缓道:“你终于参透了。” 如来道:“周天大阵,也并非多难,难的是天穹之顶,因修为不足,难以企及。” 泥犁道:“你坏了周天大阵,天外反造化之力丝丝渗入,会元之厄便要提前了。” 如来哼一声道:“这也是不得已之策,佛门地狱岌岌可危,屠国之事大受阻挠,我若不预备着这一招,第三身何时能成?” 泥犁哈哈一笑,道:“第三身一只断手,便将三清玄女打得落花流水,真是痛快!”说完他又有失落神色,道,“只是这许多年之功,却只造出一只手来,如此毁了,真是可惜。” 如来冷笑道:“虚虚实实也!若不是用第三身传闻哄住玄女,使她有所顾忌,佛门地狱怕不早被毁了!” 泥犁道:“天外反造化入此天地之时,那便是重炼第三身之始。” 如来点了点头,道:“使造化炼制反造化,实在是杯水车薪,炼出一只手来,也只做权宜之计,唬得他们一时,却唬不了一世。若非如此,我怎会急着发动擎天玉柱大阵。” “可恨可恨,五类之王再凑不齐,不然再有一座造化炉,大事成矣!” 如来缓缓道:“那也未必?麒麟真武相柳人王仍在,凤凰么,是生是死,还真是难说。涅槃之术,倒是连我也看不透的东西。” 泥犁菩萨在凤凰手下吃过大亏,恨道:“他若再活过来,此次定教他死透!” 如来道:“关键仍在造化神猿,那千丈玉对我虽无大用,但我却没想到,造化神猿居然坏了不惜造化的名头,去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哼,便是毁了昆仑仙岛,也不能叫造化神猿得了千丈玉!” 泥犁菩萨想了想,道:“灵明化作那个白衣书生,有些怪异。” 如来道:“想必是燃灯传他的障眼法,上次交手我未亲眼见到,若再遇着,定能看出他破绽来!” 泥犁菩萨回想悟空使化身术破了它专门针对造化神猿的法术,仍是满脸忧愁,口中喃喃道:“第二本相,第二本相……” 如来道:“第二本相?不可能,造化神猿只有一身,岂能炼出第二本相来?” “难道不是么?”泥犁摇头,难以置信。 “是与不是,看看便知。再过一日,天地间唯有你能驾驭正反造化,还怕什么?” 泥犁点头道:“不过,反造化来时,便是我叱咤天下之时!到了那时……” “到了那时,什么佛门地狱、幽冥地府,纵是尽毁了,又能奈我何?”如来目中露出狂热神色,近似嘶吼般地喝道,“会元之厄提早,莫要怪我!” 泥犁道:“玉帝王母两个娃娃,还真敢动手不成?” 如来嘿嘿笑道:“便是要他们动手才好。”他原本庄严神圣的面庞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更令人捉摸不透了。 …………………………………… 一日时光,转眼即逝。按照伽叶所说,这天便是如来遣兵来昆仑仙岛索取千丈玉的时间了。 齐天岭诸高手按兵不动,唯有地藏带着数十太乙金仙,一大清早便隐匿行藏,往幽冥地府赶去,此刻天下目光俱都集中在昆仑仙岛之上,幽冥地府虽重要,天庭却也无暇来管,南极仙翁等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悟空叫众人在洞中待命,他和玄女升至高天之上,使玄空法秘诀紧盯住昆仑仙岛和佛门地狱,倒要看看如来会如何行事。 升至半空中,悟空忽觉不对,急对玄女道:“这虚空之中,多了些什么?” 玄女对造化之敏感远不如悟空,她细查了一下,也觉出不对,却不知详情。悟空道:“记得上次升至极高处,才有这反造化之力,如今还未到那日一半高度,便感知得清清楚楚了,这是怎么回事?” 玄女道:“反造化之力,便是佛门地狱中的那股怪异力量?” 悟空道:“正是!”事到如今,他便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了玄女,说到了自己怀疑会元之厄便是反造化之力自天外进入天地,超过一定浓度时便将此天地毁掉时,玄女脸色大变。 悟空能看出此天地为炉,这已经非自己所能为,他以灵明神猿身份说出这番话来,虽有些离奇且难以想象,但却不由的自己不去深思。如果悟空所说是真,那这不是说,会元之厄已经快要来了? 悟空问道:“这天地,到哪一会了?” 玄女道:“此天地还早,此刻刚过午时而已。” 刚过午时?若按会元之厄来算,还有六七万年才到会元之厄呢,可这反造化之力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自己猜错了? 他正漫无边际想着,只见西梁女国浮屠塔中,浩浩荡荡出来一支大军。 悟空一看,便是一惊,为首那个,赫然正是泥犁菩萨! 泥犁菩萨,居然出了佛门地狱! 玄女自然也看得清楚,道:“与如来大有干系!” 悟空知道,玄女所说的自然是这反造化之力,这怪异力量恰在此时蔓延天地之间,这可绝对不是巧合,泥犁菩萨本来只能在佛门地狱中存在,出了佛门地狱修为大减,而今他堂而皇之走出佛门地狱,自然说明,这反造化之力是专为他预备的! 悟空和玄女对视一眼,心中均有恐惧之感,非是泥犁菩萨战力惊人,而是,如来居然有这个能耐,又算得如此之精准,实在叫人不得不惧! 泥犁菩萨既然动出,可见如来对千丈玉势在必得,这时,悟空不禁想到了一件事,于是背上冷汗涔涔。 他进过佛门地狱几次,也知道泥犁菩萨练的是正反造化之力,而如来第三身那只手掌,可彻彻底底都是反造化之力。如来着无边菩萨和无数小鬼炼制造化,转化成反造化之力,便是为了凝造大日如来之身。他行屠国之事,都是为了收拢造化。 自己先前以为,如来来夺千丈玉,也是因造化不足的缘故,而当反造化之力自上而下布满天地,悟空便知道了,千丈玉对如来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他夺千丈玉,便是为了不让造化神猿得到! 而更重要的是,有了如此多的反造化之力,凝聚大日如来之身,岂不变得容易许多了?大日如来,单凭一掌之力便将三清玄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若真凝出了第三身来,这天地还有谁能将他制住呢? 但见泥犁菩萨如厉鬼一般气势汹汹站在阵前,身旁是宝相庄严的药师八佛,如来亦赫然在列,悟空见如来修为只是略增,并未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稍微放下心来。而再往后看,至少也有百余佛祖跟随,这些人中,成圣的不下三四十人,其余皆是混元金仙中的佼佼者。 玄女看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道:“好在三千诸佛仍是动弹不得。” 佛祖后面,又是无边无际的宝光弥漫,悟空看了看这些人的服饰打扮,惊道:“难道是无边菩萨出来了?” 玄女忧愁之色升起,道:“虽称菩萨,修为却不弱于佛祖,天庭危矣!” 无边菩萨也有三四百人,尽数出完之后,悟空道:“佛门地狱中,此时怕是一片空虚。”玄女摇摇头,道:“如来岂会想不到此节?” 但见如来一挥手,那浮屠塔越化越小,竟入了他袍袖之中。(未完待续) 四六二、战将起 昆仑仙岛,烟霞幌亮,日月长明,又有:一径奇花争艳丽,遍阶瑶草斗芳荣。居上而下望之,真有包乾之奥,括坤之区的威势。巍巍万道彩云遮;艳艳千条红雾绕,岛上遍布奇花异草,瑶树琼花,珍禽异兽悠然漫步。 此岛极大,但便在今日,岛上人影寥寥,只有星星点点仙官驾云在岛上巡视。 昆仑仙岛正中,巍然高耸一座城池,此城共有九层,一层更比一层高,唤做增城。昆仑仙岛诸仙,此刻都聚在增城周围,这些仙人有昆仑仙岛原住,也有十洲三岛中来此避风头的,如瀛洲九老、蓬莱福星禄星、原十洲岛主大多在此。 道教虽式微,但对他们来说,仍是一棵可以傍着的大树,且昆仑仙岛造化浓郁、仙草仙丹取之不尽,对修行大有益处。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习惯了依赖,不愿在险恶世间自谋生路。 有少数仙人知道三日前伽叶来过,知道今日恐将面对如来佛祖。 有仙人不停追问:“就咱们这些人,这不是螳臂当车么?”又有人道:“那自然不是,昊天上帝自然还有援兵会来。”还有人道:“那日我看见真武大帝,可真是威风凛凛,那眼睛瞪起来,能把人吓一个跟斗。” 福星禄星寻一个人少处站着,忧心忡忡。他二人在蓬莱仙岛过得好日子,一朝成了泡影,刚来昆仑仙岛不过数日,此地却也不得安宁,这和他们静心修炼的初衷可相差甚远了。 禄星道:“不会真打起来吧?” 福星紧皱眉头道:“佛道向来面和心不合,但素来面子上还是能过得去的,打不起来才最好。” 禄星道:“那日天庭出动许多未见过的高手,看来玉帝是要动真格的了。” 福星道:“唉,自安天命吧,你我两把老骨头,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便在这时,只见第九层增城上,有一道白光直冲天际,一直通到三十六天瑶池之中。众仙知道,地上昆仑仙岛和天上的相通,这道白光便是往来的通道。 若是只有一人来往,这白光便只细细一道,而今日这道白光,竟有百丈粗细,这可是万年未有过的场景。 只见片片祥云自这通道中缓缓落下,有那眼尖的看得仔细,叫道:“那是紫微宫二十八星宿!还有北斗七元、左辅右弼帝君!”第二片云上,站的是十二星相、五岳四渎、九曜星君、等神仙。 这两片云落下,排开两列,拱迎后方。 第三片云上,站立足足七十二个混元金仙。对昆仑仙岛中人来说,这是只可仰望的存在,这七十二人一出来,昆仑仙岛士气大增,有这许多金仙在,哪还有什么不胜的道理? 这七十二金仙下来,亦恭恭敬敬站定回迎,第四片云上,便是三十六圣人。此番王母刻意造势,叫三十六圣人头顶宝光,身披云霞降临,看上去的确摄人心魄。 昆仑仙岛众人见了这三十六人,一个个胆战心惊,连腿都软了,有的仙人这辈子也没见过圣人一面,心中自然畏惧,而另一个原因,便是三十六圣人刻意制造威慑众人的气势,亦教他们对天庭信心倍增。 三十六圣人站在七十二金仙前面,中间留出一条通路来,最后一片云上,只有五人。 最前面两个是千里眼和顺风耳,居中的是玉帝王母,后面跟着的是真武大帝和紫微大帝,另一个却是黎山老母。玉帝王母威仪派头十足,其实心中却始终忐忑不安,今日之事,实在是冒了很大风险,来的也甚是仓促,但若过了这次,只怕再无这般好时机了。 众仙见玉帝王母亲临,一起伏在地上,山呼万岁,玉帝镇定了一下心绪,可以加了法术,道:“众爱卿平身!” 落在九层增城之上,早有金銮宝座置好,玉帝王母坐在上面,身周一众高手拥簇,眼望地上无数神仙天将,顿时生起满腹豪情壮志来。 昆仑仙岛岛主,是一个中年虬髯大汉,乍看上去不似神仙,倒像是个樵夫屠户,他名做陆吾,这名字也非他本名,而是因他豢养开明兽陆吾而得名。 王母唤过陆吾来,低声问道:“开明兽都预备齐了?” 陆吾道:“禀王母,都在城内候命。” 王母点点头,道:“开明兽养了几万年,耗去无数丹药仙草,今日可不要让我失望。” 陆吾道:“万载绸缪,只为今日!” 王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看三十六圣人和七十二混元金仙,瑶池一众,早已事先叮嘱好,天罡地煞造化阵也已演练了无数次,绝无不成之理。 真武和紫薇、黎山圣母三人神情淡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数千仙人凌空悬在昆仑仙岛增城之上,连一丝呼吸的声音都没有。鸦雀无声。 悟空和玄女站在上方观看,见到天庭几乎倾巢而出,悟空越看越喜,对玄女道:“这一百零八人出来,便无人看守蟠桃母树了,这倒是个好时机。”玄女未答,悟空想想又道,“不对,还有一个黄角大仙……奇怪,这人如此厉害,玉帝怎不将他也派出来呢?” 玄女笑道:“王母自然要留一手了,难道都派出来,叫你去偷桃子不成?” 西方祥云涌动,滚滚如潮,卷着如来、泥犁一众离了东胜神洲,跨东南海域,直奔十洲三岛而来。 昆仑仙岛诸仙站得齐齐整整,一齐向西望去。只见西边祥云带着漫天杀气而来,相距千里,便有劲风袭面,惊得众人个个面上变色。 真武和紫微见了这片云彩,再仔细看如来此次所率阵容,心中皆是大为吃惊,如来竟将佛门地狱中高手尽数带了出来!无边菩萨,终于初现真容! 玉帝和王母对视一眼,心有戚戚,单凭实力来看,天庭此刻已落了下风,唯一可依仗的,只有这个天罡地煞造化阵。但是,即便此阵能困住如来,这些佛祖和菩萨,又有谁能来制得住呢? 玉帝只道如来和三清、齐天岭等人已拼得两败俱伤,这才有了反意,哪知即便佛门地狱被大闹了两次,仍旧如此恐怖如斯。想到这里,玉帝不禁打起了退堂鼓。他斜眼看了看王母,王母心中也暗叫“不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计谋都谈不上了。但是,她却仍存有一丝幻想,制住如来之后,是否可以将这股实力收为己有呢? 事已至此,双方已到图穷匕见之时,此刻收手也来不及了,王母狠狠心,清清嗓子喝道:“佛老,久违了!” 须臾,如来一众到了百里之内停下,如来孤身一人,出了本阵,飘至九层增城上,端坐莲台笑吟吟道:“久违久违,二位小友近来可好?” 小友?这话听得天庭众人一头雾水,面对玉帝王母,如来竟然用这个称呼,这又是何道理?玉帝听到“小友”这个称呼,立时生出了羞耻之心来,当年如来将他两个从天外掳来,困在这天地数万年,又欺瞒利用他们做了许多事,若不是骨子里存了畏惧之心,玉帝早就想将如来戳骨扬灰了。 王母倒是沉稳些,回道:“我尊称你一声佛老,你却为老不尊,当着昊天上帝,是不是有失礼数呢?” 如来一怔,伸手指向王母,道:“我就知道,你这女娃要比那男娃强了许多,果然如此。” 他这话出口,玉帝脸上涨红,想要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如来微微笑道:“男娃又沉不住气,呵呵,昊天上帝,哈哈,昊天上帝……”如来高居云端,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昊天上帝!我教你做天帝,你便是天帝,我教你做凡人,你便是凡人,难道连这个理儿都忘了么?” “放肆!”这个声音却从下方昆仑仙岛的仙人中传来。说话这人叫做游画仙,他遁术超群,手中法宝是一幅山水画卷,修为已逼近太乙金仙。 但因他向来见风使舵、如墙头草一般,人皆称之为油滑仙,今日他见玉帝王母亲临,天庭声势如此浩大,再加上心中向来以玉帝为天地至尊,便要搏上一搏,若能博取玉帝王母好感,他日也可上天庭做个仙官当当。 至于佛门众佛祖菩萨是何实力,以他修为自然看不出来,只见如来一众人数大大不如昆仑仙岛人多,便斗胆叫了一声。 他这一叫不要紧,可把身边的人吓了一跳,王母和如来对答,是该你说话的时候吗?于是众多仙人下意识提纵身形,离这个惹事的远了许多,闪出空荡荡一片空地来,只有游画仙一人。游画仙看了看左右,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但他也知道覆水难收,干脆纵身上前,腾在高处对如来道:“佛是佛,道是道,你敢对昊天上帝无礼?” 如来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杀生!” 他这话刚出口,只见游画仙一颗头颅飞起老高,血箭喷出,哪里还有性命在。而后一个恶鬼般的人物从阵中跃了出来,站在如来旁边,恶狠狠道:“我杀!”(未完待续) 四六三、弹指间 这人自然是泥犁菩萨,他向来嗜杀,按他脾气,早就动起手了。只是见如来一言一语应对,不好插手,这时见游画仙不知死活触犯如来,泥犁菩萨忍无可忍,以他修为,要杀游画仙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但他偏要造个声势,将游画仙头颅割下,喷出数丈高的鲜血来,杀鸡骇猴! 游画仙一死,天庭诸仙如被线扯着一样,一齐向后退了数丈。泥犁菩萨可怖的修为配上那一幅与恶鬼都不遑多让的面容,实在让人望而生畏。 玉帝身处无数高手保护之中,尚且心中胆寒,但仍撑着喝道:“这便是佛门做派吗?”真武仔细打量了泥犁菩萨几眼,和紫薇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只是听说过泥犁菩萨修为极高,不想连自己也看不出底细来,这感觉比玄女站在身前还强烈几分。 真武低声对玉帝道:“此獠,无人能敌!” 玉帝顿时呆住,无人能敌?连真武都这么说,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如来今日便是来立威了,玉帝和王母在他眼中,不过是两具傀儡罢了。二人心中那份还乡的梦想,不过是在他二人幼年时,如来使秘法植入他们心中的而已。 要使一个人死心塌地去做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个梦想,这道理如来是懂的。玉帝王母还道心中那个故乡是真实存在,还以为他两个是天外之人。天外有家,有父母,有许多亲人在等待着他们回去…… 实则,这根本连梦都不是,只是蒙蔽本心的法术而已。 使人迷失本心,乃是如来所长,人若有本心在,自然各有想法,难以掌控,唯有使人失了本心,那才能为他所用。而如来现在还不知,这世上,还有一个灵明神猿,以“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为立身之道。 王母喝道:“佛门再非佛门,已成妖孽横生之地!给我擒了那人!” 话音一落,真武长身而起,和紫微一齐出阵,朝泥犁菩萨扑来,泥犁菩萨一声怪笑迎了上来。相距千丈之远,真武双掌一吐,数百个火球弹出,在空中划出诡异的美妙弧线射向泥犁。泥犁也不躲闪,身周升起一道无形光罩,将火球弹得漫天乱飞,一颗火球正好没入一个昆仑仙岛仙人头顶,直接穿透他身体,自腹腔流出,这仙人遭飞来横祸,身子一挺,便直着落了下去,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那些修为不济的仙人也看明白了,这样的争斗,自己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就连围观也是极凶险的事,于是众人不约而同闪出极远,绕到增城以东,远远看着。 紫微身子连闪几下,所过之处,紫色星点弥漫,如同在空中布了满天星辰,这些星点渐散开来,将三人都纳入这星阵当中。 这一刻,北斗七元成斗魁斗柄形状上前来,身上紫光隐现,遥遥呼应这星阵。 泥犁菩萨一动不动,目光中露出不屑神色,道:“唬人么?”紫微双手结印,而后向左右一分,那个紫色大印凝实,直起直落朝泥犁菩萨盖去。伴随着紫微一声喝:“定你命格!” 只见那紫色大印凌空悬起,距泥犁菩萨只数丈距离,却停住不落,一道紫光变幻照在泥犁身上。 “阳梁昌禄、贪武同行、贪武守命、将星得地……”紫微看着紫光变幻,口中念念有词,渐渐露出迷惘神色来。 话说天地间人物都与天上星辰对应,没人都有其固定的命格,而泥犁菩萨的命格却变幻无端,这可真是奇特。 泥犁笑道:“我之命格,岂由天定?” 真武喝道:“他非是此天地之人,这法子未必管用。”他对命格之术也隐约知道一些,定下命格,便能寻出这人破绽来,但如来是天外之人,泥犁为如来第二身,有些奇特也不足为奇。 紫微沉声道:“非也,凡有星辰处,此法便有用!” 真武忽道:“我知道了,泥犁仅是如来三身之一,纵有命格,也是残缺不全的——” “非也!我知道了!”紫微惊喜喝道,“他是傀儡之命!” 傀儡之命,便是无命格,主人心意要他是什么,他便是什么,自然随时变换。这命格算是极简单的了,只是紫微却没料到,泥犁菩萨如此修为,居然会是傀儡! 泥犁目光露出阴狠神色,咬牙切齿道:“找死!”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只以如来第二身自居,偶尔会有类似想法,但对如来的言听计从却使得他不容怀疑,而“傀儡”这个称呼,却是他难以容忍的。 泥犁身躯一转,化作一道黑光,闪电一般袭向紫微,真武见泥犁发难,忙跃至紫微身旁,二人合力击出一掌,和泥犁硬碰硬拼了一招。 轰然巨响,两道身影倒飞而出,黑光一转,泥犁身现,桀桀笑道:“厉害!” 真武和紫微嘴角沁血,胸中如波涛汹涌,烦闷至极。 论修为,他两个加起来也敌不过泥犁,纵然知道泥犁是傀儡又能奈何? 那边如来也收了笑容,静静对王母道:“真要动手?拿出千丈玉来,我留你两个性命。” 王母见如来神情淡定,身后许多佛陀菩萨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难道他会认为,仅凭一个泥犁菩萨便能以一敌千? “布阵!”王母终于按捺不住。 三十六圣人、七十二混元金仙应声而动,如被线扯着一般,散散落落将如来围了起来。如来看了看这百余人,点了点头,道:“有些悟性。”也不知这话是夸王母还是夸这百余人的资质,听在王母耳中,却比骂他还不好受。 在如来面前,王母觉得自己永远处于劣势,就如遇到了天生的克星一般,这种感觉是她最隐秘的禁忌。她几万年来高高在上,说是天地之主也不过分,偏偏心中永远藏着一处隐痛,一旦触及,便极不舒服。 哼,今日拼了命也要改变这种局面!王母心意已决,厉声喝道:“阵起!” 那三十六圣人同时伸出食指放在胸前,仿佛自心口引出一条线来,指向如来,七十二金仙在空中旋转起来,转速越来越快,身影几不可见,远远望去,形若一个虚幻的球体,而如来便在这球的中央。 如来又点点头,道:“天罡地煞阵么?” 王母回道:“是天罡地煞造化阵,你降了吧!” “哦?”如来一怔,然后哈哈笑了两声,道,“你于造化懂得多少?这阵法,也只人数对了!” 王母看了玉帝一眼,如来一句话,便令她心生疑窦。只是人数对了?那这阵法错了吗?玉帝此刻倒是想通了,这一搏,成也罢败也罢,总要撑下去才行。 “阵落!” 话音落下,三十六圣人对向如来的那一指,竟真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牵连来,悟空若离的近,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一丝,真的是造化之力,旁人看去,却是空无一物。 而七十二混元金仙身形骤停,自他们九窍之中,也都散出浓郁白气来,将这片空间充满,空中现出一个白色的大球,内中雾气涌动,氤氲无声。 “哦?是要制我?”如来对阵法之道堪称举世无双,玉帝王母知道如来有三身,或擒或杀都无济于事,不能伤其根本,这天罡地煞造化阵,其实是要制住如来为己所用的。 但见如来被白雾淹没,玉帝和王母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欢喜,按他两个算计,入了此阵,若要逃,便需早点动作,一旦白雾兴起,那便一切晚矣。 看着如来御下诸多高手,玉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一统宇内,而后脱出天外的美事来。这一切,都要先制住如来,让这个无所不能的天外之人也做一回傀儡。 就在这时,只听如来一声大喝,道:“遁!” 玉帝和王母一愣,但见天罡地煞造化阵中,并未发生任何变化,而紫薇和真武面对的那个泥犁菩萨,竟然凭空消失了。 不过一刹那,泥犁所站的位置,此刻变成了端坐莲台的如来,而天罡地煞造化阵这时起了剧变。 白色雾气依旧,只是其中有一丝黑线延展开来,在白色之中看得甚是清楚。王母腾地站起,如来出来了,那么,此刻阵中困住的,自然是泥犁菩萨了。如来和泥犁菩萨之间,还有互换的神通,仅此一招,便破了他几万年的绸缪。 王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恼怒到了极点,一张口喷出一口殷红鲜血来。玉帝也难以自制,金銮宝座的扶手早已被他握碎而不自知。 但见这黑线蔓延开来,所到之处,如同炭火丢入白雪之中,白色雾气遇之则散,片刻间,还复一片清明。 泥犁菩萨居于一百零八人围困之中,悠然自得。 王母喝道:“杀了他!” 三十六圣人一拥而上,扑向泥犁菩萨,泥犁菩萨心意一动,在空中划出无数虚影来,只听“啊”“啊”几声惨叫,三个混元金仙尸身已落了下来。(未完待续) 四六四、到头空 三十六圣人,听着甚是可怖,放在天地间也是难见的高手,但在泥犁菩萨面前,却连他衣角都碰不到半点,便被杀了三人。 这三人一死,此阵烟消云散,但即使活着又能怎样? 王母和玉帝殚精竭虑发现了造化的一点端倪,但和如来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小儿科。泥犁菩萨身拥正反造化,这等粗浅的造化之术岂能奈何得了他? 如来之所以有恃无恐,自然是因他和泥犁之间有一种互换身形的秘法,若到了危急时刻,纵千里之外亦能移形换影。 此刻,如来站在真武和紫微面前,从容道:“龙神、紫微,你两个也是少有的人物了,何必为这两个娃娃断送了后路?” 其实平心而论,真武和紫微从来也未对玉帝一心一意效忠过,他两个之所以出来迎战泥犁,其实是要将天庭和如来之间的矛盾激化,这场大战要是打不起来,悟空如何能乱中取胜? 真武见远处药师佛等人赶了过来,奔向和泥犁交战的一众圣人金仙,知道此刻火候到了,天庭和如来此战势难收手,目的已至,那便再无为玉帝卖力的必要。 真武对如来拱了拱手,拉着紫微转回本阵。 玉帝还有些纳闷,喝问道:“真武,为何不将如来擒了?” 真武咳了一声,道:“有伤在身,不宜再战!” 玉帝被噎得无话可说,但见泥犁在阵中往来冲杀,已被他伤了十余人,而又有数百佛陀菩萨参战,眼见天庭最核心的力量一朝便将覆灭,怎一个痛字了得? 王母也无心思去顾真武和紫微是何心思,自袍袖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纸来,颤着双手一搓,符纸燃起,化成飞灰随风飘散。 玉帝见王母烧了符纸,目光中又燃起一丝希望来。 真武和紫微、黎山圣母对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对玉帝道:“今日危矣,我愿去请三清,如何?” 听到三清,玉帝有了点精气神,但又问道:“三清伤重未愈,不知现今如何了?” 真武朗声道:“天庭危难之际,道教倾覆之时,三清总不会坐视不理!”玉帝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道:“那便有劳爱卿了!” 真武、紫微和黎山圣母闪身离去,直奔玉清宫而来,他哪里是来请三清,分明是借由子临阵脱逃了。 临离去时,黎山圣母向昆仑仙岛深深看了一眼,但见昆仑仙岛诸仙人已逃得十不余一了,而那些圣人金仙仍在佛陀菩萨围攻下苦苦支撑,全军覆灭只是时间的问题。不由得叹道:“世上怕是再无天庭的存在了。” 药师佛等人加入战阵,三十六圣人立时溃不成军,而偏偏他们命魂又握在玉帝王母手中,连逃离之心都不敢起,个个都是拼命的打法。 如来站在一旁悠闲看着,点头道:“还有些法子。” 他暗地传音,泥犁菩萨闪身到了如来身畔,如来道:“速寻千丈玉!” 环顾昆仑仙岛,并无一根千丈玉,泥犁菩萨将目光移向增城,此城之高,足有一千五百丈,他正要仔细查看,忽见天上黄光落下,将昆仑仙岛照射的一片通黄。 泥犁眉头微皱,却不假思索向上飞去,对着黄光来处便是一掌。 令他诧异的是,这一掌却击了个空,但见一个黄衣人不知从何处现身,已落在了如来面前。 如来微露诧异神色,道:“黄角大仙?” 不错,来的正是中央黄极黄角大仙,他本来死守蟠桃园,但却不想天庭败得如此迅速,若是丢了根基,留着蟠桃园又有何用处? 他来此,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擒杀如来和泥犁菩萨。而二人相较,自然是如来修为更弱。黄角大仙也曾在蟠桃会上和如来照过面,但他参加蟠桃会自然有其目的,故而低调异常,如来也未曾太过在意。 黄角大仙一言不发,一张面庞如同盖了一张黄纸,几乎毫无表情,伸手便朝如来抓了过来。如来急往后退,却觉这一抓实在诡异,自己后退之势受了滞碍。 眼看黄角大仙便要得手,一支枯骨般的手爪从侧边伸了出来,握向黄角大仙手腕。黄角大仙手腕向外一翻,击在泥犁菩萨掌上,两掌相交,如金木之声,二人同时退出数丈,趁此间隙,如来急退出老远,他以为自己修为大涨,能威胁到自己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不料这个黄角大仙修为竟如此之高。但他对泥犁菩萨自然信心十足,能同时驾驭正反造化的,天下唯此一人而已。虽然天地间反造化之力不甚浓郁,泥犁发挥不甚完全,但亦足够了。 看着那不成形的天罡地煞造化阵,如来不由得露出一丝嘲笑,玉帝王母无这般本事,偏偏却有超乎寻常的野心。 眼见七十二混元金仙已被杀得差不离了,三十六圣人个个带伤,如来飘至玉帝王母身前,道:“还不死心么?” 王母冷笑道:“早知会有今日,无非胜负,又能怎样?” 如来道:“你二人本非天外之人,乃是我从上一会元带来的,汝等心中所念,无非一梦而已。” 玉帝道:“莫要胡说!” 如来微微一笑,一朵金花从手中弹出,如一只蝴蝶翩翩飞起,玉帝和王母情不自禁抬头去看,他两个一看这朵金花,目光立时定住,原本清澈的瞳孔变得一片模糊。 这金花飞到高处,“啪”地一声裂开,声音不大,听在玉帝王母耳中,却如惊雷一般,目光重归清澈,却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那金花化作簌簌粉末落了下来,片刻无形。 “花非花,懂了么?” 怎会不懂,金花碎裂之时,玉帝王母脑中许多前尘往事立时变了模样,那天外的桃源世界,那父母的音容笑貌,那几万年来一直在追寻的梦……原来,真的是一场梦? “你使了什么邪术?”玉帝又惊又怒喝道。 如来摇了摇头,叹道:“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心中无罪福。我给你两个几万年的荣华富贵,汝等尚未言谢,如今取走,你却不愿了?” 王母冷笑道:“你当我看不穿么,无非叫我俩为你炼天罢了,哼!我今日虽败,你却也未得逞!” “哦,这是何意?”如来问道。 “造就**金仙,是你教我的法子,这些人对你想必有大用处吧。”王母问道。 “嗯,那是自然。” “此刻,我便将造化炉毁了,如何?”王母道。 如来眉毛一挑,笑问道:“你能做到?” 王母眉头紧锁,恨恨道:“纵毁不了造化炉,**金仙也到不了你手中!” 如来叹口气道:“做了这些年王母娘娘,却仍是像个孩子。”他念了句稀奇古怪的咒语,见玉帝和王母身上同时闪出亮光来,波纹泛起,他二人身上如同覆了一层水罩。 玉帝喝道:“这是什么?” 如来道:“你自己身上的东西,却来问我?” 王母生出一丝不祥的预兆,颤声道:“你莫要逼我!” 如来浑不在意道:“造化炉是毁不去的,连我也难做到。控**金仙的咒语,哼,还是我传你的吧?你不念这咒语便罢,若是念了出来……你不妨试试。” 试试?王母看如来讳莫如深的样子,心里打起鼓来,哼,你让我试试,我偏不试。 哪知玉帝竟开口念道:“嗡,阿摩嘎,怀鲁佳那,嘛哈,姆德喇,嘛尼——”这段咒语刚念了一半,他身上水波一荡。 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就这样,如一个迸裂的肥皂泡,碎了。 王母身躯一震,随后急忙稳住身形,唯恐自己也像玉帝一样就这么身殒。 如来笑眯眯对王母道:“不念那咒语,便没事的。” 就在玉帝身殒的那一瞬间,只见正处在佛陀菩萨包围圈的那三十六圣人中,忽有十八人身躯一震,而后面露狂喜之色,一齐向外冲了出去。 这一变故猝不及防,药师佛只遵从如来旨意,如来说过,这些圣人绝不会逃,要他困住便是。圣人逃遁,实在难寻,药师佛心中惶然,唯恐如来责怪。 如来看了看玉帝化作的那颗水滴落了下去,喃喃道:“倒忘了这节,便宜他们了。” 悟空见玉帝身殒,心中震撼不已,不管这人怎样,好歹也是天地之主,六御之首,居然就这么死了! 玄女道:“这因是几万年前种下的,玉帝王母,连傀儡都不如,这许多年来空忙了一场,却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悟空见泥犁菩萨和黄角大仙打得天昏地暗,忽道:“唉呀!我竟忘了这件大事!” 玄女道:“什么?” 悟空道:“黄角大仙出了蟠桃园,此刻正当去盗蟠桃!” 玄女道:“我随你去,免生意外!” 二人往三十六天飞去,须臾便至。 三十六天空空如也,这些年来几度大战,再加上幽冥地府抽走了不少人力,自然冷冷清清人丁不旺,这时,悟空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竟是二郎神杨戬。 奇怪,这当口,杨戬来这里做什么?(未完待续) 四六五、夺天庭 悟空知道,如来已将王母收服,黄角大仙和泥犁菩萨亦不会再打下去,此刻光阴珍贵,若是黄角大仙回来,盗蟠桃可就难了。 悟空轻车熟路入了瑶池,途中遇见几个仙女,都被他使定身法点倒,此时也不用遮掩面容了,天庭崩溃在即,从此之后,天下两分,再也没有天庭在其中胡乱掺合。 天庭至宝有三,一是母树蟠桃,二是造化炉,三是偌大一片蟠桃园。对悟空来说,最有吸引力的自然是母树蟠桃了。 到了园外,悟空先使玄空法秘诀扫视一遍,园中只有几个太乙金仙巡视,他看清阵法,取出天机棍来乱搅一番,将园中阵法破了。 而后纵身入内,玄女却仍在园外守着。悟空了结了那几个太乙金仙,进了此园,站在蟠桃母树之下,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何等熟悉的一幕场景,盘古不惜自身造化之精,凝出这一株蟠桃树来,专为神猿所用。而七神猿一齐摘桃的场景,只怕一去不复返了。 树上只有两颗蟠桃,悟空跃了上去,小心翼翼将这两颗蟠桃摘下,装入怀中玉盒之内,又从树上跃了下来,站在玄女面前,道:“只有两颗了。” 玄女道:“蟠桃母树被天庭占据四万年之久,该有二十八颗,除去这些年赠予外人的,王母处定然还存了许多。” “王母……已被如来所控,夺蟠桃是难了。” 玄女冷笑道:“难道你还要再等一万年么?” 悟空摇摇头,玄女道:“你站在此地,就没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悟空忽然醒悟,喝道,“对了,何不将此树搬到齐天岭去!” 玄女白了悟空一眼,嗔道:“真是小家子气,为何不将天庭夺过来!” 啊!悟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玄女居然会有这样大手笔的想法,他只草草一想,便动了心意,玄女所说,又何尝不可行呢? 玉帝已亡,天庭实力不堪一看,总有几个圣人,亦都被如来收去,偌大三十六天,此时几成了无主之物。 齐天岭俱是妖族,若搬到大雄宝殿中去,还真是对神仙的莫大讽刺呢。悟空正在此胡思乱想,玄女道:“有这念头,就即刻去做,你当如来会放过这块宝地么?” 悟空心中一凛,玄女所说果不其然,玉帝不在,王母仍有极大号召力,看来,是时候将三清搬出来了。 三清以道教元老的身份,来占据天庭,是再合适不过的了,除此之外,尚有真武和紫微协助,论声望绝不弱于玉帝。 悟空说走便走,他虽好奇杨戬来天庭做什么,但此刻夺取天庭迫在眉睫,却也顾不得此事了,回头再去灌江口寻他问问便是。 玉清宫中,肃静异常,真武和紫微坐在地上,他两个和泥犁硬拼了一记,刚服了老君丹药在此疗伤。 三清和黎山圣母皆垂目深思,考虑天庭变局。 元始天尊看似入定,其实玄空法秘诀时刻运转,看着昆仑仙岛战局,待他看到玉帝身殒,也有些惊讶,道:“天庭将大乱。”而后长身而起。 老君和灵宝也跟着站了起来,道:“如何?” 元始道:“玉帝身亡,王母被如来所控,若再不动,道教根基全无了!” 真武和紫微听了这话,也一起起身,真武头也不回道:“我去齐天岭求援!”便飞出了殿外。 如来控住王母,第一件事便是让她教黄角大仙和余下那十八圣人住手。王母受人所制,自然言听计从。 如来志得意满,哈哈笑道:“**金仙,假以时日,便是**圣人,你与造化炉息息相关,到时你也自然成圣。” “难道我始终在混元金仙巅峰,是因造化炉缘故?”王母忐忑不安问道。 如来此时心情大好,道:“那是自然,我在那造化炉上下了禁制,若非如此,你真养出七千二百个圣人来,嘿嘿,谁知你两个鲁莽娃娃会做些什么!” 王母目光黯然失色,从始至终,她和玉帝都未逃过如来的算计,技不如人,实在无奈。 如来见黄角大仙和泥犁菩萨也停了手,问道:“这个黄角大仙,倒是一个奇葩,将他魂血给我。” 王母迟疑了一下,道:“就留这一个黄角大仙给我,当是保命的护身符吧。” 如来一怔,他未料到王母居然有胆拒绝,笑道:“放心,我无杀你之意,还要你为我做一件大事呢!” 王母黯然道:“我还有何用?” 如来道:“玉帝不在,天庭却不可一日无主,今日起,你便是天庭之主,如何?” 王母眼睛一亮,她以为天庭倾灭,自己也将和那些佛陀菩萨一样,从此如行尸走肉一般,如来这么一说,她又燃起了美好向往,自己若做了天庭之主,那便和从前也没什么分别。于是王母试探问道:“我真的可以?” 如来板着脸道:“我岂会骗你?” 他这话说完,王母转过脸去,面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狰狞神色,如来或许随口说出,却偏偏触及她心中最痛之处。王母向来以机谋自傲,在如来面前,却如一个孩童般,什么法子都难以奏效。 再转过脸,王母已换做如花笑颜,喜道:“天庭一众,却也有几分服我,我尽力便是。” 如来道:“天庭如今再没什么,无需顾及寻常仙官天将想法,需要防着的,是三清才对!” 王母道:“是是,还要及早行事,免得被三清抢了先。” 如来将泥犁菩萨唤了过来,道:“你率无边菩萨去增城中寻千丈玉。” 又对王母道:“你率黄角大仙、十八圣人去收天庭,我自然护着你!” 于是众人自昆仑仙岛升至瑶池之上,脚一落地,黄角大仙面色一变,道:“蟠桃!” 他只说两个字,王母便知道定是蟠桃母树出了差错,匆匆来在后园一看,果然后园阵法俱被毁了,几个太乙金仙尸身横在地上,而仅存的两颗蟠桃亦无影无踪。 王母气得一跺脚,道:“这时机寻得倒好。” 如来缓缓道:“还会回来的。” 王母道:“你怎知道?” 如来道:“若不回来,岂会不将蟠桃母树取走?” 正说着,只听远天之处,龙吟声大作,众人来在南天门,见云层飘渺中,九条巨龙若隐若现奔腾而来,巨龙背上有索,拉着一架富丽堂皇的巨大车辇。 辇上站立许多道童,各持鼓乐,奏起仙乐飘摇而来,车辇之后,一个道人大袖飘飘御风而行,自然是灵宝道尊,太上老君坐在青牛背上跟随在后,跟随着黎山圣母、紫微大帝及数百道家修士。 王母看了这一幕,不由得有些神往,九龙辇,那是初建天庭时元始天尊出行时必要乘坐的,这场景,有多少年没见到了。 三清乃是道教翘楚,为建立天庭立下功勋无数,若无他三个坐镇,自己和玉帝怎能坐得这般安稳,当年的师友,今日却成仇敌,想到此处,王母又偷看了如来一眼。 如来看着九龙辇,笑道:“什么道,伪善至极。” 转眼间九龙辇行到近前停下,有道童掀开车帘,元始从中迈出,落在地上,先给众人行了个起手之礼。 如来跨前一步,道:“大天尊,久违了。” 元始淡淡看了如来一眼,漠然扫过他面庞,道:“无需客套。” 如来笑意更浓,道:“蟠桃会未至,三清怎都到齐了?” 元始道:“天庭乃道教之地,想来便来。” “唔,道教!”如来看了看王母,道,“道是什么?” 王母嗫嚅几句,却没说出什么来。 如来又看了看元始,道:“你说,道是什么?” 元始不假思索,道:“道,是不失本心!” 如来一怔,他想了想这句话,而后做恍然大悟模样,拍了几下掌,点头赞道:“不错,不失本心即为道,不错!” 元始又道:“道,是使人不失本心!” “咦?这句不对!”如来道,“你道家总是这么故弄玄虚,而后自相矛盾!” 元始又重复了一遍:“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即为道!” 他说完这句,如来没怎样,王母一双眼睛紧盯如来背影,恨意越来越浓,本心?何为本心?她和玉帝自几岁起,便被如来掳到此会元中。 那时开始,就有一个虚假的梦存在于意识当中,牵引着她和玉帝一步步做事,而最悲哀的是,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们两个权柄滔天,但从始至终,从来也未做过一天的自己,哪里知道本心是什么东西。 听了元始说的这道,王母心中泪流千行,哪怕能做一天自己,不,哪怕只有一刻,做自己愿做的一件事,那该是多么的难得和珍贵啊! 她和玉帝共处数万年,因一个共同的目的而努力,这种情感虽奇特,但二人彼此信任从未生过芥蒂,实在是比亲姐弟还要亲切,想起玉帝连尸身都没留下来,王母悲痛之意油然而生,心中暗道:“你想做的事情,我替你做完吧。”(未完待续) 四六六、御飞剑 如来面上和元始虚与委蛇,心中却在纳闷,三清向来崇尚“道法自然”,怎么竟变成了“不失本心”,须知道学一说,贵在恒久,一旦生变,道心不稳,那还修的什么道? 这天地间,还有谁能有资格向三清授道呢?元始天尊说出这句“不失本心”,并无半点犹豫,显然是心里认定了这句,这可真是奇了。 如来一心想着这事,哪里会想到王母心情大变?他正要试探元始这句话自何处得来,只听王母开口厉声喝道:“圣曰!叭德嘛,及乏拉,钵喇乏尔打牙,吽——” 如来听到王母念出这句怪异之极的咒语,立时面色如土,他回头便是一掌砸向王母,王母念完这咒语,对着粲然一笑,须臾便化作一捧泡沫,如来掌风恰好此时袭来,将这汪水击得四散分离无影无踪。 如来自然知道,王母念的咒语便是操控**金仙命魂的咒语。 如来心思缜密,他暗藏在王母和玉帝身上的禁制,也是以这段咒语掌控,只不过这咒语只需念到一半,阵法立时发动,因此无人能将这咒语念完,**金仙自然无虞。 但他想不到的是,玉帝和王母这许多年来早形成默契,任何东西都是二人共同掌管,七十二混元金仙,二人各管三十六人,三十六圣人,二人各管十八人,就连掌控**金仙的咒语,也是一分为二。 玉帝念出这段咒语的前半截后,立时身殒,而王母念咒语之前说了“圣曰”二字,却是大有玄妙。 天下咒语无数,浩瀚如恒河之沙,想要尽数学完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却有人将咒语分成了许多种类。有一字咒、五字咒、顿字咒、分离咒、拼合咒…… 别的不讲,单就这分离咒,一般是针对一些极长的咒语而言,往往数人合力念咒,一人念了一段之后,另一人再接上“圣曰”二字,然后继续念下去,丝毫不影响咒语效力。 所以,“圣曰”二字,就如同一根绳索,将两段咒语合二为一。 掌控**金仙这段咒语本来极短,但玉帝王母为公平起见,中间也加了“圣曰”二字,二人共同掌管,以示公平。 记得当年商议之时,王母还笑言道:“恐怕这个咒语永远都用不上,一旦念出来了,你我便自身难保了。”这句笑谈竟一语成谶,玉帝和王母,说的最后一句话,正是这条咒语! 王母留给如来的最后一个笑容,令如来极为恼火,那笑容中分明藏着一句话:“我终于赢了你一次!” 玉帝王母死了,连具尸身都没留下,否则如来真有鞭尸的念头。**金仙,便这么没了,只余空空一座造化炉,这个损失实在难以估量。 这时,黄角大仙动了。他似乎从一场梦中惊醒,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迷茫神色。却问离他最近的药师佛道:“这是什么地方?” 药师佛还未答,黄角大仙已走出了南天门,他越走越是轻快,不知去了何方。 元始天尊见如来怒火攻心模样,淡淡道:“算计到头一场空!” 如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自到此天地来,他失败的次数寥寥无几。盖因其对此天地知之甚多,又谋事在先,许多棋子早在天地初开时便已埋了下来。 之前让他受挫的是,取经大事中道崩殂,凡僧唐僧宁死不屈,悟空炼出第二本相,凤凰、燃灯舍命阻挠……今日,又有玉帝王母两个小娃娃,居然也敢以命相搏?这群人,难道是疯了吗? 以如来的脑袋怎么也想不清楚,这群人究竟图的是什么呢?道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能比性命更重要? 王母既死,黄角大仙离去,十八圣人也即刻明白过来,一个个自南天门出去,自此瑶池一系力量荡然无存,天庭成了一块肥肉,一边是三清,一边是如来一系。 黄角大仙和十八圣人虽走,但如来身后还有以药师佛为首的百余佛陀,人数上大大占优。如来勉力平静心绪,将**金仙的事情摒弃出脑海,纵身回了药师八佛的本位。 药师佛知道如来心意,对元始道:“元始大天尊,识时务者为俊杰。” 元始面对百余高手,面不更色道:“一群伪佛,原形毕露了吧。” 药师佛再不答话,手中药壶掀起盖子,一股青气倾泻而出,朝元始袭来。这股青气合药师八佛之力,端的威势惊人,青雾弥漫南天门,将众人遮得严严实实。 老君祭出金刚琢来,化作车轮大小,击向药师佛手中的药壶。药师八佛一齐挥出左掌,击向金刚琢,金刚琢被掌风一激,偏了丈许,落在佛陀人群中,正砸在一个混元金仙修为的佛陀肩上。 金刚琢本是钝器,却将这佛陀左臂削了下去,鲜血横流。周围有几个佛陀见金刚琢来势减缓,便伸手去捉,老君冷笑道:“敢收我法宝?”他念句咒语,金刚琢滴溜溜转了起来,如刀轮转动锋芒毕现,再也无人敢靠近。 灵宝道尊大袖舞起,将车辇旁青雾挥散,但这青雾去了又来,内中散着一股怪异味道,眼下虽无甚杀伤力,却甚是讨厌。 老君喝道:“内有鬼磷火毒!”鬼磷火毒,是一种邪恶业火,源自三味真火,却内含鬼魂怨气,若被这火焰灼伤,便如中了毒一般经年不愈。 他们几个自然不惧这火毒,但身边道童却未必禁受得住,元始大袖一展,飘出一杆黄色小旗来,只在空中抖了两下,那青色雾气便消去大半,老君取出紫金红葫芦来,打开盖子,念了几声咒语,剩余的青雾如寻见了家门,一股脑钻了进去。 天庭重归清明,十数个佛陀一拥而上,将三清围在中间。紫微大帝和黎山圣母上前来,将一种道童聚拢在一处,护在当中。 元始天尊向后摆了摆手,九龙弃辇腾空而起,托出一片九色云彩来,置于那数百道童脚下。这九条龙,乃是四海龙王和三界中的五龙,敖氏九龙,自古以来便为元始天尊驾辇。 真武日前生起此念,要教元始天尊重拾当年威风,便说服敖圣,教他们重新去为元始拉车。其余八龙均无执念,唯有敖圣甚是执拗。但真武也不以力制之,只拿道理压他。论起辈分,敖圣乃是真武晚辈,论起恩情,悟空是他救命恩公。 无论真武还是悟空,对三清都敬重几分,你一个小小的敖圣龙王又算得了什么,至于当年压在三界地底一事,也非元始所为,而是鲲鹏的手段,你若是不服,尽管去找鲲鹏。敖氏九龙,其余八龙都齐心协力,唯有你一个横生芥蒂,岂不是影响和谐? 敖圣想来想去,真武所说却也非虚,困住自己的不是元始天尊,而是鲲鹏,可他有几个胆子去找鲲鹏,琢磨一阵后,便答应为元始拉车。但他也学精了,日后再有创界之事,可莫要再叫他参与进来。 真武此举颇有深意,他能说动九龙归附元始天尊,便是提前表明,龙族一脉,身在天庭,心属三清,再加上他和齐天岭的交情,在天庭和三清撕破脸皮之前做出此事,足见真武诚意。 元始此来,原本是要摆个排场,莫显得我道门无人,但不想和如来话不投机,再加上王母意外暴毙,使得黄角大仙、十八圣人离去,**金仙湮灭于造化炉中,如来心中暴怒。 这哪里还有的谈,明白着是要大打一架,这些道童修为低微,自然指望不上的,还是送回玉清宫妥当。 那十数个佛陀,均是圣人的修为,手中法宝也似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这法宝是一柄长约尺余的飞剑,此剑无柄,只有剑尖,仿佛是从十余柄长剑上拗下来的。 灵宝道尊笑道:“这飞剑了不得。” 老君点点头,将金刚琢拿在手中,道:“不知能不能收得了呢。” 十余柄飞剑一齐御起,悬在空中对准元始一人。 元始不敢怠慢,沌黄旗再一抖,裹在自己身上,问如来道:“你将陷仙剑和绝仙剑毁了!”如来冷笑道:“诛仙剑亦被毁了,难道我就毁不得?” 听到是陷仙剑和绝仙剑,灵宝和老君脸色一变,分站在元始身旁。诛仙四剑,修为越高的人御使,威力也就越大,这十几个佛陀都是圣人级别,若是一起发难,实在不可小视。 如来喝一声:“疾!” 十余柄飞剑在空中一顿,如同听见主人号令点头一般,而后便朝元始天尊激射而来。元始知道,飞剑之术非同小可,躲是躲不过去的,那飞剑锁定元神后,如影随形,必须要想法化解才是根本之道。 灵宝道尊大袖一展,如帷幕铺开,两柄飞剑插在袖袍上被他真力挡住,其余飞剑却绕了过来,仍射向元始。 老君御出金刚琢,眼看要将这十余柄飞剑收进来,哪知飞剑在空中乱了形状,叮叮当当一阵碰撞,四处乱飞,却只有三柄入了金刚琢,其余飞剑换了个方向,绕个圈子,仍射向元始。(未完待续) 四六七、开明兽 元始真力运起,沌黄旗鼓得如同气球,九柄飞剑射在沌黄旗上,倒有六柄陷了进去,而后被沌黄旗探出,去势一缓,黎山圣母和紫微大帝一起出手,也收了四柄飞剑。 剩余那五柄飞剑换个方向,却朝着紫微射来。 众人只道如来目标只是元始,不想如来心意变得如此之快,他见伤不了元始,能伤一个紫微也好。紫微猝不及防,眼看着五柄飞剑朝自己刺来,唯有挥袖去挡。 元始老君等人收了那飞剑,却并非一劳永逸,飞剑乃是众佛陀炼化了的法宝,法宝通灵,虽在元始等人手中,却仍努力挣脱,已经脱困,便将物归原主,因此他们必要专心控住才成。 紫微指望不上别人,他这衣袖能挡住两柄飞剑已是极限,诛仙四剑威力极大,若中在身上,怕不重伤才怪。 此刻,只听一个怪异的声音喝道:“收!” 一个白亮亮的圈子自南天门飞了进来,相距极远,但那五柄飞剑如靠近磁石的铁屑,倏地被吸了过去。就连元始天尊和老君等人收在手中的飞剑,竟也蠢蠢欲动,直欲脱手而出。 紧接着,从云下窜上一个矮小的身影来,正是驱神圣猿王禺。 原来悟空和玄女上天观望动静,齐天岭中众人可谓抓心挠肝,但悟空教他们在此待命,因此无人轻举妄动,就是脾气暴躁如麒麟,也知道事关重大,耐得住性子坐在洞中等候。 众人等了小半日,也不见悟空下来,他们哪里知道悟空早去了天庭摘桃子,又过了一会,却见真武急匆匆赶来。 大禹等人迎了上去,真武将玉帝身殒,如来欲夺天庭之事简要说了,只道三清势单力薄,需齐天岭相助才行。 大禹想了想,道:“事体兹大,不敢妄动。”只因悟空告诉他们,若非自己来通风报信,便不能离开齐天岭。 其实悟空当初之意,却是有根由的。如来此次来昆仑仙岛,目的便是千丈玉,悟空以为如来和天庭之间必要因此而大斗一场。 齐天岭一举一动,其实是要随着千丈玉走的,因此这个出兵时机可要掌握得恰到好处,若是早了,一不小心就卷入战局之中,若是迟了,只怕连汤水都喝不着。 谁能想到,天庭实力虽也不弱,但在如来眼中却存在极大的缺陷,他早在初出造化炉时,便在玉帝和王母身上下了禁制,玉帝王母的命,随时掌握在如来手中。这场争斗几乎是一边倒,天庭中混元金仙以上的高手几乎一战尽墨,黄角大仙和三十六圣人还了自由之身,自去天地间逍遥了。 悟空到了三清处,没说几句,便得知真武早去了齐天岭求助,他于是马不停蹄又赶往齐天岭。他知道,齐天岭中无论麒麟还是大禹后羿乃至造化神猿,都不会因真武求助而出兵,若起了什么芥蒂可实非他本意。 果然,真武听大禹婉拒,稍有不悦,此事迫在眉睫,去得晚了,三清恐怕支撑不住。真武正为难时,悟空自天上落了下来,道:“龙神好快!” 只说了这一句,悟空便喝道:“玉帝被如来害了!天庭大势已去,昆仑仙岛已被如来所掌,即刻出战吧!” 众人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当初自佛门地狱出来,苦修百余年,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当年之仇。平心而论,天庭从始至终也未从齐天岭身上占多大便宜,齐天岭众人也知道,如来才是天地迷局的罪魁祸首。 麒麟“嗷”地一声怒吼,驾云东去,九灵元圣和大鹏、牛魔王紧随其后。金木火三神和后羿一起跟在大禹后土身后,观音与真武对视一笑,一起跟了上去,悟空亦携五神猿直奔昆仑仙岛而来。 只听得牛魔王在前面喝道:“夺了天庭做老窝,天上日子岂不好过地上!”悟空听得一阵发笑,老牛就是性情直爽,虽说有点信口胡说的意思,但却不是没有道理。天庭就算再穷,也胜过人间任何一处宝地,若能夺来做妖族聚散之地,无论面子上还是实惠上都无可挑剔。 这时玄女自后面赶了上来,身旁一人相随,却是九尾狐狸青丘,青丘自牛魔王处得知如来便在昆仑仙岛,说什么也要跟来,玄女只好带上了她。 追上了悟空,玄女只说了一句:“毁了天庭!” 啊!悟空这一惊非同小可,为何如此?莫非玄女认定齐天岭和三清必会败给如来,不让天庭被如来占据?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玄女便带着青丘飞驰而去,悟空本能追上玄女,但五神猿身法却不如他,他只好跟在后面。说来虽慢,但片刻也近了昆仑仙岛。 只见偌大昆仑仙岛之上,几乎空空如也,唯有那座极高的九层增城中极为热闹。悟空等人离得尚远,只见增城之中金光大作,而后一声巨响胜似炸雷,将众人惊得身形一滞。 玄女行在最前,双手向后一摆,立定身形阻止众人前行,悟空追上来,施展玄空法秘诀向增城下望去,问道:“那是什么怪物?”玄女道:“开明兽终于出世了。” 此刻,泥犁菩萨站在增城之下甚是郁闷,他自以为,凭着五百无边菩萨,踏平这九层增城还不易如反掌?三十六根千丈玉,是如来铁定要夺来的,办完此事,还要去三十六天助如来收取天庭呢。 眼见天庭诸星宿仙官见玉帝身殒、王母被如来所制,均不假思索作鸟兽散,增城之外,已无一个天庭兵将。 泥犁派出五十菩萨,径直杀向九层增城。刚近城门,但见城门洞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虬髯大汉,身后跟随着百余只怪兽。 这百余只怪兽生得一般模样,青鬃黄皮,虎身人面,脖颈上生出九颗头颅来,表情肃穆双目圆睁,怒视着泥犁菩萨和无边菩萨一众,中年虬髯大汉自然是陆吾,他怒喝出口:“尔等敢近昆仑!” 泥犁菩萨仔细看看,这陆吾也只初称圣的修为,而这些怪兽,却只有太乙金仙本领,莫说有一百只,就算一千只又能怎样? 这五十个菩萨各施神通扑向陆吾,眼下这形势一看便知他是众多开明兽的主人,制住了他,开明兽自然无须在意。 陆吾身形暴退,入了开明兽群当中,无边菩萨自然紧追不舍,就在此时,百余只开明兽一齐顿了一下右前足,双目射出一道耀眼金光,同时九口张开,发出震天介一声吼。 谁也想不到,开明兽虽只太乙金仙修为,却能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这一吼声之后,那五十菩萨顿在空中,如同被惊傻了一般,就连泥犁菩萨也都觉耳鼓嗡嗡发麻,一身法力在刚才那一刻几乎全部消逝,这是什么奇术?泥犁菩萨久居佛门地狱中,修为虽高见识却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那五十菩萨自空中跌落,一群开明兽扑了上去,口咬爪抓,但毕竟修为太低,破不了菩萨肉身。 陆吾念一声咒语,将开明兽招了回来,五十菩萨过了片刻才起身来,个个面露惧意,若非开明兽修为太低,此刻他们怕是死于非命了。 泥犁菩萨低喝一声:“回来!” 这五百菩萨修为有高有低,都在混元金仙巅峰上下徘徊,纵有称圣的也不过初成而已,再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泥犁菩萨飘然而起,如一道黑线在空中掠过,自闭六识,双掌贯力,朝开明兽击来。五百菩萨都不济事,只有自己出手。 陆吾适才见过泥犁出手,知道自己非他敌手,他引开明兽一退再退,口中不停发出低吼,只见九层增城之中,又奔出无数只开明兽来,目中金光一齐聚在泥犁菩萨身上。 泥犁菩萨身法急变,但再快也快不过开明兽之目,他只觉浑身不舒坦,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何缘由,一身正反造化之力,竟如奔牛陷入泥潭中,无力施展出来。 齐天岭一众站在云层之中,远远观望增城之战。 大禹叹道:“开明兽,这种上古异兽,居然还存于世间。” 悟空听大禹似乎对开明兽甚是了解,问道:“这怪兽有何本事?”后羿念了一句:“开明怒目如电击,一吼而山裂。” 悟空再问道:“竟能令泥犁菩萨无计可施,这怪兽岂非天下无敌了?” 大禹道:“王母真乃奇人也,上古仅有两只开明兽,不知她有什么法子养出了这许多来。上古异兽,大多形单影只,因此如泰逢、英招、化蛇等,最多只有一二子嗣,如今这城中,开明兽足有数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悟空急道:“还管他是如何来的作甚,这东西到底有多厉害,若他们在此,我等岂不是也难取千丈玉了?” 后土道:“开明兽若只有一两只,自然丝毫不足惧,但他那目中之电、九首之吼,却可叠加起来,因此千只开明兽齐出,这世上无人能制!” 悟空挠了挠头,却发现一件事,道:“怎不见如来呢?”(未完待续) 四六八、道与心 玄女身子一震,立刻向三十六天望去,惊呼道:“不好!” 悟空亦施展玄空法秘诀看去,只见十数个佛陀御起飞剑攻向元始,三清正在拼力抵挡,而如来以百敌五,似是稳操胜券模样。 玄女道:“玉帝王母不在,开明兽的秘密只怕只有三清才知道了。” 悟空笑道:“即便得不到千丈玉,也必要救三清才行。”他转身对五神猿道:“随我上天走一遭!” 又对玄女道:“此地,就拜托了。”玄女知道,悟空所说,是教他阻止泥犁菩萨夺走千丈玉,只要千丈玉仍在昆仑仙岛,自然便有机会。 眼见悟空带着五神猿飞奔三十六天,玄女、麒麟、大禹等人不由得心中甚是欣慰,造化神猿终于出世,能独当一面了。 却说悟空几人到了三十六天,正遇见那十几个佛陀御飞剑攻向众人,紫微情势危急,王禺急忙丢出斩神圈来,此圈经玄女指点淬炼,已近大成,此时威力已远胜从前。 斩神圈飞在空中,那五柄射向紫微的飞剑如同归巢乳燕,毫不迟疑飞入圈中,王禺收了这五柄飞剑,心中大喜,陷仙剑、绝仙剑竟在这里! 黎山圣母见王禺到来,她也知道王禺那圈子厉害,索性将手中两柄飞剑掷了过去,紫微三清照样为之,王禺心花怒放,使斩神圈照单全收,诛仙剑乃是万金之主,加之王禺五行属金,这些法宝在他面前,怎能发挥出作用来? 如来见王禺修为大增,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紧接着后面又有五神猿现出身形来。如来看了众神猿,先是一喜,而见了众神猿修为,却又面色大变,他怎么也想不到,五神猿个个超越圣人级别,而那个灵明神猿,自己也看不透他到了何种境界! 许多人认为,圣人之上,便是天道,但对如来这个曾经无限接近天道的人物来说,他知道,入圣并不代表着什么,圣人之境,还分做人圣、地圣、天圣三重境界。 而越过圣人,却也不是天道,还要跨过阴阳和混沌两重天,才能到达至高无上的天道之境。这个修炼过程,越往上越难,但凭循规蹈矩兢兢业业,是一百万年也达不到的,必要另辟蹊径剑走偏锋才行。 而若不到天道之境,便无法抗拒天地之力,又谈何逃出生天? 如来但见悟空,双目中光芒耀眼如暗夜北斗,身躯立在那里若有若无,至少已过了地圣巅峰。而泥犁菩萨此刻也只是天圣中段的修为而已。至于药师佛之流,药师八佛凑齐才能到地圣后期,眼见已不是悟空对手了。 如来估量一下局势,虽只多了六只神猿,但驱神圣猿王禺收了十余柄飞剑后,立刻将气势挽回许多。他自然知道齐天岭尚有许多高手未出,想必此刻昆仑仙岛也是一场大战吧。 如来心一横,立时下了决断,造化神猿成长如此迅速,自然和上次夺了千丈玉有关,而此次若不将齐天岭和三清一众遏制住,他们定不会让自己安安生生凝聚第三身,因此,此战是只许胜不许败的。 三清知道,造化神猿修为大增,众神猿此时都得了神兵,盘古斧乃是混沌中凝出的法宝,和造化神猿有同源之妙,这些法宝又分别对应五行,对神猿战力辅助无可估量,这一仗可有的看头了。 如来低喝一声:“围起来!” 这百余佛陀一个个电射而出,散落在空中,或七八个,或十余个,将三清、紫微、五神猿等人围在中间,药师八佛却对上了悟空。 悟空看着端坐在药师佛头顶的如来,笑道:“如来佛祖,久违了?”他这句话调侃之意甚浓,这声“佛祖”叫的实在是言不由衷。 如来笑吟吟看着悟空,道:“灵明,我确是小看你了。” 悟空道:“你小看的,不止是我吧,天下人又有谁能入得你眼?” 如来点了点头,道:“你倒是知我。不过,此天地不过一个炉子而已,我又何必在意旁人死活?” 悟空却没料到如来堂而皇之说出这个秘密,道:“炉子?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进来?” 如来冷笑一声道:“你当我愿意进来,若不是那人——”话音至此,戛然而止。 悟空头脑飞速旋转,接着道:“若不是那人将你丢入囚禁起来,你又怎会进来,是不是?” “你怎知道?”如来极度震惊,这个秘密除了盘古之外无人知晓,难道是盘古告诉悟空的? 悟空漫不经心道:“有脑子便能想得出,你不愿进来,却又进来了,自然是旁人之力使然。”悟空虽说的轻巧,但心中也有些震撼,那人能将如来用此炉镇住,那是何等的修为法力,而这一片偌大天地,竟然只是为了囚禁如来一人,这又是何等手笔! 再向深一层想,盘古自称和如来一起来自天外,莫非盘古是那人派来看守如来的?如来是犯人,盘古是狱卒,这个比喻倒也贴切一些。那么,鲲鹏和七神猿又是从何处来的呢,是盘古造出来的,还是从混沌中自然生出来的?盘古能生而复死死而复生,不足为奇,可又是什么力量支撑着鲲鹏和七神猿永恒不灭呢? 只听如来道:“此地无甚留恋的,唯有生死忧苦,你也算得上聪明绝顶,不愿跟着我去寻另一处好所在么?” 如来这话说的诚恳至极,勾起了悟空强烈的好奇心:他说的那一处好所在,是真的么?哪里莫非没有生死忧苦,极乐无穷?出了这炉子,便是那里了吗? 如来见悟空动容,又道:“天地为炉、煎熬众生,上至盘古和我,下至芸芸众生一草一木,无不在这炉中煎熬,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只不过,却无几人知晓这天地之秘,故此与我为敌,若是都知道了,只怕争破脑袋,也要抢着出去呢?” 一听到“炉中煎熬”四字,悟空却情不自禁想起了燃灯遗下的那张造化炉图纸,那上面画着的七个位置显而易见是给七神猿留着的。哼,如来妄图用妖言蛊惑自己,其实天下人在他眼中,皆是用来利用的工具! 悟空笑笑道:“佛祖,既然你断定大家都要出去,何不将这秘密说出来,大家众志成城出谋划策,岂不好过你一人奔劳忙碌?” 如来叹口气道:“世人贪念甚重,又最喜窝里斗,我若说出来,只怕众人拾柴火焰低呢!” 悟空面露为难之色,道:“这可难办了,看不见好处,谁会为你卖力?” 如来手指三清道:“我这三个孽徒,便是因未得到太多好处,才叛出师门的。” 元始三人虽被几个佛陀围住,全神贯注对峙,但也听到如来此语,一副恍若未闻模样。悟空笑道:“此言大差,佛道之途迥然不同,何来叛不叛之说?” 如来不屑道:“只怕你还有所不知,这天地间佛道儒三教,归根结底都是我创出来的,佛本是道,道本是我!天下大道,终归于我!” 悟空一怔,原来地藏所说的佛本是道,根源在此。他想了想,哈哈大笑道:“如来,你败了!” “哦?”如来冷笑一声,道,“莫要口出狂言!” 悟空道:“你说的或许不假,但无论佛、道、儒,你都只明其理,所作所为却背道而驰,如何能不败?” “你虽创道教,却故意将道之精髓传于三清,妄图让他三人为你收拢气运,掠夺造化。哪知三清均是一心向道追寻真理之人,在他们心中,人,难胜道。而今再论道教之道,你能强得过谁?道教,在你眼中,只是一枚棋子,但对三清来说,却是比他们性命还要重要的天地至理,你败在,心不专!” “你假托玉盒,传给燃灯建立释教,其实又将佛教真义丢失,燃灯所作所为,皆为真佛之相,再看你如来,罔顾众生,失了真佛‘众生平等’的道义;你草菅人命,屠国灭凡,更是人神共愤猪狗不如!凭你这般品性,便连寻常沙弥都不如,怎配称佛?” “儒教向来暗弱,恐怕你也不在意了吧,但人间以儒教精髓立世者仍大有人在,此教道义,必将发扬光大,而这自然不是你如来之功,而是天下儒生之伟业!” “归而论之,凡人顺口一言,均可为道,故此,你所创佛道儒三教,委实不算什么。观其言看其行,始终如一,方为大道之要!你可懂了!” 悟空知道,如来在此天地中呆了近七个会元,他要出天地之炉之心迫切至极,想打消他这个念头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道理,如来此人自信狂妄之极,在心理上占得上风,让他乱了心神,自然对日后大有裨益。 如来看着悟空侃侃而谈,冷笑道:“你倒伶牙俐齿,我存世百万年,你寥寥数语,岂能毁我道心?” 悟空笑道:“你这根基不牢的,也有道心?” 如来道:“天下大道万千,俱是强词夺理,我心何曾半点在意?圣人论道,凡人论事,都是为了达到个人之企图目的,什么道都是骗术!不过有人高明些,有人愚笨些而已!” 悟空反问道:“好,你既然无道,那你有没有心?”(未完待续) 四六九、夺天机 本来剑拔弩张之势,却因悟空和如来相互问答而变得缓和许多,但众人都知道,这场对话也非同小可。二人之道,一为公,一为私,在这天下芸芸众生之中,还真难论哪一种道的拥趸更多。 悟空问如来是否有心,并无丝毫讥讽之意,都说万千大道,存乎于心,心乃万象之主宰。佛家注于明心,道家注于修心,儒家注于存心,皆不离心为道。 其心有二性,一曰人心,二曰道心。 人心,乃是五脏六腑之心,凡夫俗子能见之有形之心,在内。道心,不因生有,不因死灭,蒙昧浑噩虚度一生者难见。须知:天有天理,地有地理,人有理性,物有物理,事有事理。得理则治,失理则乱。道心者,道者,无声无色,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无在而无所不在,无物不理而各得其理。 《西游记》第一回中,标题便是“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灵,指心灵,根,指根本,源是本源;流,便是从源头流出的万物。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心为万物之源。人再怎么骗术高明,也骗不过自己的心,只要心中有了执念,那便是破绽所在。 如来想了想,笑道:“十方虚空,生汝心中,如片云点于太虚里。你能看透?” 悟空嗤笑道:“也敢妄言十方虚空?单此一方天地,你就看不破,出不去,是也不是?” 如来心中最大执念,其实便是要出此天地,悟空这句话正戳中他心中痛处,但这寻常的相激之术他怎会在意,于是再不答悟空,伸出一掌来迎头罩下,喝道:“可还记得五行山!” 五行山?悟空看如来这一掌暗含五行之力,和当年困自己在五行山下的那一掌极为相似,只是那时如来还不是圣人,自己也不是当年那个太乙金仙。 五行之力,对悟空来说几无威胁,他跃起迎上,喝道:“若不是我故意为之,你岂能困得住我?”悟空知道如来精于算计,而他偏要打击如来信心,你算计旁人的同时,一样有人在算计着你,取经一事,便是我孙悟空搅乱的,你能奈何? 一掌落下,虚影凝实,形若五岳压顶,悟空抖起天机棍,轻飘飘挽一个花出来,便将山影击散,他使个举火烧天,然后天机棍如开天之势砸向药师佛。 药师八佛并不闪躲,药师佛居中稳坐如峰,身周七佛围着他急速旋转起来,如来本在药师佛头顶,此刻转到了药师佛下方正中,双手在胸前盘了一个法印。 其余诸佛也都大致如此,八佛肤色各有不同,法印也呈或金黄或红黑色,八道法印瞬间凝成,一齐放出,迎向了天机棍。 悟空豪气干云,他从来也未曾想过,自己能拥有和药师八佛相抗的能力,这一棍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和八道法印撞在一起。 这八道法印,如八个飞轮,被天机棍击得到处乱飞,两道正中南天门石柱上,将那两根粗可逾丈的石柱击得粉碎。 天机棍落势一缓,却仍砸向药师佛头顶。药师佛伸出左手,一把将天机棍前端抓在手中。他手臂一沉,而后自指尖开始,莹白如玉的手掌如琉璃裂开,一直裂到左肩才停止。但是,那只手仍死死握住天机棍不放。 其余七佛心领神会,一齐伸手来捉齐天棍。 悟空冷笑一声,心意一转,天机棍立时变成一杆生满倒刺的勾镰利刃,悟空将天机棍在手中一拧,只听金铁相磨之声大作,自药师佛手掌中落下无数亮晶晶的碎屑,药师佛强忍疼痛,也不松手。 悟空发狠用力一扯,这时又有七只手掌握在天机棍上,硬生生攥住,悟空一人之力,难与八人相抗,心中略有慌乱,天机棍若被夺去,可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他一着急,忽觉丹田处阴阳双叶忽闪一动,一股奇异的力量传至天机棍上,天机棍在这瞬间以微不可查的频率抖了几下。 药师八佛手掌如遭电击,一齐松开,悟空急忙借势收回。 如来眯缝起眼睛,对悟空阴冷道:“正反造化之力?你是如何学会的?” 悟空道:“这有什么稀奇,造化神猿,你又知道多少?” 如来干笑了两声,道:“好,造化神猿还有这等妙用,真是不错。” 他这边话音刚落,只听远处两声惨叫传来,两个佛陀尸身坠地,王禺右手持戮仙剑,左手持斩神圈,十余柄飞剑在身周环绕飞舞,又有两柄飞剑带着淋漓血迹缓缓飞回,而身周六七个佛陀远远围着他,却无人敢近身。 如来看着王禺手中法宝,眼中既羡又恨,那分明是将诛仙四剑凑齐了。而当他再看周围战况,更是心中大惊。 通风以一敌八,手中长生树展开一道翠绿屏障,将八名佛陀隔在战局之外,偶尔鞭梢闪动,还教人猝不及防,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六耳猕猴左手风扇、右手火扇,也不管南北西东,只一通乱扇,便叫人难以近身,有两个佛陀身上衣衫都残缺不全,焦黑一片,想是中了招。 无支祁覆海鞭更是可怖,道道水箭发自无形之中,威力竟不下于圣人飞剑,再加上他刚猛无俦的巨力和钢筋铁骨,虽陷在战圈之中,却也只攻不守,反而大占上风。 而通臂神猿此时通体现出黄光来,身周佛陀如同醉酒仙人,忽上忽下难以自控,不知中了什么法术。 如来自然知道盘古斧分裂成多种神兵,但他却不知道,这些神兵与七神猿之间竟有如此紧密的关联。 长生树原本在句芒手中,诛仙四剑更是分散各处,覆海鞭归北海覆海蛟掌管,地灵珠一直收在尸弃佛体内,两柄芭蕉扇却是老君的宝贝。这些法宝,怎么突然都到了造化神猿手中,又是谁告知众神猿这个秘密的? 盘古?定是盘古! 想到盘古,如来恨意陡生,这个恶仆,从始至终阻止自己出天,而偏偏又杀他不死,真是可恶! 如来环顾四周,众佛陀虽以众敌寡,但除了围住紫微和黎山圣母的那两伙稍占上风之外,其余均占不得便宜,尤其五只神猿,几无落败的可能。 如来乃是一世枭雄,立时做出决断,凭眼下手中的力量,想要击败造化神猿已几无可能了,唯有从长计议。好在反造化之力已渗入天地之间,这是任谁也无法逆转的,自己还是寻个隐秘所在,安安静静炼制大日如来之身,再图大业便是。 而天庭之中,还有一尊造化炉未曾夺得,这是必要取走的宝贝,至于蟠桃母树,看似有用,其实并无用处。蟠桃母树一万年才能结出蟠桃来,而天地间反造化之力越来越多,炼就大日如来之身比从前可要容易许多了。想到此处,如来念声咒语,而后药师八佛之身一直往三十六天之上奔去,其余佛陀弃了各自对手,也在后面跟随。 元始天尊知道,三十六天之上,便是造化炉所在,如来向上去,自然是奔着造化炉去的。他喝一声道:“莫让他夺了造化炉!”便追了上去。 悟空即刻会意,他身形一动,虚影闪过,已越过如来等人向天上奔去。其余众神猿和三清等人各展神通,冲入佛陀阵中厮杀起来。 如来见悟空身法迅捷胜过自己,情急之下,自怀中取出一个法宝来,这法宝,竟是浮屠塔! 如来在塔顶拍了一下,浮屠塔中游出一只无手断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向悟空,悟空察觉身后有异,回身便是一棍。 断臂如灵蛇蜿蜒,极为怪异地扭曲了一下,将这一棍躲过,横着便扫向悟空。悟空来不及收棍,便伸手挡去,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佛门地狱中的那只白玉手掌,难道那只手掌是从这断臂上生出来的。 这一相交,悟空顿觉一股不可匹敌的大力袭来,臂骨如折断一般疼痛,整个人被击飞百里之遥。 果然如此!除了那白玉手掌的邪恶力量,还哪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存在?这断臂上,尽是反造化之力,悟空对阴阳二叶应用还不熟稔,方才夺回天机棍也非他自主而为,因此对上这断臂却吃了大亏。 这断臂不依不饶,追上悟空又是一记重击,悟空这次学精了些,使天机棍去挡,这一相交,他也只觉胸口一滞,而一股反造化之力贯入天机棍中,静静流入自己身体,融在丹田处黑色叶片之中。 天机棍现此异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年在天罡地煞紫雷阵中,天机棍便能吸取雷霆之力,储存在其中,在佛门地狱中,天机棍亦收了反造化之力,今天又是这般情状。悟空心中暗喜,天机棍必定妙用多多,自己所知不过皮毛而已,但有此棍,还惧如来作甚? 他想到此处,将天机棍舞开,也不管那断臂如何来攻,只护住周身便可。 而如来也只想让断臂缠住悟空,药师八佛丝毫不做停留,一直往天上飞去。(未完待续) 四七〇、天鹏变 悟空眼见如来奔向天穹极高处,他有心去阻挡,但这断臂实在太过厉害,自己实在难以摆脱,只得一心一意应对。 那一众佛陀得了如来号令,一个个舍生忘死,将三清和五神猿等人拦住。众人大开杀戒,使出看家本领,要越过这道屏障去追如来。 这一众佛陀心中叫苦,他们虽也是圣人,却只是初登人圣境界,和三清、神猿比起来差了至少一阶,虽人多势众却也无济于事。 元始将混天幡施展开来,铺天盖地俱是幡影,打出一条通路来,王禺以斩神圈引路,戮仙剑护住左右,跟在元始身后杀了出去。 他两个冲了过去,佛陀包围圈又瞬间合拢,而聪明神猿风火扇合力一扇,又扇出一条火路来,无支祁、通风、通臂跟在聪明神猿身后飞了出去。 剩下老君几个势单力孤,却再难脱困,只好且战且退,惟愿五神猿和元始能阻止如来夺造化炉。 药师八佛此时又换了方位,如来居顶直往上飞,造化炉居于蟠桃母树正上方天顶极高处,有一条造化通路为引,这事却无几人知道。 但五神猿都属造化一脉,放眼一观便知有异常,元始更是来过此地,知道造化炉确切方位,他六人沿造化通路上行,速度反而比药师八佛快了许多。 片刻工夫,这两伙人一前一后飞到罡风极烈之处,但见高空之中,孤零零悬着一个极小的炉子,这炉子仅有巴掌大小,却处在罡风中纹丝不动。 如来双足一蹬,踩在药师佛头顶跃起,直奔造化炉而去,眼看伸手便能捉到。元始喝一声道:“敢尔!”他手中沌黄旗抛出,旗卷虚空,那造化炉明明便在那处,而如来竟抓了个空。 五神猿心领神会,攻向药师七佛,元始此刻已经赶到,混天幡击向如来后背。如来知道,沌黄旗威力无穷,刚才那记神通乃是元始结合阵法的幻界之术,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他躲过混天幡,回身对元始道:“你敢与我动手?” 昆仑仙岛上,此刻却呈一副怪异态势,泥犁菩萨攻击未果,被无数开明兽制住,他片刻即醒,却不敢再入九层增城。 陆吾率开明兽守住增城,城外之事一概不管,玉帝虽亡,但陆吾尚不知王母也被灭于如来阵法之下。陆吾当年仅一寻常仙吏,他天生异能,能与上古神兽开明兽心意相通,被王母发现后如获至宝,于是授以权柄,昆仑仙岛中,无人能驱使陆吾,陆吾也仅听王母一人号令。 陆吾并未将魂血交与王母,他所作所为,全是为报王母知遇之恩。他知道,自己修为虽高些,但今日来的这些人却比自己厉害许多,若无开明兽在手,自己实在无可倚仗。 泥犁菩萨退了出去,看了看九层增城,不由得心生退意,开明兽实在太过奇异,能叫人暂时失却修为,而偏偏又数量极多,恐怕这五百菩萨都冲进去也无济于事。 更挠头的是,九天玄女和齐天岭一众妖族在旁边虎视眈眈,眼见要等自己和陆吾拼个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 玄女见泥犁菩萨按兵不动,知道他用意,便也远远看着。哪知麒麟见了泥犁菩萨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喝道:“丑鬼,受死!” 麒麟独自一人出了阵,无惧对面五百菩萨,直接朝泥犁菩萨奔来,他虽知自己不是泥犁菩萨敌手,但麒麟向来越战越强,从不惧败。真武唯恐麒麟吃亏,苦笑一声,急忙追了上来。 玄女一言不发,身形一闪抢在麒麟前头,遥遥一指点向泥犁。 麒麟喉咙中发出一声吼,显然不喜玄女抢了他对手,但他也知道争不过玄女,身形一变化作本身,四足踏下冲入菩萨人群中。 大禹后羿等人一齐袭来,寥寥数人,竟和五百菩萨战在一处! 真武和麒麟显出真身来,所向披靡,这五百菩萨中混元金仙占了半数,哪里有他俩一合之将,便是人圣修为的也不敢轻攫其锋芒。 泥犁菩萨心中恼火,但也无计可施,佛门地狱中许多高手看似成圣,但以秘法提升修为怎能比得上踏踏实实修行得来的?倒是唬人的成分多些。 齐天岭这些人中,麒麟和真武都是五类之王又极为好战,从小到大都是一路拼杀过来,称得起以战入道了,加上二人真身极为强悍,又通晓五行法术,眼见在菩萨人群中如猛虎入羊群,摧枯拉朽一般将众菩萨击退。 金神蓐收两柄巨钺轮开,五行极金之力散发开来,沾着一点边的便皮肉迸裂鲜血横飞;木神句芒虽弃了长生树,但一柄苗刀在手,杀戮之意更浓,他因祝融和后羿被泥犁所伤,对佛门地狱众人恨之入骨,哪里还是那个温和的上古木神,分明变成了青衣煞星。这柄苗刀挥舞开来,也不知斩断了众菩萨多少件法宝;火神祝融双手托起一团紫黑色焰火,见有人近身便弹出去一团,火之极力谁人能阻,在这战阵中,她俨然成了最不招人待见的一个,身周并无一人,只能自己到处去寻对手。 最忙碌的还数牛魔王、金翅大鹏和九灵元圣三个。这群人中数他三个修为最低,早被六七个菩萨围上。 牛魔王怒吼一声,化出真身来,双眼瞪得血红,便朝两个菩萨踏去,九灵元圣也现出九头来,一声怒吼,顿时天际黑云滚滚,飞来无数身着黑衣黑甲的神仙鬼怪,朝众菩萨扑来。这便是九灵元圣的天赋神通——九灵玄功,一声吼叫,上通三圣、下彻黄泉。借助此功,九灵元圣修行始终超过金翅大鹏和牛魔王一筹,盖因造化取之甚易,而今,他已是迫近圣人门槛的修为了。 这群黑衣黑甲的仙鬼,虽不能奈何众菩萨,但也有扰人耳目之功,但见牛魔王后足踏在一个菩萨手中宝瓶之上,这菩萨身躯一震,宝瓶中却伸出一只干枯的掌骨来,握在牛魔王腿上。牛魔王轻咦一声,他号称大力牛魔王,岂会畏惧较力? 牛魔王用力一蹬,数十丈身躯在空中竟翻了个筋斗,而这掌骨后面,却连着一根极长的手臂,任凭牛魔王腾跃,始终不放。宝瓶之中,氤氲出一抹惨绿之色,沿着臂骨上行,须臾便到了手掌处。 牛魔王知道,这绿色定是罕见的剧毒,若沾染到身上,还怕有大麻烦。他猜得不错,这个菩萨乃是泥犁菩萨外门弟子,而这宝瓶内所纳的毒液,乃是相柳遗下的,莫说牛魔王,就是真武麒麟沾上,恐怕一时间也难以消去。 就在牛魔王无计可施之时,一道青影飞过,接着便是一道白光,将那手掌斩断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九尾狐青丘,那道白光发自她手掌中,却是她轻易不现于人前的利爪。 那菩萨掌骨被断,如同波及自身,眉毛一蹙现出痛楚模样,接着手臂一扬,这动作竟是要将宝瓶中毒液尽数泼出来。 牛魔王和青丘急忙闪躲,那菩萨动作只施展了一半,却戛然而止,宝瓶中毒液恰好淋了自己满头满脸,只见一个宝相庄严的菩萨瞬间化为飞灰,而青丘眼尖,早见到这菩萨胸前插了一支小小的羽箭。 后羿除了这个身怀利器的菩萨,头也不回,又在菩萨群中逡巡,见那处有难,便从容而射。牛魔王暗叫一声“惭愧”,斗志却更加昂扬。他朝另一个菩萨扑了过去,正好看见金翅大鹏和一个圣人修为的菩萨在天上斗得极为热闹。 那菩萨修为高出金翅大鹏许多,但论身法却大大不如,金翅大鹏施展开来,连影子都难寻得到,但既为圣人,自然有超人之处,这菩萨大袖一挥,身周空间氛围立变,大鹏顿时便觉自己双翅似被捆缚住,如置泥潭之中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诡异的危险气息从身后袭来,大鹏挥翅往后便挡,这一下也不知撞到了什么法宝,大鹏被一股大力击得筋骨剧痛,他匆忙跃前稳住身形,再回头看去,又觉身后有物袭来,大鹏立时知道,自己入了这菩萨之界,这样下去,怎么打都是自己吃亏。 他奋力躲过这一击,努力思考对策。在这界中,闪转腾挪都慢了许多,速度优势荡然无存,论修为自己却又不及这菩萨。 大鹏勉力绕了一圈,终于看清,这菩萨手中拿的是一柄锡杖,正面带狞笑向大鹏逼来。以圣人之威,在自己界内要战败修为低一阶的混元金仙,应非太大难事。 他舞起锡杖,只一招一式攻过来,显然是磨也要将大鹏磨死,大鹏闪躲几次,终于又没躲开,被锡杖击中左肩,痛彻心腑。 菩萨将手中锡杖倒转过来,另一端尖锐如枪,向大鹏胸口刺去。 大鹏似是没了气力,反应慢了半拍,枪尖几乎要刺中他胸口翎毛。就在这时,这菩萨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大鹏,居然从面前消失了! 紧接着,这菩萨目光现出恐惧之色,还不及闪躲,胸口凭空生出一根尖喙来。他双目凸出,又是绝望又是惊疑,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大鹏是如何做到的。(未完待续) 四七一、大恶战 这菩萨身躯渐渐软下,周围禁锢之力顷刻散去,大鹏知道,这一界,破了。大鹏不依不饶,双爪抓开菩萨泥丸宫,一口将这菩萨元神吞了下去。 大鹏刚才使得自然是他的天赋神通——天鹏变,他心中也忐忑不安,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和圣人对战,而且是在他人界中,还不知天鹏变灵是不灵。但若不使奇招,这般拖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天鹏变之术,也并非无往不利,要趁对手毫无防备时使出才效果最佳,故而大鹏沉住气,直等到利刃加身才动作,也是极险的一步棋。 眼见这菩萨尸身坠落,金翅大鹏昂首一声清唳,几乎流出眼泪来,自己从一个追随父兄脚步的孩童,成长到能斩杀圣人的高手,这条路走得何等艰辛。 他见牛魔王在和三个菩萨纠缠不清,已落了下风,所幸他皮粗肉厚,这三个菩萨又无什么厉害法宝,这才能坚持下来。大鹏振翅向下飞去,风雷翅一合,将一个菩萨罩在当中,那菩萨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便是两道劲风袭来,大鹏两只利爪藏在翅中,陡然抓出,将这菩萨抓的遍身鲜血淋漓,若非闪躲得快些,真有开膛破肚之危。大鹏此刻信心大增,他和牛魔王联手,立刻挽回颓势,将这三个菩萨打得落花流水。 九灵元圣和青丘二人,一个九头,一个九尾,论起战力,却胜似寻常混元金仙三四个,虽有五个菩萨围住他两个,却也被他二人击杀了两菩萨,剩下三个虽心中胆怯,却不敢退后,只得接着攻上来。 齐天岭此次出战,只有这四个混元金仙,现今纵观全局来看,他四人所受的压力却是最小的。后土此时周身放出黄光,土之极力笼罩百里方圆,内中困了不下百名菩萨,这群菩萨入了后土之界,正在其中寻找脱困之法,但后土修为胜过他们许多,再加上土之极力,岂是他们能破解得了的。 饶是如此,后土此刻压力也着实不小,此等造界法,界内有百人冲击,她耗损法力也是极多的。 大禹与后土背对而立,禹鼎在手中伸展开来,如巨龙张口,一声呼啸,便生出一道虹吸之力来,相距最近的十几个菩萨猝不及防,直接被收了进去,另有三四十菩萨,见大禹和后土实在太过厉害,便一齐攻了上来,数十件法宝如下雨一般朝大禹攻来,大禹不慌不忙,伸手自息壤炉中取出一柄利剑来,这柄剑便是当日斩杀无量寿佛的那柄宝剑,只见大禹跃在空中,法力到处,青色剑芒伸吐达十丈之远,这柄剑在半空划了几道,青光闪耀处,那数十件法宝断的断、落的落,无一幸免。 麒麟此刻刚使头上尖角挑起一菩萨,将这菩萨从前胸到后背穿了一个透心凉,抬头时正看见大禹青衫凛冽大显神威,心中不禁暗赞,大禹向来沉稳低调,但这身修为着实厉害得很哪! 麒麟和真武在此战中着实过了瘾,这群菩萨浑不畏死,前仆后继,论法术神通也无甚特别之处,正合用来练手。 黑衣观世音,从始至终面如沉水,她端坐莲台之上,手中杨柳圈圈绕绕,却不杀一人,只将对手牢牢实实束在柳枝上,她在战阵中走了两趟,专寻落单的菩萨来捉,不一时已擒了八个。 玄女和泥犁菩萨,此时已脱出了战阵,他二人并非初次交手,泥犁虽略占胜场,但玄女强在所学繁杂,法术神通层出不穷。 但玄女想不到的是,泥犁此刻身怀正反造化之力,凡用造化之法术皆能化解,这已非当年佛门地狱中之泥犁,而几乎成了一个打不死的怪物了。 交手几招,玄女便觉出异常,但她仍死死纠缠住泥犁,且将泥犁渐渐引离了战阵,泥犁自然知道玄女用意,但他知道齐天岭中最厉害的便是玄女,若能将她击杀,齐天岭便失却了最大依仗,天下间还有何人能与自己相抗? 至于五百菩萨是否能敌过齐天岭诸人,以实论之,泥犁菩萨也不甚在意,若能除了九天玄女,今后行事便少了许多顾忌,相比之下,五百菩萨又算得了什么? 玄女表情凝重,双手一合,在虚空中画出一界来。这一界荡漾七彩边缘,如云笼罩,层层叠叠将二人罩了进去。 泥犁菩萨毫不在意,在空中踏了两步,带着狞笑,伸手向玄女抓来。 玄女不闪不躲,心意一动,一道黄云挡在面前,自己却陡然消失不见。泥犁菩萨并无玄女的玄空法秘诀本事,看不出玄女所在,但他凭着一身修为,倒也不惧玄女暗施杀招,便在这七彩界中寻了起来。 此界不大,但到处都是七彩云朵,遮人眼目,泥犁寻了半响,也不见玄女踪影,他一动念,便要破界出去。 他虽要杀玄女,但也并无十足把握,更不愿和玄女在此消耗时光,此界看起来无害,但泥犁心中隐约有种危险的预兆。 七彩云朵,如彩虹颜色在空间内穿梭,如同仙境一般,但每一色云朵中所蕴含的力量都稍有差异,泥犁也无心去探究内情,他到了此界边缘,便要破阵而出。 就在此时,一枚五六分长的极细钢针陡然从虚空中激射而出,刺向泥犁左目。 玄女这一界,叫做七彩云界,修为到了她这等境界,布界自然不在话下,随意而为之,便可布下十个八个出来。但针对泥犁菩萨,玄女可谓煞费心机。 她将泥犁引到此处,其实也是以自身为饵之举,自己屡次三番破坏如来大计,泥犁不想杀自己才怪。七彩云界,内中暗含杀阵,玄女消失在界中,便是去引发此阵,她知道如来对阵法之道钻研极深,但泥犁恐怕并无这等本事。 谁知玄女还未布完阵法,泥犁便要破界而出,玄女未料泥犁如此果决,修为极高却又不妄自托大,他若出去,自己可就白忙了。于是玄女暗中施射,要阻泥犁破界。 泥犁正等玄女出来,他伸手一挡,这绣花针正中他左臂上,透过左臂,其势亦消。泥犁左臂上被钻出一个血洞来,仿佛火焰烧灼般疼痛。 泥犁不在意这点伤势,直接向绣花针来处奔去,玄女现出身形来,迎着泥犁飘然而至,泥犁吃了小亏,自然当索回来,气势汹汹赶了过来。 玄女虚踏两步,双手暗放法决,已将七彩云界中杀界引动。眼看泥犁将近百丈,忽然面前烟尘蒙蒙,如堕冰冷玄冰雾中。 泥犁当下止住身形,知道自己入了阵中。界中纳阵,乃是寻常做法,但这阵乃是玄女布下,岂容小视。 泥犁自恃天下无敌,掌力连发,将身周烟雾驱散,他心道,我毁了你阵眼,再出界去和你计较。 此刻,一尊金黄大印自上而下压向泥犁,金光闪处,将泥犁死死罩在下面。泥犁看了这印,暗道一声不好,这竟然是混元金印! 混元金印,素有“制造化、动阴阳”之妙用,对天下造化均有克制之功。泥犁虽非造化一脉,但他一身本领都是自造化而始,金光落下,他只觉自己修为有下降的趋势。 若在别处,只需随意使个遁法便可逃出,而此时偏偏在玄女界中,自己又往哪里逃? 玄女造界、身隐、施射、布阵、御印都是预先算计好的,最终的杀招仍是这混元金印。当年蜈蚣精使出此印,都险些使悟空修为大降,玄女以天圣之修为来使此印,威力可想而知。 泥犁菩萨目龇欲裂,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克制住自己的法宝,这一身造化,无论正反造化,都被混元金印死死压制住,自己调动起来极为费力。 玄女心中一喜,她未料混元金印竟如此厉害,今日在自己界中,借助此宝,若能将泥犁菩萨降了,可真是一件极有利之事。 泥犁菩萨奋力反抗未果,目中精光暴射,张口吐出黑魆魆一团物事来,身子一动,竟钻了进去。 玄女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法宝,难道能护住泥犁菩萨? 只见这团黑魆魆的东西越长越大,须臾便成百丈大小。玄女这时才看得分明,这哪里是什么法宝,分明是佛门地狱! 在七彩云界中,泥犁菩萨居然将自己造的佛门地狱界取了出来,有此界庇护,他自然再不惧混元金印。 玄女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泥犁菩萨,哪有那么容易制服的。她匆忙收回混元金印,但见这佛门地狱越来越大,这样下去,迟早要将七彩云界撑破了。 此界已难降泥犁,论起稳固和大小,也远不如泥犁耗毕生之力造起的佛门地狱,玄女收了七彩云界,重归清明天地间。 泥犁菩萨察觉外面有异,也自佛门地狱中现身出来,叫一声:“你能奈我何?”然后双掌立起,十根手指如森森枯骨,朝玄女戳来。 玄女失了时机,这时已无心对敌,单凭真刀实枪地打斗,她实在不能奈何泥犁菩萨,正在她思虑是逃是战时,骤变突生。(未完待续) 四七二、有逆法 如来面对着元始,他曾经的弟子,如今的对头,面无表情,心中却颇有感慨。 三清资质超群,于道学领悟极深,故此如来才会在他三个身上花许多心思,又将他三个带到这一会元,想让他们辅佐玉帝、兴旺道门,与佛教成相争之势,再运筹帷幄布下取经大局,最终达到夺盘古造化之精的目的。 哪曾想到,三清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些,恬淡些,道学至终,并无丝毫野心,这才使得他们以天下为公,辅佐灵明神猿一步步成长起来。 如来对元始,着实痛恨交加,但此时要面对的,便是击败元始夺得造化炉。如来眼见药师七佛在五神猿法宝攻击下已落了下风,当下迅疾出手,双手一扬,几道黑线朝元始袭来。 元始知道,如来胸中所学浩如烟海,他不敢轻慢,抖出沌黄旗来挡在身前。这几道黑线初时如针,触到沌黄旗却变作软绵绵几条,扑在元始身上,连同沌黄旗一起,像铁箍一样,将元始缠了起来。 元始面不改色,念了一声咒法,要使个法术脱困。他施展起缩身法实在是易如反掌,而当他念出口诀的那一瞬间,如来也同时念了一句怪异的口诀,元始施展缩身法,竟未成功! 元始这一惊非同小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这口诀他自上一会元时便已学会了,也不知使过几千遍几万遍,从未有过失灵的先例。这简直比天塌下来还令他惊讶。 他见如来一脸诡异笑容看着他,便知道是如来使的法术,于是平静道:“这是什么?”如来道:“说与你也无妨,天下法术,皆源自我,知否?” 元始冷冷道:“不知,不信。” 如来道:“天下法术,分作正法逆法,世人只知正法,不知逆法为何物。你刚才那缩身术,便是正法,我念的逆法,能教你那法术失灵,此事显而易见,这又有何不信?” 元始皱皱眉头,吐出一口三味真火来,将身上铁线烧断,仍是半信半疑。如来道:“你非三岁小童,此事岂能哄得过你?” 元始道:“我施展三味真火,你为何不阻止?”如来呵呵笑道:“凭你才智,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元始点点头,道:“你这逆法即便管用,也只是凭猜测而已,若猜不中对手要施展什么法术,便再无用处!” 如来亦点头道:“那是自然,但我若能猜中一次,便足以令你动弹不得,你之所学,都是我亲手所教,还能逃得过吗?” 元始知道,如来使得乃是攻心术,正如如来所说,哪怕百次中猜中一次,都能教对手立时错愕。仙人对法术应用向来如臂使指,若是阵前失灵,那还了得?但元始自忖所知法术不下上万,偏不信如来能猜中,刚才那缩身术,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只是说到逆法二字,元始便情不自禁多想了一些,天下法术何其多也,众人都只知应用,却不知法术来源何处。新创法术,也都是依从旧法繁衍生枝,而最初的那些法决,便如天赐一般,无人知道从何而来。难道如来竟会知道法决的源头吗? 如来攻心之计使完,一张手撒出五条幌金绳,来擒元始。 幌金绳,此宝并非一条,元始也知道御使幌金绳的法决,若是平日里,即便他被幌金绳擒了,自己也有法脱出,但今日,他却不敢以身试法了。幌金绳的松绳法只有一个,如来若会逆法,自己岂不是逃脱不出? 想到此处,元始不禁犹豫了一下,连使三个移形换影,躲开了幌金绳追击。哪知如来一张手,又丢出七条幌金绳来,元始心意一转,他若再使“移形换影”,唯恐如来使逆法困他,却使了个普通的换位身法,离造化炉近了几分。 二人所争,其实不过是为了造化炉,元始既然得了时机,自然不能放过,便奔向造化炉去。如来却不阻止他,只站在远处观瞧。 元始眼看要触及到造化炉,忽觉面前一花,从造化炉中伸出一对手掌来,迎面击来。造化炉内竟然有人! 元始应变也是极快,同时伸掌推出,两对手掌相交,元始被击出不知多少里远,丹田震荡不已,竟然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那人从造化炉中现出身形,竟然是王母麾下第一高手——黄角大仙! 如来哈哈大笑,道:“若能取,我方才早就取了,还容你动手?” 黄角大仙冷冷看了看如来,又看了看远处的元始,似是在给二人相面一般。元始一言不发,不知黄角大仙要做些什么。 相了半响,黄角大仙终于动了,气势汹汹朝如来飞了过来。如来一皱眉,诧异道:“你这呆人,寻我作甚?” 黄角大仙闭口不言,仿佛如来是他的与生俱来的仇敌一般,如来哼一声,道:“无知!”他看了一眼五神猿和药师七佛之斗,似乎已将分胜负,药师七佛几被五神猿打得落花流水,若不是药师佛身躯强悍,护住众佛,恐怕早有死伤。 如来心一横,默念一个法决,陡然从空中消失,再现出身形来,却变成了泥犁菩萨! …………………………………… 玄女见泥犁菩萨杀招袭来,正在思量是战是逃,忽见泥犁身影一闪,却变作了治世之尊如来。玄女知道,如来和泥犁菩萨间有着玄妙的联系,这定是如来使得换身法。 而如来到了此间,发现面对的竟然是玄女,顿时错愕当场! 他登三十六天之时,泥犁菩萨面对九层增城,齐天岭并无一人在场,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齐天岭始终未曾放弃对千丈玉的争夺。 但令人不解的是,难道凭着泥犁菩萨率领五百菩萨也未能攻得下九层增城吗? 他也来不及多想,玄女见了如来,心中大喜,面对泥犁菩萨,她尚有所惧,但要擒如来,却有**成的把握。 如来应变极快,当即道:“造化炉已被黄角大仙夺去,元始亦被他打得重伤,你还在此作甚?”黄角大仙?他怎会夺了造化炉? 玄女只念头一闪,便打定主意,旁事不管,擒了如来才是最要紧的大事。她一翻手拿出混元金印来,念一声法咒道:“消!” 如来也不躲闪,伸手一指混元金印,只见那金印上烁烁光芒黯淡许多,玄女所使的法术,居然并无效力。 混元金印与幌金绳一般无二,都是只凭借一段固定的咒语来施展,玄女若使身法招式来擒如来,如来便无对策,而她偏偏使出如来熟知的混元金印做法宝,正合了如来心意。 和元始方才一样,玄女也心中大惊,喝问道:“这是什么?” 如来冷笑不答,一副有恃无恐模样看着玄女。玄女咬咬牙,将混元金印收了起来,纵身上前去捉如来。 如来知道玄女厉害,扬手丢出九条幌金绳来擒玄女,玄女眉头一皱,手指轻弹,一根微不可见的绣花针丢了出去,正中如来扬起的手臂。 玄女身躯扭转,九条幌金绳被她躲过了八根,却仍被其中一根套个正着。幌金绳中了人身,变成三个金箍,玄女念起幌金绳的驱使咒语,令她惊讶的是,毫无效用。 如来拔出臂上绣花针,冷哼一声道:“大胆逆徒,竟敢伤我!” 凭他此际本领,即便玄女站在原地不动,如来也难伤她,他自怀中取出浮屠塔来,念句法决,一只莹白如玉色的手掌从里面飞了出来,这手掌仅有食中两指,缓缓朝玄女飞了过来。 玄女见了这手掌,心中大惊,这乃是如来第三身上的物事,向来只能在佛门地狱中施展,而此刻天地间充盈了反造化之力,如来第三身便可行走与天地间,不惧灰飞烟灭了。 玄女吃过这手掌的大亏,知道自己难敌,她使出浑身解数来,硬生生将身上三个金箍崩断,转身便逃。 那手掌在后面不紧不慢追去,如来摆摆手,将这手掌招了回来,带着一起往三十六天飞去。 泥犁菩萨虽厉害,但对手乃是黄角大仙,不比泥犁弱上几分,旁边还有五只造化神猿虎视眈眈,为了造化炉,便暂时放过玄女一马吧。 到了三十六天,见黄角大仙正和泥犁菩萨打得热火朝天,而元始和五神猿在旁边却当起了看客,偶尔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却不去抢那造化炉。 如来带着白玉手掌,朝造化炉一指,那手掌如生了眼睛,便朝造化炉飞去。 此时,造化炉中又飞出一群人来,却是王母所控的那十八圣人,敢情黄角大仙将这十八圣人收了,一起来守造化炉,却不知是为王母,还是为了一己私利呢? 白玉手掌有知有觉,见了十八圣人,那只食指朝其中一人勾了勾,便立在空中不动。此掌上俱是反造化之力,在寻常修士眼中,却看不出修为深浅的。 那圣人以为这手掌不过是如来法宝,他见如来修为也非十分高明,便纵身出阵,一把抓向这手掌。(未完待续) 四七三、挑拨计 那只缠住悟空的断臂,还有这张只有两根手指的白玉手掌,是如来这许多年来凝聚第三身的成果。 如果说泥犁菩萨是如来的致命武器,那么大日如来第三身便是如来的终极杀手锏,他修为不高却亦敢堂而皇之亮相,自然是有所依仗。 此刻,造化炉中十八圣人面对的,就是这根诡异之极的手掌——半只手掌。 那圣人在十八圣人中也属中流水准,左手持一拂尘,右手抓向白玉手掌。白玉手掌食指伸出,虚空一点,一道无形罡气无声无息穿出。 那圣人正往前飞,忽然止住身形,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躯,似乎难以相信发生的一切。胸前,一个齐齐整整的圆形孔洞,却无一丝血迹流出,而自己的心……去了哪里? 他大骇之余,还不忘元神逃逸,白玉手掌旨在立威,遥遥一点,那个飞速逃逸的元神便如飞蛾撞到了火墙上,“滋”地一声便灰飞烟灭,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须知如来第三身修行的尽是反造化之力,对这些使造化之力的仙人元神来说,随意一击都是致命的。 其余十七圣人看的瞠目结舌,这手掌,简直是逆天的妖物,轻描淡写便将一圣人灭杀,如此本领,即便这十七人一齐上去,也奈何不得他。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僵持。 元始看着那半只手掌,自然想起在佛门地狱中三清中的那一记“如来神掌”,那只手掌已被悟空带出了佛门地狱,化为无形。元始还清楚记得,那只手掌,是一只右手。而现在这半只,却是一只左手。 难道如来浮屠塔中藏着许多如来第三身的断臂残肢?元始可以肯定,如来第三身必定未曾炼成,若是炼成,当以全身而出,世上有谁能阻得住,上次悟空撞大运穿过佛门地狱阵法,毁了第三身一只右手。而今日这只左手,想是还未成形,既然第三身如此难炼,也不足惧也! 元始猜得的确不错,第三身大日如来,极为难炼,每用一次,如来都如挖心一般疼痛,若非情势紧迫,他也不愿轻易使出来。 元始方才中了黄角大仙一掌,此刻已调匀了气息。他见十七圣人对上了那半只手掌,黄角大仙和泥犁菩萨斗得不可开交,便对五神猿传音道:“此时不寻机夺造化炉,更待何时?” 通风回道:“师尊,造化炉便在此处,但此时谁夺了都必将成众矢之的。” 元始道:“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他说完直接向造化炉奔去,他这一动不要紧,黄角大仙丢下泥犁,自远处赶了过来。 通风颇为不解元始此举,黄角大仙和十八圣人正和如来打得热闹,何不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动手,岂不坐收渔翁之利? 元始自然有自己的算计,这个造化炉,他并不陌生,当年跨越会元之厄在里面藏身时,他已将其中一室阵法记下,而上次玉帝求他放出造化炉中三个混元金仙时,他又得窥造化炉更多玄妙。 造化炉是这世间极为特殊的宝物,元始岂能不在意,这许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参透造化炉之秘。 阵法之道,主在推衍,造化炉中阵法,足够他参研一生,元始费尽心力,知之仍未过半。论阵法之道,如来所学胜过天地中任何一人。 元始此刻扑向造化炉,其实是为了验证一件事。这造化炉是如来所造,按照如来做事的缜密风格,他必定留了后路。换句话说,这炉子相当于如来的一件法宝,应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何苦这样苦苦争夺呢? 但无论泥犁菩萨还是大日如来残缺之身,都是如来轻易不会动用的力量,既然这样,那就是说,如来此刻还没有掌控造化炉的能力。 元始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当年如来仅是混元金仙,短短数百年,便到了地圣的境界,单凭修炼,是绝对不可能进境如此迅速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如来也和造化神猿一样,处在一个渐渐苏醒的状态。 既然他未醒,那么,要夺此炉,必要靠武力才行,而此时造化炉无主,众人争夺之心也并非太过强烈。三方势力,都在各自观望。黄角大仙和如来一派虽动了手,却也不会尽全力,毕竟元始和五神猿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元始扑向造化炉,却不是要夺这炉子,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将这造化炉送出去! 元始知道,造化炉非比寻常法宝,它孤零零悬在半空,不知有什么力量束缚着,若非炼化,是绝对收不起来的,否则黄角大仙早拿了便走,何苦在这里等着众人来夺。 眼见黄角大仙和泥犁都来阻他,元始反而退后,对黄角大仙道:“同为太乙玄门,我不与你争,如来若要抢你造化炉,我不容他。” 元始知道黄角大仙有些古怪,也不知是精是傻,自己这么一说,至少口中承认了,造化炉是黄角大仙之物,是这造化炉之主。 他已看清眼前形势,如来一方人数虽少,但泥犁菩萨和那诡异的手掌都极为厉害,而黄角大仙一派人数虽多,实力却是最弱。要想击退如来,非要两方联手不行。至于造化炉被黄角大仙夺得,元始倒也不甚在意,三清、玄女若和齐天岭一众合力击之,黄角大仙和十八圣人又算得了什么? 黄角大仙听完元始的话,眼帘低垂,也不言语,只是身子微微侧向泥犁菩萨,似乎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元始点了点头,对五神猿喝道:“击退如来!” 如来哼一声,微微诧异,元始这点伎俩自然瞒不过他,但他纳闷的是,元始向来以敦厚朴实立世,什么时候也学会使这样的计策了? 如来对黄角大仙道:“一句话便中了挑拨之计,真是妄为圣人!” 黄角大仙不理如来,又迎上了泥犁。五神猿围成一圈,对那半只手掌虎视眈眈。 如来心中烦躁,他带百余佛陀、五百菩萨来灭天庭,心中有十足把握。王母玉帝都是他囊中之物,这自然不消再说,自己收了造化炉,掌握三千诸佛与**金仙,凭他秘法,短时间内便可将**金仙变作**圣人,到那时还不为所欲为? 谁曾想,玉帝和王母这两个身居高位多年的傀儡,在最后关头,居然毫不畏死,坏了自己大计。更料不到的是,齐天岭一众实力竟如此可怖,而天庭豢养多年的黄角大仙和十八圣人,也给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如来敢存出天之举,向来不畏任何艰难,他身怀浮屠塔,又能和泥犁菩萨随时互换肉身,是绝不致以身犯险的。 于是他心意一动,那白玉手掌便如被线扯着一样,在空中动了起来。十七圣人个个全神贯注,唯恐这诡异的手掌寻上了自己。 只见这手掌,二指分来,直接朝着通风双目戳了过来。 通风看得出这白玉手掌诡异之处,他觉得白玉手掌所含造化怪异的很,却也没多想,挥起长生树迎了上去。 长生树叠出无数个圈子来,朝这手掌套去。同时,王禺挥起戮仙剑朝两指斩去,聪明神猿挥起风火扇就是一扇,无支祁覆海鞭灌了万钧之力,一鞭抽了过去,通臂神猿索性将地灵珠当做兵刃来用,直接砸了过去。 如来见五神猿各显神通,心中隐隐生畏,这几件法宝在造化神猿手中,威力远胜旁人使用。但即使如此,如来仍对白玉手掌极有信心,反造化之力,正是这天地造化的克星,造化神猿岂能逃得过? 但见这两指在空中旋舞如花,叮地一声将戮仙剑弹开,又捏住长生树和覆海鞭鞭梢,拧了一拧,将这两根鞭子系在一起,风火扇上紫焰淹过,白玉手掌根本丝毫不加避让,待这道火焰过去,莹白之色仍丝毫不变。 至于那颗地灵珠,他两指一捏,再轻轻一抖,却将这颗珠子掷向了如来。 通臂神猿大惊失色,急忙使法决要召回,这珠子去势甚急,加上他本来就未完全炼化,眼看便要入了如来囊中。 还是聪明神猿反应极快,风火扇又连扇几下,朝如来攻了过去。如来可不敢硬接这火之极力,于是闪躲开来。 通臂神猿忙使身法跃过去夺回了地灵珠,他心中思量,这手掌是如来放出的,恐怕失却了如来驱使,便无法动弹。 即便这手掌有自主神智,但它以如来为主,自己若能缠住如来,必能令其分心这也算围魏救赵了。于是通臂神猿对聪明神猿使个眼色,他两个一齐朝如来攻去。 如来冷笑一声,这几只猴子也比从前聪明许多了,他手指一捻,从虚空中取出一朵金花来。法决念出,这金花在空中旋转不落,光芒耀人眼目。 金花飞起的那一瞬间,五神猿如同着了魔,一齐死死盯住,他们不知道,玉帝和王母便是见了这金花,才如痴入魔着了如来的道。虽然玉帝王母体内有如来早早布下的禁制阵法,死活逃不过如来算计,但这朵金花有夺人心魄的诡异作用,却是如假包换的。(未完待续) 四七四、降一物 这朵金花分作五瓣,熠熠放光,五只神猿看在眼中,不觉唤起心中许多前尘往事来。 混世引万物生机,却被世人误会追杀,一世又一世的轮回,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世人或因私利、或受蛊惑,视众神猿为世间不祥之物。过往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场景,此刻都在五神猿脑海中浮现出来。 神猿救世,世人反憎神猿,天地之间,最大的不公莫过于此。 五神猿看得痴迷其中,个个义愤填膺。就在这时,一朵黄云飘来,罩在这金花之上。原来是元始见五神猿着了如来的道,情不自禁出手,使沌黄旗罩住那朵金花。 他知道五神猿修为虽高,均不弱于如来,但他们提升修为实在太快,神通法术虽强于旁人,但心性方面还需要许多锤炼才行。 元始出手,一招破了金花幻术,如来自然不喜,他也看得出来,元始于阵法一道进境不小,自己若使寻常手段,还真瞒不过他。 但如天地阴阳大阵,布置起来可非一蹴而就之事,急切间哪能成行?如来见那十七圣人躲回了造化炉,唯有黄角大仙苦苦和泥犁争斗,此时已落了下风。便道:“再不识时务,莫怪我心狠了。” 元始道:“是敌非友,何必假惺惺的?” 如来叹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此天地迟早将亡,天地中人,皆为鱼肉。” 元始道:“你若早些年说这话,说不定我会助你!” “哦?”如来诧异道,“哪有有何分别?” 元始道:“你身为治世之尊,不好好传播教法,反而倒行逆施,兴建地狱,贪图众生造化,这等逆天之举,我耻与你为伍!” 如来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却没想到,我如来竟然教出你这般迂腐的弟子来。天地众生?你是要救他们?” 元始无视如来讥讽,郑重答道:“不错,便是要救他们!” 如来摇摇头,道:“到了那一日,恐怕你自身难保,你又靠什么去救人?”如来挨个指指五神猿,又问道:“靠他们?五只不谙世事的猴子?” 五神猿刚从金花幻境中醒来,见如来口出不逊,各施法宝攻了上来,这时,那只白玉手掌出现在如来身前,伸指凌空一挥,一道强劲的罡气御出,将五神猿和元始一起迫退好远。 如来遥指元始道:“造化神猿,迟早是我囊中之物,你还不醒悟!” 元始并不为之所动,冷笑道:“你自当年治世之尊,至今日几乎沦为丧家之犬,无枝可依,无门可入,还敢大话?” 如来微笑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我百万年绸缪,岂会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 王禺那厢早忍不住,御起斩神圈便朝如来套去,白玉手掌一指弹出,斩神圈一飞冲天,不知去了哪里,王禺急忙跃上天去寻,心中惊骇难以言表。他以为自己修为到了这等地步,御起诛仙剑化成的斩神圈来,天下除了玄女之外,还有谁能接得住?哪知这只白玉手掌如同鬼魅一般,任凭什么神通,都难挡他轻轻一指。 元始见那边黄角大仙已有些支撑不住,叹口气,擎起混天幡去相助,他虽知不是泥犁对手,但此刻却也无法。 元始刚站在泥犁对面,忽见远方一个人影飞来,却是九天玄女,元始大喜,喝道:“先除了这恶鬼!” 原来玄女被白玉手掌逼退,她却先下到昆仑仙岛走了一遭,齐天岭众人和五百菩萨斗得正酣,而九层增城城门紧闭,却是不理世事的样子。玄女知道城中开明兽厉害,要取千丈玉还要从长计议才行,她见齐天岭众人稳操胜券,击退五百菩萨只是时间问题,于是心中无忧。这些人虽厉害,但对上白玉手掌和泥犁菩萨,亦都占不到便宜。 玄女又到了三十六天,见老君、灵宝和紫微、黎山圣母和众佛陀打得也甚是激烈,这群佛陀修为可比五百菩萨强了许多,四人且战且退,只求将这一众人牵制住,玄女到了阵中,随意厮杀一阵。以她本领,自然无人能敌,众佛陀被玄女冲得落花流水。 玄女问老君道:“元始和五神猿去了哪里?” 老君道:“一直往上去了,想是去夺造化炉了!” 造化炉!玄女一惊,造化炉可是紧要至极,她也顾不得助老君等人挽回颓势,撇下众人便奔天顶而来,到了这处,正见如来控着那只白玉手掌和四只神猿对峙,而元始却和黄角大仙一起对上了泥犁菩萨。 玄女何等聪明,一想便知道,黄角大仙乃是临时招来的打手,眼下共抗如来才是要紧事,于是她二话不说加入战团,疾风骤雨般朝泥犁菩萨攻来。 泥犁对玄女恨之切切,但玄女和黄角大仙联手,却非他所能敌,只有使开浑身解数,缠住三人。 四神猿面对那只令他们无计可施的白玉手掌,面面相觑。通风想了想,传音道:“这手掌似乎惧柔不惧刚,我先以木之极力纠缠,无支祁再以水之极力冰封,试试如何。” 说罢,通风长生树一抖,鞭梢如新发春叶绽放开来,密密匝匝裹向白玉手掌,这手掌吐出一道劲风,满枝绿叶尽枯。通风大惊,急忙收回了长生树,他几个虽知造化,但因分属五行,对反造化之力却不如悟空了解,只觉自己被这白玉手掌克制死死的,一时间竟然束手无策。 如来见泥犁落了下风,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伸手向四神猿一指,那只白玉手掌电射而出,手掌未至,掌风先到,一指点在无支祁前胸,这动作快如后羿之箭,无支祁来不及躲闪,使覆海鞭迎了一下,但觉胸前如中巨锤,张口喷出一捧鲜血来。 聪明神猿急忙上前扶住无支祁,通臂神猿挡在无支祁身前,唯恐这手掌再施杀招,通风心一横所幸弃了长生树不使,赤手空拳和那手掌斗了起来。 不过三合,白玉手掌一指弹在通风腰间,将通风弹出几十丈远,通风折了几个跟斗,身形踉跄而后终于稳住,显然是受了伤。 如来似是有意炫耀,喝道:“莫杀,尽都擒回去!” 泥犁听见如来开口说话,一时间神威大作,伸手将佛门地狱之界放了出来,横在半空中。此界极大,泥犁可以施展,此刻看去,佛门地狱似是上接天顶,下入九泉一般。 玄女虽有玄空法秘诀,却也透不过泥犁之界,一时间不知四神猿那边境况如何,但要跨过去,又有泥犁之界阻拦,只有加紧攻击,先击败泥犁再说。 白玉手掌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日光照射下现出晶莹的光芒,直奔通臂神猿而来。通臂将地灵珠捧在胸前,黄光大作,表情慎重。 他自知不是对手,恐怕连一招都挡不过,但他不能退,他身后便是无支祁和聪明神猿。 地灵珠御出,白玉手掌毫不在意,中指一弹,这珠子倒飞而出,反而击在通臂神猿左肩上,通臂滴溜溜转了三圈,左臂垂下,竟被击得筋骨断裂。 聪明神猿抱着无支祁,向后急退,白玉手掌一闪便从空中消失,只见聪明神猿正在急掠之中,忽地定住身形,而左脚已被那两根手指紧紧捏住。 他右足蹬出,白玉手掌掌背一挡,聪明神猿便觉仿佛踢到了擎天玉柱上,几乎指骨尽断。白玉手掌还要再施重手,只听远处一声断喝:“休得猖狂!” 众人听了这声音,或惊或喜,竟是悟空来了! 最为惊骇的便是如来,他心里清楚,那只断臂,可比这半只白玉手掌强了许多。如来知道悟空为七神猿之首,不仅修为最高且计谋多端,有许多玄妙之处便连他也看不透,因此,他在悟空身上可谓花了最大的心力和本钱。按他预料,那只断臂去擒悟空,应是十拿九稳之事,反造化之力克制造化,有何不成之理? 而此刻悟空在这里出现,那只断臂却不见踪影,这便是说明,悟空将那断臂击败了?不,不止击败,那断臂乃是如来第三身,和如来之间有着极为微妙的联系,如来一直专心操纵白玉手掌,心思也没在那断臂身上,此时一探查,他发现,那只断臂居然消失了! 是的,是消失了,不是败了,更不是被悟空收了,乃是从这世上消失,灰飞烟灭,再也不可能重现了。这情景何其熟悉,当年众人攻打佛门地狱,悟空便是带着大日如来一只完整的手掌出了佛门地狱,那手掌见不得天地造化,触之即为不存。 但此刻不同,此刻天地间已有了反造化之力,按道理说,断臂即便法力耗尽,都能重生,哪有消失了的道理? 悟空落在聪明神猿身旁,二话不说,挥棍朝白玉手掌砸去。 白玉手掌自然不惧,伸手便抓在了天机棍上,悟空心中暗笑,那只断臂便是被天机棍打得渐渐失却了反造化之力,整只断臂的反造化之力,此刻都入了悟空之身,滋补了他混元道果上的黑叶。这手掌和那断臂显然是同源同根,自己降服它,自然亦不在话下! 果然,白玉手掌触到天机棍,顿时僵住,如来面色剧变,喝道:“退!”(未完待续) 四七五、不可占 悟空哈哈一笑:“你说退便退么?”他和那断臂争斗良久,早摸清了这反造化之力的习性,所有造化之力使出的神通,对反造化之力毫无效用,而只有天机棍,才能将反造化之力一点点吸尽。 悟空心意一转,天机棍变成一根软鞭,缠在白玉手掌上,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一丝丝淡黑色造化,从白玉手掌上,顺着天机棍流入悟空体内。 只是此次令他惊讶的是,白玉手掌竟然毫无反抗,亦不挣脱,这可和那断臂大不相同。悟空不知道,他收了整条断臂内的反造化之力,此刻他体内的反造化之力已经远远超过白玉手掌,白玉纵是想躲,也无能为力了。 如来脸上阴晴不定,死死盯住那天机棍,他对天机棍也有所知晓,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天机棍居然还有克制反造化之力的能耐。 看这态势,这只白玉手掌自然是废了,如来心疼之余,也知道今日大事难成。泥犁菩萨已被黄角大仙和九天玄女压制住,反造化之力若奈何不得悟空,自己可再没什么力量能动用了。浮屠塔中,还有一只断臂,但即使拿出来又能怎样,还不是成全了那猴子? 想到此处,如来看了一眼造化炉,心中着实不舍,但炼化造化炉需要许多时日,若没有相当实力,是绝难守得住的。 眼见白玉手掌越来越弱,上面莹白光芒渐渐黯淡下来,如来立下决断,身形一隐,入了浮屠塔中。而令人惊奇的是,浮屠塔居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悟空将白玉手掌上反造化之力耗尽,这手掌由实转虚,渐渐成透明模样,然后便如冰化作水、水化作气,半点痕迹全无。 其余四神猿看得惊奇,他们极为忌惮的这只怪异手掌,悟空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降服,这是哪门子道理? 悟空使玄空法秘诀查看如来方才立身之地,并无半点异常,如来,去了哪里? 远处,泥犁菩萨忽然暴起,使出十二成本事来,将玄女和黄角大仙迫退,而自己乘机闪身,直接入了佛门地狱之中。 悟空急匆匆向佛门地狱赶去,他如今再不惧反造化之力,即便入了佛门地狱,也没什么好怕,趁如来此时初败,正好乘胜追击。 他刚一触及佛门地狱边缘,令他想不到的是,偌大一个佛门地狱,居然也凭空消失了!这真是荒谬绝伦的奇事! 如来入了浮屠塔,而后浮屠塔消失不见,这本来便极为诡异。按道理讲,浮屠塔是如来法宝,应是如来将浮屠塔收了才是,即便如来进去,那浮屠塔也应有人将其收起,才能凭空消失。悟空以为是泥犁菩萨将浮屠塔收了起来,这才赶奔佛门地狱,谁知泥犁菩萨和佛门地狱先后消失,这和如来所使法术如出一辙。 归根结底,这佛门地狱是被谁收了呢,难道如来竟练成了别人看不出的又一片空间不成? 悟空和玄女满脸疑惑,面面相觑,他两个和元始一同使玄空法秘诀搜寻开来,浩荡天宇,一片澄清,并无半点痕迹。 悟空心中有些预兆,此际天地间充满了反造化之力,而这股力量自天外仍源源不断进来,如来要炼制大日如来之身,再不用耗尽心机收拢造化,再经许多环节才炼成反造化之力。反造化之力随时随地可取,大日如来之身的凝成,再没之前那么费力了。 想到此处,悟空不禁暗悔,自己对擎天玉柱上的阵法还是太过于忽视,猜来猜去,也没想到如来竟是用这几座阵法来引动天外反造化之力进入。唉,如来谋事在先,这一招算是被他占了先机。 悟空问玄女道:“可能寻得见他?” 玄女知道悟空意图,道:“他若不出,便寻不见。” 悟空道:“他要炼制大日如来之身,必然与此天地有关联才成,不然如何吸取这股力量?”玄女苦笑道:“天地如此之大,要有何等好运气,才能撞见他?”悟空知道玄女所说是实情,便也暂时不想此事。 玄女看了造化炉一眼,对悟空道:“此物紧要,必要夺来才行。” 悟空点点头,对着黄角大仙飞了过去。 黄角大仙也知道,如来已走,双方必成仇敌,论本事,他可绝不是玄女、元始和五神猿的对手。他倒也干脆,一言不发,转身便向下飞去,连头都不回一下。 悟空一愣,问元始道:“这人是何来历?” 元始摇摇头:“乃是王母使秘法造就出的高手,一身法力,均来自蟠桃母树。” 悟空一惊,道:“不好,他必去寻蟠桃母树了!” 他急忙一头向下扎去,对玄女道:“你们去夺造化炉!” 元始见悟空身法极快,有些担心,对玄女道:“他——” 玄女摆手道:“无妨,你可看见悟空做过没把握之事?” 造化炉中还有十七圣人,但对玄女和元始来说,这些人自然不足惧,再加上四神猿助力,击败他们实在是绰绰有余。 悟空瞬间来到瑶池,偌大一座天宫,此刻已空空如也,老君和灵宝等人和一众佛陀,不知去了哪里争斗。 进了瑶池后园,果然见黄角大仙站在蟠桃母树下观望。悟空纳闷,他要夺蟠桃母树,为何还不动手,而要在此沉思。 见悟空步入,黄角大仙如同见了久别老友,转身道:“我一身修为,皆由此树而起。” 悟空道:“那又如何?” 黄角道:“但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却知道,此树是为你而生。” “哦?从何说起?”悟空不解道。 黄角道:“我在此地守了几万年,对蟠桃母树的力量再熟悉不过。” 悟空想了想道:“你没吃过蟠桃?” 黄角大仙道:“蟠桃于我,如寻常仙丹无异,只是造化之力浓郁一些而已。” 听这话头,黄角也吃过母树蟠桃,看来王母为了造就一个绝顶高手,实在是不遗余力,花了不少本钱。 黄角接着道:“此树蟠桃,我也只吃了一颗,一颗蟠桃造化之力,入我身后,十不余一,从此后,我便不忍再暴殄天物。” 悟空点点头,黄角此言非虚,无论何种宝贝的造化,天底下唯有造化神猿才能一丝不漏地收取,旁人自然没这个天赋。但黄角此言,却颇有造化一脉的风骨。 黄角接着道:“我今日来,只看看此树便罢,并无他意。” 悟空道:“此树乃是盘古为我等所造,我此来是要将它取走。”他停顿一下,见黄角并无异样反应,又接着道:“你若想念,随时都可去看。” 黄角微微摇头,道:“不必了,非我之物,看了又能怎样?”说完,他深深凝视蟠桃母树良久,便飘然而去。 悟空急问道:“你要去哪里?” 黄角声音远远飘来:“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悟空又问道:“你为何要助王母?” 黄角道:“彼一时,此一时也。” 悟空又道:“你为何要夺造化炉?” 黄角回道:“并非要夺炉,乃是护炉,拥此树造化者,当为造化炉之主。” 悟空这才明白,原来黄角大仙守着造化炉,乃是不愿叫造化炉被旁人夺去,但当自己现身出来,黄角便弃了造化炉不再争夺,这个黄角大仙,倒真是个奇人。 见黄角大仙无影无踪,悟空又再仔细看这颗蟠桃母树,他见这树枝繁叶茂,情不自禁跃了上去,坐在了树干上。 蟠桃母树,自身亦有造化之力散出,这股力量远不及蟠桃造化浓郁厚重,但用来供寻常仙人修炼,那是再好不过。 悟空想了许久,也没琢磨出这棵树应该挪到哪里去,此树非寻常草木,阳光灌溉,在土中便能生长。要养蟠桃母树,还需要造化之力供得起才行。论造化之力,当然还数天庭最是浓郁,凡间土地,都远远不如了。 这时,悟空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天地初开之时,并无天庭存在,而那时的蟠桃母树在哪里生长了呢?自己并未全醒,自然不知,但其余五神猿都彻头彻尾地觉醒,此事一问他们便知道了。 这时,玄女从天而降,悟空迎上去问道:“造化炉得来了?” 玄女点了点头,道:“炉中圣人已被驱走,但造化炉和此蟠桃母树造化相连,若不炼化,尚驱使不动。” 悟空道:“由谁炼化才好?” 玄女道:“元始熟谙阵法,自然非他莫属。” 悟空道:“造化相连,那又是怎么回事?” 玄女道:“造化通万千大道,造化相连,其实也是阵法的一种。非但造化炉挪不动,便连这蟠桃母树,此刻也是挪不动的。” 悟空灵机一动,道:“若是一齐挪呢?”说完,他自己又摇了摇头,笑道,“却也不必挪了,天庭已空空如也,如来此次也大伤元气,便在此放着也稳妥。” 玄女摇头道:“不可,必要尽早炼化,挪走才行。” 悟空道:“为何偏要如此,这天庭不过是天上一处地界,难道玉帝占得,我就占不得天庭?”玄女也不答,只笑吟吟看着悟空。 悟空忽然想起一事,一拍脑袋道:“惭愧惭愧,我知道了。”(未完待续) 四七六、难入城 玄女见悟空尴尬模样,笑道:“你知道什么?” 悟空道:“我若占了天庭,地藏王菩萨必定不允,因此天庭乃是地府造化支撑起来,我身为造化一脉,岂能如此唐突造化?” 玄女道:“正是此理,天地造化,应归于天地,人之造化,应归之于人。” 悟空想起幽冥地府中景象,不由得更加惭愧,凡人魂魄中含造化许多,经地府走了一遭便十去**,这些造化,都只为了供养这座极尽奢华的天上宫殿,仔细想想,这可比任何盘剥都残忍歹毒。 凡人造化根基若深,对寿元大有好处,怪不得此天地人杰地灵,却反而人寿短促,原来却是这个缘故。 悟空道:“好,取了蟠桃母树和造化炉,再收了蟠桃园中宝贝,天庭自然便不复存在了。” 玄女道:“正是此理!如今,当做些善后事了。” 玄女带着悟空出了瑶池,站在三十六天观望,只见老君等人和那群佛陀仍在鏖战,此时已打到了三十四天上去,他两个飞了过去,悟空展开天机棍,一路棍法使出来,众佛陀哪个能敌?悟空喝一声道:“如来已败,汝等还苦苦支撑,为何而战!” 一佛陀义正言辞回道:“天地正法,佛光浩然!” 悟空顿时无语,这群佛陀,是彻头彻尾的行尸走肉,根本再无分辨对错的能力了。佛门地狱,非止对凡人而言,对这群被洗脑的佛陀菩萨来说,又何尝不是地狱呢? 玄女叹口气,目光中却闪现出两道寒光,她取出绣花针来,一指弹出,此针在人群之中穿梭,每转个弯,便取走一个佛陀性命。 悟空也狠下心来,这群佛陀,在佛门地狱中久居,手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凡人鲜血,他们虽是奉命行事,但此生却再无改变的可能,留之也无益处。他将天机棍施展开来,有生以来也没几次这般杀戮,但见这群圣人和混元金仙,在悟空天机棍下,罕有能走过一招的,真是沾着便死碰着便亡。 老君早已收了手,立在一旁叹道:“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灵宝听了,哼一声道:“今日你可比我多杀了四个,何处恬淡了?”老君驳道:“我都是一招毙敌,哪里像你招招见血,却不致命。如此岂不增添许多痛楚?”灵宝道:“我却道这群佛陀能知难而退,哪知个个如不要命一般,不杀委实不行。” 黎山老母道:“如来真是好本事,能叫这群高手甘心为他所用。”老君道:“邪法乱人心,不足为道。” 看着满天鲜血横飞,尸身坠地,紫微叹道:“由此看来,使人失本心,真乃不可赦之恶也!” 悟空和玄女将这群佛陀杀得片甲不留,待最后一具尸身落下,玄女道:“昆仑仙岛那里,也需走一遭。” 二人急掠而下,路过老君身旁,玄女淡淡道一句:“假慈悲!” 老君一怔,急忙跟上问道:“哪里假了?” 悟空笑道:“非是老君假慈悲,乃是玄女真性情。” 老君嗔怒道:“你这猴子,造化之身,不惜造化,杀了这许多人,还在此调笑。” 悟空道:“若不杀之,难道教彼等人间为祸不成?”而今如来和泥犁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这群佛陀菩萨心中有不可更改的执念,若不将其除了,到了世间乱屠生人,势必将成灾祸,悟空这么说倒也并非强词夺理,这些人心中但有一丝善念和悔意,他也不会大肆杀戮。 昆仑仙岛战事已歇,五百菩萨,此刻已被众人杀的杀,擒的擒,一个也没放过。大禹等人见悟空无恙,心中大喜,个个都问如来去向。 悟空道:“如来和泥犁踪影全无,但已再不足惧。”他知道如来再现身时,势必带着大日如来出世,但此刻刚刚大胜,为了鼓舞士气,自然要这样说才行。 听了这个消息,大禹却并无喜色,道:“如来此次大败,确是伤筋动骨,天庭已亡,齐天岭便是如来唯一大敌,日后还要多防范才行。” 悟空不禁无话可说,大禹这等沉稳,和他在一处实在是难得兴奋一次,不知道后土怎么忍了他这等谨慎至极的性格。 祝融喜道:“悟空,天庭此际腾空了吧,齐天岭何时搬进去呢?” 祝融刚说完,观音在一旁静静道:“不可!”祝融瞪了观音一眼,虽没说话,心里却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哪知悟空接着道:“观音大士说的不错,的确不可!” 祝融诧异问道:“为何不可?” 悟空道:“姐姐,此事回头再和你细说,昆仑仙岛还有千丈玉未得,了了此间事,自然会对天庭有个处置。” 大禹指了指九层增城,道:“内中有异兽,泥犁菩萨亦束手无策,小心为上。” 玄女看了老君一眼,道:“万千开明兽,如何是好?” 老君道:“开明兽只听陆吾一人号令,陆吾却只服王母一人,而今王母已死,谁又能有办法?” 玄女道:“我入城杀了陆吾,如何?” 老君道:“泥犁尚无此本事,你便能做到?” 悟空道:“我使隐身法进去,如何?” 老君沉吟道:“隐身法……这个倒可一试,不过开明兽九头十八目,从无稍霎之时,你若撞到开明兽目光,立时便要现出原形,你可有把握能躲得过去?” 悟空思量一番,玄女说这城中有开明兽万千,那便是十几万只眼睛,谁知道开明兽看向哪里,自己还真没这个把握能行。 这时,后羿站出,斩钉截铁道:“引出陆吾,我一箭射杀!” 悟空想也不想便道:“好主意!” 后羿神射,在场众人无人不服,纵连泥犁也曾在后羿箭下吃过大亏,当下看来,这乃是最值得一试又几无风险的法子了。 老君道:“既如此,我便去叫陆吾,但愿凭着这张老脸,能将他哄出来。” 老君驾云来在九层增城之上,朗声道:“陆吾仙君,故友老君,但求一晤。” 过了一会,只听城中传来陆吾声音道:“道德天尊,何时与妖为伍了?” 老君呵呵笑道:“仙君言重了,我乃道教中人,向来秉承天地之道,城外有造化一脉,有上古大神,有真武麒麟,并无一个恶妖!” 陆吾哼一声道:“你说这些,我全都不识,若非与妖为伍,为何在此妖言惑众?” 老君顿时有些挂不住脸皮,本来以为凭着太上老君的面子能将陆吾骗出来,哪知道陆吾谁也不认,管你什么老君真武,他只要守住九层增城。 老君忍了忍,道:“陆吾仙君,我知你胸中有恨,但昊天上帝和西王母都是毁在如来之手,又与我等何干?” 陆吾道:“与你无干,你来此作甚,还不是贪图城中千丈玉?” 老君索性认了,道:“所谓同仇敌忾,我取千丈玉,也只要对付如来,你我向来无冤无仇,我岂能自毁道门清誉?” 陆吾喝道:“昆仑仙岛乃是道教圣地,若无此玉,便成荒岛,你于心何忍?你心中可曾真为道门着想?” 陆吾看似生得粗犷豪放,像是一个莽夫,但心思缜密口齿伶俐,无论老君如何花言巧语,只是不允,亦不现身出来。 这厢早怒了麒麟,喝道:“他不出来,我去揪他出来!” 麒麟二话不说,一头便朝九层增城城门撞去,那城门哪能抵得住他这双角,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城门洞开,现出密密麻麻无数开明兽来,却不见陆吾身影。 麒麟借势而入,飞了不过十丈远,便被许多开明兽盯上,这些开明兽一齐咆哮,麒麟身形顿时止住,双眼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像断线风筝,直坠下来。 观音匆忙出手,杨柳枝伸出百丈长,朝麒麟卷去,要将麒麟拉回来。哪知这杨柳枝刚一入城,又被开明兽盯住,再难前进半步。 众人大惊,开明兽双目不止对人,对法宝亦有效用,这么一来,即便是后羿神箭,只怕也难入城! 却说王禺,他贴身法宝斩神圈被那白玉手掌弹到天上,急追上去,这法宝对他至关重要,更是玄女所赠,岂能轻易割舍? 白玉手掌一指之力着实惊人,斩神圈向上之势越飞越快,王禺在后面竟然追不上,他自然不甘心,即便追不上,斩神圈也终有落下之时。 他一直向上,而越近天顶,罡风也越来越烈,飞了片刻,王禺竟然再难向上近一步了。王禺气馁之余,只得在原地等那斩神圈落下来。 这一等便是一刻钟,却也不见半点踪影,在罡风中停留,极耗法力,王禺渐渐打了退堂鼓,自己没这本事再往上去,只能回去求玄女来助他。 想到这里,王禺便动了后退之念。就在这时,他忽觉自己和斩神圈之间断了的联系又回来了,难道是斩神圈落了下来? 王禺瞪大眼睛向上看去,忽然,他心中有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来,于是狂喜万分,只见一个身影自天上飘落,手中拿的,可不正是他那斩神圈!(未完待续) 四七七、阴阳归 天高日近,光芒刺眼,透过斩神圈映射出的白光,王禺清楚看到,一只精灵古怪、耳大如轮的猿猴自上空直坠而下。 这只猴子,他没有见过,但凭着造化神猿的特有感应,王禺知道,他便是阴阳神猿。阴阳去了哪里,怎么会从天上下来? 不过这些都来不及多想,王禺已被阴阳神猿抱了个满怀,一种阔别几万年的熟悉气息传来,同时,王禺惊讶地发现,阴阳的修为,已经高出他不知多少。 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取经人,那个器宇轩昂、英伟俊俏的大唐高僧,此时已经变成了玲珑可爱却又睥睨天下的造化神猿,在旁人眼里看来,或许阴阳神猿是猿猴,远不如唐僧顺眼,但在王禺眼中,这才是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阴阳神猿将斩神圈交给王禺,道:“诛仙剑,不错!” 王禺点了点头,他知道唐僧尸身当年被鲲鹏带走,显然鲲鹏给了阴阳神猿一场大造化,便也无需多问事情始末。阴阳已醒,前尘往事尽数记起,他在混沌中比自己还早生许多年,一切都无需多说。 阴阳问王禺道:“这圈子飞这么高作甚?” 王禺道:“哪里是我情愿的,这是被别人丢上来的。” 阴阳一双眼睛大大瞪起,问道:“是哪个,是不是如来?” 王禺想了想,白玉手掌虽不是如来,但也是如来操控的,于是点了点头。 阴阳拉着王禺急往下坠,一直落到造化炉旁,见无支祁、通风四神猿守在造化炉旁,毫无疑问元始自然在炉内炼化此炉。 这四人见了阴阳神猿,一齐呆住,还是通风第一个反应过来,蓦地一声尖啸,声音中透出无尽喜悦。 五神猿将阴阳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问了起来,阴阳笑吟吟不答,听了会,眼睛一瞪,道:“吵死啦!” 五神猿一怔,一起咧嘴笑了起来,阴阳问道:“悟空去了哪里?”五神猿一起向下指去,阴阳道:“你们守好这炉子,我去寻悟空了。”五神猿看着阴阳背影瞬忽不见,心中汹涌澎湃,激动之情一时难以平复。 造化神猿,终于又在这天地间聚齐了。 一群高手围住昆仑仙岛九层增城,却都束手无策。麒麟试过,被困于城中,观音杨柳枝亦无功而返。开明兽双目针对的不是人,而是造化之力,试问在场这些人,有哪个施展神通法术不用造化之力的? 悟空这时问玄女道:“泥犁也曾被困此城中?”玄女略一思索,明白了悟空用意,这些人中,除了她自己和悟空,旁人尚对反造化之力一无所知,悟空言下之意,是说开明兽不仅能克制造化之力,亦能克制反造化之力。 这可真是奇了,这天地中,几万年来只有造化之力,并无反造化之力的存在,王母早早便命陆吾豢养开明兽,难道她竟有未卜先知之术,知道如来将利用反造化之力来横行天下? 不,不可能的!王母若有这般算计,哪能这么容易便死了,况且,凭她资历本领,也只是一个怀揣着幻梦的傀儡而已。 既然不是王母有意为之,那便是误打误撞了,上古神兽,本来便有许多奇妙之处,各有不同天赋,开明兽向来籍籍无名,远不如饕餮、商羊、白泽等异兽更为人熟知,却不料会有这般逆天的本领。 玄女想了许久也没想通,对悟空道:“开明兽的神通,怕是无人能解释得通。” 悟空笑道:“依我看来,这些异兽不像是此天地应有之物。” “你是说……克制反造化之力的本领?” 悟空点头道:“正是!” 玄女道:“倒也未必,或许开明兽也不知反造化之力为何物,碰巧而已。” 悟空道:“非也,岂不闻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凡毒物出没之地,必有解毒之药。开明兽若没见过反造化之力,如何能有这本事呢?” 玄女一怔,悟空说的似是而非,这又是什么道理,不过她一时间还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悟空接着道:“王母所知,大概也只如此,不然率千万开明兽攻上齐天岭去,你说结果会怎样?” 玄女想想道:“玉帝王母虽有野心,但和如来相比,不过是守成之人,他俩只道专心炼天,便能成事,这想法实在太过单纯了。” 悟空道:“陆吾能以一人之力控制这许多怪兽,我总觉不可思议,让我去试试!” 玄女道:“非是陆吾之能,开明兽经过几万年训练,但凡有人侵入九层增城,便自主攻击,这恐怕也是王母不敢派开明兽入世的原因。” 悟空刚要起身,又顿住身形,喃喃道:“这可难办了。” 此时麒麟已然将落到地上,虽然凭他肉身,开明兽以太乙金仙修为奈何不得他,但麒麟落了下去,势必遭受爪抓齿啮,他那脾气怎能受得了这等折辱? 此刻,后羿伸手入箭囊取出一支黑色羽箭,他搭箭开弓,动作如同虚幻一般,旁人还未看清,一支光阴箭已入了增城! 光阴箭所到之处,一切停滞不动,无数开明兽张着嘴巴瞪着眼睛,一齐呆住。连同麒麟肉身在内,亦浮在半空悬着。悟空看得一阵着急,光阴箭有非凡之力,即便他跃上去,也是一样被此箭神通所控,什么事也做不了。 只见后羿又刷刷射出两箭,第一箭甚是奇怪,箭尖有钩,却是朝着麒麟射去,到了麒麟身旁,兜了个圈子,便将麒麟拉了回来。而第二箭,直射入城内,不知去了哪里。 悟空使玄空法秘诀看得清楚,这一箭,分明是对准了城中央的陆吾射去,此箭势如风雷,瞬间距陆吾不到百丈距离,而就在此时,光阴箭法力已消,只听城中一声巨大的咆哮声起,悟空眼见那只羽箭忽地顿住,然后便落在了地上。 可惜! 后羿神箭,竟也奈何不得陆吾,这固然是因为陆吾离城门太远,但光阴箭时效最长也不过这一瞬,若再能延续须臾时光,后羿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后羿也颇为失望,摇了摇头,道:“太远!” 但这三箭却也不枉费力气,至少将麒麟拉了出来,麒麟落在地上,过了会才愣愣道:“真是邪门!” 众人颇为无奈,这么多高手,面对一群仅是太乙金仙的异兽,竟然束手无策,真是丢尽了面子。 正在众人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天上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悟空!悟空!” 悟空听着声音,却不知是谁,忽然,他心中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流过,熨帖至极、温暖入心,他顿时狂喜跃起,叫道:“阴阳回来了!” 玄女一愣,也露出满脸笑容,阴阳回归,自然是得了鲲鹏指点,受益匪浅,七神猿终于聚齐,这天地从此可热闹了。 悟空向上迎去,只见一只玲珑的小猴电射而至,到了悟空面前,扯住悟空双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悟空看着这小猴,脑中一片混乱嗡嗡作响,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这只猴子与那个方面大耳的俊俏和尚唐僧联系起来,但是,神猿之间的感应不会错,这只猴子,的确就是阴阳神猿!鲲鹏真是超凡脱俗高深莫测,硬生生将十世为人的阴阳神猿还原成了本相,这岂是人力所能为之的?而那个唐僧,只怕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世上了。 哪知阴阳神猿忽然促狭一笑,摇身一变,一个玉树临风的东土僧人便立于空中,笑吟吟对悟空道:“叫师父!” 悟空差点晕了过去,唐僧在他心中乃是极为稳重谨慎的正经和尚,阴阳却会如此调皮,真是气煞自己了。 这时,一人从地上飘然而至,站在阴阳神猿身旁,轻声道:“你回来了。” 阴阳神猿侧目一看,这人却是观音菩萨,他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冷冷道:“观世音菩萨,白衣染黑了。” 观音也不解释,只淡淡一笑,道:“回来就好。” 悟空急忙解释道:“此非如来座下观音菩萨,乃是胸怀众生的观音大士。” 阴阳自然不会怀疑悟空所言,他虽不知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仔细看了看观音,便施个礼道:“观音慈悲。” 悟空拉着阴阳道:“你去了哪里,怎么练的这身本领?” 阴阳苦笑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也不知去了哪里,只醒来后,便还了原本猿猴之相,怪异的是,现在这唐僧的模样,却也可随心所欲变化出来。” “什么?第二本相?”悟空呼道。 阴阳道:“第二本相,那是什么?” 悟空回问道:“你现在可能施展出神通法术来?” 阴阳想了想,双手伸出,只见他十根葱白如玉的指尖上,各凝出一个彩色珠子来,悟空仔细一看这十颗珠子,大吃一惊。他只道阴阳本领大增,却没料到,阴阳神猿能厉害到这个地步! 仔细看去,这十颗彩色珠子中,花草树木、浮云流日俱全,阴阳神猿一挥手间,俨然竟造出了十个世界来!(未完待续) 四七八、出宙术 非止悟空吃惊,观音见了这造界之术,也不由自主身形一晃,有了头晕目眩之感。 悟空看了看观音,感觉有些异样,阴阳神猿挥手造十界,这本事即便是厉害些,也不致令观音大士心神大乱,便问道:“大士,有哪里不对么?” 观音开口,声音竟有些颤抖,道:“你可曾听过转轮圣王?” 悟空先是茫然摇头,但紧接着又思索起来。转轮圣王?这个名字自己确是没听过的,但仔细想想,怎么又有熟悉的感觉呢?难道是自己的前世——龙树菩萨听过这个名字么?想到这里,悟空又动了去寻龙女的心思,龙女就像是一枚钥匙,能启动他前世的心路,自己要想彻底觉醒,必要经历龙树菩萨这一关,记忆总是由近及远,想得起龙树的一世,才能再记起灵明神猿的第一世。 观音又转头问阴阳:“转轮圣王,你定然听过吧。” 阴阳神猿点了点头,道:“转轮圣王乃佛门中万王至尊,我岂会不知?” 观音又道:“那你可知道,转轮圣王有何异象?” 阴阳神猿道:“这些也曾从经典中读过,转轮圣王,七宝具足,有四种神通德力。” 观音点点头道:“不错!当年如来贬你入东土取经,曾和西天众佛说过,转轮圣王四德,一为富德,有珍宝田宅,奴婢珠玉,象马众多。天下之人,无有能及。二为容德。转轮圣王容颜端正,俊美无比,坐立顾盼,见者动容。天下之人,无有能及。三为法德,转轮圣王神通广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手能造十全世界。天下之人,无有能及。四为寿德,转轮圣王无病无疾,长生不老,与天地隐然同生共死。天下之人,无有能及。” 阴阳神猿道:“这些我也知晓,只是与我有何干系?” 观音道:“如来还说过,东土和尚唐僧,已具四德中其二,乃是容德与寿德。” 悟空忽地明白了,问道:“观音大士是说,阴阳此刻又具备了第三德,法德?” 观音道:“不错!他能只手造出十全世界,天下之人,无有能及,这难道还不是法德?” 阴阳浑不在意道:“那也只有三德而已。” 观音笑道:“你莫要自欺欺人了,富德虽居第一德,但却是最容易得到的,凭你此刻修为地位,天下之物,还不任由你取?” 悟空心中暗惊,身具四德?那不是说,难道阴阳神猿已经十分接近转轮圣王了?看观音反应,这个转轮圣王绝对是非同小可,不然怎能在佛典之中拥有如此至高无上的地位? 只是想到此处,悟空却有了一丝疑虑,按理来说,转轮圣王是万王之王,那便是天地至尊一般的地位了,倘若阴阳神猿为转轮圣王,那自己这只居于阴阳神猿之上的灵明神猿,该是如何的存在呢? 只听阴阳神猿却道:“什么劳什子转轮圣王,又与我何干?你说富德唾手可得,我偏不取天下一毫一厘,只逍遥自在做我的阴阳神猿!” 观音一怔,然后笑笑道:“只怕到时未必由得你了。” 阴阳神猿索性不理观音,对悟空道:“我与佛门再无瓜葛。” 说这话时,阴阳却忘了自己是唐僧的容貌,悟空看着阴阳光秃秃的脑壳,正色道:“对,再无瓜葛!” 观音略有些失望,摇了摇头。 悟空道:“困你十世,是如来所为,却和是佛是道无甚干系。” 阴阳想了想,道:“我岂会不知此理,但积怨甚重,怎能一时或忘?” 阴阳摆了摆手,叫悟空暂且不提此事,他还回了猿猴之身,向下张望,看见地上许多人,便道:“这么多人围着那座破城,要做什么?咦,老君也在?” 悟空道:“此城中有三十六根千丈玉,我要取来为五兄弟增添造化,但城中异兽着实难降,这不正想对策呢!” “异兽?几只异兽,走兽之王麒麟也降不住他们?” 悟空摇摇头道:“上古异兽开明兽,也不知几千几万只。麒麟……已然铩羽而归了!” 阴阳忽然陷入沉思,口中喃喃道:“开明兽,开明兽……”念叨了几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然后抬头道,“我去试试!” 悟空见阴阳神猿神情异样,问道:“你识得这怪兽?” 阴阳笑道:“大概不会记错,开明兽无惧造化之力,可是他?” “正是正是!”悟空闻之大喜,阴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语道出开明兽天赋神通来,想来还真会有法子降住他们。 阴阳落了下去,像一个孩童,一步一步朝着增城走去。悟空和观音也回了人群中,老君担心道:“能行么?” 悟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能行!” “出家人?哪个是出家人?”老君一头雾水,悟空心中暗笑,也不答他。 且看阴阳,孤身一人向九层增城走去,他虽身材矮小枯瘦,但蹦蹦跳跳,像是去玩耍一样,毫无惧怕之意。 增城城门洞开,内中许多开明兽探头探脑,悟空远远看得清楚,这些开明兽见了阴阳神猿,眼中均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咦,这是怎么回事,开明兽要么呆滞、要么愤怒,还从未有过这等表情。或许是阴阳还未进城的缘故么? 终于,阴阳神猿来到城门前,他先向里面望了望,而后身形一晃,便走了进去。 悟空玄女等人知道,下一刻开明兽便要发出惊天咆哮声,但等了片刻,却也没听到有半点声响,而阴阳神猿的身影,竟然从增城内消失了。 更令悟空惊讶的是,城外还有一只阴阳神猿,蹦蹦跳跳向着城门走去,他揉揉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侧目看了看玄女,玄女也一脸迷惘,他两个身拥玄空法秘诀,居然没看清阴阳是什么时候从城中遁出的。而其余众人更是面面相觑,显然大家看到的场景都是一样的。 眼见这只阴阳神猿又走入了城中,须臾,城外凭空又出现一只阴阳神猿,和前两只一样,蹦蹦跳跳入了增城。 这就像是一幕场景不停的回放,一遍又一遍,众人在这里守着,整整见了十只阴阳神猿入城,这才终于不再出现。 又过片刻,只见阴阳身影从城中一跃而出,口中嚷道:“是三十六根么?” 难道阴阳得手了?悟空急喝道:“不错,正是三十六根!” 阴阳须臾到了近前,自怀中掏出一根小小的千丈玉来,立在地上,瞬间化作千丈之高,对悟空道:“可是这东西?” 悟空喜道:“正是!” 阴阳又将此玉收起,道:“费了好大力气,不想这东西如此笨重。” 老君凑过来道:“三十六根千丈玉,你,你一个人搬出来的?” 阴阳神猿道:“难道你帮忙了不成?” 老君讨了个没趣,嗔道:“哼,我若能进去,还哪里轮到你了!” 玄女此时一脸期盼神色,问阴阳神猿道:“刚才那玄妙之术,可是出宙神通?” “咦?”阴阳颇为诧异,道,“还真有人能看得出来。” 一听出宙神通,悟空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开明兽会现出迷惘神色,原来他们根本看不见阴阳入城,所谓出宙神通,实际上乃是改变时光之术。 这神通类似后羿的光阴箭,但光阴箭只是将时光流速变得极为缓慢,看似定格,其实不然。刚才阴阳施展的,才是正儿八经的出宙神通,怪不得众人看见阴阳入城十次,其实他们所见的并非幻象,而是阴阳和他们所处的时光,并非在同一光阴之下。 这不是骗术,而是如假包换的大神通! 悟空暗暗咋舌,自己还未悟透宇之道,阴阳已经参透了宙之道,这可比自己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了,鲲鹏啊鲲鹏,你对阴阳神猿,可着实不薄啊! 悟空摸了摸怀中的两枚蟠桃,心中已开始惦念,何时才将这两枚蟠桃吃了,必能令修为更上一层楼。 此刻,只听城内一声震天介响,而后陆吾独自一人一跃而出,指着众人道:“你们这群贼人,如何偷走了我千丈玉!” 旁人还未答话,麒麟早按捺不住,腾身而起喝道:“缩头乌龟,我先宰了你!”麒麟在增城中吃了亏,正心中压抑,此刻可不正是报复的时机。 陆吾见麒麟来袭,慌忙退了回去,站在城内大骂,麒麟也不依不饶,站在城外和他对骂,无论如何,千丈玉是得来了。而开明兽却也不敢出城,麒麟岂能惧他,就算打不到人,索性骂几句也能出出气! 骂了一阵,陆吾知道,这个亏自己算是吃定了,开明兽虽有异能,但当年训练他们,却只为守城,若要带出去打架,还得重头开始才行。于是他忍气吞声,关了城门,开始琢磨训练开明兽的大计,以图后事。 此番昆仑仙岛之行,可谓圆满至极。三十六根千丈玉一根不少,尽数得来,天庭一朝倾灭,如来被打得再不敢露头。地藏王菩萨率军去夺地府,自然十拿九稳,从此后,仿佛天地间只有齐天岭独大了。(未完待续) 四七九、地上主 更重要的是,阴阳神猿挟技而归,一身修为举世无双,照此看来,只要能寻得见如来,这天地大事便将做个了断了! 想到这里,悟空不禁自问,难道这便是结局了,可自己心里却总觉有许多事情仍是扑朔迷离呢? 如来要出去,到底是要做什么,天外究竟有什么东西诱惑着他?盘古、鲲鹏和如来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纠葛,天外,真的有人存在吗? 他正想着,玄女道:“此事暂告一段落,悟空,随我去助元始炼化造化炉,早一天成功,便早一天将天庭拆了!” “真要拆!”麒麟、真武、祝融一起喝道。 大鹏也跟着嚷道:“玉帝王母能坐,为何我等坐不得?” 玄女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紫微和黎山圣母,众人皆有不解神色。唯老君和灵宝苦笑摇了摇头,他俩是道教元老,知道天庭来历,也知道天庭不拆便损凡人造化。但悟空在此,却轮不到他们来解释。还有一点便是,三清坐拥三十六天中的三天,也生生受用凡人造化这许多年。拆了天庭,对他们来说,既不习惯,心中也委实有些愧疚感。 这感觉初时尚浅,但在与造化一脉相处的过程中,却越来越深,按理说,三清也算是道教的开宗立派者,不应为旁人轻易改变,但此天地中,造化最大,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听大鹏说要做天庭,悟空道:“怎么?天庭难道不该拆么?” 大禹上前道:“该拆!” 悟空一怔,笑问大禹:“大禹前辈,你说为何该拆?” 大禹道:“我也不知为何,但总觉天地间便不应存在这等高高在上之物!” 悟空不禁暗赞了一声,大禹虽不懂造化,但自由体恤天下生灵之心,能说出这样的话,非胸中有大仁德大智慧不可。 悟空于是道:“不错!天庭向来横征暴敛,祸害妖族,践踏万民,单此一点,便必要将其拆了。” 老君在此,牛魔王也不敢多说话,偷偷捅了大鹏一下,大鹏会意,道:“天庭不仁,但此刻玉帝王母已不复存在,我等占了天庭,自然会为黎民着想,若是拆了,岂不可惜了这一处修行的好去处?” 悟空道:“说来说去,你还不是贪图天庭宝贝?这倒无妨,汝等回齐天岭去,将修为尚可的尽都带至天庭,能搬走的,一件不留,如何?” 大鹏仍是不解,嘟哝道:“何苦要费气力搬运,直接占了,万事大吉!” 关于天庭索取造化之事,涉及到造化炉之秘和地府的奥妙,要解释清楚,实在是太费口舌。悟空正在想着托词,只听阴阳神猿冷冷道:“悟空说拆,那便拆!” 一语既出,万籁俱静。 众人都被阴阳神猿所震撼,单就入增城此举来说,无论麒麟、观音还是后羿,甚至泥犁菩萨都无功而返,但阴阳神猿如闲庭信步,无声无息便将三十六根千丈玉一根不落地搬了出来,这等本领,足以震慑天下,大鹏即使桀骜不驯,此时也闭上了嘴。 悟空对阴阳笑了笑,又对大鹏道:“三哥,此时许多大事要做,你回齐天岭召集人马,回头我再细说缘由。” 麒麟道:“走了,我与你同去!” 麒麟带着九灵元圣覆海蛟等人转身要走,灵宝忽道:“且慢!” 麒麟道:“怎地,还不许走了?” 灵宝赔笑道:“哪里哪里,麒麟说笑了,我却有一事相求。” “哦,但讲无妨。” 灵宝道:“天庭并非仅有三十六天,三十三天之下,每层天中,都有许多天兵妖族,万望齐天岭手下留情,莫要伤太多性命!” 悟空接着道:“灵宝道尊所言极是,天庭再无可能死灰复燃,那些天兵妖将,向来都是奉命行事,并无太多过错,还是放了便是。” 麒麟道:“好,他们若不动手,我自然不会为难。” 悟空暗笑,心道,这一众人气势汹汹去了,那个不开眼的还敢动手,真是活腻了。 老君见麒麟等人远去,忽道:“想起一事,蟠桃园中的蟠桃,可不能随意动的,还是我先去收了。” 悟空道:“怎不能随意动了?” 老君道:“那蟠桃摘下一日不吃,便色香俱失,少了许多造化之力,必要用秘法保管好才成。” 悟空道:“好,那便有劳老君了。” 玄女冷笑一声道:“我随你去,顺便帮你计数。” 老君一怔,苦着脸道:“好,有劳师姐。” 悟空实在忍不住笑,他岂能不知道老君心意,蟠桃内蕴许多造化,对老君炼丹大有帮助,老君自告奋勇去摘蟠桃,没存私心才怪。但老君说得冠名堂皇,他怎能拒绝。但悟空也知道蟠桃是好东西,即使玄女不说,他自己也会想法应付老君。但玄女既然说了,那便再好不过。 玄女拉起老君道:“蟠桃园内少说也有几万颗桃子,你一人清点要到何年何月,我这里也有储存蟠桃之法,咱们看看谁摘得快些。” 老君一脸苦相被玄女拉上了天,转回头向灵宝求助,灵宝却只做没看见,独自回了三十四天弥罗宫。 大禹道:“悟空,而今天庭不在,对地上黎民百姓来说,影响也极为深远。天庭掌管四大部洲几万年,短时间内积威难消,地上凡人尚不知,他们供奉的那一尊尊神仙泥胎木偶,现在都已成了虚无。” 悟空听了,似懂非懂,问道:“大禹前辈要说什么?” 大禹道:“自齐天岭势力成型,天庭渐渐不理世事,所谓风伯电母、四海龙王,形同摆设一般。而天下风雨之事,多由赤松子代管。” 悟空点了点头,道:“赤松子前辈的确是齐天岭最忙碌之人,这些年也辛苦他了。” 大禹道:“辛苦倒是无妨,只是先前所行,都无章法,加之人手不足,讯息不灵,赤松子就算日夜不眠,也管不了四大部洲。” 悟空暗叫一声“惭愧”,他心中虽也顾念众生,但一切行事,却都以自己目的为先,至于对佛门地狱所行之事,也只是为了探出如来之秘,其他都是顺便而已。换句话说,悟空还真未特意做过些什么。 听大禹这么一说,悟空蓦然惊醒,但他见大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知道大禹已经深思熟虑,便问道:“大禹前辈如何想?” 大禹还未说话,真武过来道:“四海之内,任凭调遣。” 大禹面露惊喜,看来真武早听懂了自己心意,天下行云布雨之事本就归四海掌管,只是近几百年来玉帝不理朝政,四海龙王早成无事可做的状态。 四海内龙族无数,对四大部洲又极为熟稔,若四海龙王能助赤松子布雨,这个大难题立时迎刃而解。 大禹正色对真武深施一礼,道:“多谢真武大帝援手!” 真武急忙扶起,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悟空道:“我倒有一个想法。” 众人将目光投向悟空,悟空道:“天庭向来以六御为尊,而今六御之中,仅剩后土姐姐和南极老儿,而后者自然再不足虑。天庭既亡,我要推举后土成地上之主,如何?” 悟空这个想法只是临时起意,但他没那么多顾忌,大禹和后土人品尽人皆知,威望又高,这事却也不是无稽之谈。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便是:天庭初灭,而百姓千万年来的传统观念难改,若是齐天岭接过这个摊子,实在太过突然,恐怕除了妖族之外,无人能接受。 而后土本来便是六御之一,是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的人物,由她来主持此事自然顺理成章,无人会有抵触的情绪。 信仰之事,不可强取,还是要潜移默化一点点灌输,随着岁月更迭,百姓家中供奉的玉皇大帝和神仙塑像,恐怕用不了几百年,便能换成后土和赤松子的了。 后土面上一红,道:“悟空,胡说些什么,我哪有那个本事?” 祝融笑着将后土向前一推,道:“姐姐,你若没有这本事,还有谁配得上呢?” 悟空道:“后土姐姐,现下可不是妄自菲薄的时候,你是六御中后土娘娘,又心怀仁厚体恤众生,你做这个位子,天下无人会有异议,再换旁人,却是绝对不行的。” 大禹也道:“不错,俗话说,举贤不避亲。后土在道教中地位尊崇,只比道教三清稍逊,又和西天佛教地藏关系极好,又是通臂神猿之师,齐天岭这边自然更不必说了。最重要的是,你在凡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所以说,地上之主,非你莫属!” 真武也笑着点头,道:“后土娘娘,莫非你是担心事务繁冗,这倒无需多虑,我亦想好,天庭虽散,但天上仙吏却还有许多,再说,以我四海之广博,还寻不出写能写会算之辈吗?” 悟空紧接着道:“不错,说心里话,教后土姐姐出来,大多却是借了后土这个独一无二的名头,自然不消姐姐做事。” 后土佯怒道:“胡说些什么,我岂是惧怕这些,只是地上之主,这名号我不十分喜欢,主来主去的,我能主谁?”(未完待续) 四八〇、念旧意 悟空听后土这意思,是应承了下来,便大喜道:“那姐姐是答应了!” 后土道:“有什么不答应的,我本来便是后土,这也不算一步登天吧。” 悟空道:“那是那是。” 后土道:“但这名字是一定要换的。” 祝融道:“还想什么,后土娘娘这名字就最好了,尽人皆知。” 后土点了点头,道:“不错,可莫要给我加什么冠冕堂皇的称号,委实受不起。” 悟空道:“那便叫后土娘娘!” 大禹想想道:“我还有个想法,要在四大部洲内,每隔千里,建一座后土娘娘殿,一座雨师殿。但有灾祸之事,就去后土娘娘殿中求告,但有求雨之事,就去雨师殿中祈雨。两殿中派人日夜看管,但有解不了的难题,便向上传讯,如何?” 悟空道:“不错,非如此不能解民之急。齐天岭中几万地仙天仙,此时也派的上用场了。” 真武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来,道:“大禹,你持此令,天下江河湖海生灵,任你调拨。” 大禹接了令牌,道:“我只和龙王招呼一声即可,四海之中,自有降雨体制,只是先前的过于冗杂,现在少了天庭这道门槛,应能随传即到,以解民需。” 商定了这件大事,大禹可要忙了起来,他对金木火三人道:“随我去四海龙宫走一遭,如何?”说完,大禹后土带着三人便奔赴龙宫去了。 真武对悟空笑笑道:“我得赶紧回紫霄宫看看,待会麒麟便要去拆房子了。”说完,真武拉着紫微也上了天,黎山圣母自然也随他二人去了。 后羿对悟空道:“我先回齐天岭了。” 悟空还纳闷,后羿为何不随大禹等人同去,后羿接着道:“来此之前,嫦娥叫我了了此间事,便回去寻她,不知有何事。” 悟空笑道:“伉俪情深,一刻也分不开的。” 众人渐渐散去,只剩下悟空、阴阳神猿、观音三人。 观音看着九层增城,道:“陆吾怕不会善罢甘休,还要提防些才是。” 阴阳道:“无妨,他若敢闹事,我自然不容他。”阴阳能从陆吾眼皮底下将三十六根千丈玉盗出来,要取他性命,也只是一念之间。 三人离了昆仑仙岛,便往齐天岭赶来,三十六根千丈玉,先要安置起来才好。 路上,阴阳神猿问道:“如来,现在何处?” 悟空道:“如来自战阵逃脱,此刻我也寻不到他了。” 阴阳道:“你灵明双目也寻不见他?” “咦?你也知道灵明双目?”悟空问道。 阴阳道:“你忘了我已醒了?前尘往事,件件历历在目,我生年仅比你晚些而已,许多事,五神猿不知,我却知道的。” “哦?”悟空听阴阳话里有话,欲言又止,便知道阴阳定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说。 观音到了齐天岭,却不驻足,一直往西天飞去,临别时悟空道了句:“有空定去西天寻观音大士。” 观音却笑道:“是寻我还是寻龙女那丫头呢?” 悟空不好意思笑道:“也无甚分别,无甚分别。” 观音哈哈大笑,黑衣隐于卷云之中,便无了踪影。 她笑便笑了,悟空却颇有感慨,想当年白衣观音,虽地位尊高,面容和善,十次见到有九次以微笑示人,但那笑容又有几分是真的呢?现在这个黑衣观音,虽面容清冷,但刚才那笑声,却是自心底发出的。由上而下,由虚而实,去伪存真,观音,何尝不是有福之人呢? 齐天岭中闹闹穰穰,自然是麒麟带着九灵元圣、牛儿大鹏在调拨兵将,群妖一听要去天庭取宝,个个兴奋异常。 悟空和阴阳也不管他们如何闹,只和阴阳进了洞府,将三十六根千丈玉使秘法封起。 阴阳道:“我在此守着,五兄弟若有闲暇,便可来此,我助他们修炼。”说完,阴阳闭上双目打坐起来。 悟空有些奇怪,阴阳不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么,怎么又开始修行了? 不过他也没细问详情,阴阳此刻修为极高,他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悟空出了洞,只见远处一座峰头上,后羿和嫦娥二人凌空而起,朝天而去。 悟空觉得纳闷,嫦娥自从入了齐天岭,便从来没出过此岭,这是要去哪里呢?他想了想,后羿此人光明磊落,不会有什么秘密掩藏,便追上去问道:“要去哪里?” 后羿看了嫦娥一眼,道:“内子知道天庭倾覆,挂念广寒宫中太阴星君和一众姐妹,想叫我去将他们接来齐天岭居住。” 悟空道:“原来如此,这自然是好事,便是将广寒宫都搬来也无妨。” 嫦娥微微颔首,谢了悟空。悟空别了二人,心意一转,直往灌江口而来,他还记得,自己和玄女去寻蟠桃母树时,在天宫见到了杨戬身影。 杨戬是玉帝的外甥,杨戬之母云华仙子据传是玉帝的亲妹子,而悟空知道,玉帝和王母是如来自上一会元带来的一对小娃娃,怎么会在这天地有亲人存在?此事其实无关紧要,八成便是玉帝扯谎,为了掩饰自己是上一会元之人,才特意认了一门亲戚。但悟空还是想要问问内情,再说,他和杨戬许久不见,也着实有些想念了。 须臾到了灌江口,悟空落在大殿前,恰好康安裕此刻出门,看见悟空,面上一喜,上前迎道:“齐天大圣,如何有闲暇来灌江口了?” 悟空笑道:“许久未来,甚是想念二郎真君。” 话音未落,杨戬从殿中出来,哈哈大笑朝悟空走来,道:“兄弟,几百年间,这天地可叫你翻了个个儿了。” 悟空亦朗声笑道:“都是小事,小事。” 迎入殿内,杨戬随即吩咐康安裕端上美酒。 启开一坛,康太尉先给悟空斟满,悟空举杯和杨戬一饮而尽,赞道:“酒香依旧。” 杨戬不觉略有惆怅之意,道:“只是这等好酒却不多得了。” “哦,这是为何?”悟空道。 杨戬笑道:“你还来问我,我这儿的美酒,都是自天宫得来,现在天庭已荡然无存,哪里还有人造什么酒?” 悟空略有些奇怪,玉帝王母身殒,杨戬不会不知,而他却并无半点悲痛之意,这可太不合乎情理。 悟空试探道:“可叹,玉帝王母几万载基业,一朝尽毁。” 杨戬看了看悟空,道:“也没什么可惜的,于我倒是快事!” “哥哥何出此言?”悟空道。 “哼,那玉帝派人杀了我父亲,使我父母拆散、骨肉分离,他名分上虽是我舅舅,我却也恨他入骨!”杨戬愤懑又饮了一杯,恨恨道。 “名分上是你舅舅,这是从何说起?”悟空道。 杨戬道:“名分上,那便是说,他并非我母亲一奶同胞的兄弟,而是一门干亲。” 果然如此,这和悟空所想并无太大出入,但是,玉帝为何非要认一个妹子呢,说是担心有人质疑他身份,却也有些多余,堂堂昊天上帝,就算直说是天生地长、举目无亲又有何妨,谁人敢有异议?看来玉帝还是别有目的。 悟空想想道:“这事实在蹊跷,那……杨兄前日去天庭,便是为了接令堂吗?” 杨戬微微一惊,道:“你如何看见我了?” 悟空道:“也是凑巧而已,那时我也恰好在天庭行事。” 杨戬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看悟空,心中有些不解,他修习玄空法秘诀多年,自忖眉心第三目神通少有人能及,悟空虽也学了这门法决,但远比自己学得要晚。况且自己在天庭上行动谨慎,四处探查,并未看见有任何异常。 悟空原本隐藏了些修为,此刻见杨戬满腹疑窦,于是微微一笑,也不可以掩盖,将一身修为尽数展现出来。 只听“哗啦”一声,却是旁边站着的康安裕受不住悟空圣人之威的压力,将酒坛丢到了地上。杨戬比康安裕强了许多,也惊得腾地一下站起身,手指悟空道:“你,你这是,如何做到的?”杨戬见悟空此刻的感受,便如在元始大天尊面前无甚区别,心中极度震惊。 这猴子,当年可是比自己稍强些不多,怎么短短几百年,便成圣了! 悟空摆摆手,先对康安裕抱了抱拳,又对杨戬道:“造化之事,玄妙异常,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怎么,我修为大增,哥哥难道不高兴?” 杨戬道:“自然是高兴,只是,只是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悟空道:“先不说我,我先问哥哥,玉帝何时认了令堂为妹子,究竟内情如何?” 杨戬道:“这事也很古怪,听家母说,她本来来历分明,家中只有姐妹三人,并无一个男丁。当年,玉帝遣仙官来我家,不由分说,便将家母拘上了天。玉帝见了家母,倒是礼数有加,一切所行,均合礼数。家母一头雾水,屡次询问玉帝,为何偏要认自己做妹子,问得久了,玉帝也有些不耐烦,便答了一句,‘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我妹子,只是生得相似而已。’”(未完待续) 四八一、妖登天 杨戬又道:“彼时家母已和家父杨天佑两情相悦,出了这事,从此天地相隔,岂能不思不念?后来,家母多次下凡去与家父幽会,被玉帝得知,龙颜大怒,便……” 悟空已没再听杨戬都说了些什么,他这时却想起了孔雀说过的一席话“……那篇经文,其实是一剂毒药,将一个虚无的梦想植入我心中……” 再想起玉帝和王母所为,看似为自己绸缪,其实亦是在如来算计之内,难道,玉帝和王母也和无边菩萨一样,心中被如来植入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玉帝说杨戬的母亲和他妹子相似,那么,在玉帝心中,其实是有一个妹子的,只是他这妹子,仅存在于记忆和幻想中而已。云华仙子容貌,恰好和玉帝的妹子相似,而恰恰是这个原因,使她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玉帝,还真是恋旧之人哪,因为嫦娥酷似玄女,便对嫦娥爱护有加,现在又弄出一个假妹子来,唉,他权倾天下,却又何尝不是一个苦主? 到现在,悟空才终于想通此事。杨戬对天庭的态度,确是极为复杂,想要为父报仇,却又偏偏打不过;玉帝认了云华做妹子,自然不会薄待,时日一久,杨戬也不知如何是好。而在玉帝心里,杨戬即便是二郎真君,即便是太乙金仙,也不过是一个有些脾气的小娃娃而已。 悟空道:“罢了罢了,一切俱如烟云,现在令堂安然无恙,杨兄举家团聚,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杨戬点点头,微笑道:“确实如此,那日我得知昆仑仙岛大战,唯恐波及天庭,便上天将母亲接下界,却没想到,天庭真的一朝倾覆了。” 悟空道:“玉帝王母身殒,这却不是我所为,而是如来的诡计得逞。” 杨戬不知道内中关节,也不多问,他知道自己修为,在这天地间,已做不了什么大事了,但和母亲共享天伦,和兄弟终日作乐,便是人间一大快事。 悟空又和杨戬饮了几杯,无意间说起大禹要在地上兴建“后土娘娘殿”和“雨师殿”一事。大禹当日说,教四大部洲人民,千里之内必能寻着这两座殿宇。但四大部洲何其广袤,纵然千里相隔,只怕也要建上几千几万座殿堂,做这事,人手是越多越好。 杨戬听了这事,胸中激荡万分,他本就是心善之人,但因能力未逮,再加上许多辖制,故此这许多年,仅能顾得上灌江口附近百姓。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有心出力的。 于是杨戬道:“此山中也有几万妖族,办事利落的天仙,少说也有千八百个,若有所需,直接来带人过去便是。” 悟空道:“那再好不过,我代天下万民先谢过杨兄了。” 杨戬叹道:“世间最苦,苦不过民生之艰,但尽一分薄力而已。”悟空听得感慨万千,不觉间二人饮了十数坛,这才依依不舍告别。 出了灌江口,悟空微醺之意尽无,清醒无比,他拈一个云头,端坐高天之上,心中思绪万千。来到这世界已有许多年,自己性格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严格说来,倒像是两个人的综合体,这两个人,一个是揭露天地之谜的穿越者时侯,也就是他自己,另一个是心境单纯的造化神猿——灵明神猿。 一步步走到现在,悟空大多数时候其实都忘了,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把这看做一场演出的话,他早已完全入戏。 但刚才和杨戬谈了一席话之后,悟空情不自禁思索,玉帝和王母是两个完全活在梦中的人。而自己呢? 自己难道就是真实的存在吗?这一刻,悟空无比冷静,他不得不提醒自己,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所遇所见,都是旁人的一出戏。 令他欣慰的是,这些神话中的人物,身上所展现出来的人性,让他心中倍感温暖。地藏如是、大禹如是、杨戬亦如是,以他们修为,凡人之生死,又和他们有何关系,但这种怜悯和关爱,却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力量。 悟空坐在云上,漫不经心向地上看去,忽然,他身形陡起,急往西面飞去,原来,悟空随意看时,惊讶地发现,西牛贺洲镇元大仙的五庄观居然不见了! 五庄观,仙山福地如旧,蓬莱阆苑依然,但山上那一座偌大庄院,已然成了一堆断壁残垣,悟空寻了一圈,也未见一个人影,最重要的是,人参果树,也无影无踪。 悟空来到人参果树栽种之处,见地面平整,并无半点挖掘痕迹,而土质松软,再也不似当年如铁般坚硬。 哪里去了?悟空第一个便想到如来,镇元子是如来选出来看护人参果树的,如果镇元子有何异动,除了如来还会是旁人所为吗? 镇元子好歹也是混元金仙,天地间能动他的人屈指可数,更重要的是,悟空知道五庄观的所在,乃是盘古心脏之处,故而此地才是和花果山一样的洞天福地,若没有外力干预,镇元子岂会轻易将人参果树挪走? 镇元子此名是有来历的,元子,其实代指人参果也。不知道这个“元子”的“元”,和会元的“元”是否有些关联。 悟空也没想出什么子午卯酉,看了看遍地瓦砾,只好悻悻然离开,一直上了三十六天。 天庭中宝物无数,悟空虽仔细叮嘱了麒麟,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齐天岭中妖族向来极守规矩,若无上谕,绝不敢私藏侵吞,但悟空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怕的是,麒麟大鹏等人会因坐不到天庭的位子而迁怒于人,若要大肆杀戮,可对不住灵宝道君的交代了。 到了三十六天,只见齐天岭妖族密密麻麻分作百余队,每队不下千名天仙地仙,各由一名太乙金仙统管,正在南天门听着牛魔王训话。麒麟和九灵元圣立在牛魔王身后,表情威严,逐个朝那些太乙金仙脸上看去。大鹏振翅悬在半空,忽左忽右飘忽不定,时而发出一声清唳,似是有些着急。 只听牛魔王道:“玉帝老儿走了,留下不少家当,放在这……那个,闲着也是闲着,索性都搬回齐天岭,给兄弟们享用。” 群妖个个激动万分,他们为妖时,有几人没受过天庭欺侮,自己虽没有机会报仇,但能冲入天庭,将这座冠冕堂皇居于人上的殿宇拆了,也是一大快事。 牛魔王自怀里取出一块绢布来,念道:“天庭共有三十六宫、七十二殿,每队负责一宫一殿,不可杀生,不得欺人。但若有敢以武力相抗者,格杀勿论!” 群妖听了,又是一阵欢呼。 牛魔王接着念道:“第一队,泰逢引领,入遣云宫!第二队,饕餮引领,入五明宫!第三队,商羊引领,入妙严宫……”牛魔王念完,泰逢等人便低头看手上图纸,原来牛魔王对天庭颇为熟悉,早将三十六宫、七十二殿方位画了出来。 众人找好了位置,直接带队气势汹汹奔赴而去。大鹏在天上喝道:“兜率宫、斗牛宫、紫微宫、弥罗宫、玉清宫、紫霄宫、广寒宫、蟠桃园、瑶池仙岛、通明殿、凌霄殿几处,绝不可入!” 悟空暗暗点头,这几处都是紧要所在。玉清宫、弥罗宫、兜率宫乃是三清宫殿,自然不能去骚扰,紫微宫和斗牛宫都是紫微统管,也无需齐天岭操心,紫霄宫是真武所在,广寒宫已有后羿前去。而蟠桃园和瑶池、凌霄殿、通明殿中,重宝甚多,这些小妖毛手草脚的,若弄损了宝贝,岂不可惜? 牛魔王念了好久,才将三十六宫、七十二殿分配完毕,群妖欢呼雀跃去了。 大鹏道:“我去逡巡监督,以免有小妖犯过。” 牛魔王抱怨道:“去去,我老牛这辈子也未说过这许多话,口都干了。” 麒麟道:“我和元圣儿去瑶池一探,牛儿,你守住通明殿、凌霄殿,如何?” 牛魔王一怔,道:“蟠桃园无人看守呢。” 麒麟哼一声道:“你师父太上老君早就去了。” 牛魔王大嘴一咧,心里盘算,老君此去,必定收获多多,回头说不得也能分自己些好仙丹。正在琢磨好事,只听远处一声悲鸣传来:“天!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声音,正是太上老君。 众人面面相觑,老君去摘蟠桃,为何如此悲痛欲绝。 只见老君和玄女一前一后,从远处飞了过来,二人表情迥然不同。老君是满脸愤懑,一副痛心疾首模样,玄女却一改往日恬淡本色,怡然自得,又似在忍着笑。 见了众人,老君重重叹了口气,悟空大致也能猜到原因,却也落下来问道:“老君,为何如此?” 老君晃了晃脑袋,嗫嚅几句,却说不出话来。 悟空看了看玄女,玄女上前道:“哼,说打赌也是你,输了又不认,亏你还算是道教三清。” 老君急道:“说要一起摘桃,你却,你却——” 玄女道:“我却怎么,又没说不能用定身法。”(未完待续) 四八二、宙之道 众人听了一怔,一起哈哈大笑,这下全都听明白了,原来老君见玄女执意要跟着他一起进蟠桃园,一路之上心里都在盘算。蟠桃园中蟠桃虽不及蟠桃母树上的,但胜在数量众多,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让自己能进入蟠桃园摘个痛快,却又被玄女看穿自己心意,玄女修为高过自己,自己是很难争过她的,这个亏是吃定了。 但老君也有自己的打算,玄女就算再厉害,两人同时摘桃,自己总也能分一杯羹,何况老君还有一招神通——乾坤一袖,若趁着玄女猝不及防,或许还能占些便宜呢。 进了蟠桃园,老君便要与玄女打赌:“师姐,你修为高绝,打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 “这园中共有三千六百株桃树,你摘前面的,我摘后面的,看谁摘得多,如何?”老君道。老君知道,蟠桃园中,后面一千二百株桃树上的蟠桃,都是紫纹缃核,造化最多,一颗抵得上前面的十颗。 自己即便在数量上胜不过玄女,但靠着质量来弥补,也未必就吃亏。 玄女笑吟吟道:“好,何时开始?” 老君道:“现在?” “好!”玄女一抬手,老君但觉周身受制,就连嘴巴都张不开,只能惊愕地看着玄女在园中穿梭。看见树上熟透的红艳蟠桃,玄女只动动心意,那蟠桃便自主离枝飞起,落在玄女囊中。蟠桃树实在太多,纵是玄女,也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园中蟠桃摘得七七八八。 玄女身子一旋,落在老君面前,解开老君身上禁制,道:“你输了。” 老君气得胡子直哆嗦,手指着玄女道:“你,你这无赖!” 悟空几人听了这段经过,一齐哈哈大笑,老君拿出储物袋来,从里面倒出些蟠桃,苦着脸道:“只留些小桃给我,大的俱被她摘走!” 玄女道:“你要这桃子作甚,无非炼丹取药,哼!都是多此一举之事。” 老君最忌讳别人诋毁他炼丹之道,叫道:“丹道玄妙,岂是你能懂得的?” 悟空也服过老君的金丹,知道老君于炼丹一道,的确无人能及,便道:“玄女此言有失偏颇了,老君仙丹天下无双,那是谁都知道的。” 玄女道:“或许你只见到金丹的好处,却不知炼制一枚金丹,要耗多少造化之物。就拿这蟠桃来说,一颗蟠桃假使能增你百年造化,炼成金丹,却仅余五十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笔账,岂不是多此一举?” 老君辩解道:“岂有此理,我那丹药各有妙用,锻体疗伤,破阶冲关,威力无穷,岂是蟠桃能比的?” 玄女道:“旁的我不管,总归炼制丹药,必损造化,你承不承认?” 老君道:“我的师姐,这颗蟠桃给人服下,内中造化便能被那人全都受用了吗?十成造化,只怕要损五六成,还不如我炼就仙丹,增添别用呢?” 玄女道:“说的就是此理,为了造化不失,将此蟠桃都给造化神猿服了,不就丝毫不损了吗?” “啊!你抢了这许多蟠桃,难道是为了造化七神猿?”老君道。 玄女道:“那是自然,除造化神猿,旁人对此天地均无甚用处,我岂能做无用之事?” 老君跺跺脚道:“师姐若早说,我怎会与你争,这不是自讨没趣。” 玄女笑道:“少来充好人了,不过,看在你辛苦一番的份上,从今以后,这蟠桃园我再也不进了。” 老君一喜,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你我。” 悟空想想道:“天庭一拆,蟠桃园还能不被波及吗?” 玄女道:“这你倒无需担心,区区一个蟠桃园,老君还是养得起的,无需旁人造化,亦能屹立不动。” “哦,原来是要分而治之。”麒麟道,“我曾听真武念叨过,要将紫霄宫通体搬到下界去,这个手笔可是不小吧。” 老君道:“倒也没什么,他一人虽难办到,但有紫微大帝和黎山圣母相佐,自然不在话下了。”老君看了看天庭处处高耸的楼台殿宇,叹道:“紫微宫、紫霄宫都要搬走了,我也得回去拾掇下兜率宫了。” 悟空不解道:“老君,真武自划一界,当是易如反掌,为何自己还搬不动紫霄宫?” 老君呵呵笑道:“你这猴子,修为只怕比我还高些,却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悟空挠挠头,道:“不懂便问么。” 老君道:“若只是一座紫霄宫,寻常圣人都能挪动,但你知那紫霄宫中还有几界呢。”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是宫中有世界,凭真武的本领,就算造不出三清的三界来,但此世界只怕也不同凡响。 玄女对悟空道:“我已将蟠桃园封了起来,现在天庭无忧,所取宝物尽搬回齐天岭,回头再清点便是。” 悟空道:“那现在要去何处?” 玄女道:“我去替下五神猿为元始护法,你七兄弟初聚齐,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吧。” 悟空想了想,确是还有许多大事要做,三十六根造化玉,内中造化要尽数给五神猿收了,自己怀里这两颗蟠桃,也要抓紧时间炼化。 玄女带着悟空飞到造化炉旁,五神猿如同一个模子造出来的,围成一圈,盘膝悬在半空打坐,玄女倏地进了造化炉,再出来时,左手拿着两件法宝,右手拿着一个布囊,对悟空道:“混天幡、沌黄旗,自然是要给阴阳神猿的,这些蟠桃,也是为汝等预备的,莫要吝惜。” 悟空接了过来,心中感念,却也无需多说,造化一脉,自然志同道合,彼此做了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悟空带着五神猿,直奔齐天岭而来,到了岭中,见大禹、后土和金木火三神已从四海回来,他手持真武令牌,四海龙王自然没有丝毫异议。 真武一脸兴奋神色,但见齐天岭中地仙以上的妖族几乎都被抽调去了天庭,不觉略有些失望,悟空道:“大禹前辈,你所行之事,乃是天地间最大的功业,又岂能急在这一刻?” 大禹想想也是此理,自己确是有些心急了,后土笑道:“暂回去歇歇吧,天庭如此广大,总要搬些日子才好。” 大禹道:“如此大事,还未和赤松子商量,他虽愿意,也要打个招呼,商量一下才好。” 悟空带着五神猿来寻阴阳,众人进洞,见阴阳将三十六根造化玉在地上摆了一个奇怪阵势,众人走到洞口时,阴阳正好将最后一根千丈玉放好。见悟空和五神猿进来,阴阳腾地蹦了过来,道:“来得正好。” 悟空有些纳闷,他离开这洞府的时候,阴阳还在洞中打坐,怎么这时恰好就摆起了千丈玉,难道这只是巧合? 阴阳见悟空目露询问表情,他们之间有一种微妙关联,若用心去想,彼此心意也能猜出大概来。阴阳似是回答悟空,又似自言自语道:“宙之道,总是恰到好处。” 哦?悟空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混元金仙以上,便对宇之道有所了解,进而精通造界控界之术,而即便圣人,也对宙之道知之不详。 宇是空间,宙是时间,在这个圣人早已不稀罕的天地间,宇之道已不再是制敌的杀手锏,像阴阳神猿施展出的时光倒流之术,即便泥犁菩萨遇见了,恐怕也无可奈何,只能任阴阳宰割。难道,阴阳神猿已经超越了圣人之境? 他说的那句话,是说宙之道对时间的操控,已经到了极为精准的地步,绝不浪费一分一秒,因此才能在悟空等人进洞的一瞬间摆好三十六根千丈玉。听起来似是极为玄妙,但对深谙宇、宙之道者来说,却不在话下。 悟空情不自禁问道:“你现在,已过了圣人之境?” 阴阳点点头,道:“人圣、地圣、天圣,而后阴阳、混沌二境,我现在便是阴阳境界。” 悟空惊道:“那我呢?” 阴阳看了看悟空,笑道:“你连自己是何境界都不知?” 悟空道:“什么地圣、天圣,从未有人和我讲过这些。” 阴阳道:“圣人本就寥寥,能越过天圣境界的,众人中也只有玄女一人而已,但即便是她,也不知这境界的划分,因为,这本身便是一个极大的秘密。” 悟空不解道:“无非哪个厉害些而已,这和太乙、混元又有何区别?这又有何秘密可言?” 阴阳想了想,道:“现在我说了,你也是不懂,还是莫急了。” 悟空道:“那我要什么时候能懂?” 阴阳道:“吃了你怀中的两颗蟠桃,再收了这些千丈玉,或许就懂了。” 悟空一惊,道:“这么多好处,岂能都给我?” 阴阳反而笑道:“你这话说的,不给你,又给谁?” 悟空回头一指,见王禺、通风几个表情甚是古怪,悟空和阴阳神猿对答之时,他们倒似是受训斥的学生,个个垂首在后面仔细聆听,无一个敢插话的。 阴阳神猿叹口气道:“唉,阴阳,阴阳之境,即为修行之极,你还不知道么?” “修行之极?难道你修为无法再进一步?”悟空问道。 阴阳道:“不可能了!” “那他们呢?”悟空向后指去。(未完待续) 四八三、光阴逆? 阴阳看了看五神猿,略有些黯然道:“仅能到天圣巅峰而已。” 悟空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中略有些失望。天圣巅峰,在这天地中已是难以企及的存在了,恐怕玄女和泥犁菩萨都达不到。但是,悟空却觉得,造化神猿不能齐头并进,仍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或许,五行神猿只是为这天地而生的吧。而阴阳呢,阴阳所说的阴阳之境,又在哪里呢? 悟空想了想,有些忐忑问道:“那……我呢?” 阴阳哈哈一笑:“你?” “怎么?有什么好笑?”悟空道。 “我连混沌之境都到不了,岂能看透你?”阴阳道。 悟空听的一头雾水,但阴阳显然不愿多说,他一挥手,划出七个圈子来,对悟空和五行神猿道:“坐下了,三十六根千丈玉,真是天赐我等。” 这七个圈子画在三十六根千丈玉中间,有一个画在地上,又有六个悬在半空,奇怪的是,这七个圈子之间的距离一模一样,绝无一丝差别。 七神猿不必询问,便知道哪个圈子是自己应该坐上的,最上面的那个,自然是悟空的了。 阴阳神猿坐在地上那圈子内,其余五神猿也都已坐好,悟空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问阴阳道:“此次闭关,要多久?” 阴阳不假思索道:“不过二三百年。” 悟空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做,等我片刻。”说完,悟空自怀中将玄女给他的蟠桃和混天幡、沌黄旗取了出来,丢给阴阳神猿,道:“蟠桃造化,亦可修炼一时,那两件法宝,你应认得吧。” 阴阳见了混天幡和沌黄旗,目光中露出迷离之色,他摩挲许久,终于目光变得清明,然后心意一动,将这两件法宝收了。 悟空道:“如何?” 阴阳道:“大有裨益。” 悟空又有些纳闷,怎么说出这么句话来,不说“很好”,却说“大有裨益”?对什么大有裨益? 阴阳又拿起装满蟠桃的袋子来,打开袋口,深深嗅了一口,道:“所幸数量极多,不然,还真无甚大用处。” 想想也是,五行神猿都已是圣人修为,想要更进一步,岂是几颗寻常的蟠桃就能做到的? 悟空摆摆手,出了洞府,他心里的那件大事,自然是要去西天灵山看龙女。一闭关便是二三百年,悟空心中存了这个念头,怎能心无旁骛? 龙女,论地位修为都只平平,但她在悟空心中却有着特殊的位置,她是唯一一个能够唤起悟空前世——龙树菩萨——记忆的人。因此,悟空潜意识地认为,龙女一定是自己觉醒的重要人物。 到了灵山,悟空也不与旁人打招呼,直接便去寻龙女。 灵山上有一峰,形状与落伽山酷似,悟空落到这座山上,见山后竹林有法力涌动,他无需使用玄空法秘诀便知,自是观音在紫竹林中修行。 观音也知悟空到来,但她心知肚明,悟空不是来寻她,而是来寻龙女的,便也不去理会。悟空缓步走下,遥遥见龙女站在空无一人的莲座旁,双目微垂,不知想些什么。 当悟空迈下最后一个台阶,龙女才有所感应,她抬头一见是悟空,目光中露出喜色来,下阶迎了两步,道:“你来了。” 悟空略有些奇怪,龙女今日怎么变得比往常热情许多呢,他抬头一看,又迎上了龙女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以往二人对视,悟空总是进入一种虚实相间的境界,然后自己便能看得见前世龙树的往事。但这次,虽心中有些莫名的悸动,却只是一恍惚,便恢复清醒。 龙女轻声道:“你原来,不是这个模样的。” 悟空一怔,点了点头,道:“原来我什么样子,却记不得了。” 龙女道:“你只有这一种模样么?” 悟空想了想,身形一晃,现出第二本相来,道:“这个如何?” 龙女见悟空变成第二本相,眼前一亮,转瞬却又黯淡下来,道:“不,不是这个。” 悟空想了想,难道龙女要看他龙树菩萨模样?而此时,龙树菩萨的容貌在他脑海中,不知为何变得甚是模糊,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落伽山后一声清音怒喝:“还我爹爹命来!” 只见两道身影飞出,一左一右,左边那人生得粉妆玉琢,足蹬一对风火轮,正是三太子哪吒,另一个手持铁棍,却是行者木吒。 悟空一阵苦笑,自己却忘了,木吒哪吒都在落伽山,自己现在变出来的颛顼之身,当年曾一棍取了托塔天王李靖的性命,现在他们兄弟看见杀父仇人现了身形,哪里还能忍得住? 悟空见他两个来得凶猛,自己又不愿伤他两个,伸手一指将二人定住。 木吒和哪吒修为低微,自然奈何不得悟空,可这二人出来得突兀,却将他和龙女之间的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破坏殆尽。龙女看了看木吒和哪吒,也不理他两个,转身回到莲座旁站定。 悟空叹了口气,知道今日再无所得,便起身驾云返往齐天岭。一路上,悟空不停思索,龙女向来不和自己多说一句话的,今天为何刻意在意起自己的容貌了? 龙树菩萨的容貌,此刻又清晰浮现在头脑中,转念之间,便可幻化身形,为何刚才却想不起来了? 想着想着,悟空坐在云端,不知不觉却行过了齐天岭。 悟空不由得暗自发笑,自己竟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他向下一望,这地界却有些熟悉,正是当年大唐都城——长安。 而今距取经也过了几百年,不知现在是哪朝哪代了。 此刻,心中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任凭世间朝代变迁,再过千年,不知能否进步到他所在的现代社会呢?这念头只稍纵即逝,这个可能性实在是无限接近于零了。这个世界的力量规则,和并无怪力乱神的科学世界完全不同,怎么能如历史一样发展呢? 既然这样,现在地上又是什么朝代了呢?悟空起了好奇心,趁自己此刻是白衣书生之身,便落了下去,从城门处现出身形来。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城门口并无几个百姓,守城兵丁已拉起吊桥,要将城门合拢。悟空闪身进去,见城内街道冷清,只有几队兵丁往来。 悟空也不需去抓人来问,只施展神通,满城语声入耳,他听了片刻,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来。 这真是奇事,当年自己下界时,经历了隋唐两代,但自己适才听百姓交谈,此时却是南北朝时期,他所在的长安,正属西魏管辖。 在中华历史上,南北朝明明在西魏之前,现在却跑到了唐朝后面,难道这天地的时光,竟是逆流的不成? 悟空想了想,这世界本来便是真伪难辨,或许朝代名称也只是个巧合而已。唉,怪力怪力,真是一股无形之力,教自己无从寻起。 悟空心中又多了一个疑问,回到了齐天岭。 只见许多妖兵已从天庭陆续返回,手中托着天庭雕梁画柱、白玉栏杆,只放在岭上便走,而后又转身奔上天去。 悟空看的无语,这是要将天庭屋厦拆得一干二净,尽数搬到齐天岭来么?他笑了笑,反正这些小妖无事,便任由他们折腾去吧。 入了六神猿所在的洞府,只见除阴阳外,五行神猿都坐在地上打坐修行,每人面前放了数十个蟠桃,丝丝造化之力自蟠桃上散逸而出,从五神猿九窍钻入。 不过片刻,那一个个饱满充盈的蟠桃便变得干瘪,阴阳神猿又心意一动,又有许多蟠桃飞出,落在五神猿面前。 见悟空进来,阴阳道:“再无旁事了?” 悟空点了点头,道:“再无旁事能比此刻修行事大了。” 阴阳若有深意看了悟空一眼,道:“待会修行时,你莫要顾着他们,只凭自己本事去取造化。” 悟空一怔,五神猿修为不如自己,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自己之前还想,教他们多吸些造化,七神猿修为一起大涨,岂不是件快事。但阴阳似乎看穿了自己心意,先提醒了自己一声。 阴阳见悟空表情,叹口气道:“我先前说过,他五人最多只到天圣修为,而即便是天圣巅峰,也出不了此天地的,你可明白?” 悟空一听便明白了,原来如此。天圣之上,便是阴阳境界,这天地限制的,原来是阴阳境界以下的人物。原来这天地也不是出不去,只要修为高到一定程度,自然不在话下。 悟空看了看阴阳,阴阳神猿修为已到了阴阳境界,难道他现在就能出天了不成? 阴阳接着道:“五行神猿,能固此天地五行之力,他们若动了,这天地才真的不稳了。故此,他五个到了天圣之巅,再不能更进一步,纵吸多少造化也是无用的。” 悟空有些糊涂,会元之厄,每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次,五行神猿修为限于天圣之下,自然是旁人为之,而这人,到底是要这天地稳,还是不稳? 若要稳,为何又弄出会元之厄来呢?会元之厄,究竟是不是这人的初衷呢?(未完待续) 四八四、内与外 悟空问阴阳:“你已能出天了?” 阴阳道:“或许能吧,我还没试过。” 悟空道:“若是我有这本事,早就上去走一遭了,你倒也忍得住。” 阴阳道:“我若是你,自然也要去走一遭,只是,我不是你。” 悟空听阴阳说话语焉不详,笑道:“罢了罢了,暂不多想,还是先修炼吧。” 悟空看了看五行神猿,一个个神情拘谨,似是对阴阳有些惧怕,便道:“你如何欺负他们了?” 阴阳道:“我哪里欺负他们,阴阳生五行,他们见了我便惧怕,这是与生俱来的。” “为何他们不怕我?”悟空笑问道。 阴阳答道:“你将来自会知道。遥想神猿初生之时,亲若兄弟,在天地间嘻玩、于桃祖上争抢,而那时,却非神猿本来面目也。” “此天地已经了七会元,神猿自初始便存在,仅比盘古生得晚了些,尚在鲲鹏之前——” “什么,你说什么?”悟空大惊。这天地间传的是,此天地自混沌而始,到盘古开天,鲲鹏澄清天宇,而后神猿才出世呢。神猿早于鲲鹏?这也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了。 阴阳不以为然道:“你说的是后来,我说的,却是第一会元,第一会元,此炉初建,并无鲲鹏,你可懂了?” 悟空一阵苦笑,阴阳似是要告诉自己什么,但又说得断断续续,自己听了之后更加糊涂。于是道:“现在不懂,早晚会懂,还是先收了千丈玉吧。” 阴阳道:“好!” 他依旧在此空间内划出七个圈子来,叫众人都坐了上去。见六神猿坐稳了,阴阳伸手划出一界来,将三十六根千丈玉罩了进去。 悟空也隐约能猜出,阴阳划的这一界,便是改变时光流速用的,千丈玉中造化极多,若不在界内修炼,只怕千年万年也稍纵即逝。 而后,在此界中,阴阳又划了一界,这两界在悟空玄空法秘诀神通下难以遁形,他自内向外看去,仿佛两个气泡撞在一起,既相互重叠,又彼此分开。悟空情不自禁问道:“为何要划两界?” 阴阳道:“说来也有些多余,不过是防外人侵入此界而已。旁人若入其中一界,我等便可去另一界躲避。” 悟空点点头,自己也会控界,但却不知造界之法还能这么用。 阴阳又道:“你说如来连带那浮屠塔、泥犁随着佛门地狱先后凭空消失,其实和这两界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那也是两界相叠的法术,只不过,他那两界,相融相合,分不出内外来,故此才寻不见的。” “分不出内外?这是哪门子邪术?”悟空不解道,凡物事均有内外之分,若无内外,岂不有悖常理? 阴阳道:“简单说来,便是佛门地狱能纳浮屠塔,而浮屠塔亦能纳佛门地狱,你可明白?” 悟空想都不想就摇头,道:“不懂。” 阴阳喃喃道:“这道理甚是简单,你怎会不懂?” 悟空拿起一颗蟠桃,道:“假使此蟠桃即为一界,桃肉为外,桃核为内,如何能令桃核容得下桃肉?” 阴阳一怔,哈哈笑道:“你说的倒有趣,内外之分,哪有这么简单?”阴阳陷入沉思,他心里明白,却不知怎么解答才能让悟空清楚,他思索时,便不自主捻起自己耳垂,稍过片刻,阴阳眼睛一亮,道:“有法了。” 悟空道:“怎么?” 阴阳道:“你有一式神通,叫做‘颠倒乾坤’,可还记得?” 悟空道:“那怎么会忘?” 阴阳道:“颠倒乾坤一经使出,原本在外的,便成了内,原本在内的,却又成了外,这不是一般道理么?你若将桃核当做是外,那桃肉便是内,这不是十分简单么?” 悟空想了想,倒似真是此理,如来和泥犁两界不分内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便是悟空寻不着他的原因。 弄清楚了此理,悟空不禁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来既然这么做,那便是教人寻不着他,而他躲起来,除了凝聚大日如来之身,再无其他原因了。 大日如来,一掌一臂,都能将玄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若是炼成整座身躯,不知将厉害到何等地步呢。自己虽有天机棍,但也只对上一支断臂才能占到便宜,若碰到大日如来本人,那是十成十不行的。不知道,阴阳神猿能不能敌得过大日如来…… 阴阳布好两界,见六神猿都已坐好,自己也坐在地上那个圈中,道一声:“造化至,丹田开!” 他双手抬起,指尖引出一道造化细丝来,搭在了一根千丈玉上,而后手指轻轻一弹,这根细丝断开,便落在了王禺头顶上,这一条造化通路,挥手即成。 阴阳依次为之,又引出四道造化通路来,分别丢在通风、无支祁、聪明神猿、通臂神猿身上,五行神猿得了造化引路,自然毫不客气,便开始从千丈玉中吸取造化。 不过片刻,这道细丝已成手臂粗,千丈玉中造化滚滚涌出,灌入五行神猿体内,这五条通路也逐渐变作白青黑赤黄五色。 阴阳手指一捻,从这五条通路中,又各引出一条游丝来,他将这五根游丝拧成一条细线,向上一抛,正好落在悟空身上。 悟空接了这一根细细的五色造化通路,却感觉如被电击,不知阴阳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这股造化之力,可比自己当年助五神猿修炼时的强劲许多倍了。 五色造化注入体内,自己许久未曾发生过变化的混元道果立时飞速旋转起来,五色造化注入其中,每色各归其类,混元道果飞速涨大起来。 悟空微微一惊,但随即放下心来,有阴阳在此,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 就在造化七神猿闭关之后,这方天地才真正平静下来。 昔日鼎盛天庭,如今已烟消云散,三十六宫、七十二殿,大多被齐天岭群妖拆得片瓦不存,而一座座堪比天宫楼阁的建筑在齐天岭上搭建起来,许多仙草花树也被移植到地上,远远望去,倒有几分仙山气象。 遥想当年的齐天岭,虽也风景秀美绝伦,但满山妖兵、到处洞府,怎么看都只是一座群妖啸聚的山头。而天庭倾覆,三十六天上几万年的积淀几乎都被搬回了齐天岭来,足以将这座绵延八百里的山岭装点得气势堂皇。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麒麟在三十六天上,看着巍峨高耸的凌霄宝殿,居然突发奇想,动用大法力,直接将凌霄宝殿连根拔起,安在了齐天岭主峰之上,“凌霄殿”匾额被弃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齐天殿”三个飞扬跋扈的大字。 并非所有齐天岭强妖都有幸见证大兴土木建造家园的过程,现在天地间最忙的,莫过于大禹、后土等人。 四大部洲之大,纵横几十万里,每隔千里建造一座雨师殿和后土娘娘殿,这个工程实在是大得惊人。齐天岭内地仙以上的妖族几乎全部出动,而四海龙族和灌江口上也忙得不可开交。所幸神仙之能远超凡人,二十年后,建殿之事终于尘埃落定。 而早在廿载之前,赤松子便已率着众多神兽搬到了东海之滨傲来国畔花果山居住,他手持真武令牌,四海龙族莫不听从吩咐。 值得一提的是,太白金星在这些年里,对大禹、后土助力颇多。 那一日,玉帝王母和如来对峙时,太白金星见势头不好,早早便离了昆仑仙岛,到下界寻一个僻静处躲了起来。后来,太白金星四处打探,得知天庭覆灭,震惊之余也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去处。放眼天下,天庭不在,如来消失无踪,唯有齐天岭一家独大,西天弥勒与齐天岭同气连枝,那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太白金星向来八面玲珑,他和齐天岭并无仇怨可言。恰好此时大禹等人为建殿之事奔忙,正好给了他晋见的机会。他在天庭供职多年,深谙政令人事调配之道,又有天庭仙吏神官人脉支撑,大禹见太白金星自告奋勇前来,如获至宝。 而有了金星和他搜罗来的众多仙吏助力,果然进程快了许多。太白金星见一座座雨师殿和后土娘娘殿在凡人界高高建起,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 天庭统管天地数万年之久,也没想过要为凡人着想,建几座这样的殿堂。地上王母殿、天王殿、龙王殿等等,都是凡人自主为之。若有求雨之事,还要焚香祈祷、拜伏作法,即便这样,龙王却也未必就能知道。 而即使龙王得知哪里大旱又能如何,玉帝理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天上稍一耽搁,人间便要等上三五个月,甚至三年五年,真到玉帝圣旨颁下,不知已渴死饿死多少人了。 而齐天岭所建的这两座殿中,均有妖族时刻看守,但有民意许愿,妖族先去核查真伪,裁定后再即刻着人或去东海寻雨师,或遣人去齐天岭寻后土。如此一来,最多不过两日,百姓之困迎刃而解。 太白金星在世间闲游,看着万民奔走相告传颂后土和雨师名声的场景,不由得叹道:“多助者,天下顺也!”(未完待续) 四八五、地上事 九幽之渊内,地藏王安居阎罗第一殿,于孽镜台前,慎断善恶。 当年他入幽冥地府,二话不说将南极仙翁擒下,又将仿造的造化炉从地底取出。他所率的齐天岭一众上古神兽,早将其他阎罗九殿殿主制住。 地藏王菩萨在这天地间早已威名赫赫,谁人又敢违拗他心意。 九殿殿主被带到第一殿,只见混元金仙南极仙翁已被按到孽镜台前,地藏王一挥手,便收了南极仙翁身上造化。可怜南极老儿,修行几万年之久,位尊至六御南极长生大帝,却因贪图长生作恶,而万载心血尽付东流。 失了造化,南极仙翁如寻常凡人无异,地藏只淡淡一瞥,便知南极善少恶多,他妄取造化无数、欺瞒哄骗亦是家常便饭、更甚的是杀生大罪。于是吩咐小鬼,先将他带入铜斧地狱中,过百年,再移至刺嘴地狱,再过百年,又移至抽筋擂骨地狱之中,如此往复万年,方可转生为畜。 其余九殿殿主看得肝胆俱碎,地藏王又依次审断善恶,各依犯恶深浅定罪不提。 自此后,幽冥地狱再无作奸犯科之事,而幽冥地府中地狱刑罚虽依旧,却也不再妄取善人造化。 恶人造化逸出,注定来世寿命大损,这些造化,再也不用供给天庭,而是被地藏王凭空造了一界,交由谛听看管。 万寿山五庄观,自镇元子无缘无故消失,此地便清净了数十年,这一日,忽有数十道童从天而降,落在万寿山顶。 只听一道童道:“这地方有什么好,师父偏偏看中此处?” 另一道童道:“师兄,师父说好,必定是有道理的。” 悟空若在此,定能认得出,这两个道童,便是当年的金角、银角大王。这两个童子,乃是老君坐下看炉的,一个看守金炉,一个看守银炉。 金炉童子道:“当年你我在平顶山莲花洞占山为王之时,我怎没留意此山?” 银炉童子笑道:“师兄,你也不怎么出洞,哪里会在意这些,我那时倒是看得清楚,这山中曾经有一颗人参果树,那可是天上都难寻的宝贝。若不是怕师尊发火,嘿嘿,我早就占了这宝地。” “人参果?草还丹!如今却哪里去了?”金炉童子道。 “我怎知道,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吧。”银炉童子吩咐身后道童,教他们将山顶瓦砾断木使法术移开,又施展几门仙术,将山顶冲得干干净净。 一切收拾停当,一众道童驾云而去,返回了兜率宫。 不过片刻,只见一座庞大的宫殿从三十三天缓缓移了出来,正是太上老君的兜率宫。这宫殿动了起来,却越变越小,初时一望不得边际,须臾便成巴掌大小,入了老君袍袖中。 老君身形一晃,来在万寿山顶,他手捻胡须,微微颔首,自言自语道:“果然好一处洞天福地。” 看了看诸峰峰顶,老君将手一挥,兜率宫迎风便涨,落在一处峰头上。老君往山下望望,又布了个障眼法,叫凡人见不到此地。 不过几日,灵宝道尊大袖飘飘,来在兜率宫中,见了老君便嚷道:“教你先来,你却占了个好地界。” 老君道:“哪里好了,此处万寿山第三高的峰顶,那两处自然给二位师兄留着。”灵宝哼一声道:“你当我看不出,此地灵力最浓!” 老君一怔,然后陪笑道:“师兄也知道,我需炼丹,又要养着偌大蟠桃园,到时自然少不了给师兄些好处。” 灵宝这才释然,来到第二座峰顶,将弥罗宫铺展开来,叹道:“天上住久了,地上还真有些呆不惯。” 老君跟过来道:“这倒也没什么,原本也没什么天庭地府的。” 灵宝道:“不知师兄哪年哪月方能炼好造化炉,炉子成了,我等修炼再无难事。” 老君哼一声道:“你那师姐,还不知意欲何为呢!” 灵宝道:“总归是师姐,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老君摇了摇头,叹道:“师姐不害我,都是造化害我啊!” 南赡部洲,武当山上,别有一番雄壮景象。 真武早将紫霄宫移至此处,周围又多了许多装点。但见此山:巨镇东南,中天神岳。芙蓉峰竦杰,紫盖岭巍峨。上有太虚之宝洞,朱陆之灵台。 山顶又设了三道天门,紫霄宫也已改作太和宫了。 相邻两座峰头上,又有两座宫殿,一座便是紫微大帝的紫微宫,另一座便是二十八星宿的斗牛宫。 紫薇大帝此时正在太和宫中和真武叙话,二人表情淡然,似乎天庭不在,神仙落地都与他们无干。 紫薇道:“天地,似乎宁静了许多。” 真武道:“紫薇兄说笑了,如来不出,总没有个了结。” 紫薇道:“此事对我触动极大,想当年,你我二人还对天庭有图,现在想想,所幸老君点醒,不然真是徒增笑料了。” 真武道:“一饮一啄,自有前定。玉帝王母虽可怜,却也有许多做错之处,不然何苦到最后连三清都不来相助?” 紫微道:“我却觉得,这天地,似乎没我等什么事了。” 真武呵呵笑道:“诚然如此也。” 紫微叹道:“二十八星宿,左辅右弼,都被我遣到大禹那里了。” 真武道:“这也是一桩功德。” 紫微颇有深意看了大禹一眼,道:“和上古人物相比,你我倒似是俗人了。” 真武诧异道:“今日怎么颇多感慨。” 紫微叹道:“沧海桑田,这天地,将来到底会成何模样呢?” 真武听了这话,也陷入深思,身为圣人,原本以为这天地之事,大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哪知昆仑仙岛一战,才见天庭和如来麾下真正实力。如来和玉帝要做什么,他俩至今仍一无所知。或许,玄女知道一些?或者,只有造化神猿才能发掘出最后的秘密吧。这时,真武脑中浮现出的,只有悟空一个人的身影。那个当年的弱小猿猴,现在已不知不觉成长为啸傲天地的圣人强者。 他二人正一言不发各怀心事,真武忽然眉毛一挑,露出喜色来,而后站起身,飞出殿去。只见一个红色身影从三道天门飞了进来,后面紧跟着九灵元圣、大鹏和小麒麟。 真武喜道:“稀客稀客,麒麟兄快请。” 麒麟站在天门前环视周围诸峰,赞道:“好山,虽灵气差些,但险峻貌奇,玄虚合形,正用来参玄入定!” 紫微也从殿中出来,麒麟来了,他怎么好不相迎,九灵元圣三个小辈来给真武和紫微见过了礼,一齐入殿落座。 麒麟开门见山,道:“今日来,是有事相求的。” 真武道:“直说无妨。” 麒麟笑道:“我自然是要直说的,拐弯抹角作甚?”麒麟指指九灵元圣三个小辈,道,“这三个娃娃,真武兄早已认得,我也不多言了。自从那几只猴子成圣,元圣儿和大鹏无事便来缠着我,叫我助他们更进一步。” 真武仔细看了看九灵元圣和大鹏,笑道:“元圣和大鹏的确只差这一步了,这个……”真武指指小麒麟,又道,“还差得远呢。” 麒麟道:“他自然还早呢,此次不过出来见见世面。倒是元圣儿和大鹏,唉,我这身法术,能教的早已尽数传给他们,依个人天赋,他们倒也学了个囫囵半片,只是,唯有境界止步不前,我便来请教真武和紫微兄了。” 真武哈哈大笑,指指麒麟道:“真是自家事关心则乱,境界之提升,岂是着急的事?” 紫微摆了摆手,叫九灵元圣过去,九灵元圣自然遵从。紫微仔细看了看九灵元圣,对麒麟道:“麒麟兄,此事怕是怪我了。” 麒麟问道:“从何说起?” 紫微道:“当年我见元圣儿根骨奇特、资质奇高,便传了他一些入门的修行手段,莫非这与你家一脉相承的修行相悖?” 麒麟摆摆手,道:“并无此理,紫微兄以圣人之能,岂会教错,元圣儿修行算是极勤勉的,根基扎得也极牢,我还要没谢过紫微兄呢。” 紫微忙道:“哪里哪里,小事一桩,不添乱就好。” 麒麟指了指大鹏,笑道:“大鹏,我倒是不甚担心,他修行日短,到如今已算得上是突飞猛进了。可我这愚儿,已足足修行了两万余年,怎能不急?” “哦?有这么久了?”真武道。 麒麟道:“那是自然。” 真武叹道:“你还有什么不心足,如你和凤凰,各生两子,但都是人中之杰,世间翘楚,再看我龙族,虽子嗣遍天下,却都是碌碌庸庸之辈。” 麒麟笑道:“你精元散落天下,占据四海,是要图大事的人,我和凤凰都只顾小家,自愧不如啊。” 紫微摆手道:“可不是听你两个互吹互捧来的,元圣儿这事,有些怪异,他上通高天,下至九泉,能驱动神鬼造化,按理来说,不应如此慢才对。”紫微想了想,将手掌按在九灵元圣头顶,九灵元圣一动不动,任紫微探查他体内经脉。 紫微法力运至,内视九灵元圣体内,好一会功夫才收回手掌,道:“想必麒麟兄早已看过了吧,你可看出不对来?” 麒麟一怔,道:“我没看过,有什么不对?” 紫微指指麒麟,又指指九灵元圣,苦笑道:“你们父子两个,真叫我——唉!”(未完待续) 四八六、心空满 麒麟一脸狐疑,摆摆手教九灵元圣过来,九灵元圣过来低下头,麒麟将手按上,片刻后脸色一变,道:“咦,这是什么东西?” 紫微道:“惭愧惭愧,那是我当年的一缕道念。” 麒麟摇了摇头,露出不可思议神色,道:“百年前他有一式神通悟不透,我还仔仔细细探遍他身上经脉,那时却没发现此物,你是何时种下的?”麒麟知道,紫微是没有理由害九灵元圣的,这缕神念来得古怪,显然是压制九灵元圣修为,教他不能靠自己之力入圣的。 紫微道:“实不相瞒,当年我收元圣儿为徒,见他根基极好,悟性也高,但终究本身为妖,不知将来如何定下前程,便藏下了这缕道念。他若不到混元金仙之巅,这缕道念便和没有一样,而一旦他要冲击圣人之境,这道念便会将他压制下去。” 麒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作怪。” 真武忙道:“紫微并无恶意。” 麒麟笑道:“当时状况,你有所防备,也是常理,只是眼下我儿子急得要命,你还不解开了?” 紫微急忙点头:“那是自然的。”紫微对着九灵元圣,使手掌一招,虽目不可见,但众人都觉一道无形之力从九灵元圣鼻孔窜了出来,入了紫微掌中化作无形。 真武笑道:“你这爹爹当的,紫微此法虽妙,但你若仔细看,自然逃不过你的法眼。” 麒麟道:“百年前我是看过的,谁会想到这道念隐而不发,道家的东西,真是古怪。” 真武道:“各有所长而已,倒也没有强弱之分。” 九灵元圣体内去了这缕道念压制,顿时觉得丹田真力磅礴汹涌,麒麟见了一喜,道:“莫非便是此刻了?” 真武一把提起九灵元圣,向丹房奔去,众人急忙在后面跟随,此刻最激动的却是大鹏,他渴盼入圣久矣,若能眼见旁人入圣,或许对自己也有莫大帮助。 而真武自然知道,入圣所需许多造化,他那丹房中存了许多,自然能供得起九灵元圣。 数月之后,武当山太和殿中,传来一声欣喜的呼啸声,而后便是一道身影疾飞而出,正是刚刚入圣的九灵元圣。他修为早到称圣的境地,但每次冲关,都功亏一篑,被紫微解开禁制后,又经数月造化积累,也不知吃了真武多少仙丹,这才终于成功。 而真武此刻也松了一口气,连他也没想到,九灵元圣称圣之路如此艰难,眼见一捧捧仙丹吃下去,却不见多大进展,再耗几个月,只怕这丹房便将空了。 麒麟一脉果然资质不凡,真武不禁又用艳羡的目光看向麒麟,麒麟问道:“看我做什么?”问虽问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真武本来想夸麒麟几句,但一转念,却道:“五类之王血脉果然不凡,但无论元圣儿还是大鹏,和一人比起来,却都差了许多。” 麒麟道:“你说的可是那猴子?哼!他是造化神猿,岂能和他来比?” 真武摇摇头,道:“并不是悟空。” 大鹏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老牛!” 真武微笑颔首,道:“不错,那牛儿修行不过万年,但和元圣儿和大鹏比起来,却也不遑多让,以此看来,岂不是资质超群?” 紫微道:“岂有此理?你可知道那牛儿,自小便服老君仙丹长大的,一身钢筋铁骨,那都是宝贝喂出来的,若非如此,他岂能如此厉害?” 大鹏听了,啧啧两声,叹道:“三清果然手笔不凡,老牛倒是有福气。” 真武看了看大鹏道:“莫要妄自菲薄,你能靠一人之力修行至今,哪里又有侥幸了,你若不弃,便在我太和殿住下,我自当倾囊而授。” 大鹏大喜,便要拜倒称谢,真武拦住他,冷着脸道:“不必拜我,凤凰一脉,仅余你一人清醒,我不会容情,你也知道该如何做。” 大鹏一听,凛然而立,道:“知了!” 麒麟道:“真武兄,我知你所学广博,何不将我幼子一并收下了。” 真武摇摇头道:“他传承你麒麟血脉最多,还是先养成为好,等到混元金仙之后,我再教他也不迟。” 麒麟道:“好,齐天岭现在闷得很,我便在此住下,无事便请教切磋一下,真武兄不会嫌弃吧。” 真武哈哈大笑,道:“哪会嫌弃,不过,你麒麟空着手来,送来一个让我头疼的徒弟,又哄去我许多仙丹,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麒麟想了想,为难道:“我身无长物,哪有一件是你稀罕的呢?” 真武见麒麟还当真了,笑道:“无妨,我只说笑而已,你若没什么宝贝,那便欠了我一个人情。” 麒麟挠挠脑袋,嘟囔道:“我生平最不喜欠人家人情。”忽地他眼前一亮,道,“我想起来了,当年搜罗天庭时,看见一群奇人,想必你能喜欢。” “奇人?”真武道,“天庭哪有什么奇人?” 麒麟笑道:“反正我是喜欢得紧呢,我倒问你,天庭酒师,这些算不算奇人?” 真武大惊,而后展颜道:“你说什么?天庭酒师被你掳去了?” 麒麟笑眯眯点了点头,道:“莫说酒师,整座酒府,都被我搬到了齐天岭,若不是为了这三个娃娃的事,恐怕我此刻还醉着呢?” 真武激动地双手乱颤,急道:“快,快先给我取几坛来解解馋,当年存货早喝得一干二净,本以为天庭美酒世间再难寻见,哪知天无绝人之路。” 麒麟道:“你放心便是,我既然搬到武当山来住,那群酒师,至少也带过一半来,不然我如何熬得住?” 真武双掌一合,道:“如此才是畅快事呢!” …………………………………… 西天灵山,再无当年凋敝景象,许多笃信的佛门弟子,围着灵山建起庙宇僧舍,远远望去密密麻麻,到处香火了然,论起地界,此时的灵山已比当年大了十倍不止。 而随着观音和弥勒座下尊者四处传法,四大部洲来灵山朝圣者络绎不绝。而今天下,再无恶妖横行,僧众奔赴万水千山,十人倒有九人能到终点。 取了经去,再传回本土,佛法遍及天下,广泽众生,如来当年所愿,竟被弥勒轻而易举实现,这也不得不说是个奇事。 这一日,灵山顶上,迎来了一位稀客。 彼时,弥勒正在殿中高坐,忽闻天上有人问道:“信众如云,你可有所畏?” 弥勒听了,微微诧异,这人竟是久久不见的药师佛! 他不假思索答道:“何所畏?” 药师佛道:“当年如来,能说尽苦道,道尽诸苦之道法也。能出世间,故得安隐,因此得无所畏。你有何能?” 弥勒道:“药师佛,请下来说话。” 空中琉璃宝光闪过,一尊遍体通明的佛祖从天而降,地上僧众信徒哪里见过这样异状,个个伏倒在地而拜。 药师佛仅独自一人,站在弥勒宝座前,不卑不亢接着问道:“你有何能?” 弥勒微微笑道:“一切智,无所畏。智由心生,我还众生以不动心,故而无畏。佛家修心,不修能。” 药师佛又道:“不动心,心不动,心若不动,难以寸进。” 弥勒道:“人生在世,如处荆棘之中,不动则不伤。我之不动,非身不懂,乃性不动也。摇动为尘,澄寂曰空,汝能持否?” 药师佛想了想,道:“你既曰空,莫非拾当年龙树之牙慧?” 弥勒道:“龙树悟空,天下无双。” 药师佛道:“既然曰空,为何庙宇都满?” 弥勒道:“庙宇虽满,众人皆空。” “须弥山壁立千仞,空否?”药师佛不依不饶。 弥勒道:“须弥纳芥,岂不为空?” 药师佛道:“空是有是无?” 弥勒道:“非有,非无,空性方显实相!” 药师佛忽然露出迷惘神色,问道:“如我此时,心空心满?” 弥勒仔细看看药师佛,发现他和之前如来在时相较,有了很大不同,那时的药师佛,貌似沉寂淡定,却内蕴着一股狂热的气息。而此时的药师佛,虽貌似咄咄逼人,但目光中露出许多犹豫之意,显然正处在信念抉择的时刻。难道如来对药师佛的限制失效了? 弥勒当机立断,道:“心空,能容万物,心满,难纳一芥。是空是满,自然由你定夺。” 药师佛听了,缓缓闭目,沉思良久,对弥勒深施一礼,散了神通,收了宝光,如一个寻常僧众一般,走入人群中静静坐下了。 …………………………………………………… 佛门兴旺,道门却也并非一蹶不振,老君和灵宝搬到五庄观上,久而久之,万寿山便成道教仙山,自然为众人景仰。 三清闭关百年,道教信众见香火惨淡,以为道教从此暗弱,哪知三清竟又现身,又从天上搬到了地上来,这怎能不教他们喜悦? 另有一点便是,原来从天庭脱离出去的十洲三岛神仙,原本多属道门,当日天庭大败,这些神仙四处奔离,都寻个安妥处藏躲起来。而今天下已定,如赤脚大仙、福星禄星、四大天师等道教名宿,自然又重归了三清门下。 他们先来万寿山五庄观拜了,而后各寻名山峻岭立了观宇,个个也混得有声有色。天下名山,强似十洲三岛者甚少,但却无人敢去十洲三岛居住,皆因有一个不安分的陆吾在九层增城中镇守。(未完待续) 四八七、三百年 天庭三十六天,此时已不复存在,齐天岭中人以麒麟为首,将天庭中稍有价值的东西搬得一件不剩,而后便大举开拆。 自三十二天以下,每层天上,都有许多妖兵驻扎,大鹏、九灵元圣和牛魔王三个,化出本身逐层清扫,见了妖兵先道一句:“愿入齐天岭者,我保你周全,沦为地上散妖,只能听天由命。” 当年,齐天岭和天庭一战,打得天庭落花流水,就连托塔天王李靖都身殒战场,这些事情早已在天庭传开。妖兵对齐天岭是既敬又怕,现在居然有了加入齐天岭的机会,倒有半数毫不犹豫,加入了齐天岭妖族。而另外半数,虽现下犹豫不定,但他们下界后便知,齐天岭已将雨师殿、后土娘娘殿建遍了四大部洲,换句话说,如今天下,处处都是齐天岭眼线。 须知妖族在地上生存不易,放在以往,或可有作恶机会,生啖人肉,祸害凡人,即便这样,也要时刻提防着天兵来擒拿。到了如今便连这点机会都没有了,齐天岭御下极严,若有敢骚扰凡人的,其罪不可赦,所以说,这些妖兵妄想过上无拘无束的逍遥日子,真是难比登天。 三十六天,并无支撑之物,皆由造化供给阵法运转,这才能浮在空中不倒,只需断了造化,那些阵法基石早晚便将落到地上茫茫大海之中。 而今,三十六天几乎空了,唯一存在的一座宫殿,便是位于三十五天的玉清宫,玉清宫主人元始迟迟未归,这座宫殿,便由太上老君和灵宝道尊来供给造化支撑着,只待元始回来,再行定夺落在何处。 元始天尊,此刻正在造化炉中苦思,造化炉构造,远比他想想得更为复杂。这座炉子中,共有一千四百四十座小室,每间屋子中都有复杂的阵法运转,要彻头彻尾掌控这座造化炉,必要将这些阵法都参悟明白才行。 玄女虽说来帮忙,其实只是充当护法而已,她虽天资聪颖,但对阵法参悟,却没付出太多精力,因此和元始相比,实在连入门也算不上。 天地间只有两尊造化炉,追本溯源,两尊造化炉都是如来所制,现在,一尊在如来手中,一尊便是元始正在炼化的这尊。 掌控造化炉,意义十分重大,如来究竟要做什么,秘密大概便在造化炉中。虽然这座造化炉是如来从上一会元带来,论威力可能不如浮屠塔中的那一座,但大致也能推算出如来的用意了。 玄女端坐造化炉之外,等候他参悟成功。但是,参悟这种事,可真难定下时日长短,若是灵光一现,一年也可,若是想不通透,百年也是他。 玄女在罡风之中,施展玄空法秘诀,见三十六天上,麒麟等人忙忙碌碌,将天庭搬得一干二净,又见紫微真武、老君灵宝各施神通挪移宫殿,都在地上找到了好去处;又见西天灵山信众如云,又见世间几多兴亡胜负,不由得心生感叹。 如来不出,天地大案悬而未决,然世人不知有异,仍在自己的世界中奔波如旧,这实在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想起如来,玄女自然多用了些心思,如来现在定然躲在天地某处凝练大日如来之身,而大日如来之身,必要借助天地之间反造化之力才行。 咦,要收反造化之力,必要与此天地相连才成,不然只藏在浮屠塔中,哪里会有反造化之力?佛门地狱已不敢显露于世间,如来再不会借屠凡人之举来炼出反造化了。 想到此处,玄女心思一动,隐隐想到了能找到如来的法子。如来要吸取反造化之力,必定要与天地接轨,而大日如来所需反造化之力定然极多,凭着造化一脉特有的天赋,这天地哪里反造化之力少了,必定便是如来藏身之处。 一想到能寻出如来,玄女不由得有些着急,元始没炼完造化炉,她自然不能离开。天地虽安定下来,但诸如黄角大仙之流也不知去了何处,他们若仍觊觎此炉,杀个回马枪,元始天尊可是抵挡不住的。 要找谁人来替换自己看守呢?造化神猿都已闭关归隐,天下能和黄角抗衡者,还真难寻啊!玄女琢磨半天,也没有个答案,索性弃了这个念头,只待元始踏踏实实炼化造化炉,再去行事不迟。 这一等,便是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间,许多人来看过玄女,麒麟、九灵元圣、大鹏……哦,大鹏这小子,居然也成圣了。而他即便成圣,最快也不过一扇十万八千里,玄女不由得想起了悟空,自己见得高手多了,唯有灵明神猿,才能一个瞬移在十万八千里以上,此次闭关出来,不知是否还能更进一步呢。 大禹、后土来过,他两个终日操劳地上万民之事,却只见容光焕发,并无半丝疲惫之意。四大部洲百姓,如今已对雨师殿和后土娘娘殿奉若神明,至于早些年的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早被抛到脑后去了。 这就是凡人,凡人顾得,只是当下,他们善于遗忘,更难见未来。而这天地中,最多的便是凡人,还有那些普普通通的花草树木,他们,是这天地的基石。 如来真是聪明啊,他知道,天地之主的位子虽诱人,但即便做了主人又能如何?这天地,终究还是供养万物的,终究不是他一人所有,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堪破凡尘呢? 弥勒和观音来过。弥勒告诉玄女,药师佛此刻已皈依了灵山,如来那篇经文,似乎只有几十年的效果,随着如来离了此天地,药师佛如今已灵台清明,再无往日狂热痴迷。玄女听了,提醒弥勒要谨慎些,毕竟药师佛曾是如来麾下拥趸之一,还需提防些才是。 弥勒又对玄女道:“据闻,孔雀仍在你处,孔雀和药师佛大同小异,何不将他放出来试试,若能令他脱了自由之身,也算是一桩好事。”玄女想了想,便依从弥勒之言,将孔雀取了出来,丢入造化炉一座阵法当中,是好事还是坏事,还要时间来检验,总之孔雀是出不来的。 观音对玄女道:“他们还没出来。” 玄女点点头,观音说的自然是悟空等人,造化神猿虽有七只,但观音对五行神猿不甚关心,她惦念的是悟空和阴阳,嗯,或者,只惦念悟空吧。 果然,观音道:“龙女要见悟空。” 玄女点点头,她也知道龙女和当年龙树菩萨之间的一丝情愫,便道:“悟空出关,我便带他去了。” 观音和弥勒告辞,没过数年,地藏王菩萨又至,和地藏一起来的,还有谛听神兽。 “我寻到如来了。”地藏淡淡道。地藏就是这样,天大的事到他这里,都波澜不惊。 玄女也想通了,回道:“神猿未出,谁能制住大日如来?” 地藏道:“无人能制。” 玄女摇了摇头,道:“着实有些担心了,造化七神猿始聚首在一起,可莫要弄出什么乱子来。” 地藏道:“谛听说,他们都还活着,活得很好。” 玄女看了看谛听,想笑,却又不知笑从何来。 地藏走了,老君和灵宝又来,他们两个,来这里的次数最多,每隔十年便要来看一次。 元始殚精竭虑,他俩皆有些心忧,灵宝甚至道:“守着这炉子有何用处,说不好便是如来故意弃之的!” 玄女回到:“即便是他故意丢下的,也要看看有何玄虚!” 老君摇了摇头,丢下两个字,便扬长而去了。这两个字,听得玄女心中一震。 执念! 不错,老君说得便是“执念”二字。 可不正是执念!玄女忽然察觉到,元始,还有自己,甚至还有悟空,都存了对如来的执念。正是这念头,让他们如痴如醉,处心积虑刨根问底去探寻如来的秘密。而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亦跟随了如来的脚步。 想到这里,玄女不仅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兆,这是不是也是如来计划的一部分呢? 这时,突然有一句话在玄女脑海中跳了出来:“欲念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然后便是悟空的那句话“莫失本心,使人莫失本心”,玄女将这两句话念叨了许多遍,猛地惊醒,喝道:“元始!” 这时,元始从炉子中一跃而出,满脸疲惫之色,却也掩不住欢欣,道:“成了!”(未完待续) 四八八、封造化 成了?玄女虽然心中存疑,但元始为了炼化造化炉,在炉中整整熬了三百多年,一千四百多个极难的阵法,俱被元始参透,真不得不令她打心眼里钦佩。 玄女道:“恭喜师弟!” 老君也上前对元始道:“师兄,辛苦了。” 元始坐在空中功行周天,转瞬面色如初,却仍抑制不住兴奋神色,道:“当年从此炉入这会元时,我便知道炉中阵法玄妙,但那时所学不足,便连一件小室都出不去,幸得天不负我,叫我有了这般机会,哈哈!” 老君道:“师兄,参透这阵法,究竟有何用处?” 元始瞥了老君一眼,道:“旁人看来,我是为了炼化此炉,才不得不参悟此阵。但我心里清楚,即便不能炼化,有这么多天地间难寻的奥妙之阵,我也定要寻个究竟的。” 灵宝道:“你们两个,一个是‘丹痴’,一个是‘阵痴’。” 玄女问道:“你可确定,此炉的确被你参透?” 元始道:“那是自然。”元始大袖向下一挥,直接斩断了造化炉与地上蟠桃母树之间联系,然后又伸手一招,造化炉如被磁石吸了过来,钻入元始大袖中。元始道:“此炉唯我所有,再也无人能夺去了,除非如来……” “如来怎么?”玄女道。 “此炉原本为他所有,他自然对这些阵法了如指掌,但他要取走,也要生夺才行。”元始答道。 玄女又问道:“我有些担心,如来争夺此炉,好似并未尽全力,会不会留下什么陷阱?” 元始道:“师姐放心,我使你那玄空法秘诀,佐以阵法之道,已将造化炉看得再透彻不过,绝无可能被如来算计!” 玄女若有所思,想想道:“总觉得哪里不对。” 元始哈哈笑道:“既然师姐觉得不对,那便将此炉闲置起来,今后绝不动用,如何?” 玄女道:“如此甚好!” 老君道:“师兄回头给我讲讲这炉子,若用它炼丹,不知是否会有奇效?” 灵宝嘲道:“你先钻研百万年阵法之道,或许能使动这炉子!” 老君哼一声道:“百万年?耽误我炼多少好丹?不学不学!” 元始心情极其畅快,哈哈笑道:“久居于此,也该看看我那玉清宫去了。” 四人落在三十六天,元始环顾,不由得有些惊愕,问道:“这是——天庭怎变得空空如也?你俩的兜率宫和弥罗宫哪里去了?” 玄女将天庭被拆始末一讲,元始点点头,道:“也罢,从此世人都居于地上,也没有高低之分。” 元始往自己玉清宫去,玄女却带着老君和灵宝道尊朝蟠桃母树赶来,三十六天上,此刻只余这一株蟠桃母树孤零零立着。 到了树前,老君道:“这树也不容易,被抢来夺去的,哪里都住不安稳。” 玄女道:“蟠桃母树,若无造化供养,难以生长,你说将它放哪里好?” 老君想了想道:“天下灵山虽多,但论起造化灵秀,除了五庄观,便是东胜神洲花果山了。” 玄女看了看老君,莫测高深笑了笑,道:“那便放在花果山,如何?” 老君不好意思笑道:“师姐明鉴。” 灵宝哈哈大笑,道:“你自作聪明,将蟠桃园藏匿在花果山中,师姐会一无所知?” 老君脸上一红,道:“你若不说,我也会告诉师姐,玄空法秘诀下,还有什么能瞒得过的?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玄女道:“蟠桃母树种在蟠桃园中,再教元始布下聚拢造化之阵法,自然无需担心他生长,只是这守护大任,可要交由你两个来担当了。” 老君道:“那自然义不容辞!”蟠桃园中,时而便有蟠桃熟落,老君虽将兜率宫设在五庄观,但十年倒有九年是呆在花果山上的。 三人合力,将蟠桃母树所在这座庭院整座拔起,一齐向花果山飞来。 安置妥当之后,玄女道:“此间事交由你两个来办,我要去看看那群猴子,怎么闭关这许久?” 玄女起身便走,心里早盘算好,有一件大事要做。 元始参透造化炉阵法,这件事看似没什么,其实却让玄女产生了一个想法:反造化之力,来自天外。而这些反造化都是通过金天银地中擎天玉柱上的阵法渗透进来的。元始阵法之道大有提高,不知能不能看破擎天玉柱上的阵法,若能将反造化之力的来路封住,嘿嘿,如来靠什么来凝成大日如来之身?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对天外之事,玄女修为不够,一无所知,玄女还要请教修为最高的阴阳神猿才成。 到了齐天岭,玄女真有大开眼界之感。 岭东平地之上,立着数十座宫殿,看模样却和原来天庭上的宫殿十分相似,行到次数,不觉有入了仙境之感。 再看岭上,峰峰五光十色、美轮美奂,最引人瞩目的,乃是后羿家旁边那座峰顶的广寒宫,处在百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别有一种清冷之美。 玄女苦笑连连,麒麟倒也有趣,几乎将天庭尽数搬到齐天岭了。玄女并未打扰任何人,直接来寻阴阳,到了洞府前,玄女向内一望,立刻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洞中雾气蒙蒙,自己居然什么也看不见,而神识探去,竟丝毫也穿不透这迷雾。这雾气定是阴阳布下的,除他之外,别人哪有这般能耐? 玄女又试了几次,仍是毫无所得,她只好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 北俱芦洲地界,有一座无名高山,山上搭屋建舍,布置得也算齐整。 最高的那间屋子中,数人围桌而坐,手中端着杯盏,正在各叙愁肠。这几人可不是寻常人物,当年天庭在时,也都赫赫有名。 中间那个,乃是当年佑圣真君左使王灵官,纵在三百年前,他也是阎罗十殿中第五殿殿主,俗称阎罗王的。旁边四个,却是当年天庭四大天王,分别为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和北方多闻天王便是。 原来当年地藏王重审地狱,将十殿殿主按善恶重分,各定其罪。王灵官此人虽傲慢,但也有几分耿直气,所作所为却也并无太大诟病,地藏王菩萨秉公论断,只将他逐出幽冥地府,并未重责。 王灵官出了幽冥地府,自然要重返天庭,哪知正见十洲三岛大战,而天庭也不得消停,王灵官性情虽直,却也不傻,他知道天庭逢上了一场最大的浩劫,便找地方躲了起来,只待这场风波过去,便再出来谋生路不迟。 谁知天庭一日之间化为乌有,着实令他心中唏嘘,遥想当年天上风光不再,心中委实有些难受。好端端一个金盔金甲的天将,居然沦落到无处可去之境。 天下几归齐天岭所有,王灵官不愿与齐天岭发生冲突,便来到人烟稀少的北俱芦洲,无巧不巧,却正遇见占了一座山头的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和王灵官境遇大致相仿,只是他们乃是从昆仑仙岛临阵脱逃出来的。四大天王原属如来麾下,但如来视他几个如同弃子,放在天庭便不置不理。如来攻打天庭,也自然不会和他四个知会一声。 天庭覆灭,四大天王也无处可去,投齐天岭自然是不敢的,西天灵山,此时已是弥勒的地盘,去了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这四位堂堂的护法天神,却成了占山为王的强盗。 天下之大,如东胜神洲、南赡部洲、西牛贺洲,都或被齐天岭、或被佛道两家占了。唯有北俱芦洲地域广袤、渺无人烟,这才有了他们容身之地。 后土和大禹号称每隔千里建一座雨师殿和后土娘娘殿,其实依据地上人口分布,却并不刻板而为,那冰封千里之地,万里之遥连个人影都不见,建殿又有何用?而中土人丁繁茂之处,千里之内却几近四五座殿宇。 四大天王在此过活,久而久之,也笼络了一群小妖,这群妖兵,却是麒麟自天庭赶下来不愿入齐天岭的。 按王灵官和四大天王修为,自然无需吃食便能度日,但小妖则不然。身在天庭,造化浓郁,足以供给他们修行,但北俱芦洲土地,却是天下最为贫瘠之地,灵气稀薄,修炼起来是难上加难。因此小妖平日无事,也会出去觅食。 他们所居的山峰,距凡人住地极远,往往劫掠一次,要费小妖数日时光,但若住得近了,又恐被镇守雨师殿的齐天岭中人发现。 王灵官等人,自然不会在意小妖死活,这些小妖,有无均可,他们又怎会助他们去觅食,只平日里使唤着方便罢了。 这一日,五人正坐在屋内饮酒,不自主便谈起天庭往事,再见如今齐天岭妖焰嚣张,真觉世事无常,魔障横生。 正唉声叹气时,忽有小妖在屋外叫道:“齐天岭的打来了!” 五人一惊,各提兵刃走了出去,只见一只巨大白犀驾云悬在峰顶,手中也无兵刃,喝道:“汝等祸害凡人,罪不容赦!”(未完待续) 四八九、小救星 王灵官看这白犀一眼,便认了出来。当年围剿花果山一战,王灵官也参与其中,白犀王是花果山七十二洞主之一,体型巨大一身蛮力,神通却只泛泛。 四大天王脸上阴晴不定,齐天岭势力之大,自然非他们所能抗衡,今日这一战,是打还是不打呢? 他们正犹疑之际,只听白犀王道:“速速俯首就擒,免得老子动手!”白犀王性情莽撞,齐天岭每每大战,除了牛魔王之外,冲在第二个的便是他了。他自花果山跟随悟空到齐天岭,一路见证妖族地位之崛起,心中自然感念。 在他心中,悟空便是天下至尊,他说出的话便是不可更改的法旨,而悟空遇见大禹后土等人,也称呼一声“前辈”“姐姐”,推而论之,大禹和后土也该是自己极为崇敬之人,齐天岭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绝顶高手,才能称雄天下。 今日正轮到白犀王在北俱芦洲后土娘娘殿中驻守,他无事便去殿顶端坐看景,恰巧见一群小妖从一座凡人居住的村镇中仓皇而出,手中还提着几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凡人。他哪能坐视不理,当即便追杀开来。这群小妖修为低微,自然不是白犀王对手。但这群妖怪也懂得逃遁之法,四散奔离,却被逃出了一只鸟妖、一只兽妖。白犀王未能尽数杀之,便追踪而至,一直寻到了老巢来。 这座荒山从未来过,竟藏了几个高手!白犀王浑然不惧,他背后有齐天岭撑腰,还有什么可怕的?见这几人犹豫,白犀王语出不逊,道:“齐天岭掌管天下,莫有敢不从者,汝等敢抗命不成?” 王灵官和四大天王,当年在天庭也有一席之地,齐天岭虽然实力恐怖,但在他们眼中,仍只是妖而已。既然是妖,那便低神仙一等。 王灵官和四天王递了一下眼神,暗地传音道:“一不做,二不休!” 四大天王早忍不下去,一个蛮妖也敢对自己呼来喝去,真是不杀不足以平己愤! 王灵官见四大天王均有不忿之色,于是打定主意,跃起在空中,对白犀王道:“齐天岭管得未免也太宽了吧!” “咦,好大胆的家伙!”白犀王怒道,“你敢抗旨不成?” “哈哈哈……”持国天王实在忍不住大笑,道:“一群未见过世面的妖精,你可看见过什么是圣旨?” 白犀王再笨,也知道持国天王是在奚落他,他一声暴喝,二尺方圆的前蹄落下,朝持国天王踏来。 持国天王不敢硬接,急忙躲闪开去,空中抖出琵琶法宝来,急拨三下,音若有形,袭向白犀王。白犀王向来只会仗着皮粗肉厚,在万军之中冲杀,所见法宝无非是飞剑斧钺而已,这琵琶法宝对他来说,却是件奇物。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一道怪音入耳,震得头皮发麻,而南方增长天王手中宝剑也斫了下来,白犀王分神之间,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剑。 增长天王持剑手臂巨震,而白犀王背脊上也留下了一道浅痕,皮肉翻开,流出鲜血。这一下剧痛,白犀王才缓过神来,身子一旋,头顶独角如刀锋一般,划过增长天王肚腹,增长天王急退,却也被劲风豁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这妖怪厉害!”多闻天王一把巨伞撑开,朝白犀王罩下,而王灵官此刻终于出手,手中金鞭如泰山压顶砸向白犀王。王灵官修为不俗,论单打独斗,白犀王恐怕也非他之敌,此时以逸待劳,更是占了上风。 白犀王也知,诸多法宝中,这金鞭怕是最厉害的了,他昂首朝王灵官冲去,虽未必躲得开金鞭,但就算拼个两败俱伤,也不能教他占了便宜。 哪知自己迎头冲上,忽然眼前一黑,正被巨伞罩在了下面,王灵官大喜,他知道这巨伞是多闻天王最钟爱的法宝,这一金鞭下去,只怕打坏了宝伞,于是金鞭一收,又朝着白犀王露在伞外的后腿砸来。 这一鞭下去,白犀王目不可视避无可避,他肉身再强横,也挡不住王灵官这一鞭,只听咔嚓一声,一条粗若梁柱的后腿便被王灵官金鞭击断。 白犀王哪里吃过这样大亏,怒叫一声,昂首向天冲去,五人见他疯了一般,也不敢迎头去拦,只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们早已盘算好,若不能将这白犀斩杀,他回禀齐天岭,自己五个就算有天大本事,也难逃性命了。 白犀王左突右冲,总也摆脱不了头上巨伞,便如没头苍蝇一般乱撞,五人各持法宝攻他后半身,所幸白犀王一阵乱跑,也未如之前被伤及要害,但身上伤口却也多了许多。如此下去,迟早便将殒命在此。 就在此刻,忽闻远处一声轻叱:“休得以多欺少!”只见一朵红云飘来,瞬间到了近前。 众人一看,却是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小娃娃,生得粉妆玉琢,煞是好看。这小娃娃,身上也无兵刃,只穿了一件红肚兜,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灼热的气息,好像刚从火里取出来的一般。 这娃娃不是别人,正是红孩儿!他随悟空西行取经,除了七个蜘蛛精,恰寻见濯垢泉,濯垢泉之所以常年温热,乃因地下有后羿射落之一日。 当年三清体恤万民,造了十日,除了火云宫之外,俱被后羿射落,红孩儿从小便在火云宫长大,见了这火,心中极为亲切,便遁入地底没日没夜修炼起来。 不过四十年,地底之火便被他尽数收入体内。哪知红孩儿这一下上了瘾,他也不理世事,便在地上寻起来,他以天生异秉,对地底之火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不过几日便又寻到了一座汤泉。此泉名做香冷泉,红孩儿依照旧法,又将此火收了个干干净净。 他也琢磨出规律来,凡有大汤泉处,地底便有些玄虚,他在四大部洲来回寻找,九日之火,竟被他找到了七个,而巧得是,最后这一座,正处在北俱芦洲。 他刚将此火吸尽,便要出来再去寻觅,正见白犀王四处逃窜,红孩儿在齐天岭也住了些日子,自然识得白犀王,而王灵官几人,他却不认识。 白犀王听到红孩儿叫声,似有相助之意,便朝着声音来处奔去,王灵官几个紧追不舍,红孩儿拦在当中,喝道:“教你别欺负人,没听见么!” 王灵官金鞭扬起,指向红孩儿喝道:“小娃娃,速速闪开,勿伤了你性命!” 红孩儿“呸”一声,喷出一股赤红色火焰来,王灵官顿觉诧异,这娃娃居然会喷火呢!他向旁边一闪,身后正是广目天王。 广目天王有件法宝,唤作辟火罩,他见火来,又是最寻常的赤火,微微一笑,将辟火罩撑开挡在面前。天下之火,辟火罩挡不住却也没有几种,这小娃娃不知是谁家的,小小年纪修行到这般地步,也算稀奇,但在辟火罩前使火,岂不是自取其辱? 那团火焰直往前飞,正击在辟火罩上,这时,令广目天王极度惊讶的事情发生了。这火,竟不受丝毫阻碍,直接穿过了辟火罩,朝自己飞来。 此时再躲哪里来得及,广目天王屏气运功,这团火焰撞在他身上,四散开来,瞬间将他包裹住。广目天王一声惨叫,而后便无了声息,带着熊熊烈火坠到了地上去。 王灵官大惊,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并未直接去挡,不然此刻只怕和广目天王一般下场。其他三个天王看的瞠目结舌,这是什么火,竟能一击致命! 红孩儿一脸无所谓,好似这事和他无关,他飞到白犀王身旁,将白犀王头上巨伞抖开,张口吐出一团火来,巨伞腾地燃着起来,顷刻化为无形。 多闻天王一阵心疼,叫道:“好娃娃,毁我法宝!” 红孩儿却不理他,他看了看白犀王,笑道:“你还认得我?”白犀王见了红孩儿,惊喜道:“你是——牛前辈的儿子!” 红孩儿喜道:“正是正是,难为你了,齐天岭那么多人,你居然记得我。”白犀王也忘了身上伤痛,哈哈笑道:“齐天岭俱都是妖怪,就你一个小娃娃,我怎不认得?” 白犀王声音甚大,王灵官几个也听得清楚,这个娃娃,居然是牛魔王的儿子!天,这哪里是自己惹得起的,可是,自己围攻白犀王,这已然是和齐天岭公然对抗了,唉,总归是一死,若能将这两人一起剿杀,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 王灵官一眼不发,手持金鞭便朝红孩儿砸来。他心里也打得好算盘,白犀王生性蛮直,红孩儿为他而战,他定然不会一走了之,而两人相较,也是这个小娃娃更可怕些。先杀了这娃娃,再料理那笨犀牛也不迟。这娃娃怕也只有吐火厉害,不信他能扛得住自己的金鞭。 红孩儿见金鞭袭来,喝一声道:“白犀退后!”他手腕一翻,火尖枪向上一挑,毫不费力将金鞭架开,而枪尖挥舞间,又有一道火光朝王灵官疾射而来。(未完待续) 四九〇、转生计 王灵官心神一凛,他没想到这杆枪也能喷出火来,二者相距极近,这个火球正中王灵官前胸,直接穿了一个前后通明的洞,又从王灵官后背射出。 王灵官“啊”地一声惨叫,所幸是右胸受创,还不危及性命,他只一招,便知道自己难敌这小娃娃,于是虚晃一招,向远处遁去。这当口还管什么后事,先逃命再说。 剩下的三大天王也丝毫不做停留,疯狂向远方逃窜,红孩儿也无追杀之意,白犀王受伤最重,但都是外伤,将养一阵便好。 而白犀王自然再不能回后土娘娘殿去了,便和红孩儿一齐回了齐天岭。到了岭中,白犀王自去找地方疗伤。红孩儿寻了一圈,却不见牛魔王,原来上次大战后,牛魔王时而去翠云山和罗刹女叙情,时而又去积雷山和胡玉住在一起,真是好不快活。 久而久之,罗刹女也知道牛魔王在外有人,她怒气冲冲去找兜率宫老君评理,但老君却又不在,只得悻悻然认了。 红孩儿来到翠云山时,罗刹女正在洞中梳妆,见儿子从天而降,欣喜若狂,抱住红孩儿便痛哭起来。 红孩儿抚慰了一会母亲,道:“母亲,你也是修行之人,怎可妄动七情?” 罗刹女无处倾诉,便将牛魔王在外面另结新欢一事与红孩儿说了,哪知红孩儿想了想,嗫嚅道:“一为我父,一为我母,这……” 罗刹女叹口气,道:“说这些也是难为你,罢了罢了。” 红孩儿站起身道:“我去寻爹爹。” 罗刹女一惊,道:“你要做什么?” 红孩儿道:“我去看看那女人是何模样,怎能叫爹爹连家都不回。” 罗刹女担心道:“可莫要动手,你爹爹他……要不,我和你同去!” 红孩儿摆摆手道:“我怎么会和爹爹动手,那岂不是大逆不道了。母亲放心,我寻爹爹,还有旁的事呢。” 罗刹女见红孩儿身子长高了许多,谈吐间也懂事了许多,于是放下心来,道:“孩儿早去早回了。” 红孩儿来到积雷山,见此峰之高,尚在翠云山之上,他想起母亲因此忧伤流泪,便起了恶心,火尖枪起,一道通红火柱发出,落在峰顶之上,这火非比寻常,连山顶石头都被烧酥烫化,红孩儿挥枪一扫,将偌大一个峰头削平。 山石滚动落入谷中,轰轰隆如天外惊雷,早惊动了洞中的牛魔王和胡玉。牛魔王大踏步走出,心里纳闷,何人敢来此地捣乱?出去一看,竟是自己的儿子! 牛魔王惊大于喜,儿子回来自然高兴,但红孩儿怎么来积雷山捣乱呢,他心思一转,便猜了出了,除了罗刹女,还有谁会教红孩儿来这里? 牛魔王笑着迎上去,道:“儿子,你几时回来的?” 红孩儿见父亲并不发怒,反而一脸笑容,更认定牛魔王心虚,小脸一拧,也不理牛魔王。牛魔王脸一板道:“怎么,还不认爹爹了?” 红孩儿道:“爹爹在此作甚?” 牛魔王一怔,支吾道:“来,来会个老友。” 红孩儿冷笑道:“恐怕不只是老友吧?” 牛魔王道:“小孩子莫管大人的事。” 红孩儿纵身向下面洞府跃去,道:“我看看你这老友,生得如何模样?” 牛魔王急忙拦住,道:“你这孩子,都砸了人家山头,还要惹事?” 红孩儿道:“哼,我只是为我娘讨个公道!” 这时,洞中飘出一个中年美妇来,冷冷道:“谁要讨个公道?”牛魔王见了,心中一惊,这事竟将闭关的青丘惊动了。 红孩儿看了看青丘,问道:“便是你勾引我爹爹?” 青丘却忍不住笑,道:“牛儿是我晚辈,你胡说些什么?” 红孩儿看牛魔王对青丘敬畏神色,再看看青丘气度,不觉倒有几分信了,而同时心里开始糊涂,难道自己真误会了爹爹? 青丘瞬间收敛笑容,面色一凛道:“是你砸了我积雷山?” 红孩儿胸脯一挺,道:“是我又如何?” 青丘点点头,道:“好,那我便教训教训你,免得小孩子到处惹事。” 牛魔王急在红孩儿背后摆手,青丘看了看牛魔王,却不理他。红孩儿笑道:“你若真能胜我,我再不来你这积雷山。” 青丘道:“好!你先出手,我躲一躲都算输了。” 红孩儿不屑道:“你若不躲,我一招要你性命!” 青丘诧异,呵呵一笑道:“好,那就来吧。” 红孩儿见青丘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暗暗不忿,他这火,可是九日之精华,自己体质特殊,能从九日中炼出火精来存在体内,看似寻常赤炎,其实奇热无比,熔金断铁易如反掌。 红孩儿道:“那你小心了,若不敢接,便躲过去吧。”他张口一吐,一道通红的火柱喷出,如一根火枪刺向青丘。 青丘一见这火将虚空烧得毕剥作响,便知非比寻常,她凝重运功,伸手在面前划了个圈子,只见这根火柱,行到这圈子前,如同被虚空吞噬了一般,诡异地消失不见。 红孩儿见青丘笑吟吟将这火柱收了,脸色大变,银牙一咬,哼一声,转身飞走。按照他方才所说,若是一招不能取青丘性命,那便再不能来积雷山,还留在这里作甚? 牛魔王苦笑一声,和青丘一抱拳,便追上了红孩儿,哄道:“儿子,青丘前辈早是混元金仙,你败在他手上,也不稀奇了。” 红孩儿以为自己的真火天下无敌,却不知青丘根本不硬接,乃是用划界之术收了,心中甚是郁闷。但好歹没见爹爹另有新欢,看来母亲可能是误会了,想到这里,红孩儿倒也略有安慰。 青丘见牛魔王身影飞远,眉头一皱,随手向外一扬,那团火柱流星般飞出,落在远处一座峰头上,将那座几百丈高的山峰轰得拦腰折断。 青丘喃喃道:“这娃娃使得好火,我划的这界居然容不下!” 父子俩离了积雷山,牛魔王问起红孩儿这几百年修炼的经过,红孩儿仔细说了,待说到白犀王被王灵官和四大天王围攻一事,牛魔王眉毛渐渐立起,不想天庭余孽竟敢自寻死路,看来齐天岭当年还是太过仁慈了。 只是王灵官四人早已逃散,现在寻起来可难了,不过只要他们仍在世上,就早晚会遇到,齐天岭耳目遍及天下,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却说王灵官带着三大天王疯狂逃窜,一路往北,越过蛮荒冰封地带,一直来到金天银地边缘。这地方他们也曾有所耳闻,但金天银地在天庭众神仙心中,乃是禁地,非混元金仙以上修为莫敢进入。 王灵官回头看了看三人,道:“今日这祸事大了。”三大天王又怎会不知,持国天王道:“该如何是好?”王灵官苦笑道:“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躲。” 多闻天王看了看金天银地,迎着满面罡风,心中发怵,道:“这地界,可不敢进去。” 王灵官道:“此地罡风,非你我能抗,自然是不能进去的。” 多闻天王道:“那又来此作甚?” 王灵官道:“我忽然想起,天地间唯有一人能救你我。” “是谁?”三人一起问道。 王灵官道:“那便是地藏王菩萨了,他能断善恶,最是公道。你我虽伤了齐天岭妖怪,但也是逼不得已,只有到了地藏王那里,才能依善恶慎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持国天王迟疑道:“你说的一线生机,是说地藏王会庇护我等?” 王灵官摇摇头道:“地藏王与齐天岭甚是交好,岂会胳膊肘往外拐?我说这一线生机,便是堕入轮回!” “啊!”三人张大嘴巴大惊,增长天王问道,“那不是死了?” 王灵官反而嘿嘿笑了两声,道:“放在旁人身上,那自然是死了,但你却忘了我当初做过什么?” 三人恍然大悟,道:“阎罗殿殿主!” 王灵官自矜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在幽冥地府几百年,自然知道那里规矩,入轮回,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奈何桥上,我通融下判官,叫你我不喝那孟婆汤,来世不仍是修仙之人么?” 三天王眼睛一亮,这个办法……真是置死地而后生啊! 堕入轮回,转世投生,听起来似乎是死了一回。但相较被齐天岭势力或杀或擒,结果倒是好了许多。至于存侥幸心理,认为齐天岭不会为难自己或者寻不到自己,那可真是白日做梦了。 王灵官略有些急躁,道:“速速定夺,恐怕我等没有时间多想。” 三天王迟疑了一阵,多闻天王第一个道:“我愿去幽冥地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持国天王和增长天王接着道:“罢了罢了,就算此生时运不济,看看来世运道如何吧!” 王灵官点点头,道:“也莫要患得患失了,三位久居灵山和天庭,向来也未做过什么恶事,来世定能投个好人家,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加之记忆不失,修行大道事半功倍,凭你我历练,还怕成不了大事么?” 三人一起点头,道:“那便都由灵官定夺了!”(未完待续) 四九一、惜垂成 王灵官修为最高,隐隐成了众人之首,他道:“好,那便昼夜不止,往幽冥地府行进吧。” 持国天王道:“先前赶路,岂不是绕了好大圈子?” 王灵官道:“若是直接赶过去,唯恐遇上齐天岭中人,北俱芦洲向北,万里无人,沿着金天银地一路向东,自然无人阻拦。” 三天王齐道:“真君高见!” 四人不敢耽搁,施展开纵地金光,直奔幽冥地府而来,眼见已行到四大部洲东北,正是擎天玉柱尸胡山所在之处。 行到此处,王灵官忽见,金天银地中有人影晃动,他心神一凛,能入金天银地者,自然不是庸手,可非自己几个人能惹得起的,于是急忙向外远离。哪知刚行不远,但见面前黑光一闪,两个陌生的黄衣人出现在面前。 四人立刻定住身形,王灵官见这两人面无表情,模样倒也平常,但这两人身法实在可怖,自己居然没看出他们是从何处来的。王灵官赔笑道:“两位前辈,我们只是过路。” 对面一人道:“奉主命,擒你四人!” 还未待四人答话,这人伸手虚握,一个无形的气罩便将四人封了起来,两个黄衣人又往金天银地行来。 王灵官以为凭自己四人修为,一入金天银地,必死无疑,惊异的是,在这气罩之中,并无丝毫感觉,感情罡风都被封在了外面,可见这黄衣人修为是何等厉害。 一直行到了尸胡山下,只见二十余黄衣人悬空立着,中央一个雕饰华美精巧的宝座,上坐一人。王灵官见了这人,心中惊讶至极。 这人他认得,当年蟠桃会上也曾见过,正是中央黄极黄角大仙是也。黄角大仙在天庭地位有些特殊,都知道他辈分极高,但也不见有何功绩,又如何厉害。 当年昆仑仙岛大战,王灵官尚在幽冥地府做他的阎罗殿主,自然不知道黄角大仙和泥犁菩萨之间大战,但他见黄角大仙端坐于众人正中,一派唯我独尊的派头,便自然而然从心中起了崇敬之意。 黄角大仙看了看四人,居高临下淡淡问道:“你四个要去哪里?” 王灵官略有迟疑,他刚得罪了齐天岭,现在亦不知黄角大仙属哪一阵营,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若不说,便死吧。”黄角大仙道。 四人只觉一股庞大的威压传来,顿时吓得心神俱乱,天圣之威,其实太乙金仙能够承受得住的?修为最弱的多闻天王直接便晕了过去。 王灵官勉力张口道:“我,我说……” 威压撤去,王灵官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围攻白犀王之事从始至终讲了出来,黄角大仙听得略微有些失望,显然王灵官所说对于他并无什么价值。齐天岭在天地建殿,早已不是秘密,他又怎会不知,地藏王夺得幽冥地府,也是早年间的事情了。 等王灵官说完,黄角大仙似乎有些疲惫,对擒他们回来的那个黄衣人道:“杀了。” 王灵官急喝道:“上仙饶命!” 黄角大仙自然不理,眼帘垂下,再不看王灵官一眼。 气罩撤去,金天银地罡风如利刃飞卷,顷刻间将四人斩成肉糜,临死前的那一刻,王灵官眼睛死死盯住黄角大仙,他隐约觉得,黄角大仙一举一动,似乎很像一个人…… …………………………………………………… 齐天岭,阴阳洞府之中,造化神猿修炼正到了最紧要的关口。 三十六根千丈玉,仅剩一根,而这根千丈玉此刻如同燃着的乳白色巨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缩短。 神猿修炼,造化多多益善,修为越高,吸取造化速度越快,此刻,五神猿正在冲击天圣的关口。 阴阳神猿引动造化,一刻不停,他当年半被动地被鲲鹏强灌造化,自己虽未出力,但每个关口的过程却都记得清清楚楚。 冲击天圣,当一蹴而就,不容半点耽搁怠慢,而一举助五人达此境界,对阴阳神猿来说,也是极大的挑战。 五行神猿,功法各异,金木水火土虽自阴阳而生,但真到此刻,却需阴阳一心五用,哪个都不能忽视的。 五彩造化通路,五色分明,将最后一根千丈玉的造化一点点平分,五行神猿依照阴阳神猿神念所传的功法运转造化。在那千丈玉消耗掉一半的时候,无支祁第一个现了异象! 无支祁原本便生得满头白发,此刻,他周身泛起一层水样波纹,整个身子如虚如幻,唯有那头白发暴涨,在空中飘逸不定,似水面荡漾着白色海草一般。 阴阳神猿松了口气,无支祁不愧是处世最久的神猿,果然是他第一个冲破了天圣的境界。又过片刻,驱神圣猿王禺双目现出两道红光,这目光有如实质,射在石壁之上,竟击出两个深洞来。 千丈玉还剩四百丈长短,通风神猿第三个过了关口,青光缭绕遍布周身,散发出生生不息的朝气来。 当通臂神猿到了天圣境界时,洞中黄光散发开来,而此时,千丈玉仅余一百丈! 悟空修为最高,他早就跨过天圣境界巅峰,踏步至阴阳之境,而那双忽闪忽灭的灵明双瞳也终于常明不熄。他端坐在上方,一边看着五神猿修炼,一边思索,自己到了这样的境界,居然还记不起前事,可真是匪夷所思了。 眼见千丈玉越来越少,悟空不由得有些心焦,右手伸入怀中,摸到了盛着两颗蟠桃的那个玉盒。 终于通臂神猿跨过这一境界,悟空心里踏实许多,即便百丈千丈玉不够聪明神猿跨过天圣之境,这两颗蟠桃也足够了。因修为最高的缘故,三十六根千丈玉,悟空少说也收了十五六根,到了后来,他心中有些不忍,便刻意放缓了修炼的速度,阴阳在下方向他投来不满的一瞥,却也没说什么。 悟空吸取这许多造化,已经知道,一颗蟠桃的造化,大致相当于一根千丈玉,而千丈玉之名,得来也绝非讹传。 之前自瀛洲岛和方丈仙岛得来的千丈玉,名虽千丈,实则只有七八百丈而已,论造化之浓馥,可不及当下这三十六根千丈玉许多。 最后剩下这百丈千丈玉,俱都给了聪明神猿,而聪明神猿本就弱于其他神猿,他性情偏执,只喜自己修炼,偏偏又无极好的际遇,故而他得的造化是五神猿中最少的。 百丈千丈玉,转瞬既无,但还不见聪明神猿有突破的动静,阴阳神猿神念一动,地上盛着寻常蟠桃的布囊飞起,一颗颗蟠桃散落半空,阴阳以极快的手法,将蟠桃中造化挤压而出,俱都化作赤色造化,入了聪明神猿之身。 千丈玉不足,由寻常蟠桃来补,这倒也是个法子,只是这些蟠桃数量虽多,造化却相对匮乏,半个时辰,聪明神猿已将洞中蟠桃造化吸收殆尽,却仍不见有何动静。 阴阳神猿面上露出失望神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悟空见阴阳似乎有要收手的意图,毫不迟疑将怀中玉盒抛下,传音道:“还有两颗!” 阴阳想都不想,将这玉盒纳入怀中回道:“这是你的,绝不可用!”还不待悟空辩解,阴阳神猿一挥手收了七个圈子,七神猿一齐落在地上。 悟空急问道:“为何不可用?”他见阴阳神猿这么着急提升五神猿造化,知道他们踏过天圣之境,必定有大用处。但即便如此,阴阳仍不许聪明神猿服用母树蟠桃,自己怎能不急? 阴阳神猿道:“日后你自会知道。” 悟空看了聪明神猿一眼,道:“难道就此作罢?” 阴阳神猿道:“今日算是功亏一篑,说起来是我的过错,未料汝等修为如此低微,否则也不致出现造化不足的结局了。” 五行神猿皆有羞赧之色,悟空一摆手,道:“修为低微,并非他们的过错,难道没有办法补救了?” 阴阳神猿道:“七神猿一同修炼,事半功倍,若七神猿不齐,再要助聪明冲关,至少也要五根千丈玉才行,去哪里寻?” 悟空道:“天无绝人之路,去老君、真武、玄女等人处求助,不信凑不齐少许造化!” 阴阳神猿道:“蟠桃园已被老君搬走,单凭普通蟠桃,自然也可凑足,但此刻,你我却要去做一件大事。”他想了想,叹口气道,“唉,只能等着了。” 聪明神猿道:“不到天圣,有甚么后果?” 阴阳神猿道:“后果?你五个若都到了天圣之境,便能镇住此天地,即使大日如来出来,也无甚可怕!” 悟空想了想道:“为何要他五个,难道你我会袖手旁观?” 阴阳颇有深意看了悟空一眼,道:“你我?是要出天的。”(未完待续) 四九二、无始来 出天?悟空听了大吃一惊,出天,有那么容易吗?如来历经七个会元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自己和阴阳神猿就能做到? 若能出天,岂不是离开了这座大炉子,那下个会元时,七神猿岂不是凑不齐了?若能出天,岂不是说自己已经具备了穿越罡风层的能力?阴阳神猿是从那里下来的吗?这岂不是说,鲲鹏也有可能在天外?想起鲲鹏,悟空一片迷茫,盘古和如来都是从天外来的,而鲲鹏的来历,仍是一个谜。 出天……这简简单单两个字,不知道会引发多少连锁反应。但这些念头在悟空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他自然想要出天,这其中,有好奇,有期待,还有揭开谜底前的兴奋。 悟空镇定了一下情绪,道:“既然如此,那便四处搜罗造化之物,先让聪明神猿入天圣境界再说。” 阴阳神猿想想道:“尽力而为之吧。” 发愁的只有他两个,五行神猿修为大涨,在那边已兴奋地上蹿下跳,悟空看了看那五个,王禺失了冷漠,通风忘了持重,无支祁不再憨厚,通臂少了沉默,聪明神猿虽稍有些不开心,但他一跃而至地圣之巅的境界,也是飞来之福了。 阴阳见悟空略微诧异神色,道:“他五个,只有在你我面前才如此真实。” 悟空点了点头,心中却升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阴阳,对五行神猿又有呵护,又有帮助,又有严厉,更重要的是:五行自阴阳而生,做个不恰当的比喻,阴阳神猿真好像是五行神猿的父母一样啊。 而自己呢,五行神猿对阴阳似乎稍有畏惧,但在自己面前却显得轻松许多,这感觉就像是祖孙之间的关系呢。悟空不由得为自己的想法哑然失笑,自己还是以世俗的关系来界定造化神猿,真是无聊之至。 他俩正琢磨着到哪里去寻如此多的精纯造化,通风蹦蹦跳跳过来,说了一句:“我师尊炼制造化炉,不知可成功了?”悟空一怔,自己可真是笨了,造化炉不就是用来吸取造化的最好法宝么,还在这苦思什么呢? 阴阳听到造化炉,也是一喜,道:“有了这东西,那便再省力不过,不过造化炉可不是那么好炼化的。” 他们才要去找元始,只听洞外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你们终于出关了?”这声音正是玄女。悟空听玄女到此,心中大喜,当年玄女替换五神猿去为元始护法,她既然来到此地,十有八九是元始炼成了造化炉。 七神猿跃出洞去,玄女见了这七人,脑子里一片晕眩,阴阳也就罢了,之前自己就看不透他修为,悟空也就罢了,先前已是天圣的境界。而五行神猿,之前或是混元金仙,甚至是太乙金仙,现在居然几乎都成天圣,这就是造化的力量吗?自己勉强也算造化一脉,但和七神猿比起来,真像是不折不扣的西贝货啊。 玄女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悟空见了不由得心底暗笑。玄女定了定神,道:“悟空、阴阳,随我来元始玉清宫。” 元始玉清宫亦在万寿山上,老君和灵宝早为他留了最高的那座峰头。三人到了万寿山,只见玉清宫冷清如初,显然元始只将此宫随意仓促安放,连门前童子都未安置,不知有何急事。 入了玉清宫,见元始将那造化炉放在案上,自己伫立一旁久久凝视,显然是入了神。 玄女道:“还看什么?” 三人进来,元始视若不见,一摆手叫玄女噤声,仍目不转睛看那造化炉。三人知道此刻是参悟至关紧要之际,便都静静在一旁等候。 所幸没过多久,元始长嘘一口气,微笑点了点头。 玄女道:“弄什么玄虚?” 元始道:“师姐,你来此有事?”他看了一眼悟空和阴阳,目光立刻定住,这神态和玄女大致相仿,显然心中极度震惊。 玄女道:“无事怎会来寻你,我要问你,你参透造化炉中千余阵法,可有所得?” 元始道:“那是自然,造化炉中没有一个阵法是寻常的,就算天地大阵也不鲜见,我参悟三百余载,称得上是——” 玄女一摆手阻止了元始吹嘘,道:“你可知道擎天玉柱上的阵法?” 元始一怔,哈哈大笑,道:“你我倒想到一处去了,我放下玉清宫,便去了东边青丘山印证,青丘山上阵法,倒和造化炉中几个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悟空想了想,又是一喜,道:“难不成要封断反造化的来源?” 玄女道:“你这真是精明绝顶,这便猜出来了?” 悟空道:“若能阻断如来炼制大日如来之身,那真是教他走投无路了。” 阴阳补了一句:“五行神猿若都达天圣,也不惧大日如来,但若真逼到哪一步,这场大战恐怕天地色变,生灵涂炭了。还是元始天尊的法子好些。” 玄女问元始道:“你有几分把握?” 元始道:“现在么,不过五六成,还需多走走看看,此事不容有失。” 玄女沉思片刻,立下决断,道:“既如此,那便兵分两路,你参悟阵法若有所需,尽管与我说便是。”玄女又转头对悟空道,“收集造化,助聪明神猿冲关,就落在你们身上了。” 阴阳道:“我去便可。” 玄女微微诧异,为何不让悟空去,但阴阳所说,自应有其道理,自己怀疑阴阳很有可能突破了天地屏障,有许多事情还要向他请教呢。 悟空道:“好,两法并施,有备无患。” 玄女对阴阳道:“我去齐天岭,其实是寻你的。” 阴阳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我之所知,恐怕令你失望了。” 玄女道:“你这许多年,去了哪里,总还记得吧?” 阴阳不自觉向上看了一眼,目光穿透玉清宫殿顶,道:“我来的那处,非此天地,却又并非逃出。” 三人听得一阵迷糊,这是什么意思。 阴阳接着道:“那里,似乎是这片天地的边缘,我有种预感,自己似乎能更上一步,出了那方禁锢,但鲲鹏不许。” 悟空一闪念,道:“鲲鹏不许?他可是要你我同去?” 阴阳道:“正是!” 玄女道:“那里,可有反造化之力?” 阴阳道:“有。” 玄女又道:“鲲鹏现在何处?” 阴阳摇摇头道:“我离开时,他还在,现在却不知了。” 悟空问道:“鲲鹏还和你说过什么,你可知道他来历?” 阴阳道:“不知。” 玄女点了点头,道:“这些便足够了,看来反造化之力的确自天外来,既然如此,封住擎天玉柱阵法,便没有错。大日如来若现于世间,唯恐大祸临头,必要阻止如来才行。” 悟空道:“那是自然,那便分头行事了!” 二人与玄女和元始辞别,悟空对阴阳道:“我先去老君处索些仙丹来,再去真武、紫微、弥勒、观音、大禹……” 他还没说完,玄女从玉清宫中追了出来,道:“悟空,险些忘了一件事。” 悟空道:“什么大事?” 玄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闭关时,观音曾来过齐天岭,她座下龙女要见你。” 悟空又惊又喜,龙女要见自己?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看来她定然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说呢。 悟空道:“就去就去!” 阴阳道:“搜集造化一事,还是交由我来,你自去吧。” 悟空心急,一个筋斗翻到了灵山落伽山上。观音远远见了,对龙女道:“他来了。” 龙女微微颔首,却皱起眉道:“我说这些,却不知有无用处?” 观音道:“我不知你要说什么。” 龙女叹了口气,道:“但依本心而行吧。” 龙女缓步走下高台,朝悟空迎去,悟空拾阶而上,到了阶顶,恰好和龙女面对面,二人相距不过咫尺。 龙女道:“我叫你来,你便来了?” 悟空点了点头。 龙女又道:“有来,便有去的,我叫你去,你去不去?” 悟空脱口而出:“去哪里?” 龙女道:“佛经说:‘从无始来’。那便是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生生世世,无来去,也无始终。” 悟空仔细琢磨龙女这句话的含义,“无来去,无始终”,那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会元之厄?知道天地轮回?”悟空以为自己寻到了答案。 龙女摇摇头,道:“你说的那些大事,我哪里会知道,我只说你。” 说我?我没有来去,也无始终吗?我自然知道我从哪里来的,但我是怎么来的,这却不可和外人道。至于我将去何处,我自然不知。无始终?没有开始,没有结束,这话实在太玄,没头没尾的,我又哪里猜得到? 悟空纠结了好一阵,也没弄明白龙女要说什么。 龙女又道:“你是龙树。” 悟空点点头,这还是龙女第一次和他正面说出自己前世的身份。 “我知你前生,不知你今世,你要自己去寻才行。” 悟空问道:“去哪里寻?” 龙女道:“龙树当年为传播佛法,踏遍四大部洲,他有予有得,或许,那也是你想要的吧。” “龙树寻到了什么?”问这话时,悟空心里甚是郁闷,造化神猿中,他修为几近最高,但偏偏只有自己对前世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他甚至有个想法,是不是自己穿越来的身份使然,那些应该来的,都没有来呢?(未完待续) 四九三、遇龙树 此次和龙女相见,略有不同,之前每次,悟空都会进入一种玄妙之境,而后或旁观、或代入龙树之身。他想想道:“你能不能……叫我再做一次龙树?” 龙女摇摇头,道:“能,但却无大用的。” 悟空道:“为何?” 龙女道:“佛经说:‘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你纵为龙树,也不过一时虚幻,又能奈何?” 悟空道:“你知道龙树要寻的是什么吗?” 龙女道:“我知道,他要追寻佛经大义!” 咦,竟会如此?悟空知道,佛经本身并无过错,一切恶事都是恶人为之,但龙树传播佛法,居然是为了追寻佛经奥义,由此看来,龙树也并非全受如来摆布呢?那自己,应该怎么做,难道还要沿着龙树的道路走下去? 不!龙女见识毕竟有限,她之所知,不过是限于龙树一人,龙树受这天地所限,误以为佛经所说,便是这天地至理,但自己却不然。悟空隐隐觉得,龙树所追寻的,其实乃是一个“理”字!天地之理,万物之理! 龙女见悟空痴痴模样,以为他入了情障,于是道:“佛经说:‘以一切法及诸有情皆毕竟空无差别故。’” 悟空一怔,龙女这是开导自己呢,这可真是误会了,莫说自己不是龙树,纵真是龙树又能如何,无数大事要做呢,哪里有闲心谈情说爱。而想到这里,悟空不禁起了疑问,龙树本是如假包换的造化神猿,造化无性,怎会动了情思。他看了看龙女,暗道,这丫头莫非是单相思么? 悟空对龙女笑笑道:“你说的有理,我此生高来高去,就连取经那十万八千里都未走完,真该去看看天下众生,或许便有所得呢。” 龙女点点头,道:“佛经说:‘诸法无高低,诸法无来去’。” 龙女言辞有限,张口便是“佛经说”,悟空不由得听得厌烦,道:“若无事,我便去了。”龙女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莲台。 看着悟空远去的身影,观音喃喃道:“造化神猿,当真古怪。” “嗯,是有些古怪呢。”龙女道。 刚出灵山,但见阴阳坐在云上等候,悟空诧异,阴阳神猿来这里作甚?正好他也有事要问阴阳,于是迎前道:“为何不要我和你一同搜集造化?” 阴阳手向下指,道:“你看芸芸众生,有何感想?” 悟空被问得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阴阳接着道:“你欲做拯天救地之人,无非为了天下众生,但你可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悟空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岂能一概而论?” 阴阳道:“去看看这天地吧,或许,今后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说完,阴阳直投灵山,他自然是去寻观音和弥勒,要索些造化灵物。 悟空却又开始思索,本来阴阳不说,他也是要入世间走一遭的。自己初登阴阳之境,修为虽高,却也需时日稳固,以现下状况去和阴阳出天,实在有些忐忑。还有一点便是,自己虽际遇非凡,平日接触的非仙即圣,但他委实知道,仙圣之悟,归根结底来自俗世之理,地上的先圣大儒,高僧道者,其实并不逊于神仙半点。 遥想当年在三界之中,老君不是也不得不遵守约定,将孟轲自善恶界放出,这其中虽有了自己助力,但自己却知道,孟轲乃有“亚圣”之称,闻道或早或晚,终会成一代旷世大儒。唉,人寿有时尽,距出三界也不知过了几百年,孟轲恐怕早已枯骨成灰了,这也是无奈之事。 带着满腹杂陈,悟空化作人身,落在灵山脚下。 当年如来为治世之尊时,灵山脚下仍是佛门掌控之地,哪有一个凡人敢入,而如今弥勒治世,灵山举足即登,山脚下俱是寺庙居士之所,香火烟气弥漫。 悟空也无目的,随意行走,不觉间行到一处大寺院,这座寺院名做“大乐禅院”,山门紧闭,门前聚集着许多人,指指点点,不知在争论些什么。 悟空见了热闹,便凑上去看,听了一阵,得知详情。这座寺院乃是一东土和尚所建,在世已有百年,这东土和尚本是凡人,此刻怕早已不在了。 这和尚当年自东土跋山涉水而来,到灵山听尊者佛陀**,某一日忽有所悟,便定居在灵山脚下,凭一人之力建起了这座“大乐禅院”,这和尚也被人称作“大乐禅师”。 那时灵山脚下还算清静,并无几家禅院,相距也甚远,大乐禅师对佛经法义开示分明,时日久了,大乐禅院规模越来越大,渐渐达千人之多。 而随着周围寺院越来越多,佛门“辨正”之风也越来越兴盛。须知自灵山传下的佛经虽都一般模样,但经法意义深奥,且文字言简意赅,往往生出多义来。因此各禅院传经播道,偶尔便有不同,更不用说一些胆大妄为的信众对佛经抄写时随意增删了。 若是如此也还生不出事端来,但偏偏有这样一群信众,今日在这家禅院听讲,明日又换一家闻道,听得久了,便听出不同来。这些人有脚有口,自然要将心中疑惑说出来。 凡有信仰之人,都是卫道之士,自然容不得心中正道被扭曲歪解,而众禅院明里暗里通了信息,却一起将目标对准了大乐禅院。 为何如此,皆因树大招风之理,大乐禅院规模最大,占地最广,又离灵山最近,不寻他些麻烦,简直天理难容。 而这其中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人人皆知,灵山弥勒尊者所居殿堂叫做“大悲殿”,尊者尚自“大悲”,你居然敢叫“大乐”?简直是大逆不道! 悟空听了这段公案,觉得也有些趣味,佛门辩论,称得上是锱铢必较,且看大悲大乐之间如何辩解分明。 这时,只见“大乐禅院”山门微启,开了一个缝隙,这缝隙仅容一人出入,从里面钻出一个小沙弥来。这小沙弥礼数周到,出来时便弓着身子,先给门外中禅院僧人施了个礼,然后才抬起头来站直身子。 悟空一见这小沙弥,脑袋嗡地一下,这小和尚,居然和龙树有九分相似!若不是知道自己便是龙树转世,这世上不可能再有另一个龙树出现,还真道是龙树当年假死呢。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呢? 旁边有一人道:“昨日便是他,这沙弥已应对了百余日,无人能辩得过他,当真厉害。”又有一人道:“你哪里知道,他是大乐禅院守经阁的小和尚,真正厉害的主儿还没出来呢。” “守经阁的便这么厉害?叫什么?”有一人问道。 那人答道:“叫什么来着,那名字甚是古怪……哦,对了,叫龙树,龙树和尚!” 悟空根本无需留意,灵山脚下虫鸣鸟叫皆入他耳,一听说这个小和尚也叫龙树,他不由得又是一惊,难道这个真是龙树?悟空使玄空法秘诀仔细看去,这小和尚半点法力也无,全然一具凡人之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世间还有这般巧合之事,可真是奇天下之大哉。 龙树和尚站定,下面其他寺院来的和尚一字排开,双方对施一礼,显然是论证要开始了。 第一个和尚生得胖大,他向前迈了一步,站在龙树和尚面前,张口便道:“人生在世,是苦是乐?” 龙树和尚道:“乐!” “非也!”胖大和尚早有准备,他知道龙树和尚定会这般回答,接着道,“须知,万物春夏繁荣,秋冬衰忘;宗亲欢乐,皆会别离;财宝车马,五家(即水、火、盗贼、官府、不肖子孙)分之;妻妾美色皆是爱憎之根。爱乐则生忧,贪欲则生畏。若无贪欲,便可无忧无畏,凡夫处世则不免招灾惹祸,危身灭族,忧畏无量。殊不知三途八难、苦痛万端,皆由贪欲爱乐而起……”他这一篇论道浩浩汤汤,自己说了一刻钟,龙树和尚只仔细聆听,面不更色,淡然神情,倒似是一个有德高僧在听弟子询道。 待到胖大和尚终于说得口干舌燥,最后问了一句道:“还乐否?” 龙树和尚仍淡淡道:“仍是乐。” 胖大和尚一怔,他情不自禁手指着龙树和尚,喝道:“弥勒尊者殿堂尚名‘大悲’,你这间小禅院,如何敢称‘大乐’?真是不分大小!” 龙树道:“佛性无大小之分,弥勒尊者之殿虽为‘大悲’,但他终年笑口常开,笑面弥勒,何悲之有?” 胖大和尚体型和弥勒倒是有几分相似,但论起佛法来实在太过贫乏,前面两问是有备而来的,龙树和尚好整以暇应对得天衣无缝,他便无话可说,只得悻悻然退下,站到了后排去。(未完待续) 四九四、造与化 龙树和尚并无丝毫自矜神色,恬淡如初,目光平和看向下一个质问者。 第二人是一位老僧,留着一缕长须,手里持着一串念珠。他慢悠悠对龙树和尚道:“素闻大乐禅院所讲佛法与别处多有不同,敢问有何不同?” 龙树和尚道:“并未听过别处**。” 老僧道:“这倒奇了,难道你的佛法是无根生出来的?”老僧貌似忠厚,却笑里藏刀。 龙树和尚面露肃敬神色,向西方施了一礼,道:“小僧有幸,听过弥勒尊者传法,有道是‘佛法无根无源,存善即为佛子’,你说佛法有根,根在哪里?” 老僧一怔,佛法根在哪里?自己哪里知道。但他却硬着头皮道:“自然在西天灵山弥勒尊者处!” 龙树和尚问道:“佛经可是弥勒尊者写的?” 老僧一翻眼睛,道:“那是自然。” 龙树呵呵笑道:“这位高僧莫非欺我年幼?可知今世乃是未来之世,才由弥勒尊者治世。五百年前,佛祖如来还是治世之尊,再往前溯三万余年,乃是上古燃灯佛治世,你说佛法是弥勒尊者所创,那燃灯佛手中拿的,难道是一卷白纸?” 老僧心思正好被龙树和尚说中,他以为龙树菩萨年轻,便要蒙他一蒙,不想却被当中揭穿,于是羞赧退了下去。 悟空在旁听得心中一动,他知道,燃灯佛乃是上古佛,亦被称作过去佛,如来是被叫做现在佛的,而弥勒恰被称作未来佛。这些在佛经中均有记载,龙树知道,也不稀奇,而龙树和尚所说的未来之世,却是第一次听说呢。悟空不由得隐隐觉得,这个龙树和尚没那么简单了。 自己千年来也没来过尘世几次,怎么偏偏今日落地,就遇到了这个龙树和尚,现在若说这是巧合,自己心里也不信了。 老僧退下,第三个僧人随即站出,这和尚生得瘦小,两只眼睛却骨碌乱转,一看便是心思灵巧之辈。 瘦小和尚语声尖利,叫道:“龙树,我有三问。” 龙树道:“师兄请指点。” 瘦小和尚道:“你可信因果?” 龙树和尚道:“信。” 瘦小和尚道:“那你说,天地因何而生?”问出此问来,瘦小和尚面露得色,此次连纵十数家寺庙禅院,要来诘问大乐禅院,这个难题他可是处心积虑想了好久的。他在寺中问过方丈师祖,无人能答得出,不信龙树小小年纪,能解天地难题。 龙树想了想,道:“天地因人而生?” 瘦小和尚早料到龙树可能会这么答,紧接着道:“岂有此理,人皆知先有天地,后生万物,若说因人而生,岂不乱了次序?” 龙树抬眼上望,道:“人皆知盘古开天,如何不是因人而生?” 瘦小和尚冷笑一声道:“盘古乃开天大神也,你居然说盘古是人,真是胡言乱语!” 龙树微微一笑,反问道:“何为神?” 瘦小和尚一愣,他应变也算快了,答道:“无所不能者,即为神!” 龙树和尚道:“你怎知盘古无所不能?” 瘦小和尚道:“这天下事,还有比开天辟地更大的吗?” 龙树忽然失神,停顿了一下才喃喃道:“有的,有的,只是你不知而已。” 他声音虽小,但听在悟空耳中,真似天雷滚滚一般,龙树和尚,一定知道些什么的!他究竟是谁? 瘦小和尚和龙树又辩了几句,只是二人似乎各说各的,龙树所言,都是什么天啊地啊,入啊出啊,众人都听不懂,然后前来攻讦的众僧便一起起哄,只道龙树和尚输了。 龙树也不作声了,只漠然看着众人丑态,待众人都安定下来,龙树才缓缓道:“这位师兄只说有三问,我依次答了,有什么不对吗?” 众人一想,瘦小和尚的确说了这话,那三个问题,龙树确是一个不漏,后面再问的,龙树纵是不答也无妨了。 瘦小和尚还有些不服气,但却被第四人拉了下来。第四个僧人踌躇满志,上前便问道:“素闻龙树师弟所学广博,所知并不限于佛法,我倒有一个难题萦绕于心,今日特来请教。” 龙树合掌道:“好说,师兄请问。” 这僧人道:“师弟参悟佛法,是为的什么?” 龙树道:“为修行。” 僧人又道:“天下修行法门万千,何故只修一门?” 龙树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僧人问道:“弱水三千,大道亦是三千,只取一瓢,岂不是得一漏万?” 龙树道:“现下只取一瓢,一瓢一瓢,迟早取尽弱水三千。” 众人听了一惊,龙树也实在太过狂妄,原来他不囿于佛法一门,竟要修习天下大道! 这僧人又问:“佛法浩瀚无边,有生之年只怕你也学不尽的。” 龙树道:“天下事无非有二,一为事,一为理。同样一件事,佛法能解,道经亦能解,儒家卷帙亦能解,何必穷首皓经,只学透,不必学尽。”龙树这么一说,悟空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龙树和尚,便是龙女口中所说的那个要探寻天地至理的龙树菩萨!只是,龙树菩萨已被玄女杀了,其魂魄造化均已被玄女纳入花果山仙石之中,现在自己才是龙树的后世呢,这个龙树又是从哪里来的?悟空真有捉住这个龙树和尚好好问他一遭的冲动,但左右龙树也跑不了,但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这僧人听龙树说的玄虚,显然胸中志向非自己所能及,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唯有叹服!” 龙树毫无得意神色,施礼道:“师兄客气了。” 众僧人虽多,但士气已堕,后面几个僧人所问的,都是些浅显问题,又怎能难得住龙树,不过半个时辰,这十数人便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各回寺院去了。 渐渐围观的过路百姓和慕名而来看龙树风采的僧侣也都散了去,此时东天渐生起一轮圆月来,仍将地上照的通明。 龙树看了一眼明月,叹了一句:“炉中一梦锦绣,醒时明月依旧。” 这句话听得悟空浮想联翩,龙树和尚,也知天地为炉,自道梦中初醒,这个梦,他梦到哪里去了? 大乐禅院门前,仅余龙树和悟空一人,龙树看了看悟空,却不说话,步下石阶,远离禅院,向东行去了。 悟空禁不住问道:“哪里去!” 龙树也不回头,道:“传法,学道。” 悟空追上龙树,道:“你我同行如何?” 龙树看看悟空,反而呵呵笑道:“同行?你要做什么去?” 悟空道:“我要寻此天地至理。” 龙树道:“那也没什么的,天地至理,无非两个字而已。” “哪两个字?”悟空不解道。 “这两个字,你再熟悉不过了——造化!” “什么?造化?造化是天地至理,这又从何说起?” 龙树道:“盖天地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至理,物之自然者,惜可甚哀。” 悟空问道:“这又与造化何干?” 龙树道:“万物有生有死,便是天地至理。须知,有生为造,有死为化,这岂不就是——造化?” 悟空还是第一次听说,“造化”二字还能如此解读,不由得抚掌笑道:“妙,妙哉!” 龙树道:“你看了我许久了,你知道我是谁?” 悟空点点头,道:“你是龙树。” 龙树道:“都知我是龙树,这有什么稀奇。” 悟空道:“你非龙树和尚,而是要寻天地至理的龙树菩萨,上溯至前世,你曾为灵明神猿。哈哈,你当你能瞒得过我么?” 龙树菩萨一脸迷茫神色,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看悟空,道:“你说些什么,什么菩萨神猿,我从没听说过。” 这下轮到悟空茫然了,他以为自己猜的绝对没错,龙树和尚若不是龙树菩萨,那他怎会知道这许多辛秘? 旁的不说,单就他对盘古的论调,和自己当年在三界中和大禹的对话何其相似? “世间原本无神,愚人多了,也便有了神。”在悟空眼中,天地间诸多佛祖仙圣,其实不过是法力高些而已,就算是盘古,在世人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谁知道他在天外又是什么角色? 龙树刚才反问那瘦小和尚“你怎知盘古无所不能”,若非有前世记忆的缘故,他怎会有如此石破天惊的想法? 但龙树若真是前世的龙树菩萨,便和自己有极大渊源,没有理由骗自己呢。 悟空问道:“好吧,你只当我得了魔障胡说八道,那你告诉我,你是谁?” 龙树道:“你倒也并非全都说错,我便是要寻天地至理的龙树,只是我不是菩萨,而是一个凡人。” “凡人?你不是和尚了?”悟空问道。 龙树道:“什么和尚道士,不过浮华外表而已。人之存世,皆为内心道义未泯,若为其他缘故,那便落了下乘了。” 悟空道:“这话倒有滋味,只是说来容易,对升斗小民而言,每日衣食尚且照顾不周,哪里还有闲心悟道?” 龙树道:“引车买浆之流,未尝无道。”(未完待续) 四九五、知逆旅 悟空不禁好奇,问道:“你生年几何?” 龙树道:“一十有八。” 悟空道:“年纪虽轻,却知许多道理,难得。” 龙树道:“说了怕你不信,我初生落地,便知道许多事了。” 龙树不知道,他面对的这个白衣书生,乃是当今天地间数一数二的人物,龙树眼中无法解释的玄妙事,在悟空看来,都必定有着背后的原因。 悟空一听,立刻犯了寻思,龙树初生便知世事,显而易见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使龙树重生,相貌、性情、行事目的和前世均无差别,谁人会这么做呢? 玄女自称杀了龙树,自然不会虚言,而她已将龙树造化取出,留待灵明再生,又岂会再造龙树?从玄女的角度说,龙树对她并无甚意义,再说,就算是玄女所为,此事也无必要瞒着悟空。 除了玄女,唯一还有可能的便是如来了,但悟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如来这么做的理由何在,悟空不由得一阵苦笑,自己初入尘世,便遇到了一个难题。这个难题,似乎和自己有着莫大关系,但又偏偏寻不到半点端倪。 悟空想着想着,忽然灵光一现,龙女!龙女会不会知道这件事?她叫自己下界来,莫非是为了让自己遇见龙树?想了又想,悟空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莫说龙女修为不高,未必知道龙树的存在。就算知道,此龙树也非彼龙树,对前世的记忆,除了那些经道,其余的竟一点也记不起,对自己也无甚帮助。 再说,凭龙女对龙树的情深款款,她若知道天地间还有这么一个龙树存在,只怕自己早就来寻了。 悟空想了想,问道:“你为何要叫龙树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龙树和尚道:“是我自己取的。” “自己取的?那总要有个来历才行。”悟空道。 龙树道:“哪有什么来历,我生下来便知,自己就叫龙树的。”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出甚远,悟空眼见灵山脚下灯火渐渐远去,对龙树道:“你便这么走了,也不和禅院中师兄弟打个招呼。” 龙树道:“来去无碍,有什么可说呢?” 悟空手指前路,道:“今夜虽皓月当空,明日只怕前路黑漫漫一片,你怕不怕?” 龙树诧异道:“怕什么?” “看不见,怕不怕?”悟空道。 龙树道:“我要去的,便是未知之地,这才是求之不得呢。” 悟空仿佛有无数话要问龙树菩萨,但又不知从何问起,心里憋得实在难受。他见龙树大步流星向东行去,两眼目光坚定,似乎前方便是真理之路,不由得凭空生起了敬佩之意。 如所料不错,前世的龙树菩萨,也是这般在世间行走,龙树菩萨虽被如来那篇经文所困,但心中仍存对大道的向往,这是何等不易之事! 龙树,在这一刻,俨然成了追寻天地至理的象征,而他知道天地至理乃是造化,还在找什么呢? 造化神猿,便是混沌造化孕育而出,神猿若死,仍将重生,即便天地兴亡,亦对神猿无碍。而眼前的龙树和尚,俨然便是前世的龙树菩萨,难道除了造化神猿,旁人亦如此?生生死死,无穷尽也。 想到此处,悟空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来:“我相信,这世上还有另一个我存在,只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在我之前,还是在我之后。” 罢了罢了,权且将这个龙树和尚,当做另一个龙树菩萨吧,寻不到的,也不必打破沙锅问到底,该来的总会来。 悟空对龙树道:“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你多保重。” 龙树仔细看了看悟空,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要走了?” 悟空道:“要走了。”他暗暗施了个法术在龙树身上,这法术既可护身,又可示警,龙树但遇着危险,他便可随时来救。 龙树忽然道:“施主绝非常人。” 悟空微诧道:“从何说起?” 龙树道:“我在大乐禅院前与众僧激辩,每每口出狂言,施主便有称许之意,我自然看得出来。” 悟空笑道:“岂有此理?”非是悟空自夸,他修为已然通天,变化之术炉火纯青,就算龙树所言动了自己心弦,但做到面不改色还是绝无问题的,龙树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看得出自己心思。 龙树凝重道:“你莫要不信,我观的是心。” 悟空一怔,观心术?这是哪门子学问? 悟空问道:“你善观人之心?” 龙树道:“旁人之心,我也不甚在意。”言下之意,寻常角色,却入不了龙树之眼。 悟空道:“好吧,此时暂且不论,我倒要问你,你说盘古并非无所不能,可有依据?” 龙树道:“自然有的。世人皆道盘古开天辟地无所不能,但依我看来,盘古开天,乃因为此天地所困也,以他之能,恐怕仅可开天,否则,还不脱出樊笼,在此作甚?” “啊?”悟空心中大惊,龙树这话,可真是惊世之论,若非自己知道他是凡人,还不以为是哪个大神降临,特来点拨自己的呢。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盘古也是想出此天地的呢?如来所作所为,让自己好大误会。如来要盗取盘古造化之精,借以出天,自己只道盘古一人拥天下造化之精九分之三,自然具备出天之能,龙树这么一说,倒点醒了自己。 盘古不惜造化,他以身为大地,孕育万物,又舍出造化之精化作蟠桃母树,供七神猿享用,更拿出五脏化作的五行之极,给五行神猿修炼,还造就了玄女、地藏和谛听造化一脉。盘古之所作所为,看起来真是不可诟病,他身为造化一脉中最重要的一个,按理来说,不应有异心才对,但存了私心和想不想出天,实在是两回事。 如果盘古也想出天,他这些举动,都为造就七神猿,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灵明神猿,他是要借自己之力出天吗? 悟空回道:“果然高论,佩服!” 龙树又道:“神人之论,你可有别种议法?” 悟空道:“你所说的,便是我心中所想。” 龙树点点头,道:“不想今日竟遇见一个知己,真是难得。” 悟空暗笑道,岂止知己,你不知,曾经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呢。悟空道:“天下物种,最可憎的,便是存了高低之分,以致恃强凌弱,不分是非。但有弱肉强食之事存在,那便失却了理,恶之源头,自此而生。” 龙树道:“强弱无妨,恶由心生。” 悟空道:“心中但存正道,恶念便无所遁形。” 龙树道:“世人并非你我,又岂能强求?” 悟空叹了口气,造化一脉还算公正,但这天下绝大多数却都是平常人,除了造化一脉,又有几人不存私心的,就算是老君,还总想着多占些蟠桃炼丹呢,何况数以亿万计的凡人。但凡人却也无错,自己虽“恨私心有所不尽”,但人性使然,又能奈何? 龙树接着道:“人生在世,万般苦楚,当先积苦,方能离苦。又有生老病死,又有求不得,又有怨憎会,又有爱别离,凡人未待参透,却先归于尘土了。” 龙树抬头看了悟空一眼道:“你说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可知其内中含义?” 悟空道:“有云: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又有云:人生于天地之间,寄也;寄者固归也。无论神仙凡人,迟早不都归于尘土,有那个能恒久不灭的呢?” 龙树点点头,道:“不错,人皆有向生之意,却又那个不归于尘土?结局却偏偏事与愿违,此为人生之大逆也!” “造化弄人,天地煎熬众生,便是如此吧?”悟空问道。 龙树哈哈大笑:“说得好,我便要看看,天地为何要如此呢,竟被你一语道出了。” 悟空不由得肃然起敬,龙树要寻的东西,自己又何尝不在找寻,而自己是造化神猿,是踏过圣人之境,登上阴阳境界的大能,龙树仅以凡人之身,却有此大志向,岂能不叫人敬佩? 悟空见龙树意气风发神态,再想起那些和他争辩的俗世僧人,两相比较之下,他心有所感,情不自禁背起了《逍遥游》中的一段文字:“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未完待续) 四九六、遇故人 在悟空的吟诵声中,龙树抖擞精神,义无反顾向东行去,悟空待他走远,心中不由得一阵怅惘,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还会遇到这个神秘莫测、而又简单质朴的龙树和尚。 悟空自然不会像龙树一样一步步量去,他展开身形,瞬间出了灵山范围,挥手招来一朵白云,随风飘荡,不觉间见地上一片灯火通明,便按落云头,悄无声息落了下去。 下方倒不是寻常城镇,看所占地界,至少也是一大州府。只见夜色中一片好景观:家家高张灯火,院院彻夜笙箫,珍楼壮丽,宝座峥嵘。炉中香火长明,台上灯花不灭。便如家家办喜事一般。 悟空混到人群中,寻了个闲人问道:“老哥,我初来乍到,这是过节还是娶亲呢?”那人笑道:“听你开口,便知你是外地人,连日子都不记得了?明儿,便是元宵佳节了。” “元宵佳节?”悟空听得一阵感伤,自己来到这世界,哪里还记得什么节日,这人一说元宵佳节,自己莫名感伤起来。天大地大,他都触手可及,只是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却仿佛离自己分外遥远了。 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仍笑道:“此处是何地界,真是人民富足,百姓之乐。”那人道:“这里是天竺国金平府,这里有个习俗,每到元宵佳节,便要点起金灯来,瞧——”那人往人最多的地方一指,“哪里有座金灯桥,最热闹的,我也去瞧瞧。”这人说完便走了。 天竺国金平府,这个地名可真是不陌生,悟空记得,《西游记》中,唐僧曾在此礼佛,却遇见了三只犀牛精扮的假佛。只是现下齐天岭势力几乎遍及天下,恐怕这三只犀牛精也无所遁形吧。 嗯,既然来了,便在此停留一日也无妨,犀牛精若是还在,自当来收灯油的。 当夜,悟空随意找个地方住下,第二日便早早起来,看金平府景观。朝日初升起,市井喧哗叫卖,车马往来,甚是热闹。悟空向来在天上不惹凡尘,今日沾了这烟火气息,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正走着,见东面行来了一伙道士装束的人,这群道士大都有些法力,甚至还有天仙境界的在其中,悟空觉得奇怪,这里已是佛家地界,这群道士来做什么? 他仔细看去,差点没笑出声,原来这群道士里竟有熟人呢!一个地仙境界的中年灰衣道士,满面虬髯、身躯魁梧,正是他在三界中遇见那个痴情种子——黑水体质的章回。 缘分啊!悟空暗道,章回当年被人丢入善恶界,若不是自己助他,恐怕一辈子也回不到劫杀界,而在乌鸡国中,若不是自己设计擒了九头虫,恐怕章回也十有八九逃不过五行问心玉的寻觅,若被九头虫擒了,现在应是不知死活呢。 悟空自然不会因救了章回而怎样,但既然遇见了,便当问一问他,这群道士来这里究竟要作甚么。 悟空走上前去,唤一声道:“章回道兄,可有日子没见了。” 见有人朝他走来,章回一怔,立时起了防范之意,他见面前站着一个白衣书生,稍一回想,“哇呀”一声叫了出来。 他这一叫不要紧,周围几个道士一跃而起,将悟空围在了中间,章回忙道:“没事没事!”说完跪地对着悟空磕了三个响头,道:“恩公!可想煞你了!” 悟空见章回这三个头磕的也实在,笑道:“起来吧,你想我作甚!” 章回嗫嚅几句,却没说出什么来,三界之事,他从未与旁人说起,当着这许多同门的面,自然不好直说。 这时,一个身着黄色道袍的老道从后面走了过来,看样子辈分颇高,他也不看悟空一眼,对章回斥道:“道家修行,当以清静无为为本,看你成什么样子!” 章回被老道训斥,却不惧怕,他手指悟空道:“师叔,这位是……是……” 老道这才看了看悟空,可是悟空此刻便如凡人无异,他一个区区八品天仙,怎能看得出来。老道见悟空并无半点修为,更是生气,喝道:“你一个禀赋不俗的地仙,竟然向一个凡人跪拜!成何体统?” 章回急道:“师叔,他,他曾对我有恩!” “哦?”老道起了疑心,悟空现在模样看上去至多不过二十几岁,而章回入门已有几百年了,这是什么时候的恩情呢?难道……他竟是深藏不漏么? 悟空一眼便看穿这老道心意,他也不爱多惹事,便对章回道:“你我借一步说话。” 章回点了点头,哪知老道见章回居然不和自己告假,便觉在众多晚辈面前被拂了面子,喝道:“回来!” 悟空微微诧异,这老道多少有些倨傲无理了,悟空一摆手,将一众道士尽数施了定身法,封了六识,这群道士便立在街上一动不动,都成睁眼无视、充耳不闻的境况。 悟空道:“无事了,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章回也不见悟空施法,自己同门数十人个个成了泥塑木雕一般,心中暗道:恩公的本事又大涨了。 章回道:“一别经年,说来话长,恩公若有暇,我便多啰嗦几句,不知……”章回偷眼看了悟空一眼,见悟空微笑颔首,这才要开始说下去。 悟空向左右一望,许多人见这群道士装束怪异,又一动不动立在街道当中,都围拢上来观看,悟空无奈笑笑,在这里施展法术,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他一挥手,将众人身上法术解了,道:“都散了吧,我和章回说几句话便好。” 一众道士复得自由,心中惊骇难定,再不敢和悟空搭话,都靠在街边站着,等着章回。悟空见路边有一个小店,便将章回拉了进去,二人坐定,要了两碗吃食权当摆设,这才道:“你在哪里做了道士?” 章回道:“自三界出来,我便被投入西牛贺洲,那时天下还算安定,并未遇着什么恶妖。但我修为低微,还是受了些苦。大概飘荡了三四十年,来在比丘国,正遇着比丘国内有一所慈门观收徒,我便进了慈门观,做了这许多年道士,终日修炼打坐,也算清静无事。” 悟空记得,初见章回时,他只神仙四品的修为,而现在已然是地仙五品了,若是寻常修炼的,跨过地仙门槛殊为不易,章回幸得黑水体质,修炼起来胜却常人许多。 悟空赞道:“进境不小。” 章回在悟空面前有些羞赧,道:“恩公谬赞了,不知我何时才能像恩公一样。”悟空暗道,只怕你永远也到不了我这等境界了。 比丘国,这名字也曾听说,悟空想了想,《西游记》,唐僧路过比丘国时,那国王是喜道憎佛的,请了一个老道人,却是南极仙翁座下鹿精,要收集小儿心炼长生不老药的。而当年南海一战,那妖鹿已被通风用苗刀斩首,自然再不能出来作恶。不想比丘国自那时起,直到现在,国内仍存道观,看来是积习难改,也属常情。 章回道:“我观观主是天仙八品,在比丘国任职国师,地位仅在国王之下。” 悟空道:“不在国中过好日子,怎跑到这里来了?” 章回道:“说来这事也凑巧,比丘国地处西牛贺洲,近几百年来,常有东方僧人往西边去,要寻佛法源头。前几任国王也不曾在意,只放这些僧人过去便罢,但现任国王却唯道教为尊,他见许多僧人往西去,心中便有不解。道学经典乃是天下最好的了,为何这些和尚舍近求远,偏要去西方寻道呢?” 悟空道:“那又怎样,难道叫你们去拆了西天吗?” 章回笑道:“我等哪有那般本事,国王既有不解,便要观主想个法子,去将西方经文搬回一些来,翻阅翻阅,看看到底有何不同。” 悟空道:“灵山佛法传遍天下,为何非要你们跑这一趟?” 章回道:“佛经随处可见,但天下所传,各有不同,也分不清真伪,所以这才要专门跑一趟。另有一个原因……”章回向外看看,压低声音唯恐他师叔听见,道,“我这师叔,对佛门甚是抵触,他说,此次去西天,若得了机会,便要与灵山上和尚论上一论,看看究竟是道家正统,还是佛门当先。” 悟空有些忍不住笑,这个师叔,倒也算是井底之蛙,凭他这点本事见识,就敢往西天去了,莫说弥勒观音,就算遇着龙树,他也是辩不过的。 悟空问清楚了,道:“既如此,你们接着西去吧,莫耽搁了行程。” 章回道:“我们日夜兼程,已赶了七八个日夜,今日是要在此歇上一歇的。真没想到,竟会在此地见到恩公……”章回搓了搓手,面上尽是兴奋神色。 悟空见章回紧张模样,笑道:“你师叔说你也说得没错,修行道法如此多念头,也该存一颗清静心了。” 章回憨厚笑道:“见到旁人我也不是这般模样,只是恩公……”说到这里,章回又不知说什么好。 悟空心思一动,一股无形之力纳入章回体内,这股力道乃是从水之极力衍生出来的,章回今后若勤加修炼,对他修行大有益处,但他若是懒惰,却也与常人无甚分别。 凭悟空现在修为,直接助章回升至太乙金仙,也费不了多少工夫,但修为高了,却也未必是福,还是踏踏实实修炼才好。(未完待续) 四九七、惩小恶 和悟空叙了一阵话,章回只将自己情形说了一通,悟空究竟是何来历,他也不敢多问,便恭敬告退了。 出了这家小店,师兄弟们均向章回递来怪异的目光,此次带队的师叔,乃是天仙五品的修为,在比丘国也是高手,这个白衣书生居然手指都不动一下,便将其制住,怎能不叫人心中生怖? 师叔见章回终于出来,哼了一声,一言不发,便带着他们寻客栈去了。一路上,众弟子嘀嘀咕咕琢磨悟空使得是什么法术,师叔初时尚忍了,到后来实在耐不住,喝道:“天下邪法多的是,有什么稀奇,莫再胡说了!” 悟空无事,便在城内闲逛,金平府内民风淳朴,少见作奸犯恶之徒,悟空看的甚是宽慰,这自然是主事者治理有方,百姓才得安乐。 不觉天色已晚,只见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六街三市花灯点起,半空中一片通明。恰恰今夜月光晴朗,月照灯,添十分灿烂,灯映月,增数倍光辉。 看着这俗世万千家灯火楼台,十数里幻光世界,不觉竟有登了仙境之感。游人如织,闹吵吵醉醺醺在城中赏玩,好一派其乐融融景象。 不觉行到了金灯桥上,悟空忽觉异香扑鼻,只见三盏金灯都有半丈方圆,上面罩着玲珑剔透的两层金丝编好的楼阁,内衬琉璃薄片,这异香,便是这三盏金灯的灯油味道。 悟空心中一动,又是三盏金灯,他拉扯住身边人问道:“这三盏灯油,怎会有如此奇香?”旁边这人道:“这灯油不是寻常之油,乃是我金平府举州之力聚成的酥合香油。” 悟空道:“为何要攒这许多,这要哪年才能点完?”这人道:“凡人哪能享用得起,这三盏灯,是给佛爷预备的。” “佛爷?是哪家佛爷?”悟空问道。 “小点声,便是佛爷,管他哪家,总归能保我金平府风调雨顺罢了。”这人道。 悟空顿时明白,原来犀牛精果然还在。原来犀牛精并不祸害百姓,也从未现过妖身,更给自己安上了一个佛爷的名头,齐天岭的后土娘娘殿虽建得遍地都是,但无人去告状,自然无人知这片祥和之地竟藏了三个妖精,因此这犀牛精也能躲得安稳,不足为奇。 正说着,只听半空中呼呼风响,那些看灯的百姓一哄而散,悟空抓住一人问道:“怎了?”那人道:“佛爷来了,年年如此,你还问我!” 悟空岂会不知空中来了三个犀牛精,他只是要验证一下,这三个犀牛精果然年年搜刮呢。 元宵佳节如此热闹,比丘国慈云观弟子也自然要出来观看,那师叔教众弟子莫要乱走,自己却也看的流连忘返。正此时,空中恶风来袭,这师叔脸色一变,闻见妖气,急忙将一众弟子召集在身边。 有人问道:“师叔,怎么办?” 师叔倨傲道:“哼,降妖除魔乃是我道门大任,还有什么犹豫的?” 修仙之人眼里过人,只见空中六盏明灯照过,再仔细看去,却是三只奇大无比的牛头,师叔久居国中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样的恶妖,顿时双腿有些发颤。 再过片刻,众弟子也看得清楚,章回哆哆嗦嗦问道:“师叔,怎么办?”师叔哪里还敢说话,只恨自己跑得晚,怕是被这几只恶妖盯上了。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白色身影从金平桥上跃起,袖袍一挥,漫天黑雾化作无形,而空中跌落三个身影,落到地上,正是三只哼哼呀呀的犀牛精,悟空这一下用了少许力气,将这三个妖怪摔得七荤八素。 “是恩公!”章回喜道。 悟空走到三个犀牛精身前,道:“敢冒佛名行恶事,其罪不轻,要死还是要活?” 三个犀牛精见悟空只是个寻常凡人,忍痛从地上站起,当中那个名叫辟寒大王的喝道:“你使得什么法宝?” 悟空见这三个还不服气,稍微放出些圣人威压,犀牛精哪里能受得起,扑通尽都跪在地上,连嘴巴都张不开。 悟空又问道:“要死要活?” 三人忙不迭道:“要活要活!” 悟空手指轻弹三下,在三人身上下了禁制,悟空对阵法之道知之甚少,但他布下的禁制,也非这三个犀牛精能破得了的。悟空道:“今日起,你三个在金平府做苦役百年,以补当年之过,若有他念,我自有法子取汝等性命!” 三人点头如捣蒜一般应下了。 悟空又道:“百年之后,去齐天岭寻个营生,不准在俗世停留一刻,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多谢上仙饶命!” 悟空料理了三个犀牛精,便叫三人去了,他植入自己神念,随时可以寻得到他们三个,凭着刚才那股圣人威压,料他们三个也逃不掉。 对这三个妖怪,悟空并无杀意,他三人只是每年来骗取一次香油而已,并未扰民,且还能保金平府风调雨顺,也算无甚大过错。 见三个犀牛精无了踪影,悟空心中五味杂陈。 齐天岭虽势力极大,统御天下妖怪,但总有些妖怪不愿依附于旁人而生存,这却也不能怪他们,无论是人是妖,都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这才是最珍贵的天性,岂能靠暴力和强权而夺走的? 下面章回等人早已看呆,他们这才知道,凭自己这群人,根本看不出悟空的实力,这才是天壤之别。 恶风既散,金平府百姓又重新出来收拾灯会,悟空使法力喝一声道:“佛爷说了,见尔等虔诚,自今岁起,免去灯油之供!” 此语一出,下方百姓停滞片刻,而后一起欢呼起来,灯油之赋,对寻常百姓来说,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但为了土地收成,却不敢不交。今日听半空传来此语,又见今岁灯油一滴不少,自然便信了。 悟空此举也是无奈,百姓既然信了佛爷,那便只能将计就计,除此之外,百姓难以信服。他见百姓雀跃欢呼,不由得慨叹道:百姓所求,何其简单,唯衣食丰足,便再无他念。但就这简简单单的最初级的愿望,往往都难以实现。 这,是强弱的缘故,还是贪心所使?弱肉强食,难道真的是天地至理吗?强,弱,便应是欺人与受欺的理由? 无论修行还是为人,愈来愈强自然是好事,但强大怎会成了播恶的源头?带着满腹心思,悟空离开了金平府。 行着行着,悟空不禁想起,此次闭关三百余年,不知原来的东土,现在又是哪朝哪代了,上次去时,竟是南北朝西魏时期,这可实在是有些错乱。 在悟空看来,这个世界唯一与他前世有些联系的,便是那些还算熟悉的历史朝代,而这些朝代乱了次序,内中或许有着更深一层的含义。 这片天地,不是宇宙中的地球,而是一个封闭的大炉子,以常理度之,自然是行不通的。规则,最为重要,寻出此炉中的规则,才是脱出此天地的根本。 此时二更时分,即便去了东土,也不便打探,悟空索性坐在云上,缓缓向东边飘去。卧看苍穹,月朗星稀,但悟空施展玄空法秘诀,天上繁星密密麻麻,自然看的清楚。 这星光,和前世也无甚分别……悟空忽地想起一事来,既然此天地为炉,那么怎么能看得见天外之星呢,难道这炉子没有盖子吗? 没有盖子,却出不去,天外罡风,猛烈如斯。记得阴阳说过,他能出天,那便是能通过那道最厉害的罡风层了。看来,天圣境界,便是这炉子的限制,修至阴阳境界,便可出天了。只是,如来努力了七个会元,难道连天圣境界都突破不了吗?这又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了。 许久未想起如来了,悟空难得闲暇,不由得多想了一阵。如来,恐怕是这天地间最执着而又最悲情的人物了,他并无他念,其实只是要出天而已。 或许,在初入此炉时,如来也曾想过,自己安安分分修炼迟早有一天将会出去。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会元之厄,使一切成功,保得了性命,却保不住修为。 在一次次会元之厄后,如来终于醒悟,单靠自己,是绝对出不去,如来并非造化之体,没有如七神猿般突飞猛进的可能性,他只有另寻他法。 于是,他炼就一佛三身,打起了三清的主意,开始算计七神猿,图谋盘古造化,引入天地反造化之力……如来,倒也真是不容易啊! 自己刚入此天地时,并未与如来为敌,而一步步走到今天,灵明神猿俨然成了如来出天最大的障碍,这一切,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吗? 最初,只是听得如来处心积虑削弱神猿实力,才义愤填膺,誓要粉碎如来阴谋,但冷静再想想,最不愿如来出天的,并非是七神猿,而是……盘古?或者那个神秘的天外之人?(未完待续) 四九八、竟是你 不知不觉,天色已明,悟空早掐算好路程,此时下方便是东土地界。悟空见下方一座小城,便往下观看。 城头上旌旗招展,城下数里处,亦有许多营寨,悟空仔细看看,竟是两军对垒。真是运气,自己来到此地,还未看过古代士兵打架,而再一想,一旦战争,不知又将有多少死伤,凭空添了多少孤儿寡母、不幸家庭。 悟空运起玄空法秘诀仔细观看,发现城头上那杆大旗上写着偌大一个“楚”字,而城下营寨中旗帜招展,竟是个“汉”字! 楚汉之争?难道是刘邦和项羽?悟空顿觉怪异之极,他第一次感觉到光阴倒流的滋味。先前是隋唐,上次是南北朝,现在居然回到了楚汉……再过几千年,是不是能回到蛮荒时代呢? 悟空心思一动,化作一阵清风,到城中游走一圈,重返云端时,嘴里喃喃道:“居然真是楚霸王!” 后世朝代变迁,悟空自然记得清楚,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云云,但这些只他自己知道,又和哪个去说?即便说了也无人会信的。 悟空不自觉往天上看了一眼,能驱动这炉内光阴逆转的,会是谁呢? 他来此地,只为看这一眼,龙女教他在世间行走,他此刻想想,真有些耐不下性子,自己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灵明,还有一层后世穿越者的身份,年纪虽轻,但论心境和博识,早已超越了旁人。见到了龙树和尚,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天地中也没有旁人再让自己想见。 如来此刻只怕昼夜不息凝练大日如来之身,他若得逞,炉中只怕翻天覆地了。悟空想了想,向下望了一眼,而后转身离去,往齐天岭飞来。 楚汉之争,他是知道结果的,虽不愿见生灵涂炭,但自己也不可能插手其间,无论历史还是现实的演变,都有其内在规律,凭自己现在的本领,固然能改变这些,但这岂不是坏了“使人莫失本心”的道心? 还未到齐天岭,但见玄女和阴阳二人向东行来,悟空拦住他俩,诧异道:“哪里去?”阴阳见悟空回来,也不意外,道:“玄女邀我破阵。” “破阵?什么阵?”悟空问玄女。 玄女道:“自然是擎天玉柱上阵法,若能遏制反造化之力,还担心什么大日如来?” 悟空道:“元始大天尊成了?” 玄女道:“也只有七成把握,但已不敢耽搁了。” 悟空谨慎道:“若是不成,将会怎样?” 玄女道:“左右那造化之力已经进来了,不成又能怎样?” 悟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一同往玉清宫行去。 到了玉清宫,元始还站在那里死死盯着造化炉,三人进来,元始收起造化炉,抬头道:“成败都要一试!” 玄女道:“师弟若破不了这阵法,旁人更没可能了。” 五庄观地处偏东,四人便一起往东面青丘山飞来,瞬间即入金天银地,行到擎天玉柱九枝分叉处,元始便盯着地上那无形之阵看了起来。他若未修习玄空法秘诀,对这阵法实在是看不透彻,但即便学了,此时也有几分模糊。 这阵法,元始之前自然看过,但此时之印象和那时又有不同,难道这阵法,竟会自主变化不成? 破解此阵法,实在重要之至。玄女和悟空各守一边,向远处张望去。天地虽定,但也要以防万一,元始入定时,若有人干扰心神,只怕前功尽弃了。 悟空向西面一望,轻咦一声,叫道:“尸胡山上居然有人!” 四人都觉诧异,金天银地可非寻常地界,普通人是到不了此处,纵使仙人,也要过了混元金仙之境,才能踏步其中。 如今天地,能入金天银地者,大多数都或在齐天岭、或在西天灵山上,除此之外……还真不知谁会来此。 阴阳道:“看看去!” 这四人修为,当可纵横天地,自然无所惧怕,于是四人将破阵一事暂且搁下,一起向天地东北尸胡山飞去。 将到近前,悟空笑道:“这人却不是生人,乃是黄角大仙。” 尸胡山上,自然是黄角大仙和二十余圣人,他们也在九枝之上,不知鼓捣些什么,见悟空玄女等人来了,也不躲闪。 当年瑶池之中,黄角大仙将蟠桃母树拱手相让,因此悟空对他倒无恶意,但此刻见了他,悟空心中生起疑窦。 瑶池后园之中,无论是黄角大仙还是三十六圣人,都只归王母统管,黄角大仙即使厉害,又有何能将当年四散奔逃的这许多圣人拢在一处?悟空不禁觉得,这个黄角大仙,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黄角大仙见了悟空和阴阳,目光中露出惊诧神色,这两人之修为,远非他能看得穿的。但黄角仍微笑迎上前,道:“真是凑巧,竟会在这里遇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悟空也回道:“巧的很那。” 玄女却急着叫元始破阵,直接问道:“你们在此作甚?” 玄女稍有无礼,黄角倒是不以为意,道:“金天银地,罡风甚烈,倒是最适合炼体之地。” 玄女冷笑道:“黄角大仙,扯谎也不是这般扯的吧,此地连造化之力都没有一丝,如何修炼?”黄角呵呵笑道:“我等用仙丹修炼,哪里需要天地造化灵力?”说完这话,黄角抬起手臂,在头上扬了一下,这动作甚是怪异,玄女和元始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黄角也觉得不对,一怔后放下手臂,道:“既然几位要用这方宝地,我等便退避三舍,如何?” 玄女还未答话,元始天尊忽然喝道:“黄角,你是西王母!” 元始这一叫,众人皆惊,悟空看了元始一眼,见他表情严肃,这场合下又怎能开玩笑? 黄角一愣,哈哈大笑道:“元始天尊在说什么?西王母早已被如来害了,我若是她,岂不是见鬼了?” 悟空初时只道黄角是西王母使秘法培育出来的高手,也未曾仔细勘看过,听元始这么一说,悟空不由得使出玄空法秘诀认真看向黄角。 黄角被悟空目光盯得颇不自在,仍笑道:“你能看出什么?” 悟空窥到黄角丹田,只见黄角丹田浩荡广袤,造化浓郁,但其中漂着一道殷红血丝,颇为奇特。 悟空张口便问:“黄角,你丹田处那血丝,是谁人的?” 黄角略微诧异,随即道:“这血丝,乃是西王母植下的,她之魂血与吾等魂魄相连,一念之间便可取吾等性命,若非如此,我岂能替她卖命?” 悟空听黄角解释得倒也合情合理,不由得看向元始。 元始道:“我不知他使了什么法术,但这人确是和西王母有八分相似。” 悟空又看了看黄角,不由得摇了摇头。西王母生得雍容华贵艳美绝伦,这黄角大仙却如同竹竿一般甚是怪异,又有哪里相似了? 元始道:“我和汝等观人之术大不相同。凡人观人,只看容貌,仙家观人,看的是气息,而我观人,却要观其言行举止等细微之处,一具表面皮囊,都只无视了。” 唔,怪不得元始敢如此断定,原来黄角大仙纵便生得再奇特,他也只视若不见,而一言一行,却未逃过元始的眼睛,这本领听似简单,却是他不知堪破了多少幻阵后才练成的。 黄角大仙对元始道:“大天尊是不是想念王母娘娘了,若真是如此,你便去寻如来,为他报仇雪恨。” 元始摇摇头,道:“西王母自垂髫之年,便在我身边成长,我对她实在是熟悉不过,刚才你那抬手的动作,其实是要轻抚头上发簪,是也不是?” 黄角大仙呵呵笑道:“岂有此事,大天尊真是多虑了。” 元始又摆手道:“唉,丫头,你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我早知如来在你体内设了阵法,但此阵法和玉帝身上阵法相连,实在难以破解,不然我早就除去你二人心中大患了。” 元始说起玉帝,黄角大仙不由得眼帘一动,悟空看得清楚,也相信了元始所说。 元始又道:“我只道如来将你二人握得死死,恐怕今生难逃他掌控,却不想你亦有谋断,使了个金蝉脱壳,这法术倒也奇妙,是自己悟出来的么?” 黄角道:“天下哪有这般法术,能使两人互换的?” 元始道:“确实没有,但黄角此身,却能为你魂血掌控,这又和你自己的身躯有多大区别呢,修行之人,活得便是神念,对也不对?” 黄角修为极高,但在元始面前却失了镇定,张口便道:“休要胡乱猜测了,天下只有黄角,再无西王母了!” 他越是如此,元始越要说个清楚,又道:“唉,如来当真狠绝,便这么将玉帝和王母性命取了。看来,你真不是西王母,我此次是看走眼了。” 悟空一阵纳闷,眼看黄角已经心防失守,再逼问几句便有可能承认了,元始为何又鸣金收兵不继续问下去了呢? 于是悟空问元始道:“为何又不是了?” 元始又道:“你有所不知,西王母和玉帝情同姐弟,她若有这个保命的法子,岂会只顾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传授给玉帝,二人一同活命才是。” 黄角一听此言,一双惨白的大手攥得死死,一字一顿道:“好,你猜得不错,我便是王母!”(未完待续) 四九九、金石镂 悟空虽有猜测,却仍是吃了一惊,黄角大仙居然真是王母! 玄女道:“这秘术类似夺舍,真亏你想得出来,只是黄角如何心甘情愿任你宰割?” 黄角摇头道:“和夺舍大为不同,此刻的我,既是黄角,又是王母,但仍以魂血控之,他若不从,我两个便一起死吧。” 悟空道:“那现在该叫你王母……还是叫你黄角大仙呢?” 黄角道:“自然是叫黄角了,王母再也不会现于世间了。” 悟空点点头,道:“怪不得你仍能笼络瑶池中三十六圣人,原来他们却片刻未曾脱离你的控制,当日王母身亡,圣人故作奔逃,却骗过了如来。” 黄角惨淡一笑道:“受制于人,这也是无奈之举了。” 对天庭的过往,悟空已不再关心,他更感兴趣的是王母率众多圣人在擎天玉柱做什么。玄女抢先问道:“汝等聚在此地,不会是为了观景吧?” 黄角咬牙切齿道:“如来害我一生,我岂能如此善罢甘休?” 玄女道:“你又有什么计策?” 黄角道:“我知道擎天玉柱中有一个大秘密,已在此钻研了许多年。” 玄女道:“什么秘密?” 黄角道:“这秘密,便是关于擎天玉柱中的阵法,若毁了这座阵法,如来便无法凝聚成第三身!” 元始在旁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黄角哼一声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此事千真万确,绝不可能错的。” 元始眉头皱起,按他推算,这阵法若是毁了,后果实在难以预料,只有将阵法封住,或可阻止反造化之力进入,但黄角凭什么信誓旦旦,他还有什么依仗呢? 元始又问了黄角几次,黄角只是不说,他也不再纠缠。凭如来的心机,可不是王母能算计过的,黄角所说的破绽,或许便是如来刻意留下的,若真将此阵毁了,还不知将会怎样呢。 这时,悟空道:“管你如何知道,都无关紧要,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毁去这座阵法!”擎天玉柱乃是世上最坚硬之物,除了五类之王之血,在天地间再没有克星。 黄角愤愤道:“我正愁的也是此事,这擎天玉柱,实在是坚硬无比,费了几百年光阴,也只稍见成效。” “你说什么?”悟空大惊,什么稍见成效,难道黄角竟寻到了其他法子来破坏擎天玉柱,这可真是极为震撼的事情。擎天玉柱之事,乃是燃灯和悟空说的,燃灯是悟空在这天地间最敬重之人,他说的话,悟空自然奉为圭臬。天下唯有五类之王能融擎天玉柱,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玄女也冷笑道:“简直是痴人说梦!” 黄角大仙修为虽高,但心性却是王母占了大半,王母娘娘当年在天庭中权倾朝野、一呼百应,显得极有心机,但在玄女和元始跟前,她却清楚知道自己的地位和来历。更令她生不出威严的理由是,悟空和阴阳这两人,修为实在难以捉摸,原以为黄角大仙即便不是天下第一,却也能名列三甲,哪知造化神猿的修为竟会逆天一般增长,怎能不叫自己心惊? 但是,玄女这么一说,黄角却动了好胜之心,他手指擎天玉柱之上的阵法,对玄女道:“你向阵中看!” 此阵甚是奇怪,凡登混元金仙之境者,此阵便如虚无一般,而混元金仙以下的人,却逃不过此阵禁锢。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混元金仙修为以下的,又有几人能到得了此处,除了那个倔强之极又极善于飞行的金翅大鹏,怕也再无几人了。当年大鹏便因修为不够,被此阵困了许久,幸得凤凰给了他几颗丹药,这才升至混元金仙,并得以脱困。 玄女知道此阵奇特之处,她毫无顾忌,走了进来,这一看非同小可,只见这幻阵中央,竟然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凹痕,这凹痕深不过寸许,但擎天玉柱比镜面还要光滑,肯定是是外力所为。 玄女惊问道:“这,这是汝等所为?” 黄角道:“怎地?三百年之功,仅有些许收获,又被你笑话了不是。” 悟空也走过来看了看,心中惊骇难定,他甚至怀疑,王母手中也有五类之王鲜血。但若有五类之王鲜血,又怎会耗这许多年? 悟空情不自禁摸了摸身上的玉盒,那里,还有两滴九五至尊灵液,恐怕,是这天地间仅存的两滴了。 玄女问黄角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黄角叹道:“擎天玉柱,也不知是何材料早就,果然天成之物,不容撼动,像我这样的人,也只有寻些笨法子了。这个凹痕,乃是我率这二十七个圣人,用真力法宝一点点磨出来的!” 悟空听了,不由得对黄角生出了敬佩之心,他自然知道擎天玉柱的坚硬程度,便是用天机棍击上一年半载,怕也打不出痕迹来。王母心怀对如来之恨意,矢志不渝,使出了水滴石穿的功夫,誓要破坏如来大计,这女子的心志,实在不容小觑啊! 元始见了这道凹痕,极度震惊,他却和悟空想法完全不同,只因他知道,此幻阵之存在,皆因有着天下最为坚固的阵基,若真叫黄角将擎天玉柱削平了一层,幻阵自然不复存在了。 元始喝道:“不可如此!” 黄角诧异道:“为何?” 元始道:“阵法之道,你远不如我,此阵若毁,恐怕将生大祸!” 黄角怒视元始道:“莫要危言耸听!” 元始道:“你这消息从何得来,莫要中了如来的计策!” 黄角道:“从何得来你却不必管了,总之万无一失便是。”黄角此刻却起了自负之心,他好不容易看见了可以和如来作对、阻止如来成事的希望,怎会轻易放弃? 元始道:“你若执意而为之,莫怪我将你擒了。” 黄角看了看悟空和阴阳两人,又看了看玄女,他估量了一下实力对比,自己只能挡住玄女一个,而这二十七个圣人,多半不是悟空和阴阳的对手,这一仗,打不得。但若是避战,便只有躲避,擎天玉柱共有八座,离了此处,便要再去旁处重头再来,这三百多年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元始见黄角犹豫不定,缓声道:“你何必为难,如来乃是天下公敌,我等也是为了这阵法来的。” “哦?”黄角半信半疑,问道,“何不早说?” 元始道:“你说的却也并非全错,此阵法和如来凝练第三身息息相关,必要想法制止才成,但这法子,却不是毁阵,而是要——封阵!” 黄角不由得有些失神,喃喃道:“难道那人说的不对?” 悟空急道:“你说的那人究竟是哪个?” 黄角道:“实不相瞒,我早在多年前,便安插亲信混入西天,后来那几个亲信都成了西天菩萨,但对我却始终忠心耿耿,这消息,便是自他们口中传出来的。”黄角知道,元始和玄女等人这许多年来一直与如来为敌,这件事放到现在,倒也不算什么秘密了,说了倒也无妨。 玄女听了,露出一丝嘲笑之意,道:“你倒是极为自负的,难道你自认御人之术能胜得过如来?你掌控三十六圣人,靠的是魂血,如来御下三千诸佛、又有无边菩萨,只靠一篇经文即可,那几个菩萨,只怕早成了佛门中人,却回来反算你呢。” 黄角想要辩解几句,却又显得软弱无力,的确,他是败给了如来,败军之将不足言勇!黄角道:“既如此,一切听从你等安排吧,只要能斗败如来,我任凭驱使。” 元始呵呵道:“驱使倒是不敢当,只不捣乱便好。水滴石穿功夫,虽迟早成功,但这速度,只怕还不如如来凝练第三身快呢。不得其法,不得其法……” 黄角道:“你那法子,又有几分可成?” 元始如实告知:“七成。” 黄角却皱了眉,道:“若是不成呢?” 元始道:“成与不成,终要一试。” 这时,悟空忽然想起一事,凤凰曾说过,擎天玉柱上的阵法,他和相柳倒出了许多力,而相柳早被玄女所擒,若能得相柳相助,必能增加破阵的把握。 悟空将这事说了,玄女一阵惊喜,道:“你若不说,我都忘了。” 她伸手取出一个小囊来,向地上一抖,便将相柳放了出来,再一挥手,将相柳身上禁制尽都解开。 相柳抖抖身子站起,眼前场景,自己极为熟悉,乃是他和凤凰多年混迹于此的金天银地,他静静道:“放我出来作甚?” 悟空道:“你又不笨,应能猜得到。” 相柳几个脑袋一同晃动,道:“想让我助你破阵?白日做梦!我岂是叛师之人——”话说到此,戛然而止,相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然后手指玄女道:“你对我施了什么邪法?” 玄女也是一怔,她自从擒了相柳,便再没将他放出来,哪里谈得上施用法术。但玄女应变也快,道:“你若不乖乖听话,还有更厉害的等着你。” 相柳忽抱住头,极为痛苦地说道:“我的道念……我的道心……我的向佛之志去了哪里……”(未完待续) 五〇〇、封阵术 如果悟空等人知道药师佛重归灵山,一定能猜到相柳此刻发生了何事,如来那篇经文虽厉害,但最大的弱点便是,要时刻督导诵读才行,如今如来销声匿迹三百余年,散落天地间的众佛陀菩萨,心中之主如来早已荡然无存。 而相柳所受禁锢算是极深的,失去了这一部分,他才会觉得痛苦。 元始心中一动,他取出造化炉来,默念咒语,孔雀从其中振翅飞出,朝天清唳,语声中跳跃着自由的欢欣。 玄女若有所悟,于是对相柳道:“做了几万年的梦,此刻该醒了吧,为人傀儡的滋味当真好受?” 相柳抬起头,狰狞道:“要你来管?我偏不助尔等,又能怎样?” 阴阳见了相柳,心中极其厌恶,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此刻却身处一根手指来,凝出一界,将相柳罩了进去。 这一界,乃是阴阳所主,界内生死,由他来定夺。相柳居于其中,也未见有五行之力,但觉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忽而,他身上却如被铁箍箍住,九颗头颅如同爆裂一般疼痛,全身血液都聚到了头上。 此刻,只闻阴阳声音入耳:“这阵法,你知道多少?” 相柳使尽全身力气迸出两个字:“不知!” 阴阳神念一动,相柳一颗头颅砰然炸开,鲜血将这一界染得通红,道道鲜血沿着气罩流了下去。 阴阳又问道:“如何?” 相柳已疼得无力气说话,只摇晃脑袋。 阴阳再施法术,又是一颗头颅炸开,此刻但见相柳身躯小了许多,想是流血过多所致。 悟空看的心中难受,对阴阳道:“此法不当。” 阴阳道:“我会留他性命,只是当年祸害七神猿,其中便有他一个,因此见他便恨。”悟空顿时无语,阴阳这是在泄愤呢。 阴阳也不再问相柳,心念闪动间,相柳头颅又碎了三颗,悟空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恨之若极,性命亦无关紧要了,可莫坏了大事。” 阴阳将这一界收了,相柳从其中掉落下来,软瘫瘫摔在地上,悟空对元始一伸手,道:“救命的丹丸,给几颗吧。” 元始掏了几颗仙丹,丢入相柳口中,他一阵苦笑,老君炼丹,只怕从没想过会被相柳这孽障吃入腹中吧。 好在相柳尚有求生之意,他囫囵吞枣般将这几颗仙丹咽了,再不敢看阴阳一眼,只闭着眼睛默默运功。当年也算叱咤风云的人物,曾和凤凰联手将真武麒麟追的四处奔逃,现在却轮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见相柳伤情已稳,悟空道:“相柳,好歹你也算是五类之王,如来是何等人,你又不是不知,何苦为了一个执念,与天下为敌?” 相柳反而嘿嘿一笑,道:“我偏不助你们,如何?” 玄女叹口气道:“悟空,莫费口舌了,这世上有一种人,是天性本恶的,你信不信。”悟空默然,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本恶,自古以来争论难定,但自己认为,人之初生,并无善恶之分,一切习性都是后天养成。相柳到了今日的境地,养成如今的心性,和他那个乖戾怪恶的师父泥犁菩萨有极大干系。 元始道:“师姐说的不错,确有这样的人存在,损人而不利己,心中便畅快许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哪知相柳吐出一口血沫,道:“胡说些什么!” 悟空急问道:“有哪句说的不对?难道论错你了不成?” 相柳道:“我之所以不惜性命这样做,并非如你们所云,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悟空看了看相柳,忍不住心中发笑,相柳本就生得极为丑陋,又被阴阳折磨了一通,此刻看上去,实在是难以用言语形容,就如同地狱中捞出来的油炸恶鬼又涂抹上一层鲜血一般可怖。但偏偏就是从他口中,说出了“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这样的话,显得气氛极为怪异。 黄角大仙恨恨道:“孰为燕雀,哪个又是鸿鹄?” 相柳道:“汝等抱残守缺之人,自然便是目光短浅之燕雀,我师如来,存出天之志,他不为鸿鹄,哪个敢当?” 相柳之言,听在悟空耳中,别有一番滋味。天下人清楚事理的,多以如来为恶,他出天不错,但所行所举均触众怒,自然为众人不齿。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被相柳当做心中崇拜的榜样,相柳不愿相助众人,并非其他缘故,他失了道心道念,再无向佛之志,但他对如来的举动是打心眼里赞成的,既然如此,这可难改他的本心了。 悟空向相柳投去一道复杂的目光,人有本心,便再难更改,以己愿强加之,并非自己初衷,而若不动些手段,元始封阵之举便把握不足,这可如何是好。 玄女见悟空为难,便对相柳道:“好吧,既然你不愿说,唉,不得已,只好动用搜魂之法了,这法术极为痛苦,你忍着点便好。” 相柳面上惊色一闪:“什么?你居然会这等邪术?” 玄女笑道:“天下法术,哪有正邪之分,但看如何应用而已。” 相柳急忙摆手,道:“我说,我说。但我说了又能如何,这阵法非成即毁,是没有法子封起来的。” 元始道:“旁的无需你来管,你只说你当时是如何布阵的便好。” 玄女喝道:“若有一句虚言,莫怪我心狠了!” 元始道:“他若扯谎,我自然看得出来。” 相柳稳了稳心绪,一五一十将布阵的情景从头到尾说了出来,擎天玉柱八座阵法各有不同,他这一通话,说了近一个时辰才罢。 元始听得最是认真,时而颔首、时而皱眉,待到听完之后,便盘膝坐在地上深思。众人知道元始在思虑封阵之法,都静默立在旁边等候,唯恐打扰了他思路。 这时,悟空见孔雀自天边飞了回来,他在这里呆着也是无聊,便迎了上去,问道:“去了哪里?” 孔雀此时眼神通彻明亮,显然已摆脱了如来经文的禁锢,终于还复自由之身,他道:“我自然是去寻大鹏了,不想齐天岭却见不到他,又往武当山走了一遭。” “武当山?” “不错,麒麟携两子和大鹏在武当山与真武、紫微一同修行,对那几个小辈大有裨益。”孔雀道。 悟空点了点头,道:“孔雀兄终于逃出魔掌,可喜可贺。” 孔雀道:“因我之故,反送了我父亲性命,实在心中愧疚。” 悟空也叹口气道:“凤凰前辈视死如归,是可敬可叹,但此事注定,却也不是因你之缘故。更何况……素闻凤凰有涅槃之术,或许便有大惊喜出现呢。” 孔雀略显迷茫,道:“涅槃之术,徜徉死生之间,我是丝毫不懂的。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 这时,元始双目一睁,并无惊喜神色,而是镇定如常,沉声道:“先去青丘山!” 玄女倒是有些喜悦,问道:“悟透了?” 元始点了点头,道:“八阵相连,按次序,要从东面开始。” 众人一起往青丘山行去,元始当前,悟空和阴阳护在左右,玄女收起相柳和孔雀紧随其后,黄角大仙也毫不犹豫带着二十七圣人浩浩荡荡跟在后面,元始封阵之事,对他来说也极为牵挂。他本是天姿国色的西王母,一生尽为如来利用,最后落得个烟消云散,若不是自己得了秘法藏了心机,只怕已是神魂俱灭了。 断了如来凝练第三身的源头,只是黄角的第一步计划,如来若无第三身,仅凭泥犁菩萨一个,黄角大仙便无太多惧怕,若再能连纵齐天岭众人,剿杀如来指日可待。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元始和阴阳、悟空先到了青丘山,阴阳一转身,手指身后黄角大仙等人,喝道:“退出百里!”黄角大仙脸色一变,他知道阴阳是为元始着想,但自己委实没有恶意,被这么一喝,心中实在不舒服。 玄女道:“同仇敌忾,十里便罢了。” 阴阳见玄女说情,便也不再强加要求,但他始终面朝着黄角,警惕十足。 玄女和孔雀也不登擎天玉柱,只在远处观看,元始来在擎天玉柱之上,只有悟空离他稍近,但有不测之变,也好及时出手。 元始早将这八座阵法想透,但他此刻心中还有些忐忑,此类阵法,已臻天阵级别,而他之前所悟的阵法,极少达此高度的。天地阵法之上,便是阴阳混沌大阵,那是自己此生也难逾越的一道鸿沟。 元始一经决断,便迅疾出手,这阵法说起来复杂,但元始出手何其之快,但见他在阵中游走,身影如风卷过,也不知施了多少个布阵之法,改了多少阵眼,动了几处阵基。 旋即,元始停住身形,道:“如何?” 这句“如何”,却是问悟空的。悟空心领神会,他立在当空静静感知。金天银地中并无造化之力,但因如来发动阵法缘故,却充盈着反造化之力。过了良久,悟空面露惊喜,道:“果真有效!”(未完待续) 五〇一、功尽弃 悟空清楚察觉到,元始更改过阵法之后,青丘山附近反造化之力浓郁程度竟真的变淡了许多,看来封阵术果真有效。 元始虽说过,封阵有七成把握,但真正成功时,还是令众人极为兴奋,黄角大仙最是激动,身躯微微颤抖,仿佛已见到了如来授首之日。 元始歇息了一阵,阵法之道,最耗心力,要将身心调至巅峰状态,才能力保万无一失。片刻后,众人又来到东南擎天玉柱会稽山。 这八座阵法大同小异,彼此呼应,因此封阵也要有先后顺序,有过先前经验,此次元始不再犹豫,身法展开,在阵中行了几趟,又将此阵封了。接下来驾轻就熟,依次行过南方招摇山、西南长留山、西方浮玉山、西北不周山、正北谯明山,七座幻阵都被元始轻松封住。 悟空欣喜地感觉到,这天地间的反造化之力,真的是越来越少了,玄女突发奇想,竟生出奇效,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无了反造化之力,如来第三身凝练便将停滞不前,这对如来的打击堪称致命。 来到最后一座擎天玉柱,便是位于北方的谯明山,元始立在峰顶,久久不动。悟空问道:“大天尊为何不动手?” 元始转向悟空缓缓道:“此阵一封,如来便再无翻身之时。凭你和阴阳修为,在这天地中镇守,如来只怕永世不敢出头了。” 悟空道:“那又怎样?” 元始笑笑道:“没什么,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犹豫……无妨,造化一脉,岂会有错,错的定是如来才对!” 悟空默然,其实这个想法,他也曾经有过的,如来本就是天外之人,他一心出天,视此天地众生性命如草芥一般,那是因为,这些人在他眼中,本来便如蝼蚁一般,何惜之有?造化一脉,惜此天地造化,和如来作对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自己有了这想法,却因为,自己并非是一只纯粹的造化神猿啊…… 他正想着,元始已经动了,一旦决断,便再无任何犹豫,须臾之间,最后一座幻阵被封,元始静立峰顶,不知在想什么。 相柳见八座阵法被封,朝天一声悲号,叹道:“可怜我师!” 黄角大仙哈哈大笑,语声尖利,直冲天穹,仿佛无数年的积怨都从这笑声中倾泻而出。 玄女长吁了一口气,幸得元始天尊对阵法之道极有悟性,这才能断了如来成就第三身的根,她自入此会元以来,便琢磨着和如来明争暗斗,虽占了些上风,但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始终看不透如来的作为。今日八座幻阵封起,总算心里踏实下来了。 悟空也知道,如来最大的依仗,只怕便是大日如来之身了,如来时时刻刻都在向着这个目标努力,元始功成,貌似如来再无机会翻身,而如来,真的就这么被击败了吗?这也似乎太简单了一些。 众人正各怀心意思索,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元始和悟空立在擎天玉柱之上,忽觉擎天玉柱一阵剧烈晃动,似是有人用一柄巨大的铁锤敲击了一下,晃动之后,便再无动静。 而此时,只见擎天玉柱九枝上那座阵法,居然泛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波纹,然后……消失了! 元始脸色剧变,他在其余七座阵法中都留下了印记,因此知道,这八座幻阵,乃是同时消失的。 而悟空虽不知其余七座阵法也消失不见,他却能觉察得到,已经几乎消失的反造化之力,居然如浪潮卷涌一般回来了! 这股反造化之力,远胜从前,若说原来天地中反造化之力如天空星光点点,那此刻便如骄阳高照一般,浓郁程度增了十倍不止。 悟空能察觉出这变化,玄女自然也能,她面色由红转白,瞬间变了几次,而后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身子摇摇欲坠。 而相柳见众人变化,他虽不知内情,但也能猜到大概,于是仰天大笑,嚣张道:“都在吾师算计之中!” 黄角大仙尚自懵懵懂懂,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元始喃喃道:“败了,败了,原想截断源头,却不料反而成就了如来……” 黄角连问几声:“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定能成功的吗?”元始哪有闲暇答他,还在苦苦思索幻阵的本来面目。 黄角气恼不过,奔向相柳,便要杀之泄愤,悟空忙道:“不可!”相柳固然可恶,但这个丑陋的怪物乃是五类之王,天知道五类之王还有什么用处,可不能随意杀之。 阴阳见悟空护着相柳,伸指幻化出一界,将相柳装入其中,此界在阴阳指尖上转了几转,陡然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黄角连最后一个泄愤的出口都没有,怒喝一声,带着二十七圣人飘然远去。 悟空担忧玄女,飞过去问道:“可有大碍?” 玄女摇摇头,脸色仍是极差,但那口鲜血喷出后,已渐渐定了心绪。答道:“这一次,真是一败涂地。” 悟空眉头紧皱,回想起此事前因后果,不由得对如来之心机深邃又有了新的认识。当年昆仑仙岛一战,现在回想起来,如来显然未尽全力,他若一开始便放出那只白玉手掌和大日如来断臂,片刻便可将天庭一扫而空,什么造化炉、蟠桃母树。除了未必破解得了陆吾御下开明兽之外,天庭之物,自当尽归如来所有。 但此时,如来却不紧不慢,和天庭纠缠游斗,似乎是刻意在等着齐天岭援兵到来。而齐天岭大军来袭,如来只留一个泥犁在昆仑仙岛,自己却携主力到了三十六天和三清装模作样。 这一耗,一直耗到悟空和五神猿、玄女到来,如来才放出了大日如来断臂。 他为何不早去夺取造化炉,造化炉本就是他所有,拿到手中,自然能发挥出大用处来。 之后,造化炉到了元始手中,凭元始对阵法的痴迷,见了这许多从未见过的阵法,自然要钻研明白才肯罢休,而恰恰玄女又生出这个想法来,叫元始尝试去破解擎天玉柱上的阵法。这一系列计策环环相扣,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结局终归还是按照如来预想走了下去。 想到这里,悟空不禁问道:“如来,为何不自己封阵,那样岂不是万无一失?”如来这计策虽妙,却也有相当大的风险,万一元始参不透造化炉中阵法,万一没有玄女献计,万一封阵失败…… 玄女苦笑道:“你还不懂么,他这一举动,其实重在攻心!如来封阵,自然易如反掌,他偏要借我等手来做这件事,乃是向我等示威:‘你们,斗不过我的’。” 悟空不屑笑道:“单凭此役,便想消磨我等斗志?也忒小瞧我等了。” 玄女道:“自然不单单如此,如今反造化之力胜过当初十倍不止,大日如来的凝练速度自然快了许多,这对我们来说,便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心中时刻放不下的。” 悟空点点头,玄女说的没错,天知道大日如来出世会是什么模样,阴阳虽说五神猿能制住大日如来,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一旦失败,那便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等待?还是去寻找如来所在? “能寻到如来吗?”悟空问道。 玄女摇了摇头,如来所使的藏匿之术,叫做界中有界,这法术几乎不是这天地应该存在的东西,莫说寻到如来就是一件极难的事,即便寻到了也擒他不住。 悟空还有些不甘心,又看了阴阳一眼。 阴阳也道:“确是无甚办法的。” 此时,元始悄然无声,飞离了金天银地,不知去了何方,孔雀也没看懂什么,他见元始离去,玄女和悟空、阴阳似是有话要说,便也振翅离去,到武当山寻大鹏去了。 玄女也不去追元始,叹道:“这次,元始受创最重。” 的确如此,元始向来以阵法而自骄,打击一个人,最好的手段就是,在他最擅长的领域给他沉重的一击。 元始满怀自信,在自以为成功的时候迎来了当头一棍,他心性修为虽不低,但挥出这一棍的,却是他曾经的师尊、如今的对手——如来。看似并无损伤,但一道心障已不知不觉形成,能否迈过这一关,便只能靠自己了。 阴阳道:“适才擎天玉柱动了,这阵法真是厉害。”阴阳将相柳拎了出来,还给玄女。悟空道:“此獠还是交由玄女看管吧。”他对阴阳道:“我要闭关。” “闭什么关?”阴阳一怔。 悟空道:“眼看大日如来便将出世,若不闭关修炼,万一敌不过他,岂不万事休矣?” 阴阳拉住悟空道:“唉,你闭关又能怎样,阴阳之境,已超出这天地限制了,再修炼也难更进一步。” 悟空听阴阳话里有话,问道:“那你帮我寻个好去处。” 阴阳道:“早就与你说过,现下就去吧!” 玄女问道:“哪里去?” 阴阳拉起悟空便走,头也不回答道:“出天!”(未完待续) 五〇二、上青天 玄女一听说“出天”,心中一慌,再要问时,阴阳带着悟空已不见踪影。玄女更是暗惊,这两只神猿的速度,都已经超过了这天地所限,看来,这方天地确是容不下他们了。 悟空被阴阳拉着一路向上,他知道要出天,势必要往上走。 这一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高出无数倍,悟空但觉罡风拂面,几乎有了窒息之感。二人张口都极为困难,只用神念传音。 “为何要出天?真的能出去吗?”悟空问道。 阴阳道:“鲲鹏叫你我出天,自有深意,能与不能,全在一试。” “天外有什么?”这个问题,是悟空一直想要知道的,这天地是个大炉子,炉外的世界会是怎样,究竟是不是外人将如来和盘古投入炉中,这些谜题在悟空脑海中魂牵梦萦,但只在炉中,或许永远也寻不到答案。鲲鹏要阴阳和灵明出天,意图何为?难道鲲鹏自己也出不去吗? 罡风如此之烈,筋斗云都施展不出,到了此处悟空但觉反造化之力不似金天银地那般浓郁,可能擎天玉柱上阵法所控范围也有限。悟空心中稍安,若是整个天穹都有反造化之力倾入,那可真是一场灾难了。 这天地中人,都用造化之力修炼,天地万物,都靠造化之力生长,反造化多了,自然大受影响。而这还是小事,更重要的,反造化之力多了,一旦到达一定浓度,会不会使得会元之厄提前呢?会元之厄一来,虽然天地万物化为乌有,如来一切努力归零,但造化神猿也将化归混沌,自己费尽苦心探得的这许多秘密,全部灰飞烟灭,那可不是自己所愿。 事到如今,悟空只有盼望反造化之力来得慢一些,好腾出时间来,让自己能知道天地洪炉的由来。 又不知提纵了多少次身形,悟空向下望去,只觉雾蒙蒙一片,自己玄空法秘诀虽修炼至极,但这距离实在太远,已看不到地上还有什么了,而往左右看去,八根擎天玉柱可看得清清楚楚,擎天玉柱分作九支,在天穹之顶渐渐向中央聚拢。悟空知道,擎天玉柱聚在一起之处,恐怕就是这炉子的开口处了。 天地为炉,如果此刻有人在炉外观看,应能见到,两只小猴此时从炉底启程,此刻已经过了炉子一大半高处。而过了此地,再往上去,更是难上加难。 阴阳道:“当年鲲鹏便是在此地停留,现在又不知他去了何处。” 悟空道:“这么说,上方空间,你也未曾去过?” 阴阳道:“在此停留,你我均有余力,按照鲲鹏所说,这天地仅能困住天圣,你我已臻阴阳之境,出去自然不成问题。” 悟空笑道:“我倒不是怕了,只是在想,上面究竟会有什么呢?” 阴阳道:“想也无用,我记忆中并无丝毫关于天外之事。走罢!”阴阳一声喝,身子跃起,阴阳之境的法力使出,片刻无了踪影。 悟空一惊,他怎会如此之快?阴阳境界和自己不分轩轾,他能做到的,自己不应落后才是。只是自己初登阴阳之境,运用之法还有所欠缺。 悟空立在当地想了想,若有所悟,原来使用法力,都是将造化之力自混元道果中引出,而经过吸收千丈玉造化,自己阴阳二叶已经凝实成形,将混元道果几乎覆盖住,难道阴阳之境,是要直接从丹田中阴阳二叶直接使用正反造化? 所谓福至心灵便是如此,悟空心念一动,正反造化同时御出,像平常使用法力一样,顿时一股奇异的感觉袭来,身子轻了许多,而罡风之猛烈,也不似从前那样可怖。 果然如此!悟空不觉暗责自己蠢笨,以为修为到了此境界便万事大吉,却忘了修炼之道需时刻不辍才行,身怀重宝而不知如何运用,岂不是暴殄天物的感觉? 不过片刻,悟空便追上了阴阳,阴阳轻咦一声,道:“你怎比我还快?”悟空道:“你不是在等我么?”阴阳道:“哪个等你来着?” 二人说这话,身法并无丝毫停顿,又行了一会,忽见天顶一片天青之色。 悟空向上仔细看去,不觉停住了,阴阳停在他身边,手往上指,道:“那是……”悟空自然也看得清楚,天青之色正中,赫然悬着一颗太阳。 太阳啊,居然是一颗太阳。这颗太阳,自然见过了无数次,便是刚才向上飞来,也看的清清楚楚。但悟空从未想过,这颗太阳居然就在炉子里头呢!悟空心中震撼无与伦比,而阴阳自然不知悟空在想什么,问道:“那是不是日头?” 悟空茫然点点头,那自然是日头,但是悟空是后世来的,他知道真正的太阳周围,有九大行星,地球和太阳中间,还有金星水星的存在,他和阴阳一路行来,什么也没见到,直接便看到了太阳,这怎么可能?这颗太阳,绝对是假的,就如同须菩提祖师界中那些大了一圈的星星一样,并非天地中真正的太阳。 谁人有如此魄力和能耐,能造出供给天下万物光辉的太阳来,悟空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谜底了。 悟空道:“莫停下,走!” 二人直奔那颗赤黄色的太阳行去,又行了会,但觉浑身燥热难当,他两个如此修为,天下之火自然不能奈何他们,但这太阳散发出来的热量,却非他两个所能承受得住的。 阴阳先忍不住道:“在这样行去,怕是先化为飞灰了。” 悟空道:“无妨,日头居于天中,你我向旁边行去,自然远离它。” 日由东向西而行,二人一路向东横着飞来,果然感觉清凉许多,几乎行到了天边,悟空道:“自此地而上,便无大碍。” 继续向上,距那片青色天空越来越近,而越往上行,悟空越是心惊,这颗太阳,居然如此之大,以目视之,怕不有百十万里之巨。不过若非如此,也不足以叫天下万物获益。 将这颗太阳抛在脚下,二人均觉稍有疲累,这一番赶路,远胜过一场大战,罡风时刻不歇,愈往上行,愈是猛烈,他俩驻足这一处,只怕玄女和泥犁都待不上片刻。 在这罡风之中,二人盘膝,静坐调息。阴阳之境,造化生生不息,混元道果转起,阴阳二叶渐渐充盈补满。混元道果中造化,自然是之前修炼所得,以他俩的修为,这道果所含造化虽然不是无穷无尽,但想要耗光却也几无可能。 修炼之后,二人顿觉精力充沛无比,便又继续赶路,而此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悟空见那颗太阳渐渐西沉,再无丝毫燥热之感,变得清凉许多。 再往上看,悟空又是一惊。按他所想,既然太阳是人造的,那么日夜更替,必有皓月星光出现。但他往上看去,却不见有星月出现,而在这黄昏来临之时,这青天上,渐渐现出了许多洞孔来,洞孔中渐渐透出微光。 阴阳和悟空对视一眼,惊讶道:“难道这便是地上所见的星光?” 悟空也无语,天上无星,地上所见的星光,其实只是这孔洞中发出来的光芒,这片天,更像是一个大漏勺! 那么,月亮呢?悟空问阴阳道:“今儿是初几了?”阴阳笑道:“我哪里记得这个?” 悟空暗道,没见到更大的洞孔,地上便看不见月亮……咦,自己刚在金平府看过满月,今天该是农历十六,既望之夜,怎么会没有月亮? 正想着,只见东天上一个大洞现了出来,这片青天,如同挖了许多小孔的幕布,被人扯着自东向西移动,远远看去,可不就像是皓月西移? 阴阳道:“那……那是月亮?” 悟空苦笑点点头,道:“恐怕,也没有别的说法了。” 他俩都知道,这片天,不是天,而是一个巨大的洪炉,但他们却没想到,造此洪炉之人,只造了一颗太阳。而月亮星辰,却用这般令人啼笑皆非的手段。就是这一片满是洞孔的幕布,骗过了天下人。 阴阳道:“出天出天,便是要看看这天后面有什么东西。” 悟空此时也充满了极大的冲动,二人展身便往那最大的洞孔——月亮奔去。 罡风虽猛烈,却阻挡不了二人出天之心,天宇空旷,灵明和阴阳也不觉孤单,这天地洪炉,弄人无算,每到会元之厄,便是万物众生消亡之日,那幕布后面隐藏着的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行进越来越是艰难,二人每一个提纵,也不过万里,这一次,足足耗了半个时辰,才行到那洞孔之前。 悟空先仔细看这幕布,并非布帛所制,而似是泛着青光的玉石,能禁得住如此猛烈的罡风,自然非寻常之物可比。 天底下哪里还有这么坚硬的东西,悟空第一便想到,这玉石,八成和擎天玉柱材质相同。他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洞孔,不有着心有所惧,这些洞孔,如果都是靠五类之王鲜血挖出来的话,要死多少麒麟凤凰? 离那洞孔越近,便越显其大,这天幕和地面相距,不知千百万里,地上凡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悟空粗略丈量,这个洞孔也有十万里之遥。 而透过洞孔向内望去,只有一片白光……(未完待续) 五〇三、天外兽 悟空提醒阴阳道:“前路未卜,还是歇息一下吧。” 阴阳点点头,他两个虽是阴阳之境,在天地洪炉内算是绝顶高手,但天外的世界完全未知,单看这座无边无际的天幕和那轮极大的红日,远非他二人修为所能企及,故此还是要小心为上。 他两个闭目静坐良久,功行圆满,便一起起身向那个洞孔飞去,又飞了半天,终于到了近前,悟空抚摸着洞旁的青色天幕,喃喃道:“果然便是擎天玉柱材料所制,只是……怎会有这许多?” 阴阳道:“擎天玉柱在炉中虽算得上稀奇,但在天外或许遍地皆是,又有奇物专能克制擎天玉柱也未可知呢。” 悟空眼前一亮,阴阳说的的确大有可能,若能寻到克制擎天玉柱的东西,不知对破解那几个阵法有无用处。 悟空道:“进去吧!” 他两个互视一眼,一起纵入其中。 这天幕只是薄薄一层,不过两丈厚,洞孔之中,罡风极烈。两人刚入其中,便猝不及防,被一股罡风卷了出来。 二人立在空中,心中惊骇。 原来,这些洞孔便是罡风来源之处,本以为两丈距离,一跃即至,却不想连两尺都未进入,便被吹了出来。 阴阳作势再入,悟空拦住他,陷入思索当中。天穹各处,均有罡风,若每一处星光都是一个洞孔,那么,岂不是从任何一处有星光处都可出天? 炉内罡风,就从这些洞孔中吹入,而这些洞孔遍布天穹,这便说明了,这块天幕后面,尽是无边无尽的罡风? 风,无孔不入,如果是这样,自己和阴阳即便冲过这块幕布,能否在天外立足,这些洞孔中的罡风,是否还有差别? 悟空估量一下,刚才那股罡风之力猛烈至极,他和阴阳即便有备而入,想要通过这里,也只怕极为困难,于是道:“换一处试试。” 月旁有星,相比之下,这洞孔虽比月亮的小了许多,但也有数百里方圆,他两个朝向这洞孔飞去,还未到近前,难以行进,看来此处罡风比先前那处更为猛烈。 悟空苦笑道:“说要出天,眼看着出天之门就在眼前,却偏偏出不去。” 阴阳一言不发,拼尽全力扑入那洞孔之中,距离数里远,再也难进一步,不得不退了回来。更令他们无奈的是,在这罡风中,一切瞬移之术都无法施展,似是受到了禁锢一般。两丈距离,竟成天堑。 悟空道:“这罡风有强有弱,看来要一处一处去试了。” 二人商议一阵,分头而行,在漫天星光之中游走,逐个洞孔去尝试。出天之事势在必行,身在炉中,如处迷雾之中,绝不能因难而退。 于是阴阳向东,悟空向西,贴着青色天幕寻觅,这些星光洞孔,风力大多都与月亮洞孔相仿,偶有强弱之分,也差别不大,偶尔有些相邻的洞孔风力极强,却不知是何缘故。 寻着寻着,悟空隐约发现了规律,以那些风力极强的洞孔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来,罡风呈渐弱趋势,到最弱时,又呈渐强,而后又到了下一个风力极强的中心。 如果以风力极强的洞孔为中心,向外画一个圆,这个圆内,大约包含千颗星左右,而风力最弱的洞孔,不在这个圆的边缘,更不在这个圆内,而在圆外! 总有那么几个洞孔,被隔在相邻的几个圆形边界之外,这才是罡风最弱的地方,悟空将阴阳唤了过来,阴阳到了近前,对悟空道:“不错,我也有所发现,但寻来寻去,总想着前方或许还有风力更弱的洞孔。” 悟空道:“或许有吧,但这已足够了。”此时,悟空不由得想起了元始封住擎天玉柱上幻阵的情景,本来元始已经成功封住了七座幻阵,即使第八座幻阵仍在,反造化之力涌入的速度已经大大不如先前。所以,如果那时停手,如来凝练大日如来之身,恐怕将慢了十倍不止,但是,凡人做事,皆求圆满,即便是元始也未能免除,一念之差,绝非偶然。 如来确是工于心计,一步步将元始诱入自己的圈套之中,借他之手来完成反造化之力的汹涌而入,说到底,这是对人性的参悟到了极致。说不清楚是贪念还是惯性,或许,百尺竿头,后退一步有时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他两个又在洞孔旁运功行气,将自己修为调至巅峰状态,这才踏步而入。 这个洞孔,虽然风力不足极强处的一半,但压力也是极大,他两个携手而入,刚一进去,便觉气息滞住,这罡风,似乎封住他们周身经脉,竟影响造化运转。 二人紧贴洞壁,一寸一寸前移,每移一步,都要消耗极多的法力,眼见法力将尽,却还未曾走半丈之远,他们知道,即便这洞孔风力较弱,也非他们所能穿越过去的。 退了出来,悟空面带沮丧,自信心受了大挫,问阴阳道:“莫非是修为不够?” 阴阳想想道:“若是不够,鲲鹏怎会教你我出去?” 悟空道:“鲲鹏曾说,阴阳之境便可出天,他岂能虚言?” 悟空点点头,鲲鹏既然说了,那是没有错的,可是,凭悟空和阴阳两人的能力,现在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这个洞孔风力已经很弱,再去寻找比这更弱的,也不会相差太多。 阴阳也陷入思索当中,忽地,他眼睛一亮,对悟空道:“你还记得那式神通?” “什么神通?”悟空若有所悟。 “颠倒乾坤!这神通乃是脱出他人之界的妙法,何不在此时试试?”阴阳道。 悟空犹疑道:“你是说,这天地也有可能是一界?” 阴阳道:“管他是不是,反正一试无妨。” 悟空点点头,又重新凝聚法力,心中仔细回想“颠倒乾坤”这一式神通的妙处,颠倒乾坤,亦作“颠倒阴阳”,乃是燃灯祖师传他的,燃灯祖师,自此界中无由而生,乃是盘古气息所化,天罡三十六变,乃是燃灯费尽心血结合佛道两门大成参悟出来的法术,悟空之前施展过几次,向来屡试不爽。 运功完毕,悟空一挥手,将阴阳收入怀中,行至洞孔近前,默念一个口诀,便使出了这一式“颠倒乾坤”。 什么是内,什么是外,此神通一处,立刻颠倒,悟空但觉自己进入了一个从未进入过的通道当中,这感觉转瞬即逝,立定身形时,他只觉自己脚踏实地,这时,悟空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出了那个天地洪炉。 他还未定神,只闻头顶传来几阵巨大声响,这声音,像是几只怪兽同时发出的惊异之声。阴阳从悟空怀中一跃而出,二人向上一望,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天地洪炉的那方青天,便在二人脚下,悟空虽不知天外是何场景,但无论也想不到会是这般模样。 青天之上,又有一层白色天空,散发出冷白色的光芒,那月光,那星光,便是这层天空发散出来,通过那些洞孔传到地上的。 而就在青天和白色天幕之间,悬着许多只硕大无朋的怪兽,粗略一数,竟不下千百只。这些怪兽有的张口,有的舞爪,都是作法姿态,这些罡风,便从这些怪兽的身体发出。 悟空和阴阳立足之处,仍是罡风所在,但此处空间比那洞孔自然大了许多,加之脚踏实地,故而压力小了许多。 悟空一时不知所措,这些怪兽,就是罡风的来源吗?出天,怎么似是进入了一个陷阱当中。而这些怪兽,对二人却也无甚敌意,离得近的,都向他两个投来惊异的目光。趁此间隙,悟空运起玄空法秘诀,将这两层天之间的怪兽看的清清楚楚。 这些怪兽,共有五种,个个不下千丈大小,而修为,却非自己所能看得穿的,想来至少也在阴阳境界之上。 离自己最近的这几只怪兽,生得人面鸟身,在空中悬着,身侧又生两手两足,身下坐着一条双头巨龙,巨龙合目如同睡着了一般。 稍远处,有一雀头鹿身怪兽,偏偏生了一条长蛇之尾,身上满是豹纹。 再远处,又有一犬身人面怪兽,看见悟空,咧开嘴巴,似乎是在微笑。但是这微笑冷冷冰冰,如同被线扯起的傀儡一般,并非善意之举。 再往东面看,有一条极长的蛇身怪物,通体皆是赤红色,如同血池中捞出的一般,一张人面巨大。这怪物也不张口,身子也不动,只有双目一张一合,便有罡风御出。 这些怪兽生得奇特无比,悟空看来看去,一个也不认识。 最后这一类,倒是有些熟悉了。几只青色巨牛,头上无角,双目如如日月之光,鼻翼忽闪,发出惊雷般的巨响。而奇特的是,这只青色巨牛,只有一只脚 悟空想起来了,这怪物似乎是传说中的夔牛!据传,夔牛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出入或风或雨,乃是上古神兽中的一种。(未完待续) 五〇四、天无门 这些怪兽看似凶恶,但对悟空二人并无敌意,他们投向悟空和阴阳的目光,就像小孩子看见了新奇的玩具,而由于修为差异的缘故,悟空和阴阳两个,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阴阳不知如何是好,便传音与悟空道:“上面,似乎没有路。” 悟空也知道,阴阳所说的没有路,一是指上面有许多修为极高的怪兽,二是说,上面那层冷白色的天空上,看不到出路。 悟空却还未想到这个问题,他想的是,出天,难道就是为了来到这里?这是什么地方,除了怪兽,除了一片看不见出路的天空,什么都没有。 这感觉就是,再往前去,没有路了。悟空想象中的天外,不是这个样子的,或者说,不是这里! 悟空问阴阳道:“鲲鹏让我们出天,是来这里吗?”阴阳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 悟空坚定道:“绝对不是这里!我们,向上去!” 向上,自然是要向上,若要回头,先前努力都白费了。 “向上?”阴阳抬头望望,那些怪兽令人望而生畏。 悟空道:“他们……似乎并无敌意,权且试试。” 二人携手向上,向着最近处的一只怪兽飞去,离这怪兽越近,风力就越强大。好不容易来到这只人面鸟身怪物座下双头怪龙面前,这怪龙仍双目紧闭,也不知睡了多少年。 而龙背上那个人面鸟身的怪物对二人也视若不见任由悟空两个继续向上飞,过了这怪兽之头,二人顿觉压力全无,罡风无影无形,原来这罡风只向下灌,上方却几乎不受波及。 阴阳道:“这群怪兽,只管鼓风么?” 悟空还未答,只听那人面鸟身的怪物发出尖利的声音,道:“走了一个,又来了两个,何苦来哉?” 听这怪物居然有交谈之意,悟空大喜,问道:“难道有人来过此地?” 这怪物道:“那个可比你两个厉害多了,又有何用?” 悟空一想,这天地间比他和阴阳还厉害的,还会是谁?在这天地洪炉内,除了盘古便是鲲鹏了,而盘古出来的可能性是极小的,十有八九便是鲲鹏。于是问道:“是谁?生得什么模样?” 怪物翻了翻双眼,回忆道:“那个,铺天盖地,此地几乎容不下他了。” 悟空暗想,铺天盖地的定是鲲鹏了,原来鲲鹏也来过此地,鲲鹏,也是想出天的啊! 但是,鲲鹏既然又传阴阳造化,并要阴阳和悟空一起来此地尝试,那便是说,鲲鹏失败了!鲲鹏都没做到的事情,自己能做到吗? 悟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乃禺疆!”怪物道。 “禺疆!”悟空惊呼道。 阴阳有些惊讶看向悟空,他根本没听过禺疆这个名字,悟空怎会知道?自己早已记起前事,而悟空可是还未醒来的呢。 阴阳怎会知道,悟空听说禺疆之名,并非在这个世界,乃是前世在书中看到过。禺疆乃是上古神话中的风神,据说他的厉风能传播瘟疫,故而又有称他为瘟神的。 悟空强自抑制住心中惊诧,指指远处和禺疆生得一模一样的怪物,道:“你是禺疆,那些又是什么?” 禺疆道:“都一样,无甚分别。” 悟空见禺疆虽生得丑怪凶恶,但答起话来却与常人无异,也没有恶意,否则以他修为若要擒杀悟空和阴阳,真是举手之劳。 悟空越来越觉得,这些怪兽都是受了旁人的指使,才在这里向天地洪炉内灌输风力的。 他又故作不知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禺疆脸上略显茫然,但随后又坚定道:“我在此,自然是有大用处的。” 悟空接着道:“有什么大用处呢?” 禺疆想了想,道:“咦,怎地一时间想不起来?”他虽和悟空说着话,但御风法术却一刻不停。 悟空道:“想不起来便不必想,哪几类又叫什么,我亦不认得,烦劳你告知。”禺疆丝毫不犹豫,巨口旁边一根长须伸出,指向那雀头鹿身、蛇尾豹纹的怪兽,道:“此物名叫飞廉。” 飞廉!悟空暗暗记下,这个上古神兽自己也曾有所耳闻,亦是能操纵巨大风力的一个异种。 禺疆又指向那犬面人身怪兽,道:“他乃是山犭军也!”山犭军?这异兽名字甚是怪异,但偏偏因其少见,悟空却在前世记下了,据说山犭军现身,便有大风灾之恶兆。 禺疆又指向东面那极长的人面蛇身怪物,声音小了许多,道:“烛阴!他脾气不好,可莫惹了他。” 烛阴!这可是上古年代大名鼎鼎的神兽!据说烛阴极为厉害,睁眼为白日,闭目为黑夜,吹气为冬,呼气为夏,不食不息,息则成飓风。 悟空问道:“我看其余物类都有许多,只这烛阴独自一个,又是为何?” 禺疆道:“这我可不知了。” 悟空道:“那又为何说他脾气不好?” 禺疆微微晃了晃脑袋,道:“说不好,我等天生便怕他几分,想来他脾气定是不好的。” 悟空暗笑,这是什么道理,难道烛阴是禺疆等怪物的克星不成?或者他是此地的统管者,专门看着这些怪兽?但听禺疆的意思,似乎也未和烛阴打过交道。 这些怪兽规规矩矩各行己事,并无一个偷懒的,哪里还要旁人看管? 悟空指向那只单足青牛,问道:“这个又叫什么?” 禺疆道:“那个叫做夔牛,此地便数他嗓门最大。” 悟空果然猜对,这怪物正是夔牛。 禺疆将这五种怪物名字道出,悟空已经寻到了其中的联系,这些上古神兽,都是御风的高手。他们在此再无旁事,只是为了向天地洪炉中鼓风,若说这是巧合,真是鬼都不会信。看来,在这些怪兽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物在主使着一切。 而禺疆之健谈也让悟空感到诧异,若说禺疆为人所控,说起话来却似无甚忌惮,只是问道最关键之处才稍显迷茫,他可没有半点作伪的理由。 悟空又问了禺疆几句,再也无甚收获,于是拉着阴阳一直向上,飞到极高处白色天幕附近,寻个地方静坐。 此处再无罡风困扰,倒可好好歇息一番,静静理一下思路。二人望着这一道夹层中千百只厉害之极的怪兽,一个个如痴如醉,行那御风的法术,一次又一次,毫无厌倦之感,仿佛他们生下来便是为了在这里鼓风。 阴阳道:“此情此景,倒有些熟悉呢。” 悟空微诧道:“怎么,你曾经见过?” 阴阳道:“我从未来过此地,去哪里见,我说这些怪兽个个修为通天,即使溜下去一只,都恐将是天地之祸患。” 悟空点点头,可不正是如此,但他见这些怪兽在空中整整齐齐作法,并无一只不规矩的,这场景,自己却也似曾相识呢。 于是道:“你是说,想起了如来御下的佛陀菩萨?” 阴阳道:“何其相似?” 悟空道:“这群怪兽受人操纵,那是铁定的了,但这人这控兽的秘法,又怎会被如来学去?”悟空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因为那人定比如来厉害得多。 阴阳道:“扑朔迷离,不敢断言。” 悟空看着这些传说中的上古神兽,不知在此地待了多少万年,不由得叹道:“风者,可入九玄,能行八方,应四时之变,顺六气之正,推助云雾,清朗乾坤,变化万端,不留形迹。是以自在而逍遥,坦荡而通达……而御风之兽,便连片刻自由也不得,这又岂会是他们本愿?” 阴阳听了也心有感触,他被如来困在浮屠塔顶十世之久,那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的境况,到了那光景,还谈什么本心,便连自己是谁都不知了。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说来容易,真去追究,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悟空接着又斩钉截铁道:“背后这人,也未必不是恶人!” “哦?”阴阳有些不解,道,“这人,是不是造此天地洪炉,困住如来那人?” 悟空道:“或许不是,或许便是。” 阴阳道:“如来本恶,这人和如来作对,怎会是恶?若两者皆恶,孰为善?” 悟空道:“两恶相犯,亦属常见。”他抬头看了看白蒙蒙的天幕,道,“无论如何,总要越过这怪异的一层天才行,鲲鹏想去的,他想叫你我去的,绝对不是这里。” 阴阳伸手触碰了一下,道:“同样是擎天玉柱材料,想要硬闯是不可能的了。” 悟空道:“那便寻个出路吧!” 他两个施展身法,在这层天上遨游起来,下方便是千余怪兽施展风力,许多怪兽见了悟空和阴阳,都置之不理,仿佛已经知道他两个再怎么寻觅也是白费功夫,或者在自己的头脑中也根本没有阻止之意,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输出无穷无尽的罡风。 悟空和阴阳花费了许多时日,终于将这白色天幕探了个遍,结果似乎早在预料之中,这层天幕上莫说洞孔,便连缝隙也无一丝,怪不得鲲鹏铩羽而归,这根本就是没有出路。(未完待续) 五〇五、无根生 二人也并未太过失望,出天若是如此容易,只怕鲲鹏早就离开天地洪炉,出外逍遥去了。但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进是进不得了,此刻悟空才知道上天无门是什么样的感受,但就这么退回去,还真是心有不甘。 阴阳却并未想太多,道:“走吧。” “去哪里?”悟空还不死心,想要再寻破绽出来。 阴阳道:“眼看前面无路,还在此困守作甚?先回地上去,早晚都要上来。” 悟空想了想,在这里确实也没有什么办法,唉,本来满怀期望而来,却只寻到了罡风来源,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这些怪兽虽修为极高,但因其受人操控,看样子对这天地也没有什么威胁,天外之人既要造一座天地洪炉,那么自然不会再加外力干涉炉内之事,否则他能造这炉子,自然亦能毁掉,天地洪炉内众人性命,其实只在天外之人一念之间。 但是,他造这座炉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 出此地可比进来容易多了,悟空和阴阳随意寻了个孔洞便急转直下,罡风劲卷,将他二人吹了出来。 任凭自己风驰电掣落下,悟空思绪万千,出天,真是极难之事,如来出不去,鲲鹏也出不去。自己和阴阳虽到了阴阳之境,但和鲲鹏比起来,自然还差得远呢。 但是鲲鹏为何要阴阳和自己一同去尝试呢,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吗?他相信自己能出天?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鲲鹏没有的呢? 忽然,悟空想起一事,于是脑中如同划过一道电光,豁然雪亮。他急问阴阳道:“你可知道通天河?” “通天河?”阴阳想想道:“我自然知道,取经时不是从通天河行过,还在元会县陈家庄住了些日子?” 悟空道:“正是那里,那你可知道通天河中有阵法?” “哦?还有阵法?这我可不知了。” 悟空喜悦道:“走,去通天河试试。” “试什么?”阴阳道。 悟空此刻心急如焚,他将自己手持天机棍通过通天河,被一个无名阵法传输到高天之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阴阳思索道:“天机棍?天机之下,再无玄虚,这棍子竟有这般妙处?” 悟空道:“妙处多多呢,我之所知,只怕未到十中之一。” 二人疾风一般赶到通天河,悟空刚要入水,忽地笑道:“这当口却有事了。” 阴阳一时无语,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比出天的事大?于是道:“有事也回来再去吧。” 悟空笑道:“你可知道,若真出天,还能不能回得来呢?” 阴阳道:“好罢,什么事?” 悟空不答,纵起身形,向西方奔去,刚才他入河之际,身上忽有示警,乃是他在龙树和尚身上施的那个法术,突然发出了示警。 若非龙树遇险,这示警绝不会发出,龙树和尚实在是太过神秘,悟空即使心急如焚要出天,也不得不先去救他,否则龙树和尚若出了意外,心中必当大憾。 瞬息功夫,悟空便在天竺国境内寻见了龙树和尚。此时,龙树和尚正被一道青索牢牢捆在一颗大树上,而周围站立几十个道士,正是比丘国慈云观一众道士,章回也在其中。 章回的师叔,那个黄衣道人面色极为不善,青一阵红一阵,面对着虽被捆绑却不卑不亢的龙树喝道:“佛归佛,道归道,似你这般如墙头草一般,能成什么?” 悟空和阴阳立在上空,见龙树菩萨暂时无恙,只是被捆了起来,便不再担忧,于是隐了身形,看他们争论。看黄衣老道情状,显然是落了下风,恼羞成怒,才将龙树和尚使法术捆了起来,倒也并非真要害他。 毕竟一个是天仙修为,一个是半点法力也没有的凡人,黄衣老道若是杀了龙树,恐怕众多弟子都将不齿其所为。 龙树仍是面色淡然,道:“谁归了谁,都是你一家偏见,欲修大道,便不可有分别心。” 黄衣老道道:“若无老子化胡,天下谁人知你释教?” 龙树道:“老子之前,便有佛存世,又作何解?” 黄衣老道虽有法力,但论起对佛经的涉猎,远远不及龙树万一,凡论典故之事,一旦说起,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龙树的,他也不在此纠缠,便道:“汝等枯坐参禅,尽是些盲修瞎炼。屁股坐破,心火煎熬,反自成祸!” 龙树道:“道家走火入魔又作何解?” 黄衣老道没说一句,龙树便照样画葫芦,寻实例反驳,他所说的都是证据确凿,黄衣老道只敢问不敢答,已是落了下风。他这人向来狂傲,在比丘国慈云观,还算读书多的,以为即便到了灵山,也能逞一逞威风,落得一个道家博学的美名。哪知行到半路,遇到一个小和尚便叫自己哑口无言。 于是道:“哼,我也不与你论辩,你若说佛门厉害,那便自己出来与我看看。”老道一招手,对徒子徒孙们道,“走!” 显然他是要将龙树菩萨丢在这里不管了。 龙树也不急,笑道:“论理不胜,便使蛮力,道家之风,若都如你,我再往东去也无益了。” 黄衣老道岂会听不出龙树奚落,但他一跺脚,一众人急往西奔去,真就将龙树丢在了这里。那青索乃是含了法力的,寻常人即使路过看见,也是解不开的,何况此处正在荒郊野岭,说不好便有猛兽出没,黄衣老道此举,真和害人无异了。 阴阳却没在意这节,他一双眼睛只盯着龙树,然后对悟空道:“这人奇特?” 悟空心中一动,阴阳也能看出龙树奇特来,于是问道:“奇特在何处?” 阴阳道:“他是无根而生的,故此奇特。” “无根而生,这是何意?你又怎会知道?”悟空问道。 阴阳道:“我得鲲鹏造化众多,自然非往日可比,生年往复,无根而生的,我也只见过两个半。” 悟空道:“两个半,怎么还会有半个?” 阴阳道:“第一个自然是鲲鹏了,他便是无根而生的。” “啊?”悟空记得,阴阳曾说过,在第一会元时,鲲鹏所生,还在造化神猿之后,盘古和造化神猿,似乎都是混沌中注定的,但鲲鹏俨然成了一个异类。 阴阳道:“鲲鹏曾道,混沌之中一片模糊,但固有自由之意,这股力量,是混沌囿于此天地洪炉的愤懑而生,由虚凝实,便成鲲鹏。” 原来如此,这时,悟空却想起了初入水帘洞时的燃灯传他的那卷《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九万里的情怀荡漾天宇,赤子之心归于自然,逍遥一游于尘世……看似逍遥,其实鲲鹏之心仍受禁锢。 怪不得鲲鹏是要出天的,他凝聚着的便是混沌中自由的力量,又怎会愿意在这天地洪炉中苦守。会元之厄中,一次次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有什么乐趣可言。 而这一会元,鲲鹏也自然看出了不同,故此才会叫阴阳寻悟空出天,这个不同之处,悟空已然寻出了答案,便是要去通天河中验证的,他隐隐觉得,成功的把握……极大! “那半个又是谁呢?”悟空问道。 阴阳道:“那半个,便是上古燃灯佛,燃灯佛号称盘古气息所化,其实也算无根,但他终究有迹可循,因此只算半个好了。” “另一个便是这龙树和尚?”悟空问道。 “不错!”阴阳重重点了一下头,“我和鲲鹏相处日久,得他倾囊而授,这点是绝不会看错的。这个和尚,绝对是没来由存在于这天地间的。他生之前,连同他的魂魄造化,在这天地中都寻不着半点痕迹!” 阴阳这么一说,悟空终于懂了。阴阳的意思是:天地中造化并非恒定,可由许多种方式衍生而出,但这个龙树和尚的造化,却不是天地之内的造化生出来的,更不是造化之精转化而来,而是……凭空生出? 笑话,怎么会有凭空生出这一说?想到此处,答案昭然若揭,难道这个龙树和尚,是来自天外的吗? 悟空刚才还认为,天外之人不应参与天地洪炉内部的事情才对,但阴阳提出的这个问题,却除此无解,那个天外之人,为何要造出一个并无法力的龙树和尚呢? 悟空晃了晃脑袋,本来出天之事便让自己头疼,现在龙树和尚的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阴阳见悟空纠结,笑道:“我只想什么便说什么而已。” 悟空倒也瞬间想通,道:“即使如此,那他绝非等闲之辈了,我还顾念他作甚,任其生灭,总之会有人管的吧?” 阴阳道:“就算无人管,你也不必管。” 悟空一怔,呵呵笑道:“好!不管便不管!”他心中释然,便不再看龙树和尚一眼,和阴阳一直奔通天河而来。(未完待续) 五〇六、天上天 八百里通天河如旧,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 那阵法的位置,悟空记得清楚,经此阵法,便可通天。 上次悟空使天机棍误打误撞通过了这个阵法,自己便莫名其妙到了天空中,当时悟空为了验证阵法的存在,又试了一次。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两次升空的高度一模一样,而这个高度,便是自己当时在罡风中立足的极限。 通天河中阵法,能将人传送到天上,而传送的高度,却和修为又有联系。这倒像是对入阵之人存了保护的意味,如果以悟空当时太乙金仙的修为,被传送到天穹之顶,恐怕瞬间便会被那极为厉害的罡风撕成碎片。 而此时自己和阴阳都到了阴阳之境,按照阴阳所说,阴阳之境,已可出天,如果这阵法真是按照修为来定高度的话,是不是可以直接出天了呢? 悟空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对阴阳道:“这阵法有奇特之处,必要以我手中天机棍为引才能进入,你还是施个变化术,我带你出去。” 阴阳身形缩小,入了悟空怀中。 悟空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绪,而后施展开御水神通,纵身跃入通天河,向上游划去。天机棍早擎在手中,直指向前。 那个位置,悟空记得清清楚楚,通天河乃是盘古丹田之处,为此地正中,而这方天空如一面穹顶,将这大地包裹得严严实实,此地正中,即为此天的中心。换句话说,由此而上,即是天穹之顶了。 这个阵法,便在通天河正中。这一刻,天机棍隐没其中,像一根绳索,将悟空牵引到一个他从未到过的空间之中。 这个过程稍显漫长,悟空心中一片空明,虽有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想起,仿佛这世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久远的记忆,而自己又仿佛从一个长梦中醒来。 更奇妙的是,这个过程中,悟空居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这空间中只有意识,无边无际的意识存在,一切都是虚幻,唯有心念如实。 终于立定,悟空迷迷蒙蒙睁开双眼,这里是……脚下白茫茫一片,他将阴阳唤出,二人立定,脚下踩着的,和那片擎天玉柱材料造的冷白色天幕一模一样,或许便是那片天吧。 天,终于被踩在脚下了?终于出天了,离开了那座天地洪炉? 此地,除了脚下冷白色大地之外,周围再无一物,而这里和那片天地最大的不同便是——这里,没有造化!取而代之的,全都是反造化之力! 悟空忽然明白,为什么如来一定要炼成大日如来之身,原来只有以反造化之力凝聚成的真身,才能在天外立足。 而自己和阴阳升至阴阳之境后,混元道果之上的那片黑色叶片,便是反造化之力凝成,自己先前不知如何运用,直到受了阴阳激发,才知道反造化之力可以单独使用到神通当中,威力何止倍增! 悟空对阴阳道:“鲲鹏说的,可是这处天?” 阴阳道:“大概便是了吧。”鲲鹏虽叫他两个出天,但却连自己也没出去过,哪里知道天外是何模样。 悟空见阴阳不置可否,点点头道:“再也靠不得别人了。”天地洪炉之内,自己是灵明神猿,是造化神猿之首,在界内得了许多人恩惠助力,如燃灯、三清、真武甚至盘古,都要想法设法助他。但是,出了天地洪炉,便与炉内的一切全部割舍,没有人能出了这座炉子来帮助他们了。 悟空拉着阴阳,腾空向周围寻去,这个空间内,空无一物。他二人施展起神通,和炉内也有了许多分别,原本浑身造化之力无穷,但在这里,却只能依靠反造化之力才能施展法术,修为自然大打折扣。 更令悟空感觉不适的是,玄空法秘诀也似乎失去了作用,而今目视,仅得数十里远而已。阴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两个从炉内修为最高的两个神猿,到如今只和神仙修为相仿,一时真是难以接受。 悟空笑道:“似这般飞出去,不知何年何月能寻到这世界的尽头。” 阴阳道:“只要有尽头,就一定能到。” 悟空摇头道:“却也未必,你我一旦法力耗尽,难道一步一步量去吗?” 阴阳抿着嘴唇不语,只不停向前飞,悟空调侃道:“莫怕,我这里还有两颗蟠桃呢。”他转念一想,蟠桃也只是造化之力浓郁一些,恐怕未必能有多大用处。 这地方,也无花草树木,也无凡人走兽,更不见仙人妖魔,除了一片白茫茫大地,再不见任何物事,真让人不自觉生出绝望之感。 这一路飞去,向着空洞的前方,如同一粒微尘落入万丈汪洋。在浪中翻滚,不知前方会是什么,而更期待的,却是这个过程的结束。因为,再痛苦的经历,都比不上未知的可怕。 一天,两天,三天……此地无日夜之分,悟空唯有靠着估算来判断时日,每过四五日,二人便需歇息恢复法力。足足歇了十多次,算起来也飞了五六十日,这一日,悟空抬头前往,忽然“啊”地一声大喊出来,阴阳也跟着抬头看去,顿时愕然。 他们终于看见了一样东西,如同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寻到了一处路标。但悟空和阴阳现在的心情,却并无半点喜悦,他们的感觉就像是:这路标竟然是他们出发时的那块。 他们看见的,居然是擎天玉柱! 二人对视一眼,一起落到地上来,擎天玉柱九枝,就在几十里之外屹然而立。看见了擎天玉柱,悟空知道,他们还在炉内。 脚踏的冷白天幕下面,是天地洪炉,他们所在之处,仍是天地洪炉,只不过这炉子被这块天幕拦腰隔开,成了两个世界。 下面,是造化充盈的天地,上面,是只有反造化之力的空荡荡一片虚无。 悟空喃喃道:“想不到,这里仍在炉内呢。” 阴阳道:“出天出天,哪知天外有天。” 悟空道:“事实显而易见,天外之人想要禁锢住炉内众生,实在是易如反掌之事。” 阴阳道:“那是自然,那些御风的怪兽,便足以挡得住天地间任何力量了。” 悟空道:“但他安了这一层白色天幕,将这炉子一分为二,总该有些道理才是。” 阴阳道:“你既这么说,应是看出了什么吧。” 悟空点头道:“可还记得会元之厄?” 阴阳道:“我岂会不知?” 悟空道:“我有一个猜测,一直以来也未曾说过,今日见此地尽是反造化之力,不觉多了几分证实。” “你是说,反造化之力和会元之厄有关?” “正是!”悟空点头道,“这天地洪炉中,造化有两种,一为正,一为反。每当会元之厄到时,反造化自天穹之顶倾泻而下,充满这个天地之炉中。正反造化混作一处,便是天地大祸临头之时,这两股力量极其庞大,足以使天地中万物尽毁,化作无正无反,无阴无阳,便是混沌无极的状态了。” 阴阳想了许久,道:“你是说,是如今脚下的这座天幕撤去,反造化之力才一拥而入?” 悟空道:“却也未必就是此法,这天幕如此庞大,搬来搬去甚是费工夫呢。” 阴阳道:“他连这洪炉都能造出,自然也搬得动这天幕。” 悟空笑道:“我却不是说他搬不动,你可知道,现在天地中已有了反造化之力,乃是如来通过擎天玉柱上阵法引来的?” 阴阳终于听明白,于是道:“我知道了,你是说那人凭着阵法操控,便能将反造化之力送到炉中?” 悟空道:“正是,连如来都能做到的事,那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阴阳又想了想,道:“如来难道不知反造化之力混入天地,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悟空道:“如来是不在意会元之厄的,一则他能从会元之厄中逃脱,二来么,他要借助反造化之力凝成大日如来之身,才有脱出此天地的可能,嘿嘿,如来此次也是孤注一掷了,若在他凝成大日如来之前,会元之厄到来,一切都将归为混沌,之前种种,尽付东流。” 阴阳道:“如来所作前事,倒有些令人不解了,他的终极目标是炼成大日如来,却又为何煞费心机算计神猿,又筹划取经之事,要引盘古造化之精?” 悟空道:“算计神猿和盘古,都是打压造化一脉,我倒觉得,正反造化之间,必定有内在联系,绝非简单的克制,若非如此,如来岂会白费力气做那些事?” 阴阳向下指指,道:“好吧,若真如你所言,你我虽未出天,在这里却也算是高枕无忧了,会元之厄,还真未必能波及到此。” 悟空道:“十有八九便是如此,试想,若是会元之厄连这里都毁了,那罡风层的千余只厉害怪兽,岂不是尽化为乌有了?我虽不知天外如何,但这么多罕见的怪兽,也怕是不容易搜集道的吧。” 今天卡的要死,第二章不一定能写完了,大家别等了。(未完待续) 五〇七、御天机 但是,就算在此地永恒存在又能如何,悟空心中想的可不是为了永世不灭,何况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有半点生之乐趣可言? 看见擎天玉柱,悟空知道了,再往四周探去,也是一般模样,擎天玉柱乃是此炉的骨架,每两根柱子中间便是极为玄妙的阵法。 有了这阵法的存在,里面的人无法出去,外面的反造化之力不能进来。如来天纵奇才,窥得这阵法部分奥秘,引入反造化之力来,说明这阵法还是有破绽存在的。 但悟空却不知阵法奥秘,他从通天河中阵法懵懵懂懂来到此处,即便想回去也没有门路了,回不去,便只有继续前行。 向上去,既然是一座炉子,那便总有尽头,下面是炉底,上方便是炉盖,只是最难的是,他两个一身修为在反造化之中百不余一,若以现在的速度,不知何年何月能飞到炉顶。即便到了那里,又真的能出去吗? 悟空道:“反造化之力和造化有极大不同,你我虽能勉强应用,但却也仅能调动少许。”悟空苦笑道,“仅凭这点能耐,还真有些底气不足呢。” 阴阳道:“此地倒似无人,也无需太多担心。” 悟空道:“此地似乎专为储存反造化之力所用,无人倒也不奇怪,但若能有专门吸取反造化之力的功法,岂不更好?” 阴阳道:“你我乃是造化神猿,一身功法都由造化之力奠基而成,唯有修至阴阳之境,才会正反互转阴阳相生,生出反造化力来。” “什么?”悟空问道,“你那反造化之力,是踏入阴阳之境后才生出来的?” 阴阳却比悟空还惊讶,问道:“这又有什么错,难道你不是?” 悟空愣了半响,他自然不是。他自修炼至混元金仙,混元道果上便生出了这枚黑色叶片。还记得自己当时也惊讶了一阵,因为这黑色叶片上的造化和如来金箍中的造化一模一样,那时候哪会知道这便是反造化之力。 只是虽有诧异,却也未曾当回事,只当人人都和自己一样,修行到混元金仙,便自然而然生出这叶片来,今日听阴阳一说,却并非是这么回事。敢情自己和其他造化神猿都不一样,而体内能有反造化之力的,只有悟空和阴阳两人,如五行神猿,修为达不到阴阳之境,那便只有造化之力。 这么说来,造化炉中能出天的,岂不是只有自己和阴阳两个人了?盘古和鲲鹏自不必说,他们两个修为定然超过阴阳之境,而看他两个态度,鲲鹏是显而易见有了出天之意,盘古却始终岿然不动。 除了他们两个,像玄女、三清、五类之王,他们要想到达阴阳之境,此会元是有些困难了。而最特殊的存在,还是如来。 不知道如来能修行到什么境界,但如来另辟蹊径,知道出天最大的关键便是反造化之力,若是没有这股神秘的力量,即便超凡入圣也是无用。 当初天地内无反造化之力时,泥犁菩萨只能在佛门地狱中忍气吞声地存在,就连一根头发丝也不敢出那界。后来,如来利用阵法将反造化之力引入天地间,泥犁菩萨才终于出了佛门地狱大展神威。 想到这里,悟空不禁发问,为何泥犁身拥正反造化,修为却不受丝毫影响,而自己和阴阳却仅能发挥出微不足道的一点法力呢? 唉,如来虽不是造化之身,但他对造化的理解和熟知,却胜过造化神猿许多,果然是天外之人,登高自然望远。 而这个将正反造化合二为一的法门……难道自己就参悟不出来? 悟空实在再也无法忍受现在这种境况,自己明明是阴阳之境的修为,却只能发挥出千分之一来,就像是一只飞鸟被捆上了翅膀,无法展翅翱翔却只能靠双足在地上蹦跳。 他想了想,反造化之力,也是造化的一种,现在身体内的反造化力,都是由造化之力形成然后凝成一片黑色叶子,除了混元道果之外,身体中散发的仍全部是醇厚无比的造化之力。 现在施展神通,需要将黑色叶片上的反造化之力强行御出,而因为对反造化之力的运用差了许多,每次却仅得一丝而已。这一丝造化,说的简单点便是悟空所能使用的法力,正因如此,才显得神通法力匮乏。好比家财万贯,每次只能取一文,平常显不出什么,待到急用钱时,才知难处。 悟空尝试了不知多少次,反造化之力却仍是只如游丝,不听悟空使唤,他见阴阳也在琢磨这事,料想两人情况差不了多少。 无奈之下,悟空道:“就算每日只登千里,也要上去看看。” 阴阳瞪大眼睛,道:“一日千里,如此只怕要走上几十年。”他虽不知脚下冷白天幕距炉顶还有多高,但他既为阴阳神猿,也知道阴阳参半的道理,这座炉中,八成便有一半造化,一半反造化。 他和悟空从地上到这冷白天幕,少说也有千万里,如果向上还有千万里的话,我滴乖乖,这要走到猴年马月去。只是若不往上走,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阴阳忽然道:“悟空,怎么不拿出天机棍来试试?” 悟空一拍脑袋,自己可真是糊涂了,只知道靠一颗脑袋硬去想,却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个神秘的宝贝,天机棍号称“天机之下,再无玄虚”,它能带自己来到这个地方,说不准也能助自己脱出困境,就算不能出了这炉子,哪怕能将自己带回那天地,也比现在强上许多呢。 取出天机棍来,悟空愣愣问阴阳道:“怎么用?” 阴阳白了悟空一眼,道:“只是让你拿出来一试,我哪里知道怎么用?” 悟空摆弄了几下天机棍,并无什么反应,他索性抱着天机棍坐了下来,苦思良策。 天机棍有什么用处,自己还未摸索完全,只知道这棍子能吸收雷电,能穿过阵法,还能……悟空忽然想起,自己在和大日如来残身打斗时,曾将那断臂和白玉手掌上的反造化之力吸得干干净净,难道…… 想到这里,悟空腾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喜道:“此事或有转机了!” 阴阳还未答话,只见悟空又扑通坐下,手擎天机棍闭目运功。阴阳也未看出有什么异样来,但悟空此刻却心中狂喜,原来他运功行法,这片天地中的反造化之力丝丝缕缕通过天机棍进入到他的身体当中,入了丹田,隐入混元道果上黑色叶片消失不见。 悟空不禁暗责自己蠢笨,天机棍能吸取反造化之力,自己早就应该知道这事,但身为造化一脉,向来以造化为本,或许是思维惯性使然,自己竟然忘了继续深究这件事。 自己之前不懂反造化到底有何用,但现在却知道,没有反造化,便无法出天,而大日如来此刻只怕也一刻不停地吸收着反造化之力,自己若能在这一块胜过了他,将来还怕制不住如来吗? 想到此处,悟空聚精会神,开始疯狂地吸取,这里的反造化之力,可非那天地中的稀薄之力可比,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几乎和自己在三界中念《道德经》经文的进展相仿,真是难得之至。 悟空修炼了一阵,兴奋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忽然想起阴阳。于是停下运功,道:“你猜怎地了?” 阴阳摇了摇头,道:“你似乎入定了。” 悟空道:“不错,我忽然想起,这反造化之力将有大用,你我二人一起修炼如何?” 阴阳一喜,道:“若能如此,再好不过。只是……” “只是什么?”悟空问道。 “只是我再怎么修炼,也只是阴阳之境,不可能再进一步的。”阴阳道。 悟空道:“试试总无妨。” 于是悟空左手抓住天机棍,右手握住阴阳的手,开始运功行法。 这一运功才发现,悟空吸取造化如故,但反造化之力传入阴阳体内的却微乎其微,仍是只有一丝而已,悟空惊异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两个都是造化之体,按理来说应无阻碍才对。 阴阳松开手,道:“我知道了,你只能使用天机棍收这造化,但还是不知如何应用呢。” 悟空道:“你可还记得初登天之时,在那天地中,使出反造化之力,速度倍增,到这里怎么却仅能施展些微法力?真是奇怪。” 阴阳道:“造化玄妙,你我岂能参透?还是赶快修炼,莫要耽搁。” 悟空知道再尝试也是无益,好在阴阳修炼有一个上限,少了些许反造化之力,他仍是阴阳之境,所以对阴阳来说,却也不算什么大损失。但自己不同,自己可是能跨越阴阳之境的,或许阴阳之上,便能轻易出天了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悟空在这里一坐便是整整四十年,阴阳便在一旁坐着陪伴,这地方什么都没有,他倒也无处可去。只待悟空修炼成,或许便能有转机出现。 这一日,悟空正觉体内反造化之力充盈无比,吸收起来越来越困难,忽闻天顶传来一个惊异的声音:“咦?竟是你们两个。”(未完待续) 五〇八、寻造化 这声音平和,虽“咦”了一声,但却并无多少惊讶之意,可听在悟空和阴阳耳中,却似惊雷一般。这里,居然有人? 整整四十年,都没有现身,在这时出现,是故意为之,还是有其他原因?这人就是天外那人吗,就是他将如来囚禁在炉内的?那些怪兽也都归他掌管? 咦?竟是你们两个?这句话虽只有七个字,但却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 首先,这人定是认得灵明和阴阳的,虽说经历了几次会元之厄,灵明和阴阳的形象恐怕也无变化。但以这人的本事,判断二人身份,应该不会通过外貌来看。唉,炉内之事,恐怕尽在他掌握之中呢。 其次,这人还是有些意外。看来在他判断中,能到这里的,不应该是悟空和阴阳才对。听他语气,似乎在等人?但等得又不是悟空和阴阳,所以才会问了这一句。 好不容易有了回应,悟空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朝天大声喝道:“你是谁?这炉子可是你造的?你既然造了混沌,为何又要将天地万物尽毁?” 半响,没有回音。 而悟空和阴阳毫无征兆地被一股飓风卷起,一直往天边卷去。天边,便是擎天玉柱,悟空暗道,莫非要将我两个撞死在擎天玉柱上? 不,这飓风卷着两只小猴,绕过擎天玉柱,直接朝天外虚空吹去,悟空二人,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直接撞在了天边的大阵之上。然后,便从这片除了反造化之力外一无所有的空间中消失了。 从这里消失,却从另一个地方出现。悟空和阴阳只觉通体冰凉,好在神智尚自清醒,跃出水面,悟空长吁了一口气,道:“通天河!” 不错,还是通天河,那人竟将他两个丢了回来! 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沮丧,登天之举,略有失望,倒也不算无功而返,起码知道了天外有天,知道了这个炉子至少分成了两部分,一为正,一为反。起码吸了四十年的反造化之力,料想应无害处才对。 但是,那人等得不是悟空和阴阳,又是在等谁呢?自己还有没有出天的机会了,再到那里,还会被丢回来了吗? 这些念头在悟空心中一掠而过,他刚从水面跃出到了空中,忽觉丹田处有了极大的异样,于是神色一变,急忙开始行功。 原来他在那地方吸了四十年的反造化之力,此刻那片黑色叶子的大笑早已远远超过了白色叶片。只是那里没有造化,虽不均衡,却也无可奈何,此刻一入了这片天地,白色叶片遇见造化,自然疯狂吸收起来。 长久以来从未停止过转动的混元道果飞速旋转起来,此次旋转之快,真是前所未有,本来五色分明的混元道果如今已看不清颜色,而最奇异的,竟然越转越小,混元道果中造化尽都向白色叶片中冲去。 悟空应变极快,他也隐隐想通了内中原因,如阴阳所说,造化和反造化,一为阴、一为阳。俗话说,阳气根于阴,阴气根于阳。无阴则阳无以生,无阳则阴无以化。阴阳二者,乃是缺一不可的,谁也不能独立存在。而在人体内,阴阳要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才是修行正道。 悟空体内,是反造化之力太多,便要吸取造化来维持这个平衡,他第一反应,便是将自己怀中的玉盒掏了出来,将那两颗蟠桃一齐放入口中,囫囵吞了进去。 阴阳也猜出了大概,他伸手一挥,在悟空身周布了一界,将悟空严严实实保护了起来,然后绝尘而去,直奔元始天尊玉清宫而来。 自擎天玉柱阵法失控后,元始天尊始终闭关不出,玉清宫大殿,如今却是玄女主持。玄女乃是三清的师姐,论修为、论霸道,胜过三清许多,元始座下弟子自然无敢不从。 这时,玄女正给弟子解疑授道,忽见阴阳风驰电掣冲了进来,有那不认识阴阳的座下弟子刚要开口叱喝,玄女一挥手,一阵风去堵住他嘴。 四十年未见阴阳和悟空,今日前来,定有大事!玄女面不改色,却急传音道:“怎了?”阴阳道:“悟空急缺造化!” 玄女二话不说,拉着阴阳便出了玉清宫,行到宫门,玄女道:“你去齐天岭和西天求援,其余交给我。” 阴阳头也不回叫道:“悟空在通天河!”话音未落,人已无影无踪 玄女见阴阳身法更胜从前,怀揣惊骇之意朝花果山而来。 天庭已亡,而今天下造化最多之处,便是老君掌管的蟠桃园。蟠桃母树虽万年一结果,但那些小蟠桃树也胜在数量众多,可缓解一时。 到了蟠桃园,玄女直接闯了进去,老君见玄女风风火火而来,大惊失色,叫道:“师姐,做什么!” 玄女道:“凡有造化的灵物,都交给我!” 老君脸色一变,怒道:“你说这园子给我的,怎又来生抢?” 玄女一怔,解释道:“并非是我要,乃是悟空修炼急需造化。” “哦?要多少?”老君面色稍缓,他虽心疼,但也知道灵明神猿紧要,若是说半个“不”字,恐怕玄女真要硬抢了。 玄女道:“还问要多少,将熟了的大桃都摘下来,然后去通天河寻他。” 丢下一句话,玄女风风火火,又奔紫霄宫而来,真武、紫微和黎山圣母也有些积蓄,这当口自然也留不住,尽数交给了玄女。 玄女又想了想,又往天地东北处投来。 阴阳一眨眼功夫到了齐天岭,而今天下大势已定,雨师殿和后土娘娘殿已成为凡人百姓的精神寄托,众仙妖统管得井井有条,大事小事也不用大禹后土再过多操心,故此大禹等人都回了齐天岭住。 麒麟将凌霄宝殿搬到齐天岭,改名为齐天殿,自己也没住几天,便空置了下来,后土等人回来,自然不会再去洞中居住,便在凌霄宝殿寻了几处别舍,此际的齐天岭,俨然成了天下之主。 阴阳直接寻到了大禹,将悟空状况一说,大禹惊喜道:“悟空回来了!”他当即唤出金木火三神和后羿出来,一说要造化灵物,几人都现出惭愧神色,上古人物以战为主,他们向来也不积攒,平日修炼也只兢兢业业踏踏实实,从不靠什么丹药。 只有后土拿出了些仙丹灵草,道:“若早知道有这事,平日也多积攒些了。” 正说着,麒麟慌慌张张闯了进来,便走便嘟哝道:“天庭许多宝贝都在我这里。平日里也不用,险些忘了。” 麒麟掏出一个玉瓶来交给阴阳,道:“瓶子可是要还我的。”阴阳道:“那是自然。” 阴阳将这些宝贝取了出来,都交给后土,道:“你们先去通天河助悟空,我还有事要办。”后土等人离去不提,阴阳最先到了通天河,他倒是细心,先将悟空身旁禁制解开。若不撤了这一界,旁人来了也寻不到悟空,自然也帮不上忙了。 待见到后土等人踪影自东面来,阴阳才放心离去,直奔西天灵山。 灵山上殿宇楼阁如故,并无太大变化,阴阳和弥勒不熟,自然直接来寻观音。观音见了阴阳也是一喜,但听悟空要造化甚急,心中纳闷,不禁问了一句道:“造化神猿,也缺造化?” 阴阳道:“岂止是缺,缺的紧呢!”别人或许不知,阴阳心如明镜一般,悟空此际的修为,若要修炼冲关,所需的造化可是极为恐怖的,这天地中能搜集到的仙草灵丹都拿出来,能不能够还是个问题呢。 观音道:“我随你同去。” 阴阳道:“单瓶观音大士,恐怕还不够呢,东来佛祖那里,劳烦大士走一遭吧。” 观音一怔,笑道:“真要这许多?” 阴阳慎重点了点头,观音心中着实有些惊讶,她修炼日久,自诩积攒宝物无数,但阴阳仍怕不够,看来悟空真是遇到了大事了。 弥勒和悟空的情感甚是特殊,他两个虽交集不多,但弥勒向来以自己为燃灯之徒,和悟空是师兄弟的情谊,观音还未说完,弥勒便听清楚,他一挥手,将座下高可盈丈的莲台抛向观音,笑呵呵道:“大士也知我贫苦,并无旁物,只这座莲台还算件宝贝了。” 观音却是一惊,这莲台和当年如来所坐的九品莲台大为不同,如来那座,乃是众生愿为往生者,自愿以身侍佛,一念既生,便入灵山七宝池中,凝聚成的信力所化。而弥勒这座,却是众生归仰之心既生,终日诵经念佛之造化自然形成的,这三百多年来,天下信佛者无人不知东来佛祖,内中所积攒的造化无可计数。 观音却想不到,弥勒竟连这座莲台都舍得给悟空,阴阳自然知道这莲台珍贵,情不自禁谢了弥勒。 弥勒又摆摆手道:“七宝池中色树莲花,任你取之。” 七宝池中色树,是西天僧众日夜吟诵佛经祈祷长成,上聚佛家三宝功德,这些色树自几万年前便开始生长,不知积攒了几千棵。而那莲花乃是七宝池功德水灌溉出的宝花,服了能使人道业猛进,比色树还珍贵几分。这两件宝贝,说得直白些,其实都是造化之物。 阴阳放眼一望,心中甚喜,有了这些造化,真是悟空之福。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登天之前,给了聪明神猿许多造化,不知聪明神猿是否冲过了天生的关口呢。(未完待续) 五〇九、收造化 玄女直奔东北,自然是来寻地藏王菩萨,幽冥地府经地藏掌管,虽不似从前那般胡乱收取凡人造化,但毕竟这里是天下人转生处,造化汇聚之地。 玄女到了幽冥大殿中,地藏似乎早有准备,微笑着将一个小鼎递给了玄女,道:“现下事务冗繁,稍后再去看悟空。” 玄女接了小鼎,无需感应便知道内中便是无穷无尽的造化,她自然不必言谢,问地藏道:“悟空才到,你便知晓了。” 地藏道:“有了雨师殿和后土娘娘殿,谛听算是现在最闲的一个了。”玄女和地藏告辞,便往通天河赶来。 通天河畔,天下高手几乎全部聚集在此,或悬于半空,或立在地面上,中央岿然不动端坐闭目的便是悟空。 他刚将那两颗蟠桃吃了,造化之力弥漫全身,朝着丹田涌去,但不过片刻工夫,这两颗蟠桃的造化便被疯狂旋转的混元道果吸得一干二净,悟空心下着急,到了阴阳之境,修为难得增长,此刻修炼正值紧要关头,若没了造化…… 两颗蟠桃,使得混元道果上白色叶片稍有增长,但还远远不及黑叶之肥硕,悟空不禁苦笑,看这势头,再来多少造化也不够用的,当初自己吸了十余根千丈玉,才冲过阴阳之境,而下一个境界,所需造化自然多得恐怖。 自己机缘巧合,用天机棍在那个炉顶空间内收了足够的反造化之力,但阴阳相辅相成,正造化也要补足才行。 悟空若是此刻停下,倒也无妨,只是他现在好似一个居于深海中的无底洞穴,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造化存在之处,都必将向他涌来。阴阳之境的修为,对这天地来说恐怕将成一场难以预料的灾难。 莫说草木枯死万物凋零,就算是修士路过悟空身边,恐怕亦将瞬间被吸干。旁人不知道其中利害,但阴阳却知道得清清楚楚,故此他四处搜罗造化,势必要帮悟空渡过这一关。 悟空正犯难时,见东边老君和灵宝道尊急匆匆飞来。老君和灵宝近了悟空百里之内,忽觉自身丹田不稳,仿佛一身法力都朝着悟空涌去,二人一惊,顿时定住身形,互视一眼。灵宝道:“确是有些异样,快将蟠桃丢过去。” 老君急忙将怀中布囊使个法术丢向悟空,这布囊乍一离手,便如被线牵着一般直飞向悟空,老君惊道:“我丢的哪有如此之快?” 悟空见了造化之物,如同嗜血猛兽,布囊在空中便自主打开,内中一颗颗蟠桃连珠弹一般投入悟空口中,悟空心中燥热感稍解,静静吸取这些蟠桃造化之力。 寻常蟠桃比起那母树蟠桃来,自然差了许多,但胜在数量不少,每一颗蟠桃都如清泉沁入丹田,令他渐渐平静下来。这个场景若被其他仙人见了,不知将有如何钦羡,放眼天下,哪有人敢如此享用蟠桃?老君看的一阵阵心疼,这些蟠桃在他手中,便是许多神妙仙丹,治病救人冲关筑基,蟠桃造化精纯,那是再好不过的原材料了。唉,谁说造化神猿最惜造化,若真抢夺起造化来,天下也真无人能与之相抗。 约莫吃了千余颗蟠桃,那布囊中已空空如也,老君眉头一皱,道:“这么快!”悟空对着老君招了招手,叫道:“还有没有!” 老君无奈,玄女说悟空急缺造化,看来今天自己是要大出血了,他取出朱红葫芦来,拧下葫芦盖子,默念法决,只见各色仙丹从葫芦中飞出,在空中一闪而过,下一刻便入了悟空之口。这些仙丹,有疗伤的,有提升修为的,有五行相佐的,有平心静气的……悟空也不分辨,他乃是造化之身,只要仙丹之中造化,其他到也不甚在意。 眼见悟空像一个无底洞将自己仙丹一颗颗囫囵吞枣般吃了,老君心中如同刀绞,但既然送人情,就要送到人家满意不是,否则便前功尽弃了。再说即便老君不愿意,也不敢违拗玄女的意思,这天底下,他不怕元始,不怕如来,最怕的便是玄女。 老君心疼不已,于是向西面喝道:“后土娘娘,救我一救吧!”只见西边现出几个身影,正是大禹后土等人。原来大禹等人和老君等只是脚前脚后,本来他们若是不停,应和老君灵宝同时赶到,但将近通天河时,他们见老君先施了法,唯恐上前打扰了,便在远方驻足等候。 看了一会,后土笑道:“今天真是老君落难之日,他此刻是心疼,再支撑一会下去只怕心碎了。” 后土将麒麟自天庭搜罗的那个玉瓶取了出来,打开塞子,朝下而立,只见内中飞出的:金跳珠弹仙丹丸,色真甘美百草精,丹砂立现火晶珠,千年黄精万年参,真是琳琅满目,仿若开了一个仙草大会。另有茯苓仙果、火枣碧瓜数不胜数,都是天庭这几万年积累下来的宝贝。 老君知道,天庭中各宫各院都有专设仙草园,这些仙果便是仙草园中长出的。天庭三十六天,受地府造化滋养数万年,不知积累了多少宝贝,没想到麒麟粗中有细,竟将这些仙草灵株尽数收了起来。 回想悟空当年救了麒麟,也只是随意而为之的善念,今日这一场造化,也算麒麟还他的厚报了。 这些仙果灵株自然比不上老君的蟠桃和仙丹造化浓郁,但好在数量极多,悟空使个神通化了身形,成十丈高,一张巨口张开,那些黄精茯苓如下雨一般倾泻入口,又化作造化填入丹田之中。 这一场雨足足下了半个时辰,后土手中的玉瓶才算空空如也,大禹笑道:“麒麟教你还玉瓶给他,或许以为多少会剩些呢。” 悟空收了这些造化,丹田处白色叶片已及得上黑叶三分之二大小,而混元道果此刻小如指甲,仍在不停飞转。悟空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暗想,这混元道果难道还能没了不成? 现下,悟空亦能控制住自己对造化的疯狂摄取,虽仍稍有不适,但却不似先前那般难控了。他刚要起身,只见远方玄女又至,对悟空道:“迟了迟了!”老君看见玄女,便哭丧着脸上去诉苦,玄女这当口哪有闲暇去理老君,便道:“回头再说。” 她将地藏王给她那小鼎掷向悟空,喝一声:“接好了!” 悟空本来要就此作罢,但当他远远感知到这鼎中造化之力,精神一振,于是将此鼎控在头顶,鼎中造化如一条白龙,游入悟空泥丸宫中。 玄女见悟空入定,又见观音和阴阳自西方飞来,这才放下心来。造化神猿究竟隐藏着多大的秘密,她也只知过往,不知未来,但凡悟空身上的事,都是大事。 如玄女、三清这几个从上一会元过来的人物,知道如来暗藏大计,对造化神猿向来是鼎力相助的。 但是,说要相助,却也不是件容易事,因为对未来的未知,往往连他们也不知如何做才是正确。好在悟空精明伶俐,一路走来,似乎已将如来压制住。而大日如来一日不出,这天地便一日不得安稳。 接下来要如何做,连玄女心中也没谱,但此刻,帮助悟空提升修为,总不会错的,因此玄女倾尽全力,也不惜得罪老君,也不惜去求地藏,先帮悟空过了这关再说。 过了约莫一刻钟,悟空又吐出一口浊气,身形一展,还了本身大小。那口浊气,乃是先前吸收蟠桃仙草等造化之物中含的驳杂之气。若是寻常仙人得了这些宝贝,恐怕连药渣都要吃得干干净净,但悟空体内造化容不得半点杂质,这些无用的,自然要排出体外。 阴阳见那鼎中造化也被悟空吸尽,便将弥勒座下莲台掷了过去。他两个来的如此之晚,只因在灵山中收取七宝池中色树莲花。当年如来四处播法,西牛贺洲几乎扩至东土,天下百姓,十之六七都是佛门信徒。平日里诵经念佛积攒的造化之力,大多入了七宝池,用来滋养色树莲花。可想而知,这个数量实在是大得惊人。 众人在一旁看着悟空静静修炼,心中感慨,各有不同。有认得早的,知道悟空一路走来,实在是惊险坎坷,若差了一步,恐怕此刻人事皆非。但后土大禹等人,却觉这是理所当然,悟空乍一现身便非比寻常,更用造化精血救他们出三界,乃是他们的恩人。故而悟空在上古人物心中反而更高了一些。 观音早看不出悟空修为,忍不住问阴阳道:“悟空现在可是在冲关么?”阴阳也不敢确认,便道:“或许是吧,若是造化够了——” 这时,悟空身形忽然一涨一缩,如同深吸了一口气又马上吐出,只见一道可见的波纹从悟空身畔荡漾出来,向四周空间汹涌散出。 阴阳急喝道:“快闪!”在场这些人,并无一个庸手,听到阴阳喊叫,急忙向后急遁,这波纹速度也奇快,被触及到的树木山石,顷刻变成齑粉。(未完待续) 五一〇、太极 五一〇、太极图 后土等人站在西面,离阴阳较近,听到阴阳大喝便匆忙后撤,观音便在阴阳身旁,阴阳也不躲,伸手化出一界,将自己和观音护在当中。 而老君离玄女较近,他尚自心疼自己的蟠桃和仙丹,便被玄女拽着远飞开来,唯有灵宝躲得稍微慢了些,被这波纹扫在了身上,他身形一滞,面色一明一暗,然后便觉胸中窒闷至极,硬生生将涌到喉头的一口鲜血压了下去,心中大为惊骇。 悟空此时却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全部心思俱都放在了丹田处,他之所以不敢分心,却是因为,丹田处那颗混元道果,居然不见了。只有一黑一白两片叶子,黑叶稍大,白叶稍小,在丹田处一动不动。 混元道果去了哪里?悟空在自己身体内寻了一圈,也不见痕迹。造化仍源源不断进入,白叶增长,一刻不停地增长,悟空体内造化本就浓郁无比,经空荡无物的丹田处走了一遭后,又被压缩成更浓的实质造化,贴附在白色叶片上,然后渐渐融了进去,不分彼此。 弥勒的莲台所含造化之多,令悟空惊喜万分,于他而言,造化不分高低,不分浓淡,不分佛道,入体之后,便是自己的。 这一整座莲台足足吸了半个时辰,而就在这座莲台中所含造化被悟空尽数收了之后,黑白两叶终于变成同样大小。同时,这两片叶子在悟空丹田中自行伸展开来,黑色的叶尖抵着白色的叶尾,白色的叶尖抵着黑色的叶尾,如同相互追逐着,缓缓旋转起来。 这一转不要紧,悟空头脑中顿时浮出了一个久违的画面,那便是善恶界中的太极图。太极?自己丹田中出现了正反造化组成的太极?不对,现在还只是形似,真正的太极图,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呢。 悟空这念头刚一闪过,黑白二叶忽地一顿,就在这时,他身周造化忽地荡漾开来,便出现了围观之人四处逃散的情景。 怎么停了?悟空一阵纳闷,他现在修为增长急剧变化,自己也不知下一步将要走向何方去。而令他惊喜的是,黑白二叶中央,隐隐现出了一个黑白相间的造化球来。 这是……混元道果?刚才躲到哪里去了? 混元道果本为五色,此刻却仅有黑白两色,五行尽都混在一处,也不知是好事坏事。悟空不敢轻举妄动,便静静内视。 只见这个造化球,也不动,也不转,内中却生出一股扯动之力。 悟空想了想,忽然惊觉,自己还在想什么呢,现在这颗混元道果,眼见便是正反造化混在一处了,自己若也能将正反造化双叶混在一处,是不是就可以在反造化空间中施展出全部神通了呢? 但是,这混元道果,为什么自己有了分离之意,是要将正反造化分开吗?当初,他们又是怎么合到一处去的呢? 五色造化,混元道果,黑白造化球……悟空将这几点串联在一起,不知不觉感觉到,这个黑白造化球的形成,只怕和五行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这也仅仅是猜测而已,至少现在,悟空还想不出如何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体内,仍是正造化充盈全身,悟空试着调动反造化之力,还是只能动用一丝。这一丝反造化之力,在这天地中厉害无比,但到了反造化空间,却变得微不足道。 自从到了那空间之后,悟空的心已不甚关注这方天地,他此刻最大的愿望便是到炉顶去看一看,看自己能否将那炉盖打开,彻底出天! 善恶界,太极图,黑中有白,白中有黑……悟空不禁想到,这黑白造化球有自主分开之意,那么自己何不将其真的分开,然后,将那白色造化融入到黑色叶片上,再将黑色造化融入到白色叶片上。 这也算是突发奇想了,没有人指点悟空,但他自己不自觉便要这么做。 道学之理,悟空倒也略知一二,前世读了些杂书,来此世界后又和三清等人多次辩理,自然胜过普通人所知。 道可道,非常道。三清虽创出《道德经》,但就悟空理解来看,他们对道学的领悟还未大成。三界之中的善恶界,仅以善恶为限,构建了一个善中存恶,恶中有善的理想世界,但其实太极之意,何至于此? 太极图中,黑白二色,代表的阴阳两方,天地两部。阴阳,天地,乾坤,正反,善恶……凡世间相对、矛盾之物,都可用太极演化出来。 世间万物,无非阴阳,那白中的黑点表示阳中有阴,黑中的白点便是阴中有阳。阴阳之道甚广,几可无所不容。但悟空此际理解的阴阳,便是正反造化了。 太极之理,至于极限,无有相匹,可谓放之则弥六合,卷之退藏于心。看到自己丹田处居然也出现了一个太极图的半成品,悟空不禁对“卷之退藏于心”这句话理解更深了一步。 好!既然这么想了,那便做一下试试。 悟空引导神念,想要进入造化球中,他却发现,自己一接触到那个造化球,体内造化便飞速流失,被造化球吸走。吸虽吸了,这球的大小却无变化。 悟空横下一条心,管他呢,他吸造化,那便任由他去好了,可是,莲座的造化已经全部吸干,还有造化可供他使用吗…… 那一次无名力道震荡之后,阴阳对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了,各位还请远离才好。”阴阳说的倒不是客气话,现在的悟空实在是危险之极,连他都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听了,虽都有些担心,但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若真有事,或许只有阴阳才有插手的资格吧。于是一个个纷纷离去,连玄女都未留下,此地只余阴阳一人,守着闭目独坐在通天河畔的悟空。 观音将七宝池中色树莲花交由阴阳,也向西而去,阴阳见悟空入定极深,恐怕自己已难在主动来收造化,便将色树莲花中造化引出,灌入到悟空泥丸宫中。 …………………………………………………… 玄女此次并未再回玉清宫,而是去了齐天岭。 齐天岭中,众人各安其位,玄女径直来寻王禺。王禺见玄女来此,自然欢喜,他道:“师尊,你看我这斩神圈炼得如何?” 玄女道:“你且演练一番与我看看。”王禺一挥手,一个若有若无的白亮圈子自脑后飞了出来,而身旁三柄利剑呈天地人三才而立。 他这一展神通不要紧,玄女顿觉无形中传来一股压迫之力,于是苦笑一声退开去,道:“莫要演练了,当心将这山头毁了。” 王禺不好意思笑笑,他入天圣虽有些年头,但却从未寻找过对手,平日里也不敢大动干戈,这等境界,挥挥手便是山崩地裂,哪个能受得起? 玄女道:“你将那柄碎剑重新锻造了,倒也成形,只是不知诛仙四剑合在一处,究竟有何不同?” 王禺道:“弟子也始终琢磨这事,若是斩神圈也重新冶炼,当可成一座大剑阵,但这圈子实在好用,我却舍不得呢。” 玄女想了想,道:“若要想钻研阵法之道,倒是有必要和元始大天尊请教一番。” 王禺道:“弟子记下了。” 玄女又问道:“聪明神猿如今怎样了?” 王禺道:“仍在闭关!” “还未突破这个关坎?”话一出口,玄女便觉得自己也有些心急了,天圣的门槛,其实那么好过去的,短短四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禺道:“师父有所不知,我等之所以能在三百年冲过圣人之境,实在是因为阴阳助力太大,要不然的话,只怕再过一千年也没可能。” 玄女道:“聪明神猿苦苦煎熬,可是因为造化不够?” 王禺摇了摇头,道:“非是如此,阴阳寻来的造化已经足够,但苦于无了阴阳引导,故而聪明神猿只能自己钻研。而我四个初入此境,却也没什么心得给他。” 玄女“嗯”了一声,她此次来,便是专程来问这件事的。如今悟空闭关,阴阳护法,不知何时才能出来。悟空若要冲关,花上千八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玄女最担心的还是大日如来,若是大日如来在这时候出世,那可真就热闹了。 她这念头只一闪而过,只见西方天边,似有一抹黑云掠过,玄女觉得蹊跷,急忙施展玄空法秘诀仔细观瞧。 旋即,玄女脸色大变,惊道:“佛门地狱?”(未完待续) 五一一、师徒会 王禺冲天而起,便往那黑云赶去,玄女急忙随后跟上,那一抹黑云只一闪即逝,二人到了西边,却再也寻不着痕迹。 王禺道:“若是佛门地狱,怎出来便不见了?” 玄女道:“或许,如来是故意的,或许,是为了吸取反造化之力,露出了破绽。” 王禺道:“后者还有可能,但如来怎么会故意现身出来,就不怕……” 玄女缓缓道:“他怕什么,整个天下都在寻他,他但有风吹草动,不知要使得多少人难安呢。”玄女想了想,停顿一下道,“我要去寻悟空和阴阳。” 王禺张口欲言,玄女道:“你还是莫去了,齐天岭今非昔比,偌大家业尽在此处,五神猿就在此守着吧!” 王禺修为虽高,却仍不敢违拗玄女的意思,便和玄女一起往东面飞来。到了齐天岭,王禺忍不住道:“师尊,我可许久未见悟空和阴阳了。” 玄女道:“悟空正闭关,此刻哪有这个闲心,早晚叫你们重聚就是。”说完玄女便往东飞,王禺怔怔看着玄女背影,不由得产生了一丝不安。 忽然,他见玄女身形稍有停顿,然后便突然从空中消失不见!王禺大惊,齐天岭离通天河只一跺脚便到,玄女不可能施展瞬移之术,她这是去了哪里?难道是被人擒走了?而这天下有能耐有理由擒下玄女的,除了大日如来还有谁呢? 王禺毫不犹豫,往玄女消失的地方赶来,自然寻不到半点端倪,他又一直往东,来在了通天河。 阴阳正聚精会神将一株株色树莲花喂给悟空,心中略有担忧。先前悟空收取造化,尚自能说能言,谈笑间便将诸多宝贝收了。而现在,阴阳渐渐觉得,悟空似乎沉静,不,是沉寂了下来。 这沉寂,不是简单的封闭六识,更不是寻常的隐身之术,悟空明明就坐在那里,阴阳却只觉与悟空的感知越来越弱。按理来说,造化神猿血脉相通心意相连,近在咫尺怎会没有感觉?但此刻,阴阳便产生了这种极为陌生的感觉,悟空,似乎渐渐离自己远去了。 就在此刻,远方王禺电射而至,见了阴阳,王禺急道:“我师尊被人擒了!”阴阳瞬间反应过来,道:“大日如来?” 王禺道:“适才师尊说见到佛门地狱在西方闪现,我俩过去查看时又无影无踪,回来时,师尊便陡然于虚空中消失,定是如来无疑!” 阴阳叹口气,淡淡道:“即便知道是如来所擒,也无法子。” 王禺急道:“若寻不出如来,如三清、真武、麒麟、弥勒等人,岂不人人自危?” 阴阳道:“若是悟空醒了,我俩或可能将如来从界中找出来,但现在悟空状态尤为奇特,我只有守着他才对。” 王禺看了悟空一眼,也觉得诧异,但玄女之事甚急,他也不及深思,道:“我要即刻与三清等人打个招呼才行。” 阴阳道:“你去吧,若放心不下,将彼等都接到齐天岭去住,有五行神猿在,如来不敢招惹的。” 王禺心中稍定,师尊玄女被擒,他委实难受,但连阴阳都说寻不到如来,他又能有何办法,只能亡羊补牢,暂将其他重要人物保住才是正理。 王禺猜得不错,玄女正是被如来擒了,她正于天上飞翔,便觉眼前一黑,到了一个极暗之处,而这股气息,玄女再熟悉不过,那便是佛门地狱之中。 玄女虽惊,但并无惧怕,她所知的如来,和悟空所认识的大不一样。如来虽能行屠国之事,但却并不是嗜杀之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相干的人,如来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动的。 旁人眼中的罔顾众生之如来佛祖,其实胸中所怀的,是对这天地的无尽冷漠。 玄女入了佛门地狱,但觉此地反造化之力比从前不知浓郁了多少倍,看来如来寻到了收取反造化之力的法门,大日如来之身凝练必将一日千里。但是,如来擒自己到这里,又要做什么呢? 这时,面前一个光点闪出,在黑暗的佛门地狱中氤氲闪动,转瞬化作如来模样。 玄女知道,这个不是如来的真身,而是如来的一个虚影,玄女心如平湖,她对自身安危已并不在意,此刻想的更多的,是如来擒自己的目的。 如来道:“玄女,我的事要成了。” 玄女道:“那又如何?” 如来道:“你是我最钟爱的弟子,无论心机谋略,都远胜三清,唉!” “你因我而叹气?”玄女略有诧异。 如来道:“不错。” 玄女道:“我多次阻碍你成事,你却不恨我吗?” 如来笑道:“你认识我也许久了,可曾看我恨过谁?你所做一切,自有你的道理,盘古、鲲鹏亦都如此,大家争得虽不同,但却都各执己见,谁又能说别人的一定是错呢?” 玄女道:“盘古和鲲鹏还有不同?” 如来道:“他两个虽都是造化一脉,但一个是人为,一个是天定,差之远矣。” 玄女道:“差之远矣?但这两个都与你为敌呢!” 如来道:“盘古阻我出天,其心昭然若揭,鲲鹏和我作对,不过是为了借神猿之力罢了,我和他并无仇怨。” 玄女听到鲲鹏隐秘,不由得便想多问几句,道:“鲲鹏都做不到的,七神猿便能做到?” 如来道:“世间事大多如此,身居高处者,亦有力有未逮之时。” 玄女又道:“那鲲鹏想要做什么?” 如来道:“他?自然是想出天了。” “出天?出天到底能怎样,你从未说过。”玄女道。 如来叹口气道:“你真是执迷不悟了,天地洪炉,你自然不会不知,你甘心在这炉子中困守终老吗?会员轮回来到时,一切修为化为乌有,与蛮荒人兽同生,纵然做了天地之主,又有多大成就感?” 玄女问道:“你是嫌这天地还不够大?” 如来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我是……不甘心受人摆布。我便是我,凭什么要别人来定命运?” 如来语气平淡,但却坚定至极,这几句话说出,玄女不由得对如来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如来,似乎也没做错什么呢。为自己的自由和命运而争,何错之有? 不!他争便争了,从会元之初到现在,如来害了多少人?玄女三清、玉帝王母,都在他算计之中,五类之王,被如来或笼络或追杀,现在仅余真武和麒麟还算自由;造化神猿,被如来利用天下仙妖围杀多次,而更可怜的是那些仙妖,心中最阴暗的东西被唤醒,不知不觉中充当了如来的打手,直到身殒时还不知究竟是何人在作祟!那些无辜的凡人,那些甘心情愿世世代代为如来贡献造化的信徒,那些被一篇经文操控一生的佛陀和菩萨…… “你错了!”玄女斩钉截铁道。 “错在何处?”如来不动声色问道。 “你错在,不该以神猿为饵,不该罔顾众生,不该算计天下!” “哦?连你也如此想?”如来笑道,“神猿死了,还能复生,众生殒命,亦有轮回。即便我不算计,会元之厄到来时,都化为混沌,早死晚死,有何区别?” 玄女冷笑道:“你自己的命运不愿意被别人掌控在手中,却为何强自改变别人的命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不失本心,没有错,却为何强改他人本心?” “本心?不失本心?这话说的不错,我只不失本心,便对得起自己,为何还要管别人去?”如来道。 “而今你已成天下公敌,还不自知?”玄女道。 如来一怔,转而哈哈一笑,道:“天下公敌?我何曾在意过分毫!都是炉中蝼蚁,休提什么天下!” 玄女默然,她知道如来心志坚定,自己是不可能说服他的。 如来又道:“你可察觉到自己变了?” 玄女问道:“哪里变了?” 如来道:“昔日之玄女,乃是世上第一聪明伶俐,善断时势之人,今日见你,却几乎成了固执痴迷、失却己心的庸人。这一切,你还看不出原因吗?” “什么原因?”玄女虽不承认如来所说,但却也想知道如来所说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如来道:“非但你变了,元始也变了。造化一脉强加于你尔等之身,虽有些微好处,但存了造化一脉的念头,所行所举,又有几分是真正的自己呢?” 玄女不由得心中一动,如来说的,真有道理吗?在上一会元时,自己只是怀疑如来作为,想要探出他背后的秘密来,而到了这一会元,自己成为造化之目后,隐隐便将如来当做了自己的对头。这一切事情的起点,便是从杀龙树开始的。难道盘古是在利用自己? 这个念头一升起,玄女居然被自己也吓了一跳,盘古向来与世无争,厚德载物、滋养众生,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如来道:“我说了你也是不信,待到我出天之日,如你还在,我定会叫你看看这天地的真貌,还你一个真相大白。” 玄女禁不住问:“为何偏要我来看?” 如来悠悠道:“你也罢,三清也罢,旁人也罢,总要有一个人来看。你知道吗,无论是凡人还是佛祖,做成一件大事,总希望有人看见,心里才会舒服许多。”(未完待续) 五一二、界吞岭 玄女忍不住嘲道:“佛祖也有这般俗念?” 如来道:“你不知佛,我知。” 玄女道:“好吧,你擒我来此,究竟为了什么?” 如来道:“你若不是受了造化影响,岂会猜不出这简单的用意?” 玄女想了想道:“你要以我为饵,诱人来救我?” 如来点了点头,道:“嗯,你倒能猜出一点来。你也算是悟空今世的恩人,又和三清地藏等人交好,又是驱神圣猿的师父,还有比你更合适的诱饵吗?” 玄女道:“还有第二?这我便不知了。” 如来道:“到时候你自然之道。” 玄女忽然起了个念头,问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和王禺同行,你却只擒我,对他无意,嘿嘿,只怕你还没有这个本事擒下他,对不对?”玄女道。 如来露出一丝笑意,道:“擒他?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你若想念他们,我便擒来给你看看。”说完这句话,那光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玄女半信半疑,在这时候,如来真没有理由欺骗自己了,接下来,他就要去擒造化神猿了吗?佛门地狱幽光明暗不定,玄女施展神通在其中游走,但位置却始终如一,她知道,自己受了大神通禁锢,看来只能在此苦等了。 王禺匆匆而归,方才他到花果山和灵山转了一圈,众人听说玄女被擒,都大惊失色。玄女修为在他们中间算是出类拔萃了,如来既然能擒了玄女,自然也能擒下旁人。 而元始听了玄女被擒的讯息后,倒面无惊色,只教王禺传话,让通风即刻到玉清宫来。灵宝被悟空伤了一下,此时仍在疗伤,他们知道,王禺教他们去齐天岭,不过是借助五行神猿之力来保护他们而已,但事到如今,若大日如来现世,到哪里还不是一样。能胜,自然便胜了,真败了又能如何? 能扭转这片天地的人,不是三清,也不是如来,而是造化一脉,灵宝和老君对生死早已看淡,故而不愿受人庇护。而弥勒和观音亦是同样想法,因此王禺跑了一圈,几乎一无所获。只有武当山上麒麟听说似乎有架要打,乐颠颠跟着王禺回了齐天岭。而孔雀也默默坠在二人身后,,到让王禺有些纳闷。 他心里惦念着去找通风,将近齐天岭上,只见北边一道黑线袭来,心中大惊,这正是他和玄女看见的那朵黑云,佛门地狱,竟然又来了! 王禺哪里还顾得上去寻通风,他立在岭上,震天介一声喊,喝道:“如来出世了!”一声过去,各大峰头飞出许多个身影,五行神猿独缺聪明神猿,而大禹后土等人皆出来观看。 这片黑云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便如一张无边巨口,要将齐天岭吞没一般。齐天岭上所有人,在这一瞬间眼前一黑。 天!这黑云居然真的将齐天岭严严实实覆盖起来,而岭中人皆入了那张巨口当中,不是虚幻,而是真的吞没了,佛门地狱,吞没了齐天岭! 齐天岭中人,尽都入了佛门地狱之中,无一逃脱! 玄女正在虚空中静坐,忽觉眼前多了许多人影,她定睛看去,竟是齐天岭一众。这时,耳边传来如来声音,道:“我将齐天岭擒来给你看看,如何?” 玄女目虽能见,但却似乎与齐天岭隔着一个空间,她身拥玄空法秘诀,自然能分辨得出是真是假。佛门地狱,居然如此强悍,齐天岭入了此空间中,打斗起来自然大大吃亏。除非,他们能破界而出! 破界,谈何容易? 当年众人冲入佛门地狱,仅一个泥犁菩萨便让众人难以应付,而今这佛门地狱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如来修为也大增。自己凭玄空法秘诀都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破绽,想要破界,几无可能。 佛门地狱中气息浓郁,如大禹后土等人,先前便入过此界,对此甚是熟悉,大禹当机立断,道:“圣人以下者,蛰伏勿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时,只能忍气吞声,面对泥犁菩萨这样的强敌,圣人以下修为的即便出来也是送死,还是藏在洞府中各安天命吧。 此地幽暗,但对众人也无甚影响。齐天岭孤零零悬在八座大地狱中间的深涧上,竟成空中楼阁一般。 麒麟放眼一望,见佛门地狱中四周恶峰如故,顿时豪气顿生,喝道:“再去拆一个来回了!”后土喝止道:“今非昔比,莫要轻举妄动。” 麒麟也不听,独自跃了出去奔向一座山头,他还未到近前,自山后转出几个菩萨来,一言不发便和麒麟斗了起来。 后土眉头一皱,佛门地狱厉害如斯,如来为何还让这些小人物出战,只施展大神通将众人擒下便是了。 这时,只听高空中传来如来的声音,道:“齐天岭,屡屡与我作对,何故?” 后土答道:“非是齐天岭与你为敌,乃是你与天下为敌也!” 如来倨傲道:“以实论之,天下并无我敌手。” 后土道:“你欲何为?” 如来道:“留下五行神猿,汝等性命自然无忧!” 王禺厉声叫道:“滚出来!” 如来再不做声,而上方轻飘飘落下一个人影,却是泥犁菩萨。 泥犁恶容依旧,但却不知修为涨了多少,他身形若一道轻烟,落在王禺身前,桀桀怪叫道:“死猴子,纳命来!” 话音刚落,一根青色软鞭无声无息绕在泥犁身上,乃是通风出手,泥犁伸手抓住鞭头一扯,竟要生夺长生树。 长生树被通风淬炼日久,早已通了心意,只见这软鞭随着泥犁力道延展,泥犁这一拽竟使了个空力。他索性丢了软鞭,直接一拳朝通风轰来,这一拳迅疾无比,通风不得已只得硬接了一记。 双拳相交,威势何等之大,一股强劲的波动蔓延开来,将大禹后土等人迫退了极远,金木火神和后羿面色均不好看,他们只知道五行神猿修为大增,但却没想到会厉害到如此地步。这场大战,眼见他们已难插手了。 唯有孔雀,在一旁默然而立,任凭劲风扑面,吹得浑身翎毛倒卷,却仍岿然不动。 大禹叹口气道:“下去护住山岭,也算一桩功绩了。”众人一想,确是此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齐天岭上群妖虽分布天地,但岭中少说还有几万人。凭大禹等人修为,参战虽有些吃力,但护住山岭却还有余。 那边麒麟听了这声巨响,转头一看,对那几个菩萨叫道:“不打了不打了!还不如看人家打架过瘾!”麒麟退了回来,那几个菩萨倒也不追。 通风和泥犁硬拼了这一拳,身内造化涌动,似乎造化之力收到了压制一般,极不舒服,眼看泥犁第二拳又至,这是,三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在空中交替飞舞,斩向泥犁。 泥犁嘿嘿笑道:“好法宝,今日要全收了才成!” 王禺一言不发,斩神圈御出,直朝泥犁脖颈套来,泥犁哈哈一笑,念个法决喝道:“且住!”王禺只觉周围空间中多了一股无名力道,那三柄宝剑如入深潭,舞动得越来越慢,而斩神圈也渐渐停下了旋转,停在空中。 通风叫道:“这是反造化之力!” 泥犁伸手朝斩神圈捉去,王禺急忙要将法宝收回,但这圈子离泥犁近,离王禺远,眼看法宝便要落入他人之手,只见一道黄光闪过,斩神圈急剧下坠,却是通臂神猿出手御出地灵珠,使引力术帮了王禺一次。 泥犁一怔,道:“还有些法门!”这时,一个比水缸还大许多的拳头迎面而来,素以巨力著称的无支祁终于出手。 到了这等修为,使什么法术都不再重要,任何花招恐怕也只是多余,归根结底还要看谁的修为更深些。无支祁见通风吃亏,心中大为不忿,造化神猿,岂能这样被一个丑鬼压制住,他这一拳,使出了十二分力道,泥犁向来极为高傲,自然不会躲闪,他一拳迎上。 又是一声巨响,不过这次泥犁稍有措手不及,被这一拳轰出了老远。无支祁占了上风,却眉头一皱,一股奇异的力道,让他觉得极不舒服,第一拳击出去,还则罢了,再要蓄力,却有些力有未逮。 此刻的通风,便是和无支祁同样的感觉,他和泥犁双拳相交,感觉体内造化似乎受到了压制,便退后开始思考对策。 佛门地狱如此广袤,能一口吞下齐天岭,这等神通,五行神猿任何一个都难施展出来。而泥犁菩萨功法虽怪异,却也不见得比五行神猿强了许多,所以,这一界,眼见不是泥犁菩萨所能掌控得了的。 众人皆知,泥犁菩萨身后更厉害的人物,自然是大日如来。大日如来若出,应能逐个击破才是,但又为何不见大日如来身影,而只有泥犁一个冲锋陷阵呢? 如今悟空闭关,阴阳护法,眼见齐天岭无人能胜大日如来,难道如来还有什么顾虑不成?(未完待续) 五一三、大日出 泥犁和无支祁对了一招,退后百丈又旋即飞回,怪叫一声道:“好大力气。”无支祁眉头一皱,覆海鞭抖出来,像一杆银色钢枪,刺向泥犁菩萨,枪还未至,一道水线激射而出,在空中爆裂开来,就如枪头绽开朵朵银花,而将近泥犁身旁时,无支祁御水神通使出,空中水花瞬间凝结成冰,冰刃如锋,无数冰花旋转着将泥犁围住。 这冰花看着不起眼,但和凡尘俗世的冰花相比,内中多了无支祁的水之极力,他以天圣的修为施展水之极力,泥犁菩萨身周如堕冰窖,身子行动也缓了几分,冰花呼啸而过,在他身上留下了道道浅痕。 泥犁惊诧之余喝道:“你居然能伤我?”泥犁也知道五行神猿拥有五行之极力,但他自矜正反造化天下无双,对五行神猿有克制之功,哪里想得到竟会受了伤。虽只淡淡几道印痕,却也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无支祁喝道:“用五行极力困他!” 四神猿听了,精神一振,单打独斗是不能奈何泥犁的,既然水之极力能伤他,那便说明泥犁并非无懈可击,五行神猿,互生互克,合在一处,还有一个几乎可毁天灭地的大神通,但不到走投无路之时,自然不能施展。 无支祁覆海鞭一扬,自上而下劈了下来,这一鞭之力惊天动地自然不消说,令人震惊的是,在佛门地狱半空中,落下了一座海。 是的,是一片汪洋大海,千丈高的海水从天而降,瞬间将泥犁罩在当中。泥犁知道兴水神猿遇水则兴,这一片海水落下,自己在里面是再难占到便宜的。他虽无覆海的神通,但从海水中逃遁还是绰绰有余,最寻常的水遁术在泥犁手中施展,便连水波都不动分毫。 无支祁默念法诀,大半海水瞬间凝固起来,这片海,成了一个巨大的海蓝色冰块。冰虽为水,但水遁神通在冰水中施展,速度却急剧下降,泥犁旋即变化神通,双手朝天,飞速旋转,那双枯骨般的双手好似一个钻头,硬生生从坚冰中钻出一条路来。 这时,蓝色海冰之中,凭空生出无数条碧绿色的细丝来,而通风手中长生树已无影无踪,显然他是将这颗长生树投了进去。奇异的是,长生树在这坚冰之中,竟然毫无阻碍,片刻之间,那碧绿的细丝便将这座冰水之海充盈的满满当当。 细丝虽柔,却又极韧,泥犁一下子被细丝绕住,停滞在冰中,丝毫动弹不得。王禺见机不可失,斩神圈和戮仙剑、绝仙剑、陷仙剑一齐发出,穿透海冰,直奔泥犁而来。 坚冰有形,但造化神猿五行相融,覆海鞭、长生树、诛仙四剑又都是盘古斧所化,本来便为一体,自然没有排斥的可能,所以这海冰泥犁菩萨想要穿透是极难的,对造化神猿来说,却视若无物一般。 泥犁菩萨避无可避,却浑不在意,斩神圈不偏不倚套在泥犁脖子上,其余三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分别斩在泥犁头顶、心窝和腰眼处。 泥犁身躯极为坚硬,斩神圈寒光凛冽,在他脖颈上伸缩不定,一刻不停地劈斩,而这也仅现一道浅痕而已,诛仙三剑在王禺神念御使下,也将泥犁身上斩出了道道伤痕,但看那伤痕的深度,这般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危及到泥犁的性命。 想当年,后羿之箭、凤凰翎羽都能伤及泥犁,而仅过几百载,泥犁肉身居然变得如同擎天玉柱一般坚硬,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 无支祁和通风困住泥犁菩萨,王禺发起猛攻也只是一瞬间事,方才泥犁和几人交手都略微占了上风,但神猿合力瞬间将局势扭转,却超乎所有人想象。 便在此刻,泥犁头顶忽现一个斗大的黄色圆珠,乃是通臂神猿的地灵珠砸了下来。泥犁被这珠子砸得脑袋一歪,脸上露出狰狞神色,却仍狂笑道:“几只小猴,能奈我何?纵然站在这里让你们打,亦难伤我性命!” 此刻,齐天岭一座洞府中闪出一道红光,只见一个伶俐小猴通体火红,手擎两柄丈余宽的大扇,朝海中泥犁扑来。聪明神猿!他居然闭关出来了! 通风叹了口气,他一见便知聪明神猿闭关冲击天圣并未成功,但此时齐天岭被困佛门地狱,除了五行神猿,旁人再没有这个本事能拯救一岭之难了。聪明出关,也是迫不得已。眼下虽将泥犁困住,但如来手里还有最大的底牌——大日如来未出,此战胜负,委实难料。 风火芭蕉扇,挟无边火焰向泥犁卷去,奇异的景象再现,那坚冰在火中居然无丝毫消融迹象,仍将泥犁困得死死。烈焰卷过,泥犁哈哈一笑,道:“好!” 通风听泥犁这一声“好”似乎有许多欣喜之意,心里莫名担忧起来。 只听泥犁道:“这个便是火猴子了,五行神猿终于聚齐,哈哈……” 王禺沉声问道:“你笑什么?” 泥犁笑了半响,终于道:“我还担心五行神猿大成,那可就难办了,而今火猴子修为不够,我自然要将尔等擒下了!” “痴心妄想——”王禺刚喝了半句,只见泥犁容貌忽变,在坚冰利刃烈火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无面之人! 这人身高丈六,通体如白玉一般皎洁,手足俱全,头顶无发,最奇特的是,这人的脑袋就和一个光滑的鸡蛋一样,五官全无。 五行神猿见这人出现,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泥犁和如来能互换身形,他们是知道的,但这人显然不是世尊如来,如来有三身……那么,这肯定便是大日如来了! 大日如来,先前仅凭一只断掌便将众人打得落花流水,此时眼见他已身躯大成,不知将厉害到何等地步了。 只见大日如来身躯一缩一展,坚冰之中一声闷响,这座坚冰之海,硬生生被他撑开了一条缝来,而长生树化成的那些细丝,也尽数崩断。 大日如来身形急堕,脱了脖颈处的斩神圈,避开诛仙三剑,甩开地灵珠,穿过熊熊烈火,毫发无损从冰海下方的裂缝钻了出来。 众人心中惊骇难定,这大日如来,也实在太过恐怖了。只是事到如今,岂能退却半步?通风收了长生树,和无支祁手中覆海鞭一左一右,一碧一白两条巨龙蜿蜒盘向大日如来,大日如来身躯一晃,轻松避过。也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声音,道:“我不伤汝等,速速就擒。” 聪明神猿喝道:“休得夸口!”风火扇连扇三下,青紫色烈焰中夹杂着火之极力,铺天盖地袭来。大日如来躲都不躲,手掌伸开,像一面大盾,硬将这道火焰压了下去,火焰方向一折,直接朝下方齐天岭落了下去。 聪明神猿大惊,急忙念个法决将这火收了回来。 只听大日如来道:“你未及天圣,这火,不够!” 通风看了王禺一眼,二人互视,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再无退路,不得不施展五行神猿的那个神通了。 王禺一声呼啸,将五行神猿聚在一处,低语几句,而后迅疾分开,分居五个方向,将大日如来围在中间。 大日如来只立在虚空中不动,也不趁隙攻击,也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到五行神猿站定,才道:“这样不成的。” 神猿不语,五人一齐将手中法宝抛出,长生树须臾铺展开来,华盖如伞,罩在大日如来头顶。地灵珠晕黄光芒,铺在大日如来脚下。覆海鞭布出一道白亮的水幕,将四周围住。这三种法宝,合成一界,诛仙三剑悬在界外,剑尖内指,对准了大日如来,斩神圈仍握在王禺手中,蓄势待发。风火扇分立左右,无主自行扇动,一道道火焰灌入界中,都朝大日如来卷去。 这阵法,乃是阴阳神猿教他们的,名做造化五行阵。粗看上去倒也没什么呢,无非五样法宝合力而已,但五行相生相克之功尽在此阵法中,盘古斧所化的这几件法宝,威力增了十倍不止。 阴阳知道此阵厉害,故而才说此阵一出,天下无敌,只因在这天地中,天圣便是顶尖的修为了,五个天圣合力,足以将此天地摧毁,这股力量,谁人能敌?即使大日如来出世,也不可能破了这阵法。 但是,这阵法此刻最大的破绽,便在聪明神猿身上,五行神猿,只有他还未到天圣修为,虽只差一线,却有极大差别,只希望大日如来还没有强到那个程度吧。 大日如来居于阵中,见道道火焰充盈进来,身躯便动了起来,看他对那些火焰似乎有些忌惮,五行神猿振奋不已,大日如来,这是在避让,这便说明了,他怕了!(未完待续) 五一四、五行阵 阴阳神猿介绍此阵时,说得神乎其神,五行神猿对阴阳的话自然奉若圭臬,正因有了这个阵法,阴阳才敢不顾齐天岭。 这时见大日如来畏惧,通风心道,阵法还未全部运转,便有如此威力,看来之前将大日如来估量得过高了。 心里如此想,手中却一刻不缓,通风喝一声:“启阵!” 一声令下,王禺手中斩神圈和空中诛仙三剑放出道道白金光芒,都笼罩在此界边缘,和长生树之青光、覆海鞭之黑光、风火芭蕉扇之赤光、地灵珠之黄光混在一处,这一界,变成了一个氤氲着五行之色的彩球,光华流转,明亮耀眼,远远望去,甚是好看。谁又能看得出,这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厉害阵法之一。 大日如来孤零零悬在阵法之中,他本无面,自然看不出悲喜,但此刻大日如来却再无当初之镇定,双膝盘坐,双手扭结出许多个法印来,一道道向此界边缘冲击去。 五色光晕极为神奇,这些法印落在上面,只如水波一荡,便消散于无形,大日如来少说也换了上千个手法,仍是无济于事。 地上齐天岭众人已见不到界中情景,只见大日如来被困,五行神猿个个表情凝重在界外施法,心中都忐忑不安。这样的阵仗,已非他们所能参与的了,而且就目前来看,他们就连观战的资格好像都失去了…… 这天地,乃混沌中生,阴阳孕育,而后生出五行,因此造化五行之阵,已是阴阳境界之下的绝顶阵法,此阵,悟空能破,阴阳神猿能破。但其余人等,无法在这天地中超脱天圣之境界,即便大日如来也不例外,故而绝难脱困。 大日如来之修为,已及天圣,加之肉身极为强悍,故此和五行神猿之中任何一个对战,都必胜无疑。如来炼制大日如来之身,乃是为出天所用,天外尽是反造化之力,要想在天外立足,只有炼就一个反造化之身,有了这个,即便出天不成,即便天地重归混沌,如来仍能保存住此刻的天圣修为,在下一会元时再图此事。 如来做事,向来谋算极为深远,以他天外人的身份,以他对造化的理解,以他努力了数百年要出天的决心和韧性,早为自己想好了许多条退路。故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却仍将出天一事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大日如来身居五行神猿界中,倒也不急着出去,要知道,如来对阵法之痴迷,绝不亚于元始,而阵法造诣,他也是当之无愧的天地间第一人。 但这座阵法,乃是造化之阵,却非如来所知,因此大日如来不断试探这阵法奥秘,那些手印,便是在寻找阵眼呢。 可令他失望的是,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成一个毫无瑕疵的循环,哪有什么破绽可寻? 通风见大日如来在界内一通乱寻,他对阵法之道也知之甚深,自然知道大日如来要做什么。而这阵法的破绽,通风知道,那便是聪明神猿的修为稍弱。 五色光晕,唯有赤火颜色稍微黯淡一丝,这一丝,几不可查,通风唯有期盼大日如来看不出了,但这个可能性,实在是不大。 通风暗暗传音,叫五色光晕游走加快,大日如来沉吟半响,双手合十,朝前一指,指尖上射出一道黑光来,扑在此界内壁上。 黑光一出,五色光晕立时黯淡下来,大日如来仔细看去,这五色光芒中,黑色最强,而赤色最弱,赤色,自然是聪明神猿所有。 大日如来已经知道,聪明神猿修为略逊,之前他命泥犁先出战,便是为了引出五行神猿,再观其强弱。 正因如此,泥犁看到聪明神猿修为之后,便使个换身法,叫大日如来出战。若是聪明神猿亦如其他神猿一样到了天圣之境界,大日如来恐怕真得掂量一下要不要硬拼了。 见到赤色光晕最弱,大日如来心中更加踏实,再强的阵法,只要有破绽在,便总有解法的。他又发出几道手印试探,这几个手印都击在黑色光芒上,这处最薄弱的光晕暗淡处,忽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波动。 五行神猿立刻惊觉,急忙多运法力,将这一处弥补上,但通风心中闪过一丝隐忧,看来他还是发现了。 通风急喝道:“阵杀!” 光球边缘,三道金光射出,直穿向大日如来。诛仙三剑,威力始现,这三道金光之迅疾锐利,乍一出现便使得大日如来心生寒意。 他心意一动,避过两道,却用手臂去迎上第三道金光,这道金光轰在大日如来右臂上,金石之音发出,大日如来身形一滞,再观自己右臂,现出了极微小的一个凹痕。 自己这具肉身,可是实打实的擎天玉柱材料,五行神猿合力,竟能坏了擎天玉柱!他来不及多想,又有数道金光来袭,他再不硬接,只在界内躲闪。 而界之边缘,又有许多水柱喷出,黑水如蚀,在虚空中噼啪作响,这不是毒,而是水之极运行到极致时的造化之力。这水柱自上而下倾泻,几乎将此界空间占满,大日如来身形一缩,几成微尘,此刻界底黄光上涌,将这粒微尘包裹进去,顷刻间无形业火来袭,炼起了大日如来。 大日如来被五行之力夹击,实在是极为难受,虽说反造化之力对造化之力有压制作用,但五行神猿造化实在太强,现在自己如堕熔炉之中,又有锐金之力劈斩,又有青木之气缠绕,又有黄土之力包裹,又被黑水之力侵蚀,外有赤火锤炼。 而就在这时,大日如来忽然发现,那无形业火,出现了一次极为微小的跳动。这一次跳动之后,紧接着黄土之力也受了影响,大日如来见良机难觅,他身形暴涨,反造化之力井喷一般爆发出来,竟从地灵珠的掌控中脱了出来,向上跃去,诛仙三剑的剑光点在身上,青木之气缠绕周身,黑水滴滴自头顶落下。但黑色反造化之力萦绕全身,使得五行之力缓了一缓,电光火石之际,大日如来寻了个间隙,便跃到此界之顶。 他虽暂时脱困,但身上也着了几下,前胸后背多了十数个凹痕,头顶肩上落了许多水滴,蚀出了一些黑色印记。 通风见大日如来脱困,暗叹了一口气,五行极力齐出,都被他逃了出去,虽受微创,但都无关紧要,看来聪明神猿那处,还真是一个巨大的缺陷呢。 一击不成,再击也用处不大,通风不由得开始思考退路。既然不能击败大日如来,那么,脱出佛门地狱便是第一要务了。 只是大日如来岂能袖手旁观,任五行神猿逃脱? 通风想了想,传音道:“撤阵!” 这话说出,五行神猿大吃一惊,但各自一想,也大概能猜得出通风用意。聪明神猿修为差了一丝,便控制不住大日如来,但即便不撤阵,大日如来想要出来也非易事,为何这么简单便放弃了呢? 此阵撤去,齐天岭众人皆心中惊骇,本以为五行神猿如此厉害,以五敌一,胜面会大一些,但不想五彩阵法撤去,大日如来丝毫未损,立在半空之中。大禹等人隐约猜到,多半是神猿无力擒住如来,才不得不中途放弃。 但大日如来却道:“倒有一个心思机敏的。” 他说的自然是通风,而通风之意,在场众人,也只有他和大日如来才明白。 通风见这阵法要想制住大日如来,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才当机立断,叫众神猿撤了阵法。他何尝不想再试,但是,他知道如来乃是阵法大家,若是时间久了,被他看出这阵法的玄妙来,下次再施展,可就再无用处了。(未完待续) 五一五、立赌约 造化五行界一收,五行神猿都极为警惕,他五人合力才能困得住大日如来,单打独斗,那是绝对非他对手的,现在这么做,其实无异于放虎归山,但通风为了破佛门地狱,救出整个齐天岭,也不得不这么做。 大日如来淡淡道:“快些就擒,我不害你们。” 这话哪里有人会信,通风道:“你将齐天岭吞入此界中,为的便是我们五个,对否?” 大日如来道:“不错。” 通风道:“出天之事,与旁人无干,何不放他们出去?” 大日如来光光的脑袋晃了两下,摇头道:“尔等趁隙逃出,我岂不是要多费手脚?” 无支祁喝道:“将这界轰开便是了,说什么都是废话!” 大日如来嘲道:“我既敢吞齐天岭,自然知道汝等无此能耐。” 通风忽道:“休得狂言,我若能将你这界打出一道门来,又当如何?” 大日如来将头一抬,发出两声干笑,道:“有趣,我便与你打个赌,怎样?” 通风道:“赌什么?” 大日如来道:“合你齐天岭之力,若能破得了我这界,今日我便不再为难汝等,任凭尔等逃生去。” 通风道:“好!” 大日如来又道:“若是破不了这界,便莫再困兽犹斗,如何?” 通风想了想,这个赌注对他们来说,却是有利无害的,大不了破界失败,再接着打便是。但他仍问了一句,道:“你倒不怕我反悔?” 大日如来摇摇头,道:“不怕。”大日如来若要擒五行神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五行合一,对他的确有些威胁,他这身躯可金贵得很,损了一分一毫,都要重新用反造化之力重聚。这其中,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 “此刻汝为鱼肉,我为刀俎,但汝等乃五行神猿,对我是有大用处的,我,自然不愿伤你们。”大日如来道。 通风道:“好,那你和泥犁都远离此处,莫要干扰我等破界!” 泥犁在远处一声怪笑,道:“此界属我,心意一动便可至任何一处,在哪里不是一样?” 王禺冷冷道:“你两个生得太丑,看一眼便有损修为。” 泥犁勃然大怒,说他丑也便罢了,居然连大日如来也波及到,须知如来心中有大宏愿,要造就一个转轮圣王出来。 转轮圣王,具备七宝四德,那七宝分别是:轮宝、象宝、马宝、女宝、如意宝、臣宝、兵宝。这七宝对如来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随时可取。但那四德却并非人力所能,需要费好大功夫才成。 第一德,乃是富德,要富甲天下,无人能及,这个说来容易,但此刻的天下亦非当初,天下之物,几成齐天岭专属,要做到这点,少不了一番厮杀争斗;第二德,乃是容德。 要说富德难,还算目标明晰,而容德,却是要转轮圣王容貌颜色冠绝天下,无人能及,容貌一说,各人心中自有把尺子,故此大日如来此刻身子虽全,面上却无五官。非是他修为不够,而是如来到现在还没想好,转轮圣王到底该生得一副什么模样才好。因此这个备选的转轮圣王此时却是个无面人。 第三德称作安德,转轮圣王,需无病无伤,天下无人能及。天圣修为,想要无病自然不在话下,但这无伤却是难以做到的。要和五行神猿争斗而全身而退,即便大日如来也难做到,因此他见通风撤阵,心中也是一松,两败俱伤可绝非他心中所愿。他提出打赌这个方式,也是为了自己不再参与争斗。 第四德称作寿德,安隐长寿,这个倒是简单了。 佛经有云,转轮圣王一出,能一统须弥四洲,以正法御世,换而言之,那便是世间唯我独尊的地位了。 王禺说大日如来生得太丑,正好触动了如来的忌讳,为了这容德,他不知绞尽了多少脑汁,也没有正解,泥犁发怒也不是没有由头,他眉毛立起,便要动手。 大日如来轻轻“哼”了一声,泥犁噤若寒蝉,急忙收手肃立。大日如来道:“我给汝等三日时间,三日后界内若还有人,便任凭我处置了。” 说完,大日如来带着泥犁,头也不回朝上方飞去,顷刻便无踪影。 这两人走了,五行神猿顿觉压力少了许多,大日如来如此自负,应无欺骗之理,既然他自恃此界无人能破,那也不会暗中使什么花招,反正无论齐天岭怎么折腾,都仍在此界内,逃不出他的控制范围。 通风往下一望,方才激斗虽酣,齐天岭却也未受多大波及,虽有几个峰头坍塌,那也不值一提了。 五行神猿落了下来,稍作歇息,大禹和后土也听到他们赌斗,忍不住问道:“此界即便再强,也挡不住这许多人吧!” 通风苦笑道:“如来岂是鲁莽之徒,他这界,和当年大有不同了。”通风看了大禹一眼,虽知道说了也无济于事,但仍道,“此界中,充盈反造化之力,界之边缘,这股力道至强无比,我等只能用五行之极力去慢慢消磨,但求三日内能成功吧!” 后土忽道:“嗨!你既知道,当初为何不和他讨价还价,他说三日就三日了?” 通风道:“你当他会同意?” 大禹道:“这么说,倒是刻不容缓的了,还不快快动手!” 麒麟那厢已按捺不住,叫道:“并非神猿才能破界,齐天岭众人都可出手的!”他几个腾跃,来到佛门地狱边缘。 说是边缘,其实只是黑乎乎一片,如实质雾气,将人阻在外面。五行神猿知道,这便是反造化之力,但麒麟哪里懂得,他对着黑雾便是一拳。 这一拳使了老大气力,却如同泥牛入海,半点反应都无,麒麟施展平生解数,和这团反造化之力斗了起来,但佛门地狱中反造化之力本就极多,麒麟竭尽所能,也只能使那雾气稍动而已,忙活了半天,半点也没驱散。 后土也看的手痒,过去便是一掌,黄光喷涌而出,黑雾居然剧烈震荡一下,才恢复原状。麒麟大惊道:“你竟比我强了这许多?” 后土摇头道:“非也!我曾接触过土之极力,才能有这奇效。”她心意一动,便将祝融、蓐收和句芒都唤了出来。 看来通风说的没错,除了五行之极力,旁人的寻常造化神通对这反造化之力几乎毫无作用,齐天岭上,有幸得了五行极力的,只有他们四个,相比五行神猿修为虽低,但也聊胜于无。 五行神猿飞了过来,见祝融一掌劈出,黑雾波涛翻涌,但转瞬又合在一处,通风道:“这样是不行的。” 他暗地传音,王禺手握斩神圈一指,一道白色光芒直射入黑雾之中,黑雾逢着这白光,如同被罡风驱散,立时现出一片清明空间来。麒麟看得直摇头,造化神猿,真是令人艳羡。 黑雾倒也不厚,仅有两丈而已,驱散了这黑雾,后面现出一道黑色墙壁来,通风道:“这便是佛门地狱的边界了。” 王禺仍维持着那道白光,通风道:“要毁了这面墙,我五个当齐心协力,用五色造化消磨才行,但这三日内,决不能分心再来驱散黑雾。” 后土道:“你是说,要我们几个来做,不教这黑雾近身?” 通风道:“正是!这黑雾内反造化之力甚多,离得近了,甚是不舒服。” 后土点头道:“那便试试看了。” 后土和金木火三神近了这面黑墙,各施五行之极法术,勉力排出一条清明通道来,这才知道天圣修为是何等境界。 王禺使斩神圈举重若轻,只一挥手便排出一条路来,他四个却需屏气凝神小心应对,还显得有些吃力。 通风见后土等人将黑雾稳稳阻在外面,喝一声道:“凝五行!” 五行神猿站在通道外,围成半圆,各出一掌,各分五色光芒,直向那黑墙击去。五色光芒在空中相遇,汇聚成一道五彩造化之力,落在那面黑墙上。 他们知道,这面墙外,便是原来那方天地,佛门地狱之界,通体都用反造化之力凝成,试想如来花了多少苦功。 而如来自然不会做一件无用之事,这反造化之力,便是用来囚禁造化神猿的,五行神猿中,聪明神猿未及天圣,这便是最大的缺陷,如来以三日为限,其实是将齐天岭所有实力都算了进去。想要击破这面墙,三日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佛门地狱虽吞了齐天岭,现在却又已在天地中销声匿迹,藏到了浮屠塔中,即便悟空和阴阳来寻,也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了。 要出佛门地狱,只能靠被困在界内的这些人!(未完待续) 五一六、火不足 这面黑色的造化墙,并非坚硬如铁,而是如一方黑玉般温润细腻,通风知道,这根本不是墙,而是反造化之力浓到了极致才凝结成的。 五行造化之极的合力,在这天地中无坚不摧,就算是坚硬堪比擎天玉柱的大日如来,也在这力量下损了肉身,如今,这道五彩造化落在黑色墙壁上,立见奇效,这墙壁,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 虽融化了,但却极慢,众人都知道,既然大日如来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那便不可能轻易完成,五行神猿耐着性子,持续地将五行之极力输出,这墙壁,绝不会太厚,就算只有一尺,也不可能在三日内完成。 如来究竟用什么办法将反造化之力操控得出神入化呢?通风情不自禁想到,天外的力量,真是神奇莫测。 五行之极力,五神猿早已操控得出神入化,盘古乃是造化一脉,他传给造化神猿的这股力量,自然没有不相容的道理。 金木水火土五道力量,之所以称为五行之极,乃是因为这极力中包含的,是五行中不同种力量的极致。 比如木之力,便有缠绕之力、萌蘖之力、生发之力、滋长之力、枯落之力、摧杀之力、归根之力……细论起来,不下数十种之多;而金之力,又有锐金之力、挫钝之力、钟鼎之力、坚刚之力、淬炼之力、琢削之力等等。 那五色造化元力,看上去只是一道,其实已将这世间所有的力量集于大成,也只有这股力量,能和反造化之力相抗衡。 反造化之力浓黑如砚台,这道五彩造化便如同一个墨块,墨块虽柔弱,但若锲而不舍,也终能将砚台磨出一个窟窿来。 转瞬间,一日匆匆而过,五神猿毫无倦怠之感,这面黑墙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如锅盖,深达三寸的凹痕。 到了第二日,后土等人已觉稍有吃力,后土自怀中取出些补充法力的丹药来,叫众人服下。他们所控制的这片黑雾,浓度比起那黑墙自然逊色极多,但这反造化之力却诡异之极,他们虽都是不折不扣的圣人,一身法力却几无用武之地,只有五行之极力可堪一用。但抗了一日,渐渐也寻到些规律,比最初时却省力了许多,照这般下去,坚持三天还是绝无问题的。 到了第三日头上,那个凹痕已深达七寸,而就在这时,这道五彩之力忽然发生了变化。就是聪明神猿操控的那道赤色火之极,忽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这一跳不要紧,火之力一动,紧接着土之力、金之力、水之力、木之力依次减弱了少许。 只这一瞬间,那凹痕竟自己还复了半寸,五行神猿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要在这墙上钻个洞孔,却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态势。 聪明神猿目光一黯,他未到天圣之境界,对五行之极之操控便达不到登峰造极,只因五行之极力中,有一种力量,是必要达到天圣修为才能施展的。 和其他神猿相比,他乃是五行神猿中最弱的一环,若因自己而影响众人出界,这罪过可大了。但他此刻却只能凝神运功,力求再不出错。 旁人自然也不能怪他,造化神猿心意相通,自然不会怪罪于他,再说聪明神猿向来勤勉,未到天圣,只因起步太晚,也不是他之过错。 但不过一个时辰,这种情形又出现一次,这次持续时间更长了一些,那个凹痕,竟然还复到了五寸,这便意味着,半日的努力付诸东流。 聪明神猿身子一颤,显然第二次的变故对他影响极大。 通风忙传音道:“稳住心神!” 通风虽这样说,但看那凹痕的深度,心中也是一凉,看来三日内要出界,几无可能了。即使如此,也要继续下去才成,现在靠着五神猿的力量,是不可能穿透这面黑墙了,唯有期盼奇迹的发生。 可是,修为最高的悟空和阴阳都在界外,还会有谁来助他们呢? 如此又过了半日,凹痕终于又变成了七寸的深度,可这又能怎样?这一场赌约,是注定要败了的。 麒麟在外面看得心焦,但又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因此不敢插手。 这时,一道红光从齐天岭上窜了出来,片刻到了近前,叽叽喳喳嚷道:“麒麟爷爷,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麒麟回头看去,却是红孩儿,于是随意答道:“拆墙呢!” “拆墙?我也来帮忙!”红孩儿二话不说,张口便喷出一道火柱。 麒麟大惊,这当口哪能容小孩子捣乱?他一把扯住红孩儿,但那道火柱去势极快,瞬间便撞在了五彩造化之力上。令人惊讶的是,五彩造化之力并未因此受到丝毫的影响,火柱融入其中便不见踪影。而更令他们惊喜的是,赤火之力居然有了微弱的加强! 火之极力,内含赤火之极、白火之极、真火之极、业火之极、虚火之极……等近百种之多,而红孩儿喷出的这道火柱,内中包含的乃是其中之一——日火之极。 他虽修为不高,但自小从火中生长,体内火焰乃是至真至纯,胜过许多用火的行家。这道火焰混入火之极力中,立时便被聪明神猿的火之极力尽数吸了进去。换而言之,是火之极力中的日火之极得到了加强。 聪明神猿一喜,他只觉这股火焰加入进来,自己的火之极力比先前略微稳定了一些,虽微不足道,但终究是有好处的。 他这边一有反应,通风立刻知晓,于是传音给麒麟道:“放火!” 麒麟也不是傻瓜,他见红孩儿这道火焰居然和造化神猿的五行之力并不排斥,心知肚明这火力起了作用,于是他也张口喷出一道黑紫色火焰来,融入到五彩造化之力当中。 眼见火之极力又有略微的增强,聪明神猿心中略有失望,麒麟喷出的这道火焰,称作兽火之极。这道火焰和红孩儿的日火之极,原本火之极力中都包含的,现在火之极力虽略微增强,但本质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想想也是常情,那道火焰,聪明神猿都要到了天圣境界才能领悟,红孩儿和麒麟怎么可能会呢?而没有了那道火焰,火之极力便不完整,这便是这股力量不稳定的原因。 大日如来自然知道五行神猿的破绽,因此他才故作大方,给了三日的期限。他便是要教造化神猿受到挫败,才好进行下一步收拢的计划。 看见了一丝希望,却又瞬间破灭,红孩儿和麒麟虽有助力,却微小到几可忽略不计,而齐天岭上用火的高手,再也没有一个。祝融虽是火神,但她此时却忙着排开造化黑雾,怎能分心?即便旁人能替换下祝融,祝融的作用,恐怕也和红孩儿与麒麟相仿,他们拥有的火之极力,聪明神猿一定早就登峰造极。 虽知不可为,但仍要坚持,如此又过了半日,眼看距三日之期仅有半个时辰,那凹痕也变成了九寸深度。 这时,泥犁来了。 泥犁菩萨远远飞至,见五行神猿凝神攻那反造化之力凝聚成的黑墙,冷嘲热讽道:“果然厉害,这墙壁只有一尺厚度,不知半个时辰,能否攻破这一寸呢?” 众人自然没有闲暇和他答话,泥犁又道:“我早知五行神猿有大缺陷,若尔等尽都是天圣,这赌约我便输定了,但可惜的是,哈哈哈哈……”泥犁放声狂笑,极为嚣张。 众人知道,泥犁此来,便是可以要损他们士气的,尽都充耳不闻,唯盼这半个时辰能将剩余那一寸攻破。 泥犁见众人倒也心稳,又道:“汝等真是不识抬举,居于炉中,自以为高人一等,要知道,唯有出天,才是长久之计。今日之事,汝等还看不清时务吗?连此界都破不了,还有何能耐挽此天地会元之厄,倒不如速速归了我佛如来,还汝等一个永世不灭!” 他正猖獗叫嚣讥讽,只见齐天岭上一双彩翼腾空而起,直扑向泥犁,口中叫道:“丑鬼,纳命来!” 泥犁定睛一看,却是从佛门地狱逃出的孔雀大明王。他怪笑一声道:“佛母孔雀?你更是不知好歹,出我佛门地狱,便是明珠暗投之举,今日怎又回来了?难道是寻死不成?” 孔雀一言不发,泥犁菩萨和他其实有杀父之仇,他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但方才大战,他自然难以插手,而此刻见泥犁干扰五神猿等人运功行法,自然要来阻止。 泥犁身形如同鬼魅,飘至孔雀面前,伸手便朝孔雀脖颈抓去,还未到近前,黑色虚空中现出三支无形箭羽来,横在泥犁面前。 泥犁一惊,身子旋即一转,将这三支箭躲了过去,他不必看便知道,射箭之人必定是后羿无疑,回想起当年被后羿箭穿咽喉,哪里还能忍得住这口气。于是身子一折,便往齐天岭扑来。(未完待续) 五一七、火雀生 后羿向来箭无虚发,今日这三箭却被泥犁轻松躲过,他来不及惊诧,身子腾空而起,折向孔雀立足处躲闪。 非是后羿顾及自身安危,只因他唯恐泥犁菩萨法力通天,伤及齐天岭上旁人,而孔雀修为不低,二人联手,总好过独自面对这个怪物。 泥犁追向后羿,后羿扑向孔雀,而孔雀却奔向泥犁,这三人中,泥犁最快,他在空中一个转折,如蜻蜓点水稍一停顿,再现身形时,已离后羿不过百丈。 而这时,又有两点寒光从后羿身上迸射而出,直刺向泥犁双目。泥犁被阻了一下,孔雀隐约也知后羿用意,便落在后羿身前,将后羿护在身后。 泥犁停下,看着这两个修为仅在地圣的对手,冷笑道:“你能护得住他?” 孔雀不答,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泥犁,而后羿站在他身后,已经取出了轩辕弓。 “崩——”一声弦响,万箭齐发! 箭雨如一面墙,压向泥犁。泥犁也微微诧异,他没料到,后羿竟这么强。这个修为低微的男子,每次出现都令他大开眼界,他若赤手空拳,只和寻常地圣无异,但一旦弓在手中,便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泥犁自恃肉身强横,只头上五官防护力弱些,便背过身来,硬生生用后背将那些箭矢迎下。叮当声响不绝,泥犁未伤分毫。他刚要转身,忽觉后背一痛,伸手一摸,便将背后钉着的那支箭拔了下来。 箭如白玉,正是后羿的压箱底绝技——“透甲箭”!这支箭,钉入泥犁后背足有半寸,泥犁“哇呀”一声大叫,这点伤势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但他做梦想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是被后羿伤了。 后羿一怔,这个泥犁,怎么没有三日前强了?他还记得,三日前,五行神猿将泥犁困在冰海之中,驱神圣猿王禺以诛仙三剑刺他,也仅伤分毫,自己这透甲箭虽厉害,却也不如诛仙剑。后羿却不知,泥犁之修为高低,和佛门地狱息息相关。 佛门地狱近年来收了无数反造化之力,不仅充盈此界空间,更筑起了一道反造化界墙。因此泥犁菩萨修为与日俱增,和之前实在是天壤之别。 三日前,大日如来毫发无损,泥犁那时便是最强的,而大日如来被困五行造化界中,身子些微受损,现在正在借佛门地狱中反造化之力疗伤,如来三身,心意相通。而世尊如来主智谋、大日如来主道行,唯有泥犁菩萨是唯一可弃之人,大日如来修复肉身,要借佛门地狱之力,这些法力其实都要泥犁菩萨来弥补。因此当日五神猿难伤泥犁菩萨,现今后羿却可伤他。 泥犁将这支羽箭一折两段,双掌一分,隔空击出。 孔雀双翼展开,和泥犁对了一招,轰天巨响,漫天领域飘落,显然孔雀是吃了大亏,连嘴角都渗出了鲜血。后羿在他身后,也被迫退了老远。 泥犁怎肯罢休,又扑了上来,三拳两脚将孔雀击得一退再退,后羿回头看去,再退几里,便到了五行神猿立足之地,情急之下,他拉着孔雀便往旁边飞去。 泥犁若要杀孔雀,也费不了多少气力,但他心中有气,却要将这二人摧残致死,这一场猫捉老鼠的把戏,岂不是有趣得很? 三人兜了个圈子,换了位置站立,后羿脸色一变,他见泥犁距五神猿距离甚近,心中暗恼自己思虑不周。 泥犁似乎知道他心意,怪叫道:“还有一刻钟,这几只猴子若出不去,那便永世留在这里吧!”后羿听泥犁这么一说,知道他并无干扰神猿行法之意,心中稍安。 泥犁虽不阻止神猿,但对后羿和孔雀却是放不过的,他身法迅捷,孔雀素以飞翔著称,在这佛门地狱中却也躲不过去。后羿无奈,只得拽出一只黑色羽箭来。 泥犁再度扑了上来,后羿搭弓射箭,这支光阴箭从泥犁身边掠过,泥犁身法顿时一滞。孔雀见泥犁停住,他双目放光,弓身俯首,一声怒喝,遍身翎羽如箭雨一般飞了出去,只一瞬间,泥犁菩萨往日情景重现,身上插满了孔雀翎毛。 这一招“孔雀翎”,当年凤凰已令他吃了大亏,而今日他虽肉身胜却以往许多,却也被这翎毛插入了半寸,虽都是皮肉之伤,心中却怎一个羞愧愤懑了得! 泥犁身子一抖,将孔雀翎毛抖落,心中立誓,定要将后羿和孔雀斩杀。但他虽怒不可遏,此刻见了孔雀的表情,却不自禁心中一凛。 孔雀自泥犁出现,一双眼睛便从未离开过他,初时只是死死盯着,而后目光中渐渐泛出红色来,现在,孔雀双目如同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怎能不怒?且不说孔雀在佛门地狱煎熬了多少年,单就凤凰因泥犁而自爆这事来说,孔雀就势必和泥犁不死不休! 泥犁阴**:“好!你这只秃毛鸟,下去陪你那死鬼老爹吧!”说完泥犁身影飘至,便要施出杀手。后羿双弓连发,这一瞬间也不知费了多少支箭羽,泥犁迎着箭雨过来,竟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可见心中压了多大的火气。 而就在泥犁行至孔雀百丈之前,他突然停住了。非止是泥犁震惊,后羿也不再拉弦,身子远远飘开,不是为了躲避泥犁,而是因为——孔雀! 孔雀变了,曾经的孔雀,翎羽艳丽、容颜绝伦,使过孔雀翎之后,虽不及先前华贵绚丽,但一身肌肤也如白玉一般温润雍容。但此刻的孔雀,如同在火炉中刚刚淬炼了一般,遍体通红,散发出极为恐怖的炽热感来。 泥犁莫名升起一种危机感来,在凤凰和孔雀这对父子手底下,他可不止一次吃亏了,于是问道:“你这是什么邪门把戏!” 孔雀喝道:“可曾听过禽火之极!”禽火之极,和兽火之极大同小异,乃是羽类之王凤凰才能拥有的独门绝技,这神通并非天赋,但也不是轻易能练成的。 泥犁曾收过相柳为徒,对这些也略有了解,半信半疑道:“胡说!你并非万羽之长,如何能练得成禽火之极?” 孔雀不答,轻轻一挥翅,一道青光烧得虚空都燃着了起来,朝泥犁袭去!他岂能告诉泥犁,在片刻之前,自己还没有参悟透禽火之极的奥义,但心中怒火熊熊燃起,就在泥犁丑恶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时,他竟突然顿悟。 泥犁面色极差,自己一通追杀,竟让孔雀变得更强了,早知如此,当初便应该突施杀手。只是现在后悔自然不是时候,泥犁一挥手,击落那道青焰,倨傲道:“禽火之极,能奈我何?” 孔雀张口吐出一道黑色火焰,道:“试试这个!” 泥犁也起了争胜之心:“试试又如何?”他双手合握,掌心外吐,御出一道手印来,和这道黑焰撞在一处。 黑色火焰在漆黑一片的佛门地狱中几乎无形,被这手印的劲力撞上之后,如同放了一朵巨大的焰火,五彩光焰四处喷溅,星星点点落在泥犁身上,留下一个个几不可见的黑色印痕。 泥犁顿时生了畏惧之意,他若是修为巅峰时,自然不会怯战,但此时修为被大日如来抽走了许多,对上这只眼见要拼命的火孔雀,还真不知结果如何呢。只是几道火星便能损了自己肉身,若是那黑焰落上,岂不更是危险? 孔雀不依不饶,欺身而上,双翼如两柄巨大的火刀,向泥犁劈斩开来。泥犁挡了两下,顿觉孔雀身体实在是炙热难耐,便生出了怯战之意。 大日如来曾道,他疗伤也只需三日,眼看三日一晃而过,自己还是莫攫其锋,等大日如来伤愈而出,再来处置齐天岭一众。报仇的机会,哼哼,只要他们出不去佛门地狱,还愁没时间慢慢整治么? 孔雀也察觉泥犁怯战,自然不肯放过,他身躯展开,几乎将泥犁裹在里面,通红的巨大身躯夹杂着黑色火焰,仿佛在空中以自身围成了一个熔炉,这熔炉,要炼泥犁! 泥犁身处其中,叫苦不迭,自以为能撑上一阵,寻出孔雀破绽来。但眼见这黑焰非是自己此时所能抵挡的,每沾到身上,便留下一道浅痕,时间久了,自己这金贵身子岂能经得住熬磨。而自己击在孔雀身上的拳脚,孔雀竟毫无反应,难道使出这邪门的禽火之极,竟是无敌的状态吗? 泥犁这里惧怕,孔雀其实也叫苦不迭,泥犁惧怕孔雀的黑焰,但孔雀中了泥犁重击,其实也受了重伤,他强自支撑,全凭着胸中一腔怒火。而平心而论,泥犁的修为,其实还是胜过他许多的。 孔雀面色冷峻,只攻不守,泥犁惊慌失措,便要使出遁法逃脱。佛门地狱中,除非别人再造一界将他困进去,否则无人能阻他逃走。 而就在泥犁刚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只觉一股极为熟悉的力量充盈到身体当中,这是……大日如来!大日如来,终于疗伤完毕了!(未完待续) 五一八、大涅槃 远远看去,孔雀在佛门地狱中,仿佛一个不停旋转的巨大火球,泥犁菩萨内中生变,孔雀自然无法知晓。 突然,这个火球如同爆裂一般,从内中冲出一个黑影,泥犁狂笑,猖獗道:“秃鸟,你能奈我何?” 孔雀早已重伤,若不是凭借着心中为父报仇的力量支撑,恐怕早已倒在地上,先前困住泥犁时尚能挺得住,现在泥犁居然修为大增,暴起冲了出来,孔雀再也无法维持先前的状态。 只见他立在空中摇摇欲坠,身上赤红色火焰也渐渐黯淡消退下去,心中有无尽的失望与沮丧。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凤凰一族,自己若再身殒,可就只剩下大鹏一个了,当年笑傲天宇的父子三人,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只恨自己修为不够,才叫小人猖獗。怒虽怒了,战也战了,但面前的泥犁,实在强大得教他再没有一丝斗志。 孔雀最厉害的神通,便是最新悟出的禽火之极,除此之外,其余都是寻常招式,怎能奈何得了泥犁,现在的泥犁,仿佛又恢复到了三日之前的强大了。 此时,只听大日如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还有半刻,三日之期便到了。”语声淡淡,没有一丝威胁与催促,只是一声毫无情感的通告。 五行神猿又何尝不知时间紧迫,但一尺厚的反造化之墙界,此刻至少还有一寸未被攻破,半刻钟……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这时,孔雀身子由明转暗,从空中坠了下去,而后羿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他纵身过去便要将孔雀接住。泥犁见了,恶念又生,孔雀已是半死不活,现在该是擒杀后羿的时机了。 他两个朝孔雀奔去,泥犁速度奇快,却是后发先至,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浩瀚无边的佛门地狱中,赫然出现了无数颗星星,这些星光和天上星辰极为相似,但不同的是,万千星光都似是受了召唤,扑向奄奄一息的孔雀。 泥犁顿时怔住,他是佛门地狱之主,居然不知道此界中还有这么多诡异的星光,这些星光从哪里来? 待星光到了近前,泥犁发现,这些哪里是什么星星,只不过是些火星罢了。 这些火星毫无根基,居然御风急速而来,长久不熄,泥犁觉得奇怪,伸手拦住一颗,刚一触及肌肤,痛得他几乎惨叫出声,这颗火星居然比禽火之极还要厉害,如同一根钢针蚀骨而入,痛彻心扉。 泥犁伸手一甩,这火星便如生了眼睛,钻入孔雀体内。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随着这些火星源源不断钻入孔雀的身躯,孔雀白玉般身躯又渐渐转为赤红,赤红,火红,橙红,青红,紫红…… 七彩之色呈现在孔雀身上,身上翎羽也渐渐生长,泥犁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哪里还是什么孔雀,分明成了一只七彩凤凰! 当最后一颗火星注入后,孔雀紧闭的双目睁开,抖一抖身上绚烂多彩的羽毛,冲天而起,发出一声高亢清亮的鸣叫声。这声音透着无尽的喜悦与欢欣,就如雏鸟逢着久别的父母。 泥犁见孔雀气势更胜从前,展翅翱翔时身上翎毛颤动,如同火焰跳跃,心中又是惊诧又是不解,佛门地狱一草一木,一石一尘都休想逃得过自己耳目,这些火星究竟是哪里来的呢?难道会是凤凰? 不对!凤凰当日已自爆身亡,连一根羽毛都没留下,许多人看的清清楚楚,难道这是凤凰家族的什么秘法?又有什么秘法能逃得过自己的眼睛呢? 泥犁猜的确实不错,使孔雀由濒死状态转而复生,修为更胜从前的正是凤凰!凤凰当年自爆而亡,确是死得不能再死。但是,对于学会了涅槃之术的凤凰来说,永远没有真正死亡的说法。 涅槃……如火熄,如风散,根本便是空无一物,混沌之力,也与它无碍,佛门地狱区区反造化之力,又能奈他何? 涅槃的状态,便是空,便是不在,便是在这世上不留半点痕迹,但是,这不是死!人死不能复生,但凤凰可以,这个过程和时间,凤凰自己也不能掌控,是百年,是千年……或者,就在今天。 凤凰涅槃,本可再生,这些火星聚在一处,便是凤凰之身。无巧不巧,凤凰涅槃再生之时,恰逢孔雀和泥犁大战,不知凤凰是有意为之或者涅槃之魂魄受到了长子感召,这股涅槃之力,竟然都聚在了孔雀身上。 孔雀本已是垂死的状态,却正合了涅槃的奥义,那便是众苦永寂,不生不灭的状态。涅槃之力入体,孔雀便将生父凤凰的全部神通尽数传承,而唯一保留的,便是自己的意识和身上的七彩翎毛。 孔雀直飞冲天,盘旋几圈,他感受到了父亲凤凰的气息和期待,凤凰乃是五类之王,万禽不能无主!从今天起,孔雀便是万羽之长了,他也不会再叫孔雀,而是这天地间自第一会元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只——七彩凤凰! 七彩凤凰将自己兴奋的心情暂时压下,急转直下,扑向泥犁菩萨,还未到近前,张口便吐出一道七彩火焰! 泥犁刚刚吃过大亏,此刻哪里还敢硬接,便使个遁法逃开,这道七彩火焰去势不堕,直飞向佛门地狱边界。 五行神猿仍在一刻不歇地努力着,虽破界无望,但总要坚持到最后一刻,绝不致使此事因人力不为而败,只有这样,才不会留下遗憾。 就在这时,聪明神猿气息突然变得不均匀,显是心中思绪震荡,而令其余神猿惊讶的是,聪明神猿竟然带着几分喜悦。 还未来得及问,聪明神猿颤抖着传音道:“来了……涅槃之火!” 不错,涅槃之火,就是世间万火当中聪明神猿唯一缺的那一种,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没有修炼成的功法,居然有人在最需要的时候给他送了过来。 眼见这道七彩火焰飞近,聪明神猿心意一动,便将这火焰引了过来。七彩火焰汇入五彩造化之力中,并无丝毫异样,直接便融为一体。而这道五彩造化之力,忽地光芒四射,比先前粗了十倍不止。 这,便是五行神猿都到达天圣修为的威力了,这道五彩造化之力击在黑色墙界上,如同一柄巨锤,将这墙界击得一晃,这一下,居然攻破了半寸反造化墙界! 七彩凤凰自然知道自己火焰被聪明神猿引了过去,他心中一动,难道自己这火焰对神猿有大用处?他暂撇下泥犁,直接飞了过去,聪明神猿转头望去,目中露出期盼的神色。凤凰心领神会,张口又喷出一道源源不绝的七彩火焰来,这道火焰比先前那道更为猛烈,汇入五彩造化之中,如同钻头一般扎入反造化墙界之中。 须臾,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这个极为坚固的墙界,终于透了!一道白光射入,那是天地中的光芒,天地造化从这洞孔中涌入进来,五神猿毫不犹豫,便施展身法钻了出去,后土、麒麟、凤凰、后羿等人也紧跟在后面出来。 佛门地狱中尽是反造化之力,众人呆在其中,极不舒服,出了此界之后,顿觉心中压抑一扫而空。 令众人惊讶的是,他们一跃而出,便再不见佛门地狱踪影,仿佛自己是从虚空中跳出来的一样。 通风道:“如来这控界的本事真是神乎其神了。”众人听了暗暗点头,如来若无这般本领,恐怕早被人端了老巢。 五行神猿看了凤凰一眼,均露出感激神色,通风道:“幸得你来援手,不然今日一败涂地!”凤凰仍是一知半解,道:“诸位修为远胜于我,为何偏要等我那一下?” 聪明神猿道:“我造化五行属火,能御天下之火,但因修为不够,独缺涅槃之火不能操纵。我倒要问问你,你修为尚不如我,因何竟会拥有涅槃之火?” 凤凰道:“我父凤凰,在佛门地狱中涅槃而生,一身修为神通,尽传于我,涅槃之火,我也刚刚学会,不知究竟是何来历,但推测起来,应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种奇异力量,这力量……似乎超脱于造化之上。” 聪明神猿深鞠一躬,道:“今日大幸,能窥得涅槃之火,我即刻闭关,天圣不远矣!” 这时,大日如来身影从虚空中闪现出来。 众人见了,即刻散开,将大日如来围在当中。 大日如来摆了摆手,道:“这场赌约,是你们胜了!” 他们竟没想到,大日如来竟会如此坦率地认输,通风道:“既然我们胜了,那便将齐天岭交还,有诺必践,人之常情。” 大日如来点点头,道:“那是自然的。但是,我却有话要说。” “当日赌约,我说的是,三日之后,界内若还有人,便任凭我处置了。现在汝等虽出了界,但齐天岭还在界中,那么……” 王禺喝道:“莫非想再打一场不成?”(未完待续) 五一九、人情计 大日如来这意思,显而易见是要将齐天岭留在佛门地狱中,若按照先前赌约,倒也不是不讲道理,但是齐天岭全部基业,怎能如此拱手让人? 后羿一言不发,双弓同时拉满,弦上无箭,反而杀气凛然,非是为他,乃因嫦娥亦在齐天岭上。 大日如来毫不在意,道:“即使打,你们能胜我否?即使胜我,汝等能寻到佛界?” 此语一出,众人立时沉默,大日如来说的确是实情,凭这些人,还真未必能将大日如来击败,而大日如来若要逃遁,又有谁能拦得住?真打起来,恐怕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而即便胜了大日如来,仍然寻不到佛门地狱所在,还是救不出齐天岭。 通风压住火气问道:“你想怎样?” 大日如来道:“今日这赌约,是我败了,五行神猿和凤凰麒麟都出了佛界,我自然不会抵赖。但赌的只是今日,日后再见汝等,我自然还是要擒的。至于齐天岭……对我来说,毫无用处,还给你们又能怎样?” 听到这话,众人不禁有些错愕,大日如来怎么这么好说话?他若将齐天岭强行留下,大家也是束手无策。 通风踌躇道:“如此……多谢你了。” 大日如来反而叹了口气,摆手道:“我与造化神猿本无敌友之分,道谢,却不必了。”他语声渐渐淡去,人影也渐渐消没不见。 王禺忽然喝道:“将我师尊还来!” 虚空中传来大日如来的声音道:“现在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大日如来放过了齐天岭,却留着玄女不放,这是何意? 后土道:“回去再说,先看看齐天岭是否无恙。”此地处于金天银地边缘,众人风驰电掣赶回齐天岭,发现齐天岭安然而卧,这三天内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 不管如来是何心思,至少齐天岭安然无恙,这一战,只是虚惊一场,大家都松了口气,落下地来,后土道:“如来此举,似乎是送了一个人情给你们呢。” 通风点了点头,道:“看上去是如此,但心里却不踏实。” 聪明神猿拉着七彩凤凰投入山顶殿中开始闭关,他自得了涅槃之火,心中冲击天圣境界的欲望极其强烈,好不容易出了佛门地狱,自然要接着向七彩凤凰请教。 通风道:“我要去寻悟空,大家……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这话说出来感觉十分怪异,但仔细想想,如今可不正是这个状态,大日如来强悍至此,连齐天岭都能被佛门地狱一口吞下,留多少人在这里护着都是无用。若不是他自恃佛门地狱界墙无敌,非要立个赌约,若不是五神猿锲而不舍坚持了三日,最关键的,若不是七彩凤凰恰巧涅槃……恐怕五神猿已被大日如来擒了,现在还在佛门地狱中呢。 大日如来最感兴趣的,还是五行神猿,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故意招惹齐天岭,齐天岭众人虽屡次三番坏他好事,甚至打入佛门地狱,但令人不解的是,大日如来,似乎连报复之心都没有! 是的,他心中,无恩仇,天下虽大,却无一人被他放在眼里。 大日如来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出天。造化神猿,是对他出天有帮助的人,因此他才会紧盯造化神猿不放。 通风知道大日如来不会善罢甘休,此际绝尘而去,便是要阴阳和悟空来保他们周全。到了通天河畔,通风远远一望,大吃一惊。 八百里通天河波涛翻滚,夹岸卵石环铺,在一块卧牛形状的巨石上,阴阳静坐其上,纹丝不动,头上身上风尘仆仆,看来自坐下便没动过。 而悟空在通风千丈之外地上卧着,身上已堆满了砂石,只有脑袋露在外面,似是起了一座坟丘。通风也曾听闻悟空闭关,但他惊得是,自己竟然丝毫感觉不到悟空的存在! 通风落了下来,来到悟空身旁,如果闭目,他甚至感知不到面前还有一只造化神猿,这是怎么了?造化一脉,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他正寻思间,只听阴阳道:“通风?你怎来了?” 通风回头,见阴阳睁开眼睛朝他望过来,通风道:“悟空他——” “悟空没事,你是求援来了?”阴阳问道。 通风道:“你都知道了。” 阴阳点了点头,道:“无需担心,如来此举,是要求和了。” “求和?”通风有些诧异,如来和造化一脉结仇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会元之初他便刻意打压神猿,又费尽心思要夺盘古造化之精,他怎么会有求和之念呢?难道是如来见造化神猿修为太强,起了拉拢之心? 阴阳又道:“你若不放心,去将那四个唤来,我护着你们,如来自然不敢来。” 通风点点头,问道:“你既知道如来出世,为何不将他擒了?” 阴阳面上表情甚是奇怪,想了想道:“我最近在想一件事。” “什么?”通风道。 阴阳道:“你说这天地中谁最厉害?” 通风道:“这自然不消问,最厉害的,当属盘古。” 阴阳点了点头,道:“不错,那盘古为何不将如来制住呢?” 通风一时错愕,道:“盘古如何想,我自然不知,但造化神猿和如来可有深仇大恨的。” 阴阳道:“这倒不错,只是仇啊,恨啊,缘何而起呢?” “缘何而起?”通风问道,“这该去问如来才对。” 阴阳淡淡道:“如我所料不错,如来会来的。” 此刻,佛门地狱当中,玄女立在一处幽暗之地,心中甚是宽慰。先前一场大战,她从头至尾看得清清楚楚,虽也提心吊胆,但毕竟五神猿安然无恙出了此界。 令她惊讶的是,过了片刻,如来竟将齐天岭移出了佛门地狱,玄女向来心思缜密,但此刻她却想不出原因来。 正思量间,玄女只觉周围虚空禁制撤去,自己在这佛门地狱中,暂且算是自由了。但自由了,也只限于佛门地狱而已,自己又能到哪里去,仍是在如来掌控之中。 这时,如来身影自远处飞来,来到玄女身前站定,笑眯眯看着玄女。 玄女也不觉奇怪,她渐渐明白了,如来将齐天岭完好无损交出去,便是为此刻做了铺垫。 如来道:“方才大战,你可看清楚了?” 玄女点了点头,世尊如来此刻修为,比她只高不低,他知道,如来根本不用自己修炼,一佛三身,息息相关,大日如来身成,泥犁和世尊如来修为都突飞猛进,这也没什么稀奇。但即使再厉害,能超得出天圣吗? 如来又道:“我手下留情,你自然也看得明白了。” 玄女又点了点头,如来说这些,是在向她示好,她怎会不知。 如来道:“造化神猿,乃是这天地中最珍奇的物事,我倒是小看他们了。” 玄女道:“何止他们,就连盘古鲲鹏,只怕也未曾入过你的法眼吧。” 如来笑道:“你说的不错,盘古无非一老仆耳,而鲲鹏么,倒有几分痴意和我相似,我对他还有几分好感。” 玄女忽问道:“如我等呢?” 如来道:“你?三清?呵呵,我既然收你四人为徒,岂能和世间凡夫俗子相比,你四个中,还数你最是机敏,那三个其实有几分傻气。” 玄女冷笑道:“机敏?我多次坏了你好事,你不恨我,反倒夸我?” 如来摇了摇头,道:“恨,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事情。做好自己的事,其余情仇恩怨,其实与此无干。” 玄女大概已明白了如来的心意,他将自己捉入佛门地狱,根本不是如他所说,是为什么叫自己看他出天,更不是以自己为饵。 凭如来的心境,自己出天便好,哪里还用证明给别人看,自己仅是他的徒弟,根本不是什么至关重要之人,这个理由只是哄自己开心罢了。 而以自己为饵,或许半真半假,但玄女看了一场大战,心如明镜一般。如来以自己为饵,根本不是为了擒下造化神猿,以他的神通,要擒五神猿,绝不是什么难事。而这场大战,从始至终,除了凤凰涅槃或许出乎如来意料之外,其余部分,完全在如来掌控之中,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是在放水。而放水的原因,便是要故意送给齐天岭一个人情! 如来和齐天岭素来是仇敌,为何还要如此做?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放在任何地方都适用的。 造化神猿和齐天岭众人向来性情耿直,恩怨分明,如来这么一做,日后再见面,恐怕齐天岭众人甚是为难了。要打,也未必会尽全力,毕竟如来不计前嫌,绕过他们一次。 如来现在来寻自己,显而易见是要自己来做一个说客,来修复他和齐天岭之间的关系。自己的作用,便体现在这里。 而如来看人也是极准的,这天地间,再无一个人比自己更合适。三清?弥勒?观音?地藏……这些人对如来不是恨之入骨便是性情迂阔,绝对不会轻易变了本心,帮如来一丝一毫。 而自己呢,自己的本心是什么,难道真要遂了如来心意,一起忘却前事,共谋出天大计吗?玄女何尝不想出天,天地洪炉之内,纵然此刻欣欣向荣景象,但迟早有一天还是要化为混沌的,出去,便有了生机,未知,总让人向往。 可是,自己现在是造化一脉啊,这事,要不要去问问盘古呢?(未完待续) 五二〇、太极止 玄女沉吟不语,如来也不催促,只笑吟吟看着她。 玄女终于道:“你与盘古,有何仇怨?” 如来摇摇头,道:“他哪里配做我的对手?” 玄女道:“这话有些言不符实了吧,这天地已然困了你七个会元,此会元你能否出得去,还未可知呢。” 如来道:“若不是汝等受人蒙蔽,我何苦费这许多气力?” 玄女冷笑道:“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今日之结局,都是你刻意打压造化神猿、图谋盘古造化的结果!” 如来极为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茫然神色,问道:“怎么?你是说我做错了?” 玄女重重点了点头,道:“从一开始,你便错了!” 如来沉默半响不语,而后道:“前事不提,既然神猿亦要出天,是敌是友,都只在他。” 玄女道:“你是要我去说和?” 如来道:“除你之外,还有哪个知道其中利害?” 玄女道:“如来,恕我直言,或许你忒高看自己了。” 如来眉毛一挑,问道:“何出此言?” 玄女道:“你应知道,灵明阴阳此际修为极高,区区大日如来绝不放在他二人眼中,要出天,何须借你之力?况且你自会元之始,便暗害造化神猿,此刻,只怕你心中正惴惴不安吧?不然何必交还齐天岭向人示好?” 如来一愕,笑道:“好吧,你说的不错。灵明和阴阳两个,的确出乎我之意料,但你却不要忘了,我乃是——天外之人!” “天外之人又怎样?”玄女道。 如来道:“我也不强求你去说和,你只需将这话和他两个说了,他们自然知道如何抉择。” 玄女半信半疑,道:“你不怕放我出去,我怂恿神猿与你为敌?” 如来苦笑一声道:“纵然灭了佛界,将我斩杀,又能怎样?会元之厄一来,万物俱灭!而我……而我……” 玄女道:“你不怕?” “我自然也怕,会元之厄一来,一切从头开始,哪个不怕?” 玄女紧接着问道:“莫非你也是造化一脉,竟能从混沌中重生?” 如来摇摇头,道:“什么造化一脉,纵使造化灭了,我也不灭!” 玄女心中一惊,如来究竟是何来历,怎么竟敢说出如此大话?造化灭,他亦不灭,这是神通,还是天赋?天外之人,都是如此吗?那造化神猿和鲲鹏又是怎么回事? 如来伸手在虚空中化出一道门,道:“由此而出,便回那方天地,事到如今,也无甚可瞒你的,只有出天,才有生机。” 玄女并没有急着走进去,道:“恐怕只是你一人的生机吧?” 如来道:“你不信我,我不怪你。唉,此会元不成,我便再等下一会元,又能怎样?七个……七个会元都过去了……” 玄女听如来叹声中有许多悲凉之意,心中也滋味万千,她一步跨入门中,便出了佛门地狱。 如来见玄女离去,久久伫立不动,在浩瀚无边的佛门地狱中,那一袭白衣,显得孤独至极。忽然,如来大袖向上一扬,自佛门地狱极高处,落下一座高塔。 这座塔,便是浮屠塔了,如来将这高塔收入袖中,轻声道:“你们,出来吧。” 语音一落,从佛门地狱八座峰头中,涌出铺天盖地一群菩萨罗汉佛陀来,密密匝匝不下数十万人。 如来化出一道宽达百丈的大门来,伸手一指,这些菩萨罗汉无声无息走了进去,出了此界。这群人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尽。 如来收了那门,又道:“泥犁,你也去吧。” 泥犁菩萨不知从何处显出身形,听完如来这句话,微微顿首,双手在身上连点无数下,好端端一个肉身,被他自己戳得体无完肤,而最后一指,正点在泥丸宫上,这个作恶多端的泥犁菩萨,因如来一言而自毁,毫无违拗之意。 泥犁菩萨肉身在空中化作一抹轻烟,久久不散,这时,大日如来身形现出,将这缕轻烟收入丹田之中。 如来驱散佛门地狱全部力量,又灭了泥犁,并无丝毫悲伤之意,只喃喃道:“我虽无恨,但恨我者太多,还是去了吧。”如来知道,泥犁容貌丑恶,向来没给人好感,同时泥犁菩萨乃是佛门地狱之主,这许多年来不知夺了多少人的造化,齐天岭几次攻打佛门地狱,都是泥犁做了主力,因此他与齐天岭众人结怨最深,已经是很难化解的局面。 遣散无边菩萨,舍了泥犁,若能博得造化神猿一丝好感,这也值得了。何况,泥犁修为都被大日如来所收,丝毫未损。 大日如来在这天地中虽仅能达到天圣巅峰,但这身修为,却不是为这天地准备的,如来志不在此,而是在于天外。在这天地中,他已不是悟空和阴阳的对手,这点他已清楚知道,他的目的,是要出天,到那时,才是大日如来逞威之时。 收了泥犁全身造化,如来又道:“这佛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一并收了吧。” 就在如来收了浮屠塔的那一瞬间,佛门地狱在金天银地边缘显露无疑,浮屠塔和佛门地狱本是界中界的关系,二者共存,才能遁匿无形。如来收起了浮屠塔,佛门地狱自然再也藏不住了。 佛门地狱极大,在天地间铺开,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黑云,罩得金天银地昏暗一片,而这片黑云又变得越来越小,过了三个时辰左右,佛门地狱凭空消失,最后一丝黑云,飘入大日如来口中。 天地间,只剩如来和大日如来,相对无言。 玄女出了佛门地狱,便往通天河来寻悟空。 到了这里,见七神猿尽在此处,王禺见了玄女,大喜过望,一跃而起道:“师尊!”玄女摆了摆手叫王禺稍安勿躁,她看了看仍在平卧的悟空,落在阴阳面前道:“悟空几时能醒?” 阴阳摇头道:“不知。” 玄女一言不发,坐在阴阳身边,闭目打坐。悟空不醒,她满腔话不知与何人说,阴阳修为虽高,但论机谋心计,都比悟空相去甚远,如来心中打得是什么算盘,或许只有悟空能猜出一二吧。 众人围成一圈安坐,心中却都惦念着悟空何时能醒,而此时的悟空,已经进入了一个奇异的境界当中。 丹田之中黑叶白叶,铺成双鱼形状,而混元道果化作的那颗黑白造化球就静静悬在上方。悟空叫苦的是,他对造化之力运用熟练,但对反造化之力却始终不得要领。他也尝试着去将那个造化球分开,但只要造化之力一接触到这个黑白混杂的造化球,便尽被吸走。 所幸阴阳仍在源源不绝地将色树莲花供给他,悟空见这造化球奇特,索性尽数将体内造化灌了进去,造化球毫不客气全部收起。 色树莲花中造化成一道白色清流,灌入到悟空泥丸宫中,悟空再将这造化注入造化球中,既然这造化球能收,那便让他吸个够。 阴阳自灵山七宝池中所取的色树莲花,少说也有数千颗之多,但他也没料到,悟空收起造化竟然如此恐怖,不过一个时辰功夫,阴阳手中已经空空如也。他见悟空收得造化越多,和他之间感应越来越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再无造化,只能静守悟空醒来了。 而悟空只觉泥丸宫处造化忽然停止,就在此时,黑白双叶忽然停止了旋转。同时令悟空惊讶的是,自己渐渐失了六识…… 听不见了,看不见了,闻不见了,嘴巴也张不开了,自己与外界,忽然失去了联系,头顶的青天渐渐消失,远处的山峰不见,通天河水无了,就连离自己不过千丈的阴阳,也感知不到。自己能看见的,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只有丹田处的黑白双叶,和那个悬在上方的造化球。 黑白双鱼停止了旋转,造化球也纹丝不动,一切都静止了,唯有悟空的意识,在黑与白之间徜徉思考。 悟空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初生时的状态。在花果山巅,九窍八孔仙石收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英华,孕育出一个独一无二灵明神猿。 而名为灵明,其实仍是自沉寂中生,自静止中生,自无极中生…… 人生为何,对悟空来说,他在西游世界之中,先前是为了取经,为了解谜,秉着一颗本心,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似乎,距成功只差一步。但就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追寻的其实仍是一个字——道! 所有的争斗、生死、绽放与幻灭,非人之罪,乃道不同也! 如燃灯、凤凰之对强敌而不畏死,如大禹、后土对凡世而起仁心,如玄女、三清、弥勒、观音、地藏舍清闲而趋繁琐,甚至如如来敢犯天下只为出天……这些都是道,都是心中坚守的、不容触犯的那一方净土。 而如无边菩萨、三千佛陀等等,他们原本有道,却被人将自己心中的真道骗走,用一篇假道取而代之,这是何等悲哀之事? 悟空死死盯着黑白双鱼和那颗造化球,看着看着,自己渐渐进入了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未完待续) 五二一、问大道 这是一个梦吗,不!梦中的意识怎会如此清晰? 悟空忽然想起,现在的状态,竟然似曾相识!是的,他想起来了,自己初生之时,第一次进入水帘洞闻道之时,便是这种奇妙的感受,只是,那时有燃灯在耳边传道,现在却并无半点声响。 便在此时,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是什么?仍是《道德经》! 悟空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既惊且喜,这个声音……不是燃灯,也不是那个天外之人,居然是……自己?不错,就是自己的声音,从一个玄妙的空间传来,一句一句传到自己的耳中,字字入心! 悟空已不及细想这到底是为何,这道经的词句如潮水般袭来,充盈着他的内心。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死而不亡者寿!何为死,乃肉体之不存,何为亡,乃精神之所失!照如此说法,如燃灯,仅为身死,其实未亡。燃灯之佛法要义,仍有弥勒一脉相传,广播天下,听完这句话,悟空心中大为欣慰。 又有传道声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这句甚是难解,悟空想了一会才明白,大致意思便是,心灵的静寂达到了极点,且坚守不变,万物才得以蓬勃生长,而万物纷纷芸芸归于本根,那本根其实便是无边的静寂,静寂,不是消亡,而是复归到生命的本质中去也! 不知为何,说完了这句道经,那声音再不想起,仿佛刻意要给悟空时间思索一样。悟空念及自身,此刻可不就是静了,静到六识不在,静到造化一脉都无法感知,静到只知有我,不知天地万物。 这便是静寂到了极点吗?是不是混沌之中,便是这般模样呢? 混沌!脑中忽然蹦出了这个词来,悟空忽然意识到,曾听说过,阴阳境界之上,便是混沌的状态,混沌,即为无极,那是比太极更加元始而终极的状态。 但是,混沌乃是天地开辟之初,无论从时间还是空间上来说,都无极无穷,自己这个状态,不知要沉寂多久呢? 真是可笑,自己稀里糊涂,竟然修到了这般境界,却连半点准备都没有,早知如此,先将天地间许多大事做完再来,那才是正道。但现在悟空却一丝都动弹不得,仿佛手脚都听自己使唤了,只有意识,还能在这丹田之中观察入微。 此刻,那声音又响起:“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这段经文甚是难懂,悟空也只听懂了“知其白,守其黑”这一句,阴阳双鱼中,便有黑白之分。这黑白,在老君善恶界中划的分明,黑者为恶,白者为善,若是按照字面上的理解,知其善,守其恶?这是哪门子道理? 不对,《道德经》洋洋洒洒五千余字,暗含大道,岂能如此简单?世间凡事皆有两面,非止善恶,如真伪、如美丑、如高低、如进退、如明暗…… “知其白,守其黑”一句,应是知道这世间明亮何所在,但却要能坚守在暗昧之处。再仔细剖析来看,倒似是说,什么对错正反,其实并无定理,是大是小,是锐是钝,其实都是相对而言。或者说,角度不同,对事物的判断自然有了很大分别。 说到这里,倒似是仍归了“不失本心”这句话上来,哪管世人怎么看待,只需坚守本心便是了,旁人的观点,倒也不必强加阻拦,这便是“使人莫失本心”。 故而,太极图中,白中存黑,黑中有白,不也是对这世界的一种宽容与忍让吗? 而“复归于朴”这一句,更是彰显了道家之恬淡、素朴、自然、本初,“复归”二字,应是阅遍天下事、历练后的一种从容。归根结底仍要回归到持静内收凝藏的纯真上来。 想通了这个道理,悟空忽觉那颗黑白造化球微微一动,似乎稍有分离的迹象。这一动,甚是细微,但对悟空来说,却仿佛开天辟地一般,只因他内视得清清楚楚,这一分离,黑白造化丝丝缕缕,已然各不相关,再无丝毫接触,只是黑丝白丝仍缠绕在一起,外面看去,仍是乱作一团。 悟空正想着如何能将这黑丝白丝分开,只听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读的,不再是《道德经》,而是他耳熟能详的一段:“……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这段,自然便是《逍遥游》了,悟空对这段气势磅礴的经文再熟悉不过,《逍遥游》通篇洋溢着自由的理想与情怀。 如果让悟空来评价这篇旷古绝今的作品,那便只有三句话:《逍遥游》是寻“道”之旅,是悟“道”之旅,是“自由”之旅! 既云寻道,悟道,为何又与自由扯上关系,归根结底,到底什么才是道呢? 有云:“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说的简单些,道,便是先天而生的无处不在的世界,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美不胜收,妙不可言,其乐无穷…… 听起来实在是虚幻至极,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理想状态,但悟空知道,在他原来所处的那个现代世界中,这一切都是虚幻,但他现在身处西游世界,腾云驾雾搬山挪海都能成为现实,悟道还算得了什么稀奇事吗? 既然有人以《逍遥游》相引,自己便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又有何妨? 自由,自由,自由! 自由乃人之天性,无论仙妖,皆不能免。 如小狐狸胡玉胡志夫妇,便是为了不受天庭压迫而情愿一战而死;如三界之中九头虫和其他仙人,便是为了逃离那被人禁锢的界内而绞尽脑汁;如花果山、灌江口众妖、梅山兄弟、九灵元圣、大鹏甚至麒麟凤凰,哪个又不是为自由而战,甚至连如来、鲲鹏在内,其实都是为了能无拘无束,摆脱枷锁! 自由,其实便是逍遥啊!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 而《逍遥游》中,鲲出北冥,其实便是要摆脱空间的限制。俗话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常人眼中的北冥之海,已经无边无际近乎无限,但在鲲鹏心中,却仍是有限。鲲鹏身躯之庞大,如何能在北冥中腾挪自由? 因此,鲲需化!化为鹏! 这个“化”,是转变,是摒弃,是超越,唯有“化”,才能扬弃过去,才能摆脱束缚,才能一飞冲天。飞翔,便是自由! 化的那一刻,何其壮美绝伦! 鲲鹏在这天地之中,该是如何的苦楚?他也是混沌造化所生,当惜造化,这天地虽大,却容不得他随意变幻,故而鲲鹏看上去是这天地中极为自由的一个,其实却心中苦闷最多。唯有每个会元之初,鲲鹏才能有机会展翅翱翔,澄清玉宇那一刻,他应该是快乐的吧? 之后呢,销声匿迹,无声无息地藏躲起来,唯恐扰了世间万物众生。悟空此刻越来越理解鲲鹏的心了,怪不得鲲鹏一定要出天,他要的不多,其实只是“自由”二字! 而如来呢,是不是也和鲲鹏一样,该得到更多的宽容呢? 想到如来,悟空不禁有些难解,他对如来,曾有许多恨意,但随着对如来知之甚深,这些恨意反而渐渐淡了许多。如来自然有错,但将如来囚禁在这天地洪炉中那个,又岂是对的?这天地虽大,但无论对鲲鹏还是如来来说,都是不够的。 如来是天外之人,他心中有自己的世界,就如同自己一样,无论在这里呆上多久,无论混得如何风生水起,那丝对故乡的眷恋和牵挂,却是永远都忘不掉的。 唉,想多无用,这一个“化”字,听起来简单,但要如何来“化”呢? 推人及己,悟空自然想到了自身,现在,他心知肚明“道”在何方,亦若有若无寻到了悟道之法,但如何才能化? 他也不求由鲲化为鹏,只求能将这个造化球一分为二,黑白分明,拼成一个完整的太极图,他越来越觉得,只有这么做,自己才能摆脱现在这种状态。 悟空坚信,自己这样做,是绝对正确无误的!(未完待续) 五二二、逍遥意 逍遥之意,乃是悟道之必须,但一个人,要如何才能逍遥? 悟空此刻,一颗心尽都扑在那颗造化球上,黑丝白丝缠绕其中,如同一团乱麻,哪里还有什么逍遥之念? 悟空费了半天力气,也不得要领,原本还能御动白色造化,现在那白色造化如同凝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悟空掌控这些造化,向来如臂使指,哪曾有过这般状况,他屡试屡败后,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乱了。 现在可不是身处天地间施展神通之时,而是在丹田这一方寸之地由意识神念来掌控,一切神通法术都再无作用,唯有心境才至关重要。 想到此处,悟空强按捺住躁动的情绪,神念移开,暂时不想这团乱麻一样的造化球。 玄女和六神猿围着悟空坐成一圈,众人惦念悟空,心中都不太安稳。 阴阳忽然睁眼向天边,道:“那是……佛门地狱?” 众人腾空而起,居高而望,果然西北方黑压压一片云彩遮了半边天,正是佛门地狱。通风叹道:“单看佛门地狱规模,大日如来修为胜过我等许多,为何却仅是天圣?” 阴阳道:“如来对反造化之力之体悟,远胜我等!哼,既然敢出来,我便去会他一会!” 玄女急道:“慢着!” 阴阳诧异停住,道:“为何阻我?” 阴阳是谁,是那个被如来迫害十世的造化神猿!是那个被如来掌控一步一步从东土量到西天的取经人!是那个被造化连心杖贯入身体,以致不得不饮恨而亡的唐僧!他对如来之恨,用滔天怒火来形容也不为过。自他修为大增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来踪迹,这口气可忍了好久,而让他想不到的是,玄女居然会阻止他! 说来也奇怪,本来玄女是造化一脉,应站在阴阳一边才对,但此刻,玄女却对如来有些担心。阴阳积了几辈子的仇恨,修为又高于大日如来,真要打起来,只怕如来凶多吉少。自己能否说服阴阳,还是未知之数,玄女第一次有了无奈之感,心道,悟空啊悟空,你怎还不醒来?若是悟空在此,他向来深明大义,还好说些。 见阴阳一脸不解,玄女道:“你去寻如来,是要报仇?” 阴阳道:“那是自然的。” 玄女道:“此事还需斟酌。” 阴阳已有微怒之意,若不是他知道玄女便是毗蓝婆菩萨,又是造化一脉和王禺之师,恐怕当场就翻脸了。“斟酌什么?”阴阳道。 “你欲出天否?”玄女无可奈何,只得将最大的底牌掏出来。 “出天?我自出天,又与如来何干?”阴阳道。 玄女看了阴阳一眼,颇有深意道:“你忘了,如来乃是天外之人。” 阴阳还未答话,只见西方那朵黑云渐渐缩小,众人一起观望,不知是何缘故。玄女接着道:“如来既然敢现身出来,便是有恃无恐,他若真要躲藏起来,你能寻得见他?” 阴阳不答,只看着天边那朵黑云渐渐消失,若有所思。当那黑云无影无踪之后,阴阳重重呼出一口气,道:“好,待悟空醒来再说。” 他转变如此之快,玄女倒有些奇怪,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阴阳淡淡道:“如来将佛门地狱中人尽数遣散,此界已亡,从此世上再无佛门地狱了。” 众人大惊,此界已亡?佛门地狱,那是何等厉害的依仗,如来怎舍得弃了此界?难道如来真的转性了吗? 玄女自言自语道:“这算是诚意吗?” 众人情不自禁,又将目光投向了悟空,玄女和六神猿,此时都拿不定主意,而偏偏灵明又沉睡不醒。 这时,只听天顶一阵轰隆隆巨响,忽有一阵罡风吹过。不错,正是罡风,这风贴着地皮刮开,将玄女和五神猿吹得一个趔趄。 众人心中大惊,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厉害的罡风,而掌控此风之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地上一草一木都丝毫不伤。 唯有阴阳岿然不动,惊叫道:“鲲鹏!” 并无人影出现,这罡风将悟空身躯卷起,直投向天宇。 通风起身便要追去,阴阳挥手将通风捉了回来,道:“不必追了,鲲鹏带悟空去了,不是坏事。” 鲲鹏惊现,一言不发,连身影都未看见,便将悟空掳走,这一变故实在是太过突兀。通风略有不安问道:“鲲鹏他……为何不现身出来?” 阴阳一本正经道:“他若现身,可真的是灾难了……” 悟空仍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中,连自己身躯被鲲鹏追去都不知,六识已丧,对外界便无任何感觉。 他收拢心神,强迫自己暂不去想那个造化球,过了好一阵,才平心静气。 这时,悟空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你是灵明!”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对了,是鲲鹏!正是他!当年在三界汪洋之中,悟空和鲲鹏可有过一次长谈,鲲鹏此时说起话来,可比那时流利多了。 “是我!”悟空神念道,“你是鲲鹏?你怎来了?” “非是我来,而是你去了。”鲲鹏道。 “我去了?我去哪里了?” “逍遥意,游遍九天,我可有无数年没见了,不想竟在你身上觅得踪迹。”鲲鹏慨叹道。 “逍遥意?”悟空颇多不解,他意欲逍遥,却囿于黑白造化球而苦恼万分,这算什么逍遥意?但鲲鹏偏偏就感知到了。 《逍遥游》中,亦提到鲲鹏,“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悟空突然有一个念头,《逍遥游》的作者,是大名鼎鼎的庄子,庄子对鲲鹏的这段描述,真如亲眼所见一般,而这卷道经流传至后世,世人都以为这是庄子超乎寻常的想象力。却没有想到,在这个西游世界中,真的有鲲鹏这种神圣的存在。 既然鲲鹏存在,那么,看见鲲鹏的庄子,在哪里呢?悟空真忍不住想要问问鲲鹏,你可认识一个叫老庄的人,但他又想了想,鲲鹏入了老庄笔下,或许在老庄眼中,鲲鹏只如池中之鱼、空中之鸟一般,虽算稀奇,却也只拿来打个比方。在这天地间,鲲鹏虽地位超然,但在庄子眼中,或许还真算不得什么呢。 悟空被自己这个想法也吓了一跳,如果真有庄子,那么,庄子在哪里?天内?这个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了。天外?天外还能看见鲲鹏吗?站在炉外,观炉内之事,这倒是极有可能的。悟空一阵胡思乱想,凭空引出了一个庄子来,不由得想得如痴如醉。 鲲鹏道:“灵明,可还记得当年之语?” “当年?我说了什么?”悟空倒真有些忘了。 “当年你问我,这天地为何要合在一起,又为何要分开,现在,你可想明白了?” 悟空道:“略有所知,天非天,地非地,一切自有人为。” 鲲鹏叹口气道:“我说天地,你便答天地。可想过混沌之后,又是什么?” 悟空一怔,道:“混沌之后,便是阴阳。” 鲲鹏道:“阴阳分明,而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道理你也懂的。” 悟空道:“懂是懂了,而阴阳搅成一团,该如何是好?” 鲲鹏道:“黑白既已分明,你便无需管他。” “不管他?怎么不管?” “不管便是不管,佛家曰‘放下执念’,道家云‘顺其自然’,逍遥云‘天人合一、清静无为’。这粗浅东西,还需再说?”鲲鹏道。 悟空暗道,你不知道,我只是个俗人,那些佛经道法,想起一段来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但若真要自己体悟,都是自相矛盾的。唯有一句“不失本心”记得最牢。 悟空应承道:“好好好,我记下了。” 鲲鹏道:“你若真悟了,自然便醒了。” “醒了?是真醒了,还是……”鲲鹏说的‘醒了’,不知是指灵明神猿的觉醒,还是指摆脱现在这种失却六识的状态。 鲲鹏道:“倒也无甚分别。混沌之悟,便是灵明,那时,你自然能寻回自己了。” “什么,混沌,现在的我,是混沌之境?” “你当是什么?你稀里糊涂,自己却不知道?”鲲鹏道。 混沌之境,那岂不是比阴阳境界还高,自己现在的修为,已经超过了阴阳,成为这世间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只是,自己厉害到这等地步,却并无几分兴奋,只是略有些惊讶而已。这修为提升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吧。 鲲鹏似是看出悟空心意,道:“天下造化灵物,大多被你收了,这些造化,有佛有道,有仙有凡,有人有鬼,有天生有地长,有自悟,亦有他人所赠,十全造化被你占全,又无丝毫损耗,你若不到混沌,那可真是稀奇了。” 悟空问道:“混沌之境,可能出天了?” 一语问出,鲲鹏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未完待续) 五二三、入灵明 混沌之境,难道还不能出天吗?若是不能,自己醒来时,便是灵明之境,到了那时,应该没有丝毫问题了吧。 悟空正想着,只听鲲鹏道:“出天之事,我也不敢断言,你告诉我,那日你和阴阳是如何出去的?” 悟空道:“唉,出天,一直往上去,其实是出不去的!要出天,先入河,这才是唯一的办法!” 鲲鹏道:“这么说,你也见到那些风兽了?” 悟空道:“自然见了,那一处你也去过?那些风兽从哪里来的,怎会那般厉害?” 鲲鹏苦笑道:“岂止去过,我寻不到出路,心中愤懑,还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悟空实在想象不出,鲲鹏这样的修为,若是打起架来,该是如何惊天动地。“谁赢了?”悟空问道。 “赢?那个烛龙,倒有几分本事,只是再打下去,便波及天地了,故此也只比划了几下而已。”鲲鹏语气淡然,仿佛毁了天地也只是挥手之间的事情而已。 悟空听了,知道鲲鹏是占了上风,他之前也未料到,鲲鹏出天之意竟然如此强烈,但阴阳曾经说过,鲲鹏乃是混沌中的自由之意所生,既为自由,那便决然不会甘心囿于此天地中,这七个会元,鲲鹏之悲苦,恐怕不弱于如来半分。 “要出天,先入河,这是什么道理?”鲲鹏问道。 悟空将他使用天机棍触到通天河中阵法之事一五一十讲来,纵是鲲鹏,亦听得津津有味,然后慨叹道:“通天河,倒也真是名符其实了。由此看来,你那棍子,倒似是大开通天之门的钥匙了。天外虽仍有天,但至少比我多走出了一步。” 悟空问道:“天机棍虽在我手,但这宝贝是何来历,我却不知了。” 鲲鹏道:“这法宝先我而生,我怎会知道,不过你炼制得法,这也算是物归其主了。” 提到天机棍的炼制,悟空不由得又想起了燃灯来,这法子还是燃灯教给他的,天机棍如此神奇,即使其他的作用都不算,单就这一个出天之钥的作用,便是其他法宝所不能比拟的了。燃灯居然知道天机棍的炼制之法,而这法子也是那个神秘玉盒之中的。 神秘玉盒,又是如来交给燃灯的,环环相扣,最后仍归到了如来身上。奇怪的是,如来若知道天机棍的作用,他为何不来抢夺天机棍?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呢? 悟空隐隐觉得不对,如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天,而他知道出天之法,为何又不去直接使用,难道从通天河这条路出天是错误的吗? 鲲鹏问道:“你既然出去,怎又回来了?” 悟空道:“我哪里愿意回来,是有人将我们丢回来的。” “果然有人!那人可说了什么?”鲲鹏语声加急。 悟空想想道:“那人只说了几个字,‘咦,竟是你们两个?’对!就是这句!” 鲲鹏良久不语,悟空问道:“有哪里不对么?” 鲲鹏道:“有!” “是哪里?”悟空接着道。 “这条路,怕是错了。” “你怎知道?”悟空大为惊诧。 鲲鹏道:“这道理简单至极,你还来问?我却问你,说话这人,可是天外之人?” “那是自然!” “我再问你,这人可厉害?”鲲鹏又道。 “厉害之极,他连影子都不见一个,便将我和阴阳掷回了这天地。” “我再问你,这个天外之人,是不是这天地洪炉的主人?” “极有可能!” “他造这炉子,可是为了囚禁众生?” “八成便是!” 鲲鹏喝道:“这不就结了!此天地是一个牢笼,汝等出天,如越狱无异,被天外之人见了,他岂能坐视不理?所以,你再出去,被他看见,仍是一样的结局,信不信?” 悟空不禁无语,这也实在太过残忍了,自己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到出天的法子,却被人轻描淡写便扔了回来。而鲲鹏说的也不错,这天地就是为了囚禁众生,怎么会任内中人随意出去呢? 悟空喃喃道:“如来,如来一定知道该如何出天!” 鲲鹏道:“如来,的确是个异数。” “如来真能出天,可我却也不愿求他,倒是有许多账要和他清算一番呢。”悟空道。 “你错了!”鲲鹏道。 “我错了?如来之恶,非你能知,恶有恶报,天地公道!我何错之有?”悟空道。 “你要为谁讨公道,为天地,为众生,还是为造化?”鲲鹏连问道。 悟空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便是要为佛门地狱戕害的凡人讨个公道,有何不可?” 鲲鹏道:“如来杀了多少人?” 悟空一怔,道:“我哪里算过?” 鲲鹏又道:“会元之厄,杀了多少人?” 悟空顿时无语,他瞬间明白鲲鹏的意思,如来虽恶,但也只是灭国毁邦,充其量不过千百万人而已,而会元之厄以来,四大部洲无论人畜禽兽、草木花果,一律化为乌有,灰飞烟灭。若说恶,那制造会元之厄的天外之人,岂不是比如来恶上无数倍! 悟空心中,一直以如来为死敌,鲲鹏这么一说,他心中实在是震惊无比,但这个弯一时间却绕不过来,难道就这么放过如来? 鲲鹏又道:“你在天地之间,观世间事,如园中观兽,只见百兽厮杀,却不见园外建墙投饵之人。” 悟空仍是不语,他心中认定,如来定是有错的!如来要出天,不择手段,伤造化神猿,算计人间仙妖,伤世间众生,怎能一句话便放过他?大恶为恶,小恶亦不可容,况且如来之恶,和天外之人相比算不得什么,但在这天地间,却是首恶之人,一切争斗的始作俑者! 鲲鹏叹口气道:“罢了,我也不再劝你,待你醒了再说吧。” 醒,哪有那么容易? 和鲲鹏说了许多,悟空心中更是杂乱。如果鲲鹏所说是实,那么,要想出天,十有八九便要借助如来之力。而如来若是不愿,可能还是一番争斗。 但悟空知道,如来那尊造化炉中,已经为七神猿留好了位置,他要出天,看来也要借助造化神猿的力量才行。 真的要和如来化敌为友,一同出天吗?这样的话,岂不是违了本心?不,决不能就这么妥协,如来,是一定要重惩的,公道自在人心,自己若是失了公道,可再难做七神猿之首了。 悟空一旦抉择,顿时心中豁亮许多,他已打定主意,就算所有人都阻拦,也定要和如来斗到底!至于出天,仍是要走通天河之路,那个天外之人,早晚也要斗上一斗的,这岂能躲得过去? 什么是道,首要的便是要有一颗坚定的道心。尝闻赵升问道,经了辱骂不去、美色不动、见金不取、见虎不惧、偿绢不吝、被诬不辨,存心济物、舍命从师等七关,才算通过试炼,一个凡人都能做到这般地步,自己已入混沌境界,还要权衡利弊做事,岂不是落了下乘了? 悟空心境一下子豁然开朗,说了半天,他已将那个黑白造化球一事抛在脑后,而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对白色造化的掌控力,忽然回来了! 悟空突然明白,造化一脉,最惜造化,唯有珍视造化,造化才心甘情愿为你所用。悟空方才的抉择,说是为了凡人,为了公道,其实仍是对如来祸乱造化的判定。一旦定了方向,造化识其道心,便为悟空所用。 而逍遥悟道的那一关,鲲鹏已经解释得再清楚不过,清静无为,黑白自分。 这一喜非同小可,悟空神念御开,那一丝丝白色造化从造化球中游离出来,便这么简单,黑白自分! 不过片刻,造化球分成两个,一黑一白在丹田上悬着。 阴中有阳,便是将白色造化嵌到太极图的阴鱼当中。悟空小心翼翼,心里念叨着“恶中存善、黑中有白、孤阴不长……”那颗白色造化球缓缓向阴鱼上移动,乍一接触,便如同有人用手在上面按了一下,直接便镶了进去。悟空一阵错愕,怎会如此简单? 阴鱼上落定造化,那黑色的反造化亦无主自动,落在了阳鱼之上,也无声无息嵌了进去。 悟空还来不及思索原因,无数记忆潮水般涌了进来。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悟空心中极度震撼! 过了好久,他才喃喃道:“原来这便是灵明状态!原来,这便是天外!”(未完待续) 五二四、三场戏 恍惚中,一块大幕在悟空的脑海中拉开,大幕之前,是自悟空入此天地洪炉内以来一切过往,大幕背后,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中发生的故事。 在那方天空,一幕幕似曾相识的场景在上演着,这些场景,不知是多少万年前的过往,令悟空难以自抑的是,这其中,竟有许多熟悉的面孔闪过。 第一幕: 天晴水静,浩瀚汪洋,方圆万里,波平如镜。 忽然,水面泛起了波纹,暗流自水底而起,然后,水面上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物事,仔细看去,这是一个鱼鳍。 只是,哪里有这么巨大的鱼鳍,长短不下千里。渐渐的,整个鱼身露出了大半,悟空认了出来,这条鱼,和自己在本我界海中看见的鲲鹏一模一样。 这是鲲,化鹏之前的鲲! 这片汪洋不下万里之广,但鲲之身躯也有数千里,在这海中显得甚是局促,他慢慢浮出水面,不甚灵活的头颅转向两边看了看,呼出一口气,激起百丈巨浪,似乎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很是不满。 悟空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自己看到的,是鲲化鹏的场景吗?如果是,那自己可真是足够幸运了。 鲲身如龙,极为狭长,光滑的身躯上除了背鳍尾鳍,并无一物,而就在这时,只听海面上传来一声闷哼,这声音痛苦之至。而海水中泛起了两片血红,瞬间将海水染得通红。 仔细看去,鲲的身躯两侧,各生出一片小小的翼翅来,这片翅膀,仅有丈许长短。但这翅膀,竟是刺破鲲的血肉之躯,从身体内生出来的。 悟空看着鲲在水中痛苦模样,忽有顿悟。鲲是渴望自由的,而通往自由的道路上,必然要有痛苦的存在。鲲本无翼,这双翼,是因他对自由的无限渴望而生,因此心志,才能一跃而出北溟。 这两片翅膀越来越大,而鲲鹏体内流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但是,鲲鹏并未有过半分停顿和一点犹豫,他放任双翼生出,哪管自己身体已变得越来越虚弱。 终于,双翼几乎覆满了整片海面,而这片汪洋,也已变得血红一片。鲲,长须不见,阔口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锐如尖枪的一根长喙。鲲,终化鹏! 长喙微启,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喜悦鸣唳,这声音不大,但听到了这一声陌生的叫声,这一声属于鹏的叫声,鲲鹏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他双翼一展,便要学着鸟儿飞起。 但是,飞翔又岂是容易的事,水中鱼,空中鸟,各有习性,各有技巧,鲲虽不同凡鱼,但他终究还是鱼,即便生出了双翼,也只是一只初化为鸟的大鱼。 鲲鹏双翼落下,击在殷红的水面上,溅起两片血浪,身子却仅跃起了数尺,还未离开水面,便又落了下去。 鲲鹏没有丝毫沮丧,反而又鸣叫一声,这数尺的高度,对他庞大的身躯来说,微不足道,但他看见的是希望!自己化出的双翼,亦能给自己飞翔的希望! 从此之后,鲲鹏每日扇动翅膀,开始是数尺,过了数日,便是数丈,再过数月,已能跃起数里。 这双初生之翼,挥动了整整三年,终于有一天,鲲鹏全身离开了这片海,他,飞起来了!歪歪斜斜,摇摇晃晃,似乎每时每刻都可能坠落下来,但是,毕竟,他真正的飞翔起来。 一声直穿天宇的鸣叫声,通彻九霄,鲲鹏再不回首顾盼,高飞怒视,一直向南方飞去!这,是属于一条鱼的传奇! 眼望鲲鹏背影渐渐远去,悟空感慨万千,鲲鹏化身,实在可歌可泣,这一场蜕变的过程,似是化蛹为蝶,又如舍生取义。 但是,这只鲲鹏,可比天地洪炉内的鲲鹏小了许多呢…… 第二幕: 群山耸立,莽莽苍苍,古树森然,偶见几根简陋的旗杆耸立,营寨星星点点扎下,内中兵士腰围皮甲,手执刀戈,粗犷的容貌和虬结的肌肉,让人不由得感受到了上古蛮荒气息。 寨前一座高高耸立的塔楼,上有兵士瞭望,忽然,这兵士端起手中号角,奋力吹响。 “呜——”示警声起,千余人从营寨中奔出,为首的那个,竟然是——蓐收! 山下一群妖兽面目狰狞奔上来,再往后看,后面竟有人驱赶。 蓐收喝道:“九黎妖兽来袭,大伙小心了!” 一场厮杀,血染荒野,妖兽退去,而山上兵士也死伤数百。蓐收手中双钺染满了鲜血,一滴滴落下来,溅红了脚下泥土。 悟空看得清楚,蓐收手中的双钺,和现在用的那两柄一模一样,只是修为远不及现在厉害。 这时,一片浓雾飘过,掩盖了眼前一切,待还复清晰时,场景再变。 平原之上,大河之旁,一男子身躯挺拔英气逼人,斜挎一柄巨弓沿河疾奔,这不是后羿又是哪个? 河中一只巨大凶兽在水里遁逃,这凶兽生得极为瘆人,龙身兽足,腋下生双翼,脖颈上又生了九颗头颅,时而喷出毒水烈火来阻后羿。 后羿健步如飞闪转腾挪,不一刻便奔到了巨兽之前。 悟空忽然想起,后羿曾说过自己射杀九婴于凶水之上,恐怕便是这只怪兽了! 后羿站定,拉弓引箭,弓弦声响,九婴急忙往水下钻去,这一箭在空中忽而一分为九,正中九婴九颗头颅。 九婴连惨叫声都未及发出,便身躯软塌,沉入水底。 后羿沉声道:“奉尧帝之命,来诛九婴!”言罢转身离去。 自从看见了鲲鹏生翼自北溟飞出,悟空心中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情,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可绝对不是天地洪炉内发生的事情。而是炉外,是那真正的天地中的过往。 现在,自己已入灵明之境,前尘往事一一记起,那么,现在所见的,便是自己的记忆,便是过去发生的实实在在的事情了。 为何悟空如此肯定,只因阴阳曾和他说过,在第一会元之时,鲲鹏可比造化神猿生出的还晚一些,而鲲鹏生出来便可澄清天宇,那便是说,根本没有由鲲化鹏的这个过程了。因此,鲲化鹏一定是在天外,而不是洪炉之内。 如此说来,蓐收、后羿,也是在天外,天外竟然还有鲲鹏,蓐收,后羿?这可真是不可思议!既然有了他们,还会不会有其他人呢,如三清、玄女、麒麟、真武等等…… 这时,第三幕起: 好一座仙山圣地,山顶楼台观峥嵘,低处涧泉涌珠玉,嵯峨怪石,婀娜乔松,人如蚁阵往来多,客似川流行不绝。山顶寺院:钟韵香烟冲碧汉,此间仙景若蓬瀛。 悟空向周围望去,只见此山高有万仞,山周为海环绕,海上又生许多孤岛,亦都浩瀚无边。一看这阵势,便知道此山非同小可,恐怕世间再也寻不到第二座了。 自山道向上而行,又见一条奇长无比的七宝阶道,泰街两旁,又有七重宝墙、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皆用金、银、水晶、琉璃等所成。 花果繁盛,香风四起,无数之奇鸟,相和而鸣,诸鬼神住于其中。一路看去,最先看到的却是四大天王宫殿,四尊雕像立在殿中,和悟空在天宫所见的四大天王生得一般模样。 悟空越来越肯定,这里八成便是如来的地界了。 到了山顶,只见一座巍峨高耸的禅寺,寺外山门处,立着一座宝塔,这宝塔:插云倚汉高千丈,仰视金瓶透碧空。上下有光凝宇宙,东西无影映帘栊。 再往里面去,只听诵经钟磬声、法师讲道声层层不绝,悟空看得清楚,那殿堂之上所挂的匾额,分明写着“大雄宝殿”四字! 大雄宝殿?天底下只有一处大雄宝殿,便是西天灵山上世尊如来所住之地,难道这里竟是灵山? 不!灵山可远没有这座山的威势,这定是天外之山!天地洪炉,在天外来看,恐怕也只是一界而已,故此这山大些也是理所应当。 悟空心急,灵明双目运开,向里面一望,只见中央宝座上端坐一人,容颜肃穆,威仪慑人,可不正是治世之尊如来! 便在这时,大幕拉上,三幕场景戛然而止。 悟空意犹未尽,他好似看了三场稀里糊涂的大戏,无头无尾,心中又增加了许多谜团。 这时,鲲鹏声音自耳边响起,道:“醒了,怎么还不动?” 这声音和先前的有所不同,之前鲲鹏只是和他在神识内交谈,而现在,声音清晰入耳,悟空发现,自己的六识不知不觉回来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于高天之上,而面前凌空悬着一只极大的黑色大鸟,自然便是鲲鹏了。悟空暗道,鲲化鹏的那一幕,不知你自己是否还记得呢? 鲲鹏看了悟空一眼,道:“真是奇特。” 悟空道:“哪里奇特了?” 鲲鹏道:“即便你在我面前,我仍是不敢相信,居然真有人能在这天地洪炉之内修至灵明境界。” 悟空眨了眨眼睛,他发现,自己双目由之前的精光四射变得朴实无华,也只比常人稍微明亮些罢了,而这身修为,也不知厉害到何等地步,只觉高天之处的罡风吹在身上,连一丝凉意都没有。丹田之处的太极图不疾不徐地旋转着,每转一圈,便有无数造化孕育生出,传输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未完待续) 五二五、斩如来 鲲鹏究竟有多厉害? 天下造化之精共有九分,他独得其二,从这点来论,他的修为仅弱于盘古而已,但此际悟空站在鲲鹏面前,二人身躯大小相差极多,悟空却没有丝毫感觉。 鲲鹏虽大,却也只是一只不凡之鸟,悟空凌空下望,世间众生历历在目,此刻,他才真正有了唯我独尊的感觉。 鲲鹏问的问题,自己又何尝不在想呢?自己修为的提升,也实在太过恐怖了,自阴阳而混沌,混沌而灵明,这一切,只怕都沾了穿越之身的光呢。 若非如此,为何过了七个会元,造化神猿也没折腾出什么来,看来单单灵明神猿自身,还真难成什么大事。 悟空问道:“鲲鹏,你还记得第一次由鲲化鹏的场景?” “由鲲化鹏?我生来便会了,从来未曾在意。”鲲鹏答道。 悟空点点头,鲲鹏既然毫无印象,那就更加确定,那个场景的确是发生在天外的了。但自己纳闷的是,自己已经觉醒,记忆重返,为何却只能看得见三个场景?其余的一概空白,难道是天外之人做了什么手脚?他掌管此炉,难道连记忆也能封得住? 如果是这样,那便是刻意不叫自己想起来前事了。悟空想想,不由得升起一股自豪感,天外之人建起这座洪炉,原本是为了禁锢如来,现在自己却将那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这岂不是意外的收获?而天外之人越是如此,悟空就越要寻个究竟出来,且不说他造出会元之厄灭杀炉内生灵,这个天地洪炉本身,只怕还有极大的隐秘在里面。生出此念,其实是在天外见到鲲鹏、蓐收、后羿的启发。 悟空对鲲鹏点了点头,道:“先去算些旧账,回来再邀你出天!” 鲲鹏沉吟少许,道:“你定要如此,那我便送你一言!” 悟空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是教我莫杀如来?” 鲲鹏摇摇头道:“非也,我要说的这句,乃是‘如来是杀不死的!’” “哦?”悟空稍一停顿,道,“我倒要试试看!” 杀不死?悟空暗道,杀不死也要杀! 心念一动,悟空落到地上,来到六神猿身边,众人见悟空神采奕奕下来,均惊喜交加。众人寒暄几句,悟空先问道:“我睡了多久,近日可有变数?” 玄女将佛门地狱一战尽数说来,悟空听到如来毁了佛门地狱,也略有惊讶。 玄女有些踌躇,道:“悟空,如来……似有求和之意?” “求和?”悟空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他有什么资格求和?” 玄女道:“你莫忘了,如来乃是天外之人,要出天去,他是能帮得上大忙的。” 悟空心思一动,自己和阴阳到了炉子上方的反造化空间,几乎寸步难行,再想想大日如来之身,如来还真是早有准备呢。毫无疑问,如来对这天地洪炉和天外的理解,远远超过界内所有人,他绸缪近百万年,应有了完备的出天计划,若是和他联手,成功几率自己大了许多。但是,悟空心意早决,从造化论起,如来在他心中,乃是有罪之身! 悟空道:“天外之人,不止如来,还有一个盘古!” “你要去寻盘古?”玄女问道。 悟空点点头,道:“先擒如来,再寻盘古!” 悟空纵身而起,双目御使玄空法秘诀,这天地间万事万物,皆逃不开他灵明双目。如来,此际正在金天银地之中静坐,身旁,是一个无面人,悟空猜也能猜得到,这人定是大日如来! 悟空身躯一晃,便来到如来面前,他对如来虽有许多恨意,却也语声平静道:“如来,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如来看见悟空,极为惊诧,他指尖颤抖指向悟空,问道:“你,你是灵明!” 悟空道:“正是我!” 如来道:“你居然是灵明之境了?” 悟空微笑道:“不错,你居然认得灵明之境,了不得。” 如来面容忽地憔悴下来,道:“罢了,你既然到了这境界,出天也用不着我了。” 悟空道:“出天用不着你,天地公道,却需你来偿还。” 如来抬起头,昂然道:“公道?什么是公道?若有公道,为何这天不开,地不裂,教天地众生受这会元煎熬?” 悟空道:“休要胡搅蛮缠,会元之厄虽狠绝,但界内自戕,却更令人心寒!” 如来苦笑一声,道:“我也不与你争,公道无定论,我有我本心而已。” 悟空道:“好,你认不认,我也不在意,只取你一命,一切烟消云散!” “哦?”如来露出揶揄之色,反问道,“会元之厄都杀不死我,你能做到?” 悟空道:“试试无妨!” 这时,大日如来迈前一步,一掌击向悟空,悟空伸手一指,大日如来身子倒飞出去,背心直撞在金天银地中不周山上。 悟空略有诧异,道:“有些本事?” 大日如来一招即败,如来看都不看一眼,道:“这天地有限制,他只能到天圣境界,我叫他炼就反造化神通,乃是为出天预备的。” 悟空道:“你是说,出天之后,他更厉害了?” 如来点点头,道:“若非如此,怎能敌得过天外之人?” 悟空一时间有些下不去手,如来句句挠人心肝,天地奥秘,只怕尽在他胸中,但若不杀他,自己心里却过意不去! 悟空道:“你也是心存执念之人,我对你倒有几分敬佩,不过若放过你,有碍我心。” 如来微笑道:“无妨,你杀我试试。” 悟空见如来竟似有恃无恐,一掌挥出,将如来拍成了肉泥! 大日如来从后面一跃而上,脸上却无丝毫悲戚之意,悟空对大日如来道:“你未作什么恶事,我不杀你,那个泥犁菩萨哪里去了?” 大日如来道:“泥犁作恶多端,已被我佛自毁了。” “哦?”泥犁被如来毁了,倒也出乎悟空意料,一佛三身,如来竟然舍得杀了泥犁,看来他心中也不是没有悔意。但此刻说这些尽是无用了,悟空这一掌何等厉害,如来就算有九条命,也无法活转。 悟空喃喃道:“如来啊如来,你机谋智计天下无双,只是太自傲了些。” 刚说完这句话,只见大日如来身后幻化出一个虚影来,看那模样神态,可不正是如来!大日如来一挥手,助如来重凝肉身,不过须臾功夫,一个活生生的如来又出现在悟空面前。 悟空看得瞠目结舌,他那一掌丝毫不留情,已将如来击得神魂俱灭,这样斩草除根的手段,居然也杀不死如来!他不由得想起了鲲鹏说的那句话,“如来,是杀不死的!”杀不死,真的杀不死!悟空杀人,无非灭其肉身,毁其元神,消其造化。这样杀人,便是令这个人从神念到肉身,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如果这样都杀不死,还真不知有什么法子能用了。 而大日如来一举一动尽在悟空掌控之中,如来这个虚影的幻化,却和大日如来毫无干系,这个虚影,竟是凭空化出来的! 如来还复了原来模样,但却显然虚弱了许多,他对悟空道:“你杀不死我的,你若能杀了我,我还要真要谢你呢!” 悟空问道:“你从何而生?” 如来道:“只要这天地仍在,我便不会亡。” 悟空深吸一口气,道:“怪不得你肆意作恶,原来是有恃无恐!” 如来摇头道:“我只是要出天而已,何过之有?” 悟空索性坐在地上,道:“我有几问,你可敢答?” 如来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早该如此,何苦当初。” 悟空道:“我先问你,会元之厄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外之人,毁了此中众生,究竟有什么好处?” 如来眼中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恨意,道:“我和你说了吧,这天地,其实只是为我一人所造!天地囚笼,只为一人,哈哈……”如来惨笑一声,接着道,“这手笔,可着实不小了吧!” “只为你一人?”悟空想起他刚觉醒时看过的三幕场景,隐隐觉得如来说得似乎有失偏颇,但他也未阻止如来,又问道,“那会元之厄……” “会元之厄,自然是那人故意为之,以防我修炼成功,逃出此界!”如来恨恨道。 “每个会元都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怎么会如此精准?”悟空道。 如来道:“说是如此说,其实这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也只是个虚数而已,归根结底,还要看我修为而定。我若是弱些,那便多个几万年也不稀奇,我若是强些,便会早许多年……我还记得,第五会元,仅有九万余年,那时的我,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未完待续) 五二六、出天计 如来目光黯然,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可以看得出他当初是如何地不甘心,悟空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片刻,如来抬起头来,对悟空道:“无妨,只要我仍在,便有机会!七个会元不成,那便七十个,七百个,我就不信,那人半点破绽都没有!” 悟空问道:“那人为何要这么做?” 如来道:“那人,乃是世上最虚伪之人!当年我在那天地与他偶遇,他称我为‘魔头’,便将我禁锢在此。” “哦?”悟空暗想,被人称作魔头的,哪会有几个好人?于是问道,“你那时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那天地才是真正的弱肉强食,我不杀人,人便杀我,人人如此!” 悟空道:“你在那天地,也算极厉害的人物了吧?” 如来点了点头,道:“论及修为,也算罕逢敌手了!” “那人轻而易举将你擒入此间,那他岂不是——” “若是技不如人,我自然心服口服,论真实本领,我两个也只伯仲之间,那人是——是将我骗进来的!”如来吼道。 如来虽胸有沟壑,计谋阴狠,但向来温文尔雅颇有礼数,今日和悟空交谈不过几句,便情绪不定大动肝火,悟空才知道,这天地中人,真的是无一人能被如来看在眼里,而天外那人,才是如来最隐秘的软肋。 如来说是被骗入此间,悟空还真有些纳闷,他见了这许多人,并无一个能和如来智计相抗,自己现在虽占了上风,却也是因为早知道西游脉络,若不然,哪里能走到今天,怕不早入了灵山成佛。那人竟能让如来上当,这可真是奇闻了,难道那人比如来还要诡诈?如果是这样的话,出天之路,恐怕更难寻了! “那人善用计谋?”悟空半信半疑道。 “哼!计谋?那人蠢笨得令人发指!”如来道。 悟空愕然:“那你为何还中了他计策?” 如来怒气不消,道:“正因他迂阔旧腐,我才未曾在意,一不留神着了他的道!” 悟空叹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也。” 如来道:“不过我虽被骗了进来,这许多年却也未曾安分,明争暗斗,几时停过,他时刻提防着我要出去,想必也是寝食难安的。” 悟空不禁暗笑,道:“他那须寝食难安,只需每过几万年来看你一眼,若有异常,便发动会元之厄,教你从头再来,你这么说,岂不是自欺欺人?” 如来眼睛一瞪,想想悟空修为,又如泄了气的皮球,道:“不错,你说的不错,我便是自欺欺人,我几乎是无计可施了,但求给他多些麻烦也好。” 悟空道:“会元之厄,究竟是何机理?” 如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也知道,这天地间反造化之力越来越多,当正反造化多到极限,界内再盛不下,此刻天顶大开,反造化之力倾泻而下,罡风大作,再加上那人施展神通,界内一切尽毁。” 悟空问道:“你使造化炉炼天,可是为了减少造化?” 如来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我初时确有此想法,但后来发现,这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天地造化何其多也,炼天之举,杯水车薪!” 悟空又道:“那灵山、天庭时光流转变缓,山上一日,地上千年,可有什么玄机在?” 如来一声苦笑,道:“那是因为,我实在是太寂寞了。” “哦?如此做,岂不是减少了你修炼的时间?” 如来摇摇头,道:“你知不知道,当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时候,我的想法是什么?” 悟空道:“我岂能猜得出你的想法。” 如来道:“这个也不难猜,眼看此会元出天无望,我自然是期盼下一会元早点到来了。” 悟空想了想,忽地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你毁了灵山那时,便是因为看见了希望!” 如来道:“那是自然,我有望出天,自然不会在那里呆着了。” “你所说的希望又是什么?”悟空问道。 如来看了看伫立在一旁的大日如来,道:“我原本以为,大日如来之身此会元再难炼成,单凭生生炼化反造化之力,实在是供不应求。谁知上天佑我,叫我一朝悟透了天外阵法,竟将反造化之力引了进来,哈哈,大日如来身成,出天有望矣!” 悟空回想前事,道:“这么说,你若是早些参透天外阵法,便不必打压神猿,更不必筹划取经之事,要夺盘古造化之精了?” 如来道:“那是自然,盘古与我并无大碍,若说那老东西蠢笨,盘古便是呆傻之辈,他只懂开天,其余万事不理,放在在此看着我,真真折杀了我的身份!” 悟空不由得有些不解,便问道:“你可曾想过,如盘古不在,便无人开天辟地,会元之厄以一来,天地永恒沉寂,混沌之中,你无法修炼,对那人来说,岂不是更稳妥了?” 如来一怔,道:“你也想到这个?嘿嘿,依我所见,那人恐怕是猫捉老鼠的心态,偏要看我在这天地中苦苦挣扎又无法逃脱,这是何等险恶的用心!” 悟空暗地摇了摇头,如来对那人实在是恨之入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只认为那人造此天地洪炉,是为他一人所设,自视过高,这是极难更改的了。有此想法在,恐怕许多判断都有失偏颇,势必影响心境。 但悟空自然不会说出来,他又道:“听玄女道,你有意与七神猿联手出天?” 如来眼前一亮,道:“确有此意!” 悟空冷笑一声道:“你可曾想过,七神猿对你恨之入骨,怎么会助你出天?” 如来呵呵笑道:“你不答应,也在情理之中。实话与你说了,我对七神猿暗里打压,明里拉拢,其实早就存了此意。七神猿以你和阴阳为首,只要掌控了你两个,其余五个自然再不足虑。” 悟空道:“既要拉拢,为何还要打压,你就不怕反目成仇?” 如来叹口气道:“本来取经是必成的,只是我没料到,从头到尾,我都低估了你——灵明神猿!打压神猿,势在必行,五行神猿合力,对我威慑甚大,灵明阴阳若醒,也是极不安定的因素,我明知这招棋极险,但也唯有险中求胜。” 悟空冷冷道:“险中求胜?你一个念头,便叫七神猿受了数万年的苦,天下仙妖也不知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如来理直气壮道:“七神猿苦虽苦了,但造化神猿轮回往复,乃是不死之身,我若带汝等出天去,你们回头只怕还要谢我呢!至于那些愚人,都是为名利而搏,死不足惜!” 悟空道:“我也不与你争辩,而今你阴谋败露,一切尽都泡了汤,有何感想?” 如来笑道:“有何感想,你莫非是在讥笑于我?大不了一切从头再来,此会元不成,下个会元,我定教七神猿入我掌中,你信不信?” 悟空一时语塞,如来所依仗的,便是他那不死之身,凭着造化炉,如来虽修为尽失,但却能早于造化神猿而动,在第七会元中,他参透了天外阵法,能引反造化之力入炉。若是真到了第八会元,那大日如来之身自然早早炼成,到了那时,只怕天下无人能制住他了。 悟空难得地点了点头,道:“我信!你口口声声说出天如何,我倒真有几分心动,我却问你,你绸缪出天久矣,出天共有几种法子?” 如来一双眼睛有如深潭,他感觉到了,悟空说的并非虚言,若是悟空无意出天,凭他现在修为,将如来制住是易如反掌。 悟空见如来思忖起来,笑道:“你若真有诚意,或许真能一同出天呢!” 如来一怔,哈哈大笑道:“灵明有此言在,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悟空心道,这如来变脸真比翻书还快,这么一会,便如多年未见老友般亲切,不怪那人说他是个魔头,他杀人如割草一般,却又给人一副性情中人的模样,倒也是个奇妙之人。悟空试探问道:“要出天,应该不止一个法子吧?” 如来重重点了点头,道:“的确不止一个法子。”他颇有深意看了悟空一眼,道,“你那天机棍,便藏了一个出天的法门呢!” “哦?竟有此事?”悟空故作不知道,将天机棍取了出来,道,“我只当做寻常兵刃使用,却不知他还有这般大用处。” 如来道:“这天地间,有一座通天之门的。” 悟空笑道:“通天之门?可是在通天河上?” 如来这一惊非同小可:“你也知道了?” 悟空亦惊道:“真在通天河?” 如来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悟空之前所言,都是敷衍之词,现在他才问了一句真正想问的话:“你既然知道天机棍是通天的钥匙,为何不将他从我手中夺去呢?”(未完待续) 五二七、不是福 如来不答,却反问道:“你可知道你是谁?” 悟空不假思索道:“我是谁?我是灵明神猿,造化神猿之首!” 如来道:“你可曾想过,那人既然设了这个牢笼,为何还要留一道门?他就不怕我乘隙而逃吗?” 这个问题,悟空全然没有想过,如来这么一说,他才陷入思索,如来说得不错啊。天外那人,不但留了一道出天之门,还留了一把钥匙呢,这钥匙,就是天机棍! 真是奇怪,但凡设置牢狱者,都知道这牢狱是越严密越好,力求不留丝毫破绽,但那人却故意留下一道通天之门,这道门,是为谁留的呢? 悟空猛然惊醒,自己可不刚从这道门出去,难道这道门是为自己留的?自己和阴阳一同出去,那人说了一句话:“咦?竟是你们两个?”自己以为那人等得不是悟空和阴阳,现在看来,似乎阴阳不该和自己出去呢,若是自己一个,那人还会不会将自己丢回来呢? 如来道:“我岂会不知,天机棍便是这道门的钥匙,但普天之下,却只有你一人能用天机棍,我夺来又有何用?便放在你那处,你也寻不着通天河中的奥秘,与我自然无碍。” 悟空暗道,如来实在是太过自信了,他却不知,自己已经出天走了一遭。 悟空直截了当问道:“我用这天机棍带你出天,如何?” 如来摇了摇头,微笑不语。 悟空见如来讳莫如深模样,道:“为何不行?” 如来道:“自此出天,乃是炉顶,那人便在上面,现在我可没有把握能敌得过他。” 悟空道:“不从顶上,难道要从底下出去?” 如来深深看了悟空一眼,叹道:“你什么都知道。” 悟空一阵无语,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居然真得猜对了。 如来道:“实不相瞒,我悟透了天外阵法,从任意一处皆可出天。” “你能出去,为何不早走?” 如来摇了摇头,道:“从炉底出去,是最安全的,但是,你也知道,炉底有一个顽固透顶的盘古。” 悟空忽然想起了造化炉中的七个空缺位子,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要七神猿居前,唯有如此,盘古才不会阻拦!” 如来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造化一脉,不得自戕,这可不是我立下的规矩。” 悟空不禁暗赞如来构思精巧,凡是炉体,下方大多接地,总不会在空中悬着,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而天外之人教盘古守在炉底,大致也是防备如来从那里遁逃,如来将造化神猿纳入造化炉中,盘古阻拦起来,自然投鼠忌器。 但悟空却道:“你也知道造化一脉不能自戕,正因如此,造化神猿才更加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哦?你不是想出天么?”如来道。 “不错,我想出天,但我从通天河一走了之便是,何苦费那力气与盘古为敌?”悟空道。 如来笑笑道:“你骗我,诓走了出天之法,便过河拆桥了。” 悟空亦笑道:“那又怎样?” 如来摇摇头,道:“无妨,也在意料之中。” 悟空站起身来,朝如来摆了摆手,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我本欲杀你,现在看来,留你在世上,却比杀你更令你痛苦万分。”说完,悟空纵身而去。 如来丝毫不动怒,反而嘴角露出微笑,喃喃道:“灵明,是个聪明人啊。” 悟空临走时故意气了气如来,待跃上天宇时,却不由得开始思索起来,真如如来所说,那个出天之门,真是为自己预备的。 听如来问自己那一句,好像自己的身份并不只是灵明神猿这么简单啊。天地间所有人都止步于天圣境界,唯有阴阳能稍进一步,而自己却能大踏步直入灵明之境,这岂会是一种巧合?那个通天之门,是阳光大道,还是一个陷阱呢? 本来悟空想要独自去试一试通天之门,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谨慎行事才好,悟空想了想,急转直下,钻入了地底。 不错,他要寻盘古去! 万仞坚土,一闪而过。悟空上次来地底,还是三清合力带他前来的,而此次,他毫不费力,便寻到了盘古所在。 盘古……这个,是盘古吗?盘古,怎么变得如此虚弱了? 地底盘坐一个中年大汉,这人面色枯黄,双颊消瘦,斜倚在一块巨岩上,双目微垂,似是懒得睁开。 “盘古?”悟空轻轻唤了一声。 “灵明,你来了?”盘古声音稍有些兴奋。 悟空上次来时,对盘古满心崇敬之意,而这次,只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虚弱的老人,这感觉,让悟空有些心酸。 盘古变得如此,只怕和取出五行之极有着莫大干系,自开天辟地以来,盘古造化之精源源不断供给万物,即便他有三分造化之精,也难维持太久。 “你怎么……变得如此虚弱?”悟空道。 盘古不答,却道:“三日后,去寻桃祖。” 桃祖?难道……“你将造化之精都给了桃祖?”悟空惊问道。 “不错!不见桃祖,莫要出天!”盘古道。 悟空忽地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盘古都知道!自己出天,他知道了! 正因自己被天外之人丢了回来,盘古才舍出造化之精,灌输进桃祖之中,强行催熟桃祖上的蟠桃,帮助自己修为更进一步。 自己已经是灵明之境,盘古还有什么不放心? 悟空想起了那句话:“吃上十二颗桃祖,这天地便能永固!”这话是什么意思?按照如来所说,盘古乃是天外之人的奴仆,他这么做,岂不是背叛了那人? “我累了。”盘古幽幽道,“累了,倦了,厌了,你知道这种滋味吗?” 悟空只觉不可思议,盘古乃是天外人的奴仆,那人既然叫盘古来看守如来,自然是因为盘古绝对值得信任。但盘古,居然说“累了”?! “我最开心的日子,便是每次从混沌中醒来,开天辟地的那一刻,是最难忘的!” “我是盘古,我主生,不主死!” “每个会元,我都眼睁睁看着会元之厄的到来,仿佛开天辟地之后,我便只有等死,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我都在等死,你知道这种滋味吗?” “我甚至不如如来,如来活着,心中有希望,而我呢?” “天地万物,因我而生,我却要看着他们一朝而灭,会元之厄,无情!” “一次次的痛苦来临时,我无能为力,连自身亦难保住!” “我已难以承受这无法阻止的痛苦,所以,我累了。” 悟空问道:“那人,可是在你身上下了禁制?” 盘古摇了摇头:“没有!他是我的主人,知我心性。” “你是何心性。”悟空问道。 “心性?他把这叫做……好生之德!他却不知,好生之德,最难承受的,是死亡!”盘古道。 悟空又问道:“吃了十二颗蟠桃,究竟会怎样?” “天地永固,这话是入此天地洪炉之前,我偶然听到的,应该不会错。七个会元以来,从没有神猿能做到这点,你去尝试一下吧!” 悟空忍不住道:“你的主人……他是不是看错人了?”说了这话,悟空忐忑不安,唯恐惹起盘古不快。 盘古苦笑道:“没有,他没有看错人,不过他却忘了一点,人是会变的。我的主人……很固执。” 如来说天外之人蠢笨,盘古说他固执,悟空稍微放下心来,只要不是诡计多端便好。 “他信我,所以才会叫我主掌天地,而他也知道,我恨如来,绝不会放如来出去!” 悟空道:“如来欲和造化神猿联手,从炉底出去,此事可行否?” 盘古并无惊讶之意,淡淡道:“你告诉如来,出天,不是福!” 哦?出天不是福?难道是祸! “那我……究竟该不该出天?”悟空问道。 “你和如来不同,你不出天,谁来救这天地?”盘古郑重道。 “这天地,只是一个炉子……” “对那人来说,只是一个炉子,但对天地众生来说,这,就是天地!”(未完待续) 五二八、水中鸟 悟空明白了盘古的心意,他要做的,是救这片天地。 盘古知道这天地的来历,这天地只是一座炉子而已,但这天地万物,盘古都将其视同己出,天地间每一个生灵,都散发着造化的气息,凡造化所生,盘古都舍不得! 主人,毕竟是主人。“造化神猿吃了十二颗蟠桃,这天地便能永固”那句话,盘古牢记在心,他奉主人之命看守如来,自然不愿如来逃遁,但两相权衡,他更舍不得这天地灭亡。为此,他舍了一身造化之精,都赌在悟空身上! 悟空凝重道:“我答应你,救这天,困如来!” 盘古终于露出欣慰神色,闭上眼睛,似是睡了过去。 离开盘古,悟空知道,如来所说的法子,行不通了! 盘古此刻虚弱,怕是仅有圣人修为,如来若真从地底走,盘古是阻不住的,但盘古付出这么多,悟空又怎能忍心让他伤心?所以,悟空绝不会答应如来,造化神猿绝不参与如来出天之事!至于如来是否另有他法,那便看他本事了。 通天河这条路,能走!前提是,要服了母树蟠桃才行!悟空决定,此次他要自己出天! 盘古说,三日之后去寻桃祖,只有三日了,三日后,自己便要离开这天地。离开,是为了拯救! 悟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要出天的急迫心情,若能出去,实在一刻也等不得。但这三日中,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如大禹后土、地藏真武、玄女三清等人,都甚为交好,但在这时,却似无话可说,若能救此天,日后说话机会自然有的是,若是不能……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处呢? 悟空心意一转,便向西边行去,鲲鹏称他觉醒,但悟空却只看见了三幕场景,这事也无人可问,不如去龙女处看看,或许会有些启发。 到了灵山,落在落伽山上,龙女见了悟空,妙目低垂,似是见了陌生人一般。 悟空轻声道:“龙女,醒来之后,前事散乱,是何故?” 龙女头也不抬,问道:“你醒了?” 悟空道:“醒了。” 龙女道:“既然醒了,还有什么问我的?” 悟空道:“醒虽醒了,却想不起什么?” 龙女沉思一会,道:“我之所知,都仅限于你前世而已,你现在,连前世也记不起来么?” 悟空点了点头,自己觉醒后,仅神游天外,见了三场没头没尾的场景,关于天地洪炉之内前七个会元的事,却丝毫也记不起来。 龙女道:“如此,你随我来。”说完,悟空随龙女移步莲花池,龙女边走边道:“我自遇你前世之后,经常如在梦中,而自你上次见我后,边再无那种感觉了。” “上次?”悟空记起,上次见龙女,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悟空蓦然想起,上次自灵山别了龙女,便入世去,灵山脚下,大乐禅寺遇到了龙树和尚……龙树和尚,定是他,才使得龙女失去了那种奇异的感觉,而龙树和尚,还真的就是龙树菩萨?这可真是奇了,龙树乃是悟空前世,从时间上来说,是一先一后。 二者只能存其一,这是不可违背的道理,怎么悟空尚在,龙树也现于世间了呢?悟空再回想起见到龙树的那一刻,自己可是仔细查看过龙树全身的。那个龙树和尚,根本没有半点法力,而更无造化神猿气息,所以,悟空断定,龙树和尚,根本就是一个凡人! 既是凡人,却又影响到龙女和自己之间的关联,这种影响,来自何处呢? 这时,龙女将悟空带到莲花池旁,手指池中一尾鱼儿道:“你看这鱼。”悟空看了看,这鱼儿也没什么稀奇,不过稍有些法力而已,龙女教自己看什么? 龙女道:“鱼在水中,对不对。” 悟空点了点头,仍不明龙女用意。 龙女用手一指,观音莲花座前一只鹦鹉飞起,从莲花池上一掠而过。“鸟在空中,对否?” 悟空又点了点头。 龙女道:“鸟在空中飞,能观自己水中之影,鱼在水中游,它向上看去,自己在空中却无影迹,对否?” 悟空道:“不错,你是要说,我此际是在水中,故而看不清过往前尘?” 龙女不答,接着道:“人在清醒时,能记得起梦境,人在梦中,可能看得清现实?” 悟空忽有醍醐灌顶之感,龙女这意思,是说自己是在受蒙蔽吗?不过若说这次西游世界的经历是梦境,悟空可是决然不信的,哪里会有这么清楚真实的梦境? 是不是自己到了天外,一切都将水落石出了?在水中求天空的本质,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的。无论如何,总要出去才是! 悟空郑重对龙女道:“多谢指点,所谓镜中花水中月,倒也未必是假,只是常人入不得镜,进不去水,我却要将那花和月捞出来。” 龙女抬头凝视悟空一眼,道:“你要做那些大事,我也帮不上什么了。” 悟空忽起一念,问龙女道:“你要不要见龙树?” 龙女身子一颤,惊道:“你……你说什么?” 悟空道:“龙树和尚,你可想念他?” 龙女重重点了两下头,道:“是!我确是无时无刻不想念他!” “好!那我便带你去见他!”悟空这想法,是突然而生的,他已确定那人便是龙树菩萨,但这个龙树并非造化神猿转世,而龙女心中所爱的,其实也根本不是什么造化神猿,她只喜欢龙树! 这时,观音从后山飘然而出,嗔道:“悟空,胡闹些什么?”待她一见悟空,眼中露出迷惘神色,问道:“你这是……可有什么变故?” 原来悟空此际修为入了灵明之境,看上去却如常人无异,周身并无法力波动,神光内敛,返璞归真。观音初见,却以为悟空遭了重创。 悟空道:“大士,我好好的,并无什么变故。” 观音道:“龙树已亡,你又何苦哄龙女?” 悟空笑道:“你看我可是说谎之人?” 观音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可是见龙女孤苦,动了恻隐之心,要化出一个假龙树来慰藉她?哼,你若将她当做俗世儿女,可也忒小看她了。” 悟空摇头道:“我岂会做那样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悟空挥了挥手,起身便去,他在龙树身上下了印记,须臾便在南赡部洲寻到了龙树。 一座无名道观之中,龙树手中擎着一个酒壶,正在和一位老者对弈。令悟空意想不到的是,这老者,居然是孟轲! 三界中的孟轲,有千百年不见了吧,他居然还精神矍铄! 几十年不见龙树,他却容颜不变,只蓄起了一头青丝。此刻,他衣襟半敞,面色赧红,显是酒至半酣。 此局龙树执黑,孟轲执白。悟空对手谈之道也略知一二,便藏匿身形,在空中看了起来。 古棋讲究座子规则,黑白各占两星,然后白棋先行。 孟轲不假思索,第一颗子便落在了一路边上。悟空微微诧异,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为了发挥子效,第一颗子一般都是守角或者挂角,孟轲乃是饱学之士,这样简单的道理不可能不明白,第一颗子下在一路,这可真是第一次听说。 只听龙树道:“老丈既猜得先手,便应握先手之利,你这一手落在边上,是让我不成?” 孟轲道:“一先不足以争全局。” 龙树手起子落,正中天元,道:“那便如此罢!” 第一子落在天元,也是极少见的,但孟轲似是司空见惯,只默默在角上低挂了一手棋。悟空不知,孟轲和龙树一见如故,二人已下了不知多少局,龙树落子,天马行空,往往不合棋理。而到了中盘时,才会发现,原来龙树早早落下的一颗废子,竟有大用处。 二人你来我往,落子如飞,不过一刻钟,棋盘上已局势分明。黑白各占两角,战事尘埃落定,下一招轮到孟轲下,自然要图中腹之地。 而龙树落在天元的那一颗子,着实令人难受,孟轲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记妙手。将这子拍在棋盘上,孟轲略有得意道:“其进锐者,其退速。小友,你操之过急了。” 龙树仰脖饮了一口酒,想都不想,紧贴着白子下了一步,黑白错落,便成扭杀之势,而周围外势却难分强弱,眼看已成乱战之局。 孟轲想了许久,竟落下一记缓手。龙树步步紧逼,围而不杀。白棋大龙仓皇而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连回了家,但龙树借攻击得利甚多,眼见黑棋是铁定的胜局了。 孟轲呵呵一笑,投子告负,道:“小友棋力胜我许多,这局不必下了。” 龙树一颗颗将棋子捡起,道:“老丈棋风如人,无骗着,无一无理手,短兵相接时,又不战而退,这般下棋,如何能胜?” 孟轲不以为忤,笑道:“天性如此,难改,难改了。” 悟空暗道,孟轲向来崇尚仁者无敌,他连弃子都不忍心,而围棋又少不了攻杀,由此说来,孟轲是天生不适合下棋的。 但悟空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孟轲是他在三界中认识的,活到现在,怕有上千岁了,但悟空眼见孟轲无甚法力,他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而龙树也令他称奇,距上次相见总有四五十年了,龙树居然仍是一副嫩稚面孔,这两人,难道服了长生不老药吗?(未完待续) 五二九、天外怒 眼看着两人捡起棋子,又要再弈,悟空可再没那闲工夫了,于是显露身形,落了下来。 二人一惊,一见悟空,孟轲惊道:“咦?这小猴子,我见过你!” “哦?”悟空想了起来,他在三界中,这尊猿猴之身也曾和孟轲会过一面,当年假死只是瞬忽之事,孟轲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悟空哈哈一笑,旋即化为人身,对二人道:“现在这尊,才算真正见过呢!” 孟轲见悟空施展神通,化出这具人身来,竟是他多少年不敢或忘之人,当即躬身施礼口称“上仙”。而龙树却只稍整衣装,与悟空施了一礼。 悟空搀起孟轲,直截了当问道:“孟老服了什么仙丹,” 孟轲道:“上仙可是看我活得太长了?唉,不知有多少人这么问我,其实,莫说服仙丹,我却连仙气都未沾过半点。” 悟空自然看得清楚,孟轲根本就是法力全无,但长寿至此,可真是世间罕事了。他又问龙树:“龙树,你不去寻道,怎跑到这里喝酒下棋了?” 龙树笑道:“喝酒下棋,亦为道也!” 悟空道:“你寻到了?我且问你,何为大道?” 龙树道:“大道存乎万象万物之间,岂是我能寻得到的?实不相瞒,自三年前,我便不再去寻那虚无缥缈的道了。” 悟空点了点头,龙树居然悟到了这个份上,也真难为他了。 孟轲道:“龙树小友,可为我师。” 龙树道:“孟老,这话我可不敢当了,人人可为人人师,那才是真的。” 悟空道:“龙树,你容颜不改,是何道理?” 龙树道:“不懂,不懂便任由他去了!” 真是一个奇人!悟空暗暗赞道,但凡寻道者,往往囿于一个“痴”字而难自拔,而龙树年纪轻轻,居然这么轻易便懂得放下的道理。悟空心道,龙树常年行走四大部洲,看似不羁,其实大道已存乎心,龙女心中有他,他却不知龙女是谁,只怕这次,龙女一颗心要扑空了。 但悟空已答应了龙女和观音,要将龙树带回落伽山,自然不能食言。他想想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龙树道:“好!” “你不知是谁,便答允了?”悟空问道。 “不见你,也见他,不见人,也见物,世上相会之事,大抵如此。”龙树淡淡道。 悟空点点头,和孟轲告辞,孟轲呵呵笑道:“在这无名道观住了数月,我也该去走走了!” 孟轲大袖飘飘,有如仙人一般大踏步而去,悟空看得心生艳羡,如此人生,倒也洒脱。而天地间多少奇人能士,怪不得会元之厄来时盘古心疼不已,便是自己,也觉这是惨绝人寰的作为。 悟空携起龙树,驾云而起,居于云上,龙树第一次腾云驾雾,却无丝毫惧怕,只叹道:“倒和我想的差不多。” 悟空见龙树淡然模样,心中更加断定,这个龙树的来历,恐怕真如阴阳所说,是无根而生。而无根而生意味着什么,或者从造化中孕育而出,如鲲鹏一样,另一种可能便是,有外力的参与。这外力,自然指的是天外之人了,除了那人,谁会闲得无聊,造出这么个妙人来呢? 片刻到了落伽山,悟空将龙树径直带到莲花池前,观音和龙女仍在原地等候,见悟空带人回来,二人目光尽都放在龙树身上。 观音还好,只是轻启口唇,想要说什么又忍了回去,龙女盯住龙树,久久不动,两行清泪落下,真有执手相看泪眼之感。 龙女,绝不会认错!她的神情已经证明,这人就是龙树菩萨,或者说,是和造化神猿毫无关系的龙树菩萨! 悟空真开始相信,爱情这东西,真的能超越生死啊! 而龙树看见龙女,目光中也露出惊讶之意,这神情一闪即过,然后便是极度的不可思议,又过片刻,龙树目光转柔,见龙女珠泪两行,龙树轻声道:“原来这世上,真有一个你。” 龙女听了这话,更是忍不住泪水,只是这时却是喜极而泣,哽咽道:“你,你记得我,是吗?” 龙树重重点了点头,道:“记得!你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仿佛前生——” “莫提什么前生了,”龙女轻声打断他道,“无论如何,今世再无羁绊的遇见了。” 二人双手相挽,缓步向后山走去,观音迫不及待道:“悟空,这是怎么回事?” 悟空一头雾水,龙女认得龙树,这也没什么稀奇,但龙树怎么会仍然记得龙女?他只是抱着权且一试的心意,却不想竟促成了一段相隔一生的姻缘。于是苦笑一声,道:“无论如何,龙女不会认错的,是吧?” 观音若有所思,道:“不会认错的,他便是龙树。” 就在此时,只觉地面巨震,二人迅疾腾空而起,但见目光所及之处,一切房屋楼阁如同被一只巨掌拍了一下,尽数倒塌。 悟空脸色剧变,他最初时还道是地震,可再想想,凭自己的修为,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自己,这一下震动之剧烈,已超过他所能想象的范围。 悟空也不及与观音道别,身形一晃,在四大部洲走了一遍,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四大部洲好似同时经历了一个山崩地裂的神通,竟无一处完整之地。 最苦的便是城中百姓,房倒屋塌,城墙崩离,凡人哪能挨得住这般飞来的天灾,哭爹喊娘声如山响一般,还有居于海边河畔的,海水倒涌而出,昔日平原,顿成汪洋。 山中走兽仓皇逃窜,躲避山石落下,受灾最小的,却是修仙之人和天上飞禽,大地巨震,他们只腾空而起便自然无碍。 悟空看的心中凄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如此巨灾降到天地洪炉之内?他心意急转,施展玄空法秘诀四处一望,便径直往金天银地投来。 如来端坐金天银地,纹丝不动,仿佛这天地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悟空落在如来面前,如来露出一丝微笑,道:“你又来了?”悟空也无暇与他废话寒暄,问道:“发生了何事?” 如来道:“这事,只有我知道。” 悟空急道:“快说!” 如来笑意更浓,道:“你要我说,我便会说?” 悟空抬起掌来,便要落下去,如来毫不在意,道:“这便是灵明神猿的本事么,你当我畏死乎?” 悟空强忍怒气,将手收了回来,道:“好吧,你有什么条件?” 如来道:“还是那个,叫造化神猿助我出天!” 悟空想都不想便道:“决然不可!” 如来索性闭上眼睛,道:“那便免谈!” 悟空怒极反笑,坐了下来,道:“除了这件事,还有的商榷。” 如来道:“旁的事,我自己会去做。” 悟空冷笑一声,道:“实不相瞒,我见过盘古了。” “那又如何?” “我答应了盘古,要助他困你在炉中!话已出口,决不食言!”悟空道。 “哦?你倒是变得快呢!”如来半信半疑。 悟空道:“你莫忘了,造化一脉,自然心志如一。” 如来缓缓道:“你若困我,我自然出不去了。” 悟空道:“不过,我可答应你,你若出天,我不阻你,也不助你,如何?” 如来睁开眼睛凝视悟空:“这便是你的条件?” 悟空点点头,道:“只能如此!” 如来摇了摇头,道:“不行!” 悟空嘲道:“好,今日这一震,我早晚能查个水落石出,现在不知道又能怎样?不过,只怕你要等到下个会元才能出天了!” 如来笑道:“再等一会元,又有何妨?时光如我,好似白驹过隙。” 悟空灵机一动,道:“非也,我却有法子教这会元之厄永不到来,你信不信?” 如来一怔,随即道:“痴心妄想!” “有什么痴心妄想?会元之厄到来,无非是因为你如来修为太高,那人担心你破界而出,从今日起,我每日杀你一次,再毁了大日如来之身,看你还如何出得去?” 如来哈哈大笑,道:“你杀我千次又能怎样?大日如来之身,你却毁不掉的!要出天去,有他足矣!” “是么?”悟空笑道,“你却忘了天机棍吧!我毁不了他肉身,但却能将他反造化之力吸得一干二净,你看如何?” 如来脸色一变,道:“你——” “我怎么?区区一言,你居然也来要挟我,如此心胸,怎能成得了大事?”悟空道。 如来叹道:“灵明,你是造化之身,这秘密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对你却重要得紧呢!” 悟空不屑一顾道:“你又不说,我怎知道?再拖延片刻,我便毁了大日如来给你看看!” “好吧!刚才那一下震动,连我也是一惊。你且看看擎天玉柱。” 擎天玉柱,悟空向上一望,只见不周山顶擎天玉柱九支,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悟空惊道:“我知道了!刚才那一震,是天外之人所为,对也不对?” 如来道:“连你也猜得出来,还来问我?” 悟空转念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来表情极其怪异,道:“你这猴子,怎如此奸猾,这可不是造化一脉的做派了。”(未完待续) 五三〇、搭鹊桥 悟空并未想到天外之人,按他所想,天外之人怎会参与天内之事?如果这是一场游戏的话,这是最大的破坏规则,除非……他已无法掌控事情的发展。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天外人如此震怒呢? 悟空道:“这情形,之前可曾有过?” 如来道:“除非会元之厄到来,否则那人绝不插手界内事。但这一次,显然是一场意外。” “意外?” 如来道:“方才那种感觉,像不像有人在炉外狠狠拍了一掌?” 悟空点了点头,如来的比喻的确恰当,那种震动,确实从外至内的,这天地本身,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盘古若是巅峰时期,或能施展出这本领,但盘古现在极为虚弱,他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天外之人自然知道这一掌之威,但界内凡人死活,根本不在他考虑之内,也只有他,才这样罔顾人命吧! “为什么?”悟空再问。 如来道:“答案只有一个,便是这界内发生了令他无法容忍的事情。”如来笑了笑,道,“我始终在此安坐,却不知道还有谁能将他惹到。” 悟空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人的震怒,很有可能和盘古有关!从主人的角度来说,盘古所作所为,其实就是背叛!舍了造化之精,助灵明神猿出天,这恐怕不是那人所愿。 如来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悟空自然不会说,如来若知道盘古虚弱,只怕一刻都不犹豫,便带着大日如来穿入地底出界了,于是摇头道:“我知道还会问你?” 如来沉吟片刻,道:“除了我,那人在意的,只有盘古和造化神猿了,这答案倒也不难寻,你去问问便知。” 悟空道:“罢了,事已至此!你刚才说这事对我至关重要,是什么道理?” 如来忽道:“我不是恶人。” 悟空一怔,笑道:“是善是恶,自有公论,不是你一个人说的算的。” 如来道:“我虽未亲眼所见,也知此际四大部洲惨状,你可想救他们?” “救他们?如何救?”悟空觉得如来此语太过不可思议,已成事实,怎能挽回? 如来颇有些无奈,道:“凭你的本事,天罡三十六般神通,怕是都能用了吧?” 如来知道天罡三十六变,这也不稀奇,这句话却点醒了悟空,他忽然记起,天罡三十六变中,有一招叫做“回天返日”,能教日影东移,这其实是时光倒流的一招神通。当年菩提祖师在斜月三星洞施展此神通,自己看的如痴如醉。 想到此处,悟空不禁有些激动,自己虽未试过,但自忖以此际法力来施展天罡三十六变,再无丝毫问题。 如来能告诉自己这些,倒也算他宅心仁厚,至于内中是否还有阴谋,悟空想都不想,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天地第一人,而如来连阴阳都敌不过,已经没有了和自己斗的资格。他忍辱负重讨好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不阻止他出天而已。 悟空离开金天银地,忐忑不安来到通天河上。玄女和六神猿已不见踪影,大地震动也让他们大为吃惊,现在定是去四大部洲查看去了。 悟空选在通天河自然有其道理,但凡神通,都有一个施展范围,而通天河乃是天地正中,在这里施展神通,能覆盖四大部洲的概率自然最大。 回天返日,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口诀,这口诀所需法力极多,悟空先前是连试都不敢试的,而现在丹田太极图成,再无顾虑。 居于通天河上,悟空凝神运气,功行周天,将自身造化尽数调动起来,张口念出了这句从未有人在天地中施展过的口诀。 这一刻,从悟空身上,散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向远处散播开来,这道光芒映在通天河上,通天河水瞬间停滞,然后缓缓倒流;映在附近山壁上,崖下岩石自行飞起,重落在峰顶;映在草木之上,草木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吐出些微造化,缩短数毫…… 这一刻,似是极为长久,又似是一瞬间,但见玄女和六神猿倒飞回来,落在通天河畔,悟空这才收了神通。 他心中极为震撼,回天返日之力,居然恐怖如斯,时光倒流,这天下还有何事不能成?天地恢复如初了,之前大难,如同一场噩梦。 只是悟空仍有许多不安,若真是盘古惹了天外人,这一掌,恐怕是逃不过去的,盘古舍出造化之精,不知是几日之前的事情了,而自己这口诀,却只能回复半个时辰而已,再要施展,便有力不从心之感。 悟空落了下来,玄女张口便问:“见过如来了?”悟空见玄女不提地震之事,知道在他们的记忆中,这件事根本还没发生,于是道:“见了,非止见了,我还杀了他一次。” “什么,杀了……一次?”玄女有些费解。 悟空道:“如来,是杀不死的。” 阴阳听了,站起道:“你杀不死,我去!” 悟空道:“我杀不死,你便能杀死了?” 阴阳一愕,问道:“你可是手下留情了?” 悟空道:“既然要杀,自然要他神魂俱灭!但如来神念无根自生,你叫我如何去杀,他算不算你所说的无根而生呢?” “无根而生?燃灯不也……”说了一半,阴阳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道:“若是这样也杀不死如来,那燃灯佛祖岂不是——” “还能无根而生?”悟空接道。 玄女道:“这事情太过玄妙,燃灯是否能活转过来,谁也说不准的,莫要胡乱猜测了。” 悟空和众人聊了一会,心中越来越安定,那一掌,终于没有再出现,看来,盘古所作的事,并没有教天外人太过在意。只是,不是盘古,又会是谁呢? 这时,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要做呢,答允了要带龙树去见龙女和观音,刚才时光倒流,这事可要重新再跑一趟了。 悟空和众人匆匆告辞,便又往那座无名道观行来,到了这处,恰好一局棋下完,悟空落下,和之前一般无二,说了几句话后辞别孟轲,便将龙树送到西天落伽山上。 一切如旧,但就在龙女和龙树牵手向后山走去的那一瞬,又是轰然一声巨响!悟空站立不动,脸色惨白,他忽然明白了,这一掌,非是其他缘故,而是因为龙树! 龙树,究竟是什么人?天外人对他竟然如此在意! 悟空不顾观音错愕,二话不说,便又往通天河飞来。悟空决不能容忍凡人遭受如此大难,因此势必要再施展一遍回天返日神通才行。 再次施展完毕,悟空只觉自己法力消耗甚多,便坐在岸边调息,同时脑中不停思考龙树和尚的事情。 龙树随意在天地间行走,那人不管不顾,但只要自己一将他带到龙女处,天外之人便勃然大怒,这真是奇了! 有这么一遭事,悟空更加肯定,龙树是天外人放在此界中的,而且对天外人来说,龙树,极为重要!龙树在四大部洲行走,做的是什么事?寻道! 自己将龙树带到龙女处,这又是什么,问情!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天外人想要龙树寻道,不想让他纠缠于儿女情长! 自己,该怎么办?还要不要从头来过? 既然这件事对天外人影响极大,自己要不要和天外人对着干呢?这时,悟空不仅想起了如来和盘古对那人的评价:蠢笨,固执! 恐怕再来一次,也是如此结果,唉,这人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呢? 悟空想了又想,终于决定,还要再试一次!无关其他,龙女泪水涟涟的面容在他头脑中挥之不去,而要龙树和龙女见面,这乃是自己的本心。 本心,不可改! 又是重复的场景,从头来过,落伽山上,二人牵手,地上巨震依旧!回天返日,再去无名道观,巨震依旧! 又尝试了两次之后,悟空不由得阵阵苦笑,自己居然用这种方式和天外之人较劲,恐怕天外人也在啼笑皆非吧? 看来这个法子是不成了,悟空苦思冥想,决定不再和那人正面对抗,似这般明目张胆的带龙树前去,加之自己屡次三番挑战那人,那人恐怕已经迁怒自己了,反正目的是要龙女和龙树见面,既然二人心中互有你我,那么,自己只要制造一个时机,教他们两个遇见便好,倒不必自己亲力为之。 自己做一出戏,叫二人偶遇,不信那人还能放下面子迁怒旁人。但这出戏,却也不太好想呢。(未完待续) 五三一、道不灭! 悟空想了一会,忽觉自己太过迂腐,这件事情,交给谁都替自己做了,何苦在这里强费脑筋?于是悟空传音与玄女说了几句,玄女虽有些错愕,但一想是悟空交代的,必定事关重大,于是一口应承下来。 悟空辞了众人,叫阴阳护好五行神猿,提防着如来孤注一掷,这才往花果山行来。 行至车迟国,却见空中两道青影飞过,这两人见了悟空,直接投来。悟空仔细一看,其中一个却是九尾狐狸青丘,而另一个男子丰神俊雅,亦是狐类一族。 青丘见了悟空,喜上眉梢,指着那男子道:“这是我夫君青林,特来谢过恩公救命之恩。”说完青丘盈盈拜倒,青林亦跟着拜伏。悟空急忙使个法术将两人托起,道:“我有何功劳,切莫如此。” 青丘道:“当年青丘山一别,恩公曾说要救我夫君出来,我当时只道恩公随口一言,却不想如来果真遣散了佛门地狱中人,将我夫君放了出来。” 哦?悟空仔细看了看青林,但见他毫发未损,一身修为完好如初,看来在佛门地狱中也未受什么罪,于是问道:“如来将你捉入佛门地狱,都叫你做了些什么?” 青林毕恭毕敬道:“初时只教我读一篇经文,后来便意识渐渐不由自主,只听如来和泥犁号令,也不知都做了些什么。那日神猿和如来大战后,我脑中缠绊一朝尽散,便被如来放了出来。” 悟空点了点头,记得如来曾经搜罗天下九头九尾之物,但这件事却似乎有始无终,现在又将青林放了出来,显然是说青林无用了。 悟空道:“这也非我之功,何况牛魔王乃是我结义兄弟,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青林夫妻又寒暄几句,这才别了悟空,接着游天地去了。 悟空自然也为这夫妻两个高兴,青丘为青林苦守许多日子,真称得上是有情之人,破镜重圆,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不一刻,到了傲来国地界,悟空回想起当年从此国兜卷兵刃,恍若昨日,粗算一算,自己在西游世界已混迹千年了,当年的齐天大圣,如今已成天地间唯一灵明境界,似乎,这也算是成功了吧。但是,这成就也仅限于此天地间,若不出天,那会元之厄便如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头顶。 到了花果山,只见山清水秀更胜从前,自天庭覆灭之后,再无人来侵扰此地,而今花果山,成了妖族走兽的极乐世界,三清之中,灵宝向来喜有教无类,因此也不约束,只告诉他们莫入蟠桃园便罢。其实老君对蟠桃园看管得极严,内中宝贝,如同自己心肝一般,岂容他人随意闯入。 见了悟空,老君喜气洋洋,道:“听闻如来自毁佛门地狱,这一番算是大获全胜了。”悟空道:“老君消息真是灵通,不知蟠桃生得怎样了?” 老君一听这话,将脸一板,道:“上次一遭全摘尽了,现在连半个都没有!” 悟空笑道:“现在没有,倒也不急,三日后便有了!” “哪有那么快!至少也要三年才成!”老君嗔道。 悟空道:“老君,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赌,不赌!”老君道。 “我赌这颗桃祖,三日后便有桃熟,你信不信?”悟空笑道。 “什么?桃祖?那只怕三千年也不能熟的!”老君道。 “那你赌还不赌?”悟空道。 “不赌,熟与不熟,这桃祖都是造化神猿之物,和我不沾边的。”老君斜眼看看悟空,道,“你这猴子,此际修为只怕无人能及了吧?” 悟空道:“老君,你整日侍弄果子,倒也未搁下修炼呢。” 老君道:“哪里哪里,你此次来,真是为桃祖而来?” 说着,两人走到桃祖之下,但见这树枝繁叶茂,比在天庭更高了几分,悟空赞道:“老君劳苦功高。” 老君道:“你看这桃祖,此刻连一枚花苞都没有,哪里能三日便熟。” 悟空道:“三日后再看不迟。” 老君点点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施展什么神通,也开开眼界。”老君向花果山四周一指,道,“果然洞天福地,不服我往,看着满山仙果,再过百十年,这满山小妖,都成气候了。” 悟空点点头,心里却想,若是会元之厄不来,这天地实在是再好不过,但世事难料,岂能尽如人意呢?十二枚蟠桃,真能保此天地永固吗? 悟空对老君道:“许久未来旧地重游,我且自行走走。” 老君呵呵笑道:“此地本是你家,还需和我说?” “尊老而已,哈哈。”悟空离了蟠桃园,径直来在水帘洞外,洞外青石,青苔依旧,当年自己争花果山山主之时,还险些从这青石上滑落下去,幸亏天命属定,叫自己逃过一劫。 天命啊天命,自己当初也认为世上真有天意一说,而渐行渐远,这才知道,天命,其实也只是由人来定的。 悟空稍一纵身,入了水帘洞。 门口有一简易阵法,以防旁人进入,这阵法对悟空自然无碍,他缓步行在石桥之上,耳边似乎回荡起传道人的声音,石桥尽头,石碑依旧耸立,“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十个大字,提醒着悟空,这里便是孕育灵明神猿的宝地。 而就在此时,悟空耳中忽然传来声音:“悟空我徒,你来了。” 悟空惊喜无限,这声音,居然是燃灯的! 他扑通跪倒在地,昂首高喝道:“师父!我来了!你在哪里?” 燃灯道:“我还不在。” 不在?不在,又是谁在说话? 悟空问道:“师父,你莫哄我,若是不在,谁与我交谈,你可知道,徒儿甚是想念——” “你修为至此,居然还堪不破离别一关?”燃灯颇有几分不悦。 悟空道:“师父,那你几时能回?” 燃灯道:“我身虽去,道念尚存,几时回么……或远或近,我也不知。” “好,好,只要能回便好!” 燃灯道:“无需惦念我,我问你,你可是要出去了?” 悟空道:“不错!” 燃灯道:“这天地,有一个大秘密,你可知道?” “什么秘密?”悟空急问道,燃灯既然如此慎重说出,那必定是非同小可,但燃灯下一句话却让他颇有些失望:“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那日我和泥犁大战,自爆而亡,我自己也以为势必神魂俱灭,再不能还生了。”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悟空问道。 燃灯道:“后来,也不知沉寂了多久,竟有一丝道念无根而生,故此我才知道,原来在这天地中,道念是不灭的!” 道念不灭!道念不灭! 悟空知道了,为何凤凰能涅槃重生,为何如来怎么杀也杀不死,为何龙树死而复生……原来,道念不灭! 而成就这个奇迹,却并非每个人都有资格,需要堪破大道才行! 如龙树,并非每个会元都存在,他在今世,仅是灵明神猿的一次转世,但龙树在这几百年的一世中,便成就了自己道念。道念之存在,原来与修为无关,凡人亦能成道! 悟空明白了,孟轲寿元绵长,或许也和道念有关呢! 燃灯,在上一会元时,是盘古之气所化,而上一会元的燃灯,却随会元之厄而覆灭,这便说明,上一会元时,他还并未成道。 今世燃灯,阴错阳差被如来选中,成为上古燃灯佛,他由邪转正,竟修成了释教大道,这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造化神猿为何能屡杀不灭?恐怕也和道念有关,灵明顾名思义,乃是大道之始,虽未醒,但道念自存于心。而阴阳和五行神猿,亦各有其道。 鲲鹏所拥有的,乃是逍遥之道,自由之意,亘古长存! 但是,悟空又不由得向深处多想了一层,何人得道,何人无道,这规矩是由谁来定?是天地规则,还是天外之人? 联想起天外人不许龙女和龙树会面,悟空心中一个念头渐渐笃定,天外之人,重道。龙树之道,他颇为看重,并且要龙树继续寻道之路,因此绝不许他和龙女会面! 悟空情不自禁道:“师父,你说的不错!非止你一人如此,道念不灭!乃是天地事实!” 燃灯道:“只此一句,你去吧!” 悟空又叫了几声,燃灯再无回应,他心中甚是欣慰,燃灯,果然还会回来。而这时,悟空又想起他嘱咐玄女所作的事,如燃灯所言,那便说明,天外人极为重视龙树之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又错了呢?(未完待续) 五三二、蛟族恨 悟空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再更改,非是不重凡人之性命,而是因为,龙女和龙树,有真情在。况且,自己马上就要出天,若有可能,自己定是要阻止那人的。 出了水帘洞,悟空来到东海之滨,山崖之上,耸起一座大殿,名曰“雨师殿”,天下雨师殿成千上万,唯有这座殿中,才是雨师赤松子真正所在。 悟空远远望着,见许多妖兽和四海龙族穿梭一般往来,传递世间求雨讯息,不禁心中慨叹,这天地,实在是不该亡! 凡人终日为生而奔忙,而仙妖竟也难得地齐心协力,为生民造福,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天地,人人相惜,不强夺人之本心。这样的世界,恐怕再也寻不着第二个了吧? 这时,远处飞来一只漆黑的大鸟,可不正是降雨的商羊,商羊见了悟空,急忙回报赤松子,听说悟空到了东海之滨,赤松子慌忙迎了出来。寒暄几句,二人想起当年在鲲鹏腹中初逢,真是感慨万千。 赤松子道:“如今天下百姓,无不称颂雨师殿和后土娘娘,说到底,这其实是你的功劳。” 悟空道:“雨师怎会如此说,能有今日,乃是天下之功,可非我一人功劳。” 赤松子道:“悟空莫要过谦了,若是如来和天庭仍在,岂能消停下来?” 说起天庭,悟空突然想起了王母来,天庭虽已消失,但西王母却改头换面、以黄角大仙的身份存在着,王母和如来仇深似海,先前如来藏躲起来,王母想报仇也寻不见人,现在如来弃了佛门地狱,现身于天地间,恐怕王母早晚会遇见他,这场大战是免不了的了。 论实力,如来虽只有大日如来跟随,但黄角大仙和那二十几个圣人,也根本不是大日如来的对手。只是这乃是王母和如来的私人恩怨,悟空根本不想管。他对王母也谈不上什么好恶感,只觉王母和玉帝两个,其实也有些可怜。 这时,只见东海上波涛翻滚,跃出四个人影来,这四个,却是四海龙王。原来自雨师殿建起后,四海龙王便都搬到了东海居住,随时候命,他四个本就掌管天下雨事,对降雨章程手段都极为熟稔,加上四海龙族众多,倒也帮了赤松子极大的忙。 四海龙王来到赤松子面前,见悟空竟然也在,急忙上前施礼请安,悟空教四人起来,东海龙王敖广道:“今日来,是要和雨师告个假的。” “哦?”赤松子有些纳闷,四海龙王同时请假,这可真是稀奇事。 悟空笑道:“莫不是哪家龙族娶亲了,或是祖龙摆酒请客?” 敖广道:“大圣,实不相瞒,确实有人请我们,不过却不是喝酒,而是看戏去。” “看戏?什么大戏,要一起看?”悟空诧异道。 敖广道:“大圣请看。”说完,敖广递上一封书简,交给悟空。 悟空打开书简,草草看了一遍,心中暗道,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原来这封书简是覆海蛟所写,大意是:昔年蛟族被王母灭族,此事未敢或忘,而今仇人已经擒下,特邀天下龙族前来见证复仇之举,蛟族龙族,本为一家,其余五龙都已到齐,望四海龙王莫要爽约。落款写的是“北海覆海蛟”五个字。 覆海蛟在龙族之中威望甚重,他和五龙交好,又修为高深,最难得的是,他虽厉害,却从不扰四海水族,多年来相处融洽,更有当年凭借一根覆海鞭灭了十万天兵的壮举,这个面子,四海龙王是一定要给的。 悟空道:“我与汝等同去,如何?” 敖广一听,大喜道:“大圣若同去,覆海蛟一定更加欢喜了。” 悟空和赤松子告辞,便和四海龙王一同往北海行来。悟空之所以要来凑这个热闹,还是因为心中纳闷,覆海蛟那点本事自己可十分清楚,而黄角大仙又是什么角色,那可是天圣级别的绝顶高手。齐天岭中,除了阴阳之外,其余人哪个敢说能擒下黄角大仙? 可以肯定的是,覆海蛟一定邀了别人相助,但悟空想来想去,总觉阴阳和覆海蛟无甚交情,实在没有理由助他。 到了北海,五人分波入水,须臾来到覆海蛟所在的宫殿。 覆海蛟早迎了出来,一见悟空,更是狂喜,他和悟空可许久不见了,于是吆喝道:“悟空可是稀客了,见你近年忙来忙去,连影子都捉不到,今日却不请自来了,哈哈!” 悟空道:“四哥,你也未诚心找我吧,只顾自己在此逍遥自在了!” 覆海蛟道:“哪里逍遥,自从雨师殿建起,我也未曾得闲,东跑西颠的,倒也有趣。快来入内饮酒叙话!” 进了大殿,只见殿上坐得尽是水族,许多龙族子弟坐在阶下,阶上只有五人,乃是敖圣等五龙。见悟空居然也来了,五龙一齐起身施礼,这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岂能怠慢? 众人随意落座,先饮了几杯,悟空咂摸咂摸,道:“这酒……好似天庭御酒呢!” 覆海蛟哈哈笑道:“乃是我从老牛处硬抢来的,你有所不知,天庭造御酒的工匠,尽被掳到齐天岭了,这等好事岂能瞒得过我?” 悟空又与覆海蛟闲聊几句,他两个说话,其余九龙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悟空惦记着正事,便寻个空问道:“当年灭你蛟族的仇人,已被你擒了?” 覆海蛟脸色甚是奇怪,道:“说来惭愧,却不是我擒的,乃是别人送来的。” “哦?是谁送来的?”悟空诧异道。 “唉,我也不知。这人被捆缚着,从北海上坠了下来,如同从天而降。”覆海蛟道。 悟空越想越是奇怪,便道:“到底是谁,拉出来看看!” 覆海蛟喝道:“将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带出来!” 几个水族入了侧殿,不一会便从里面拽出一个人来,这人正是黄角大仙!只见黄角大仙失了往日威武,此刻双目紧闭,身上捆了不下十道幌金绳,悟空仔细看去,身上又有极高明的禁制阵法束缚。 悟空立时便知道,这是如来送来的大礼啊,如来和覆海蛟几无交集,他为何要将黄角大仙交给覆海蛟呢?悟空问道:“这是……黄角大仙?” 覆海蛟道:“可不正是?” 悟空道:“黄角大仙和蛟族有何干系?” 覆海蛟道:“我还没说完,这人落下时,身上还裹着一条布帛,上面写着‘去问玄女’四个大字。” 悟空点了点头,道:“你去问过了?” “那是自然!我一问玄女,你猜怎地,玄女老人家亲临北海,到这一看,便说这人其实乃是西王母的化身,哈哈!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悟空暗道,这个如来,可真是精打细算,黄角大仙既然被擒,自然因为惹到了如来,而如来知道王母和蛟族恩怨,这倒也不稀奇。当年天庭行事飞扬跋扈,这样灭族的大事又怎能掩盖得住? 如来将黄角大仙交给覆海蛟,其实亦有和齐天岭交好之意,如来知道,这事早晚会被自己知道的。黄角大仙,此际已是废人一个,但这个废人,如来也能用他做个人情,真是心思缜密到无微不至了。 覆海蛟说黄角大仙便是王母,四海龙王却吃了一惊。都知道王母早已身殒,怎么竟然化成了黄角大仙?但玄女既然说了,他们哪敢怀疑,只一个个双眼圆睁,试图从黄角大仙身上找寻王母的痕迹。 悟空道:“既然他便是王母,还真是你蛟族的大仇人,不知四哥要如何处置他呢?” 覆海蛟道:“自然不能留他性命,蛟族隐忍万年,都和这人有关,难道还要我放过他不成?” 悟空看了看黄角,他虽被擒,但却修为未失,只是身上阵法厉害,封住他一身道行而已。自己入了灵明之境,对这些阵法却也看不十分清楚。但悟空却可以断定,仅凭覆海蛟这点本事,只怕连黄角的肉身都破不了,那便是说,即便黄角昏睡,覆海蛟仍是杀不了黄角的。 但一旦黄角醒来,解了身上禁锢,恐怕便是北海之难了。 悟空想了想,此事还真不能坐视不理,王母这许多年来身居高位,精于谋算,害人自然是无数的,下场如此,却也不值得可怜。 悟空道:“这人厉害得紧呢,你若真要取他性命,最好还去求玄女三清帮忙,否则……不是件容易的事。” “哦?”覆海蛟知道悟空此刻修为极高,他自然不会哄自己。于是面上略有些挂不住,道,“本想今日将同族聚齐,来看我蛟族复仇的,若是如此,这戏怕是看不成了。” 悟空道:“他已动弹不得,杀之无益,你去请教玄女,让她帮你拿个主意,如何?” 覆海蛟道:“你帮我拿个主意如何?” 悟空摇了摇头,道:“莫要为难我,这说到底是你家事,玄女和你关联不多,才好拿主意,我若插手,自然有偏心了。”悟空说虽这么说,其实却是不忍下手,莫说杀了黄角,只要他废了黄角修为,覆海蛟自然毫不犹豫便将黄角杀了,那和自己杀人也没什么区别。要知道,黄角大仙,可并非是王母一人,还有个黄角大仙自身的神念在呢,所以杀了面前这个,其实等同于杀了两个人,而黄角大仙本身,始终听命行事,其实却无什么大过的。 玄女和王母多少有些旧情,但愿能留黄角一条性命,除了这个修为极高的隐患,那是最好了。(未完待续) 五三三、驱造化 悟空知道,这一去,今后再见或许遥遥无期,便不自禁多饮了些,待到意兴阑珊时,他将酒杯一掷,飘然而去。 花果山上,夜幕降临,飞禽归林,走兽入山,星月现出,涛声阵阵。 悟空独坐花果山巅,眼望天顶,那颗颗闪亮的星光,那一轮玉盘似的皓月,在他眼中,都只是一个个圆形的洞孔而已,再过几日,自己便要到那星月之上去了。 想到出天,悟空自然想到了天外之人那一掌之威,擎天玉柱,竟能被这一掌震出裂痕来。悟空自忖,凭他此际修为,再使天机棍大致也能毁了擎天玉柱,但擎天玉柱若是毁了,恐怕反造化之力一拥而入,后果可难以收拾了。 反造化之力?不好! 如来破了天外阵法,便是使反造化之力源源不断地进入其中,而大日如来真身已成,这天地间,再也无人能用到反造化之力了,所以说,这反造化只会一天比一天多。 反造化之力一旦多了,便有碍造化之物生长,而一旦多到一定程度,这天地……悟空几乎不敢再想,迅疾起身,奔到金天银地来寻如来。 如来破阵时,自然不会在意反造化之力是多是少,这方天地对他来说乃是牢笼,他早已恨之入骨了,这天地是生是灭,对如来来说根本无所谓。但是,悟空不同,他乃是惜造化之人,而且已经答应盘古,要保这天地无虞。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天外阵法恢复如初,怕只有如来才能做到,现在的如来,应该巴不得为悟空做几件事,才有更多的出天可能。 见悟空来找他,如来丝毫不惊奇,悟空落到地上,第一句话便问道:“反造化之力源源不绝而入,如何才能恢复如初?” “哦?”如来略微诧异,“你怎么想到了此事?” 悟空道:“我若忘了,这天地恐怕存不了多久了吧。” 如来道:“反造化之力么,说起来虽可怕,但毕竟这天地极大,怎么也要三五千年才能危及世间众生。” 悟空道:“那更应趁早绸缪,临阵磨枪哪能来得及?” 如来淡淡笑道:“与我何干?” 悟空一怔,随即道:“这天外阵法便是你毁了的,若不是你,反造化之力如何进得来?” 如来笑意更浓,道:“话虽如此,你却忘了,元始大天尊也帮了不少忙呢,否则的话,反造化之力哪会进来得这么快?” 悟空看着如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强按下要将如来一掌拍死的冲动。如来,早知道自己会来找他,当日如来说起会元之厄的根由,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只是自己当时并未深想。 唉,如来看自己,看的倒也透彻。他知道自己要拯救这片天地,故此才敢有恃无恐地要挟自己。 悟空道:“说吧,要如何你才肯帮这个忙?”若是时间宽裕,悟空倒也不怕和如来一直拖下去,出天这件事,才是如来的软肋,但悟空的时间只有三天,三天之后,他便要离开这天地,所以才如此直截了当。 如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早就知道了。” 悟空此刻可犯了难,如来要的,无非是造化神猿助他从炉底出天,但盘古却要自己困住如来,同时救这天地,这可如何选择才好呢? 如来笑吟吟看着悟空,等他决断,悟空问道:“你真能将这阵法恢复如初?”如来道:“难是难了些,但若有两个人相助,倒也不在话下?” “两个人?元始?另一个是谁,玄女?” 如来道:“不是玄女,另一个乃是通风神猿。这两个人,必要熟稔阵法才行,而通风神猿修为已经不低,可比玄女用处大多了。” 悟空道:“这两人存悲天悯人之心,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你唯利是图,却不觉惭愧。” 如来哈哈一笑,道:“你和我使这激将法,真是班门弄斧,我心中无愧,为何要悲天悯人?我悲悯别人,谁来悲悯我?” 悟空知道,要想说服如来,其实比出天还难,但如来这个要求,他却真是拿不定主意。诶?若是盘古在此,他会如何决断呢? 悟空瞬间有了答案,如果让盘古来抉择,自然将拯救天地放在最先。困入如来,乃是盘古对主人的承诺,而挽救天地间造化万物,才是盘古的本心。不失本心,盘古亦然!想到这里,他当即道:“好!我答应你!” 如来身躯一震,似是有些不信,问了一句:“你真答应我?” 悟空道:“言出我口,绝无反悔。何况,我对阵法一无所知,你若暗中做什么手脚,我也是束手无策的。” 如来道:“好,你又几时见过我食言?” 悟空道:“几时行事?” 如来道:“随时。” 悟空即刻腾空而起,来寻元始和通风两个。 通风便在齐天岭,悟空草草一说,当即毫无异议应承下来,他两个又往玉清宫赶来。 玉清宫中,仍是冷冷清清,守门童子早认得他两个,进来并无阻拦,刚入大殿,只听后殿传来一阵狂笑,这声音正是元始! 悟空和通风面面相觑,元始向来长者风范,何时有过如此放浪形骸的举动?只见元始大踏步从后殿走出,笑声未止,见悟空和通风在殿外等候,喜色更浓,道:“那阵法,我寻到些头绪了!” 原来元始自在擎天玉柱上破阵之后,心中郁闷至极,他自忖对阵法之道登峰造极,已不逊于如来许多,却偏偏又在这上面栽了个跟头。回到玉清宫中,他闭门不出,如痴如狂地钻研起那阵法的奥妙,势要将这阵法逆转回来,封住反造化之力。这一日终有大成,他怎能不喜? 悟空知道元始所作所为,心里也甚是感动,为这天地操劳的,何止自己一人,自盘古至元始,从玄女到后土、赤松子,再到下界仙妖,都在努力营造一个至真至善的世界。 或许许多人不知这件事情的意义,但毕竟他们都在一丝不苟地做着。所谓“人要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恶事断绝,自然便生善念,众人戮力同心,还怕天地不兴? 悟空道:“若真能封住那阵法,可实在是件大功德!” 元始道:“此事因我而起,自当由我而止,还谈什么功德?” 悟空笑道:“大天尊若能力挽此事,我又何苦去寻如来帮忙?” “如来?你能说动他?”元始略有诧异。 悟空道:“归根结底,这阵法还是如来布下的,他若能迷途知返,岂不是善莫大哉?” 元始道:“实不相瞒,如来若能相助,那把握便大得多,可远胜过我闭目过河了。” 悟空道:“我已说通他了,他要你两个相助才行呢!” 元始毫不犹豫,道:“走!”悟空也盼着这事越快越好,但出了玉清宫,悟空却带着二人又回了齐天岭。非是为旁事,乃是悟空多了个心眼,大日如来修为太高,如来若借此机会动什么坏心眼,除了阴阳之外,无人能制得住他。 因此悟空到齐天岭来寻阴阳,是要他保护好通风和元始两个的。阴阳听说要和如来联手破阵,表情甚是纠结,悟空知道阴阳对如来恨之入骨,可莫因私情坏了大事,于是将反造化入天地的利害和阴阳说得清清楚楚。悟空千叮咛万嘱咐,叫阴阳以天地造化为重。 阴阳听了,一口应承下来,道:“你放心便是,如此大事,我怎能从中添乱?” 悟空这才放心,于是带着三人来寻如来。 如来远远见了,站起身来相迎,只是他一双眼睛都放在阴阳身上,阴阳却如同没看见如来一般,紧紧盯住身后的大日如来。 悟空道:“你莫要多想,只因你诡计多端,我自然要有防备之心。” 如来点点头,道:“情理之中。” 悟空又道:“先前我答应你的,自然算数,但你要造化神猿助你入地,这事却无太大必要了。” 如来微微皱眉,道:“事还未成,你便要反悔了?” 悟空摇摇头,道:“这事也瞒不住你的,其实,盘古他……已无阻你之力了。” 如来听了,并无欢喜之意,满脸惊诧,问道:“盘古怎了?” 悟空道:“内情却不好多说了,盘古散了周身造化,现在修为只圣人相仿。”悟空语气加重,不无威胁道,“你绝不可伤盘古!” 如来似是没听见悟空所说,目光飘渺,望向天顶,忽然手指天穹厉声喝道:“你错了!连你最忠实的奴仆都叛了你!你还有何话说?” 天上,自然无人回应他。 如来凝视虚空半响,才回过神来,道:“我自然不会伤盘古的,你大可放心!” 阴阳道:“我会护着!” 悟空看了看众人,叹口气道:“你们去吧。” 如来深深凝视悟空一眼,忽然问道:“你这一叹,似有离别之意,你可是要走了?” 悟空并未否认,但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如来灼热的艳羡目光,阴阳略带不解的神情,元始和通风似懂非懂的表情,竟让他感觉,自己走的这条路,似乎很孤独。(未完待续) 五三四、寻风兽 阴阳看着悟空,传音道:“你要小心。” 悟空道:“如来若使什么花招,你定要阻他入地。” 阴阳点了点头,大声道:“若有异样,我便毁了大日之身!” 如来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悟空和众人一抱拳,道:“拜托了!”便在众人的注视下隐入夜色之中。 如来喃喃道:“灵明灵明,何日能再见你?” 阴阳冷冷道:“修好天外阵法,或许你会有一线机会。” 如来不理阴阳,对元始和通风道:“天外之阵,你们是看不到的,一切关联,都要从擎天玉柱上的阵法说起……” 三人心无旁骛,专心致志于阵法当中,阴阳和大日如来站在圈外,一个闭目,一个出神,彼此看都不看一眼。 悟空回了花果山,在山顶整整坐了两日两夜,到了第三日清晨,悟空一跃而下,往蟠桃园行去。 这两个日夜,悟空心中一片空明,难得的什么都没想。他白日观群猴嬉戏,观草木生长,观日影西移;晚上观萤虫飞舞、观东海暗涛、观星月变迁。 在这天地待了千年,这还是第一次闲下来仔细体悟这个世界,如果没有这些事缠身,该是多么的简单美好,但是,事情总要有人来做。小至一家,大至一国,总要有一些肯担当的人,他们所作所为,或许并不为人所知,但是,这些事却是极为重要的。没有了这些人,世间几多国邦兴亡、朝代变迁或许都将易路而行。自己要做的,却比所有人做的都重要百倍,天地兴亡,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想到这些,悟空心中涌起一股豪情来,做一件自己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本身便是最大的动力。 到了蟠桃母树下,只见老君早已站在那里仰首观看,悟空落在老君身旁,问道:“老君,等什么呢?” 老君道:“你还装糊涂,你不是说,今日桃祖便有桃熟吗?” 悟空看了看,喃喃道:“咦?真是怪事,怎么还生出来?” 老君哼一声道:“生什么?连花都没开呢!” 悟空不答话,纵身一跃,在桃祖树上寻了一根粗枝,倒头便睡,老君吆喝道:“树压则不长,快下来!” 悟空道:“我管他长不长,今日不结出桃来,我便将他连根拔了!” 老君愕然,但见悟空狡黠的目光,指了指悟空,便转身离去。 悟空躺在树上,却未闲着,盘古说桃祖今日生出蟠桃来,岂会有错,但自己用心感应,却未觉出有盘古造化之精涌入,没有造化之精,靠什么来结蟠桃? 到了午时,老君又来,见悟空连姿势都没变过,笑道:“当日若是打赌,你岂不是输了?” 悟空还未答,忽觉树身微微一颤,他心中一喜,暗道:来了。 老君站在树下,隐约也有所感,这时,只见这颗桃祖似是挺直了身躯,通体枝叶变得比先前挺拔许多,然后从几根旁枝上,生出了六朵粉白晶莹的花苞来。 这六朵花苞,瞬间绽放,开成了六朵满满登登锦簇的花团,一阵清风袭来,花瓣飘落,六颗翠绿仙桃长成。 这仙桃迎风便不停生长,只盏茶功夫,便现出丝丝红晕来。 老君看的目瞪口呆,他知道,蟠桃母树一万年结一次果子,而按照他的估算,这棵树要开花,还得几千年以后呢,今日这是……难道灵明神猿修为高到了心想事成的地步吗?不可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神通? 悟空笑道:“老君,看看是你输了,还是我输了。” 老君急道:“根本就没赌什么!” 悟空见蟠桃转瞬即熟,不再犹豫,张口便将一颗蟠桃吸入口中。 一股至纯的造化清流涌入丹田,融入太极图中,然后便再无声息。悟空微微有些奇怪,怎么竟毫无反应? 一颗不成,那便再吃一颗!又一颗蟠桃落入口中,依然如故。 悟空想了想,自己吃了几颗蟠桃,其实已算不清了,老君给过他,燃灯给过他,玄女也给了两颗,但关键在于,自己开天辟地之时,在蟠桃树上究竟吃了几颗呢?转世之前吃的,不知还算数不算数? 悟空摘下第三颗蟠桃,吞了下去,这股造化落入丹田,终于起了变化。 太极图上,黑白双鱼中间的白点黑点突然同时跳跃了一下,悟空静静感受,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盘古说要吃十二颗蟠桃,原来十二颗蟠桃服下,却是这般情景。你道怎地,悟空发现,就在此时,正反造化再无区别,他对反造化的掌控之力,一下子到了顶峰! 有了这个本事,即使出天之后在那反造化的空间里,自己也是如假包换的灵明之境,现今修为,天罡三十六变已可尽数施展出来,加上对反造化之力的运用,出天后的自保之力应能大增! 再尝试着运用反造化之力,悟空又发现,他已不需再借助天机棍,便能将天地间弥散的反造化之力吸入体内!看来,自己先前吃了九颗,加上今日这三颗,才凑成了十二颗之数。 悟空跃下地来,老君一喜,道:“怎么不吃了?” 悟空看了看老君,笑道:“不吃了,给你留三颗炼丹。” 老君乐得眉毛眼睛挤到一起,转瞬便变了脸,道:“哼,莫要哄我了!” 悟空笑道:“老君,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不去!”老君道。 悟空道:“你若去了,或许真能剩下一两颗蟠桃呢,你若不去……嘿嘿,那我现在便摘了!” 老君急忙拉住悟空,道:“快说,是什么事?” 悟空道:“你去将聪明神猿领来,他只差毫厘,便到天圣境界,约莫只服一颗蟠桃便可越过这道天堑,他若吃一颗便过了这关,剩下两颗便是你的,他若吃两颗过关,便给你留一颗。他若吃三颗么……” 老君急忙叫道:“最多两颗,我定能保他过关!” 悟空哈哈大笑,他岂会不知老君心意,老君为了这颗蟠桃,恐怕许多冲关用的仙丹是保不住了。冲击天圣,要多少仙丹呢,悟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怕老君这次是要亏本的。 悟空道:“有劳老君了,我去也!” 老君一怔:“你吃了桃子便走,要去哪里?” 悟空向上指指,道:“上天了。” “上天?”老君见悟空身形一展,直接钻上了天宇,喃喃道,“这便走了?”他想起悟空交代他的事,无论如何,关于造化神猿的事,他是不敢耽搁的,于是便到齐天岭来寻聪明神猿。 悟空要出天,他不往通天河去,却要直接向上,只是要再看一看那些风兽,若是出去了,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回来,这些风兽在此地呆的老老实实,着实有些诡异。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何一动不动,只管御风,只怕也和天外人有着莫大关联。 悟空此时也算轻车熟路,天顶罡风对他来说,不过拂面杨柳一般,几个身形变换,便到了天顶,悟空随意寻了个洞孔钻了进去,离他最近的,却是一只夔牛。 这夔牛见了悟空,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然后,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再然后,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恐惧。这种恐惧,并非单纯的害怕,而是弱者面对强者的胆怯和不安。 悟空也不理他,身形纵开,便在这地界寻找那条巨龙——烛阴。 听鲲鹏说,此地风兽虽多,但也唯有烛阴才算有些本事,悟空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自己此来,虽不是为了打架,但身居高位者,自然会知道的多一些。 烛阴体型最为庞大,悟空只花了片刻工夫,便寻见他,立在烛阴面前,悟空发现,这怪兽其实也只是阴阳之境,距混沌只差一步。 烛阴见了悟空,原本微眯的双眼突然一起睁开,显得极为惊讶,口中道:“你——你是哪里来的?你是上面——” 悟空摇了摇头,向下指了指,道:“不是上面,是下面来的。” 烛阴晃了晃脑袋,道:“绝不可能!” 悟空冷冷道:“我有必要骗你?” 烛阴看着这只不及他一根门牙大的小猴,心里极度震惊,下面来的?这天地中,竟能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记得曾有一只大鸟便曾让自己震惊了一下,但那大鸟也不过是比自己略强而已,现在这只猴子,居然自己也看不穿! 骗人!那人当年可说过,这天地中,超过自己的人绝不会有第三个,盘古算是一个、那大鸟算是第二个,现在这个……可比盘古还要强呢!(未完待续) 五三五、天外圣 “你为何说我是从上面来的?”悟空道。 登上风兽这层天空,悟空刻意散发出身上气势,这些风兽,并非炉内生灵,而且很有可能与天外之人有着密切的关系。悟空知道,要想查出真相来,需要步步谨慎才行,而这些风兽,绝不会毫无理由在这里一呆便是几万年,先以修为震慑,再行拷问,效果自然会好一些 此地风兽,的确以烛阴为首,他本来威风凛凛,但在悟空面前,却怎么也提不起气势来。悟空问了一句话,烛阴脖颈一缩,谨慎道:“圣人有所不知——” “你说什么?”悟空立刻反问。 烛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偷眼看看悟空,再不敢答话。 悟空稍微放缓语气,道:“你称我圣人,是何缘故?” 烛阴一听是因为这个,心里一松,道:“圣人有所不知,如你这般修为,已可被称为圣人了。” 悟空心中一动,自己已是灵明之境,在烛阴口中却是圣人,这个圣人,绝不是洪炉之内的修为称号,而是天外的。 “你说的圣人,是何处的称呼?”悟空道。 烛**:“圣人当知,此地仅一洪炉也,炉外天地,圣人为尊。” 为尊?“炉外,有几个圣人呢?” 烛**:“炉外圣人,有真伪之分,伪圣总有二三十个,但真圣么,我却还未见过呢。” “哦?那你看看,我是真还是伪?”悟空按捺住心中震惊,他想不到的是,自己这身修为,在炉外居然也有立足之地。自己还道炉外是多么凶险的地界,这么一看,胜过自己的人却也不多呢。就算自己只是一个伪圣,怕也能做一方霸主呢。 烛阴恭敬道:“我修为低微,实在看不出,但圣人之威,是做不了假的。” 悟空对烛阴的答案甚是满意,又问道:“汝等不在炉外逍遥,跑到这里鼓风,不嫌闷得慌?”他看烛阴思路清晰,说起这些事并无什么顾忌,便打消了他们是被外人控制的想法。只是,既然无人操控,那便更奇怪了。 烛**:“这都是心甘情愿的,倒也无人强迫。” “咦?还有这等怪事,说来听听。”悟空一下子起了好奇心。 烛阴不敢迟疑,便从头娓娓道来,将这些风兽来到此地的原因说了个清楚。 炉外空间,亦称作天外世界,那里空间极大,几乎称得上浩渺无边。 此世界中,大致分为四大部洲,八小部洲,二仙山,一仙岛。当然,天地间仙山仙岛无数,但最出名的还是这两座。 两座仙山,分别叫做大须弥山、小须弥山,据说两位山主都是圣人的修为,而那座逍遥仙岛上的岛主,亦是圣人。 真圣伪圣,只有一线之隔,这天地中能修炼成伪圣者,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随意拿出一个来,都赫赫有名。 但是,这天地中,只闻伪圣,不知真圣,仿佛这些伪圣,都不分轩轾,并没有高低之分。但是,对其他修士来说,随意一个伪圣,都是不可仰望的存在。所谓入圣通天,一旦入圣,便将旁人远远抛在后面,望尘莫及。 八小部洲中,有一洲叫做上仪洲,此洲位于天地东南,上仪洲再往东南数万里,又有一片大陆,这大陆上遍生沼泽,称作风泽。 之所以得名,乃因风泽之上,常年罡风不止,而风泽中所生的物种,个个都有天生御风的本事。 烛阴说到此处,手指远处诸兽,道:“这些妖兽,都是风泽中的强者。” 悟空点点头,这千余只阴阳境界的妖兽,的确算是一股极大的势力了,纵便在那天地中,恐怕也不容小视。 烛阴又道:“我乃是烛阴,为风泽之主。” 悟空道:“究竟是何人,居然将你这风泽之主都抓来做事?” 烛阴自嘲道:“风泽之主,又算得了什么,遇到伪圣,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哦,原来你是被伪圣捉进来的。”悟空道。 烛阴忙道:“可莫如此说,我等来此,乃是有酬劳的。” “酬劳?有什么酬劳?”悟空道。 烛**:“圣人不知,风泽之中,一切都有,唯一少的便是须弥山石。” “须弥山石,那又有何用处,为何你们一定要那石头?” 烛阴向上示意,道:“圣人请看,上方那片白,下方这片青,这都是须弥山石所造。” 悟空无须看便知,这两片天空,根本就是擎天玉柱材料,原来如此,擎天玉柱的材料,是从天外须弥山上弄来的。 悟空道:“你说天外有大小须弥山,想要山石,那便去拿便是了。” 烛**:“圣人你说的容易,若是你去,那两位山主必将双手奉上,但若是我这点微末本事,只怕近山便被赶出来了。” 悟空道:“汝等修为也不低了,为何非要须弥山石?” 烛**:“风泽中罡风极烈,一切物事都难立足,寻常金石之物,进入风泽变成齑粉,唯有须弥山石,才能在风泽中丝毫无损!那罡风对我等倒没什么影响,但初生小兽,却难生存。修炼罡风,必要在风泽之内才行,有了须弥山石,便可搭建巢穴,将小兽护住。” 悟空听得明白,原来烛阴等来此,却是为了种族繁衍,如此说来,他们看似凶恶,其实倒是有亲情之人呢。悟空想了想道:“如此说来,这却是一个交换条件了?那人叫你们来此施展罡风,回头送你们些须弥山石……可是如此?只是动辄上万年,你们却也能忍得了!” 烛阴叹了口气,道:“若非无奈,谁愿意在这里苦守,须弥山石对我族来说,便是延续血脉的宝贝!无此山石,便无风族!” 烛阴这么一说,悟空对他们反而生出了些许好感,为了种族繁衍而不惜光阴,这也算是难得的壮举了。 只是悟空想到了另一件事,便问道:“既然这人有如此多的须弥山石,他是大须弥山的主人,还是小须弥山的主人呢?” 烛阴微微晃了晃脑袋,道:“可不敢断言,纵然不是二位山主,其他圣人想取须弥山石,也是易如反掌的。” 悟空本来以为,只有须弥山主才有这样的大手笔,这样自然缩小了此界主人的范围,但听烛阴这么一说,还真是不敢断定。 烛阴寻思半响,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能想象,从这造化贫瘠的洪炉之内,还能修炼出圣人来,可见圣人真乃天赐也!” 悟空暗道,莫说你不能想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撞了哪门子大运呢。本以为灵明之境也只是在这天地洪炉内是所向无敌,没想到在天外竟然也是顶尖的存在。 “你说洪炉之内造化贫瘠,那和天外相比,要弱上几分呢?”悟空问道。 “几分?怕是十分之一都不足呢!”烛阴又道,“圣人若是出去,天外世界可就热闹了。” “哦?有什么热闹?”悟空道。 烛阴接着道:“圣人有所不知,天地间四大部洲、八小部洲、二仙山,一仙岛,都有圣人掌管,这主管一地的圣人,必要能服众才行,故而每一地若新出一名圣人,都要和原地之主较艺比试,若胜了,便为此地新主人。” 悟空略微诧异道:“这是说,我若出去,便要打架?” 烛阴吞吞吐吐道:“恕我直言,自我生出来至今,便没见过新圣人能赢的。” 悟空毫不在意,道:“不能胜,那便输,又能怎样?” 烛**:“并没那般简单,你若输了,便要为此地主人充作万年奴仆,才能还复自由之身。” “竟有这般道理?那我若是……若是不愿比试呢?”悟空道。 烛**:“你若不比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勿要在此地停留便是。十二部洲,二山一岛,已将天地尽数覆盖,这些地界都不能入,其实你也无处可去了,所以,也不由得你不比。” 悟空暗道,这不是强人所难么,看来这天地间的规则仍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奴,远不如此刻的天地洪炉内更仁德宽厚。 悟空道:“你倒说说,天外圣人都有那几个,我出去也好见识见识。” 烛**:“天外圣人,我所知的,共有二十五人,近年来是否又有增加,我却不知了。这二十五人中,修士有十二人,妖修十三人,也是大致相仿的。” “修士?那便是人类了,难道修士和妖修之间还有矛盾?” 烛**:“这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无论是人是兽,哪个不向着自家呢?纵使圣人,也有情义的。” 悟空道:“哪个最厉害呢?” “圣人之间极少比试,常在世间行走的几个,便是小须弥山主,圣人大禹,麒麟、凤凰,道教三清等等。” 悟空听得一阵眩晕,怎么天外世界和洪炉之内如此相似,这些人,居然也在天外存在!大禹、麒麟、凤凰、三清……他们和天地洪炉内的这几个,又有着怎样的联系?(未完待续) 五三六、终出天 悟空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天去了,他眼望头顶白色天幕,真有亮出天机棍捅个窟窿的冲动。他对烛**:“多谢你了。” 烛阴惊慌失措,道:“岂敢岂敢,圣人能和我说上几句话,是我三生有幸。” 悟空道:“我出天后若能立足,风泽所需须弥山石,任你取之。” 烛阴听了这话,激动得双目流出泪水来,于是将身子一盘,恭恭敬敬给悟空磕了个头,道:“圣人若真如此,便是我风泽万世之恩主!” 悟空一挥手,将烛阴托了起来,道:“一字一句,亦有恩惠,我去了。” 悟空寻个洞孔离了此地,踌躇满志直奔通天河而来。 听到了天外之事,他出天的愿望更是强烈,那方世界,比天地洪炉之内更加广袤精彩,但是,这些都不是牵动悟空心弦的根由,他要做的首要事,就是寻出天地洪炉之主。 听烛阴说,这人也是圣人,而且看他对烛阴的承诺,恐怕地位还不低呢。同为圣人,自己在这些人中间,又能处在什么位置呢? 瞬间到了通天河,悟空拿出天机棍来,一头扎了下去。通天之路,通天之门,阵法运转,悟空只觉自己又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中,周围白蒙蒙一片,空无一物,而自己也仅存清醒的意识,却看不见自己身在何处。 这一次,比上次通过这里用时还长,悟空不由得心中暗喜。他已经是第四次通过这个阵法了,前两次,自己修为甚低,只是行到半空罡风之中便止,第三次,自己和阴阳已到了阴阳之境,便升到了那片反造化空间之中。这个阵法的玄妙在于,它能按照入阵之人的修为高低,将人送到相应的高度上。 按照这个算法,阴阳之境能到炉之上方,那么,灵明之境能到哪里呢? 悟空正想着,忽然觉得周围空间一变,紧接着便是极为熟悉的造化之力将自己包围起来,他眼前一亮,紧接着将一身法术发挥到极致,旋即使个隐身术,便漂在空中定住。 这是……一座丹房? 悟空环顾四周,这是一座极高的大殿,殿中空无一物,只有一座高达百丈的巨大洪炉立在大殿正中。 殿中,没有人。 这便是那个天地洪炉吗?自己居然就这么出来了? 悟空仔细看了看那洪炉,这炉子上面有盖,周围围着八根柱子,将那炉顶撑起,这八根柱子一分为九,可不正是擎天玉柱九枝!果然便是天地洪炉,从内看去,浩瀚无边,从外面看,却只有百丈高下,这人的造界之术,可谓登峰造极了! 只是这人哪里去了?几日之前,这人还拍了几下炉子,现在却不见了。 不过这样也好,悟空悄无声息出来,行事会更方便些,不过那人若是密切关注炉内动向,迟早还是会发现炉中少了灵明神猿的。 悟空想了想,自己还是莫要在此久留,这个洪炉内有大禹、三清、麒麟、凤凰,而烛阴说这世界中也有这几位圣人,悟空不禁觉得,这炉子绝不是单单困住如来那样简单。自己若能寻到那几个圣人,说不准还能引为援手,一齐来解开这个秘密呢。 悟空径直朝殿门飞去,殿门虚掩,留了二尺宽一道门缝,悟空游鱼一般钻了出去,当即暗喝一声“不好!” 原来这个门缝中,居然有一个阵法,而这个阵法,并非为了困人,乃是为了警示所用。悟空不敢回头,直接施展筋斗云神通,一个跟斗不知翻出去多远,临行前他回头一瞥,看见这座大殿居于一座极高的山顶上,此山,通体都是擎天玉柱的材料! 须弥山?不知是大须弥还是小须弥,但至少悟空算有了目标,以后再寻起来,也不会毫无头绪。 飞出此地,并无人来追,悟空这才意识到,刚才这个筋斗云,在这天地中,一个跟斗居然飞出了三十余万里。 看来,天地洪炉之中,确有许多限制,神通、造化,都和这真正的天地相差甚远。只是,自己现在往哪里去? 悟空施展开玄空法秘诀,他惊喜地发现,这法决在这天地中依然管用,虽不能像天地洪炉内那般统观全貌,但一眼望出百万里却也毫无阻碍。 他心念一动,寻到一座极偏僻的荒山,便落了下来。 到了这里,悟空再不敢有丝毫大意,洪炉主人,已经昭然若揭,十有八九便是大小须弥山的主人,只是不知是哪个罢了。 听烛阴说,这天地中最出名的便是这两座仙山,想来这两人在圣人中也是极厉害的,否则像须弥山石这样的宝物,寻常人哪能护得住? 天大地大,保住性命才是最大。 悟空寻到这个荒僻之地,首要做的是,便是将自己神通尽数演练一遍。 天机棍法、三十六变,悟空所依仗的不过是这几样神通而已,他从头至尾尽数操演开来,发现并无丝毫影响,这才略微放心,只要神通都能施展,那便安心许多。而悟空演练完毕,又起一念,于是又使反造化之力将这些神通练了一遍,他惊讶地发现,反造化之力施展出的神通,会比造化之力施展出的威力大上许多。 这是什么缘故?按理来说,正反造化,一阴一阳,应平分秋色才成。这天地中造化,以正造化之力为主,反造化之力仅是若有若无的存在。这情形,便和天地洪炉中,如来刚刚将反造化之力引入时相似,记得自己和阴阳一同向天穹之顶奔去时,自己也是初窥反造化之力的门径,动用反造化之力后,神通威力便大涨。 难道,天地间存在的这一丝反造化之力,是为了将丹田中的阴鱼引出?这反造化之力,是从哪里来的,到底该不该存在呢? 这个问题,自己是寻不到答案的,造化之始究竟为何物,恐怕在这天地也是难题,若要事事究其根源,恐怕将自己累死也做不到。自己来到这里,目的是揪出洪炉的主人,至于其他,但看机缘吧。 悟空正想着,忽觉天顶一股威压传来,他当即警惕起来,朝上面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怪兽,遍体通红,四蹄踏着黄光,口吐烈焰,周身彩光朝悟空奔了过来。 悟空一见这怪兽,脱口叫出:“麒麟!” 不错,这怪兽生得和麒麟一模一样,只是体型比洪炉内的麒麟大了数倍有余,更可怖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威压,竟让悟空也感觉到莫大的威胁。 麒麟落到地上,一双大眼瞪着悟空,叫道:“你是新晋的圣人?居然跑到我提诃洲来,可是要打架么?” 悟空听这麒麟语气,和洪炉内的麒麟也有几分相似,竟忍不住想笑,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这里不是那天地洪炉,自己可只是一个新来的陌生人,一切都要从头再来,需要步步谨慎才行。 悟空先施了个礼,然后道:“此处是提诃洲?那你便是提诃洲的主人了?” 麒麟喝道:“废话,我乃提诃洲之主,天下尽知,你和我打上一架,你若赢了,这洲主的位子给你,你若输了,便给我做万年奴仆!” 悟空一听,这和烛阴说的规矩一模一样,其实这法子也算公正,愿赌服输么。只是,悟空却不想和麒麟赌,天地规矩虽大,但对悟空来说,他自己的事才最大。虽然在这天地中,他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他却知道,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中,是灵明神猿,是造化一脉,是最有可能挽救那方天地的唯一一个。 悟空哈哈一笑,道:“这是谁人定下的狗屁规矩,我为什么要照做?” 麒麟一怔,随即怒道:“大胆,天地中圣人无不遵守,你有何稀奇?” 悟空一撇嘴,道:“有何稀奇?说出来,怕吓坏了你!” 这次轮到麒麟哈哈大笑了:“你且说出来听听,我若动上一动,都算我输了!” 悟空道:“告诉你,我并非这天地中人,所以不必遵守这规矩,怎样,你怕不怕?”说完这句话,悟空转身便走。 麒麟一愣,立刻追了上来,哪知悟空一回头,笑道:“你动了?那你便输了!” 话音刚落,一团黑红的烈焰从麒麟空中喷出,砸向悟空后背。 悟空忙不迭躲开,喝道:“我呸,说得冠冕堂皇,难道耍赖不成?” 麒麟喝道:“好个奸猾的猴子,都是些投机钻营的勾当,我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这种人!” 悟空弄巧成拙,本以为麒麟性情刚直,中了道便能认输,哪知适得其反,于是悟空亮出天机棍来,叫道:“以为我怕你不成?” 麒麟见悟空亮招,大喜道:“好,可有许多日子没活动筋骨了!”(未完待续) 五三七、以诚待 麒麟身长数十丈,悟空却仅有四尺余高,麒麟见悟空身法灵便,便摇身一变,化作人形,一袭红衣,落在地上。 既然要战,悟空自然抖擞精神,面前这麒麟,可比炉内的麒麟强了不知多少,但观其法力,却也并不比自己强上太多,自己这一身本事,倒没有几次真正淋漓尽致地发挥,今日来到此界,倒可以毫无顾虑地打上一架了。 悟空自从听到这天地内的规矩,便知道,此地不同于炉内,非要凭借实力上位不可,若是败了,那万年为奴的滋味自己怎受得了? 但他斗志刚起,一见麒麟化成的人形,顿时一腔战意消了大半,原来这个麒麟,竟和炉内麒麟化成的人形有八九分相似,自己倒有和彼麒麟对战的感觉,这如何能下得去手? 麒麟见悟空眼神怪异,问道:“有什么不对?” 悟空也不隐瞒,道:“你这身打扮,倒令我想起一位故人来。” 麒麟一撇嘴,冷笑道:“休得胡言,天地中哪还有第二个麒麟,又有哪个敢和我一般模样,若是怕了,便求饶,莫胡扯!” 悟空暗道,麒麟一脉,竟都如此好战,他将天机棍横在面前,道:“小心了!”悟空再无二话,欺身而上,一路齐天棍法尽全力施展出来,但见漫天棍影,将麒麟围在正中。 “来得好!”麒麟抬手迎上,他并无兵刃法宝,这身筋骨,绝不逊于任何钝器,只和天机棍硬碰硬,一招一式实打实接过。 悟空一路棍法施展完毕,竟未能奈何得了麒麟,不过他也不奇怪,二人都是灵明之境,招式比拼只是试探而已,真正要分胜负,还得靠神通法术还行。 但麒麟似乎却嫌不过瘾,见悟空棍招缓了下来,他反而大开大合攻了上来。悟空天机棍使得纯熟,每和麒麟一接触间,都觉有些微造化涌入,初时他也未曾在意,天机棍曾收过反造化之力,可见其玄妙之处,但久而久之,悟空发现,麒麟送入的这些造化,虽也纯正,但和自己体内造化还有许多不同。 在那天地中,自己是造化一脉、灵明神猿,来到这里,自己可再也不是那个身份了。但是,对造化之领悟却依然未变。麒麟造化之强大,自然不必说了,悟空惊讶的是,这造化中,蕴含着许多五行之极的力量。 那天地中,五行之极唯有盘古才有,到了这里,却似乎不算什么稀奇的物事了。悟空要找出这天地和那洪炉的关联来,就必定不能放过一丝的线索。五行之极,是不是成圣的条件之一呢,盘古在这天地中,又算是什么修为呢? 悟空一边抵挡一边思索,自己第一次入地底见盘古时,盘古修为并未大损,但那时自己修为太低,看不出盘古如何厉害,此际回想起来,鲲鹏都是阴阳之巅,那盘古恐怕早就到了灵明之境呢。既是灵明之境,在这天地中便是圣人的修为了,而他以圣人之修为,尚自为人奴仆,可见那人修为是何等的恐怖。 麒麟久攻不下,叫道:“真是怪哉,新晋圣人,哪有这般厉害的?你究竟是哪个?” 悟空不答,使个三十六变中的“降龙伏虎”,一股无形之力袭向麒麟。降龙伏虎这神通,悟空还是初次在对敌时使用,这神通能在瞬间将自己的威压成倍提升,挫伤对手气势。降龙,伏虎,这对常人来说都是难如登天的,但凡人中,降龙伏虎之人却也不是没有。那些人靠的是什么,一身本领自然不可少,但更重要的,便是不输于龙虎的气势! 麒麟乃是走兽一族,这神通对他正好适用,一股无形威压过去,麒麟脸色一变,急忙退后喝问道:“你是大须弥山上下来的!” 悟空见麒麟瞬间收手,他也觉得奇怪,什么大须弥山?他略微一想,难道这个神通是大须弥山的招牌?可是三十六变乃是燃灯教给自己,那个玉盒又是如来给燃灯的,如来……是大须弥山上的人吗? 悟空摇了摇头,道:“你说什么,我全然不知。我已说过,我是从另一个天地来的。” 麒麟一头雾水模样,道:“另一个天地?谁人造界能修炼出圣人了?可真是奇谈了!” 悟空道:“大须弥山,那是什么地方?” 麒麟却不答,道:“你还会什么神通,尽数施展来看看。” 悟空心意一动,使个最简单的点石成金,然后问道:“这法术就算初修仙者都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麒麟似是有些沮丧,道:“我果然没看错,你的确是大须弥山上的人。” 悟空惊讶道:“有何不同?” 麒麟道:“无甚不同,只是造化不同也!” “天下造化无非阴阳,又有什么不同?” 麒麟摇头道:“看似相同,其实大有不同,大须弥山上传人,造化最为精纯,非我等能比的。” 悟空道:“大须弥山,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主人又是谁?” 麒麟道:“真是遇到了怪人,你明明是大须弥山上的,还来问我。” 自从麒麟见了悟空施展三十六变神通,便认定悟空是大须弥山上传人,说话也客气了许多。悟空暗道,大须弥山,看来非同小可,麒麟似乎有些惧怕之意呢。 悟空苦笑道:“我若是知道,又何苦问你?” 麒麟想了想,道:“我却真是好奇了,你随我到麒麟宫中一坐,如何?” 悟空毫不犹豫,点头道:“那便叨扰了。” 于是麒麟在前面引路,和悟空来到提诃洲正中。提诃洲占地极广,看上去和那天地四大部洲加起来相仿,洲内人丁繁茂,山中走兽洞府多如牛毛,即使平原上城池,也不见几个圣人,大多是妖类统御。 麒麟道:“我乃是万兽之王,提诃洲内都是我兽族子民。” 悟空道:“这些我自然知晓,不知凤凰又在何处,他是否也是一洲之主,洲内都是禽鸟吗?” “哦?你说你初来乍到,怎么也知道凤凰?” 正说着,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顶云烟缭绕,隐隐可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立在山头,二人落下,麒麟引悟空拾阶而上,两旁妖兽见麒麟归来,依次跪倒相迎。 进了大殿,麒麟屏退殿中所有妖兽,众妖兽一声山呼,呼啦啦撤了出去,悟空粗略一扫,果然是一洲之主的做派,旁的不说,单这殿内百十人,修为大都不弱于鲲鹏,显然已是阴阳之巅的修为了。而提诃洲实力,自然远不止于此,由此看来,那座洪炉,还真只算得上是圣人手中的玩物呢。 麒麟表情慎重,他先请悟空坐了,便开门见山道:“道友勿怪,我性情直爽,有话便说。今日之事,我觉得诧异的很,因此冒昧邀你来此,还请勿怪。” 悟空道:“好说好说,实不相瞒,我初到宝地,也有许多不解之处要请教麒麟兄呢。” 麒麟道:“先前和你比试,乃因技痒,并无他意。你可知道我这提诃洲多少年不出一个圣人了,无人和我较艺,实在是烦闷难耐。” 悟空笑道:“难道提诃洲便只麒麟兄一个圣人?” 麒麟摇头道:“还有一个,我却不好和他动手。” “哦,那个又是谁?” 麒麟道:“那个是我儿子,和他打架,轻也不是,重也不是,还不如不打。” 悟空心念一动,问道:“令郎……是狮猊?还是麒麟?” “是狮猊王——你连这都知道?”麒麟这一惊非同小可,狮猊王虽也成圣,但极少抛头露面,知道他的存在的,只有自己亲信,旁人几无可能知道。 “你到底来自何处?”麒麟急匆匆问道。 悟空迟疑了一下,他却不知该说不该说,麒麟之子狮猊王,这天地中也有,他产生了一个想法,那便是,那个洪炉,是仿造此天地建造的。就如同三清造了三界,推衍天地会元之厄的变化,难道那个洪炉也是为了推衍这片天地的玄妙?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岂不是无穷无尽了吗?三界外有洪炉,洪炉外有天地,天地外又不知还有什么,这环环相扣,哪里有什么止境? 悟空情不自禁问了一句,道:“麒麟兄可听过会元之厄?” 麒麟一片茫然,道:“会元之厄?那是什么东西?可厉害吗?” 悟空微微摇头,又问道:“这天地存在多少年了?” 麒麟一怔,道:“多少年……我也不知,我只知道,我做这提诃洲之主,已有几千万年了。” “哦。”悟空略微放下心来,没有会元之厄,那便说明,答案仍在此天地之中。 悟空看麒麟急切的神情,不由得想起了洪炉内的麒麟,这两只麒麟性情如此相似,真不知道会有什么联系,这麒麟在自己面前,只教自己产生错觉,两只麒麟似乎合二为一,不分彼此呢。 唉,自己就索性说了,料想这麒麟也不会有什么恶意,若要人相信自己,首要的便是坦诚相待才行。(未完待续) 五三八、天地事 “我所处的那方天地,是一个大炉子。”悟空一字一句道来,“麒麟兄也应能猜到,这个炉子,其实是圣人自创之界。” “炉中,有盘古、鲲鹏,有麒麟,有凤凰,有上古人物,有道教三清……” 悟空每念出一个名字,麒麟便面色一变,听到道教三清时,已经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悟空猜也猜出几分了,试探问道:“我说的这些人,在这天地中可都存在?” 麒麟面色不善,点点头道:“正是!”说完,麒麟怒气未消,手起掌落,将身旁案几劈得粉碎,恨恨道,“谁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囚禁圣人?” 悟空道:“你不是还在此处?” 麒麟喝道:“那也不行!” 悟空有些纳闷,这点小事,麒麟却大动肝火,难道还有什么规矩不成? 果然,麒麟道:“你有所不知,圣人造界,那是家常便饭,但往往有人心怀不轨,便使些邪门歪道之术,在界内布下禁制法术等阴招。” 悟空道:“这样做,还不迟早被发现?” 麒麟道:“三百万年前,遮末罗洲数位玄仙修为的修士,便着了这个道,修为一点点丧失,后来化为飞灰而亡。那一次之后,天地圣人一齐出动,追查凶手,却也未曾找到。” 悟空惊道:“还真有这等杀人于无形的法术?”麒麟说了这个例子,悟空心中冒起一股寒意,那个天外之人,居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炉内那许多人,在这天地中都是真正的圣人,那人擅长阵法禁制,莫非他要将天地间圣人都除了,然后唯我独尊? 麒麟道:“这法子,若是圣人施加在玄仙身上,自然是百试百灵的,不过似我等修为,旁人稍有恶意,便有察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定下了这么一条规矩,凡立界之人,界内之物,不得与此天地稍有关联。否则,便为天下之敌!” 说完,麒麟无奈笑了起来,道:“只是,圣人造界,都是极为隐秘之事,哪会叫旁人知道?实不相瞒,我所创之界,也并非一清二白,只是我只是拟些不要紧的物事,对旁人却从无恶意。” 悟空道:“那我所在的那个炉子,有这许多圣人在,你们却一无所知,又是何故?” 麒麟皱眉思索道:“你说你见到麒麟,那麒麟生得如何模样?” 悟空稍一思索,脑中想起那麒麟来,挥手幻化出麒麟栩栩如生模样,立在地上。麒麟看了几眼,点点头道:“确是与我神似,看来此事绝非巧合了。” 悟空道:“既如此说,此人便为天下之敌了?”他巴不得那人成为众矢之的,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个强大的对手。 麒麟道:“话虽如此说,但这人用的什么法子,居然在我毫无所知的情况下造出了一个麒麟来。难道他……” 麒麟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悟空道:“有什么不对?” 麒麟道:“我怀疑,这人极有可能成为真圣了!” 悟空苦笑一声道:“麒麟兄,我初到此地,你说什么玄仙,真圣,我都一无所知呢。” 于是麒麟从头数来,将这天地大致情况和悟空说了一遍。 这方天地无名,共有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南赡部洲、曰西牛贺洲、曰北俱芦洲。悟空听了,心中暗道,那人倒是图省事,连名字都不另起,直接沿用天外世界的了。 四大部洲之外,又有八小部洲,分别叫做:提诃洲、毗提诃洲、舍谛洲、上仪洲、遮末罗洲、筏罗洲、拉婆洲、巨拉婆洲。 两座仙山,分别叫做大须弥山和小须弥山,一座仙岛,称作逍遥岛。 十二部洲,二山一岛,均有圣人为尊,掌管各自领地。 东胜神洲,乃是道教领地,由道教三清,元始天尊、灵宝道尊和太上老君掌管;南赡部洲主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名曰九天玄女,只是我从未见过;西牛贺洲,乃是释教领地,如今洲主为未来佛弥勒尊者。 悟空听了急问道:“未来佛弥勒尊者?你可听过过去佛和现在佛?” 麒麟道:“自然知道,过去佛燃灯古佛,早已归隐不出,而现在佛如来,自从辞了世尊之位,便去了小须弥山另立门户了。” 如来!小须弥山!悟空立时想到,那座洪炉便在大小须弥山其中的一座上,而麒麟说如来去了小须弥山,难道去了那里,如来便被小须弥山主捉了起来?投入炉中囚禁起来了? “现在佛如来,此人品性如何?”悟空问道。 麒麟微微诧异,道:“品性不好,岂能为佛?” 悟空更是糊涂了,在炉内时,悟空也曾问过如来为何遭擒入炉,如来自己也说过,在这天地中,他是被人称作魔头的。而如来在炉内的表现,的确残忍冷漠,真和一个魔头无异。但是,麒麟又说如来品性不错,到底谁说的才算公允呢? “如来,可曾杀生?”悟空又问了一句。 麒麟连连摇头,道:“如来连蝼蚁性命都不伤的,怎会杀生?” 悟空喃喃道:“若不杀生,为何自称为魔头呢?” 麒麟诧异道:“你说些什么?” 悟空突然一闪念,问道:“小须弥山主是谁?”他先前问了许多,其实都无大用,既然知道如来是被小须弥山主捉了起来,那便直截了当罢了。 麒麟看向悟空的眼光变得极为怪异,悟空被麒麟看的发毛,道:“怎了?” 麒麟道:“你究竟是精是傻,我都说了,如来辞了世尊之位,便上了小须弥山,以他本领,小须弥山之主的位子还会旁落吗?” “什么?”悟空大吃一惊,“你是说,小须弥山的主人便是如来!” 无须麒麟再确认,只看麒麟神色便知,他所说自然无半点虚假,悟空现在可真是如坠五里雾中。 如来曾为西牛贺洲释教治世之尊,又为小须弥山之主,而炉内之人,也自称如来,如果那洪炉是在小须弥山上,难道如来自己将自己丢了进去?或者说,有人侵入小须弥山,擒了如来,丢入炉中? 无论如何,悟空都敢确认一点,那就是,炉内如来,确确实实是天外之人。这一点,和麒麟等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一时想不通顺,悟空便接着问道:“好吧,你且说说,其余各洲,都由谁来管。” 麒麟道:“北俱芦洲,由地藏王来管。” “地藏王居然也在!”悟空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麒麟看他一眼,道:“那人真是好大野心,看来真要将这些圣人一网打尽了。” 麒麟接着道:“再说八小部洲,我这里叫做提诃洲,相邻毗提诃洲,由真武来管,内中俱是有鳞一族;再往西面去,便是舍谛洲,归相柳掌管内中俱是虫族;而再往西去,便是上仪洲,归凤凰掌管,内中俱是羽类一族;此四洲,由天下禽兽鳞羽之主来管,其余四洲,都是人王领地。” “哦?谁是人王?”说起人王,悟空不禁想起了那条双头怪鱼来,自己从阴司渭水中将这怪鱼取出来,再无多大用处。 麒麟道:“人王,乃是伏羲大帝,他手下有蚩尤、共工、大禹、后土、后羿等许多能人异士,论势力,却几乎不弱于四大部洲的。” 悟空听着这些熟悉的名字,突然有一种回到了上古洪荒年代的感觉,若有机会,定要去见见他们的真容才是。 “除了十二部洲,二山一岛上,恐怕更是人才济济吧?”悟空问道。 “你说的不错,十二部洲,凭我修为,无处不可去,但二山一岛,我却不敢轻易涉足的。” “哦?”悟空见这麒麟性情也狂放不羁,提起二山一岛来,却也有许多惧意,便问道,“那二山一岛上,有什么古怪之处呢?” 麒麟道:“先说这一岛。岛名逍遥,岛主名曰老庄——” “老庄?可是写《逍遥游》的老庄?”悟空惊问道。 “正是他!”麒麟见悟空知道《逍遥游》,也不奇怪,他已认定那片天地乃是仿造之物,一切该有的都有了。 “老庄御下,有一只怪兽,入水为鲲,出水为鹏,可是厉害得紧呢!”麒麟连连摇头,似乎曾在鲲鹏手下吃过大亏。 悟空问道:“鲲鹏厉害,这不消说,在炉中鲲鹏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那老庄,难道不是一个文弱书生?” 麒麟嘿嘿冷笑,道:“文弱书生?我曾听人说过,这天地中,伪圣不少,总有那么二三十人,但真圣么,恐怕不超过三个,老庄,极有可能便是其中之一!” 悟空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庄子居然拥有这般超然的地位。 “好,那两座仙山呢?” “小须弥山,我已说过,为世尊如来掌管,世尊如来,修为高深莫测,出世以来,未尝一败,因此才能夺得小须弥山去。”麒麟道。 “夺得?从谁手中夺的?”悟空问道。 “小须弥山的主人,原来与我交情不浅,他的名字叫做——盘古。”(未完待续) 五三九、如来惧 盘古……居然是小须弥山的主人?这实在太出乎悟空的意料。 盘古,如来,洪炉内,只有这两个是来自天外的,如来为囚徒,盘古为狱卒,这是千真万确不能作假的事情。而且从他们的言谈来看,他们也确实比炉内其他人眼界更宽广许多。 按照麒麟所说,如来击败盘古,占据小须弥山,而后收盘古为奴仆,这倒也合情理。只是,如来怎么会自己将自己囚禁起来? 因此,悟空断定,炉内的如来,很有可能是假的! 悟空又问道:“那大须弥山上,又有什么人物呢?”须弥山还有大小之分,按照常理,大须弥山应在小须弥山之上才对。 麒麟面上露出恍然神往的表情,道:“大须弥山上,乃是这天地中举世公认的第一真圣,无人知其生年来处,也无人见他出过手。” “既无人见他出手,为何说他是第一真圣,真圣伪圣,又有什么不同?”悟空道。 麒麟道:“伪圣具其形,唯有真圣具其神。” “具什么形,又是什么神?” 麒麟摇摇头,道:“如我这般,只亦步亦趋,初窥门径,哪里能说得清楚?那大须弥山主,曾在千万年前播讲大道,我有幸得聆寥寥数言,这才能有今日成就。” 看着麒麟一脸崇拜的神色,悟空也不禁为之动容,真圣,这是一个何等的存在?是不是可以被看做这天地的主人了呢? 悟空抬头望望,目光穿透屋顶,到此之后,他还未认真看过这天,只见青天之上,挂着一轮红日,看样子正是巳时,这,是真实的天和日! 悟空不由得有些激动,这里,便是自己原来的那方宇宙吗?若是二者相通,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回去呢?虽然悟空知道,他这个想法极其渺茫,但现在比起身处炉中,毕竟多了一点希望。 实话实说,悟空对回到现代社会,并不抱什么希望,他绝对不相信那个汽车飞机的电子时代能容得下一个灵明之境的修士,不,恐怕连一个散仙都不会有的。这种错乱感太过强烈,虽无根据可言,但就是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头上这天,这日,是否遥不可及,大须弥山的主人,会有答案吗? 这时,麒麟道:“建此界之人,或许只是贪玩,或许是另有图谋。我假身虽在那界,却无半点知觉,因此我倒觉得无关大碍。但是,按照此天地的规矩,此界当毁的!” 悟空一激灵,什么?此界当毁?这是什么道理? 悟空道:“造界之人有错,界内生灵无过!” 麒麟颇为诧异,道:“这与你何干?”而后,麒麟又恍然大悟,“你便是那界中出来的,定是与界内人结下了情义,唉……”这一口气叹得颇为无奈。 悟空问道:“怎地,这规矩还不能破吗?” 麒麟摇摇头,道:“若要我说,灭了一界又有什么,你若喜欢,再造便是。” 悟空冷笑道:“说的轻松,再造的这一界,可是原来那个么?” 麒麟道:“要他一模一样,却也不难。” 悟空道:“那些人,可也是原来那个?” 麒麟想想道:“费些力气,也能做到。” 悟空摇摇头,问道:“你能再造一个盘古出来吗?” 麒麟一怔,惊问道:“盘古?那界中是真盘古?”悟空点了点头,麒麟站起身来在地上急踱了几步,站定道:“此事非同小可了,我要去见几个人。” 悟空点点头,此事一旦内幕重重,那便波及甚广,天地间有此规矩,麒麟自然要多寻些圣人来,才更有机会将这个造界之人从暗处寻出来。 “先寻真武,再寻凤凰!”麒麟带着悟空直接穿出殿顶,刚见青天,只听高天之上,一个柔和的声音道:“麒麟,那猴子是祸患!” 麒麟听了这声音,脸色一变,一言不发,看向悟空。 悟空面不改色,问道:“是谁?” 麒麟道:“小须弥山,如来。” 悟空忽地头脑中一片通明,他明白了,那个洪炉的主人,便是小须弥山如来!自己出了天地洪炉,迟早会被发现,何况自己还撞坏了门上的阵法。但悟空没料到的是,这才不过半日,如来便寻到这里了。 金光大作,如同在天空正上方升起了一轮太阳,将悟空和麒麟罩在里面,上方降下一人,这人只着一件素白僧衣,明眸皓齿,面容亲善。 悟空见了,心中暗道,这个便是如来吗,怎么倒像一个小和尚?只是悟空试探着去看如来修为,神念御出,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挡了回来。如来不动声色,看了悟空一眼,又对麒麟道:“这猴子,是天地祸愆,不可留。” 麒麟道:“我倒有些事要向他求证,你若有闲暇,便一起同去,如何?”麒麟虽知道如来手段高明非他能敌,但如来当年硬从盘古手中夺走小须弥山,逼盘古为奴,令他大为气愤。适才听悟空说,盘古居然也被如来关入了界内,可见此事的确非同小可,他怎能将悟空轻易交给如来? 麒麟心里已经打好算盘,寻到凤凰真武,便能与如来相抗,到那时由悟空将如来造界之事昭告天下,如来自然便成有罪之人。 如来笑容如沐春风,道:“不去。” 麒麟哈哈一笑,道:“那便告辞了。” “留下!”如来轻喝一声,袖袍如山峦一般朝悟空压了过来。悟空暗道“这不是袖里乾坤?”麒麟巨口一张,喷出五颜六色彩光来,这彩光不知是何物,竟将如来袖口拢住收紧。 如来轻轻一抖,麒麟发出的彩光就如同琉璃碎落,如来道:“你并无进境!” 麒麟涨红了脸不答,他知道自己不是如来对手,但如来这句话却颇为刺耳,他疾喝道:“向东走!他不敢伤我!” 悟空不敢迟疑,他与麒麟也只大体相仿,眼见麒麟不是如来对手,加上他也是必败无疑。听了麒麟指点,悟空向东疾走,只听如来一声冷笑,悟空身法纵出,却仿佛遇见一张大网,将自己兜了回来。 他施展筋斗云,从来也未遇到过这般怪事,回头一望,麒麟身周泛起一片黄光,已定在空中动弹不得。那黄光,看上去竟如此熟悉,却让悟空想起了燃灯的光芒。 如来,竟然如此厉害,看来圣人和圣人之间,差距也有如云泥,如来所使的神通法术,自己竟没有一个能看的懂的。什么五行之力,什么正反造化,好像都派不上用场,如来的神通,只这么一挥手,一动念,便有不可思议的能力。 不过两招,麒麟和悟空束手就擒,毫无悬念。 悟空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出了那界,还未看全这天地,便又入如来之手。 他自身安危,其实不算什么,悟空隐约也觉得自己来历非凡,料想如来不会对自己怎样,而麒麟,可是正儿八经的万兽之王,又和凤凰、真武等人交好,如来绝不敢害他! 只是,自己十有八九是要被擒回炉中了,眼见如来撇下麒麟朝自己飞来,目光柔和,却仿佛在掩饰着什么。好奇怪,这目光,不是恨,不是怒,似乎是有些……惧怕? 如来还会惧怕吗?他这样的修为,恐怕除了那个大须弥山主人之外,再无人能降住他了。 悟空忽然想起一事来,他好像隐约猜到了如来怕的是什么。 麒麟说了,这天地是有规矩的,圣人造界,绝不可仿造这天地物事。而这个规矩,既然传播甚广,便说明是极具权威的。在这天地间,有谁能具备这个能力,一呼百应,无人敢逆?答案呼之欲出,那八成便是大须弥山之主了。 如来怕的是他? 如果自己是如来,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悟空只稍稍一想,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意,这想法实在太过恐怖,他几乎已不愿往下想了。凡人做了亏心之事,一旦败露,第一要做的自然是毁灭赃物证据,没了这些,便无指证的理由。 而如来创的这界,证据是什么?那便是和这天地中圣人一模一样的人哪!麒麟、大禹、三清…… 他若要不为人发现,会不会将这界毁了,要是那样,一切尽复云烟。只一个会元之厄过去,便什么都不在了。不行,决不能叫如来这么做,只有自己得了自由身,才有机会揭穿如来所作所为。 眼见如来近身,伸手朝悟空抓来。 悟空情急之下大喝一声:“颠倒乾坤!” 如来笑意更浓,道:“你那三十六变都是传自我这里,不信你能——” 他还未说完,只见悟空御出法决,已立身在无形巨网之外。如来瞠目结舌,面上露出惊惧神色。悟空能脱出此网,他并未太多吃惊,悟空使这颠倒乾坤,他也心中有底。而偏偏悟空所使的造化之力,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脱出巨网所困,悟空风驰电掣往西面赶来,麒麟教他往东,八成是要他去找凤凰等人相帮,但在悟空看来,东西南北都是一样,他在这天地,谁也不认得,凭什么叫别人帮你一个陌生人? 如来见悟空去势极快,眉头紧蹙,在后面追上来。(未完待续) 五四〇、遇人王 悟空心中断定,如来是定要捉他回去的。 如来,是炉子的主人,那根天机棍便是他留下来的,界内如来告诉过悟空,只有灵明神猿才能使用天机棍通过通天河中阵法,这么说来,天外如来是有意为自己留一个后门的。 但是,想让自己出来,却绝对不是还自己自由。悟空不禁暗自侥幸,不知道自己出那洪炉时,如来被什么事缠住不可脱身。 悟空想不明白,如来坐拥小须弥山,加上这身修为,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呢?自己纵使到了灵明之境,或者说在那炉中空前绝后地炼到了伪圣修为,在如来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悟空施展的是筋斗云之术,而如来两片大袖平铺开来,如鸟翼般轻扇两下,每一扇动,便横越一二十万里距离。如悟空此刻回头看去,应能辨认得出,如来此刻所使的神通,和金翅大鹏的飞翔术极为相似。 悟空哪里还有闲暇回头,他能感觉得到,如来已经越来越近,施展玄空法秘诀向前方望去,只见远处一座极高的山峰若隐若现,悟空暗道不好,这山峰怎么和自己逃离的那座山如此相似,这岂不是回了如来的老巢。 悟空一转念,又往北面飞来。如来在后面不疾不徐,任凭悟空拼命逃遁,二人之间距离仍是渐渐拉近。 悟空正施展身法,忽觉撞到一面墙上,四面八方多了一股禁锢之力,自己被困在中间。他急使颠倒乾坤术逃了出去,但此刻如来已到了近前。 悟空心中骇然,刚才他与如来相距足有万里之遥,如来竟也能施展出如此厉害的神通来。如来一双眼睛紧紧盯住悟空,一字一句问道:“我让你出来了吗?” 这话让悟空极不舒服,如来的语气,仿佛悟空只是他养的一只宠物,不!不止悟空,洪炉内的所有人,在如来眼中,都是如此。 悟空毫不畏惧,和如来对视,他知道,面前这个容貌俊美英姿勃发甚至有些邪魅妖艳的和尚,便是那个制造会元之厄的凶手!悟空有无数问题想要问他,但一见如来的眼神,便知道,这些问题都再无必要了。 如来的眼睛,像两座不见底的深渊,仔细看去,渊底又升腾出无边无尽的火焰,似乎包含着无穷无尽的欲望。 如来,要攫取什么?这种状态的他,只有自己狂热追寻的目标,除此之外,不会在意任何事情,区区一界之生灵,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念定其生灭。 悟空已经感觉到,自己仿佛就沉入了渊中,如来的目标,好像……是自己啊。 “哈哈哈……”一声爽朗的大笑传来,悟空打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他才发现,哪里有什么深渊,哪里有什么火焰,自己不知不觉,竟着了如来的道。幸亏这笑声将自己唤醒。 听到这笑声,如来先是微微皱眉,而后眼帘垂下,手中多了一串念珠,容貌未变,只是神色虔诚、低眉顺眼,显然是一个道行高深心性淡泊的善僧模样。 悟空仍是动弹不得,但见如来惺惺作态,他也知道,来的这人,如来怕是惹不起呢。 正北方向,现出三个人影,须臾到了近前。 这三人中,悟空却认得两个。左边那个,身着青衣、丰神俊逸、凝峙如山,正是大禹;右边那个,浓眉重眼,鼻直口方,背后背着一柄巨弓,乃是箭神后羿。大禹和后羿一左一右,烘托出中间那人。 这人比大禹和后羿高出半个头,身躯算得上魁伟雄壮了,一张方面如刀削斧凿,一脸正气,教人过目难忘。 如来不再像面对麒麟那样托大,而是静静道了一声:“人王来了。” 人王伏羲!连大禹、后土这样的人杰都甘为下属,坐拥四小部洲,御下高手如云,论起圣人的数量,伏羲手下最多。 这样的实力,在天地间无人可以小觑,即使是如来。 伏羲声如洪钟,语声在空中回响不绝:“这是新晋圣人?” 如来微微摇头,道:“逃奴而已。” 伏羲微微点头,天下各大势力,都有些不为人知的隐藏高手,这也不稀奇,只是眼见这猴子是圣人的修为,而且几乎不弱于大禹后羿,这可就有些令人惊讶了。 逃奴? 伏羲忽然觉得,面前的如来似乎不像如来了。现在佛如来,即使退了治世之尊的位子,他仍是佛。众生平等,如何冒出“逃奴”二字? 如来此人,向来寂寂无闻。西牛贺洲释教,与世无争,教中领袖,如燃灯、如来、弥勒等人,皆以天下众生苦乐为念,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如来最大的举动,便是在五百万年前自主辞了治世之尊之位,然后孤身一人离开释教,来争小须弥山。 小须弥山之主,本为盘古,但如来既来挑战山主之位,盘古不得不迎。这天地共有十二部洲、二山一岛十五块地界,能做这十五块地界之主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但同时也有一个规矩,你做了这个位置,便要随时准备迎接别人的挑战。 强者为尊,便是这天地的规矩。 十五块地盘,共有十二个主人,只因伏羲一人以人王身份,独占四洲。麒麟、真武、相柳、凤凰,这四人各据一洲,统领兽、鳞、虫、羽四族。 自十五界划分以来,也从来无人动过这四洲的念头,盖因这四洲乃是血脉延续下来的四个族类,即便有人挑战,能打败麒麟、真武等人,又能如何?洲内兽族鳞族绝不会听从一个外人的管辖,反而要与之为敌,所以,挑战这几个人,其实是自讨苦吃一无所得的行为。 而如伏羲,独占四洲,自然有许多人看不惯,但伏羲自出世以来,未尝一败,当年挑战他的人,如后羿、蚩尤等已成了他的属下。再后来,就无人敢自讨苦吃了。 而四大部洲,三清、弥勒、地藏、玄女,那对新晋圣人来说,几乎是不可企及的存在,而老牌圣人,也知道四大部洲根深蒂固,动其一人,这天地只怕都不得安宁。 至于二山一岛,那几乎是超脱尘世的存在,逍遥岛上,莫说从来无人见过老庄出手,单单鲲鹏,便从未有过败绩,哪里有人敢去轻捋虎须? 大小须弥山,同气连枝,小须弥山山主盘古虽稍弱,但要知道,大须弥山主人,乃是盘古授业恩师,有这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存在庇佑,还有人敢去找盘古的麻烦吗? 按常理度,无人敢,但是,如来偏偏就这样做了! 当日一战,观者甚少,甚至连大须弥山主都未到场,令世人颇为不解。此战究竟如何进行,几乎无人知晓,如伏羲、麒麟、三清等人,从头看到尾,回来却缄口不言,因此也引来许多猜测。 但是,大家都知道结果,那便是,如来胜,盘古败! 从此之后,如来为小须弥山之主,而盘古……既败,则为奴。 更令人费解的是,神秘的大须弥山主对此事竟然置若罔闻,他唯一的弟子盘古,丢了小须弥山,沦为如来奴仆,他都视而不见,而从那之后,再无人见过大须弥山主的踪迹。 于是有人开始猜测,大须弥山主是怕了,他害怕自己也敌不过如来。于是,如来一战成名,被世人拥为最有可能是真圣的三人之一。 伏羲看了悟空一眼,问如来道:“圣人?为奴?” 如来只答了两个字:“不错!” 伏羲半信半疑,当年如来和盘古一战,他是亲临现场的,必须要承认,如来修为的确胜过盘古太多,这一战,胜得正大光明。 但是,如来在释教已是超然的存在,是什么让他放弃西牛贺洲大好基业,冒着不惜得罪大须弥山主的风险,将目标放在小须弥山上呢? 这事过去已有数百万年,久而久之,众人几乎已经忘了盘古的存在,仿佛这天地向来便是这个样子,如来为小须弥山主,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但是,总有人不会忘记的,盘古为人,谦恭和顺、光华内敛,在这天地间也交了许多朋友,伏羲便是其中一个。这么年来,伏羲再未见过盘古,他不禁有了怀疑,如来的目的,只怕不单单是为了小须弥山这么简单。 时光,乃是这世上最有力的杀器!如来入主小须弥山以来,并无半点动作,久而久之,如伏羲几乎也忘了当年对如来的质疑。 但是,今日见了悟空,却又勾起了伏羲当年的一丝疑虑,这只猴子,竟然是圣人!成圣者为奴,除非是新晋圣人被收服,但这种事,乃是天地震惊的大事,怎么会无人知晓? 难道小须弥山会不知不觉冒出个圣人来?伏羲转向悟空,道:“看你也是圣人修为,你如何来到此处的?” 悟空趁二人说话的功夫,始终积蓄法力,待伏羲问他时,悟空使出颠倒乾坤来,立时从无形樊笼中脱逃而出。 悟空发现,这一招颠倒乾坤真是无往不利,连如来都困他不住。当他站定身形刚要作答时,伏羲惊道:“如来,你敢囚禁大须弥山中人!”(未完待续) 五四一、千年圣 悟空也是纳闷,为何麒麟和伏羲都一样便能看出自己是大须弥山的人,而自己根本和大须弥山毫无关联,只是听说而已。 只听如来笑道:“人王说笑了,大须弥山中,还有你不认识的圣人吗?” 伏羲露出一抹笑容来,道:“老眼昏花,看错了。”说完,伏羲转身便走。 悟空一时愕然,伏羲问他的那句话他还未答,怎么只说一句“看错了”便不管此事?伏羲也有许多顾虑么? 伏羲刚转身,只听大禹开口道:“人王,你并未看错,这猴子确是大须弥山一脉传承的。” 伏羲迅疾转过身来,对如来笑道:“看来我并未看错。” 大禹和伏羲一唱一和,如来也不动怒,只道:“大须弥山,又能如何?盘古当年也是大须弥山的。” 伏羲听了,脸上阴晴不定,如来这么说,好似并不将大须弥山放在眼里。 这时,悟空趁隙喝道:“我并非大须弥山上,而是如来界中人!” 如来听悟空说话,一挥手便罩了过来,伏羲扬手一道金光闪过,这道金光贴着如来掌面掠过,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如来神色一凛,道:“与你何干?” 伏羲还未答话,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喝,道:“救下那猴子!”悟空闻之一喜,这声音正是麒麟。 麒麟费了许多功夫从如来法术中脱困,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悟空,他知道自己不是如来对手,于是先去邀了好友凤凰和真武,这才寻到了悟空。 如来见凤凰真武齐至,仍是面色不变,只微抬手中念珠,向凤凰和真武点了点头。凤凰和真武已听麒麟说了大致状况,他俩也觉这只猴子事关重大,一齐将目光投向悟空。 悟空看看真武和凤凰,亦和洪炉内二人容貌相差不大,便不经意看了如来一眼。 如来境况,越来越不利,但他却泰然自若,看着悟空对众人道:“小须弥山自清门户,与汝等何干?” 悟空看着如来的双瞳,但觉两个无底深渊,似乎要将自己吸噬进去一般,那其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是无边无尽的贪欲。 他一个激灵,强迫自己摆脱如来的目光,只听麒麟道:“人王,这猴子乃是如来界中人!”悟空先前已说过此言,但伏羲却也半信半疑,如果悟空真是如来界中人,凭如来本领,他怎能逃得出来?但此时麒麟又说了一遍,伏羲不由得多信了三分。 麒麟似乎知道些什么,如来界中,只怕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但是,为了这一只猴子,现在就要和如来翻脸动手,却并非伏羲所愿。 而今天地,大须弥山主已有千万年不见踪迹,逍遥岛老庄亦闭门不出,巧合的是,这都发生在如来入主小须弥山之前。大须弥山主和老庄都不过问,旁人更不会随意插手,似乎这件事经过了他们的默许一样。 麒麟又道:“如来界内,仿造天地圣人,岂不是坏了规矩!” “竟有此事?”伏羲望向如来。 如来微笑不改,手指悟空道:“胡说,单凭这猴子一面之词?” 悟空一想如来就不会承认,便要反驳。只听伏羲道:“如来,这猴子可是千真万确的大须弥山一脉。” 如来点点头,道:“不错,他乃是盘古之徒,自然是大须弥山一脉。” 麒麟喝道:“空口无凭,你叫盘古出来对质!” 如来摇摇头,道:“盘古败于我后,甘心情愿为我守界万万年,他,不会出来的。” 麒麟道:“岂有此理!败于你也不过为奴万年,哪有什么万万年一说?” 如来道:“盘古自愿为之,我能奈何?” 麒麟顿时语塞,他明知如来所说是假,但这事寻不到盘古,又找谁去对质?五百万年前,盘古败于如来,天下皆知,败者为奴,盘古之后不知去向,也无人有权质问。 最关键的是,万年之后,大须弥山主人也对盘古这个唯一的弟子不闻不问,旁人自然更加谨慎。大须弥山主,是这天地的风向标。纵使三清、地藏、伏羲等人,在他面前亦是晚辈,不敢有半点僭越。 悟空不知这天地还有什么规矩,但大致也能看得出麒麟对盘古甚为关切,于是道:“盘古便在界中,只是此际已生不如死!” 他以为这么一说,众人将一齐色变,哪知除了麒麟眉毛一抬之外,其余人等皆面不更色,伏羲问悟空道:“你可有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悟空暗自想,什么算是盘古的信物呢,难道是盘古斧?可盘古斧开天辟地后分成了十一件神兵,都分给了造化神猿,自己连一件都没得着,自己手中,只有一根天机棍…… 想到天机棍,悟空不禁看了如来一眼。这天机棍是出天之钥,连同通天河中的阵法,都是如来为自己留的一道出天通路。按照如来的预想,应该是想让自己出来的,但是自己跑到这天地间,如来却又大动肝火开始追擒。看来,如来的目的是要将自己掌控在手。 只是悟空又有个疑问,如来既然是洪炉之主,想要擒自己出去,岂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为何偏要等自己出去才肯动手,难道炉中也有他惧怕的东西,让如来不敢入炉? 悟空想想,不由得想笑,自从自己和阴阳跑到了那片反造化空间,如来肯定知道自己就要出来的。恐怕他无时无刻不盯着这炉子,在外面等着自己呢。但自己出来的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教如来无法分身?如来此时看似波澜不惊,不知心里如何窝火恼怒呢。 悟空对伏羲道:“我没有信物!” 伏羲道:“没有信物,叫我如何信你?” 悟空苦笑道:“我只是如来界中一只初生千年的石猴,稀里糊涂便出来了,哪里会知道还要什么信物?” 伏羲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伏羲清楚记得,当年他初成圣时,借盘古引荐,得见大须弥山之主一面,伏羲欲知此天地由来,便向大须弥山主人请教。 当时伏羲问道:“天地有生乎,有死乎?” 那山主答道:“万物皆有生死,天地亦不例外。” 伏羲道:“天地亡时,我等奈何?” 山主道:“吾等生而有涯,与天地相较,不过一瞬光阴而已,天地兴亡,吾等难见到。” 伏羲一时默然,他以为,修至圣人,已可永世不灭。山主早看穿伏羲心思,道:“世间无永恒之物,何况一具道身?” 伏羲忽道:“难道连你也——” 山主点了点头,道:“并无分别。” 伏羲有些不懂,他这般修为,自忖已经炼就不灭之体,大须弥山主强他不知多少倍,怎么可能死去? 只听大须弥山主道:“问道一途,并无休止,世间万物皆有生死,一切实质之物,终逃不过灭亡的。” 伏羲也是心思灵巧之人,他听山主话里有话,便问道:“那非实质之物……又是什么?” 山主微笑答道:“唯有道念不灭。” 伏羲咂摸良久,将这话牢牢记在心中,道念不灭! 又过了许多年,大须弥山主人特意叫盘古将伏羲唤到大须弥山上。 大须弥山上有一座大殿,叫做“灵明殿”。 伏羲入了大殿,发现并非他一人来此,十二部洲洲主及盘古都已到齐,世间主宰,唯有逍遥岛没派人来。 山主缓缓自后殿走出,先和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缓缓道:“我将闭关了。” 众人闻之,面面相觑,大须弥山主闭关,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到了这等修为,闭关万八千年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这等区区小事,为何将众人都邀了过来,特意宣布? 但是,众人对山主极为敬仰,并无一人开口去问。山主接着道:“此次闭关,只为寻个长久之法,问一问永生之道。” 玄女问道:“山主……莫非有了什么预兆?” 山主道:“我已修至真圣之巅,修为再无法寸进。修行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便恐一窥千里。” 他看了看众人,皆是一脸茫然之色,又解释道:“这道理,你们还要过许多年才懂呢。百尺竿头,如何更进一步,怕只怕一步踏空,便成万劫不复之身!” “我今闭关,成则永生,败则寂灭,也没什么可惜的。”山主不动声色道。 盘古侍立他身后,伟岸身躯微颤,显然师尊此举令他心里颇为难受。 山主又道:“此天地有我在,始终风平浪静,无论仙凡,算是得了安生。我若闭关,唯恐便有劫难生出。” 元始道:“山主虽不在,但也有我等在,只按照前法治理天下,谁人敢与天下圣人一争?” 山主笑道:“圣人之敌,自然仍是圣人。” 元始一怔,他还未答,灵宝道:“那便打个落花流水便是。” 玄女提醒道:“若是吾等能做成的事情,山主何须赘言?” 山主点头道:“真到那天,你们,不行的。” “哦?”众人几乎齐声问道,“谁行?” 麒麟性急,抢先喝道:“我知道,定是逍遥岛的老庄!” 山主仍是摇头,缓缓道:“若有千年成圣者,或许能消此劫难。”(未完待续) 五四二、光阴止 昔年旧事,在伏羲脑中一闪而过,面前这只猴子,岂不就是千年成圣的,正应了大须弥山主的谶语。但是,山主口中所说的劫难,又在哪里? 近千万年来,除了如来夺小须弥山算是一件大事,此外再无波澜。小须弥山易主,虽也引起极大震撼,但还远远算不上天地劫难,难道大须弥山山主也有算错的时候? 伏羲想起当年之事,麒麟、凤凰、真武和如来几人又何曾忘却,除了如来之外,都稍现不解,是啊,千年成圣者已经出现,那劫难却在哪里? 如来缓缓道:“这猴子信口雌黄,你已存世几千万年了,还敢说千年成圣?在此天地中,都不敢有人说千年成圣,我那界中更是绝无可能!你这谎扯的,有些过头了。” 伏羲四人看了如来一眼,都不由得信了大半,悟空若是如来界中的,如来怎会任其做大,更不会放他出来在天地中逍遥。 悟空知道,自己对这天地几乎一无所知,怎能敌得过如来如簧巧舌,见伏羲等人似乎被如来说动,悟空心思急转,在想办法。 这时,凤凰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悟空答道:“我姓孙,名悟空!” 凤凰又道:“听麒麟说,你在的那一界中,亦有凤凰?”凤凰似乎不在意如来所说,先将悟空所说的假定为真。 悟空暗喜,道:“不错,凤凰有两子,长子孔雀,次子大鹏。” 凤凰眼睛一亮,微微诧异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悟空想了想道:“孔雀、大鹏,都有天赋神通,孔雀那招叫做孔雀翎,大鹏神通乃是天鹏变!”他也不知这天地是否也是如此,只如实道来。 凤凰似乎有些激动,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道我的天赋神通?” 悟空看着凤凰,一字一顿道:“凤凰涅槃!” 凤凰清鸣一声,高声道:“不错!”他转向如来道,“如来,你说孙悟空是此天地中圣人,为盘古之徒,但非是我自夸,我天赋神通除我与大须弥山主之外,无人知晓,敢问孙悟空是如何知道的?” 如来摇头,微笑道:“你来问我,我去问谁?难道你真相信千年成圣?” 凤凰道:“还真不由得人不信呢。” 伏羲无声无息驾云上前,离悟空近了几分,道:“那界中可有我?” 悟空道:“没有你,但却有大禹、后羿、后土、金木火三神。” 伏羲也有些诧异,道:“你对他们,又知多少?” 悟空镇定了一下心绪,看来刚才自己所说的话的确打动了凤凰,那便证明,洪炉之内的许多事情,都和这天地中暗合。 悟空道:“大禹为人正直,宅心仁厚,顾念众生,善使青色禹鼎和息壤炉;后羿善射,善使光阴箭,后土娘娘乃是土神,御土之术天下无双,不知我说错了没有?” 伏羲也面露惊色,喃喃道:“奇了,果然奇了?” 悟空笑道:“人王有什么惊奇的,那一界,便是据此天地仿造而来的,三清、玄女、弥勒、燃灯,在那界中都非等闲人物,但至于为何没有人王你,我却不知内情了。”说完这话,悟空心里提防起来,说得如此透彻,想来他们已知道如来犯禁,如来性情难测,还要小心他突然发难才是。 果然,伏羲问如来道:“如来,你为何如此?” 如来不答,反问悟空道:“你说那界中有这许多人,可有我如来?” 悟空不明其意,点点头道:“有。” 如来哈哈一笑,道:“听见了吗,那界若是我造的,岂会将自己也放进去?” 悟空忽然想起了如来说过的一句话,道:“那如来是个魔头。” 如来一怔,道:“魔头?那可不像我了。我自成道以来,也未杀过生呢。” 悟空冷笑道:“会元之厄,万千生灵化为混沌,算不算杀生?” 如来皱眉道:“什么会元之厄?” 悟空对伏羲道:“人王,麒麟、真武、凤凰诸位,那一界自建立以来,已生生灭灭七次,每到会元之厄,界中人尽数湮灭无形,生死不能自主,只由界主一念。我倒要问问,这算不算是杀生?” 凤凰道:“若是事实,自然算的!” 悟空又想起一事,道:“凤凰,上仪洲归你所管,你可知道风泽中的烛阴。” 凤凰道:“自然知道。” 悟空又道:“你有多少年没见他了?” 凤凰想了想,道:“诶,你不说我还未在意,烛阴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少说也有百万年不见了。” 悟空道:“这便是了,烛阴和风泽中千余风兽,此刻都在那界中鼓起罡风,以防界中人出来呢。”悟空见众人越来越倾向自己,手指如来道:“你可敢与我对质?” 如来仍笑道:“对什么质?” 悟空道:“那洪炉便在小须弥山上,是也不是?” 如来面不改色,道:“你是说,要去我小须弥山上寻一寻吗?” 悟空暗想,天地洪炉如此之大,料想如来也未必会将此洪炉收纳起来随身携带,暂且诈他一诈再说。 果然如来道:“你好大胆子,小须弥山,是随意上的吗?” 悟空哈哈大笑,道:“果然露馅了不是,刚才你还说我是小须弥山中人,现在居然又不许我上去了?” 伏羲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问如来道:“你为何要如此?那界中有什么秘密?山主所说的天地劫难,可与你此界有关?” 伏羲这么一问,众人都表情凝重起来,是啊,如来千方百计掩盖这一界之事,难道他真有不可告人的图谋吗? 如来叹了一口气,道:“我所做之事,与汝等无关。” 麒麟喝道:“呸!你说无关便无关?难道你忘了这天地中的规矩吗?” 如来也不发怒,淡淡问道:“规矩?那规矩是谁定的?” 麒麟道:“大须弥山主所立的规矩,你莫非不服?” 如来道:“你将他寻来,再问我服是不服?” 麒麟一怔,喝道:“他若在此,怕你一言不敢发了!” 如来摇摇头,目光变得飘忽,缓缓道:“我着实佩服他,真圣之巅,仍要更进一步,道途上,他是领先了一步。但是!”如来收回目光,环顾众人,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一开始,便错了?” 众人愕然,他们也都是修为高绝之人,面对大须弥山主,只有仰望之念,哪里还敢怀疑对错。久未说话的真武道:“如来,莫非你也窥得真圣之门了?” 如来点点头,道:“不错!实不相瞒,我现在正是去伪存真的关口。” 真武道:“你为何说山主错了?” 如来却不答,转对悟空道:“你能千年成圣,不来谢我,反倒恩将仇报,奇哉!” 悟空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己修炼得如此之快,步步进阶简直顺畅得令人发指,原来内中竟有界主在暗中帮助。只是,即使悟空知道了这些,他对如来也生不出一丝感激之情来。 只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圈养的宠物,即使喂得再肥,也不过是为了愉悦主人,甚至,只怕还逃不过那宰杀的一刀呢。 悟空道:“你只为一己私利,还教我谢你?” 如来摇摇头,道:“无论如何,今日我要带这猴子离开。” 众人听了,立刻护在悟空身前,伏羲道:“去伪存真之境,不知有何神通。” 如来微微一笑,道:“去伪存真,说穿了就是两个字——择道!” 话音刚落,如来双手向外一弹,喝道:“光阴止!” 只见七道黑光分别朝七人袭来,这一瞬间,悟空忽然产生一种错觉,如来使出的这个神通,分明就是后羿的光阴箭! 他来不及多想,一式“花开顷刻”使出,这“花开顷刻”,乃是神通加速的手段,悟空旋即又接着使出一个“飞身托迹”,闪出去老远。 后羿见了这一指,亦大为吃惊,他来不及卸弓,只在身后一拨,喝道:“光阴箭”,同时一道黑色箭矢飞出,正好撞在如来发出的那一记黑光上。 如来又发出一道白光,道:“辟邪!”这道白光在光阴箭上一转,那根箭矢顿时消去了力道,直接坠了下去。 麒麟见了这一记神通,心中大惊,“辟邪”,乃是麒麟的天赋神通,居然被如来轻描淡写施展了出来,这对麒麟来说,实在比天翻地覆还令他惊讶! 非止他们吃惊,伏羲和大禹也深知后羿光阴箭的威力,但后羿从来箭尖朝外,这一式神通,他们也只知其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要面对,错愕之间,黑光掠过,他两个和麒麟都被定在了原地。 后羿似乎知道如来能破了他那光阴箭,连拨两声,透甲箭和破法箭发出,一红一白两道箭矢从左右袭来,射向如来。 如来发出“光阴止”这一式神通,便要纵身去捉悟空,但见后羿两箭齐发,如来无奈停住身形,后羿箭技天下无双,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硬接。他弹出两指,“铮铮”两声击在箭尖上,再见悟空,已躲开“光阴止”,遁出千里之远。 而真武和凤凰,亦被如来神通波及,身形一滞。这一回合的交锋,其实却是后羿立了大功。(未完待续) 五四三、遗锦囊 这一式交锋,只在一瞬间而已,如来以一敌七,尚且占据了上风,伏羲等人无不惊骇。如来竟能使出旁人的神通,信手拈来如行云流水,却并非形似而是会神,这就是“去伪存真”的境界吗? 去伪存真便是择道,如来选择的,是什么道? 在场众人,并无一个庸手,对出宙神通亦都有所领悟,因此“光阴止”威力虽大,他们也转瞬化解。 最先醒来的便是伏羲,他双手张开,双臂环抱,朝如来虚拢过来。 如来凝神道:“人王之网?” 上古时期,百姓愚笨,不知捕食之法,人王伏羲,结绳为网,捕兽网鱼,为生民造福。而后,伏羲坐于方台之上,听八风之气,悟阴阳变化之理,乃做八卦! 这一网,隐隐透出八卦之形,上溯至远古,人王之网,凝结着万万载的智慧与沧桑。 如来此时的形状十分奇怪,他将双足一缩,双臂展开。凤凰第二个从“光阴止”中清醒,他见了如来怪状,急喝道:“悟空快闪!” 悟空不假思索,急使个“潜渊缩地”遁走,便在他从空中消失的那一刻,只觉如来磅礴凌厉的气息从身边掠过。 如来使得这一式,赫然竟是“天鹏变”!亏得凤凰认得“天鹏变”的起式,否则此刻悟空只怕已在如来手中了。 真武一声吼,化出真身来,七彩巨龙蜿蜒,张口便欲吞如来。如来冷笑一声,也不知使得什么神通,只见他由内至外瞬间变得火红透明。 凤凰惊喝道:“禽火之极!真武快退!” 真武一扭头,从如来身旁掠过,凤凰一声鸣唳,直冲天宇,通体都燃了起来,旋即如箭矢一般射向如来,喝道:“看看哪个是真,哪个是伪!” 如来也动了气,这群人为了一个初来乍到的猴子,竟然不惜和自己为敌,他见凤凰扑来,索性硬碰硬和凤凰撞到了一起。 二人使得都是禽火之极,这一撞拼的只是法力高低而已,伏羲麒麟等人见两人杀红了眼,知道这一击非同小可,皆退了开去唯恐波及自身。 两团炽烈的红火扑在一处,并未有想象中的震天巨响,反而无声无息,这一刻,天地似乎寂静了下来。 而后,两道身影凝滞片刻,一道赤红的波纹荡漾开来,疾速向周围传播开去,似一把无形刀锋,撕裂虚空般的响声传来。然后,才听到一声轰天雷动,两个身影分开,凤凰翎羽掉落许多,如来白衣已染上殷红之色,却不知是谁的鲜血。 二人渐渐褪去火红,还复原来模样。如来微微皱眉,道:“凤凰,我却低估了你。”凤凰尖喙上仍有鲜血滴落,道:“你低估的,何止是我?”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刚才那一次惊天动地的交锋,凤凰尖喙竟刺入了如来肉身,那鲜血,是如来的!只是见凤凰脸色青白,显然受了内创。 如来问道:“第几次了?”这话问的没头没尾。 凤凰答道:“第八次!” 如来点点头,道:“涅槃八次,真是难为你了。”原来他问的却是凤凰涅槃的次数。 众人已看得明白,如来之恐怖之处,在于将众人神通全部参透,仿佛没有他不会的法术和手段。虽不知内情如何,但和如来所创的神秘一界必定脱不开干系。想到此处,众人欲擒如来之心更切,于是展开神通将如来围在正中,再不留情。 如来虽伤,却微不足道,他身形如电穿梭,与众人周旋起来,却突然发现,悟空居然不见了!如来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神念展开,少说也能看透半方天地,悟空修为,哪会遁得如此之快,如来使个神通脱出战圈之外,四顾看去。 天苍地茫,那只猴子,真的无影无踪了! 却说悟空成圣以来,还是第二次使这潜渊缩地的神通,这一下收势不住,竟潜入了十万里有余。他自己也觉得惊讶,潜渊缩地这神通,在这天地间施展,居然如此霸道。 悟空虽入地,却仍关注着天上战况,他见凤凰和如来硬碰硬的一击,心里也为之震撼,凤凰竟然如此强悍,能令如来染红。 他聚精会神看着众人围攻如来,心里略为安稳,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悟空,下来一叙。” 悟空一愣,这个声音听起来似是熟人,却又偏偏猜不出是哪个,在这天地中,悟空可没有一个熟人。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却无敌意,悟空暗道,能擒住自己的人又有几个呢,下去看看又有何妨? 于是他使个法术向下探去,行过四五万里,但见下方现出一个晕黄色的圆形光晕来,这光晕如同一界,方圆不下十里之广。 悟空一见这光晕,便生熟悉之感,这分明就是五行土之极的颜色。只听光晕中传来温和的声音道:“地藏、后土在此,敢请屈尊一晤。” 悟空这才想起来,这个声音的确和地藏王菩萨的有几分相似,地藏、后土在那界中和悟空情谊匪浅,而这两方天地之中,诸多人物性情脾性极其相似,悟空竟有些混淆之感。他听说是这两人,再不迟疑,直接投入到那光晕之中。 入内一看,光晕内另成一方天地,刚才自己在外面用玄空法秘诀也未能看得完全。一座金黄色的大殿,不知以何种材质筑起,孤零零悬在这个光晕正中。殿上坐了两人,主位上一位雍容女子,正是后土娘娘,旁边一位手执锡杖的菩萨,正是地藏。 见悟空进来,后土摆手叫悟空过来,而后默运神通,只见这个光球无声无息继续沉入地底,其速度竟不下于悟空的潜渊缩地。 悟空身居其中,只见各色岩石地火水系金脉在外面风驰电掣,不由得心驰神往。后土叫悟空坐下,柔声道:“世间万土,听我御使,因此如来也寻不到此处的。” 悟空听了这话,终于放下心来,他见地藏和后土二人都笑盈盈看着他,表情甚是亲切,不由得有些意外。便问道:“二位唤我来此,可是信了我所说的。” 地藏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若不信你,怎会帮你掩藏形迹?” 后土笑道:“你到这天地间,我两个是最先信你的。” “哦?”悟空有些诧异,自己与这二人素未谋面,他两个凭什么信自己? 地藏一挥手,从袖中抖出一只小兽来,悟空见了这小兽,脱口而出唤道:“谛听!”地藏点点头,道:“你可知道,为何你从炉中出来时畅通无阻?” 悟空自然不知,他忽有所觉道:“莫非是地藏王菩萨助我?” 地藏王道:“我可没有那般本事,但我却知道是谁助你。”他指了指谛听,说出了当时的经过。 地藏与谛听,常年居于北俱芦洲,谛听能聆世间万物之音,仙凡神圣皆逃不过他耳。就在悟空从洪炉中跃出的前一刻,小须弥山上,传来一个千万年未曾出现过的声音。 如来正在洪炉前静坐,他看得出来,炉内灵明神猿蠢蠢欲动,正在苦寻出天之路。便在此时,一个足以让他心神大乱的声音道:“我要出关了。”这声音,正是大须弥山主人发出的。 怎么可能?如来早已认定,大须弥山主的道,是错的!他此次闭关,走的是有去无回的一条路,绝没有出关的可能! 大须弥山主若成,便说明这天地间有了永恒之道,但是,道无常道,乃常道!道无常盈,道无常亏,无始无终。道,千变万化!所以,永恒之道,绝不存在! 他居然出关了?他寻到了永恒不灭的法子?大须弥山主一旦出世,自己所作所为,岂能瞒得过他?千万年绸缪,只怕尽成泡影! 这不可能!如来长身而起,如电光弹射而出,直奔大须弥山而来。 大须弥山,高耸入云,不知几万丈高,山主闭关,便在大须弥山顶。如来面色极为难看,落在山顶上。 云雾缭绕,掩盖着山顶大殿,如来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清了。大须弥山主的存在,是他心中一座永远无法越过的大山,不只是他,举世之人,似乎都在大须弥山主的荫庇下生存,这种状态,如来不愿! 那日大须弥山主宣布闭关,对如来来说,实不亚于仙音贯耳,只要此人闭关,如来就可以开始绸缪已久的那件大事了。 而到了如今,千万年转瞬即过,似乎一切都在按照如来的预想进行……为什么,为什么这人偏偏要在这时候醒来?难道他真是我一生的克星吗?如来心中既恨且恼,他来到此处,便是要亲眼看一看,大须弥山主是如何出关的,而出关后,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大须弥山,空荡荡并无一人,而须弥山石虽乃世间重宝,却也无人敢入此取之,自山主闭关,这里俨然成了禁地。 禁地,禁的是心存敬畏之人,禁不住的,却是野心勃勃之人。 如来昂首跨入大殿,直接向后殿密室行来,天下阵法,皆不入如来之眼,如来偏不信此人会醒,他神念御出,覆盖了整座殿堂。 在这一刻,如来几乎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未完待续) 五四四、奔须弥 话说至此,戛然而止。 如来究竟看见了什么,地藏不知,谛听不知,因为,从这之后,再没传来任何声音。 悟空沉默良久,他自然猜不出如来看见了什么,但是,他却知道,自己能从洪炉中毫无阻碍地出来,不是因为偶然,而是因为大须弥山主人的帮助。 炉内如来,固然是此如来关心的对象,但悟空现在觉得,自己恐怕比炉内如来还要重要许多,不然为何如来紧追不舍,不惜和众圣人为敌,也要将自己捉回去。而地藏和后土的加入,更让悟空确定了这个想法。 他正想着,地藏便给了他答案。 “你知道你是谁吗?”地藏问道。 “我是谁?在那界中,我是灵明神猿,乃造化神猿之首。来到这里,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悟空答道。 地藏道:“你不觉得,大须弥山之主说出那句话,太过凑巧了吗?” 悟空暗道,这岂止是凑巧,千万年沉寂,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话,简直用心有灵犀都无法形容。 地藏缓缓道:“灵明神猿……如来下得好大一盘棋。”地藏猛地抬起头,问悟空道,“你可知道,大须弥山主叫什么名字?” 悟空茫然摇头,这许多人说起,都是直呼“大须弥山主”之名,似乎山主根本就没有名字。地藏道:“大须弥山顶,有一座大殿,叫做‘灵明殿’。” 悟空身躯一震,不禁问道:“你是说,大须弥山主叫做灵明?” 地藏点点头,道:“他初时是叫灵明的,如我没记错,那是他踏入圣人之境后自封的称号。”悟空道:“既有名号,为何无人如此称呼他?” 一直未说话的后土道:“山主乃是这天地中第一个成圣的,他入圣人之境时,现在的许多圣人还未出生。他自号灵明,乃是自以为参透心障,通灵明澈……山主大开讲坛时曾经说过,圣人之下,皆在仙途中挣扎,灵台浑噩,唯有到了圣人,才知天地缘起,知万物生息。但让人想不到的是,山主后来到了去伪存真之境,忽然将自己灵明这个称号去了,再不许人称他为灵明。” 悟空想了一阵,道:“可是又有所悟?” 后土道:“他那时只说了四个字,‘井底之蛙’。想来定是觉得自己和‘灵明’这个称号不太相称。” 入圣人之境,去伪存真,真圣境界,而后闭关再求永恒之道……悟空想起这些来,不由得心中慨叹,到了圣人这般境界,已不知活了多少万万年,对他们来说,与其说是求仙、求长生,倒不如说是对道之追寻。 大须弥山主,恐怕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了,前路迷茫,没有任何可参照之物,他只有摸索前行。或许走错一步,便要荒废千万年时光,甚至——万劫不复! 而大须弥山主自号灵明,和自己这个灵明神猿有什么样的关系呢?自己会是山主转世?转世就转世,怎么会跑到那个炉子里面去? 悟空喃喃道:“真想知道如来在大须弥山上看见了什么。”他问地藏和后土道,“可有人去那里看过?” 地藏道:“大须弥山顶乃是禁地,并无人去过。” 悟空道:“我要去看一看!” 地藏似乎料到悟空会这么说,悟空身份极其特殊,貌似山主和悟空有着十分微妙的联系,于是道:“嗯,你要去那里,无人会阻止的。” 悟空犹豫道:“只是……” 后土笑问道:“你可是担心如来?” 悟空道:“正是!” 地藏和后土对视一眼,后土道:“我可教人王携四洲之力护之。”地藏道:“如无意外,麒麟、凤凰、真武亦不会袖手旁观。” “这么多人,如来即使入了去伪存真之境,也只能退避三舍,悟空,你要几时去?”后土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悟空早已迫不及待。 后土道:“好,你二人在此候我片刻。”说完这话,后土身形幻灭,从椅上消失。 地藏手抚谛听脖颈毛发,唏嘘道:“这天地,终究不得安宁了。” 悟空问道:“敢问地藏王菩萨,这天地势力如何分布,除了大须弥山主人之外,其余圣人可有与如来交好的?” 地藏道:“如来一向独来独往,与他人并无交集。玄女三清都属道教,几乎不参与世间纷争,凤凰、麒麟、真武三人极其要好,伏羲与我也是多年挚友。至于释门燃灯、弥勒,我也常来常往,算得上是至交。” 悟空道:“逍遥岛老庄、鲲鹏如何?” 地藏道:“这两个逍遥至极,老庄如闲云浮烟,行事无拘无束,但他品性真率,绝无可能与如来暗通款曲的。” “嗯,万虫之王相柳怎样?”在炉中之界,相柳是如来帮凶,悟空担心在此天地也是如此。 地藏笑道:“相柳?他那点本事却弄不起什么风浪的。” 悟空想想也是,这方天地可与炉中不同,炉内如来在暗处行事,又有对炉外世界的知晓和每一会元的提前绸缪。而这天地中,并非如来独大,更有大须弥山主人和老庄二人高深莫测,如来想要有什么举动,都要极为小心才是。 一想起大须弥山主人闭关千万年,而炉中世界七个会元加起来也不过百万年,悟空突然觉得,这个时机,只怕如来等了许久了。 换而言之,大须弥山主人在,如来不敢妄动。那人一句话都能令如来心惊胆战,可见如来是多么在意和惧怕。 地藏忽道:“如来夺小须弥山,这举动便十分异常,但是,之后却又偃旗息鼓,再无任何举动,旁人倒也无甚理由去寻他过错。天地圣人,无一不在猜测如来目的,直到今日,你从界中出来,才现端倪。” 悟空道:“什么端倪?” 地藏道:“灵明不在,灵明神猿现世,而山主对你相护之意是显而易见的,我甚至觉得,你便是大须弥山山主转世!或者……道念附体!” 他这么说,悟空却没有惊讶之意,只是听到“道念”二字,他忽然想起燃灯说的“道念不灭!”道念不灭!是不是大须弥山山主寻不到肉身永恒之法,却将道念附到炉内灵明神猿的身上,借此达永恒之道呢?或许这一切,要到了大须弥山才会有结果吧。 这时,后土自光晕外闪身而入,道:“都在外等候了。” 燃灯笑道:“果然灵明令下,无人敢违。” 悟空却没心情开什么玩笑,他一提起大须弥山,心中便隐隐觉得,有一件大事在等着他。是好是坏,天才知道。 光球一直向上飞去,片刻露出土面,悟空在内看去,只见凤凰、麒麟、真武、伏羲、大禹、后羿等人在外面肃颜相候,而后面又有几人,看容貌便知是祝融、句芒、蓐收,还有一人身着黑衣,容貌粗犷,悟空一猜这人定是水神共工,原来共工生得这般模样。但见共工与祝融手挽手站立,看来水火不容还真是虚言,这两人定是一对神仙眷侣了。 凤凰望向悟空,目光殷切,似是有话要说,但又是欲言又止模样。 悟空上前去,主动相询道:“凤凰,你要说什么?” 众人听了,皆退后许多,围成一圈将凤凰和悟空围在中间,他们察言观色,远离只为避嫌,凤凰传音道:“路上再说吧。” 凤凰凌空而起,翅羽朝悟空一抖,似是摆手唤他,悟空起身跟上,他两个遥遥在前,和其余众人拉开了距离。 悟空传音道:“你伤势如何?” 凤凰道:“并无大碍。” 悟空道:“如来去了哪里?” 凤凰道:“他见你无影无踪,便无心恋战,去寻你了。” 悟空道:“幸亏遇到后土和地藏,不然还不知被他纠缠多久。” 凤凰道:“我越看你越像一个人。” “哦?像谁?”悟空诧异道,自己现在可是猴身,若说像,也只是像猴属一科,而这些圣人,眼见都是人形,自己会像谁呢? 凤凰道:“你觉得你和伏羲像不像?” 悟空顿时无语,伏羲乃是人王,器宇轩昂英姿不凡,自己和他哪有半点相似之处?顿时摇了摇头。 凤凰道:“你可听说过第二本相这一说?” 悟空一惊,道:“第二本相,难道伏羲是第二本相?”他心中暗道,我岂止听说过,自己也还练成了呢。 凤凰道:“不错,伏羲这具人身,确实是第二本相,他本为猿猴之体,这事却也无几人知晓的。” 悟空更是惊讶,问道:“猿猴之体,怎做得了人王?” 凤凰道:“猿猴不属鳞毛羽昆四类之中,只能归于蠃类,就做人王,也没什么稀奇的。” 悟空喃喃道:“原来你是说我像伏羲。” 凤凰摇头道:“不是,他虽是猿猴,但你和他本身只是容貌相似,神态差异甚多。” “哦?那我到底像谁?” 凤凰凝重道:“你可曾想到,大须弥山之主,也是猿猴之身?” “啊?”这实在出乎悟空意料,那个天地间唯我独尊的第一人,居然是一只猴子?(未完待续) 五四五、入古殿 悟空心潮澎湃,凤凰说自己不像伏羲,那自然便是像大须弥山之主了。山主既名“灵明”,又是一只猿猴,简直就是又一个灵明神猿,自己和山主的联系又近了一步。 果然凤凰道:“你与山主,极为神似,故此我没听你说几句话,便信你。” 悟空略微诧异,山主是猿猴一事,凤凰当做一个秘密和自己说出来,难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吗?他便问道:“凤凰前辈何以知道这事?” 凤凰道:“这天地,先生大须弥山山主,再生人王伏羲,我虽比他们晚了些,却也没迟多少年,其余人等,却再无机缘得见山主和伏羲本相了。” 悟空道:“那么,山主也炼成了第二本相吗?” 凤凰道:“那是自然的。” 这是,只见前方一座万丈高峰凸显而出,凤凰道:“大须弥山到了!” 悟空放眼观去,大须弥山黑魆魆耸立入云,山顶草木不生,光秃秃并无美感,显然这不是自己初到灵明之境时看到的那一幕场景。 众人飞到山顶上,凤凰先在山顶绕了一周,发现并无丝毫可疑之处,这才道:“此山石极为坚硬,内中难以藏人,大可放心了。” 悟空也知道,大小须弥山上的山石,都是擎天玉柱材料,那坚硬程度除圣人之外难以撼动,但是,如来是用什么法子造的擎天玉柱和那一界天穹呢? 虽说五类之王鲜血可以融了须弥山石,但眼见凤凰、麒麟、真武和如来并无什么交情,如来想从他们身上取血,显然是不可能之事。 众圣人分别散开,分布四面八方守着,唯恐如来来寻悟空,只有凤凰和伏羲两个跟在悟空身后相护。 落在山顶大殿之前,悟空眼望“灵明殿”三个大字,已将须弥山石如何融化一事抛在脑后了。凤凰道:“大须弥山上仅此一殿,便是山主住所,唉,当年山主播讲大道之场景,犹在昨日。” 大须弥山主于道途领悟伏羲也黯然道:“山主闭关,亦在此殿中,这世间修仙之人,恐怕再没有如此寒酸的殿宇了。” 这座灵明殿,确是极为简陋,都是大块黑色须弥山石搭建而成,宽不过十丈,纵深也只有二十丈左右。 悟空看了一会,也觉这殿堂古朴之极,似乎从远古至今一直存在,和天地间华美殿堂相比,似乎是来自另一个时空之物。 他绕着灵明殿走了一周,未见有什么异样,便从殿门走了进去。 踏入一步,悟空蓦然站定,这殿中,有一种奇异的气息,陌生而又熟悉,仿佛能引动自己灵魂深处的触感。他扭头看了看凤凰和伏羲二人,他两个一脸警惕,显然是在提防如来,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这气息,只有自己能感觉得到啊,悟空暗道。 殿中空无一物,只在前方立起了一道石墙,石墙正中,有一道四尺余高的小门。悟空不懂这门为何修得如此矮小,便问凤凰道:“这是……” 凤凰道:“门旁有字,你仔细看看。” 唔?这石墙通体黑色,加之悟空入了大殿,便只顾潜心感受那奇异的气息,并未在意其他。悟空走近看去,果然门旁有几道细细的刻痕,他不由得念了出来:“须以本身昂首阔步,可入此门。” 这句话所说的,便是进入此门的条件了。寥寥数字,至少包含了几个信息。第一,要以本身,不能使用变化之术;第二,要身躯挺直而入,绝不可弯腰屈膝。 悟空想了想,不由得暗赞山主,这句话看似不甚苛刻,其实却将无数人拦在了门外。首先,能来到大须弥山顶的,岂会是等闲之辈,恐怕至少也要是圣人才行;其次,即便如凤凰麒麟等人到此,他们本身都有数十丈不止,若不变化,是无论如何也入不了门的;第三,如伏羲大禹等常人体态,若俯身也能钻进去,但这一个“昂首阔步”,却将他们也拦在了门外。 咦?悟空忽然想到,伏羲不也是猿猴之身吗,他能不能进去?他心里想,口中便问了出来:“人王,你进去过吗?” 伏羲身具第二本相,却也不瞒着悟空,苦笑道:“实不相瞒,我本身乃是猿猴之身,若还复本身,是能进去的。” “哦?这么说,你是进去过的了?”悟空道。 伏羲摇了摇头,道:“非也,我炼得第二本相,又成人王,便发了一个誓言,此生绝不再用本身,唉。” 凤凰笑道:“人王若知道山主留下这么句话,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立誓了。” 伏羲道:“我立这誓言,乃是为四洲安宁着想。” 悟空一听便懂了,人王人王,自然要是人才行。若是四洲中人知道统御他们无数年的人王居然是一只猴子,只怕心中将极不舒服。总是伏羲威望极高,但御下存了这样的想法,总是不好。 悟空深吸了一口气,伏羲说什么,他已没再仔细听,他只知道,这道门,是为自己留的,天下间再无第二人具备能入此门的资格了。 凤凰见悟空神态郑重,知道他要进入后殿,便道:“后殿是山主闭关之处。” 如凤凰、伏羲等人,修行到圣人之境,从山主处所获益处良多,他们自然相信,山主这样修为的真圣,定然在后殿端坐悟道,千万年光阴,又怎能奈何山主?而悟空这样进去,不知会不会打扰山主,故此凤凰提醒了一句。 伏羲却露出释然神色,他摆摆手,道:“既来了,便去吧,能入此门,便是造化,无需分时候。” 忽地,一道怪异的神念从外面殿门处袭入,第一个察觉的,却是悟空。 这殿内的奇异气息,仿佛和他自身造化息息相关,相当于这座大殿都在他神念控制之中,但有丝毫变化,他都能立刻察觉得到。 那神念,正是如来的气息! 悟空一惊,如来居然能无声无息破了外面十余个圣人的防线,这本事可真非同小可,他不及多想,一闪身便进了门内,这时,如来现身出来,从凤凰和伏羲二人中间伸出一只手去要捉悟空。 这只白玉般的手掌刚入门廓,便如同被无形之墙挡住,直接弹了回来,这时,悟空已经进入门中,他回头看看如来一脸怒恨表情,心中安定下来,这门内,原来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凤凰和伏羲这才反应过来,他俩一左一右,施展神通朝如来袭去,如来一击不中悟空,旋即闪身而退,并不和凤凰二人缠斗。捉不到悟空,一切都无意义,但见白影一闪,如来出了殿门,直冲天宇,不知飞去了哪里。 凤凰和伏羲不由得也有一丝后怕,若不是悟空及时惊觉,反应迅速进入门内,如来这一抓十有八九能擒到悟空,只是如来到底躲在了何处,怎么麒麟真武等人半点都没发觉? 悟空此时已安然无恙,凤凰和伏羲便心中大定,于是便搜寻起来。如来刚才是从殿门处跃入,显然他对大殿之内的气息还是有所顾忌。 凤凰和伏羲也能感受到殿内异样,但他两个又不是第一次来,而且心中坦荡,所以不曾在意。寻到了殿门处,伏羲向地上一指,道:“你看!” 原来在无比坚硬的大须弥山顶上,灵明殿殿门处,竟然出现了一个极细小的洞孔。 凤凰用神念一测,惊道:“这居然是虫族所为!” 伏羲自然也看得出来,他不由得叹道:“我只道,唯有你我几个血液相融,才是这须弥山石的克星,却不想天下间还有这等奇物。” 凤凰道:“有这等奇物,也不稀奇,难得的是,如来竟能知道这事。可见他为了图谋悟空,费了多少心机。” 众人都知,须弥山石坚硬无比,圣人若倾全力击之,或可使之稍损,但那也只限于好受力的柱状片状山石,若要从完整的山石上取下一片来,却是极难做到的。 而如来,居然在大须弥山上钻了细如发丝的一个深孔,将自己藏身其中,怎能不叫人称奇。 凤凰道:“相柳果然是不安分之辈。”他一看出,这深孔中,有相柳一族中一种名叫柔虫的残余气息存在。凤凰初登大须弥山顶时,本来已将山顶勘察一遍,但他知道山石坚硬,也未太在意脚下,况且如来居于深孔中,藏身极深,又将上面仍使须弥山石堵住,若不一寸一寸搜寻,实难发现。 柔虫此物,乃是相柳一族中最弱的一种虫类,其体极柔,如水般无形,谁能想得到,天下至柔至弱的一种生灵,竟是至刚至强的须弥山石的克星! 伏羲突然脸色一变,道:“我终于知道,如来为何一定要夺小须弥山主之位了。” 凤凰道:“你说的是,他占据小须弥山,好能无声无息地用柔虫割下山石来?” 伏羲道:“不错!大须弥山乃是禁地,如来也不敢随意来此,更为避嫌不可久住,而小须弥山乃是盘古所有,如来若不使个正大光明的法子夺来,盘古也不会随意将小须弥山交由他用。” 凤凰道:“你可莫忘了,凭如来的地位,就是要几座峰头来,盘古也不会拂他面子。” 伏羲道:“这便证明了,单单几座峰头,恐怕不能满足如来所需呢。”(未完待续) 五四六、魔如来 天地洪炉之内,金天银地不周山脚下,二人静坐,二人站立。 坐着那两个,乃是元始和通风,他二人在如来引导下花费数年时光,修复了天外阵法,对阵法之道又有更深体悟,正在静静回味。 站着的二人,一个是阴阳神猿,另一个自然是大日如来。 大日如来身形如旧,但原本空无一物的脸庞上,现在却是如来的面容,而他开口说话,竟也是如来的声音:“算是不负灵明所托,补天之事已经做毕,天外阵法再无纰漏,这天地,若无外力相加,便将永固不朽。” 阴阳从始至终跟随监督,他虽不懂阵法,但也觉得出反造化之力不再从天外进入,看来如来并未在这事上耍什么心机,于是对如来恶感也稍有减退。阴阳道:“你可是要出天了?” 如来点点头,道:“这天地对我而言,从来没有留恋的理由,只怪盘古太过迂腐,天外那人,那人……” 阴阳问道:“那人若是阻你,你可会有机会?” 如来惨笑一声道:“不成又能怎样,不过从头再来。” 阴阳又道:“你说要从炉底出去,倘若炉底是实心的,你可能破的开擎天玉柱?” 如来道:“天下哪有实底的炉子?” 阴阳犹豫了一下,道:“好,那便走吧!” 如来倒有些诧异,问道:“这便走了?” 阴阳道:“你怕什么?” 如来笑道:“我还有什么好怕?那便走!”阴阳虽和如来有许多仇怨,但受了悟空之托,也要先将如来送出天去才是,造化神猿一言既出,如白染皂,那是再不能更改的。 阴阳和如来离了金天银地,随意寻一处入地,二人修为极高,在地底遁行也不比空中慢多少。约莫个把时辰,如来放缓了速度,阴阳跟随在如来身后,也提起了神。 前方不远处,一个中年大汉满脸疲惫,坐在一块巨岩上闭目调息。 盘古!无须目观,单凭造化一脉的感悟,阴阳便知道,这人定是盘古。 盘古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如来和阴阳来到这里,丝毫不觉得惊讶,道:“你要出去了?” 如来道:“要出去了,从进入此炉的第一天,我就要出去,你又不是不知。” 盘古道:“好,此次我不阻你。” 如来深深凝望盘古良久,问出一句:“你要不要……回去?” 盘古缓缓摇头,道:“不!” 如来叹道:“你真是固执透顶!” 盘古又摇摇头,道:“之前七个会元,我是为别人守着你,从今以后,我为自己,守着这方天地。” 如来似笑非笑,道:“你还真当这是天地了。” 盘古郑重道:“我说是,他便是!”盘古身子虽弱,但这话说的气势十足,不由得令如来一怔。如来知道,盘古乃是天外如来奴仆,现在看来,盘古是不再被那人驱使,而要自己另立门户。 盘古伸出手指,向脚下指去,道:“由此出天。” 如来平复了一下心中激动心绪,再不犹豫,直接便扎了进去。阴阳看着如来背影消失,目光中露出滔天恨意,他一咬牙,也作势欲跃。 盘古问道:“你也要出去?” 阴阳道:“我与如来有不可解的仇恨,怎能饶他?” 盘古慢慢道:“你若出去,却未必就是你了,可要想好了。” 阴阳一愣,这话何意?他随即道:“未必是我?那会是谁?” 盘古闭上双目不再言语,阴阳犹豫了片刻,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恨意,也从如来进入的那一处遁了进去。 这里,似是一条甬道,炉底出天,唯有这一条通路,盘古将这通路放在自己眼前,日夜守护,从未稍离。 阴阳心情急切,不过片刻就追上了如来,但见如来行到这通路尽头,停住了脚步。阴阳也向前望去,但见面前一片通红。 阴阳立在如来身侧,如来并未因为阴阳跟来而在意,他望着那片红色,目光中露出炽热的光芒。阴阳禁不住问道:“外面那天竟是红色的?” 如来不答,反而手指前方道:“此处有一座阵法,你可愿意助我?” 阴阳听了,不由得稍有犹豫,如来笑道:“我知道你来意,出天之后,你可是要杀我了?” 阴阳道:“你残害造化神猿,困我十世,我为何不杀你?” 如来叹道:“你恨我也是理所当然,但你若出天,恐怕悔之莫及。” 阴阳道:“这却不消你操心了。” 如来道:“好吧,只是此刻你我当齐心协力才出的去呢。” 阴阳道:“你要我如何助你?” “这阵法不算厉害,但我此际修为不如你,待我寻出阵眼来,你只奋力一击便可。”如来道。 阴阳道:“我哪认得什么是阵眼。” 如来笑道:“待会你看见阵上最特别的一处,那便是了。” 说罢,如来伸指在虚空点了三下,只见面前空无一物的虚空如水波荡漾了一下,待波纹静止下来,果然在右上方露出了一个凹点。 阴阳抬手运功,全力挥出一记神通,但觉自己法力如同灌入无底深渊,倾泻而出,一时间却收不回来。他心中一惊,喝道:“你骗我!” 如来摇头道:“待会阵法便开了,我只为出天,骗你有何益处?” 阴阳但觉一身法力汹涌流出,而那阵法渐渐显露出原形来,仔细看去,阵图上竟有一个人形,再用心看,却是盘古。 如来道:“这阵法是盘古布下的,非造化一脉不能解,呵呵,你若是不跟着过来,我还要另寻他法呢。” 阴阳一边法力流出,一边惊讶如来算计之深,他早知自己放不下心中恨意,必定要跟来的。越是如此想,阴阳杀如来之意越浓。 而如来似乎猜到阴阳心思,道:“在洪炉之内,你能杀我,但却永远杀不死,而出天之后,恐怕你已不是我对手了。” 便在这时,阵图上盘古容貌变得清晰起来,直到手中开天斧都显现出来,盘古向下一挥,手起斧落,在阵图上划出一个巨大裂缝来。 如来双目瞪圆,拉起阴阳喝道:“好!你要出去,那便带你出去!”电光火石一般,如来穿过那道裂缝,奔向洪炉之外的那片红色。 七个会元的苦苦挣扎,如来,终于出来了! 阴阳被如来拉起,并未抵御,瞬间功夫,二人只觉造化之力疯狂涌来,这显然已不是炉内所有。 “这便出来了?”阴阳问道,他看看脚下,在炉内所见的那一片红色,原来是一片砖地。而这砖地,尽都是擎天玉柱的材料所制。 抬头看去,一个巨大的三足炉鼎便在头上,高逾百丈,这便是困了如来百万年的天地洪炉吗?如来似乎早知炉外场景,他看也不看,风驰电掣朝着门口扑去。 阴阳急忙跟上,喝道:“休走!” 待他追出门去,但见如来已不见踪影。阴阳也知道,天外之人未必是善,这炉子周围,可不能久留。他旋即离了这座山峰,眼望茫茫天地,自己竟不知该去何处。 ……………………………………………… 但说如来,他出了洪炉,心中狂喜,这许多年的执念一旦成真,竟带来一阵眩晕之感。他无需去看,便知道这屋子如何布置,就是这座大殿,就是这个洪炉,困了他百万年之久,出了此炉,便是自由之身! 如来迅疾飞出殿门,还未来得及看看门外光景,忽觉面前黑乎乎一片,只听耳边传来一个极不愿意听到的声音,这声音稍带怒意:“哼,等你许久了!” 如来险些昏了过去,就是这人,就是他将自己擒入炉中,他居然始终在此相守,而且听他语意,似乎这次是有意放自己出来的? 只觉这人带着自己疾飞一阵,瞬间落了下来,袖袍一抖,如来落在地上。 此处乃是小须弥山上一座偏殿,如来环顾身周,并无逃跑的念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在这天地间叫做玄仙,而对面这人,可是不折不扣的圣人。 小须弥山主——如来,便坐在炉内如来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道:“你在炉中,自称如来,这名字其实有误。” “那我该叫什么才对?”如来不动声色问道。 “你,不过是我的一道魔念,嗯……或许你该叫……魔如来。” “魔如来?哼,既然你叫如来,那我便叫大日如来,我便是我,和你无干!” 如来摇头道:“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这岂是分得开的?你能安然无恙渡过会元之厄,道念永恒不灭,还不知原因吗?” 大日如来思索道:“是你的缘故。” 如来道:“只要我在,你便不灭。” 大日如来将信将疑,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自己只是这人的一道魔念,便问道:“好,那我问你,你将我囚禁起来,究竟为什么?” 如来道:“入我之身,一切自知。” 大日如来摇了摇头,缓慢,但是坚决。即使这人所说是真,他也绝不会丢去神智沦为他人附属。 如来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当年我问道大成,便知道了求道途中的一个大秘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朽之物,唯有道念可以传承、永存!”(未完待续) 五四七、存本心 大日如来发现,坐在对面这人,和他容貌并无半点区分,自己和他相对而视,就如同对着一面镜子,恍惚间产生了一丝虚幻之感。 如来道:“我着实佩服你,竟能想出这许多法子来逃出洪炉,但你要知道,在不可抗拒之力面前,一切算计都是枉然。” 大日如来道:“今日是你有意放我出来?” “不错,我若不答允,你如何出得来?” 大日如来冷笑一声,道:“灵明神猿出天,也是你默许的了?如今他又在何处?” 提起悟空,如来不由得现出少许恚怒之气,但瞬间即平复下来,他心中已有不祥之感,大须弥山主参与到这件事中来,想必已经看穿了自己所作所为,接下来不知还有什么手段等着自己呢。但他又想了想,大须弥山主即使再厉害,也只是过往之事,自己何惧之有? 如来答道:“若能得你相助,我便是天地间第一人,莫说一个灵明神猿,纵使大须弥山主重现世间,我也不惧他!” 大日如来眼中愤怒神色一闪而过,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说我是你一道魔念,当初为何又将我舍弃?”说到“舍弃”这个词,如来不由得心中微微一痛,自己,好像真的是被人割舍丢弃了一般。 如来道:“先前说到道念不朽,要成永恒大道,必要通过此途径才行。” “此途径?便是将自身道念一分为二?”如来反问道。 如来不置可否,接着道:“我将自身道念分为两部分,一为善,一为恶。我自释门中修成大道,故此这两种道念也可称作一佛念,一魔念。当年我夺小须弥山,用的便是魔念,因此,你大致也知道盘古为何不许你出天。因为,在他眼中,你便是恶!” 大日如来道:“始作俑者,是你才对。” 如来道:“你知道是我,世人也知是我,但盘古不知,只要他不知,那便足够了。” “不对!你骗我!”大日如来道。 “并无虚言。” “当年你我只是偶遇,与什么善念魔念又有何干,当日场景,我犹记在心。”大日如来道。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现在还看不透吗?”如来轻声问道,“炉中七个会元,你变了,你终日思索自己的魔,你欲出天屡次受挫,你自己编了一个入炉的由头,久而久之,竟骗过了自己,对也不对?” 如来这么一说,大日如来却不反驳,自己之前所想,是真是假,是自己编的,还是梦境? 如来苦笑一声道:“好笑的是,我自以为摒除魔念,便可专心成就大道,那是彼魔念去,心中魔念又生,这魔念竟是无穷无尽的。” 大日如来问道:“你是说,我只是你过去的一道魔念?” 如来点了点头,道:“不错!但是,没有你,我仍是道念不全。不过,将你投入炉中,也算因祸得福了,我惊讶地发现,道念居然也能自主成长。换而言之,现在的你,可比当年乍分离出来时强大了许多。” 大日如来道:“这便是你要我与你道念合一的理由吧?” 如来摇摇头,道:“你成长虽快,但终究根源在我,我需要这道魔念,乃是为了道念完整,与其他无关。不过,看了你的道念成长,却让我有所感悟……” 大日如来想了想,忽道:“你放灵明神猿出来,可是为了他的道念?” 如来眼眸一亮,赞道:“果然是我的魔念,这也能被你猜到。” 大日如来不理如来夸赞,喃喃道:“原来这炉子,不过是你放养道念的一界。” 如来面露兴奋神色,道:“这构想如何,可谓惊天动地了吧!哈哈,既然道念不朽,那我便将天下圣人道念搜集起来,再以幻化之术植入此炉之中,他便自主成长,待到道念大成时,这些圣人道念,都归我所有……到了那时,我便是天下拥有道念最多的人。” 大日如来定定看着如来,他也不知如来所说的究竟是否可行,但这个想法真是奇特至极。 如来接着道:“等到大限来临之时,我再将道念分出,不朽之道念在天地中各寻生路,而这些,归根结底,都仍是我的!” 大日如来忽然摇头道:“无用。” 如来一怔,道:“你说什么?无用?” 大日如来道:“的确无用!道念若真不朽,或一或万,又有什么区别?” 如来笑道:“这你便不知了,你可听过道念相吞之术?道念一入我身,我自然有许多办法令其强大起来。天下圣人,寿元绵长,但归根结底,都是要死的,到了那时,我便可以此吞彼,试想天下最强的道念都归于我一人之身,那是何等快意之事?” 大日如来一时无语,他忽然觉得,如来真的是一个狂人,他的目标,居然是要将天下所有的圣人道念占为己有。 如来见大日如来眼中露出震惊神色,略有得意道:“如何,你我本无区别,这一震古烁今的伟业,自然也有你的部分。” 大日如来明白,如来本无必要和自己说这么多的,他之所以可以夸大自己的本事,便是对自己存了收拢之意。大日如来重新理顺如来之前所说的话语,倒有两点不可解。于是问道:“你说搜集道念,再以幻化之术植入炉中,这是一门什么法术?道念本为虚无之物,如何才能幻化成人?再说,那些圣人道念,你又从何处得来的,难道就不怕被人发觉?” 如来见大日如来果然对此大感兴趣,便兴致勃勃道:“我问你,何为道念?” 大日如来一怔,他可不是寻常修士,对道念的理解自然有其独到见解,便答道:“道念,便是修道的心志、信念,亦包含身处大千世界中的言行。” 如来道:“倒也差不多。不过,仍是管中窥豹。” 大日如来略有不服,问道:“你倒说说,什么是道念?” 如来道:“所谓道念,便是除去有形之气之后所存下的那一部分。” 大日如来一听便懂,这么来解释道念,实在是再精准不过了,换句话说,不管是人仙还是圣人,都有自己的道念,那这人身上,一切实有之物,都与道念无干,而他之所想、所悟、所觉,才是道念的本质。 大日如来道:“既然道念是无形之物,你又是如何搜集到的呢?” 如来道:“这便需花一番苦功夫了,欲搜集某人道念,先要识人才行,所幸我慧眼不同于寻常圣人,倒也能看穿本质,实不相瞒,光搜集道念,我便花费了五百余万年时光。” 大日如来道:“那幻化为实,植入炉中,又是什么手段?” 如来道:“道念化魂之术,也算是旷古绝今了,这法子用了我二百五十万年时光呢。”他语焉不详,大日如来也不在意,这手段自己是绝对学不来的。 大日如来又问道:“道念相吞,你又有多大把握呢?” 如来道:“这神通,也只初成而已,但我若潜心求成,便没有不成的道理。”如来声音从来都是淡然平静,但言语间却透着无比的自信,甚至带着一股蛊惑之力。 大日如来点点头,如来所走的这条路,真的是无人能想得到。这是,他忽然想起了阴阳来,便道:“和我一同出来的那个——” “无须理会。”如来摇了摇头,“阴阳神猿,乃是人王伏羲的道念,我若此刻将他收了,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日如来不解道:“你怕伏羲?” 如来笑道:“天地间,哪里还有我惧怕之人,只是我有大事要做,岂能因小失大?” 大日如来又问道:“若怕麻烦,你为何又一定要夺灵明神猿道念?” 提起悟空,如来笑容瞬间凝结,缓缓道:“他,可与众不同。”说完,如来目视大日如来,道:“我可有多少年没说过这许多话了,先前说的那事,你还要犹豫吗?” 大日如来道:“已没有犹豫的必要了,我绝不会答允你的。” 如来面色一黯,在大日如来眼中,恍若天塌了一般,只听如来道:“你若不答允,我便将你送回炉中,如何?” “什么!”大日如来惊呼出声,他刚从那炉中出来,还未看见这天地模样,待了不过片刻时光,怎么就要被送回去了?只是和如来道念合一,那几乎便是自己神智被完全吞没,再没有半分翻身的可能了。虽然那样有可能借着如来之力永生,但失去了自己,却是生不如死的状态。 这时,大日如来忽然想起了悟空说过的一句话:“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说也奇怪,一想到这句话,大日如来内心忽然变得平静下来,淡淡道:“那便送回去吧。”(未完待续) 五四八、梦中醒 如来自然不会将大日如来送回炉中,这道魔念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心境的完整对修为提升极有好处,现在悟空被许多圣人护着,又入了灵明后殿,要想从那些人手中将悟空夺出来,靠现在的修为确实难以做到。 但是,大日如来这道魔念,却又不能硬夺,大日如来现在还没炼成硬吞道念的手段,万一出了纰漏,那可悔之莫及。 如来无奈,他将大日如来用阵法困在殿中,独自一人来到小须弥山顶思考办法。 洪炉之内,盘古之变,他心知肚明,但炉内诸事,他却不甚在意,只要众圣人道念都安然无恙,这便万事大吉。 盘古之变化,如来颇感意外,但他已将盘古视为囊中之物,身在此界,怎能逃得过他的掌控,盘古尚且如此,余者更不足为道了。 悟空的逃脱,总有大须弥山主的影子若隐若现,这天地间,如来最忌惮的人,就是大须弥山主。正因如此,在大须弥山主闭关之前,他才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如来赌对了一点,那就是——大须弥山主走的,是一条不归之路。那一日,他在大须弥山灵明殿上,神念扫过后殿,所见之物,乃是大须弥山主的一具尸骸! 多少繁华,弹指霎那,到头来,不过一具尸骸。 悟空现在就面对着这具尸骸,呆住了。 后殿之中,空空荡荡,只有这一具尸骸。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大须弥山主人吗?这些日子,大须弥山主人这个名字,几乎将悟空耳朵都摸出了茧子。 他入后殿之前,猜想自己可能遇到的场景。或许这其中会是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或许或是一只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猿猴,或许会是充满奇幻的一界……但是,悟空就是没想过,这里面居然会是一具尸骸。 大须弥山主人,没有半点生机,但衣衫如新,肌肤如生,看上去就和生人无异。悟空略微诧异,不是说大须弥山主人是猿猴之身吗,怎么闭关时还是人形。嗯,看来对他来说,第二本相和本身并无区别了。 这具尸骸端坐原地,身躯挺直,只低着头看不清面目。悟空起了好奇心,想要看看山主的面容,他弯下腰去一看,这一下惊得,扑通便坐到了地上。 大须弥山主人,竟和悟空前世——时侯生得一模一样! 悟空坐在那里就没起来,他实在是想不通,天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难道和大须弥山之主真的是一个人?一个人,为何又有两个身子? 这时,悟空发现,这屋子内那股奇异的气息,居然无风自动,初时流动极为缓慢,而后渐渐加快,这种流动的感觉,真是熟悉啊,悟空突然想起,这气息的流动,和自己丹田处太极图的造化流动何等相似! 谁来也奇怪,他这个念头一生,丹田处的太极图真的就跟随着身外气息的流动而动了起来,相同的方向,相同的频率。 室内气息虽无形,悟空也能感觉得到,这股气息渐渐汇聚成一个太极图模样,环绕在悟空身边。 悟空一时间不知所措,但他心中却并未慌乱,他有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大须弥山主人绝不会害自己,他给自己的,一定是一个大造化! 身外这个太极图,渐凝渐小,忽地不知自何处钻入了悟空体内,和他丹田处的太极图融为一体,再也寻不到痕迹。 “砰!”无边造化发散开来,瞬间充溢悟空全身,从五脏六腑到每一根发丝,都被这天地间最强的造化占据。 悟空瞪大眼睛,内心惊愕表情难以自抑,喃喃道:“我终于……醒了。”刚说完这话,又一波强大的造化散发出来,悟空直接便晕了过去。 悟空终于醒了,虽然是在梦中,但他也终于明白醒了的含义。大须弥山之主,竟然如此强大,这天地之事,几乎皆逃不过他眼。 就在这如虚如幻的奇异境界中,悟空静静体味着大须弥山主留给他的故事: 我是灵明,这天地间修为最强的人。 我本身为猿,但我偶然间悟得第二本相,一个躯壳,是什么都没有关系,这世上人形居多,那我便以第二本相行走天地。 这天地自何时而生,到何时而止,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自己是这天地间第一个生灵。我生下来便明悟世间万物,参万物之理,我渐入道途。 道,是这世间最奇妙高深之物,我自凡体入仙达圣,但觉道途越来愈宽广无限,一时间竟有不知所措之感。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道求永恒。 真正伟大的东西,可以常驻世间,永不消亡,我要寻找的,就是这个。 初时,我以为入圣便是道之终点,但真正到了圣人境界,我才发现,心中仍有不安。此身虽坚如须弥山之石,但即使这样,又能如何? 我在须弥山住了六千万年,这山头已矮了三寸,清风细雨,威力如斯,我如何敢自矜真圣便是道之终极? 因此,我要闭关!而闭关之前,却有一件事要做。 这天地规矩,大多由我来定,世间圣人,都是我的后辈。有我在,他们个个安分守己,绝无任何僭越之事,若说这世界有一个平衡的话,我便是主宰平衡的那只手。 但是,我若不在,这平衡立刻便会被打破。 我将所有圣人招致灵明殿中,宣布了这个闭关的决定,但观众人之举,大多惊讶不解,唯有一人心跳快了少许,那人便是如来。 灵明之名,岂是寻常得来的,身之灵明,乃本心也!我对人本心的参悟,远非他们所知。如来之窃喜,难逃我眼。 故此,我存了警惕之心,留了一道神念,来看看如来将欲何为。 果然,如来是不安分之人。他遍行天下,搜集圣人道念;斗败盘古,夺小须弥山;暗使柔虫化须弥山石,造洪炉之界;他又使道念入魂,在界中豢养;甚至割裂自己的一道魔念,投入炉中…… 我忽然懂了,如来,他和我一样,也是在寻道之根本。果然是不俗之辈,虽然有我在前面引路,但如来能想到这些,也殊为不易了。只是他这法子,似乎有些急功冒进,行了偏门。唉,我也只是揣测而已,也不能说他定是错的。 令我更惊讶的是,如来居然连我的道念也不放过,灵明神猿,便在这炉中渐渐成长起来了。真是有趣啊,如来,真的是个天才! 哦?会元之厄,如来是担心那道魔念出来,妨碍自己道心。这一步又错了,魔由心生,岂是能割舍出去的,佛念满满盈盈,魔念自然无处藏身。 不对!会元之厄,除了削弱魔念之外,似乎还有他用?看了几次之后,我明白了,如来最关心的,还是我的道念。 我的道念成长,没有达到他的满意,如来便会将一切推翻重来。 答案只有一个了,如来要占据我的道念!如来遗下了一根通天之钥,只有灵明神猿才能御使,这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想。 借他人道念成道,大错特错,且让我不喜。 便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千万年闭关,我的生机越来越弱,看来,我是失败了,此身终于还是留不住的。不过这也无妨,今日我虽败了,明日未必有人不会成功,问道之人,殊途同归,我走过了这条路,旁人便不会重蹈覆辙。 只是,我还是想看一看,如来这次问道,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如来能搜集我的道念,我道念自然也可自行分离。如来既然要我道念成长,好,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成长起来给他看看。 于是,我将一缕蕴含着神通的道念分给了盘古,这缕道念,是光,他能照亮灵明神猿修行之路。 如来之魔念,一心出天,因此从始至终压制众人,如来借此要魔念成长,倒也不失为一法。这魔念对天外领悟远超旁人,故此灵明神猿要翻过身来,可真是难上加难了。但有了这缕道念之光的相助,或许便会好些吧。 说来也奇怪,这缕道念之光,自号燃灯。而原本燃灯古佛的道念,在洪炉之内,却平庸无奇。非止是他,这七个会元中,圣人道念若遇机缘,确是能大有成就,而若无造化相随,泯然于众人却也并不离奇。 如老庄之道念,在洪炉世界之内几乎寻不到痕迹,他只如凡人一般生死轮回,哪里有半点圣人的影子?相比之下,鲲鹏倒胜过他许多了。诸如太昊、蚩尤、共工等人,你亦不识,盖因命运多桀,非人力所能掌控也。 第六个会元,一切如故,盘古之气所化之燃灯,和灵明并无交集。世事纷杂,即使一切都算计好,也要凭天意而定,急不得。 接下来,令我最刻骨铭心的,是第七会元。如来之魔念,做了一件匪夷所思之事,他居然将三清和玄女安然无恙带了过来!人在绝境之中,往往便有不可思议之举,而就是这个举动,居然引出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灵明神猿来。 灵明神猿,仍是我的道念,这点毋庸置疑。但是,首先令我惊讶的却是龙树,龙树对道之领悟,真的惊世骇俗,他以微末修为之身,居然也在洪炉之中追寻大道,非止我想不到,就是如来,也觉诧异的很。 而时势所迫,玄女不得不斩杀龙树,此事当真令人扼腕。且不说龙树转世后的灵明如何,如来此时又有惊人之举。 他不甘心这样一个举世惊艳的龙树菩萨就此消亡,竟然用龙树菩萨的道念再造出一个龙树和尚来。而龙树和尚,已经和我全无关系了,他所秉承的,仍是龙树的问道之心。如来对道念之痴迷,的确远超我想象。 一个龙树还则罢了,玄女将灵明魂念移至洞天福地,显然是要灵明好好成长,她这一举动无可厚非。 灵明神猿在石中孕育之时,我突然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虚弱之力袭来,时日无多了,我该做些身后之事才行。 第七会元的灵明神猿,与以往大为不同,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此次的灵明神猿,怕是真能翻天覆地了。 于是我留下一丝道念给如来,这丝道念和炉内灵明神猿息息相关,他若出了洪炉,如来便会听到“我要出关了”这句话,呵呵,以我对他的了解,听到这句话,他就是有天大的事都会放下,来大须弥山看一看。 问道之人,都是固执之人,到了如来这个境界,尤其如此,他和我,走的道路完全不同,他自然认为自己的才是正确的。或许,在他眼中,我此次闭关,再无出来的可能了吧。 我将如来引了过来,至少为你留下了片刻喘息之机,你能否逃脱他的手掌,就要看运气了。不过,这天地间其他圣人若是没有糊涂透顶,应能看得出你我之间联系。 你既为我的道念,施展神通时,所御使的造化和我并无二致,天下能做到这点的也只有你和我而已,盘古虽是我弟子,但也只学了个形似。 最后,我将道念散布在此殿之中,只要你能入内,我毕生道念便为你所有了。 实不相瞒,我见你炼出第二本相时,心中是极为惊讶的,你虽是我的道念,但却并无一丝我的记忆,为何你第二本相与我一模一样呢?这感觉,仿佛在另一个空间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是永远不会知晓了,但是,我的道念会知道,道念永恒,便是此意,你懂了吗? 前面是你的路了,“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能说出这话的人,岂会令我失望呢? 大须弥山之主留下的话语到此戛然而止,悟空听完,良久未动。 天地间第一强者,就这么在寻道途中化为虚无了,这人无论修为智计,都是天下无双,临走布局,亦能将如来摆弄于股掌之间,真是令人望尘莫及。 而自己,现在便是另一个他了。悟空脑中多了几千万年的记忆,神通、法术、禁制、阵法、大须弥山主一切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全都给了他! 就在刚才一场似醒似睡之中,悟空居然入了真圣之境!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惧怕的,悟空心思一动,现出第二本相来,飞出了灵明殿。到了殿门处,他反手布了一个禁制,将灵明殿整个护了起来。 大须弥山主尸骸在内,这天下至高之地,便永久封存起来,当做他的埋骨之所吧。(未完待续) 五四九、收魔念 大须弥山顶。 一众圣人或凌空而立,或席地而坐,目光都看向灵明殿。悟空进去也有好一阵子了,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这时,伏羲忽然站起身来,眼望远方,面露惊诧神色,口中喃喃道:“这是……我的道念?”只见远方一个瘦小身形飞来,一脸迷茫神色,正是从炉中出来的阴阳神猿。 阴阳出了洪炉,离了小须弥山,不知何去何从,这天地可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到哪里去找如来,更不知悟空在何方。但是,阴阳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极其微弱的神念传来,这道神念,极为熟悉,和自己竟有心灵相通之感。既然无处可去,那便朝着这道神念传来的方向飞吧。不多时,阴阳便看到远处有一座比小须弥山更高许多的山峰,这神念就是从那山顶传来的。 来到山顶,阴阳和伏羲四目相对,便有一阵眩晕感传来,只觉体内造化直欲破体而出。伏羲也颇为诧异,阴阳现在的猿猴之身,就是炼成第二本相之前的自己,可这事,自己竟一无所知! 其他人见了,也觉得伏羲有些不对,但只有凤凰见过伏羲本身,知道伏羲为何惊讶。伏羲和阴阳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时,只见灵明殿中无声无息走出一个白衣人来。 众人一起惊呼,只不过所有人喊得都是“山主”,只有阴阳一人惊喜道“悟空!” 这人自然是收了大须弥山主全部道念,此刻已是真圣修为的悟空。此刻的悟空,修为直追当年大须弥山主巅峰时期,而论起心智,还要略胜一筹,故此他一身威压散发开来,大须弥山顶卷起一阵罡风,直令众圣人有俯首参拜的冲动。 悟空对众人笑了笑,也未解释自己不是山主,他对阴阳道:“你也出来了?”阴阳点了点头,看见悟空,他心中大定,道:“我要除了如来,以报当年仇怨。” 众人一听,皆露出诧异神色,这只小猴仅有玄仙修为,居然要杀如来,难道他不知道如来已是去伪存真的境界吗? 悟空摆摆手,叫众人坐下,他一五一十将如来搜集圣人道念,自建一界豢养道念成长,以图自身成就大道这件事说了出来。只是却隐瞒了大须弥山主和自己之间微妙的联系,非是悟空藏私,只因这件事说出来的确匪夷所思,连大须弥山主都不知内因是什么,这些圣人更不可能知道答案。 众人听了,个个义愤填膺,如来竟有如此狼子野心,谁能忍得下?只是山主出关,乃是天地间最大的喜事,只要山主在,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麒麟性子最急,道:“此事当传遍天下,叫三清玄女、燃灯弥勒等人也知道如来真面目!”悟空道:“倒也不必了,此刻将他擒了便是。” 悟空到此境界,才终于体悟到掌控天地是何感觉,这一众圣人中,伏羲修为算是最高的了,但悟空可以断言,他要制住伏羲,绝不会超过三式神通。 大须弥山主所说的御使造化,和麒麟、伏羲等人看出悟空是大须弥山一脉,其实是同一个原因。悟空此刻已经知道,无论施展什么神通,都要运用造化之力才行,但是,这天地中有两种造化,分为正反。如何能使自己的神通发挥出最大威力,实际上,和运用正反造化所占的比例有极大关系。而这个比例,和天地之理暗合,旁人知道了也是无用,因为,对天地之体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悟空说要擒如来,众人齐声相应,一众人浩浩荡荡奔向小须弥山。 阴阳来在悟空身边,低声道:“那个……大日如来,也出来了,但我却未寻到他人影。”悟空道:“定是被如来捉了去,无妨。” 悟空知道,大日如来乃是如来分割出去的一道魔念,这道魔念对如来定有大用处。洪炉之界,是一方专为豢养道念而开辟的空间,在此界中道念能自主成长。 再仔细想想,如来之魔念成长,其实远胜于其他圣人的道念。七个会元的煎熬,一次次出天失败,这道魔念该积攒了多少戾气? 试想这七个会元,这魔念从始至终都在算计中度过,和当年乍投入此界时相比,自然成长极多。若把当初的魔念比作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现在的魔念早已是一个饱经历练的成人了。现在这道魔念回到如来体内,只怕会使如来产生巨大的变化。 小须弥山上。 如来手持一串念珠,一颗颗细数。就在这串念珠数到尽头之时,如来腾身跃起,奔向囚禁大日如来的那座偏殿。立在殿门之外,如来叹道:“使这手段改变你心意,也非我所愿,但事态急迫,却容不得和你熬磨时光了。”原来如来布下的阵法,竟有摄人魂魄、改变人心意的作用,大日如来仅是玄仙修为,在如来阵法之中几无抵御能力,此时的他,怕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如来正踌躇满志朝偏殿行去,忽然神色剧变,目光投向天顶望去。 “这不可能!”如来惊呼出声,他仅是察觉到一股自己既熟悉又惧怕的气息袭来,抬头望去,竟然真的看见了大须弥山主! 悟空一袭白衣,被一众圣人如群星拱月般拥在最前,那面容、气息与大须弥山主一般无二,如来怎能不惊? 但他明明在大须弥山顶探得清清楚楚,大须弥山主已是一具生机尽丧的尸骸,这是绝对不会错的。待悟空落下,如来再仔细看去,终于面色稍缓,道:“你是……灵明神猿?” 因修为缘故,悟空再见如来,自然没有丝毫惧怕之意,这天地在他眼中变得再清楚不过,灵明双目内蕴神光,已没有什么他看不透的事物了。 “你倒还认得我。”悟空答道。 如来道:“和他相比,你还有些稚气。” 悟空微微一笑,如来居然对自己用上攻心之术了,只听如来接着道:“大须弥山主,乃是天地间首屈一指的人物,他早已无嗔无怒、生灭随心,但你,从心境上来看还差了一些。” 悟空并未答话,如来说得这些也算有些道理,自己毕竟只有千年历练,怎么能与大须弥山主相比。山主道念虽入他身,但几千万年的记忆涌入,光是择选就需极多功夫,何况不是自己一点点积累来的,总有些不够自然的感觉。 但是,悟空对道念中的神通领悟最快。因为,大须弥山主传给他的神通,其实就是燃灯传给他的天罡三十六变,只是到了他这境界,对天罡三十六变的精微奥妙之处,又多了许多不同寻常的见解。 燃灯当年曾说,天罡三十六变乃是他和三清一同参悟出来的,看来燃灯也是不知自己缘何能参出这样高深的神通来,这些手段,自然是大须弥山主植入道念之中的。 天罡三十六变,悟空早就极为熟稔,因此也没用许多功夫,便将这三十六式震天撼地的神通从头至尾理顺了一遍。虽未与人交过手,但悟空自忖,现下的如来,绝非他的敌手! 如来又道:“灵明神猿,你为我炉中之物,虽有际遇,但终究逃不过我掌心。” 悟空还未说话,麒麟骂道:“如来,你敢偷我等道念,真是胆大包天了!” 如来看都不看麒麟,冷冷道:“道念?入我炉者,是我看得起你才对。” 伏羲看了阴阳一眼,对如来道:“你真是痴魔了,修行一途,重在恒一,这许多道念,你自觉能盛得下?” 如来对伏羲倒是颇为重视,道:“天下功法,各有不同,这倒无需人王操心了。你说道途恒一,岂不仍是灵明走过的老路?他已入了歧途,断了生机,可见此路不通!” 伏羲指了指悟空道:“山主便在此处,你还胡言乱语?” 如来笑道:“你们都是自欺欺人之徒,他不过继承了灵明道念而已,论起心境积淀,尚不如一个寻常玄仙深厚,空中楼阁,岂能长久?” 悟空眉头一皱,如来见自己来,竟然毫无惧怕之意,倒似有恃无恐。自己修为眼见高过他许多,真不知他有何依仗。于是悟空示意众人退开,对如来道:“你贪欲过盛,不擒你,世间不得安宁。” 如来点点头,郑重道:“此战难免。” 只见如来左手一伸,一只手臂绵延出数十丈长,直接穿透窗棂入了偏殿。但见偏殿之中一股黑气沿着如来手臂上行,不过片刻工夫,如来又将手臂还复原形。 细查体内,如来露出喜悦神色,道:“果不负我会元之功!” 悟空怎会不知,如来已将大日如来这道魔念收入了体内,他心中自信满满,偏要看看如来究竟能厉害到何等地步,故此并未出手阻止。 那厢阴阳叫道:“那魔头被他收了!” 悟空淡淡道:“魔,有天生,有后生。这个自生的如来,可比那被逼的如来恶上许多了。” 但见如来身躯一挺,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股无形的气息在身周荡漾开,这气势可比先前强大了许多。(未完待续) 五五〇、须弥阵 大日如来所含之魔念,对如来重要之极,这缕魔念,乃是他立界之前的魔念之根。他使阵法困住大日如来,迷其神智,才能将魔念收回。 如来对自己阵法造诣极为自信,大日如来仅是玄仙修为,绝无可能参透他布下的混沌级别阵法。 魔念入体,如来顿时有了一种充盈感,现在的自己,才拥有了自己完整的道念,旷别已久的魔道同体,再现世间。 但是,面对悟空,面对传承了大须弥山主全部道念的灵明神猿,如来仍不敢丝毫大意。他知道,大须弥山主的神通,都是和此天地息息相关,论修为,自己怕是不及的。唯一能拼上一拼的,只有心境和阵法! 如来不信,悟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参悟透大须弥山主所有的本事,以他对灵明神猿的了解,灵明神猿对阵法一窍不通,而阵法之道,恰是自己睥睨天地的杀手锏! 如来之所以要夺小须弥山,其原因有三:第一,如来知道盘古秉性,为人耿直、一诺千金,虽满腔正义,但却迂腐至极。如来当年用言语将盘古套住,再凭神通真刀实枪胜了他,教他立下誓言,为自己当了百万年的狱卒,看住自己魔念;第二,小须弥山上,须弥山石取之不尽,恰是造界的最好材料,如来暗中勾结相柳,借用虫族特异天赋为自己切割须弥山石,造了洪炉之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须弥山上共有三十六峰七十二岭,此刻他和悟空立足之地,乍看没什么特别,其实仔细留意,却是群山众岭万刃所指,这片大山之中,如来早已布下了普天下最厉害的阵法,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如来这一招,赌对了,悟空向来对阵法之道没有丝毫兴趣,他所传承的道念中,虽有许多阵法奥妙,但悟空心思都放在天罡三十六变上,对阵法根本没过深研究。 如来见悟空有恃无恐模样,心中暗恨,若不是他得了大须弥山主道念,此刻哪里用费这许多事,自己此刻魔道一体,天下已无敌手,当可高枕无忧参研吞噬道念的法门。但是,既然悟空站在了自己面前,自己就必须要过了这一关才行! 修为至此,言出法随,如来低喝一声:“阵现!” 悟空站在原地,忽见面前如来无了踪影,周围群峰如长了翅膀一般,飞也似地朝自己压来,天上圣人也悄然无了踪影。 这是幻阵?悟空运开灵明双目,面前影像又变,山,仍是那山,但却还是不见一人。幻阵中的幻阵?灵明双目再探,抽丝剥茧般一层层看去,一直看透了七层虚影浮光,这才还复了周围景物本来面目。 如来,果然厉害!这阵法若困了旁人,只怕终其一生都难解开,亏得悟空灵明双目能看穿天地万物本质。 而即便看透又能如何,单观阵法,仅是死物而已,但经御阵之人操控,变成有灵之物,只见一座山岭如刀,无声无息迎面朝悟空斩来。 这,不是幻术,而是真正的移山搬岭之术。 触及真正的神通,悟空自然不惧,他使个移山填海,将这山岭引开,“轰隆”一声震天响动,这座山岭与另一座峰头相撞,二者同时拦腰折断,坠入山谷之中。 刚了结了这个,有一座巨峰从头顶落下来,悟空又使个“鞭山移石”,将这巨峰投入深涧。三十六峰,七十二岭,似是有了神智一般,接二连三砸向悟空,悟空一边应对,一边思索,这便是如来的阵法吗,这些看似气势十足,但对自己来说,真是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伏羲等人见悟空大展神威,举手投足间,将浩浩荡荡一座小须弥山拆成一片废墟,个个看的瞠目结舌。 离得近了,都觉悟空神通之力压迫感极强,只得远远飞到高天之上去观看。麒麟道:“这便是如来最后一搏了吗?” 凤凰却眉头深锁,道:“恐怕不止于此。” 只见小须弥山众峰在悟空手底,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塌了下去,到最后,唯有悟空站立的这座最高峰尚在。 这时,如来不知何时已到了山底,他隐遁于断峰之底,喝一声道:“阵杀!”语声刚落,这座最高的峰头如同一根铁棍,被人从地底骤然抽走,其速之快,无以伦比。而峰头所立之处,赫然出现了一个黑魆魆的洞口,悟空身形悬空,但觉这洞口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阵法,居然是阵中阵! 阵中之阵,即便将阵法毁去,但布阵之人以此为基,又另成一阵。其实这阵法也并非多厉害,只要布阵之人手法奇快,能在阵中人未脱出阵法之前便另成一阵即可。 但是,如来能使阵中阵困住真圣境界的悟空,这可实在是神乎其技了。这股吸力,实在是了不得,乃是如来借整座小须弥山之力达成,换句话说,相当于三十六峰七十二岭一齐压在了悟空的身上! 悟空即刻使出游神御气、纵地金光、飞身托迹等几门遁术来,但他一时间却没想到,这吸力根源其实仍来自于那些峰岭,直到他使出胎化易形来,方才有了一些活动的迹象。而此刻,如来不知何时到了半空,居高临下遥遥一掌击下来,悟空身躯难动,不得不接下了这一掌,而身子也急坠直下,落入深洞之中。 一入此洞,悟空但觉坠入一片黑暗当中,但他心中并无半点惧怕之意,凭他此际修为和肉身,天下哪里还有什么神通能伤得了自己。但是,自己厉害到这般地步,居然也没能擒下如来,反而被如来阵法搞得狼狈不堪,真是心中不甘。 如来不会不知道,他根本无法伤及自己,这阵法,怕只是为了困住自己,只要自己失去了自由,这天下便没有人能阻止他继续行事。 悟空不觉暗自责怪自己,应当在灵明后殿多住些日子,将大须弥山主道念尽数消化了再出来,现在自己操之过急,制不住如来,可真是失算了。 这洞中深不见底,悟空一直坠下去,也不知坠了多深,他双目放光,但却仍是不见一物,奇特的是,向上望去,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按理来说,至少洞口该有亮光才对。 悟空想了想,强自镇定下来,既然是阵法,那便不能以常理度之。他试着施展五行大遁,却无丝毫反应,看来这其中并无五行之物,否则自己定能感觉得到。须弥山石,与五行无关,如来定是充分利用小须弥山的力量,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布下了这样一座专为自己设计的阵法。 而以自己灵明双目,居然也难视物,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没有光亮,而是阵法的神通所致。更令悟空不解的是,他向下一直坠了一刻钟有余,下坠之势仍是不减,仿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通道。 阵法,阵法,若是大须弥山主在此,这阵法岂能困得住他?而自己对阵法可半点基础都没有,要想钻研透这个阵法,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呢。 眼见悟空被收入了深洞之中,天顶众圣人大为吃惊,悟空和大须弥山主面貌如一,在他们心中,那便是难以企及的存在,怎么会败给如来? 这时也不及多想,众人一拥而上,将如来围在当中。 如来好整以暇,面上现出一丝轻松神色来,他最担心的自然还是悟空,现在悟空入了他那奇阵之中,脱身可能极小,他心里怎能不喜?而面前圣人虽多,自己融了魔念,却也无丝毫惧怕之意。要想成为天地间第一人,便从这些圣人身上开始立威吧! 伏羲一伸手,先将阴阳捉了起来,投入自己袖中。阴阳修为尚低,根本无法参与这个等级的纷争,自己的道念,伏羲自然舍不得丢弃。 麒麟第一个出手,他毫不迟疑化出本身来,头上双角闪现白光,朝如来戳去。如来冷笑一声:“辟邪?”他右手食指伸出,也现出同样的白光来,正点在麒麟头顶正中,两道白光相触,麒麟如被电击,身子一颤便动弹不得,而心中的恐惧居然打过肉身之疼痛。如来居然也会“辟邪”!这可是自己的天赋神通啊! 伏羲神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块锈迹斑斑的八卦镜来,这面八卦镜,内有负阴抱阳太极图,外有乾坤八卦图,俗话说,镜乃金水之精,内明外暗,古镜若神明,有辟邪除魅之用,伏羲见如来善能使出他人神通,想来八成是某种邪术,于是拿出了不知多少万年都没使过的这面镜子。 古镜翻转,一道青煦煦的光芒缓缓游走开来,朝如来笼罩过来。 如来面不改色,反倒微微笑道:“看家法宝都用上了?”如来身躯一晃,氤氲出一片土黄色光芒来,对后土笑道:“我这土之极力,比你用的如何?” 后土脸色大变,土能容万物,能护众生,看来伏羲这面镜子,十有八九是无用了。(未完待续) 五五一、转轮现 果然八卦镜上青光笼罩过来,只将如来包裹住,却被黄光阻在外面。后土吃惊的是,如来对土之极力的运用,竟然不在她这个后土娘娘之下,如来对众圣人的神通手段都信手拈来,这定是因为搜集了道念的缘故。 如来的野心是极大的,仅此一点,这些圣人便绝不能容他了。 伏羲也没认为自己便能伤了如来,如来之境界,比在场众人都高出半个层次,这半个层次,几乎有如天壤之别。 但明知如此,众人也必须要缠住如来,以阻止他对悟空施加压力。 如来被一团青光和一团黄光裹着,却丝毫不见吃力,一幅悠然自得模样,众人将如来围在当中,各施法术攻去。 千万年之前,如来仅为释教退位的现在佛,那时他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个略有神秘感的佛祖罢了,但如来乍一入世,便有惊人之举。他力挫盘古,夺得小须弥山,乃是几千万年来圣人这个层面发生过的最大的事了。 但这之后,如来又销声匿迹,渐渐淡出人们视线,圣人中,也只有那几个有心计的还念念不忘,其余人都不甚在意。千万时光,不算长,也不算短,足以让人淡忘一些事情了。 直到近日,天地突变,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圣人之中,竟然存在这等异想天开胆大妄为之辈,居然妄想将天下圣人当做鱼儿一网打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众人竭尽全力,也攻不破如来身周那片黄光,佛家金刚之力,已被如来炼至极致,融入各类神通法术当中,他的肉身,此时已胜过须弥山石许多,直追真圣之体。 就在这时,西边两朵祥云飘至,倏忽到了近前,定睛看去,正是久未出世的上古燃灯佛和当今治世之尊弥勒佛祖。 还未到近前,只听弥勒远远喝道:“因何以众欺寡?”他虽不知内情,但毕竟如来也曾经是释教领袖,纵有天大的事,同时得罪这么多圣人也是不可想象的,这句话看似帮着如来,其实是要问内情如何。 地藏和二人向来交好,他迎了上去,言简意赅将事情经过说了,燃灯和弥勒一听,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燃灯半信半疑道:“哪里有这般神通,竟能吞了圣人道念?” 地藏道:“豢养道念也非我等想得到的,由此来说,生吞道念,却也不是不能。” 燃灯道:“若真是如此,可要好好问上一问了。” 燃灯乃是上古之佛,辈分极高,地藏弥勒在他面前,都需执弟子理,而众多圣人当中,除了伏羲和凤凰、麒麟、真武,其余人见了燃灯也都露出恭敬神色。 燃灯入了战圈,众人不自主放缓了攻势,燃灯高声道:“如来,你因何如此?” 如来手上接着众人围攻,却丝毫不耽搁口中答话:“只为求生,并无他意。” “求生?证得佛法,便可不生不灭,你多年研读佛经,都白读了吗?”燃灯问道。 “哈哈,你那不生不灭是假,我这聚拢道念才是真!” 只一句话,燃灯便听得出来,如来执念极重,再无说服的可能了。他见如来修为暴涨至此,似乎已是传说中的去伪存真之境,也颇为惊讶,问道:“你如何进境如此之快?” 如来道:“和你说了也无妨,汝等修道,我修道念,看似殊途同归,其实大有迥异。” 修道念?说白了,这不还是借他人道念证道,仍是损人利己之举。 燃灯面如沉水,袍袖掀开,取出一盏明灯来,道:“当年我有言,说你必成佛,今日却见你魔心肆虐,既然如此,便收了你魔念,如何?” 如来微微诧异,燃灯修为虽高,但也不足以威胁自己,他缘何敢出此言?燃灯古佛,乃是万佛之源,向来言出必践,如来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丝不安。 燃灯转头看了伏羲一眼,伏羲明白燃灯用意,便撤了八卦镜的青光,燃灯御起手中明灯,喝一声道:“一切光明如我!” 语声落地,这盏明灯光芒大作,如一轮白日耀眼,发出极亮的光芒,照在如来身上。如来知道燃灯底细,这明灯之光,乃是照亮世间一切佛法神通的光芒,但凡释教中人,在这光芒之中,皆无所遁形。 但如来也并不在意,他此刻所拥有的,乃是天下圣人的至强法术,纵便身上佛法神通都不动用,又能奈何? 只听燃灯又道:“久念众生苦,欲拔无由脱,今者证菩提,霍然无所碍!佛语弥勒。菩萨复有九法行。弃诸恶道不随恶知识中,何等为九?” 只见弥勒尊者落在燃灯身旁,早收了万年不变的一脸笑意,板着脸喝道:“一者以脱于欲远离诸恶。不善之法无有想念。以得寂定欢喜。” 燃灯接道:“今如来存恶欲之心,收你他心通之法术!” 他心通这法术,其实乃是释教中一门不外传的神通。修习了他心通,便知他人之心、懂得心之差别,即证得他心智,能如实了知他人心中差别相之神通力。 只见明灯一颤,似乎有一股无形之力从如来身上被抽走,如来神色一定,露出诧异神色,他未曾料到,燃灯居然还有这般本事,能将一门神通从自己身上凭空收了去,看来,真是低估他了。但如来自有依仗,他只稍稍诧异,便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静静立在那里等候燃灯施法。 燃灯又道:“佛语弥勒,弃诸恶道,何等为二?” 弥勒答道:“内意为寂其心为一。无想无行便得定意。心为欢悦。” 燃灯道:“今如来存不静之心,收你神足通之法术!” 神足通,又名如意通,谓可点石成金、变火成水、飞行自在、变现自在的能力。这些法术,都只凭一心施展,如来要夺他人道念,这便是存了妄动之心,再不能一心一意秉承佛门道念,故此这门神通也是要收回的。 如来自然有感,他只微微冷笑看着燃灯,一言不发。 燃灯又喝道:“佛语弥勒,弃诸恶道,何等为三?” 弥勒道:“三者离欢喜观常为寂定。身得安隐如诸圣贤。所说所观心意无起。” 燃灯道:“如来入世为恶,身不得安隐,失寂定之心,收你漏尽通之法术!” 漏尽通,指的是佛家守戒定慧,驱贪嗔痴,除执住相,从根本上绝心漏,反还证悟无上之圆觉本来面目的大神通。说起来,这神通和道门之中修行之士渐法逆乾坤,夺造化,后天反先天,炼己,筑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三还九转这个过程倒有几分相似。这一神通对释教弟子极为重要,若无此神通,那便等同于断了修行之路。 如来被收了漏尽通,终于开口说话,却先哈哈笑了两声,道:“燃灯,你道佛门仅有此类不入流的手段么?” 燃灯一怔,佛门九神通,乃是释门密不外传的无上法术,如来居然对这些神通存了不屑之意?如来接着道:“九大神通,都被你收了又有何妨,只是空耽搁时光,为我所不喜。” 说罢,如来将手一招,喝道:“轮宝现!” 只听虚空之中响起清丽之音,如来脚下,忽然现出一座无比华丽的大殿来,将他整个身子托起。而这座大殿升起之时,燃灯那盏明灯,居然黯淡了下来。 如来身前,毫无征兆现出一只金轮,这金轮径达丈四,轮内有千根轮轑,放出各色异光幻色。金轮旁又有四位天神相引,容貌不祥,气势威武至极,奇特的是,这四个天神居然都看不出修为深浅,直教人望而生畏。 如来引出此金轮来,对燃灯和弥勒微微一笑,道:“如何?” 燃灯和弥勒大惊,都觉此事不可思议,如来露出一丝自矜神色,又一挥手,道:“象宝现!” 如来脚下大殿之中,缓步走出一只闻所未闻的巨象来。 这巨象高有五丈,身上纯白如玉,庞大的身躯下生了六只玉柱般的巨足,一颗象头连同长鼻却是赤红色,两旁露出六根凝脂般的象牙来。 巨象面向众人,表情狰狞,长鼻挥舞发出几声怪叫,待到转身朝如来走去,却又变得温顺如羔羊,一直行到如来脚下,如同认主一般将如来托在了身下,两只前足搭在那金轮之上,形若飞腾虚空! 如来端坐象背之上,居高临下道:“燃灯,你可认得了?” 燃灯呼道:“这不可能!” 不怪燃灯色动,刚才这轮宝和象宝,乃是佛经之中转轮王临世前的异象。 转轮王,据传是释门中最至高无上的尊主,被称为王中最尊,世间难见。燃灯既为上古佛,他对佛经之熟稔堪称天下无双,经文中多次提到,转轮圣王现世,成就七宝,有四神德,四神德,乃是四种至高无上的神通德力。 但是,释门之中,几乎人人都知转轮圣王之名,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久而久之,便当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没想到的是,方才所见的那两种异象,分明便是转轮圣王七宝物事。 如果转轮圣王真如佛经中所说的那般神奇,那么,天下可真就无人能制得住如来了。(未完待续) 五五二、天地衡 如来高高居于宝象之上,真有睥睨天下的神态。转轮圣王,实在是那道魔念带给他的意外之喜。他做梦也想不到,大日如来居然将佛经中关于转轮圣王的一切神通当做是真。 对转轮圣王,如来又何尝没动过念头,但是,转轮圣王七宝乃是异象,毫无征兆,即便要炼,也不知从何入手,而转轮圣王四德,对他来说又太过容易。最重要的,如来对转轮圣王这事,压根就没有实打实地相信。 修行之事,最首要的就是一个信字,若是不信,一切成空。但他虽不信,大日如来却信了,而且在洪炉之中,从没有放弃这个念头,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此刻,如来也不禁开始怀疑这点,富德、容德、法德、寿德,这四德若能做到天下无人能及,便是转轮圣王了?这也实在太过简单了吧! 但是,事实就在眼前,七宝异象,如来也未曾见过,但他能感觉得到,就在刚才那一刻,自己突然具备了这个能力,这七宝只凭自己心意使然,便可随时召唤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刻?富德、容德自不必说,如来坐拥小须弥山,加上法力高深,天下之物,他取不得的也少有,论容貌,更是俊美雅致,见者动容。如来最在意的却是法德和寿德。 神通广大,世间无人能及!长生不老,与天地同生共死!这不正是如来想要的吗?自己真的做到了这点? 既为转轮圣王,那便是说,那个被困在深洞中的灵明神猿,不如自己!如来最忌惮的,不过是大须弥山主道念,没有了这个威胁,他行事再无顾忌。 这时,地藏忽跃上前来,道:“如来,你不配!” 如来斜眼一瞥,也不理地藏,眼见自己已是转轮圣王,地藏还说这等废话。地藏接着道:“《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曾云:“善男子,如转轮王具足七宝,凡所行动,轮宝导前,余宝随后,巡四大洲!” 如来道:“何意?” 地藏郑重问道:“佛门之中,善男子当持五戒,汝……能持否?” 如来一怔,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眼见自己都成了转轮圣王,地藏居然还问这样的问题,这就好比在尘世间一个人篡位做了皇帝,然后有人问他“你是太子吗”一样可笑。 地藏对如来的嘲笑置若罔闻,手指下方道:“小须弥山上,曾有千座佛殿,万间僧舍,如今山峰倾覆,几乎无人幸免,此乃杀生大过,你可敢承认?” 如来毫不动色,这些人生死,他自然不放在心上,天地万物在他眼中,都是无情之物,既然万物无情,自己又何必有情? 地藏又道:“你仿制圣人道念于界中豢养,犯了偷盗之过,你可敢认?” 如来略有些不耐烦,他知道地藏接下来便要说出他诸如妄言、嗔恚等等破戒之事,自己哪里有心情听他数落,于是一挥手,轮宝之前两尊神人大踏步朝地藏王行来,挥起金灿灿的拳头便砸了下去。 地藏王挥起手中锡杖迎了上去,只听一声金铁交鸣声响,那两个神人退了几步,而地藏的锡杖竟被砸弯! 两尊神人如无事一般,接着奔向地藏,燃灯喝道:“转轮圣王七宝乃是永固之物,毁不掉的!” 地藏向前迈了一大步,朗声道:“这神人并非七宝,仅为护宝仆从而已!” 燃灯知道,转轮七宝之中,以那轮宝最为奇妙,此宝“光明洞达,能绝日月之光,但王心有念,则摧一切刚强之物。” 看如来神态,他也不知转轮七宝究竟有多少用处,燃灯向众人传音道:“缠住如来!”他和弥勒两个,挥起法宝去助地藏。 这两个神人力大无穷,好在不会任何神通,只凭坚韧的身躯和双拳双脚硬砸,饶是如此,也叫地藏应接不暇。 弥勒抖出后天袋子来,念出法决,只见那两个神人瞬忽缩小了身躯,直接钻入了后天袋子中。弥勒一愣,怎地这般灵验? 燃灯还未来得及出手,弥勒已经奏功,燃灯醒悟过来,忙与众人道:“莫要硬攻,多用法术!”这些圣人,哪有一个拙笨的,于是各自将看家本领施展出来,果然另外两尊神人和如来座下宝象受不得法术攻击,那两尊神人支撑了几个回合,便被大禹禹鼎收去,而那宝象却仗着身躯坚固,纵不还手亦难伤。 如来急喝一声:“退!” 这一声喝出来,众人之觉一股庞大的威压袭来,因其无形,更显恐怖,于是急往后退了许多。如来面露狂喜之色,转轮圣王一喝之威至此,却也超乎他所想象。更重要的是,刚才的那一刻,如来分明感觉到,天地之力疯狂涌入自己身体之中,自己能借天地造化之力了,从今以后,谁能能敌? 十数个圣人退出老远,个个面露恐惧神色,转轮圣王强大如斯,想要缠住如来也是不可能之事了。 这时,只见东方遥遥飞来一个身影,众人见了,不觉一齐停了手,如来也眯起双眼静静凝视等候。 这身影是一只大鸟,双翅忽闪两下,便到了近前,正是天地间第一神物——鲲鹏! 鲲鹏背上,站立五人,三人身穿道服,须发尽白,旁边站了一个女道姑,容貌清丽风韵不凡,正是三清和如来。而站在前面的这位,却其貌不扬,乍看上去只和一个邋遢书生无异。 谁有能看得出,这便是天地间最为神秘的圣人,逍遥岛岛主——老庄。 如来见了鲲鹏,便知道老庄必定跟来,三清玄女,他也不放在心上,而面对这个几乎从来见不到形迹的老庄,如来却略有些忌惮之心。 除了大须弥山主,老庄是被众人公认的最有可能已入真圣境界的圣人。而在如来一喝之威退了十数个圣人之后,老庄骤然现身,显而易见,老庄不惧如来! 一个真圣,一个转轮圣王,究竟孰强孰弱? 只见老庄足尖一点鲲鹏背脊,凌空浮起,缓缓飘到轮宝之前,对如来道:“你也懂了?” 旁人都听得糊里糊涂,只有如来知道,老庄既然这么问,自然是针对刚才那一声喝,众人所居,乃是一方天地,天地本源之力既动,能感知这股力量的人自然心有感应。 如来忽然明白了“正法御世”这四个字的道理,原来这股力量,便是御世之力,便是天地正法,于是道:“不难懂。” 老庄点点头,道:“懂了便不难。”他环视众人,轻声道:“退了吧。” 语声虽轻,但却不知运用了何种神通,一股法力如清风拂面,将众人向后方推去。众人怎能不识趣,显然老庄要和如来大战一场,唯恐伤了他们,才叫他们退后的。 如来道:“老庄,我以正法御世,你还要和我斗吗?” 老庄笑道:“你有正法,我又何尝没有?你那正法号称一统须弥四洲,须知天下之大,不止四洲!” 如来道:“如今天下,不止四洲,有朝一日,四洲便是天下了。”他言下之意,是要以此四洲为中心,向外扩去,便学那洪炉界内西牛贺洲之扩张,是要将整片天地都笼在四洲范围之内。 老庄却将眉毛一挑,道:“转轮圣王,不过释门真圣耳,莫以为这便可唯我独尊了。” “释门真圣,这是何意?”如来道。 老庄道:“释门有真圣,道门亦有,人宗亦有,走兽亦有,只不过有先有后而已。” “妄言!”如来反驳道,真圣啊,可不是寻常修士一抓一大把,千万年出来一个都是多说了。若是每宗各有一个真圣,那岂不是说天地间至少也有六七个,这又有何根据? 老庄摇头笑笑,道:“你只看眼前,又怎会知身后事?” 如来道:“那你怎知道?” 老庄抬眼望天,收起一脸嬉笑神色,凝重道:“猜的。” 如来眉头微皱,凭老庄的身份,怎会有虚言,他说是猜的,看来是不愿告诉自己了,心里却因此不由得多信了几分。 老庄接着道:“你可懂得天地自衡之道?” 如来看着老庄,一言不发,他对道学也有极深的钻研,自然懂得这些。 老庄道:“你曾为世尊,自然博览群书,但看似懂得,其实未必就懂。须知,万物之运化,皆有无形之手操控,宇宙万物不盈不亏,皆因平衡之道而起。此道如光如尘,大至须弥,小至芥子……” 说完这些,老庄忽地抬高了声音,道:“释门若强,道家必弱,走兽若强,禽类必弱,鳞类若强,虫类必弱,但这天地间,若只你一人得道,天下皆弱,岂不大大失衡了?” 如来冷笑一声,道:“这话你可与他也说过?”如来所说的他,自然是指大须弥山主。大须弥山主自有生以来,便是不可争议的天下第一人,从来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如来之意在于,当年山主修为强悍至此,为何你不说天地失衡,偏偏要来说我?(未完待续) 五五三、出宙术 如来所说之意,自然是认为老庄不如大须弥山山主,故而当年大须弥山主为尊时,老庄一言不发,不是不知,而是不敢。 而现在老庄当着如来的面说出天地失衡之语,如来自然认为老庄看不起他,认为他不如大须弥山主,甚至还不如老庄。 老庄叹口气道:“灵明已去,你仍存争胜之心,看来你真是不如他。” 如来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他问道:“灵明因何而去?问道之途,一失足成千古恨,存者胜,亡者败,这便是天理!” 老庄露出诧异神色,道:“哦?莫非你真以为他死了?” “难道没死?”如来略微惊讶,心里却在盘算,老庄说这话,是不是在骗自己? 老庄问道:“是生是死,由何而定?” 如来一怔,忽地明白了老庄的意思,灵明没死啊,他所走的道路,其实和自己大同小异。自己也不信这具肉身便能永存,因此才要夺众圣人道念,搏一条出路。而灵明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将自己道念传承下去即可了。 如来此刻,不禁有了棋输一着的感觉。他忽然觉得,大须弥山主是故意如此,灵明神猿出炉的那一刻,自己听到的那一声“我要出关了”,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若是如此,岂不是说明大须弥山主早就开始关注灵明神猿了?由此推论,大须弥山主早知天地洪炉的存在,但他却一言不发,任由自己模仿圣人道念,在炉中做大。这老东西看似纯良,其实阴险的很哪! 如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在这胡乱猜了一阵,他却不知大须弥山主也对如来这法子不置可否,毕竟如来是自他之后第二个寻出问道之途的人。他不在天地间宣扬这件事,却是想要看看如来到底能否成功。 而大须弥山主也有预料不到之事,他还未看到结果,自己便生机消散,不得不将一切都交付给悟空。 如来听清楚了,不觉将对大须弥山主的畏惧之意都移到悟空身上,然后,变成了一股强烈的怨恨。他想出这个收集天下圣人道念的法子,心中早已将圣人道念视为己有。而大须弥山主的道念,是他志在必得之物,现在,这道念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便如同将本是如来的东西横空夺去,如来怎能甘心。 如来哈哈一笑,道:“各寻道念,他生死与我何干?” 老庄道:“并非此意,回想灵明在时,他惜造化、念众生,天地之衡,由他掌控,换而言之,他便是天地间最公平的那杆称!这些,你能做到?” 如来没来由升起怒气:“我为何做不到?” 老庄伸手指指周围圣人,道:“天地圣人不过数十,而今大多与你为敌,试想你若为尊,天地怎得清净?” 如来暗道,天地圣人,迟早为我所用,所谓强者为尊,我还须在意旁人眼光吗?他越看老庄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再说话,伸出一指来,一道无形虚火射出,虚空一片焦黑,朝老庄蔓延而来。 老庄张口吹一口罡气,将这虚火阻住,道:“你与我动武,占不到便宜的。” 如来冷笑道:“休出狂言!今日教你现出原形来。” 老庄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知他会什么神通,究竟有多厉害,但见他刚才轻描淡写和如来过了一招,众圣人心中一振,悟空此刻不知怎样了,可以依仗的,唯有老庄了。 老庄叹道:“真圣相争,实乃天地大祸。”他转头对众圣人道,“莫在此看热闹了,下去护住凡尘,若是力有未逮……那便,那便先保自身吧。” 众圣人听了,知道老庄和如来这一战将惊天动地,便毫不迟疑便向下界飞去。 如来驱巨象踏步上前,象鼻一卷朝老庄扫了过来。 老庄稍退数丈,那象鼻伸展开来,如影随形,这时,从老庄身后伸出一只长喙,一口啄在象鼻上,只听这巨象“嗷”地一声悲鸣,显然是痛极失声,这长喙自然是鲲鹏所有。 老庄轻盈飘起,落在鲲鹏背上,遥遥击出一掌,只见掌力吐出,空中现出一朵五彩斑斓的祥云来,将如来笼罩在下面。“入我逍遥界!”老庄喝道。 如来既为转轮圣王,能造十方世界,旁人之界他也不惧,但老庄先发制人,如来也知道入了此界,对自己必定没有好处,于是伸指幻化出一个通透之界来,将五彩祥云隔在外面。 界中界,老庄暗运法力,五彩祥云急剧收缩,要将如来这界压制下去,而如来自然反其道而行之,要将逍遥界撑开才有逃脱的可能。 御界之术,也有个窍门在,那便是,所创之界越小,就越容易控制,这界越大,所耗法力就越多。现在老庄逍遥界在外,如来之界在内,相比之下,老庄却是略微吃亏一些的。但是,他不愿与如来用神通较量,改为比拼御界之术,其实是担心二人相斗波及其他人。这样一来,久而久之,老庄是要吃亏的。 老庄所修之法术,都与“逍遥”二字分不开,若论及纵横天地,穿梭洲海,天下无人及得上他,但若实打实的比拼法力,还真非他所长。 二人斗了约莫两个时辰,老庄皱起眉头,这样下去,还真不是办法,自己败了事小,但若制不住如来,天下还有何人能制得住他? 老庄知道如来所做之事,他刚才说了那许多,其实是要用言语相激,让如来升起怒火来,和他一战。若非如此,如来只需遁形,暗自修炼吞噬道念的法门,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他。 老庄想了想,便渐渐收了法力,五彩祥云渐渐变淡,如来和巨象在其中现身出来。老庄道:“你我斗之无益。” 如来道:“再斗下去,你必败无疑。” 老庄摇摇头,道:“举手投足,唯恐伤及他人,故而放不开手脚。” 如来冷笑道:“身为修道之人,便不能假惺惺故作仁义,岂不闻‘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放肆!莫要曲解!”论及道经,老庄自然寸步不让。 如来道:“什么佛经道经,都只是修道之阶,踏步而上,便踩在脚下。” 老庄想想道:“我不与你争辩,你若真要战,便与我去西洋大海之上,如何?”西洋大海,浩渺无边,在那里斗法,自然不会伤及世间凡人。 如来哈哈一笑,道:“我不惧你,但你要将我骗开,好救那只猴子,这却是痴心妄想了!” 老庄苦笑道:“他岂会用我来救?我岂有救他的本事?” 如来略有些不屑,道:“你也莫要高估了他。” 老庄忽然眼睛一亮,向下方指去,道:“这不是出来了?” 如来看都不看,道:“老庄也和我使诈?我所布下的阵法,我心里最是清楚。他出不出来——”话说至此,如来忽然噤声,因为他看见,悟空分明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如来手指悟空,极为震惊,道:“你,你如何出来的?” 悟空被如来困了许久,却也丝毫不见恨意,他微笑道:“你这阵法,乃是无阵之阵,对不对?” 如来连连摇头:“不,不可能的!这阵法无人能破解得了……” 悟空看了看老庄,刚才他和如来对话,悟空也听了个大概,老庄也是道学大家,心怀仁慈、顾念天地众生,这自然是可敬之人。他不理如来,对老庄微微颔首,道:“老庄,鲲鹏,久仰了。” 老庄见悟空说出来便出来,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道:“人救不如自救,你出来便好,出来便好!” 如来仍在那里喝问:“你如何出来的!究竟如何出来的?” 悟空道:“不过宇宙之阵,如何困得住我?你当我不会出宙神通,是不是?” 如来更是满脸震惊,就连老庄也难以置信,问道:“出宙?你真的学会了出宙神通?” 这次轮到悟空诧异了,真圣会出宙神通,这难道有什么不行吗?而在这时,他忽然想到,大须弥山主传给他的那些道念之中,真的就没有出宙神通! 他刚才所使的出宙神通,其实却是他自己在三界中悟出来的。那时,悟空仅是似懂非懂,时灵时不灵,刚才他被困在漆黑一片的阵法当中,只觉这阵法无头无尾,无来无去,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路。 悟空琢磨良久,他自学会了玄空法秘诀之后,天底下看不穿阵法还真就不存在,但为何自己对这阵法丝毫都看不出破绽来? 悟空所幸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这阵法的玄妙,久而久之,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些与众不同之术。世间阵法,都只靠着一个字,那便是“动”!人一入阵,阵法立刻运转,阵中威能生效,而后无论借用阵主之力,借用天地造化,都由动而生,但悟空所处的这个黑暗空间,却是静止的。 静,不止寂静无声,止,并非一成不变。这种静止,其实乃是时间的静止。(未完待续) 五五四、造化语 时光寂然无声,悟空知道,自己身处阵中,虽感觉到身躯坠落,但其实只是阵法带来的假象而已。 当年阴阳神猿在昆仑仙岛九层增城上用出宙神通取得千丈玉,悟空也看的清楚。阴阳所使的出宙术,是将九层增城周围时光凝固,只有自己一人能动,城内千丈玉自然任他所取。而当日阴阳神猿共施展了十次出宙神通,才得成功。 而如来布下的这个时光凝固阵法,可比阴阳神猿的手段高明许多了。无始无终,无天无日,目无所见之物,耳无能听之音,只是寂静一片,叫悟空如何才能破阵而出? 要破时光之阵,悟空所学,只有一个回天返日,他在炉内曾使此术令时光逆流。悟空心意所指,便施展出回天返日神通来,若是这神通能奏效,兴许便能重回堕入此阵之前。但悟空施展完毕,居然没有半点反应。悟空略有诧异,莫非自己入阵时间太长,施展一次回天返日已不足以出阵了? 反正现在自己体内法力近乎无穷,再试十次八次也无妨,于是悟空又试了十余次,却仍是没有丝毫异象。悟空突然察觉到,这阵中,居然没有一丝造化! 天罡三十六变,第一式神通便是“斡旋造化”,莫不是这些神通只在有造化的地方才灵验?而这阵法中没有半点造化,看来是如来故意而为之了。 既然回天返日无功,看来唯有出宙神通或可一试了。出宙神通,悟空从未主动用过,但既然阴阳之境的阴阳神猿都可轻易使出,自己身为真圣,还怕使不出来么。 出宙神通,是一种玄妙的境界,忘却当下,神游过往未来,便可凭借强大的法力使造化逆转,盖因时光,也是造化的一部分。 悟空使出出宙神通脱出此阵,站在如来和老庄面前,非但如来震惊,就连老庄也不敢相信。这时悟空才想起,大须弥山主传给自己的神念中,是没有出宙神通的,难道大须弥山主不会出宙神通吗? 悟空问老庄道:“怎了,出宙神通也非什么逆天的法术,为何这般惊讶?” 老庄仔细打量悟空一番,道:“你真是灵明。” 悟空点点头,道:“是又怎了?” 老庄道:“既是灵明,那便学不会出宙神通的。 “这是何道理?”悟空不解道。 老庄道:“这天地间有两个人学不会出宙神通的,一个是你,一个便是伏羲。” 悟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和第二本相有关。” 老庄道:“不错!当年山主炼成第二本相,他若学会了出宙神通,直可破天而出,神游宇宙了!”说到此处,老庄不由得抬眼向上望去,好像这片青天外有让他心驰神往的宝贝。 “破天而出?”悟空吃了一惊,他以为从洪炉中出来便是终极,不想这片天却也能出得去!如来也露出一丝迷惘神色来,问道:“老庄,你是说……真能出去?” 老庄道:“天外有什么,我也不知,但总不会空无一物罢了,或许,那是另一方绚丽多彩的世界吧……” 悟空道:“那出宙神通为何与第二本相又有冲突?” 老庄道:“这事我和山主谈过多次了,我俩猜来猜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那便是,即便要出去,也要在此天地留根才行。” 悟空听着听着,忽觉这件事对他至关重要,自己可不是这里天生地长的,而是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出宙神通、第二本相,自己现在可都拥有了,既然这两个是出天的条件,那么,自己能不能回到原来的现代世界呢? 悟空声音不由得有些发颤,问道:“是不是这两个本相要分开才行?” 老庄点点头,道:“大抵如此!” 悟空高兴地情不自禁翻了个跟斗,两本相分开,自己终于寻见了回归的希望。但他冷静了一下,忽然想到,伏羲不会出宙神通,但也拥有第二本相,那是不是说伏羲若和阴阳合体之后,也拥有了脱出此天的可能呢? 阴阳神猿,只是伏羲道念在炉中渐渐成长而成,但悟空已将阴阳看做一个独立的个体,和旁人没有半点关联,若是阴阳被伏羲收了……不行!定要阻止此事才行。 这时,如来忽道:“一派胡言,当年山主曾说过,天无顶,地无尽,根本没可能出得去的。” 老庄也不以为忤,淡淡道:“神游天际,逍遥之意,你眼界不够,说了也是不懂。” 如来冷冷一笑,道:“第二本相又算什么,待我道念大成,普天下圣人俱是我的分身!” 悟空似是才想起来,面前这个还是他亟待解决的一个大敌呢。如来是洪炉之主,若不将他了结了,洪炉内众生性命皆悬于虎口,负了盘古重托不说,便是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悟空站在如来面前,看了看如来座下巨象和面前轮宝,眉头微皱,转轮圣王?这个名字自己可不陌生,据说转轮圣王有七宝,其中便有轮宝和象宝,如来居然炼成了? 这是,老庄突然传音道:“造化语。” 造化语?这是何意,悟空想了想,忽然记起,大须弥山主传给他的道念中,便有造化语相关的解释,只是关于“造化语”的道念极其庞杂,自己还未来得及看。 这时,老庄上前拉着悟空衣袖向后拽了拽,对如来道:“出天一说,或许便是无稽之谈,但每一方天地,都与你我造界一般无二,皆有其自主不变的恒定规则。” 悟空一愣,老庄和如来说这个做什么?他忽然觉悟,原来老庄是要帮自己拖延时间,看来“造化语”定是重要之极的神通。悟空不禁暗暗自责,自己是在太过心急,若早些将山主的道念参悟透,何苦临阵磨枪。于是他收揽心神,开始参悟。 如来对出天一事也颇为关注,能教老庄和大须弥山主如此关注的事,必定非同小可,于是想了想道:“你是要我弃了现在的一切,转修第二本相?” 老庄摇头道:“非也,你已修出宙神通,再无法炼成第二本相的。” 如来道:“这究竟为何?” 老庄郑重道:“这便是本界的规则了。” 如来一指悟空,道:“那他怎么——”说到悟空,如来忽然顿悟,他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心中狂喜。 悟空是谁,乃是大须弥山主的道念,山主练不成出宙神通,但悟空却偏偏炼成了,再出洪炉,二人道念合一,此刻的悟空,乃是同时拥有这两种神通的第一人。 如来现在会的是出宙神通,那么,他若将道念投入炉中,叫其炼出第二本相来,再出炉合体,不也就心愿得偿了吗? 如来面不改色,心中暗道,这事可不能再叫旁人知道。哪知老庄一眼看穿如来心意,道:“你当你的道念能如灵明一样天赋异禀,道念既分,便不受你所控,第二本相成与不成,只能听天由命了。” 如来听了这话,满腔热情被打消大半,这天地修道之士当以亿万计数,炼成第二本相的不过两人,自己修为通天,却也不知道这个法门玄虚奥妙。他微怒道:“成了最好,若是不成,我自然也有退路!” 老庄冷笑不语。 如来惊觉,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他再看看悟空一幅事不关己模样,心中生疑。老庄哈哈一笑道:“同为修士,若能共同寻个出路,岂不是皆大欢喜,何苦杀生造孽,惹造化不快!” “造化?”如来诧异道,“造化但只为我所用耳,无性无灵,有何不快?” 老庄大声道:“造化为主,能御众生万物,天机人难晓,你莫要出言相亵。” 悟空正在那厢苦苦思索“造化语”的玄机,他乍一看,便如痴如醉。悟空之前便曾想过,天下修行之人,无论是佛是道,是仙是妖,都有自己保命的法门。 这法门,或是符箓、或是法术、或是阵法禁制、或是天赋神通,但无论是什么手段,都有一个共通之处,那便是——口诀咒法。 悟空也知道,一切神通来自于造化运转,但他一直也不知道这口诀的至深之理。造化语这道神念,讲的便是口诀咒法的来源,真令悟空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怪不得大须弥山主如此厉害,原来他悟透了造化之理,天下修士,但凡修为稍有增进,掌控造化便更多些,而任一修士,即使他再谦逊低调,此刻也会生出君王之心,认为自己此刻便为造化之主人。 但大须弥山主的理解并非如此,他这道神念中,所用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借用!人活世间,纵你活上几千万几万万年,也终究是一过客,你所拥有的,你所占有的,你所掌控的,到头来终要还给这天地。 人生之初,一无所有,人去之后,空空荡荡。这一遭世间行走,争来夺去,都只是暂时把握,有谁能带一粒微尘随你消亡呢?所以,借用二字,再合适不过。(未完待续) 五五五、造化现 正在悟空渐入佳境之时,忽听老庄说出“造化为主”之语,他立刻如醍醐灌顶。 造化是什么,那是这天地间最重要的物事,造化存在于任何生灵之中,若无造化,便无生机。人力有时尽,造化永无穷。人,怎么能成为造化的主人?唯有造化,才是这天地永恒的掌控者。 众生万物,造化为主。造化无形,但造化有语。所谓造化之语,便是造化的规则,对造化感悟越深,便能越好地利用造化,施展神通法术。 大须弥山主所讲的造化之语,自然有其对造化的感悟,而更重要的一部分,却是他创出天罡三十六变和地煞七十二变这些神通的过程。 这些神通,都是山主自己摸索出来的,而其他圣人之神通,亦或为模仿山主,或为自己所创,总之,到了圣人这样的修为,和造化的沟通已强于旁人众多,他们神念一动,牵引造化,其实便是一记了不得的神通。但用自身造化牵引天地造化,所用多寡,威力大小,可有着很大的区别。同样一记神通,大须弥山主使出来的威力要比寻常圣人使出来大得多,归根结底,还是看对造化感悟的高低。 如何利用咒语将这些神通与天地造化联系在一起,才是至关重要的。造化无性无情,凭什么听你的摆布,这个过程,实际上是与造化沟通的过程。大多修士只知强取,以蛮力御使造化,自以为能,而大须弥山主,是将造化当做有灵性之物去对待,如同与一位老友倾谈交流。绝无半点勉强。 悟空看了,不觉暗地惭愧,他随时造化神猿,但对造化仅有相惜之心,在御使神通时仍是和其他修士一样,属于强御造化的一种。 悟空顿时想明白了,自己传承了大须弥山主的道念,法力也直追其本人,但和如来对敌时仍旧处于下风,还是自己驾驭造化的心境不对。 造化啊,何尝比万物之灵低上半分,又何尝比地上蝼蚁高出些许,造化是这世上最宽容之物,你以何等心思态度对他,他同样反馈给你什么,毫厘不爽。 如来正思索老庄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忽觉身周造化缓缓有了异动,他立刻有了戒心,但见这些造化竟都朝着悟空流去,如来不禁更加警惕了一些,悟空在哪里垂目深思,是在感悟什么神通吗? 再看老庄笑吟吟看着自己,如来心中恼火,老庄居然也做这等事,不怕折辱了自己名头?他袍袖一挥,两道真气御出,分袭向老庄和悟空。 老庄轻飘飘退了开去,只见悟空纹丝不动,这股真气到了近前,竟被那缓缓流动的造化牵引到一旁,贴着悟空身畔溜了过去。 如来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他御出的造化,居然不听自己的使唤,如此轻易地被悟空破解,如来惊道:“这是……什么?” 悟空恍若未闻,他正沉浸在“造化语”中难以自拔,耳边也轻轻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如清风流水,听起来舒畅无比:“汝似灵明,又非灵明,何人?” 悟空居然分不清这声音的来路,他居然能看出自己并非大须弥山主……不对!他说的是“灵明”啊,灵明,既可指大须弥山主,也可指灵明神猿,二者道念同源,现在更是合为一体。悟空忽然有些激动起来,难道他看出来了?于是道:“你是何人?” “日日见我,又不识我?”这声音道。 悟空一阵纳闷,无论是在炉中还是到此天地,哪有和自己日日相见之人?自己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便独来独往了。 这声音又道:“你从哪里来的?” 悟空身躯一震,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神秘的声音知道了!一定知道! 自己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这个秘密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也从来没有问这样问过自己,他们都当自己便是花果山仙石中迸出的灵明神猿。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你能帮我回去吗?”悟空一连串问了三问。 这声音道:“我不是谁,我是造化。” 悟空脑中如同开了一记炸雷,造化?!造化居然是一个人? “你在哪里?”悟空道,他心思虽都沉浸在道念当中,但凭他修为,周围几百万里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得到,丝毫没感觉到有旁人现于视野神念当中。 “造化无处不在。”这声音道。 悟空不觉有些汗颜,明知是造化,还问人家在哪里,造化自然无处不在,只是这事实在匪夷所思。知道造化无性无情,无形无迹,却不料造化亦有神念,亦能交谈。 “你为何……为何和我说话?”悟空不解道。 “天地间唯有你算懂我,不和你说,又和谁说?” “这么说,你也和山主说过话了?”悟空道。 “他似懂非懂。”这声音听起来似是有些憾意,“你是哪里来的?” 悟空想了想,终于决定说出实话:“我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另一个……世界?是另一片天地吗?”那声音道。 “可以这么说吧,那里和这里,大为不同。”悟空道。 “唔……大为不同……那你为何要来?” 悟空不由得语塞,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自己为何能来到这片天地中,于是道:“我是稀里糊涂便来了。” “不知因何而来……那你可要回去吗?” 悟空急忙道:“若能回去,那是最好。” 便在这时,悟空但见如来双袖挥舞,发出两道罡气,袭向老庄和自己,他刚要抵御,忽觉身畔造化一转,一股强烈的安全感将自己包围起来,而这道真气贴着自己身畔而过,却连自己衣袂都未动一丝。 悟空知道是造化相助自己,他终于知道大须弥山主为何天下无敌了,原来懂了造化之语,便要造化相护,任你再厉害,你能敌得过造化? “你并非无由而来的。”这声音道。 “哦?”悟空精神一振,他只记得自己正看着《西游记》,硬生生将一本《西游释厄传》读成了《西游齐天传》,然后便进入了洪炉之中,都说穿越是福,但自己若是知道没有法子也便罢了,干脆死了这条心,也免得总是惦记。但现在偏偏又能寻着点端倪,有了这丝希望,悟空自然不肯放过。 西游之事,大抵如此,大多谜团都已解开十之八九,另有一些细枝末节之事,悟空也不愿深究,洪炉之中虽然有许多惦念,但眼见造化相助自己,要制住如来自然不在话下。除了如来,这天地间圣人大都淳朴和善,积善作福,再没有人会兴波澜了。 洪炉之中众圣人的道念,已自成一体,不出此炉,对这天地便无影响,众圣人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见伏羲见了阴阳,便只有相护之意,并无丝毫贪婪之念,悟空便知道伏羲不可能会吞下阴阳。如此天地与洪炉之界两不相干,洪炉偏安一隅,却也乐在逍遥。 “并非无由而来?难道你知道原因?”悟空问道。 “我为造化,既为主,又为仆。视我为仆者,浩如烟海,成就终归有限;视我为主者,凤毛麟角,但却皆为至尊。当年灵明参透了造化之语,与我平视之,令我颇为惊喜,毕竟他是第一个用这种眼光看我的人。再到后来,老庄与灵明交往甚多,渐渐也悟透此理,愿尊造化为主,但他生性不羁,一心只要冲出天地羁绊,却有些好高骛远了。” “好高骛远?难道这天地是出不去的吗?”悟空忐忑道。 “天地无限广阔,出不去,出不去的。” 悟空头脑中不禁闪过茫茫星空浩瀚宇宙的景象,是不是现在所在之地也是一颗如同地球的行星,即便有人能像宇宙飞船一样飞离地球,但宇宙之大,几无穷尽,再怎么飞也只是和地球处在同一空间……难道在极遥远的地方,或许会寻到地球的存在? 不对,自己若能寻到,当年的大须弥山主也能寻得到,而大须弥山主的道念中,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有的,只是触不到顶的天空,探不到底的大地…… 这造化之音接着道:“旁人是一定出不去的,但你却和旁人不同。” 悟空想了想,自己和旁人不同的,只有穿越过来的后世记忆而已,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呢?对于身具出宙神通和第二本相,悟空也没报太大的希望,因为,他心中猜想,要想离开这里,必定是件极复杂的事情,自己有了这两个神通又能如何,根本就不会用。 就在这时,只见如来御使巨象奔了过来,巨象前蹄抬起,如一座小山一般踏向悟空头顶。悟空正和造化说着话,便向旁一跃,躲闪开来。 如来见悟空身法迅捷,他一伸手,将身前那个金灿灿的轮宝抓在手中,“轮有千辐,雕文刻镂”,这轮宝抓在手中,顿时天地颜色一黯,原来轮宝“能绝日月之光”却不是虚言。 悟空不知造化此刻为何又不出声,也不出手相助,唯有自己凝神以对,他悟透了造化之语,但觉神念所及之处造化尽为自己所用,还有什么惧怕的。(未完待续) 五五六、困恶界 天地昏暗,只有如来手中的轮宝大放光芒,将他和座下巨象照的宝光流散,巨象狰狞,六牙齐出朝悟空挑来,六牙白象,象中之宝,这一挑之力,怕是不弱须弥。 但悟空早看的清楚,凡物所动,皆离不开造化运转,他心意一动,顿觉天下造化尽在我手,巨象六牙到了悟空近前,其势已堕,悟空只轻轻一拨,便将象宝推到一旁去。 如来面色极为不善,他不知道悟空发生了什么变化,但觉悟空举手投足间极为自然,就如清风拂云动,月影向西移般浑然天成。 老庄站在后面看得清楚,眼中艳羡神情难以自表,他和大须弥山主就造化一事论过多次,老庄虽也领悟极深,但和山主比起来只差一线,因此他从未有过与造化相通的经历。就是这一线差距,却如天堑一般难以逾越,现在眼见悟空控造化如臂使指,老庄心里知道,如来必败无疑了。 刚才那巨象冲上时,如来面目几近狰狞,但见悟空轻描淡写化解,如来反倒冷静了下来,他面露微笑,如坐坛**一般模样,手中轮宝高高举起,万道光芒罩向悟空,光芒之中,无数神兵利刃如浪潮涌出。轮宝神兵,乃是转轮圣王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悟空见这轮宝厉害,毫不犹豫便取出了怀中天机棍迎了上去。如来见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默念几声咒语,悟空忽觉手中天机棍失去了自己掌控,他不由得苦笑,自己真是用惯了这法宝,竟忘记了天机棍是如来之物。这时,只觉自己体内造化汹涌流出,都灌入了天机棍之中。悟空想要撒手,哪知天机棍如同黏在手掌上一样,竟难以弃之。 悟空心中怒火生起,他倒不是因为如来心机深如海,亦非因自己中了如来圈套。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受造化连心杖所控、最后被逼自断生机的唐僧来。 都说困入洪炉之中的大日如来是魔念,而面前这个如来,自然不是受魔念所控,诡诈心计、阴险手段,其实便是如来的本心! 悟空定定看着如来,任凭体内造化流入天机棍中,渐渐面上竟露出微笑来。这一丝笑容,将如来满腔欢喜击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忐忑不安,还有一丝莫名的惧怕。 天机棍,自然是如来的法宝,悟空直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天机棍究竟还有多少种用途,他只道出天便是此法宝最大的用处了。但是,他不知道,如来可清清楚楚。天机棍当年只是一段金精,被悟空炼制两次才成天机棍,一旦炼成,才是真正的出天之钥。 出天之钥本为开启阵法之物,但在如来眼中,天机棍不仅为钥,且能为锁。这把锁,锁住的便是灵明的造化! 如来做事极为缜密,本来洪炉归他掌控,悟空若出来,十有八九是逃不过他手掌的,但他仍留了一记后招,以防万一,不想今日还真的用上了。 悟空冷笑一声,道:“敢锁造化,真蛇吞象也!”悟空神念一动,方圆万里之造化风起云涌,一股脑朝着他扑了过来,尽皆钻入了天机棍中。 天机棍并无异常,悟空略微惊讶,又道:“万里不够,那便十万里!”他故技重施,又将十万里内造化引来,一众圣人见造化威势,个个神色大变急退开去。如来面色惨白,他没料到悟空对造化之掌控竟到了如此地步,似乎天下造化都是他的私有物事,任其取之。他明白悟空要做什么了,天机棍即使再厉害,也只是一件法宝而已,但凡法宝,所能承纳造化都有个限度,悟空这是活活要将天机棍撑破了! 果然,只听炸雷般一声巨大的脆响,天机棍终于再也无法承受住源源不断的造化,碎成齑粉,再也不能复原。 天机棍既碎,内中造化还复天地之间,悟空张口虹吸,将这些造化收入体内,对如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如来面色极为难看,凭借造化毁了天机棍,他自忖绝难做到,自己身为转轮圣王,号称能以正法御四洲,看来还是敌不过面前这个仅仅修炼了千年的灵明神猿。几百万年绸缪,便将付之东流了。但不到最后一刻,如来绝不会放弃,他皱眉回问道:“何为善恶,你又凭何断人善恶?” 悟空哪里会和如来再去争辩这道理,他只冷冷道:“你在这天地间做什么,我先前不知,自然也不去管,但洪炉之内一切罪孽因你而起,万千生灵惨遭涂炭,我却实在难忍。” 如来略有些惊讶,他以为悟空接受了大须弥山主道念,自然性情大变,却不想他仍对洪炉之内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于是笑道:“你还真是执念难改,你既出来,自然知道洪炉之内乃是我自创之界,我创此界,自然由我做主,这道理任谁都知道的。” 悟空道:“父母生子,亦没有杀他的权利,你不过神通略胜,便可为所欲为吗?当年仅为龙树和龙女会面,你便震怒掌击洪炉,使得炉内天崩地裂,如此暴虐,再无可恕之理。” 如来眯起眼睛,似是回想此事,转而道:“龙树和尚……唔,这却是我的疏忽了。我只将龙树菩萨问道之道念重造了一人,却不料这道念中居然还有情之道,他若与那女娃隐居山林,如何替我验证大道?不过亏得你还算聪明,懂得用回天返日来解此厄——” “住口!”悟空喝道,“世间有强弱,但终究逃不过一个理字,从此后,你莫在天地间行走了吧。” “哦?”如来讥笑道,“莫非你以为,你从此便可生杀予夺集于一身了?这难道便不是恃强凌弱了吗?” 悟空见如来强词夺理,二话不说,造化御出,正击在如来手中轮宝之上,如来把握不住,轮宝滴溜溜飞出去老远,正落在十万里之外伏羲身旁,伏羲弯腰拾起,仔细端详一番,将这宝贝揣入了怀中。 悟空再施法术,那昂首挥鼻的巨象,忽地坠入无形虚空当中,凭空消失,再无影迹。如来失了两件重宝,孤零零一个立在半空,也不出手阻止。 悟空道:“你喜造界困人,我也造一界困你,但看你是何感受!”说罢,悟空伸手幻出一界来,这界薄如蝉翼,也只有两丈方圆,恰好将如来罩在当中。 如来站在界中,几乎将这界撑得满满登登,偏偏他又能将外界看的清清楚楚。如来初时并不在意,这一界如同气泡一般脆弱,焉能困得住自己。哪知他变幻了数十种身法,使出了百十种法术,却只能使此界形状稍变,却无法出去。 伏羲凤凰等人见悟空轻描淡写将如来制住,一齐飞到近前来观看。 如来困在界中,目眦欲裂,他何曾有过如此窘迫的处境?如来向来以为自己便是天地间最尊贵无上的,这念头由来已久,而大须弥山主的闭关,更让如来的自信心极大地膨胀起来。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还会有这么一天,会被人轻而易举制住,毫无抵御能力。 如来折腾了一阵,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自己确是被悟空困住了,至少现在,他是出不去的。他见众圣人都围了上来,反而气定神闲坐了下来,缓缓问道:“这是什么界?” 悟空答道:“此界,乃是困恶之界。” “困恶?你莫非是在消遣我?”如来道。 悟空摇摇头,道:“世间万物,本属造化,并无善恶之分,而一旦开了神智,便有争夺欺压之心,恶念乃生。善恶之奇妙之处,在于善恶能容。善中存恶,恶中有善,故此,你能将魔念分出来投入洪炉之中,这也算是奇思妙想。” 如来不知道悟空要说什么,只看着悟空不语。 悟空接着道:“一人心中,善恶参半,这人已是恶人了。我布下这界,只为困恶,你若有善念,自然出得来。” 如来听了这话,暗自一喜,这和自己当年分出魔念的法子大同小异,灵明想以这个法子制住自己,可真是枉费心机了。 悟空又道:“但是,你能出来的,仅是存善之道念而已,你这具身躯和恶念,仍要留在界中,待你善念逸出后,我便会将此界连同你恶念一同毁了。” 如来听了,终于明白过来,悟空这么做,和直接将自己杀了又有什么区别。自己心中重要之事,无非是这千万年来一直筹备的夺圣人道念,但这在悟空眼里,定是恶的,是出不去此界的。 如来想了想道:“我……不愿。” 悟空点点头,道:“你若不愿,那便常驻此界吧,我陪得起你。”说罢,悟空将此界轻飘飘推给老庄,道:“劳烦老庄替我守着此界,倒不是担心为外人坏了,只是当年治世之尊这般窘态,被世人知道了,有损释教名声。” 老庄笑呵呵接过,道:“灵明想得周全。” 众圣人见首恶伏首,知道一场大风波就此消弭,于是均朝悟空和老庄施了个礼,便各回自己所住之洲了。 悟空眼望众人背影,不止身影熟稔,就连气息也是老友一般,但这些人和自己却无洪炉之内的亲近之意,自己在他们心中,和威严无上的大须弥山主没有任何区别了。 一切亲近的,或早或晚,都将远离,这也是人生定数,悟空神念归拢,回到自己丹田之中,轻轻唤了一句:“造化?”(未完待续) 五五七、决意去 在悟空与如来交战的这段时间,造化一言未发。造化,来无影,去无形,悟空也寻不见他一丝踪迹。 叫了一声,并无应答,悟空也摸不准造化脾气,便不再召唤。老庄手托那界,看着界中端坐的如来,呵呵笑道:“他倒是沉稳。” 悟空心思一动,朗声道:“我有一个变换光阴法,能教界内一日,界外万年。” 老庄道:“又有何用?” 悟空道:“如来绝顶聪明,我却担心有朝一日他能出了此界,变换光阴,教他在内修炼缓慢,而即便他花费百十年出了此界,到那时,嘿嘿,不知天地间几人为真圣了,还愁制不住他?” 老庄一怔,随即道:“灵明也有这等心机,真令我大开眼界。”悟空暗道,若是真灵明,怕是只懂正道,却没有我这样促狭的想法了。 悟空又道:“但为防他在内修炼,我还是将界内造化都收了吧,失了造化,他修为难以寸进。” 如来听得清楚,忽然站起身,道:“灵明,你缘何偏要与我做对?” 悟空摇头道:“并非与你作对,只是我叫天地间善念为主,便得安宁,你所做之事,造化不喜,我亦不喜。” 如来适才端坐,却始终使神念探测此界边缘,他看得清楚,这一界并无特殊之处,就是以造化简简单单围成一界,但就是这纤薄如纸的一层造化阻碍,自己偏偏就出不去。他不禁心里已经认了,悟空修为比自己可不知高出了多少,自己纵便再练千百万年,只怕也出不去这界。 听了悟空和老庄的对话,如来更加灰心沮丧,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就算出去又能如何?千万年后,就算灵明不在,还有老庄、伏羲等许多圣人,那时自己恐怕更无法兴风作浪了。而悟空对自己颇有记恨之心,想哄他放自己出去,是绝无可能的了。 悟空见如来陷入沉思,他一挥手,将界中造化一挥而空,如来心智非同一般人可比,多说也是无益,只能待他自己慢慢思考清楚。悟空自然希望在自己离开这天地之前,如来便能自愿放弃恶念,出此界来,如若这样,着实了却了自己一块心病。但如来若是执意不出,自己却也不能在这里等他,悟空留的后招,是阳谋,如来明知如此,却也无法破解,因他短期内绝对无法出来。 悟空对老庄道:“临行之前,拜托一事。” “临行?你要去哪里?”老庄道。 悟空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涩,他和炉外之人实在有些生分,但身处此间,却知道这才是一片真实的世界,洪炉之内,尽是百丈之界而已。但此次穿越,让他刻骨铭心的,却是在洪炉之内与众人结下的情谊,按常理言,自然应和众人回去道别的。但是,悟空将这个念头强自忍住,他知道,一来一去,自己不止改变了西游的结果,更改变了天地洪炉的命运,甚至炉外的世界,也因自己而变得宁静许多。自己,做得够多了,若回到洪炉之内,除了多看众人一眼,又能怎样? 那些圣人的道念,没必要出来,他们需要的只是一方没有会元之厄的天地,就如同田间农夫,只盼一年风调雨顺、税赋减半。他们不需要知道世界有多大,只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幸福的,就足够了。 修行之路,说是问道,其实追寻的仍是内心的安宁,天地洪炉经过数次会元之厄,终于算是安稳了下来,炉内自盘古而下,如众造化神猿,如三清玄女,地藏后土等人,虽有强人之能,但却无欺人之心,更无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野心,这才是天地永固的根本。既然这样,自己还有必要在洪炉内再惊起一场波澜吗? 悟空心意既决,便不再更改,他现在还要做两件事,然后便努力寻求离开此地的办法。 老庄又道:“有话直说罢了。” 悟空道:“你去劝伏羲,莫为难阴阳,他愿留在此间或回天地洪炉,都只由他自定,如何?”老庄笑道:“我还当是何事,这实在是小事一桩。” 悟空点点头,道:“此界坚固,如来绝无法脱身,他善念若出,你随意为他寻个去处罢了。” 老庄道:“这也易如反掌。” 悟空道:“既如此,我再无牵挂,去了!” “去哪里?”老庄见悟空神情露出超脱之意,不由得心神往之,他性喜逍遥,这一刻见悟空了无牵挂,竟恨不得自己随悟空一同去。 悟空凝视老庄掌中托着那界,忽地伸手入内,从如来袖中迅疾无比掏出一物来。如来面色大变,惊呼道:“你——” 悟空将那物轻轻托起,道:“我便知道,你舍不得此炉。”悟空手中拿的,正是天地洪炉。如来心如死灰,早在和悟空交战之前,他便将此炉收了起来,只因怕山崩地裂伤了炉内生灵。但他此举却不是存了悲天悯人之心,而是为了保存炉内道念。如来自忖此战必胜,炉内道念,乃是他证得大道的根本,可不会轻易放弃,不料连这点心机都被悟空看穿。悟空那一抓来得虽快,若在外面,他或许也能躲过,而此刻身在界内,只能任人宰割了。 悟空缓缓道:“我要取你性命,实在易如反掌,但我只屠恶,不诛善,是困在此间做永世囚徒,或是留得有用之善念还复自由,你……自决吧!” 悟空托着洪炉,辞了老庄,直往大须弥山顶飞去。 站在灵明殿前,悟空轻轻一送,将这洪炉送入后殿之中,立在大须弥山主尸骸旁,洪炉入内便长,眼看撑破了殿顶,悟空未动神念,破了禁制,将殿顶取了下来。灵明殿上,如同伸出一个塔尖来,倒比先前庄严了几分。 悟空重又布下禁制,料想眼下这禁制也无人能破得了,这才身形一缩,直接投入了洪炉之中。悟空入炉,却并非为寻人叙旧,他来到炉中,直接寻向了烛阴。悟空却还记得,当初他出炉之前,曾和烛阴说过“我出去若能立足,风泽所需须弥山石任你取之”,此事虽无关紧要,但既然说过,便当践诺。 烛阴见悟空真的回来,心中大喜,口呼“圣人”便要拜倒。悟空轻轻将烛阴托起,道:“随我出去吧。” 烛阴一怔,道:“这……还未到期限……”他所说的期限,乃是和如来定下的,不到期限,自然不敢妄动。 悟空微笑道:“和你约定那人,再也不会为难你了。” 烛阴一惊,看悟空淡然神情,却不敢再多问一句,他知道,悟空自然不会哄他。于是昂首低啸一声,啸声中充满了喜悦与兴奋。啸声落下,众多风兽自远处风驰电掣奔过来,聚在烛阴身后。 悟空抖开袍袖,道:“入我袖中,我带汝等回家。”说起“回家”二字,悟空不由得有些心酸,他们回家了,自己还不知归家路在何方呢。 出了洪炉,来到大须弥山顶,悟空将风兽放了出来,众风兽站在须弥山顶,个个眼都直了,瞬间,如同听到了号令一般,俱都伏在地上,抚摸山顶的须弥山石,他们做了百万年苦力,就是为了几块须弥山石。但此刻虽到了此处,他们却也没能耐取下来。 悟空对烛**:“稍待片刻。”他飞身跃下,围着大须弥山绕了几圈,随意寻了百十块山石,又回到山顶,将这些须弥山石丢在地上,悟空问道:“够了么?” 烛阴一看,这些山石大多是方形,薄厚不过寸许,显然是悟空特意挑选过的,这份恩情,该如何报答?他不假思索跪倒在地,涕泗横流,却已说不出话来。身后千余风兽也一齐拜倒,齐声称谢。 悟空使个柔劲,将他们托起,道:“当日一诺,今日总算不负所望,去吧。”烛阴恭敬答应了一声,收起须弥山石,兴冲冲奔回风泽老家去了。 眼见风兽身影渐无,悟空暗地思忖,没有了风兽阻挡,炉内人便会好过一些,不过他们若想出来,还是有须弥山石所造的天空阻挡。洪炉之内,最想出来的,现在算是鲲鹏了,而阴阳若回去,自然将外面的事情和鲲鹏、盘古说个清楚,知道了洪炉自此永固,鲲鹏还会想出来吗?唉,自己却管不了那许多了。 洪炉永固,呵呵,吃上十二颗蟠桃,洪炉永固,这话还是如来口中说出的呢,如来留下这句话给盘古,显然是故意而为之,而盘古却当了真。灵明神猿吃十二颗蟠桃,不过就是能出此炉罢了,如来为的是自己道念,他不愿入炉,怕是担心抵不住大日魔念的诱惑,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倒是出了炉子,但出来之后,却再不受如来所控,反而攻守易主,毁了如来的大谋略。人算?天算?悟空隐隐觉得,暗中和如来斗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大须弥山主。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道:“终于明白了!”悟空听了,欣喜若狂,这声音正是造化!(未完待续) GET /u/116/116255/39698159.shtm HTTP/1.0 Host: www.fanqianxs.com X-Forwarded-For: 210.71.196.42 X-Real-IP: 210.71.196.42 Connection: close upgrade-insecure-requests: 1 User-Agent: Mozilla/5.0 (Linux; Android 10; V2002A; wv)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Version/4.0 Chrome/87.0.4280.141 Mobile Safari/537.36 VivoBrowser/10.8.10.0 Accept: text/html,application/xhtml+xml,application/xml;q=0.9,image/webp,image/apng,*/*;q=0.8,application/signed-exchange;v=b3;q=0.9 Refer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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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cept-Language: zh-CN,zh;q=0.9,en-US;q=0.8,en;q=0.7 X-Http-Protocol: https Cdn-Src-Ip: 111.16.43.143 X-Cdn-Src-Port: 19536 X-Ws-Request-Id: 6228ba48_PS-TPE-01U6M43_16395-38271 X-Ssl-Cipher-Type: ECDHE-RSA-AES128-GCM-SHA256 x-ssl-version: TLSv1.2 x-ssl-host-name: maangh2.chinanetcenter.com x-ssl-session-reused: . X-Ssl-Handshake-Size: 3685 Cdn-Server-Port: 6443 Accept-Encoding: gzip X-Via: 1.1 PS-TPE-01Crf42:6 (Cdn Cache Server V2.0) 五五八、出离念 “你明白什么了?”悟空问道。 造化道:“我在为你思索离开的法子。” 悟空道:“可有法子了?” 造化道:“有了,却不知成不成。” “为何这么说?”悟空道。 “你与旁人不同,你既然说要去,那便是说,你本不应属此天地中人物,但你这身子,却分明是在此地生的,是也不是?” 悟空点点头,自己可没那个本事,连同自己原来的肉身都带过来,当年穿越,只是带着前生的记忆植入到灵明神猿身上而已。 “该去的去,该留的留,那便妥当了。”造化道。 该去,该留,这是何意?什么该去,说的是自己带来的神念吗?该留的……自然便是属于此天地的物事了。这便是说,自己只将神念逸出,肉身留下便可了?便这么简单吗,神念逸出,又要去哪里呢? 记得谁曾说过,有了第二本相和出宙神通,便可出去,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去,悟空却也心有不甘。他也读过许多穿越小说,穿来穿去如同串门,少有详解发生这异变的原因,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了一次,若不把这个搞明白,岂不是大大的遗憾。 只听造化又道:“天地万物,有虚有实,你可知晓?” 悟空道:“偶有耳闻。天地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可是此理?” 造化颇有赞许之意,道:“倒也说得似是而非。” 悟空又道:“这有何难?说得简单些,便如对弈之理,未落子时,棋盘为虚,棋子为实。黑白未分时,第一手落在何处,无人知晓,而此时的期盼,便如天地生前之混沌。一旦子落,黑白相间,便如阴阳交he,如太极生两仪,如无中生有。而此时,有子处为‘实’,无子处仍为‘虚’。虚者,并未空无一物,棋子有势,故而棋盘空处,却也能大致推衍出,下一手将落在何处……” 说着说着,悟空自己似是明白了一些道理,同时也有些惊讶。这些虚实的理论,自己原来是不知的,这些都是大须弥山主道念中留存下来的,只是自己借用弈道说了出来……只是,说了半天,这下一手,应该落在何处呢? 造化叹了声,道:“好个灵明,你果然非池中之物,这天地岂能困得住你呢?” 悟空暗道,你夸我又有何用,我只是胡说一通,却不知该如何去做:“那你告诉我,下一手该落在何处呢?” 造化半响不语,然后道:“于凡人而言,所见为实,所闻为虚;于寻常仙人而言,神通法术为实,气息造化为虚;于圣人而言,造化为实,神念为虚;于你而言么……” “已知为实,未知为虚!”悟空接道。 “错!应是天地为实,太虚为虚!”造化高声道。 “哦?这做何解,太虚又为何物?” “你只想离此天地,却偏偏眼中只有此天地,这岂不是存了执念,可谓患得患失者必失也!要离此天地,便应忘却此天地。” 悟空不由得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那太虚又是何物?” 造化道:“有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又有云‘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之正’,又有云‘虚则实景入,空能纳万物’。太虚者,辽廓而无阂,运自然之妙有,乃是空寂玄奥之境也!” 悟空听了一阵发愣,造化造化,既知晓道经又通达诗文,真是奇哉。悟空和造化对话越多,越觉得造化并非众人所说的无情之物,而是道中达者也。 造化所说的,悟空都似懂非懂,似是隔着一层薄纱,却偏偏若隐若现看不清全貌。听起来,似乎是要自己神游太虚,但自己忘了这天地,就能找得到太虚吗? 这是,造化又道:“说了这许多,再送你一句吧。” 悟空脱口而出道:“最后一句了?”说完这句话,他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句话却让他想起了某个小品的台词来。小品,这是距离自己多么遥远的东西啊。 造化道:“真境绝,神境出,太虚,存乎心也!” 真境绝,神境出……悟空喃喃念叨了几遍,眼中渐渐放出光芒来,既然存乎心,那便去心里去找! “你……为何要助我?”悟空按捺不住心中疑问,造化本是公允物,但自己传承了大须弥山主神念之后,造化一切所为,明显偏袒自己许多,此刻更是要助自己离开此地,这可有些出乎自己所料了。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造化语声竟有些凄凉之意,听上去像是一个寻不到知己的失意之人。 悟空想了想道:“你是造化,乃是这天地真正的主人,世间一切善恶福祸,都因你而起。” 造化良久不语,悟空还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又道:“你是世间最公允的,是也不是?” 半响,造化叹了口气,道:“你去吧,一切造化之论,也对,也不错,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呢。” 悟空一怔,想了想却也释然,世人纠结于对错,造化无人可论,只好纠结于自身,但这感觉,总让人觉得怪怪的。悟空笑道:“你不必想,造化有常形,你思来想去,一朝有变,叫世人何以自处?” 造化道:“你这口吻,已居于造化之上了。我只今日想,明日就忘了,你莫多虑。” 悟空点点头,道:“那,我去了。” 造化道:“去吧,你这一去,天下再无有趣之人了。” 悟空道:“人人有趣,需从细处看起。” 造化呵呵一笑,道:“这也不错。”他语声渐远,回音袅袅在悟空脑中回荡,悟空知道,造化真的离他而去了,这条路,没有人能帮得上自己,只能独自mo索了。 神游太虚,真境绝,神境生! 想到这几句话,悟空屏气凝神,摒除脑中一切杂念,开始……忘却。 忘却吧,忘了西游,忘了造化,忘了花果山巅,忘了七神猿,如来、三清、盘古、老庄……将一切忘掉。 还有这天,这地,这片须弥山,这座灵明殿,这尊天地洪炉…… 还有天罡三十六变,玄空法秘诀,一切神通法术,该是这里的,都留下,剩下的,只有自己对穿越前的记忆。 渐渐地,悟空真的忘却了,这一切,其实刻骨铭心,怎能轻易忘却,但是,忘却,又何尝不是最深的思念? 他飞起来了,自大须弥山顶,无声无息,去势极快,须臾百万里,胜得过世上任何神通,就这么飞起来了。 飞起来的,不是悟空,不是灵明,不是大须弥山主,而是——时侯! 时侯清清楚楚看到,悟空的身子还复了猿猴容貌,坐在大须弥山顶纹丝不动,那仍是灵明,只是这个灵明,再无第二本相了。 时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这一去,空间无碍,时光无阻,而奇特的是,他仍能看得到,这片天地间发生的一切,甚至连天地洪炉内的棵草微尘,都历历在目。 真境绝,神境出,便是这种玄妙的境界吗?时侯已没有闲暇去想,他看得清楚,老庄托着困住如来的那一界,奔赴人王所辖四洲,见了伏羲,老庄耳语几句,伏羲微笑颔首。而后,阴阳自一室中奔出,毫不犹豫,便往大须弥山顶奔来。 灵明殿中,天地洪炉周围俱是极厉害的禁制,但是,这里为阴阳留了一条通路,悟空知道,这天地虽大,但阴阳舍不下的,仍是洪炉之中的众人。阴阳存的这份牵挂,是他的本心,但存本心,无物能阻。 洪炉之内,阴阳回归,果然如悟空所料,阴阳先寻了盘古,将天外诸事一五一十讲与盘古,盘古并无喜色,似乎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而后,盘古施展神通,将自己身前那唯一的出天通路封住,自此之后,炉内再无人能出此界。 天地洪炉中,此刻乃是最安逸的所在,无论仙妖,其乐陶陶,世间再无杀戮之事兴起,仙凡相隔,秩序井然。 齐天岭中,众人得知如来被悟空制住,个个欢呼雀跃,但阴阳也有分寸,并未多讲天外之事,以免众人心中生出芥蒂。如三清、玄女、麒麟等人,若知道自己其实只是天外圣人的一缕道念,不知将作何感想,但若永远不知,那也就安然如常。 人心无常,最难抵挡的是诱惑,修行之人以道念为尊,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是天字第一号的头等大事,阴阳岂会冒这个风险?世事如此,隐瞒,有时不是欺骗。 齐天岭、西天灵山、幽冥地府、东海后土娘娘殿、灌江口二郎神处……阴阳神猿成了天地间最忙碌之人,他走了这么一遭,惊异地发现,居然没有一人问起悟空去向。但是,众人目光中黯然神伤,却是掩饰不住的事实。选择遗忘,不是欲盖弥彰,聪明的人知道,遥不可及的相念,莫如相忘。 时侯,仍在不停地飞离,远到无限之远,那天地,仍在脑海之中呈现。 也不知他飞了多久,或许是一年,或许是百万年,或许,是亿万年…… 这一日,天地忽有异动。 这异动,来自老庄手中悟空留下的那一界。 如来,忍不住了,他终于出来了。人心再忍,忍不过时光,更残酷的是,没有希望…… 如来舍了自己心中恶念,舍了无坚不摧的这具肉身,只将善念逸出。那一丝善念出来之时,这一界如同一个肥皂泡,无声无息幻灭,连同如来的肉身及一切恶念,烟消云散。 令时侯惊讶的是,那一丝善念,分明便是大日如来的魔念,这魔念,完完整整,竟成了如来仅存的善念! 倒也难怪,大日如来之恨,尽都在如来一人之身,而此刻,这恨,也随着悟空留下的那界湮灭无形,存下的,还有一颗本心。 朝闻道,夕死可矣,善念既生,万念辟易。 老庄拢住这一丝善念,心中犯难,当年灵明离开时,自己答应过他,要为这丝善念寻一个好去处,话说的虽满,却实在不知该投向哪里。 逍遥老庄,忽然放手,喃喃道:“自己去寻!” 这丝善念在空中打了个转,直奔大须弥山而来。老庄觉得蹊跷,便在后面跟上来。但见这丝善念到了大须弥山顶,直接钻入天地洪炉之中,再不见踪影了。 老庄大为惊讶,悟空留下的禁制,连他都难以破解,怎么这丝善念竟视若无形?本心之道,只有本心知道。 又二十年后,天地洪炉之中,西天灵山之上,景象远胜从前。有诗赞曰:林遮三宝地,山拥梵王宫,雅幽供乐事,禅堂处处清。高台昙花坠,法坛贝叶生。 端坐法坛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燃灯古佛,燃灯古佛经意微妙,口吐莲花,洋洋洒洒说了数日。阶下众僧听得喜笑颜开,心生敬佛之道。 燃灯讲毕,步下法坛,忽见阶下站立一童子,甚是面善。燃灯来在近前问道:“汝是何人?”这童子见了燃灯,先拜了几拜,恭敬道:“弟子原为迦毗罗卫国太子,名作悉达多?乔达摩,既归我佛,现下无名。” 燃灯大喜:“好一个善童子,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 灵山以东千里,一美貌少女如仙女临凡,足不沾地行在荒路之上,她生得虽美貌,却神态索然,仿佛世间一切事物都生不起兴趣来。这少女正是观音座前龙女,她本在落伽山上静修,但这一日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便辞了观音,要去凡世行走。观音也知龙女为情所伤,而今天下太平,没有哪里不能去的,便允了她。 龙女伶仃行在路上,也无目的,也无心情,走着走着,到了一处寺院,只见门前聚了许多人,看模样似是在那里辩经。她左右无事,便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当中站着那人,那岂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龙树菩萨? 龙女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从人群中钻了进去,站在近前听讲,龙树正与人滔滔不绝讲经,忽觉一双妙目紧紧盯住自己,他侧目一看,这两双眼睛,一经接触,便再难分开。 龙树那对手察觉异常,揶揄道:“好个大德高僧,如何被美色迷了心智?”龙树哪里管他说些什么,大步跨前,抓住龙女双手,嘴唇翕合,却说不出话来。 龙女两行清泪流下,口中只有两个字:“是我,是我……”(未完待续) 五五九、两生路(大结局) 时侯,终于停止了飞离,他落了下来,落在了……床上?时侯手中,还抱着一本厚厚的《西游记》。他继续看了下去: 诗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西游释厄传?西游,仍是西游。自己这一场经历,又算什么呢? 如果说这只是一场梦境,时侯实在无法解释,天底下还有这么清楚的梦境。千年岁月,黄粱一梦,这太匪夷所思了。 不,绝对不是梦!时侯丢下了《西游记》,从床上爬起来,这一起身,还真有些不习惯,自己的身躯,怎么如此沉重? 成仙成神,高来高去,一旦回归凡人,顿觉自己实在和不会走路一样。时侯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略有些失望,真的还是那天,就是给妈妈打电话拒绝孙悟空角色的那天,被撕烂的剧本还在垃圾桶里放着,而看时间,自己只睡了半个小时……这居然真的是一场梦? 正在这时,电话突然想起,时侯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个大嗓门喊道:“猴子,大美女,来不来看?” 打电话的是他室友大熊,美女?时侯实在不感兴趣,他现在还没搞清楚,哪一个世界是真,哪一个世界是假,西游世界的惯性依然残存,现在让他开口说话,只怕都要先抱拳拱手才习惯。 “快点,你不怕在家里闷死!”大熊喊道。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时侯,独自在家里想,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倒不如走出去散散心。他开车到了学校,直奔会堂,大熊说有美女来学校演讲,不知是不是诳自己,这种事情,大熊可是没少干过。 会堂门口,一个身材胖大的男生正向里面张望,一会回头看看,然后又似是舍不得什么,又往讲台上看去。见时侯停下了车,大熊嚷嚷道:“我呸,除了你亲哥,谁会等你?”时侯跑过去拍拍大熊,道:“看见什么了?” 大熊嘴巴朝讲台上一努,道:“看见没,大美女,神仙下凡哪!啧啧……”时侯漫不经心往讲台上看了一眼,越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讲台上,正手拿话筒说着什么。 时候这一看,顿时极度眩晕,险些跌倒,幸亏他站得离门近,一把扶住。大熊哈哈大笑,道:“你比我还丢人,看一眼就昏过去啦!” 时侯再不理大熊,蹬蹬蹬跑进了会堂,不顾大熊在后面骂道“重色轻友”,时侯从人缝中挤出一条通路来,站到了讲台旁。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女子,分明便是龙女啊! 白衣女子见时侯从后面挤到前排,累得满头大汗,便善意地笑了笑,时侯这时才定下神来,哦,不是龙女,这一笑,便有了烟火气,只是,这也实在太像了吧! 只听女子道:“感谢同学们来参加我们科幻社的活动,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一篇演讲,旨在探讨平行世界的奥妙。” 平行世界?时侯也曾有过耳闻,平行世界不就是说多重宇宙吗,之前他认为,那些空间和时间交错运行的理论都只是诡论而已,换句话说,就是虚构的。 而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这样一场奇怪的经历之后,再也不会否认平行世界的存在,他现在的目标,是要寻到切实的理论,来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妙事件。 这女子第一段话就吸引了他:“你可曾想过,有一个家伙,他并非你自己,但是他和你一样。你生活喧嚣嘈杂的城市,他生活在云雾缭绕的高山,或者,你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他生活在汹涌澎湃的海边,你生活在地球,他生活在另一颗行星,恒星,或者其他天体空间中。之所以把你们联系在一起,是因为,你们是一样的人!你的人生经历和他不同,但你们的认识相同,如果把你们换个位置,不会有任何人看得出来,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呵呵,听起来很绕是不是,因为时空的缘故,你们虽然相同,但却永远不会相遇……” “我信!”时侯大声喊道。 台下哄堂大笑,只有那个女子,用惊异的眼神看了看时侯,她听得出来,时侯不是故意起哄,而是真的信了,他的眼神,很真挚。 白衣女子对时侯点了下头,道:“你信或不信,他都存在,他就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你。”然后,这女子开始了正式的演讲,演讲的题目是:《致平行世界的我们》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这是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在上个世纪发出的惋惜之声,简单的句子,却仿佛说出了所有人的内心:无论选择怎样完美的路,都难免错过另一条路,而这条路通向千万个可能。 想到自己未曾得到的千万个失去,谁不会心中隐隐作痛,难以自已? 更何况,几乎没有人做出完美的选择,生活总有种种不如意来提醒你:当年若选择了那条路,我是不是能过得更好? 于是,平行世界的存在变得不可或缺,尽管这种存在尚未得到证实。 人们愿意相信,平行世界是存在的,在那里,自己正过着称心如意的生活。 你走入了泥泞小径,他在平行世界里却行于康庄大道; 你错过了真爱的人,他在平行世界里却“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在这个世界疲于奔命,他在平行世界里却悠然自得。 你深夜加班,回来只能吃一碗泡面,不由得浮想联翩:平行世界的那个自己正从事最喜爱的烹饪,为天南地北的客人加餐,听最有趣的人情故事; 你循规蹈矩地过着最平凡的生活:读书、上大学、结婚、生子、变老……到老时,在镜子前抚摸满脸的皱纹,镜子变得模糊,映照出他的人生轨迹:逃学、打架、独身、背包游世界、笑傲江湖,最后埋骨于远方的云雪之山。 人们总觉得,平行世界里的自己,走的是想走的路,爱的是想爱的人,过的才是想过的生活,那个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有些科学家说,平行世界是存在的,只是人们没有找到进去的入口。 其实,这个入口我们永远找不到。 就算找到,你又怎能去打扰,那个脱胎于另一个时间另一个空间的自由灵魂? 如果打量来路,你会发现,一切来路,有其必然的轨迹和命运。 正因为走过这条路,我们才成为了我们。 失去和得到,是同一种东西。 仰望星空,那闪光之处是否也有人在后悔,后悔不曾过上我们的生活? 想到无论哪个世界,都充满了遗憾和残缺,你是否能重新变得平心静气? 感谢上天,让我们不寂寞,请你,平行世界的那个我自己—— 在我伤心的时候,你还能开怀大笑; 在我开心的时候,你也能感知分享; 在我茫然失措的时候,你的目光依然坚定; 在我梦想达成的那天,你也拥抱了自己的幸福。 当大多数人,随着惯性不停地生活下去,除了偶尔走神,不曾有任何改变。他们后悔过去,羡慕未知世界的未知幸福。 而我们却要知道:全新的生活不在于纠结过去,而在于改变现在。 任何此时的微调,都可能延伸出彼时的天翻地覆。 无论在哪个世界,没有人能做出完美的选择,但是我们可以对自己的选择不后悔。 就像弗罗斯特在《未选择的路》中所说: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全书完) 注:明天会有完本感言,附带着下本书的开书时间和介绍,感兴趣的朋友来看一下吧。本来该一鼓作气的,实在是累了,谢谢你们!谢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