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香》 1.第一章 “怎么,你以为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 临时搭建起来的小会议室因为男人推门而入的气势汹汹显得更加紧张和严厉。 屋子里原本负责看守余初甜的安保们立刻站直了身子,开口喊道:“闻总。” 男人点头示意,将目光落到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身上,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又小又矮,瘦的有些可怕,好像风一吹便会跑的无影无踪,她身着一身浅咖色的女佣服,低着头沉默不语,从他的视线望去,只能看到惨白的侧脸上那微微颤动的睫毛。 一个多小时以前,闻氏集团举办的首届斗香大会在法国小镇格拉斯举办,这次斗香大会,吸引了不少极具潜力的香水大师,拔得头筹的,是年仅二十四岁的华人女孩钱茵,正当众人都沉寂在天才少女惊人的嗅觉力时,默默在后面观望的闻少辞请走了一直跟在钱茵身侧帮助其作弊的女佣余初甜,结果自然不用多说,失去了作弊手段的钱茵露出马脚,没多久便刷出了决赛圈。时间有限,闻少辞看了几遍比赛视频也没看到她的作弊手段,奈何这女孩子像个哑巴,闭口不承认自己帮助钱茵作弊的事实。 “钱茵刚刚已经刷出了决赛圈。” 余初甜揪着膝盖上的布料,咬着嘴唇不说话,听闻男人说话,这才抬起脸来,映入眼帘的是张陌生的华人面孔,男人眉头皱的几乎要拧在一起,眼里仿佛沉着冰山,她一和他对视上便觉得脊背发凉,被这样一双不符合年龄的眼睛看破了心思,她忐忑不安的把目光落到了别处。 “你不招也行,反正她已经被列入禁赛名单。” 闻少辞低着头看了一眼手机短信,再抬眼,果然看到女孩子重新抬起了头,他走过去抬手杵在膝盖上,弯着腰盯着她的眼睛: “歪门邪道的人不会被香水圈认可……”他抬手抚平衣领上的褶皱,语气更加冷淡,板着一张脸吓唬她: “一旦我移交当地警方,你会进大牢,这里不会对未成年华侨开后门!” 他弯着腰和她对峙,将目光一寸一寸的往下移,落到余初甜的喉咙上的伤疤时,他明显的愣了一下: 不说话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声带? 闻少辞愣了几秒,对上她闪躲的目光,正要直起身子,突然听到女孩子说了一句话: “拜托,能不能放我走。” 这细若蚊虫一样的嗓音,纤细的像是三月里风一吹就散开的柳絮,稚嫩又脆弱。 女孩子约莫是被他带进来的几个安保吓坏了,不安的往屋子里看了几眼,再看闻少辞,显然她独特的嗓音吸引了不少他的注意力,她趁此机会耸了耸肩,哗的一下,把眼睛里裹满的眼泪倾泻而出,当着他的面哭起来。 “哎呀。”助理王嘉德看小姑娘被他吓哭,赶紧过来拉他: “闻总闻总,吓唬小孩子这种事情,还是收敛点,毕竟都是中国人,都是中国人。” 谁都知道这孩子要是放在国内,就是个未成年,是祖国的花朵,钱茵已经受到了惩罚,后续的拷问算了得了,闻总新官上任,未免太较真,吓哭孩子这种事情,传出去多不好听。 闻少辞被面前突然哭起来的女孩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又被王嘉德拉住了胳膊,面子上挂不住,抬手轰人。 等到王嘉德把人放走,闻少辞才坐回椅子上,借着笔记本的屏幕看了一眼自己的眉眼,皱眉瞪眼,皱眉瞪眼,如此循环了两次,闻少辞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往里看,哪里像老虎那么凶,这明明是一个公司老板的威严,是威严。 他打开比赛的录像准备继续观看,又被进来的王嘉德打断: “闻总,你何必那么执着一段录像。” “不找出作弊证据,以后这斗香大会还能继续办下去?” 难的不是作弊证据,是有人胆敢挑战闻氏斗香大会的比赛,第一届没开好头,以后还有什么威严? 自打闻少辞被赶鸭子上架,担任闻氏总经理以来,王嘉德就被董事长安排在他身边辅佐,这位二十三的年轻老板年纪虽小,却办事严厉,向来公私分明,一上任便被老爷子赋了重振香水行业的重任,压力未免太大了些,严厉和谨慎一些倒也没什么错。 “是是是,这倒也是。”王嘉德知道他顾虑的长远,理解他的难处: “在格拉斯,不合法的地下斗香大会作弊的多了去了,习以为常,这次是闻总你火眼金睛,下一届我们会更加细心,那孩子一定是为了钱才干这事,算了算了。” 王嘉德在老爷子身边呆了十多年,论资历,闻少辞还要叫他一声叔叔,是长辈,他说的话闻少辞自然听得进去,王嘉德还在这边厢想着怎么劝服,谁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闻少辞起身前去接应: “二叔……” “人呢,作弊的丫头呢。” 闻二爷杵着拐棍左看右看,甚至连桌子底下也看了,闻少辞以为自己吓唬小孩子的事情那么快就传到了二叔耳朵里,开口: “我放走……”了 闻少辞话没说完,便被闻二爷一拐棍打在腿弯上,差点没跪下来,闻二爷咆哮: “你放走了,你放走个屁啊!啊!” “小小年纪就会帮人作弊的小姑娘你说放走就放走!” 闻少辞摸着差点没断掉的腿: 在自家二叔面前,呵呵,一切面子都是个屁。 —— 平日里余初甜的生计就靠不入流的地下斗香大会给土豪们押注娱乐,这次钱茵找上门,报酬丰厚,才想在正规比赛搏一搏,没想到第一次就失了手,被主办发看出了破绽,差点进了警局。 那之后整整一个星期,直至闻氏举办的斗香大会彻底结束,余初甜再不敢出门活动,只敢躲在工厂里调制那些没有名字的香水,她把香水贴上标签,一瓶一瓶放进布包里装好,小心跨到肩上,这些都是下一次集会要拿去养家糊口的,不能弄丢了。 从香水工厂出来,余初甜迎面撞上公子哥黄炜译,她和这人已经合作过很多次,每次见到他便知道又有生意上门,果然还未等到她开口,黄炜译已经先给了她一个信封,余初甜踮了踮,皱眉: “不够。” 黄炜译摘掉墨镜,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钱茵那事情我们圈子里都传遍了,我还来找你,是念在我们是老搭档,还想讨价还价?” 余初甜想起自己一个多星期没出工,咬牙忍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到底还是怪自己贪图钱茵那一笔丰厚的报酬,闻氏虽没明说钱茵作弊,但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哪里出了岔子,正规的香水圈是不屑于他们这种底层垃圾的。 在格拉斯这个有名的香水之城,斗香对富人们有不少吸引力,什么时候哪家公子哥心情好了,便会包了场地,来上一场看似公平的地下斗香大会,堵的都是钱,富豪们随便去工厂观摩一下,胡乱调制一瓶香水,便会约上几个富豪哥们儿开始豪赌大会,赌的,全是香水配方和百分比。 余初甜赚钱的路子,和那些从香水学院溜出来赚外快的学生一样,是个业余闻香师。 这次选址在西边的地下酒吧,还未走到门口,余初甜便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百合,茉莉,迷迭香……被各种香料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并不美妙,对于她这种天生嗅觉灵敏的人来说就像是一种折磨,随时随地都想掀桌子走人,打开酒吧的门进去,余初甜看着坐在面前那几个金发碧眼的小哥哥,这才后知后觉黄炜译想干什么。 黄炜译看她走的缓慢,知道她不敢,稍微使个眼神,身材瘦小的余初甜便被人压住了胳膊,强制她参加比赛,余初甜扯着嗓子骂他: “黄炜译,你知道我从不参加有外国人的斗香大会!” “你在法国人聚集的格拉斯也算个外国人。”凭着这些年余初甜的灵敏嗅觉,黄炜译越发不满足华人圈子的斗香大会,和法国佬私定了比赛,可这就是余初甜的大忌,她从不在招惹外国人。 黄炜译看她咋咋呼呼,不耐烦的抬手捂住了耳朵: “你那蚊子一样的纤细嗓音说多大声我也听不见,收钱办事天经地义,今天我要冠军,你办好了,还有钱拿。” 余初甜的手腕已经通红,看黄炜译带了不少人来,暗自叹息今晚八成跑不掉,这次前来斗香的几个法国佬,她不混迹香水圈也知道,输了还好,若是赢了,背地里必定要使坏,打你个鼻青脸肿,可怜余初甜孤家寡人,身体纤瘦,背无靠山,那里敢惹外国佬。 这辈子再和黄炜译合作第二次,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诺,这就是他们华人圈子里的有名的小甜豆。”余初甜听得懂法语,知道那几个调香师已经开始调侃他,随后又有人提到: “东亚病夫很弱,只能拿得出这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子撑场面。” “哼,这一届的斗香冠军可是个中国人。”余初甜嗓音纤细,她说话的声音很快就被音乐声盖过,几个人没有听到她说话,看她一脸气愤,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余初甜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被对方满是嘲讽的一句东亚病夫点燃,也太瞧不起人了,今儿个带来的调香师全是香水学院的三流子,哪里是她的对手,分明是等着看“东亚病夫”的笑话,好借此调侃打压。 余初甜在格拉斯长大,在贫民区摸爬滚打那么久,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就是没见过这几个外国佬瞧不起人的死鱼眼,不知道咱们中国人的厉害。 到底是年轻气盛,余初甜被几个人燃起了斗志,哪里还管自己曾经答应母亲不和法国佬起冲突,想起自己声带位置上的那一道疤,心里更是压了一团火,哐的一声,把自己调制的香水瓶放到桌子上: “拿本事说话。” 小姑娘嗓音纤细,像是孩童一般的声线配合着张牙舞爪的样子一点儿杀伤力也没有,反倒惹的周围人捧腹大笑,嘲讽味儿十足。 然而一个小时以后,那群先前还气焰嚣张的法国佬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脸色铁青的看着经验老道的评委公布了余初甜的比赛成绩,香水学院的三流学生大多只是为了个好听的称谓,实则有多少实力大家都懂,是他们小瞧了余初甜,被倒打一耙。 余初甜看黄炜译忙着和法国佬吹嘘,正准备溜,突然听到身后嘭的一声,不出所料,领头的老大脾气暴躁,掀翻了面前的酒桌,和黄炜译的人打了起来,余初甜看酒吧后门上了锁,翻出锤子把门砸开,从门洞里爬了出来…… 外面还在下暴雨,余初甜舍不得自己的高档小皮鞋沾水,便把鞋子脱了,边跑边往后看,追上来的小混混们拿着手电筒,一边用法语骂她,一边拿着棍棒跟上她。 余初甜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腿脚有些发软,心想:这下可好,一下子得罪了两个大土豪,以后这格拉斯怕是混不下去了,脑海里想着今后的计划,余初甜很快便被身后的大长腿追上,背脊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 被后背上传来的疼痛感扯的头皮发麻,余初甜倒在地上,嘴巴里灌了口泥水,还没吐出来,又被男人们揪住头发拉起来,她顺势反咬一口,拎着小皮鞋用力敲过去,看到小巷口停下一辆车,余初甜眼睛里浮起一丝希望,她甚至都来不及看车里出来的那男人是谁,便朝他那边跑去,下意识的跪在了地上,抱住他的大腿,用法语和中文求他: “救我,拜托救救我。” 余初甜视线模糊,嘴巴里满是泥土和雨水,她甚至都有些怀疑对方听不听得到她的求救声,只是强烈的求生欲使得她一遍一遍的呼救,连哭腔都显得格外的可怜。 眼看身后的人追上来,余初甜越发恐慌,正要站起来,便被从车里伸出来的手拉住了衣领,毫不费力的拖到车里: “进来吧,小丫头片子。” 一头雾水的被里面的人拖进车里,余初甜还未坐稳,先前挡在她身前的那个男人一脚便踹翻了刚刚揪她头发的小混混,余初甜趴在车窗口,张大了嘴巴惊讶的往外看,暴雨晕染下的世界有些馄钝,男人修长的背脊和宽阔的肩膀像座高山,手脚利落踢翻紧跟其后的那个小混混,他顺手拉起倒在车旁的男人,从腰间掏出枪,砰地一声…… 余初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间小心翼翼的往外看,被枪声唬住的几个小混混丢下同伴,屁滚尿流的往另一边跑,剩下的那一位哭出了声跑的更快,一瞬间,周围便只听得见雨声敲打在车玻璃上的嘈杂声响,她放下手来,盯着车窗外头发上沾满了水的男人,不由一愣,这不是斗香大会上那位闻总吗? 她心里想到的,几乎全是功夫电影里那些身姿矫健,高挑帅气的英雄们。那有什么凶巴巴和不好相处的严肃面孔,分明是长着一张俊美脸庞的救世主。 余初甜手脚慌乱的开了车门,手上还不忘拎上自己的小皮鞋,下了车以后,毕恭毕敬的和那个人鞠了躬: “谢谢先生。” 闻少辞扶着车门,看她道了谢准备走,抬了抬下巴,说道:“走了?” “嗯,走了。” 余初甜总觉得这句话的语气有些不对,转过身才看到暴雨下那双逐渐冰冷下来的眼睛,他轻启薄唇,惜字如金的开了口: “账算完了?” 账不算完,你敢走? 2.第二章 “算什么账?” 余初甜要哭了,握了握手上拎着的小皮鞋,咬着牙装失忆。 看她这样厚着脸皮装失忆的模样,闻少辞便知那天真不是自己太凶把人吓哭,是学了小孩子“哭能改变世界”的精髓。这丫头根本就是个小机灵鬼。两个人淋着暴雨,站在车前大眼瞪小眼的交流了没多久,一直坐在车里的闻二爷不耐烦的用拐棍敲了敲车门: “少辞,把人带进来!” 要不是因为这几天找不到她的事情挨了二叔不少骂,他可不怎么乐意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看余初甜要跑,闻少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人往车里带,嘭的一声把车门关上。 车子从狭隘的小道口行使出来,上了大路才开阔起来,余初甜借着路边的灯光看着车里的人,默默的咽了口唾沫,左手边是络腮胡子的闻二爷,右手边是板着一张脸的闻少辞,看起来可都是些不好惹的大人物啊,难道这是上了贼船? 余初甜胆子小,以往闯了祸还有好友照应,现在自己孤身一人,难免有些惶恐,缩着肩膀坐在车上,不敢说话。 闻二爷借着路灯打量着余初甜,小丫头可比那天他在斗香大会上看到的瘦小多了,一看便知是个没什么条件的平民女孩,作弊的事情也八成是为了钱了,闻二爷直起身子,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颗椰子糖,强行塞到她放到膝盖的手上: “来,吃颗糖,不用那么紧张,我可不是坏人。” 余初甜握着糖,侧着脸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闻二爷,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一笑起来就弯起了眼睛,竟显得有些可爱,余初甜稍微放心一些,捏着糖把玩,小声的应了一声,知道不是坏人,却也不是好说话的人。 这声“嗯”太小,闻二爷没听到,只当她被闻少辞吓破了胆,往旁边坐着一言不发的闻少辞身上甩了个白眼,这么小巧可爱的小姑娘不懂好好哄着,偏要摆出一副臭脸,真不是个男人。 闻少辞察觉到自家二叔脸上的冷意,干脆拖着腮帮子望向窗外,耳朵却还竖着。 闻二爷对余初甜的喜欢都写在脸上,便又开口问: “小丫头,你学香水多长时间了,能嗅出多少种气味。” “我没学过香水调制,只能嗅出四五百种气味” 余初甜嗓音纤细,说话的声音像个蚊子一样,闻二爷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但好歹还是听懂了余初甜说的意思,一个没有学过香水调制的天才少女,这是多么难得的机遇,他早就知道,这次把斗香大会选在格拉斯不会一无所获,这是一颗闪闪发光的金子。 内心愉悦的闻二爷忍不住打了个响指,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忽的笑起来,拉住了余初甜的手。 余初甜被吓得不轻,绷紧了身上的神经,想撒腿就跑,不料闻二爷大大方方的说了一句话: “你认我做爸爸,我教你调香术,这笔买卖,你看成不成。” “……”余初甜坐在昏暗的车里诶了一声,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倒是闻少辞扭过头去,皱着眉喊: “二叔!” 闻二爷脾气古怪,那里是闻少辞能管得了的,开口便骂: “你个小兔崽子,你闭嘴,别想反驳我!” 余初甜一转头便看到把目光落到窗外的闻少辞身上,男人眉宇间皱着的眉头好似可以放下一支铅笔,被长辈骂了的脸上还有些许的厌烦和委屈。 她的眼睛里藏着笑意: 竟然觉得,这人挺可爱。 —— “闻总,听说二爷准备收了那小丫头?” 王嘉德去集市买了早茶送到闻少辞房间的时候,正巧遇到打着哈欠从浴室出来的闻少辞,有些顾虑,便提: “二爷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古怪,能嗅出四五百种气味的小丫头,学院一抓一大把,不知道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闻少辞此番前来格拉斯,没想到会乱出余初甜这档子事情,误了学校的论文,现在收拾妥当,准备赶功课: “我二叔这些年一没结婚,二没恋人,比较喜欢养女儿罢了。” 叔侄俩关系最好,平日里虽没少被二叔训,却也知道各自的脾性,闻少辞咬下一口软乎乎的面包,这才觉得昨晚被二叔骂的心情开朗了一些,难得今日不用处理公务,脑子里的论文也已经成型,写了几行字,闻少辞察觉王嘉德还没走,挑眉: “怎么,你还怕那小丫头翻了天不成?” 他看王嘉德一脸凝重的点头,自己反倒笑起来: “我二叔没什么事业心,你可放心。” 王嘉德哎呀了一声:“我说闻总,二爷要收了那丫头,您可就凭空多个妹妹了,是妹妹啊。” “哦。”闻少辞停下啪啪打字的手,挑眉看了一眼屏幕,慢悠悠的喝茶,脑子里想起那张看起来软乎乎小脸,唇角勾起丝微笑: “就那小蝌蚪一样的身板,可不就是妹妹。” 王嘉德:“???” 完了完了,这叔侄俩一凑到一起准没什么好事儿。 在闻少辞这里,王嘉德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就凭昨晚他送余初甜回家,瞧见那小姑娘一脸愁云的模样,便知道自家二叔这次又是在瞎忙活,小姑娘年纪虽小,但显然比同龄人成熟了太多,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她不见得就会接。 闻少辞看王嘉德傻傻的愣在原地,抬手哄人: “不是谁都希望自己多个爸爸,王叔叔你想的太多了。” 闻少辞一下午都是呆在房间里度过的,二叔没来找他商量余初甜的事情,耳根子清净了不少,把论文发过去,一抬头才发现窗外已经乌云密布,好像又有一场大暴雨。 晴空万里的格拉斯,闻少辞只在第一天抵达的时候见过。 下楼吃饭的空荡,闻少辞又从王嘉德那里得知二叔又去跟踪余初甜的事情,不由皱眉: “他带手机了吗?” “带了。”王嘉德平日里操心惯了,突然清闲下来反而显得很不自在,轻咳: “但你二叔这人,你也知道他不太认路……” 闻少辞知道他的意思,不等话说完,自己拿了车钥匙出去: “我去接他。” 多大排面的小丫头,需要他二叔三顾茅庐去请? 出人意料的,闻少辞到了昨晚送余初甜下车的地方,没见二叔,打了电话才知道闻二爷今天扑了个空,心情不好,去附近的花圃谈生意: “我觉得这丫头就是快会发光的金子,可惜了可惜了。” 闻少辞从二叔的语气里听出被对方缄默拒绝的难过,果真被他猜中了,这小姑娘还算有骨气,就不是个乱认爸爸的软柿子,驱车在街道上闲逛,闻少辞余光一瞟,忽的见到从视线里擦肩而过的熟悉身影。 —— 余初甜的生活便是这样,如果不斗香,晚上会来酒吧门口贩卖,长期在酒吧外晃荡的余初甜认识不少华侨,偶尔遇到还会打声招呼,今晚运气不太好,到现在还没开张: “瞧,我看到了谁?”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余初甜转过身去,果然又见到昨晚追着她跑了一条街的小混混们,领头的大概是昨晚被闻少辞打断了手,这会儿脖子上还缠着绷带,看只有她一人,他走过去顺手从她的竹篮里拿出一瓶香水把玩,用法语骂她: “小垃圾。” 余初甜担心玻璃制瓶的香水,垫着脚去抢: “还给我,信不信我报警?” 事实上她最怕就是警察,这会儿却也只能摆出来吓唬对方。 “你说什么,是蚊子在叫吗?” 几个人说着侮辱人的话,举着手笑的前仰后合,嘲笑她的身高,将香水瓶抛来抛去: “你这辈子大概也只能当底层垃圾了吧。” 混混头子吹了个口哨,正准备把香水瓶砸在地上,举起来的手便被一双手握住: “杂碎!” 流利的法语带着从鼻腔里带来的怒意,一瞬间便把几个小混混唬住,纷纷抬着眼看着面前的高挑男人。 余初甜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一抬头便看到举在头顶上空的那双手,男人修长的身板挡在她身侧,遮住一大片昏黄的灯光,夺过那瓶香水,他随手放到她面前的篮子里,继续盯着面前的三个小混混,手断了的小黄毛认出闻少辞,往后退了几步,气势退了大半: “你,你是他什么人?” 闻少辞抬手捏了一把男人断了的手臂,在男人尖叫的求饶的叫声里弯着腰问身侧的余初甜: “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这是第一个会弯下腰和她说话的男人,余初甜被扑面而来的清冽气息扰乱了思绪,看着那双深邃幽静的眸子,怯生生的抬起一只手拉住他的裤腿,正视那群人的目光,用纤细的小嗓音骄傲的表示: “我可告诉你们,这是我爸爸!” 闻少辞:“???” 3.第三章 闻二爷又迷路了,费了不少力气抵达住处的时候,雨势已经下的很大,瞧见屋子里只有王嘉德一人,闻二爷哟呵了一声: “少辞那小子泡夜店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闻总哪有那时间,早先就出去接您了,这会儿……” 王嘉德话没说完,便被冒着雨从屋子里进来的闻少辞打断,王嘉德马上去拿干毛巾: “哟,不是开车出去的么,怎么淋成这样?” “送了那丫头一截路,谈些事情。”她住的那地方没办法开车进去,打着伞把人送进去,几乎把半个肩膀都打湿了。他刚刚把头发擦干,便被闻二爷拉住: “你和她提过没有,她表态了没?” 闻二爷是从那段清晰的监控录像里一眼看中余初甜的,现在这姑娘在他的心里充满了希望,自然不愿意放过这种好机会。 闻少辞却表现的有些冷淡,路过玄关的时候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身高优势吧,大概会更像爸爸一些? 天知道被一个小毛丫头拉住裤腿叫爸爸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把对面的三个小混混踢走泄愤。 闻二爷是个急性子,马上便知道余初甜果然不同意,叹了口气,垂下了脑袋: “她要不愿意认我做爸爸,做爷爷也行!” 王嘉德差点摔在楼梯上,还没表态,闻少辞便反应过激的摇头: “二叔,你死了这条心!” 闻少辞走的匆忙,留下这句话就上了楼,只留下王嘉德和一头雾水的闻二爷,直到听到楼上房门关上的声音,闻二爷才抬手指指: “我赌一个亿,他绝对在我和那丫头之间挑拨了,不然凭啥那丫头面对那么大的诱惑毫不心动?” 那是当然,换做他也不愿意自己凭空多个妹妹,坐享千亿资产平分。 王嘉德看破不说破,只是笑着打哈哈: “二爷,我以我亲妈的名义发誓,我们闻总绝不会是背后耍阴招的人。” 王嘉德跟在老爷子身边没少见识,知道越是这样大的家族企业,越是波涛汹涌,闻少辞肯定不动声色把人劝退了。 然而,王嘉德算错了闻少辞的算盘,隔日一早,王嘉德正准备出门卖早茶,一打开门就见到身上背了个大包袱的小丫头,约莫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放在背上了,大大的包袱压在肩膀上,显得人更加娇小,不知道这丫头在门口站了多久,皮鞋上还沾了些湿意,像是很期待,看到他打开,她先礼貌的鞠了一躬,有些好奇的往里面看: “你好,管家先生,我找闻先生。” 果然是闻少辞私下和这人说了什么交易吧,不然她怎么会找到这里,王嘉德有些头疼,故意为难她: “这屋里两个闻先生,你找哪一个?” 小丫头顿了顿:“闻,少辞先生。” 王嘉德不放人进去,一切为闻少辞的未来着想,还没开口赶人,楼上的闻少辞开了口: “王助理,放人上来吧。” 王嘉德好奇昨晚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听闻少辞胸有成竹的声音,这才拉开门,出去买早茶之前又看了一眼余初甜的可笑背影。 早就说过这叔侄俩不合适一起办事,闻氏香水迟早被闻二爷玩完儿。 —— 这是一间坐落于北山脚的二层小洋楼,占地面积虽不大,屋子里的装饰却满是艺术气息,余初甜进了门,没听到楼上有人走动的声音,先歪着脑袋往上看了一眼,看楼梯上铺了地毯,便把自己的包袱放在一楼,脱了鞋子上去。 二楼虽然很宽,却只有一间主卧室,看来平日里这地方也不过只是随便歇脚的地方,不是经常有人来住,屋子里晕染着一股子淡淡的百合花香味,有些清幽和安静,余初甜没见到闻少辞,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屋子里的装饰和各种她说不出名字的油画作品,第一次见到这样独具艺术气息的静谧小阁楼,余初甜满是好奇的打量着,心里的羡慕油然而生,这难道就是今后自己要生活一年的地方? 余初甜隐约听到洗手台那边传来的水流声,寻着声音过去,这才在门缝里看到起床洗漱的男人,卷至手肘的白色衬衫被一个泛金的纽扣固定住,男人露出来的半截手肘白净有力,快速的捧起水在脸上擦了两下,随后用毛巾擦干,大抵知道她上楼了,闻少辞一边擦脸,一边和她说: “去书房坐一会儿吧,我马上过去,桌上有合同,你可以先看看。” “嗯。”余初甜因为他发出来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揉着脸颊找到书房,一推开门便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合同,整整十五页合同,是他一个晚上深思熟虑的结果。 余初甜两岁便随了母亲出国,具体是怎么来这里的她都忘记了,只知道这些年奔波流利,随着母亲打过不少零工,后来也是母亲凭借斗香和贩卖香水让她勉强上了几年学,自从半年前生母过世,她才彻底成了个没人管的孤儿。 她看着那些纸张上密密麻麻的中文,额头冒了些汗,认汉字很吃力,甚至也有些似懂非懂,翻到最后,也只能很准确的辨别出甲方乙方这样的字眼: “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再改。” 随着闻少辞推门进来的声音,余初甜马上把心思从合同上收回来,生怕他看出自己没文化嘲笑自己,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她顿了顿,又提: “就是你要……” 声带受过伤的余初甜声音很小,此时有些心虚,便说的更小声一些,站在他身侧的闻少辞下意识的弯下了腰,将手绅士的放在背后,随着她说话的声音点了点头,男人背影宽阔,在她站着的地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属于男人的,清冽的荷尔蒙冲进余初甜的鼻子里,有些眩晕,她舌头打了结,听到他问: “要什么?” “要,要保证有国籍,有户口。” 这就是她为什么那么害怕警察的原因,一旦被警方发现她是个签证到期的“游客”,遣送回国是正常执法,相比于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格拉斯小镇,陌生又遥远的中国显得那么陌生和害怕,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对于自己来说有些太过遥远和陌生的祖国母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闻少辞以为她会当场提什么苛刻条件,没想到这小姑娘那么好说话,顾虑的还是昨晚两个人谈论的那件事情。 余初甜刚刚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在楼下睡懒觉的闻二爷才后知后觉的上了楼,看到余初甜和闻少辞签了合同,却不和自己商量,当场便拿闻少辞出气: “大侄子,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抢我的人?你经过我同意了吗?签你大爷的合同,尽摆出一副商人的臭架子,要用爱感化,你知道吗,用爱感化。” 闻二爷是闻氏香水的掌门人,亦是香水师,是个不折不扣的“艺术疯子”,不信奉商业化那一套,眼看大侄子不费吹灰之力,一个圈套便把余初甜签下了,气的牙痒痒,当即拎起门口的鸡毛掸子就要打人,幸好买了早茶回来的王嘉德马上上楼拉人,差点没让叔侄俩在书房里打起来。 闻少辞亮出合同上写明的丙方: “二叔,丙方是你,你签字便生效了,你不签字我也没辙是不是?” 闻少辞对余初甜打的,是曲线救国的政策,闻二爷一直想认余初甜这个天才少女为女儿,不过是想要培养出能对闻氏香水发展做出贡献的香水师,而闻少辞和余初甜签的合同内容,便是她今后一年拜入闻二爷门下的协议。 若是她在第二届斗香大会上拔得头筹,便能给她一个稳定的工作和身份,这一年时间,就凭自家二叔对人掏心掏肺的性子,还怕她余初甜不会被感化,要认爸爸,要迁户籍都可以。 王嘉德默默在心里对闻少辞竖了个大拇指,这招真够厉害,他只帮二叔解决让余初甜跟在他身侧的问题,一年之后,成父女成路人全靠二叔自己。 余初甜第一晚便见识过这位动不动就抄东西的闻二爷,看自己得了个那么凶悍的师父,竟有些后悔和担忧,这一年香水师的磨砺,不知道要被他打断几根鸡毛掸子。 相反闻少辞就大度多了,面对咆哮的闻二爷,面不改色心不跳,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样一对比下来,她便更加觉得这样稳重的男人确实是个不错的东家。 她想起昨晚他送她回家的那个场景,在狭隘湿漉的石板路上打着手电筒的男人身材修长,被月色拉长了影子,弯着腰站在她面前: “如果你觉得靠贩卖香水便能度过余生,太天真。” “假设我们都是鱼,你现在便是温水里最快乐的那个小家伙。” 余初甜哪里懂他说的这些话,脑子里想的全是他给她的优厚条件,不用认谁做爸爸,便能拿到合法户口。 闻少辞不逼她马上做决策,只微微弯着腰,把伞放到她的手腕上: “这把伞,你可握紧了,能遮风挡雨。” 他暗示她要握紧这把伞,塞到手心,拉着她的手握上去,弯着腰和她商量: “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好谈。” 余初甜手指冰冷,被他突然拉着握住伞,吓了一跳,男人湿润温暖的手掌心像是软乎乎的棉花,一瞬间便把手掌心覆盖住,暖乎乎的,像是一脚踏进了春天里,她耳根子有些烧红,忙把目光落到了墙根角盛开绚烂的野花上,小心的撑起伞,吞吐的说了一句: “我,我大概需要考虑一晚上时间。” 她看中的,不是那把宽大的绅士伞,而是男人眼睛说起这些未来时,眼睛里泛起来的微微暖意。 4.第四章 闻二爷脾气不小,王嘉德磨了一个多小时的嘴皮子才把人情绪稳定下来,违心的骂闻少辞: “没错,大侄子是该打,抢你的人,算个什么男人,应该多多接触,让小丫头了解您的真实情况,心甘情愿当你女儿!” 是他小看了两个人之间的叔侄感情,不然早就应该把这位对闻氏资产存在潜在危险小丫头劝退,最好不留在格拉斯。 闻二爷就吃这一套,转眼又自己想通了: “说到底,虽然是我讨厌的方法,但好歹是达到了目的。” 说完,闻二爷又赶紧把一楼的客厅收拾出来,让王嘉德上楼喊人吃早餐。 这栋小洋楼是闻二爷的私人产物,一直没人居住,今年把斗香大会的选址定在这里,闻二爷有了在这里居住的打算,现在余初甜拜入门下,自然是留在这里学习的,闻二爷连余初甜今后住在哪里,怎么教她都想好了,看闻少辞带着小姑娘下楼,还没开吃,便热情的和她说: “小甜豆,从今天开始你就和我混了,吃穿这些你不用愁,你看这楼上楼下,喜欢那个房间。” 余初甜不止见过一次闻二爷大发脾气的模样,对这人比对闻少辞最初的印象还要差,见他蓄着络腮胡子,半扎了撮小头发,虽一看就是个搞艺术的,但更像个大画家,不像香水师,也没期待自己能学到什么技术,母亲讲的宾客礼仪没忘,便提: “随便都好。” “那楼上的区域都给你自由活动,有什么灵感啊,困难啊,喊一声我就上来了。” “这,可不太好……” 余初甜声音小,她一开口说话,闻二爷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没听到她说什么,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跑过来楼梯口问她: “哪里不好,尽管提” 闻少辞没心思看这两个人对这片小区域的划分,拉开椅子吃早餐,这事儿到这里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余初甜看闻少辞不再插手她的事情,用眼神看了看再吃早餐的背影,说道: “这是闻……”她想了好久,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闻少辞,抬手挠了挠头发,这是,“闻先生的住处呢。” “这是我的私人财产,你还担心你抢了少辞的房间啊,他又不住这里。” “诶——” 以后是要和闻二爷单独相处的吗?他只负责帮他的二叔牵线,其余的一概不管吗?他不管她吗? 余初甜有些伤心,握着楼梯口的栏杆,有些小失落和前路茫然的错觉,沉寂在昨晚哪个温暖未来里的梦境一瞬间便醒了。她竟然还有些期待,以后自己便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原来不过是为了完成他二叔交给他的任务。 可转念一想,他确实没有对她说过,那些未来会由他管的话。 他大概,不过是一个她生命里的过客。 —— 闻少辞这次来格拉斯,因为余初甜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安顿好余初甜,当晚便离开了格拉斯回学校。 这主仆二人一走,小屋子的二楼便只属于余初甜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把屋子里的鸡毛掸子都收起来,未免自己以后吃了鸡毛掸子的苦。 相比于余初甜的小心翼翼,个性鲜明的闻二爷好像还挺开心,当晚兴奋的没怎么睡着,隔日凌晨就准备带着余初甜取晨露。小懒猫从没那么早起过,在被子里赖了会儿床,起来一看过了半个多小时,以为闻二爷会骂自己,出去才看到他拿了牛奶和面包,督促她快穿鞋子,让睡意朦胧的余初甜跟在身后。 余初甜以前和母亲学习闻香,是借着工厂给的便利偷偷学的,之后地下斗香大会参加的多了,知道的气味便越来越多,久而久之,养成闻香识物的习惯,这会儿刚刚到了山脚,发现野蔷薇味儿混杂着青草的香氛显得格外精神,来了劲,从闻二爷的竹篮子里拿了玻璃瓶: “二爷,我想取些青草晨露。” 闻二爷看她学习主动,心里本该高兴,可听到那称谓心里便觉得变扭,轻哼: “哼,我可不是你闻二爷哟。” 余初甜拿了玻璃瓶就专心的蹲到草里,听闻这话点了点头,重新甜甜的喊上一声:“师父。” 闻二爷的心要化了,这女孩儿可比闻少辞那只大猪蹄子招人喜欢,声音讨喜,像一颗毛茸茸的蒲公英,他蹲在她身侧和她说起闻氏这些年的发展,也在她身上寄托了不少希望: 闻氏在香水缔造方面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最早便是靠进贡香水发家,是国内香水圈的领头羊,自从闻氏香水的掌门人闻映岚不在调制香水,十年间,闻氏香水再没有掀起过任何波浪,就此走下历史舞台,成为一大遗憾。 “谁是闻映岚?” 余初甜第一次嗅到清晨里山涧的气息,相比起工厂里那些巨像的气味和化学名称,来自于大自然的馈赠和美妙气味更显得那么心旷神怡,正欣赏的入神,被师父闻二爷往头上落了个爆栗: “你丫还真以为我本名闻二爷啊!” …… 余初甜虽没吃过鸡毛掸子,倒是总惹闻二爷赏她吃爆栗,偶尔问些让人觉得很不解的问题,闻二爷走过的路比余初甜吃过的盐还多,自然无法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三个多月很快就一晃而过,余初甜没交任何香水成品,倒是被闻二爷赋予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有时凌晨四点就要爬起来,去马路牙子上坐上一天。 余初甜不懂,只知这是闻二爷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就行。 今日又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的一天,余初甜顺手买了晚餐回去,一进屋便听到闻二爷在厨房说电话的声音,不知道谁打过来的,聊的有些激动,直至听到闻二爷叫了一声“大侄子”,她心一动,这才明白是闻少辞打过来,赶紧趴在厨房门口竖着耳朵偷听,电话那端的人在说什么她不清楚,只是听到闻二爷不耐烦的恩恩了几声,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人经常给闻二爷打电话,却从没主动和她聊过电话,所以大概也没问过她在这里的学习进展。 余初甜捏着衣袖站在门口,直至闻二爷挂断了电话,才开口喊他: “师父,晚餐我买回来了。” “那正好。”闻二爷撸撸袖子,把煮好的玉米浓汤倒出来,转过头去已经见不到人,只是听到小丫头怏怏的声音: “师父,我今天听你的,去马路上坐了一天,有些累了,晚餐不吃了。” 闻二爷竖着耳朵听到楼顶上的脚步声,拿了信封上楼,小丫头默写化学方程式还挺认真,他轻咳了两声才见到她眼巴巴的抬起头来,有些不太高兴: “要写见闻报告吗?” “不用写,你现在只需要安心把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 闻二爷说完,敲着二郎腿坐在她的书桌上,把她的化学书合上,神秘兮兮的问她: “小甜豆儿,去过巴黎吗?” 法国巴黎,香水的发源地,浪漫之都,余初甜知道这个地方,离格拉斯很近,却从没去过。 “没去过就对了。” 闻二爷啪的一声把口袋里的信封和钱放在桌子上: “替我跑一趟巴黎,给闻少辞那只大猪蹄子送封问候信!” 余初甜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在巴黎啊?” 原来,那个人在巴黎啊,那其实他们之间,还是隔着很近的距离吧,她以为他在中国,在那个陌生的国家。 闻二爷好像被闻少辞惹毛了,没看到余初甜眼睛里的欣喜,吐槽: “他不在巴黎留学,能天天打些骚扰电话给老子吗?我要你替我这个师父去慰问一下大猪蹄子,你这次出行……” 闻二爷话没说完,便见到余初甜光着脚跑下了楼,他忙追下去问: “跑什么,不敢一个人出去闯荡啊?” “我吃饱喝足就走,师父我爱你啦。” 拖长了的小嗓音听的人骨头酥麻,心情愉悦,这一路学习过来,闻二爷看得到她的成长,看得出她的缺点和不开窍,但好歹当初胆怯的小姑娘越来越活泼开朗,有些欣慰,又补充了后话: “这次坐火车出行啊,别走漏了风声。” 余初甜一边吃饭一边点头: 知道知道,帮师父去教训那只大猪蹄子,问候问候他老人家。 要偷偷的,给他来个大惊喜。 余初甜心里美滋滋,全是关于自己即将偷偷拜访闻少辞的欣喜和期待,不料闻二爷从楼上翻出一支鸡毛掸子摆在餐桌上,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抬起脸来,看到闻二爷沉着一张脸: “老子要你带上这只鸡毛掸子,甩给他一鸡毛掸子!” 余初甜手一抖,餐盘里的刀叉全部掉了,嘴里塞满了食物,一个劲的摇头,差点没跪在地上: “师父……不不行吧,我打不过他。” 5.第五章 进入一月以后,气温逐渐下降,又加上昨夜刚刚下过雨,到了中午也没瞧见温度有所升高,闻少辞怕冷,其它学生还在穿毛衣,他已经开始套了棉服和秋衣,段景文看他穿的夸张,凑到他身侧问: “在国内,我怎么从没见过你穿成这样?” 难得的课间休息,闻少辞不能休息,还在看企业的年终总结,最近压力太大,有些头疼,简言意骇的回答: “水土不服,气候不同。” 段景文是闻少辞的发小,他的爸爸就在闻氏任职,两个人是一起来这边留学的,不同的是闻少辞工作压力更大一些,基本是半工作半读,经常请假,课时差的多了些,在学习上比段景文辛苦太多。 段景文不由感叹,这人可能有钢铁一样的身躯。正想的入神,便被上课铃声打断,段景文拿了笔记,椅子还没坐热,就见教授带了个小丫头进来。 约莫十四五岁的华人小姑娘穿了一件绿色的棉衣,踩着擦的蹭亮的小皮鞋,梳着马尾站在老教授身侧,拉着背包的肩带在座位上张望,小姑娘的背包上插了根鸡毛掸子,看起来格外的窘迫和搞笑,段景文忍不住抬起手捂着嘴笑: “哪里来的小萝卜头?” 没听到闻少辞的回应,段景文转过头才看到闻少辞把脸埋在了课桌上,顺手拉起背后的毛绒帽子,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不知道为什么找到学校的余初甜。 二叔到底再搞什么鬼? —— 余初甜长那么大第一次离开格拉斯小镇,闻二爷送她去车站的时候告诉她到了巴黎就去大学找闻少辞,按照他说的话,一定能进课堂。 余初甜满心期待,这会儿已经顺利进了课堂,往老教授目光所指,果然见到戴着棉帽子,裹的像只熊一样的闻少辞,约莫过了十几秒,闻少辞才往她这边点了点头,和老教授说了抱歉,朝她招了手。 她法语说的流畅,毫无交流障碍,听到教授让自己去位置上坐好,便赶紧背着旅行包过去,这会儿刚刚上课,不敢打扰闻少辞,只是满心欢喜的笑了笑,安静坐在他身侧的那个空位上。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他,相比三个月之前他离开那一晚,在余初甜眼睛里看来,这时候的闻少辞和三个月之前比起来,瘦了太多。 闻少辞被身侧小丫头的目光打量的有些发毛,转过头才看到她趴在课桌上,安安静静的等待他下课,见到他的目光,这丫头愣了一下,羞红着一张脸朝他打了个招呼,以往瘦的能看到脖子上青筋的小女孩终于长了些肉,脸上被胶原蛋白填满,看起来年轻又可爱,像一颗毛茸茸的蒲公英。 他默默把目光落到她背包上的那根鸡毛掸子上……嗯,看来二叔待她不薄。 余初甜不知道怎么和他打招呼,只是看他打量了自己一眼,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耳根子有些发红,拘谨的坐直了身子,默默把目光落在课堂上,这次出门,可是把她最好的行头都拿出来了,希望他不是在打量自己的穿着打扮丢了他的面子。 “二叔叫你来的?” 下了课,闻少辞主动和旁边的余初甜开了口,余初甜心里想的全是怎么和他提起这一次自己的不请自来,闻言便直起身子点头,又听到闻少辞问: “这鸡毛掸子……”? 余初甜心里瞒不住事儿,脸上的慌乱一览无余,赶紧抱住鸡毛掸子: “这是……这是,师父让我给你扫扫房间的灰,没什么别的意思。” 这时候要是告诉闻少辞自己是奉命来打他的,她肯定没好下场,反正人是不敢打的,鸡毛掸子给闻二爷带到就成。 闻少辞收拾好课本,不急着走,抬手托着腮帮子,莫名觉得这姑娘有些好玩,好整以暇的眯着眼睛问: “你知道我房间的灰都三尺厚了?” “知道,不,我乱猜的。”余初甜以往贩卖香水的时候,可没少耍口才,偏偏面对闻少辞这只看起来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有些嘴笨,说话结结巴巴,被他眯着眼打量的模样看的慌乱,想着这鸡毛掸子的用意,更加心虚。 一直默默旁观的段景文站起来侧了个身子,先和余初甜打招呼: “哟,你好,我叫段景文,少辞的发小,你呢。” “我叫余初甜……我,是闻先生的……” 余初甜话没说完,反倒被反应过激的闻少辞打断,拉起她就往门口走: “就叫哥哥吧。” 可别再乱叫什么爸爸叔叔之类看起来会让人觉得他已经很老的称谓,当个哥哥也是再合适不过了。闻少辞爱面子,余初甜的到来吸引了不少注意力,这会儿只想拉着人往外走,哪里知道刚刚下了楼,便听到耳边有中国留学生小声议论: “我可是亲眼看到的,是少辞的女儿哦,教授也是那么说的来着。” 段景文一直竖着耳朵听,闻言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唉呀妈呀,原来是你私生女啊,少辞。” “不不。”余初甜要急死了,一个劲的直摇头,看闻少辞脸色铁青,知道这样做果然不妥,垫着脚和闻少辞解释: “是你二叔……” 小丫头个子小,垫着脚晃着手的样子像只小企鹅,闻少辞只得弯着腰,冷着一张脸盯着她的眼睛。 余初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生气了,缩起了小脑袋,抬起双手揪着耳朵自罚: “师父让我和学校说是你女儿。” 闻少辞所在的大学管理通人情一些,研究生可以带孩子上课,这骚主意就是闻二爷出的。 余初甜至今还记得闻二爷当初拍着胸膛鼓动自己的那番话: “怕什么怕,法国佬分不清亚洲人的年龄,你在他们眼里就是十二三岁的小屁娃娃。” 现在这个传闻中十二三岁的小屁娃娃不仅没有被人看出来,还把闻少辞女儿已经会打酱油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 闻少辞无法想象闻二爷平日里到底教了余初甜什么东西,他看着面前揪着自己耳朵责罚的余初甜,弯着腰,抬起一只手拉开她揪着耳朵的手,脸上带着笑意,气势却有些凶: “你回去,记得替我问候一下他老人家?” 她被他眯着眼睛说话的模样镇住,只觉背后凉风阵阵,打了个寒颤,木讷的点了点头,这才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转阴为晴,从自己脖子上把围巾取下来,结结实实的套在她的脖子上,理了理她的衣服: “太冷了,我让王嘉德先带你回我的住处。” 余初甜不冷,踮了踮背上背的那些晨露瓶子: “我还给你带了很多晨露呢,你还有课?” 段景文刚要说话就被闻少辞一个眼神打断,反应过来,直点头: “对对对,有课。” —— 余初甜一整天的好心情,因为王嘉德把自己接走而告终。 闻少辞在巴黎的住处不大,只有两个卧室,平日里也就只够王嘉德和闻少辞两个人居住,他是个大忙人,负责联络闻少辞和集团上层的之间的关系,基本上都在两处跑,接了人以后,王嘉德不忘向她打听一番闻二爷的动向,余初甜如实相告。 当听说余初甜还没交过任何香水作业的时候,王嘉德的心里有了底。 看样子这闻二爷,果然是闹着玩的。 “嘉德叔,少辞哥哥学业那么繁忙啊,晚上还上课?” 吃了晚饭,王嘉德在厨房收拾碗筷,听到那小丫头趴在门口问话,说道: “哎呀,上什么课呀,他是去快活了,酒池肉林啊什么的。” “什么叫酒-池-肉-林?”这些词语对于余初甜来说有些陌生,她是不懂的,看王嘉德说的很神秘,更加好奇。 王嘉德嘿嘿一笑:“女人随便玩,想睡哪个睡哪个!”王嘉德洗了碗,慢条斯理的擦碗,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门口发呆的余初甜,继续说: “你是未成年,你不懂,少辞的世界哪里是你能了解的啊。” 王嘉德不过是想告诉小丫头他们之间的差距,哪里知道唠叨的话没说完,出了厨房便见到换了一身衣服的余初甜,王嘉德看了都觉得冷,忽的见她握紧了小拳头,直皱着眉头: “我要去酒-池-肉-林,找人!” 那种全是女人的地方,怎么能让闻少辞去,且不说那个看起来有些飘乎乎的段景文不像个正当学生,那种纸醉金迷的环境,准没什么好女人。就像闻二爷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大侄子还年轻,前途无限,要端正三观,才能担得起集团的一把手。 一路上,余初甜替闻少辞操碎了心,脑子里想的基本上都是她在格拉斯酒馆里看到的那些景象,喝的酩酊大醉的男人们倒在女人的胸窝里,颓废又嬴-荡。 唉,要是师父也在场,一定用鸡毛掸子打断他的大猪蹄子。 作为师父的徒弟,要好好把这个走上歪路的少年拉回正道上。 酒会地址离闻少辞的住所很近,余初甜抵达外场的时便能嗅到浓烈的酒香味,嗅到那些夹杂在其中的脂粉气息,余初甜不用看便知道这里面八成都是女人,余初甜绕着私人别墅走了一圈,从侧边的窗子翻进去,一落地便四处张望,混杂着浓烈香水味儿的会场里熙熙攘攘,一眼望去全是穿着暴露的女人们,余初甜像只小老鼠般四下张望,终于在会场角落看到被不少女人包围的闻少辞,一袭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握着鸡尾酒,不知道和面前的女人说了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 前来参加聚会的闻少辞哪里知道,这时候的自己已经被对角线外的小家伙死死盯住,刚刚抿了口手里的鸡尾酒,便被人一把拉住了衬衣袖子,晃了晃,他垂眸一看,无奈的皱眉: “你来做什么?” 余初甜学着从闻二爷哪里听来的骚操作,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开口喊: “爸爸,我们回家。” 闻少辞弯着腰,差点以为自己聋了,这小奶声是怎么发出来的,他被突然闯进来的余初甜打了个措手不及,弯着腰看着她的眼睛,眯着眼睛看着她笑: “你说什么?” 余初甜被他一个犀利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什么替师父教训人的话也抛到了耳后,咽了口唾沫,默默的放了手,可怜巴巴的低着头呢喃了一句: “哥哥,不要来酒-池-肉-林的地方玩。” 饶是闻少辞那么爱面子的人,也因为余初甜的出现,刷新了他对面子这个词的理解。 面子这种东西,不存在的。 闻少辞头更疼,这哪是给二叔找了个徒弟,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克星! 6.第六章 余初甜是害怕闻少辞的,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不太顺畅的呼吸,甚至周围紧绷起来的气氛,这些微小的变化,便能轻易把她唬住,来之前鼓起来的那些豪言壮志全部成了泄气的皮球,最后只得眼巴巴的抬着脸看着他,拉着他的衣袖: “哥哥,不要来酒-池-肉-林的地方。” 叫哥哥,可不会错了。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酒池肉林,闻少辞皱着眉,对上她的眼睛,因为那双黑色眼眸里的星光愣住。 第几次来着,因为这双湿润的小鹿一般的眼睛愣住,二叔说的倒也没错,那么可爱的小棉花糖,软乎乎的,像是落在心尖上的羽毛,怎么舍得这样的小屁孩子哭泣或是讨厌自己。 上帝对人真是不公平的,女孩子天生就是柔软的棉花糖和小可爱。 闻少辞树立在外的高大威严的形象毁于一旦,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妹妹拉住了衣袖,走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好弯着腰,说道: “我是成年人,我为什么不能来酒会?” 只是普通的,一般的社交场合,什么酒池肉林,谁教她的词语。 “不可以。” 余初甜看了一圈围在他身侧的女人们,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花枝招展,浓妆艳抹,都拥有她这个年纪没有的性感成熟,稳重迷人,她自知比不上,心理嫉妒到发狂,索性插着腰,搬出自家师父: “你二叔说,你必须好好学习,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插着腰的余初甜仿佛找到了对付闻少辞的杀手锏,身体站直了一些: “你二叔还说……” 还说她不要乱传师令! 闻少辞不等她说完便把人拉走,带到小角落的沙发上,水果糕点一应奉上,想办法堵住这个传话筒,往果盘里拿了个小葡萄塞到她的嘴里…… 唇瓣突然间被湿润的指尖触碰到,余初甜愣了一下,脑子在那一瞬间突然短路,只愣愣的呆住,任由他抬起食指,把葡萄推到她的嘴巴里,不过是短短几秒的时间,那被指尖触摸到的唇瓣慢慢温暖起来,连带着耳朵,脖颈也跟着慢慢躁红起来。 手指是冰冷的,葡萄是甜的,心是温暖的。 一瞬间,好像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清列气息,也渐渐变得甜蜜起来,像是一脚踩进云端里,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 “你若不放心,就在这里乖乖等我,酒会完了马上回去。” 闻二爷是什么性子,闻少辞摸得到一些,这丫头这次出现在巴黎,和他不无关系。闻少辞不和小孩子计较,一来这是二叔的掌中宝,二来,这是小丫头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莽撞好奇一些都很正常,他不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闻少辞的大度和忍让,使得余初甜对他的了解又更一步。那之后便安静的坐在角落,盯着他在酒会里的背影发呆,原本嘈杂的环境也渐渐随着心境缓和下来: 明亮的,泛着水晶色光芒的宴会厅在光影交错中闪烁着,沉寂在她眼睛里的世界,安静优雅,葡萄酸中带甜的气味混合着角落里迷人的大百合香味,散发着某种令人安静的芳香,馥郁的酒香从大厅的各个角落涌过来,一股脑的冲进脑子里,好像世界也随着这些气味安静下来,渐渐形成一个巨像的物体…… 这种气味,应该像什么呢? 她想不出答案来,只能缓缓靠着沙发的靠背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回想这三个月以来的人生,像是一场梦,遇到了救世主一般厉害的男人,得到了师父无尽的宠爱和喜欢,生活从一片黑暗走向光明,再没有挨饿受冻,没有为生计发愁,偶尔想起自己的小半生,如同一瓶香水的前调,像是雨后屋檐下的白色水仙,潮湿草丛里的洋甘菊,带着丝丝的苦涩,却也有母亲在世时的甜蜜希望…… 那中调和后调又是什么呢? 她想不出那些还未走出来的路,只是被鼻尖清列的气味扰醒,才发现自己在男人结实的背脊上,头上顶了一件厚实的大棉衣,大帽子一盖下来,毛茸茸的缩在背脊上,像只小动物。 她扭了扭头,从大帽子里探出眼睛往外看,冬季的街头人烟稀少,只余几盏路灯孤零零的立在路边,空气中金盏菊的香味混合了路旁还在装修的商铺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此时此刻躺在他的背脊上,莫名觉得这种气味并不难闻,她观察者陌生又浪漫的巴黎,突然唔的叫了一声。 豁然开朗,为什么师父要叫她坐在格拉斯的街头看马路,是为了把这种奇妙的香味和心境结合在一起,产生巨像的气味,得以调制出有灵魂和味道的香水。 不是没有香水成品,是要她自由发挥,用心和鼻子去看这个世界。 她笑了一下,突然间被自己突然开窍的心情打扰,更加开心,一下子勒紧闻少辞的脖子。 闻少辞咳嗽:“别闹。” 余初甜哦了一声,松了手,一把拉开毛绒帽子,看着那人的后脑勺,这才注意到他有些通红的耳朵,是刚刚勒住了脖子还是……有酒味儿。 难怪要背着她压马路,是因为酒喝多了? “你醉了吗?” 余初甜嗓音纤细,这会儿就贴在他的耳边说话,被涌入耳朵里的小嗓音提起神来,闻少辞直了直背脊: “差点就醉了。” 酒会结束的太晚,喝了酒不能开车,又带着这个小麻烦鬼,索性放在背上带走,不过十分钟的路程,闻少辞走的很缓慢,看余初甜要下来,他背的更紧: “马上就到,帽子戴上,别吹风。” 刚刚睡醒吹风肯定感冒,小丫头片子很轻,对于他这样的身高来说毫无压力,余初甜抬手拉好帽子,一抬腿就摸到他腰间的□□,哇了一声: “喂,太刺激了吧,随身带枪?” “喂是谁?” 余初甜抿了抿嘴,不情愿的喊了一声:“哥哥。” 闻少辞想象得到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勾起唇角笑了笑: “有备无患。” 眼看前方就是住处,闻少辞走的快了些,警告她: “以后可别乱喊爸爸。” 余初甜回答:“我妈说,我爸是个警察,那天看你掏枪的样子挺好看……”她不过就是想要在心里圆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嘻嘻的笑了一声: “我就过个嘴瘾,以后不乱叫了哦。” “你爸长我这样?”言下之意,谁能有他帅? “我怎么知道我爸长什么样子,反正没见过,但一定像电影里那样,很帅气。” 闻少辞轻笑一声,大概喝了酒的缘故,笑着笑着,眼睛里就进了沙子,有些湿润。 小孩子的世界,好像都有些大同小异。 ——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王嘉德刚刚结束视频会议报告,看两个人大拖小的进来,一闻便知道喝了不少酒,先去煮醒酒茶,顺便和闻少辞说上一声: “香水的事情目前没什么异议,这个决策挺好的。” 余初甜听闻和香水相关,竖着耳朵,蹲在客厅的地上拉开旅行背包,把这几个月的晨露放到桌子上码好。 闻少辞靠在沙发上,头疼的厉害,抬手揉揉,随口对王嘉德说了一句: “也不过只有几个懂得品味的人,停了也好。” 王嘉德端了醒酒茶出来,有些皱眉:“可这毕竟是二爷的心头好,不知道这气要生多久。” 闻氏香水十年间再也没有出过任何经典款,已经渐渐衰败,闻少辞上个月做的决定,停止了一款销量很少的经典香水,这款香水是闻二爷的心头好,气味独特,虽奉为经典,却没有多少人欣赏得来,便停止了生产。结果这事儿传到了闻二爷耳朵里,责怪大侄子不经过他本人的同意,这就吵起来了。 余初甜从地上站起来,想起这件事情和自己师父相关,便问:“为什么要停掉,会亏本吗?” “这倒不会,只是不想做不赚钱的买卖……” “赚不赚钱有那么重要吗?” “那当然重要,不然如何发展。” “停掉会让闻氏香水更加光明吗?” 闻少辞嗤之以鼻,其实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闻氏香水从他这里断代了,不会再有第二个闻映岚,他嘲讽的笑了笑: “闻氏香水的历史应该画上句号……” 几乎是他刚刚说完这话的瞬间,肩膀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鸡毛掸子,闻少辞捧着醒酒茶坐在沙发上,看到站起面前的小姑娘丢了鸡毛掸子,眼睛鼻子一瞬间便红了起来: “也难怪你是个大猪蹄子,因为你永远不懂亲手创造出来的东西不经过同意便被收进了历史舞台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情。” “一款香水要一年两年甚至五年的时间调制出来,你一句话就把中国香水的舞台画上句号,凭什么?” 闻少辞无法理调香对于一个香水师的重要性,就像他无法理解二叔为此发火的原因,也无法理解突然哭起来的余初甜。 这是第一次,二叔的鸡毛掸子打在身上,身体不疼,心却因为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疼了。 余初甜一边哭一边收拾自己的背包: “我心疼师父。” 王嘉德傻眼了半天,看小丫头的脾气说来就来,本想劝上一劝,就看到她拉开门跑出去: “我先回格拉斯了,不爱大猪蹄子。” 王嘉德看闻少辞还在发愣,赶紧拉人起来: “快追快追,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二爷要把你吃了。” 7.第七章 “还不快追,不然二爷非把你吃了。” 闻少辞什么时候怕过二叔,不过是因为那个红着眼睛,紧紧握着拳头的小丫头愣住了。 在那样瘦小的身体里,到底蕴含着怎样的爆发力,才会使得自己被那双眼睛和气愤的哭声唬住,好半天才反应迟钝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脑子终于清醒一些,急匆匆的套上外衣随着王嘉德出了门。 他没想过,他一直信奉的商业真理,会被一个小丫头言辞激烈的反对。 难道这样做,错了吗? 他想起这些年和二叔的相处方式,自从他开始干预闻氏香水的营销和发展,和二叔之间的矛盾便是这样日积月累攒下的,二叔舍不得打他,即便鸡毛掸子随手就可以拿到,却从未打在他身上,自小便是这样,实际上得了不少二叔的宠爱和包容,哪怕在闻香上毫无造诣,也依然没有反对他接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亡的香水产业。 在他的脑子里,关于那段自己任职没有多久听到的对话,至今想起来也依然清晰如昨。 “闻氏不是只有香水这一个产业,它虽然已经步入老年,却也是我们家族发展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做人不能忘本啊,唉,让少辞试试闻氏香水。” 表面之意,闻氏香水是他初入职场的试验品。 他以为要做的,只是怎么把销量和业绩提高,却不知道,老爷子要他做的,是把闻氏香水救活,让中国香水,这种古老而历史悠久的东西,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 闻少辞知道,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这是在肩膀上抗了一座大山。 —— 王嘉德跨了两个区才到火车站,结果自然不用多想,这小丫头并没有真的去火车站,王嘉德绕了一圈,急的直冒冷汗,想这闻二爷的脾性可不是谁都敢惹的,连老爷子都要让上三分,现在掌中宝不见了,岂不是要翻了天,一想到这些,王嘉德也头疼起来,给闻少辞打电话,问他找到人没有,实在不行就给闻二爷通报一声: “我再找找。” 闻少辞挂了电话便开始四下张望,额头上也泛着一些细密的汗,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丝毫没见到半个人影。 凌晨三点的巴黎街头见不到几个人影,一眼望去全是孤零零又冰冷的建筑物,闻少辞不知道走了多少条街道,越发焦灼起来,这时候接到王嘉德的电话,更是懊恼,抬手捏了捏眉心。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巴黎是格拉斯那种小城镇,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二叔不是要急死? 闻少辞知道她初来巴黎不认路,一开始就把学校附近和就酒会附近的街道找遍了,结果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要是在格拉斯那个小城镇,哪里还能留给她跑到外面的机会,也怪平日里太少接触,摸不懂脾气,这会儿只能急的像个无头苍蝇。 急火烧心,她在他心里毕竟是个小孩子,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首先良心上就过不去,闻少辞不知道走了多久,有些热了,脱了外衣搭在手肘上,站在街道中心看了一眼遥挂在天际的月亮叹了口气,还是决定给闻二爷打个电话通报一声,之后再选择报警。然而手机才刚刚掏出来,他的目光就落到了面前那条黝黑的小巷口里…… 闻少辞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往小巷口穿进去,这条小道和格拉斯她所居住的那个小道有几分相似,在他说服她拜师的那一晚,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说服她的。 果然往前走了没几步,便能隐约听到小姑娘细若蚊虫的哭泣声,他着急的往前走了几步,随着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终于看到那小丫头的身影,砖红色的墙体下蹲着的小小身影像只被人遗弃的可怜小猫,冷冷清清的投下小半个影子落在墙壁上,随着哭泣,一下一下的颤动着肩膀。 他原本想,找到人就暴揍一顿,毕竟小小年纪就这烂脾气,以后长大了那还得了,可直到见到那个身影,他才发现心里压根没有半丝想要打人的意思,心里柔软起来,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心疼的蹲下身,有些生气的和她说: “巴黎那么大,想跑去哪里?” 余初甜有个不认路的师父,以往没少带师父认路,自封格拉斯路路通,没想到在巴黎,情况全然反过来了,跑出门才觉得后悔,又想返回去就迷了路,心里又是责怪闻少辞对香水的态度,又是责怪自己一时冲动,眼看越走越陌生的街道,索性也不走了,蹲在墙角下默默掉眼泪,那一瞬间心里想到的,全是关于和师父在一起的快乐回忆。 倒也不是害怕流浪在外的孤寂,是害怕得到的快了时光也许以后再也不能拥有。 直到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这才泪眼婆娑的抬起脸看着蹲在面前的那个人,他把手机的光亮投落在地上,抱着外衣蹲在她面前,抿着薄唇,目光严肃的盯着她的眼睛看,见到她愣住,这人又学着大人们那一套,开口吓唬: “巴黎的杀人犯可比格拉斯多的多。” 余初甜的肩膀又抖了抖,直接哭出声,这人竟然没有安慰她,开口就是恐吓,这算什么男人? 她带着哭腔骂他: “死了也不要你管。” 到底为什么要从格拉斯来巴黎这个鬼地方找罪受啊,这个臭男人不会关心女士,不懂香水艺术,一点儿绅士风度也没有,想到这些,余初甜更气愤,干脆抬手捶打他: “死了也好,反正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师父一个人会疼我。” “嘉德叔叔不会,你更不会。” “我眼瞎了,来巴黎找罪受,下次再也不带鸡毛掸子来了。” 闻少辞看她越哭越大声,手脚慌乱起来,一口伶牙俐齿也搬不上场,哪里知道怎么安慰女生,抓住打人的手,提高了音量唬她: “胡说……” “我哪里胡说,你就是个不会心疼女人的大猪蹄子……” 余初甜哭的起劲,说话也有些断续,却也清清楚楚的又骂了他一句大猪蹄子,还没过瘾,便被那人拿了大衣,一下子裹住脑袋,连带着那双打人的手也困住,死死压住,盯着她的眼睛: “胡说,我也会心疼人的。” 余初甜被他的大衣裹住,只露出一张哭的惨兮兮的小脸,像只小花猫一样的看着他,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皱着眉头,神色认真的反驳她刚刚的那一番言论,看到她终于安静下来,这才放松了手臂,先把她的大旅行包背在背上,又弯腰把裹在大衣里的余初甜抱起来。 余初甜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是这样带自己回去的,她抬起一只手拉着他的大衣,抬着眼睛看着面前神色严肃的男人,脸色有些微红,默默把目光落到了别处,这才听到那个人语气笃定的说了一句话: “心疼人这件事情,现在学不会,以后也总会知晓。” 余初甜被他抱着,头枕着他的臂弯,脸上全是眼泪,挑战他的极限,干脆一歪脸把眼泪擦到他的胸口上,习惯性的闻了一下,喝了酒的男人少了些让人难以靠近的清冽疏远,泛着些甘醇的酒香,她竟然觉得这股味儿还挺好闻,偷偷扬了扬嘴角。 “冻傻了?” 刚刚还说会心疼人的男人一开口又是骂她傻,余初甜轻轻一哼,还没反驳便被他放到了地上,她以为他要自己走,却见那个人弯着腰,拉起大衣的袖子使劲往她腰上一系,结结实实的“打包”,然后毫不费力的抱起来,她像个小粽子一样的靠在他的胸膛上,鼻腔里涌进一股柑橘的甜味儿,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罐蜜。 闻少辞,若他是一瓶香水,该是怎样的惹人喜欢? 8.第八章 在火车站附近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的王嘉德算是明白了,这余初甜的脾性也不好惹,不愧是闻二爷的爱徒。 抵达住处,闻少辞已经把人带回去了,小丫头片子此时正坐在餐椅上,面前放着闻少辞煮的姜茶,双手捧着碗,脸上却是一副不愿意喝的模样,不知是气没消,还是心不顺。 小丫头片子还真难哄,王嘉德耐心好,劝她: “喝点姜茶暖一暖,不然感冒可遭罪了。” 瞧见王嘉德回来,闻少辞也顺手拿给他一碗,王嘉德只顾着和余初甜说话,想也没想便一口闷,半杯姜茶进嘴,愣是石化在原地,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还是掐着大腿,一闭眼睛喝下去的 这尼玛又苦又涩的东西是姜茶?确定不是藿香正气水,谁给闻少辞的勇气让他煮姜茶的? 闻少辞煮的姜茶太难喝,不知道乱七八糟的加了些什么东西,王嘉德只喝了一口,便偷偷拿到厨房倒掉了,再回来,果然见闻少辞还在和那小丫头对峙: “再喝一口!” 比起这不知道怎么煮出来的姜茶,显然命更重要,余初甜死命不张嘴,当着王嘉德的面说他: “如果你把我毒死了,我师父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正在漱口的王嘉德被水呛到,哈哈的笑了一声,看闻少辞面露难色,马上闭了嘴,正要打个岔,便被来电打断了,王嘉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顿时连身上的汗毛也跟着竖起来,刚刚在火车站找不到小丫头,他自作主张给闻二爷打了个电话,原本是想着先代替闻少辞道歉,没想到这就找上门来了。 王嘉德躲在厨房接了电话,刚刚接通就被里面传来的声音吓了个半死: “姓闻的那小崽子呢,他丫关什么机,喊他过来接电话!” 王嘉德差点没拿稳手机,连忙跑出去喊闻少辞: “闻总,你二叔电话。” 闻少辞一看王嘉德的表情,便知道闻二爷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接电话免不了一顿骂,在余初甜面前也太没面子了,于是把脸一沉: “我困了。” 王嘉德如实禀告:“二爷,小闻总睡下了,今晚就算了吧,人已经找到了,一根毫毛都没掉。”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嘉德马上毕恭毕敬的把手机拿给了余初甜。 电话一到手里,余初甜便觉得师命如山,连身子都坐的笔直了一些,忙着在电话里和闻二爷说话: “师父,我没事。” 闻二爷骂余初甜大晚上跑出去的声音,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都听得见,并不是什么无条件的宠溺,他把身处在外的各种危险说了好几遍,气焰未消,又说: “小甜豆,以后少辞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不用出去,让他丫收拾铺盖滚蛋!” 余初甜虽没被闻二爷骂过,但这声音依然带着不小的威慑力,连自己都有些害怕的缩起了肩膀: “我,我知道了,师父。” 这还是闻少辞第一次听到他在电话里气势汹汹的给别人撑腰,见余初甜看着自己,自觉浑身不自在,正要起来,又听闻二爷在电话里让余初甜带话: “你帮我传个话,问他是不是吃了豹子胆!” 余初甜看了眼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闻少辞,显然他听到了,又坐了下去,神色严肃的看着她的眼睛,余初甜顿时怂了,结结巴巴的重复: “我师父问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 闻少辞环抱着双手,想了一会儿,极不情愿自己被一个黄毛丫头问话,无奈还是得认个错,面子都踩在了地上,开口认错:“好,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余初甜如实禀告闻二爷,继续握着手机看着他,给师父传话: “下次真要用鸡毛掸子教育你!” “你好好照顾小甜豆,好吃的好喝的招待上。” “过年见面非扒了你的皮。” 王嘉德看这小姑娘一本正经的给闻二爷传话,却又提不起气势来,像是朗读课文,抬手捂着嘴躲在厨房笑,再看闻少辞,哪里还有平日里在公司里的威严,垂着脑袋坐在餐椅上,硬是一言不发的,被一个黄毛丫头骂的直不起腰来。 绝了,这可真是绝了! —— 闻少辞在余初甜这里已经威严扫地。 现在也不求在她面前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只希望她早些回去,好让自己清静清静,恢复正常的生活轨迹。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的太过简单,早上起床看到王嘉德在屋子里进进出出,这才得知后半夜余初甜又闹肚子又发烧,王嘉德不忍心打扰闻少辞,已经照顾了一夜。 刚刚吃了药,终于安静下来,王嘉德估摸着说了一句: “八成是你那杯姜茶……” 闻少辞冷冷打断他的话,不接受他的说法:“我看你也没毒死。” 王嘉德:“……” 话虽是这么说,闻少辞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怪自己,毕竟是自己先惹的她不高兴,从格拉斯前来的第一晚就没休息好,也难为了个小姑娘,在一个陌生的街头走了一晚上。 王嘉德要回一趟国,闻少辞只去了半天学校,下了课就得匆匆回来接替王嘉德的位置,中午烧退了一些,才见她恢复一些精神,嘴里说着胡话,问他: “师父,你看我这次的香水怎么样?” 这时候在梦境里想的,全是这一次师父让她来巴黎的用意,是想要她看看世界,多些感官感受和经历,丰富自己的人生。 他守在床边,想起昨晚她红着眼眶说的那些话,也许对于她来说,曾经选择以贩卖香水为生,并不只是单单的想要某一条生路,也是对这一行抱着些热情和期望的,不然,也不会在脑子迷糊的时候,还在想那些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瓶瓶罐罐的东西。 闻少辞不会照顾人,以往不是靠王嘉德就是靠外卖,现在家里多了个病号,什么都要亲力亲为,这才感叹照顾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敲碎了无数个鸡蛋,煮废了三次,终于弄出一碗看起来还不错的鸡蛋羹。 余初甜没吃过这种东西,第一次见,看到寡淡的只浮着一点儿油星,没胃口: “我想喝可乐,想吃肉。” 闻少辞见她脖子已经沙哑,沉着脸摇头:“挑三拣四,没有。” 余初甜耍小性子:“是你不会做。” “没错,我的确不会。” 闻少辞的坦诚果然把余初甜堵得哑口无言,见她愣了一会儿,索性把鸡蛋羹放在床头: “十分钟以后我进来收碗!” 余初甜心里又难过又憋屈,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温暖,全是和这大猪蹄子的坚持和对峙,想喝可乐也要求人。她可不愿意妥协,吃了几口难吃到吐的鸡蛋羹,索性自己去厨房捣鼓。 王嘉德一走,这屋子里便又觉得空荡沉闷了许多,好像一屋子里都是属于闻少辞的清冽和疏离,她猫着身子出了门,鼻尖嗅到一股可乐的香味,寻着味儿走到厨房,瞧见系了围裙的男人弯着腰盯着火候,往可乐里丢了几片生姜,觉得不够,索性一股脑全部倒进去。 这不是会煮么,就是生姜也太多了些。 余初甜靠着厨房的门,看着他的宽大背影发呆,也许等她到二十多岁时,便能光明正大的和他站在一起,那时候,自己也不再是他心里的黄毛丫头。 闻少辞煮的专心,按照教程一分一秒的守着,关了火才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余初甜,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揉了揉鼻子,问她: “你干嘛?” 余初甜知道这东西是煮给自己的,哼了一声,下巴抬得老高: “那你又在干嘛?” 哟,看那丫头眼睛里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差点没让闻少辞翻了个白眼,他耐着性子把可乐姜茶放到餐桌上: “在学怎么关心人。” 余初甜莫名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勾起了唇角,清了清嗓子,晃着小短腿吹姜茶,小心塞了一口到嘴里,一边皱眉一边感叹: “哇哦,全是生姜味,可难喝。” 嘴上虽是这样说,不消一会儿便见了底,喝的干干净净。 闻少辞看她心情不错,便把椅子挪到她身旁的位置上,顺手抹了一把额头,探探她的发烧情况。 余初甜见他没有经验,半天没摸出个所以然,直皱眉头,干脆抬手扫掉,一把拉住他的脑袋,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 闻少辞没反应过来,额头上就被她结结实实的碰了一下,小丫头身上的药味混着生姜的气息涌进鼻腔里,有些酥麻,泛着些淡淡的暖意,他垂着眸子去看,正好瞧见那双黑色湿润的可爱的大眼睛伴随着扑闪扑闪的睫毛,清晰又深邃的映着他的倒影。 他愣了一会儿,被那丫头突然扬起来的嘴角吸引了注意力,心想:果然是可爱的小蒲公英。 几秒钟以后,那双眼睛的主人用腻歪的小甜嗓认真和他说: “呐,大侄子,要这样才测得准哦。” 9.第九章 “叫谁大侄子!” 闻少辞抬起手唬她,马上便被那小丫头逃脱,吐了吐舌头,抬起双手揪着自己的耳朵自我责罚: “错了错了,哥哥,少辞哥哥。” 相比于最开始不敢和他开玩笑的心态,现在的余初甜在闻少辞面前已经算是原形毕露,又皮又狡猾,哪里瞧得出最开始见那一面的乖巧和柔弱,闻少辞拿她没辙,收拾了碗筷,督促她: “把药吃了,快点好起来,早些回去跟二叔好好学习。” 余初甜本来还挺开心,听到他说这句话又默默坐回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唇,有些沮丧: 这人果然不怎么喜欢她,毕竟是个繁忙的大人,需要管的东西太多,哪里有心情和她这个小孩子浪费时间。 闻少辞收拾了碗筷出来,看她已经在收拾行囊,脸上的失落藏都藏不住,又难免有些心疼,这小丫头千里迢迢过来,自己作为一个长辈,没带她去什么地方玩过,反到下了逐客令,未免太没有人情味,正准备改口,又被闻二爷打来的电话打断,他不怎么想接,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那边问了余初甜的情况,让他开视频,要和余初甜谈事情。 浪漫繁华的巴黎,亦是一个盛产香水的国度,区别于格拉斯频繁的地下斗香大会,这里的香水组织则显得正规和低调的多,作为香水圈里有名的香水大师,闻二爷在香水方面的消息比闻少辞要精准的多: “巴黎最大的香水组织会在五天以后举办气味交流会……” 余初甜刚刚听完闻二爷的说辞,便高兴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都要怼到屏幕上: “师父师父,我想去,有没有斗香?” 闻二爷摸得着几分余初甜的性子,呵呵的笑上一声,眯着眼睛说: “我就知道你想去,但你只能报名友谊赛。” 余初甜满脸不高兴,下巴都要敲在桌子上,当着闻少辞的面和闻二爷撒娇: “师父,我想给你长脸,我想参加争霸赛,我爱你哟师父,我爱你。” 对于闻少辞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来说,小丫头热情露骨的撒娇方式让他有些接受不能,他默默的扫了扫鸡皮疙瘩,看到闻二爷在那边笑的格外开心: “我也爱你哟。” 闻少辞一想到人过中年的二叔耐着性子和一个小丫头讨价还价的模样,便觉得满满违和,以为闻二爷要中计,谁料随之而来就是为人师表的严厉嗓音: “这可不是格拉斯的那场新手较量,去的都是香水公司的大咖级人物,再叫,我连友谊赛都不让你报名!” 余初甜碰了壁,看到视频那端黑下去的屏幕,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闻少辞,那人马上抬起水杯喝水,侧过了身子,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 “说爱我没用。” 余初甜环抱着双手哼了一声,下巴抬得老高,谁要说爱他,谁会和他撒娇! —— 想到马上就能把学了几个月的功夫一展拳脚,余初甜那里还坐得住,病没好透,第二天一早便带了巴黎地图偷偷出了门,先去了一趟香水博物馆,没有闻少辞引路介绍,她凭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和一腔热血,也能把巴黎玩一个转。 她一个人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玩的开心,晚上回去才看到闻少辞往她面前放了个大礼盒,他下课回来看到小丫头留在屋子里的法语字条,差点没气死,真不明白中午抽时间跑去外面给她选参赛礼服是不是脑子撞了墙。 反观当事人,两眼放光的拿了礼盒,说了谢谢便跑回房间里没了踪影,他见手机上二叔发来的拜托他带人去参加友谊赛的短信,默默的回了一句: 【您的爱徒非常独立,不需要我个人参合,人家一个人拿了地图也能游巴黎。】 闻二爷哪里看得出闻少辞的抱怨,骄傲的很: 【还好没被我的路痴基因感染。】 闻少辞??? 这是余初甜第一次代表自己参加闻香,不是什么受人雇佣,也不是为了钱,她换上小礼服站在镜子面前,左看看又看看,最后落到自己脖子上的那个疤痕面前,叹了口气,这个疤痕,大概是要留一辈子的。 好在,她一闭上眼睛,又能想像到自己站在友谊赛的舞台上大放异彩,到那时候,该有多少崇拜的目光看着她,赞扬她。 这可是为自己正名的好机会。 余初甜穿着小裙子出门,看闻少辞还坐在客厅,挺直了腰杆走过去,连语气都自信了几分: “看我身上,有没有香水大师的影子?” 闻少辞忙着回短信,抬起头瞥了一眼,这套小礼服是店员按照他的形容挑选的,鹅黄色的小高腰连衣裙把小丫头的身材比列拉长,配上小高跟的鞋子,衬的肤色更加雪白,他浅浅一笑,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二叔,回答她: “倒更像贝儿公主。” 余初甜原本对于自己的外貌没有那么在乎,平民窟里长大的小孩子比起漂亮,更在乎温饱问题,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像公主,有些害羞,红着一张脸转了个圈圈,脑海里想的却是: 那我的野兽先生是谁呢? …… 三天以后,气味交流会在繁华的香榭里舍大道举行,余初甜第一次走出格拉斯,一脚踏进繁华奢靡的巴黎香水圈。 交流会分成两个小会馆,交流馆是目前最热闹的一个会馆,拿了邀请函前来的客人们非富即贵,都是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当然,也有砸钱来看斗香的土豪们。余初甜对交流不敢兴趣,直接进了最里面的比赛馆,比起交流馆里浓烈的酒香,有些封闭安静的比赛馆更像是为专业香水师门量身定做的场馆,泛着淡淡茉莉香的气味涌进鼻腔里,瞬间便觉得远离了酒香的奢靡,整个人都清爽起来,如同一脚踏进了花开满园的花田里,她站在门口,张着嘴巴,一脸吃惊的看着面前陈列整齐的会馆。 正中间三米挑高的檀木架子上陈列了数百瓶香水,关于香水的发展历史逐一绘在墙面上,清晰记录了香水在千年间对于人们生活的非凡意义,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的抬起一只脚进去,仿佛是从今天开始,终于走进了香水的世界,终于可以触摸到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圈子。 她的眼睛里全是会馆里宏大的设计和陈列整齐的香水,没注意身侧突然跑出来的少年,咚的一声,一头撞在墙壁上,那人马上用法语道了歉,余初甜抬手摸摸,回了一声没关系,才发现对方是个华侨少年,在这个地方能见到华人,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少年一脸焦急,瞧见她是个华人,自己也愣了一下,尴尬的说了一声“对不起”,好像在找什么人,急匆匆的又走了。 这样一耽误,余初甜原本紧紧跟着闻少辞的步伐被打乱了,一抬头就见不到他的背影,围着会场走了一圈也没见到人,眼看比赛就要开始,参赛邀请函在他的手上,余初甜急的要死,暗自在心里责怪自己走的太着急。 随着准备比赛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余初甜越发着急,头上也冒了些汗,突然间被身后的拍了拍肩膀,一转过身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闻少辞,差点没哭出来: “可算见到你了。” 余初甜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比赛,虽说是个友谊赛,在她的心里却被捧的很高,见到闻少辞,嗓子都有些哑了,急的直跺脚: “我以为你拿着邀请函跑了!” 闻少辞哭笑不得,他可找了她半天,要是真敢拿着邀请函跑了,二叔真要把他腿打断了。 看她垂头丧气,闻少辞耐着性子把人拉到了角落,蹲下-身: “把脖子抬起来。” 余初甜不明所以,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疤痕,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红着脸抬起了脖子,他该不会是担心她比赛时说话太小声主办方听不见吧,她会努力说大声的。 她心里想的全是关于自己声音上的毛病,不太喜欢别人看自己脖子上的疤痕,又羞又臊,吞吐的说: “你放心,我一会儿会大声的说话。” 闻少辞没有回答她,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条蕾丝颈饰,戴在她的脖子上。 男人的手在这时候变得很灵活,带着些冬天的干燥轻轻抚摸在脖子上,好像连身体都变得充满了暖意,他专心帮她整理蕾丝上垂着的珍珠挂饰,用指尖擦了擦,嗯了一声: “这可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为自己而比赛,要加油。” 被这样一双温暖的手抚摸过脖颈上的疤痕,如同在石缝里长出一朵花,余初甜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她望着面前的那个人点了点头。 ——我的心里有个香水王国,你便是我唯一的主角。 10.第十章 在她踏上耀眼的舞台时,她想: 人生是不是就应该这样,应当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追逐一生? 忙碌无为和苟且偷生的成长经历,这辈子再也不想遇到。 以往那么多的比赛里,没有哪一次会像今天一样,内心满怀着期望和自豪,好像踏上了一条阳光大道,余初甜的脸上挂满了自信的,从三十多个前来报名的友谊赛里杀出重围,成为小组第一,十进八,八进六,这些比赛对于她来说,似乎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也是闻少辞第一次看到她参加比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熟练的像个大人,闻香,定味,成分百分比,在那张冷静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半丝胆怯和犹豫。 这大概是一种天生的自信和久经赛场的气场,闻少辞看的入了神,直到她进了前五,这才想起拿手机给远在格拉斯的闻二爷发一段进程报告,刚刚发过去,便听到身后的人小声的咳嗽了一声,他转过身去,这才瞧见带了黑色礼帽的闻二爷就站在他的身后,还没开口,就看闻二爷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到底是自己爱徒的第一场比赛,多远都应该到场。 闻二爷眯着眼睛看着余初甜身上的黄裙子,啧啧感叹; “你给他选的裙子?” 闻少辞把前不久叔侄俩的口舌战争暂时抛到脑后,点了点头,对于皮肤白暂的姑娘来说,明亮的黄色更加显得亮眼和精神奕奕,本以为会得闻二爷的夸赞,没想到闻二爷一开口就是: “怎么不挑个好运红,挑个黄色是什么审美?” 闻少辞不太相信这些迷信,二叔分明是说他眼光有问题,还不是他把人丢给自己带来参加比赛,有些委屈,便提: “不如二叔现在换上大红衣,毕竟您是她师父?” 两个人心里都还有些气,闻二爷知道闻少辞皮子痒,咬了咬牙齿,差点没忍住把手杖敲在地板上。 侄子大了,翅膀也硬了。 两个人互不理解的看了一眼,再落回台上,余初甜已经开始三强争夺,闻二爷看着她面前那瓶无色的香水,满是担忧的皱了皱眉,毕竟和余初甜生活了几个月,她的实力他清楚不过,果然没过多久,余初甜的速度慢了下来,很快额头上就冒出些汗,眼神也由刚刚的自信,变成满是狐疑和不确定…… 区别于市面上常见的香水,面前这个小瓶子里的香料配方十分复杂,细细嗅下去,竟然多达四十多种,在会场里充满了各色气味的环境下,每一味香料的气息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这恰恰就是这个香水组织在闻香环节里最有挑战性的一关,每一年比赛添加进去的香味都不一样,没有谁能全部说准,余初甜的嗅觉已经足够灵敏,可对于此时此刻,场上经过专业训练的闻香师来说,余初甜显然是处于弱势的,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琢磨和定味,最终的答卷交由香水大师检测,余初甜不出所料成了第四名。 “别看是个小小的友谊赛,为了挖掘巴黎的嗅觉天才,主办方可是煞费苦心。” 这便是闻二爷不让她参与争霸赛的原因,倘若过不了嗅觉气味这一关,之后的香水调制更是万里挑一,犹如鸡蛋里挑骨头,不仅仅涉及到美学,意境,还要带上灵魂去调制。 她不过是学了一点皮毛,得到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不错。 —— 余初甜兴致怏怏的从舞台上下来,几乎已经能想象得到闻少辞眼睛里的失望目光,可是刚刚下了台,她的脑袋上就被人摸了一把: “小甜豆儿,已经很不错啦。” 看到刻意赶来看她的师父,余初甜站在台下愣了一下,吃惊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结果被闻二爷捏住了脸蛋,强迫她露出个微笑: “下一次会更好,学艺精了,便会越来越强。” 闻少辞站在她身旁,看到那丫头眼睛里落下去的光,抿了抿嘴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师父,下一次一定不是这个成绩。” 很差劲,连三强都挤不进去。 不知不觉中被师父暗中观察了一场比赛的余初甜并没有多高兴,因为打不进前三,直至交流会结束都没有提起什么性质,闻二爷的名字在香水圈子里并不低调,这次出席会议被同是一个圈子里的香水师见到,说不上几句,便受邀去了好友圈品香。 有人看闻二爷身边一直跟着余初甜,知道她是友谊赛的第四名,便多嘴问了一句: “你是闻老先生的徒弟吗,刚刚的比赛我看了,很厉害啊。” 余初甜愣了一会儿,默默拉住了闻少辞的衣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躲到他身后,连说话的声音都格外的底气不足: “不,不是。” 像是砸了师父招牌这种事情,不能说出来。 “那也很厉害了呢。” 那人知道他的侄子闻少辞,看他带了女伴来,讪笑着打了招呼,自己先离开,闻少辞的衣袖被她拉住,一低头便见到那丫头垂着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显得很是胆怯。 初来会场时的骄傲自信,在那一场挤不进前三的比赛中消失殆尽,此时此刻的小甜豆,更像是一只想要逃避的小乌龟。 余初甜羞于承认自己是闻二爷的徒弟,像是他那样的人物,应该收一个天才当徒弟,可她并不是天才。她想的入神,不想被身侧的人抓住了手腕,拉着她出了庭院,她以为闻少辞要走,开口喊: “要回去了吗,师父呢,不带师父一起吗,他不认路。” 拉着他走在前方的人却越走越快,并不搭理她的话,余初甜察觉到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小跑起来,问他: “怎么啦,你生气我没拿第一名?” 余初甜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跟在他身后,直至被他拉到庭院外的小花圃里,他毕竟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说服她学习调香,这时候一定失望之极,余初甜想到这些,有些担心的开口问: “你要和我解除工作合约吗?” 那个人猛地转过身来,弯着腰扶着她的肩膀: “无论你是否拿了冠军,是否输了比赛,你是闻映岚徒弟这件事情,是你个人不能否定的。” 他心里确实有些生气,但更加心疼输了比赛就开始担心受怕的那个人,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严厉,闻少辞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平息了好一会儿才说: “在最开始跌了一跤,比到了高处在跌下来要幸运的多。”他不知道她能否听得懂这些,看到她眼眶里的湿润,心里着急,又说的更直白了一些: “你,别难过。” 你,别难过。 这个男人安慰人的方法,几乎和他平日里说话的方式一样直白,一出口便让余初甜愣住。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小院子里盛放的丁香花混合他身上的清冽,挠的人鼻子发酸,仿佛眼眶也不受控制,忽的湿润起来,一下子掉下一大把眼泪……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这场友谊赛对于余初甜来说,像是当头棒喝,一瞬间从格拉斯地下斗香大会常胜将军的宝座上摔下来,很疼,很疼。 她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只有今晚站到了比赛台上,才发觉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连友谊赛的前三名都进不去: “我才没有难过。” 纤细嗓音里沙哑的声音让人觉得心疼又无奈,余初甜笑着笑着便哭了: “我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吗,我输了,连前三都进不了,我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 不过是因为从小受了母亲的熏陶,比普通人多了些历练,便以为自己能撑起来一片天,实际上,她也不过是千万人中的普通人: “我觉得你很厉害。” 这种鼓励人的话,她以为只有长辈那样的人才说的出来,直到看到他眼睛里温暖又真诚的目光: “小甜豆,千万别为此怀疑自己的才华。” 小甜豆。 他第一次叫她的外号,是为了鼓励一下刚刚被刷出决赛圈的小丫头: “我相信,你总会在时间的磨炼里发光,这条路那么长,你只是踏出了一小步。” 关于未来的无数种可能,或许会因为今天的小小挫折产生变化,但这总归是件好事,等有一天你足够勇敢,足够坚强,就能摘到属于你的皇冠。 他说完,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泪,告诉她:“今天过后,明天的路会更清晰。” 突然被男人的指腹抚摸了脸颊,轻轻擦掉眼泪,好像连脸上的神经都有些迟钝起来,只觉得被手指尖拂过的脸颊泛起了暖意,蜜桃色从耳根子一路爬上了脸颊,她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只在心里回想了好几遍他叫她“小甜豆”的模样,带着宠溺的,鼓励的微笑的男人,似乎也有柔情细腻的一面,扰乱了她心里的一湖春水。 看他直起了身子准备走,她忙拉住他的衣角,开口: “我,我能抱抱你吗?” “嗯?” 此时花园里恰有微风吹过,女孩子纤细的嗓音被风揉散了涌进耳朵里,带了却生生的气息。 她以为闻少辞没听到,这样的话却再也没有勇气说第二次,放了手,正想回去,不想面前那个人突然倾了身,弯下腰抱住了她…… 像是一脚踏进开满花儿的世界里,被怀抱里的清列气息扰乱了思绪,她摸着噗通乱跳的心脏,红着脸闭上眼睛,垫着脚尖,轻轻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11.第十一章 闻二爷可是很记仇的。 三个人一起回去的路上,不忘一路喋喋不语,说的全是针对闻少辞的话: “我怎么觉得一见到你就脑仁疼,还是我家小甜豆招人喜欢。” 闻少辞给足了闻二爷面子,拿出比以往还多十几倍的耐心,呵呵一笑: “是,二叔的确该找个人分散你的注意力,二叔的中年期也很让我头疼。” 闻二爷反问余初甜: “小甜豆,今年多大了?” 原本不关自己的事,听到师父问话,余初甜又马上挺直了背脊: “师父,过了年初七就十六岁了。” “可真年轻啊。”闻二爷哼了一声,看向闻少辞:“看到没,和小甜豆比,我们都是中年期的老男人,和我比什么年轻?” 余初甜看着一见面就打嘴炮的叔侄俩,默默抬手扶额,恐怕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在面对脾气古怪的闻二爷时,闻少辞才会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此时单手拖着腮帮子的男人眉头微皱,轻轻抿着薄唇看向车窗外,那眼睛里写的,俨然还是少年时期的不服气和叛逆。哪里还有半分他拥抱自己时的温暖。 这个男人很有趣,在闻二爷面前是个叛逆的大男孩,在自己的面前,却是个成熟温暖的大男人。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闻少辞刚把目光落过去,那丫头便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有些紧张的咬了咬嘴唇。 他想,大概夹在二叔和自己中间,她还是挺为难的吧。 …… 从气味交流会上回来的第二天,余初甜便随着闻二爷踏上了去凡尔赛小镇的旅途,这次他不准备那么快带余初甜回去,从凡尔赛宫为起点游历,绕了半个月才抵达格拉斯。 因为不认路的闻二爷,余初甜练就了一番看地图的好本领,几乎成了个活地图,她的超强适应力也是在这时候磨炼出来的,看过这个世界上太多的风景,辗转到了格拉斯才会有所顿悟,原来这个世界那么大,除了格拉斯的晨曦下盛放的玫瑰和茉莉,还有凡尔赛宫车水马龙的瑰丽繁华。 赶在闻二爷回去过春节之前,余初甜递交了第一瓶香水作业,一向对余初甜宠爱有加的闻二爷却只给她的香水作业一个大大的b,比起按部就班的香水调制,他认为香水师更需要的,是带着灵魂去看世界。 余初甜领悟的并不透彻,只是听说师父准备把她的香水带回国,说是要送给老闻董赏一赏,默默在心里开心了许久。时间过的飞快,那之后没几天,闻二爷便随着春节的大流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余初甜记忆里对于祖国的印象少之又少,毕竟在格拉斯过了十多年的春节,早已不觉得这个节日有那么重要,只是适应了和师父在一起的日子,第二天起床才觉得少了些什么,恍惚想起来: 诶,师父回去过春节了。 那自己是不是也自由了? 格拉斯的华侨并不多,像是余初甜这样“土生土长”的华侨几乎很少,这里没有什么年味,生活一如既往,只是少了闻二爷的看管,余初甜胆子大了一些,大年初五就忍不住偷偷去了地下斗香大会,这次没有雇主,不为钱,凭自己一人之力拿下了华侨圈冠军宝座: “怎么又来斗香了,你师父不要你了?” 看余初甜大半年没有出现在斗香比赛上,平日里喜欢出入斗香场合的黄炜译看她捧着奖状笑的像个傻瓜,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追上去便准备冷嘲热讽一番: “我还以为你攀上的是什么高枝,我这里暂且还有你的位置,来我这,能给你不少钱。” 这算是余初甜第一张能拿到手上的奖状,以往全部被雇主拿了去,哪里能这样小心翼翼的捧回去,听闻黄炜译说话,呸了一声: “谁稀罕你的钱啊,我师父怎么可能不要我!”余初甜说话的嗓音大了些,“我手痒,来玩玩。” 余初甜拜师学艺的事情在圈子里人尽皆知,这次被黄炜译撞上,心里打起了算盘,粗枝大叶的余初甜毫无察觉,摆脱了缠人的黄炜译,把奖状捧回去细细研究了很久。 虽说闻二爷不反对她参加地下斗香,但那地方鱼龙混杂,不是个小姑娘该去的地方,余初甜不准备再去第二次,躺在床上数钱,越数越开心,准备把这笔钱存起来给师父买礼物,入门那么久,师父倒是给过她不少东西,倒是她这个小穷鬼从没送过什么给他。 心里的小算盘打的精细,余初甜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手机的来电铃声打断,这手机是她师父临走时留给她的,好方便联系,她看来电显示上的备注是“大侄子”,清了清嗓子才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喂,我师父不在,你有什么话想和他说的,我转告。” “我知道他不在。”电话那端闻少辞的声音有些嘈杂,她隐约还能听到播音员的声音,那人清了清嗓子,紧了紧毛领毛衣:“我是找你的。” 因为和师父在外游历的半个多月,自从巴黎一别,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余初甜心里欢喜,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欢喜都要从声音里溢出来: “找我啊,我很好哦,正在努力的学习。” “真的?” 电话那端的人似有读心术,一听到他狐疑的声音余初甜心里就有些心虚,看着桌子上的奖状,咬着自己的手指甲,说的很是吞吐: “真的啊……我一个人也超级自觉的。” 闻少辞嗯了一声,一听便觉得这声音不对劲:“没去斗香,嗯?” 仿佛被人看穿了内心所想,余初甜握着电话支吾了好一会儿,突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嗯,那,那又怎样,我,我又没输。” 电话里小丫头底气不足的狡辩声传进耳朵里,挠的人心痒痒,闻少辞不知为什么会觉得好笑,只是一想起那张脸便觉得格拉斯的冬季温暖了一些,故意冷着脸说: “看我二叔怎么训你!” “别,我给你磕头……别……” 余初甜听到电话那端嘟嘟嘟的忙音,有些沮丧的趴在桌子上,敲着自己的额头,悔不当初,只要撒个谎就好啦,怎么一听到这人的声音就三魂丢了七魄? 余初甜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悔恨,不小心踢到了凳子,正要弯腰去扶就被敲门声打断,难道师父那么快就回来了? 满是狐疑的下了楼,余初甜猫着身子听了一下,是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有您的邮件。” 她刚刚把门开了条缝,外面的人就忽的闯进来,从外面挤进来几个大男人,余初甜转身就往楼上跑,被对方一把拉住腿从楼梯上拖下来: “跑什么跑,余初甜,我就是来找你的。” 黄炜译看人逮住了,漫不经心的靠在门口点了支烟: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害我输了十万块。” 今晚斗香大会上和余初甜角逐第一的便是香水学院的闻香师苁夏,余初甜不知道她也接生意,赢了她,也惹怒了黄炜译。大尾巴狼一露出尾巴就原形毕露,蹲在地上捏着她的脸颊哟了一声: “和你师父过的不错,长膘了?” 眼下这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人,师父又在遥远的国内,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余初甜挣扎了几番,被几个男人扯住了头发,呲的一声,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我师父马上就回来了,你想进警局?” “你也不看看我家在格拉斯是什么地位,我还怕你个黄毛丫头不成?”黄炜译掐灭了烟,掏出刀,递到她脖颈上那个疤痕的位置: “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黄炜译威胁一番,不忘自己来找她的目的: “后天的斗香大会我压苁夏赢,你必须去参加比赛,只要你输了,就放你一条生路。” 黄炜译平日里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嗜赌成性,参加斗香不过图一时乐子,开年就输了不少,越想越气不过,看余初甜咬着牙不去,拿着小刀割了她的头发,好做威胁: “不去就是这个下场,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余初甜喘着粗气,眼下自然是顺从要紧,便点了点头,黄炜译那小子却狡猾之极,收好刀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屋子里确实没有什么人,动了歪念,抬脚把门关上,把自己的外衣脱掉: “我可不相信你的话,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以为我只会嘴上功夫……” “我答应你就是,黄炜译你可别乱来,这是在格拉斯!” 余初甜慌了神,一看便知道黄炜译打的什么歪念头,挣扎了几番,马上又被几个男人按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反被黄炜译脱了鞋子: 黄炜译捏住她的下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脖子上的疤痕怎么来的?” 被人提起心尖上的痛楚,余初甜心里又羞又怒,气得牙痒痒,闭着眼睛骂了一句滚蛋,在心里暗自难过即将降临的厄运,不想嗅觉里突然闯入一股清冽气味…… 12.第十二章 被人提起心尖上的痛楚,余初甜心里又羞又怒,气得牙痒痒,闭着眼睛骂了一句“滚蛋”,在心里暗自难过即将降临的厄运,不想嗅觉里闯入一股熟悉的气味,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叫了一声: “少辞哥哥,救我--” 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只听得嘭的一声,不知何时站到屋外的人把门一脚踹开,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果然是他,那种还未靠近,便能通过嗅觉传达的清冽和疏离气息,是这个人身上独有的气息。 余初甜的人生里遇到过很多次的惊心动魄,不想在遇到他之后的每一次,他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在看到人的一刹那间,内心里的坚强瞬间崩瓦解,情绪仿佛也不受控制,一张口便是哽咽的哭声: “我以为这里只有我。” 她以为要独自面对的困难和威胁,被一个男人拦下,将小小的她捧在手心。 黄炜译恰好背对着门口,还没来得及转过身便被闻少辞一脚踢翻在地,上牙敲在木桌子上,当场就掉了两颗。闻少辞趁乱看了她一眼,那个缩在楼梯角哭泣的身影像是利剑,一瞬间便牵扯住心脏,心里莫名来了一股怒意,又抬手抓过一个小混混凑了几拳。 势如破竹的闻少辞,似乎在外面观察过屋子里的情况,哪里想放走还在屋子里连滚带爬的黄炜译,看黄炜译想跑,眼疾手快的拿起屋子里的板凳砸过去,黄炜译叫了一声,马上捂住了腿,倒在门口哀嚎。 几个人都是收了黄炜译的钱财前来办事,看这屋子里的主人回来,不想闹大,丢下黄炜译就跑的没了踪影。 “你们几个小王八……” 黄炜译刚刚爬到门口,便被闻少辞一把逮住,从屋子里找了绳索,直接把人绑在椅子上,他晃眼见到楼梯口余初甜的头发,眉头一皱,拿了黄炜译的刀就往他脑袋上挥…… 黄炜译知道闻少辞的背景,这次是看人没在家才敢欺负到余初甜头上,吓得双腿直发抖,牙齿漏了风,结结巴巴的说: “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闻少辞一言不发,抬起手就往黄炜译头上霍霍,不一会儿就把一头黄毛剪的坑坑洼洼,黄炜译看一屋子里都是自己的头发,而这人又不肯放人,被吓得不轻,带着哭腔求饶。 闻少辞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倒是要看看,你在格拉斯能翻多大的天?” 说完这话,闻少辞把刀丢在地板上,抬起他的下巴看了他一眼: “看清楚了,以后再敢打她的注意,先看看我还活没活着?” 这男人举手投足之间的魄力,冷静又凶狠的眼神,像是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黄炜译吃到了苦头,被吓得不轻,一个劲摇头。他这才作罢,走到楼梯口去扶余初甜,缩在楼道口的影子微微发抖,还有些惊魂未定,这会儿满是泪水的抬着头看着他,哽咽的和他说话: “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我活不成了,吓死我了……” 余初甜脖子上的疤痕隐藏着一段不太美好的记忆,那时候还有最亲近的母亲,眼下保护自己的人变成了闻少辞,好像连记忆都有些错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慌乱的用手比划着,突然被面前的人揽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 她的耳朵就贴着他的心脏,被怀抱里那抹清列冷静的气味包裹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些冷静,往他的胸前蹭了一大片眼泪,她这才听到他说: “以后我都在,怕什么。” 以后我都在。 这明明是一句大人安慰小孩子的话,却不知为何,在那时候听来是那么温暖,好像连心也融化了,眼睛更加酸涩,终于靠到那个结实的肩膀,得以把心里的慌张和害怕哭出来。 —— 闻少辞没放走黄炜译,那之后报了警,没多久黄炜译就被警察带走了。 入室抢劫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 余初甜惊魂未定,坐在楼梯口看闻少辞换门锁,这男人专注于某一件事情的模样是很吸引人的,冷静的侧脸和眼睛里专注的神情映到了眼睛里,成了久久不愿意挪开的目标,后来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期待的开口问: “你怎么来了,看我的?” “路过这里,顺路。” 余初甜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失落,去巴黎顺路过来看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闻少辞只在国内呆了一个多星期,过年只见到二叔一个人回去,问了原因才知道是那小姑娘不愿意回去,说在国内没有亲人朋友,不如格拉斯自在逍遥,她有些抗拒对于她来说有些陌生的祖国母亲和闻氏企业的其它人: “怕什么呢,这小丫头或许只是觉得这时候还没有任何让人信服的才华。” 她认为自己还不够优秀,和师父回去了,说起自己是他的徒弟也会让那边的人笑话吧。 当然怕,要不是今天误打误撞,还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会有什么事情。 闻少辞想到这些,心里是有些责怪二叔的,大抵以为她有颗金刚不败的内心,可其实,她不是很明确的要求过自己要学会关心她么,这年纪到了国内,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朋友,小孩子会恐慌,害怕,会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事情产生挫败感。 将所有的螺丝玄紧,闻少辞收了工具,前去洗手,看余初甜还跟着自己,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她的脸颊,停下来,朝她招了招手。 余初甜一直默默看他专注于某一件事情的神情,好久没见面了,若是这一次不好好的看清楚一些,等他回了巴黎念书,又是大几个月不见面,瞧见他对自己招手,她忙走过去,抬着脸问她: “怎么……唔……” 肉呼呼的小脸被男人湿润的手巴掌蹭了几下,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是在给自己擦脸: “如果你觉得我二叔这人还不错,就好好的同他一起生活,他这一生过的很糟糕,能有收徒的心思,全是因为遇见你,把自己当成他的亲人,作伴余生又有什么难的。” 脸颊上那些显眼的泪痕被他的手指尖的全部抹去,轻轻的,像是被温暖的羽毛抚过,她突然间有点明白他对二叔的感情,以及当初他劝说自己拜入师门的用意,或许他一个小辈无法去指点长辈的脾性做法,可是在心里,却是真真切切的关心过这个脾气古怪的二叔。 “作伴余生……”余初甜缓缓念出这个词语,大概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只是目光落到面前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动了些念头,咬了咬嘴唇,闻少辞看她有话要说,收了手,弯着腰看着她: “有话就说,不用顾虑。” 她看他突然安静下来,忽然有些紧张,抬起一只手抓抓凌乱的头发,傻乎乎的笑了笑: “其实没什么想说的,只是,你能不能多看看我,我也想你陪伴我的余生。” 她觉得这是一种奢求,说出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很傻,看他沉默了,也有些觉得自己太过贪婪,哈哈的笑了几声: “我就是个贪心鬼,你知道的……我这个人……” “可以。” 她突然愣住,抬着脸看着他,被洗手台上温暖灯光笼罩着的男人温暖又安静,他抬起手把她脑袋上那一截被剪断的头发捻在手心: “答应你的关心和陪伴,我会做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几乎很少有食言的时候,这话也是经过了一番短暂的考虑,那一瞬间说不上涌上心头的是什么感觉,只是看到她顶着一头乱发,小鹿般的湿润眼眶里泛着点泪光,也许是对她的宠溺吧,觉得这样的要求不过是因为她需要这些东西。 他能给她,也很想了解她。 很想了解,这样的一个孩子,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余初甜傻眼了,完全没想到他会变得那么好说话,竟然开口问他: “你,你没喝酒?” 他怎么能那么好说话,这种要求能乱答应吗?可不是只签了一年的工作合同吗? 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忽得鼓起了腮帮子,抬手捏捏脸: 好疼,是真实的,今晚和他的新约定,是真实发生的。 她脸上的懵圈在闻少辞眼睛里看来格外好笑,便扶着她的肩膀靠近了一些,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你不是闻香师?” 余初甜脑袋里轰的一声,被铺面而来的气息扰的脑袋里乱乱的,那个人放了手,把捻在手里的碎发别到耳后,顺口说道: “嗅不出酒精味儿,嗯?” 她被闻少辞那声低沉婉转的轻笑声扰乱了思绪,红着脸诶了一声: 没有酒精味儿,只是有些玫瑰花的甘甜。 13.第十三章 第二天,余初甜不放心,晃荡到警察局附近打听了一番,听说连夜进了警局的黄炜译还关在里面,这才安心回了小屋,准备把斗香大会的奖状收起来,昨晚陪闻少辞聊到很晚,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清楚,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到了屁股。 奈何屋子快翻了个底朝天,昨晚还安安静静放在桌子上的奖状不翼而飞,就像没发生一样。 师父虽没有明说不让她参加地下斗香,但毕竟不是正规组织,惹他老人家生气,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余初甜有些心急,正翻的起劲,被突然从后面传来的声音打断: “找什么?” 她吓了一跳,看到闻少辞站在自己后面,心虚的摇了摇头,闻少辞知道她的德行,把手环抱在胸前,轻咳了一声: “在我这里。” 余初甜哦了一声,围着闻少辞走了一圈,急的要跳起来: “你藏哪了,还给我吧!” “地下斗香大部分都不规矩,只是为了气味越杂越好,却没有真正的调香美学,二叔不喜欢你去参加也是有原因的。”闻少辞看她着急的像只小兔子,自己却格外的淡定,抬起手一巴掌按在她的脑袋上。 方才还在他面前蹦跶的小兔子终于安静了,被一只手巴掌降服,她抬起脸来看着他,应了一声,底气不足的哦了一声,脸上挂着羞怯的潮红: “我知道他不太喜欢,我错了,下次再不去了。” 闻少辞看她突然耷拉着一个小脑袋,有些好笑,松了手,弯着腰和她说话: “未免二叔看到不高兴,我暂且帮你保管。” “那什么时候还给我?” “等你成了真正的调香师。” 等到那时候,她就不会在意这样的比赛,也不会去留恋在小地方里称霸为王的虚荣心。 这样宝贝的东西,交给闻少辞保管倒也不错,至少比藏在这里被师父发现生气的好。 这样一想反而觉得这东西在闻少辞这里更加安全。只是,余初甜想到调香师这个词,便觉得格外的遥远和触不可及,自从气味交流会以后,余初甜对这个圈子的认知更加广泛,也有些忐忑不安的惶恐。 她答应闻少辞的,一年以后的斗香大会要取得冠军,眼看时间越来越近,她却连参赛的香水都没准备好。 —— 没有师父的管教,余初甜的假期过的很自由,晚上和闻少辞去外面吃饭,听说他初八就要回巴黎,免不了又在心里一阵惋惜,下一次见面,应该是履行合同给他交答卷的日期了。 她想要调制的参赛香水,理应带着她这一年来的历练和感悟。 因为参赛香水的选题,余初甜睡的并不安稳,虽然早早就被闻少辞勒令睡下,但翻来覆去却没有任何睡意,后来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惊魂未定的从床上爬起来,半睡半醒的脑子有些迷糊,想起黄炜译还没从警局里出来,刚刚打开房门,从厨房里传来的奶油香味就闯入了嗅觉里,她嗜甜,来了几分精神,摸着肚子溜到厨房门口往里面看。 厨房门虚掩着,泛着些温暖的色泽,闻少辞系着围裙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正专心的低着头在蛋糕上裱花,大抵是第一次尝试,动作并不娴熟,偶尔停下来,短暂的思量之后再继续。 他怎么知道明天是他的生日,是故意过来陪她过生日的,所以才定的初八回去? 余初甜猫在门口的身影马上就闻少辞发现,看到她露出个脑袋往里面张望,闻少辞索性把门打开: “还没睡?” “睡不着啊。”余初甜看了眼桌子上的蛋糕,咽了口唾沫,红着脸问: “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过生日?” 闻少辞见瞒不住,自己回去接着裱花: “你说,年初七过了就十六岁了。”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十二点还有二十分钟: “诺,马上就到初七了。”原本以为做蛋糕这件事情很麻烦,想提前一晚做好,没想到这丫头并没有睡,索性把生日提前,裱好了花,小心把蛋糕端到餐厅: “我二叔粗心大意,不懂这些,这个生日我待他给你过。” 不想话音刚落,就被小姑娘从后面抱住,自己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哑着嗓子,瓮声瓮气的撒娇: “反正我就当是你给我过的。” 女孩子的手指是纤细的,抱住人的力量却不小,被他一下子抱住腰,闻少辞手上还沾着奶油,不敢动,他本就是存了想要给她过生日的心思,毕竟人生中能有几个十六岁?于是点头: “你要这样想,也行。” 余初甜满意了,放了手之后就马上跑上楼: “你等等,我要换上好看的衣服。” 他看她跑的挺快,无奈挑眉,不过一会儿就看到小丫头换了小裙子下楼,手上还抱着一瓶开过封的白兰地,闻少辞沉了眉眼,唬她: “不能喝酒!” 余初甜去厨房拿杯子,开心的回复他:“我不会喝,给你准备的。” 作为一名调香师,她可没忘记师父说的什么都要有个度,平日里也极少见到师父会沾烟酒,只是外在环境影响,总觉得那么重要的日子让帮自己过生日的客人干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便拿了两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师父都是这么招待他的好友,那句很有名的诗是怎么念的,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 “明月几时有。”闻少辞纠正她的错误,看她准备的那么用心,拿起那杯酒闻了闻,味道不对,酒味儿很淡,有些甘甜,不知道混了多少不同品种的酒,这是二叔的性子才会干出来的事情,调酒也和调香混为一谈,他只抿了一口,问她: “你没学过这些古诗?” “没学过。” 余初甜和她说起自己的小时候,小镇上的华侨孩子不多,像是她那么小的也很少见,法国人念什么书,她就念什么书,中国的传统文化更是不懂,是个“假中国人”,余初甜学着他的样子晃了晃杯子里的牛奶,挪到他身侧,抬起头给她看: “看我脖子上这道疤没有。” 闻少辞其实并不好奇她脖子上的疤痕,长期在贫民窟的女孩子会有磕磕碰碰也很正常,便安慰她: “但这疤痕并不影响你的美。” “怎么不影响,我说话声音小可不就是这个原因。”余初甜气呼呼的鼓起了腮帮子,把闻少辞当成了倾诉的好朋友: “以前,我妈妈找的老头子想占我便宜,被我妈发现的及时,不然差点就成哑巴了。” 她说她和母亲在外漂泊那么些年的经历,或许过的并不好,但自那以后母亲在没有找过情人,凭着一己之力把她拉扯那么大,实在是不容易,所以哪怕之后日子并不好过,也非常喜欢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他看着她毫无保留的和自己说起这些过往,突然间领悟过来,为何那时候二叔会那么喜欢她,大抵也是因为看到她不同于常人的经历,比起那些温室里的花朵,这样的孩子对于周围的气息更加敏感,可其实这样一个敏感的姑娘,在他面前是完全信任的,可以像好友一样,吃着蛋糕,喝着酒,说起那些不愿意和别人提起来的过往。 闻少辞想的入了神,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喝了一杯不知道掺杂了些什么东西的酒,后味留在了口腔里,他才察觉到这里面应该加了不少白酒,眯着眼睛问余初甜: “这酒加了些什么东西,后味很浓。” “我学不来调酒,但是师父的好友很喜欢喝。”余初甜同闻二爷生活了挺长时间,这酒就是用来招待最好的朋友,看闻少辞喝完了,她忙不迭的又倒上一些,还没满就被闻少辞用食指抵住: “别倒了,后味儿烈的很。” “什么叫烈?” 余初甜并没有尝过酒,更别说“烈”是个什么滋味,看他抬起一只手捏着眉心靠在沙发上,好奇的打紧,偷偷转过去看了他一眼,抬起他的杯子抿了一小口: 好喝啊,甜的,甘甜的。 闻少辞迷迷糊糊中看到那丫头蹲在茶几边偷酒喝,直起身子,抬手拍她的脑门,喝醉了也不忘唬她: “不许喝!” 余初甜只是好奇心驱使,被那双落在头发上的软绵绵的手摸到,赶紧收了手,一转身就听到咚的一声,闻少辞结结实实的从沙发上滚下来,哪里还有平日里唬人的模样,她第一次看到他喝醉,一边笑一边把他扶到沙发上,嘲讽他: “哈哈哈,师父说你酒量挺好,这就醉了?” “闻少辞,你起来啊,我还没许生日愿望呢。” 闻少辞还有些神志,半眯着眼睛看着她,见到她笑的前仰后合,抬手推了她一把,本意是想吓唬她,可是喝醉了,手上的力道不受控制,那丫头的后脑勺上碰在沙发上,弹了一下,不过半响就看到她愣在沙发上,好像把他打他的事情当了真。 这可糟糕。 闻少辞挪着晕乎乎的头靠过去,不知道是心里害怕她哭,还是自己做错了赎罪,一下子慌了神,把余初甜的脑袋抱到自己的怀里,整个人都快压上去: “别哭别哭,我不是故意的。” 余初甜没哭,只是突然间被他抱住,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整个人像只小仓鼠一样的窝在他怀里,半天不敢动弹,闻少辞身上甘甜的香氛涌进了脑子里,像是带了某种魔力,连脑袋都有些眩晕,她又听到他呢喃着说了一句“别哭”,便埋在他的胸口里说了一句: “如果我哭了,你会怎样?” 那双按住他脑袋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他听到她那么说,低着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把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 “别哭呀。” 那哄人一样的语气,在最后那声浅浅的尾音中落下了帷幕,余初甜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颊忽的一下烧起来…… 14.第十四章 余初甜想推开他,无奈这人喝醉以后身体就完全放松下来,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是对待一只小猫小狗,死死抱住她的脑袋,她越挣扎他抱的越紧。 如此几分钟之后,余初甜认了命,索性倒在沙发上,缩在他的怀里感叹: “算了,我的生日愿望其实也没有多伟大,只是想要取得斗香大会的冠军罢了。” 到那时候,便又能和师父继续学习,也能继续和他在一起。 她想的全是斗香大会的事情,后面睡着了也不忘在梦境里做关于调香的奇奇怪怪的梦,后来睡的迷糊了,从沙发上掉了下去,就这样一觉睡到大天亮,直到闻二爷来敲门,她这才猛地从地上爬起来,闻少辞显然也刚醒,两个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闻少辞的头有些疼,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摸着太阳穴去开门,闻二爷一进来就闻到闻少辞身上的酒味,一扭头才看到头发乱的像个鸡窝一样坐在地板上发呆的余初甜: 这大侄子可真长本事了,敢带着余初甜酗酒宿醉? 一想到这里,闻二爷先往闻少辞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小兔崽子,这酒里面加了什么你知道吗?” 宿醉的闻少辞反应迟钝,没来得及喊冤,这就听到余初甜光着脚往楼上跑的声音: “师父,我先去厕所。” 怂货余初甜跑的比兔子还快,闻少辞本想解释一番,转身就看到闻二爷趴在桌子上盯着那瓶没有盖木塞的酒打量,泪眼汪汪的咆哮: “这一晚上不上木塞,得挥发掉多少啊,你知道茅台有多贵吗?” 这酒是闻二爷结合了中西酿酒术混的甜酒,闻上去是没什么酒味,度数可不低,平常都是拿小茶碗喝着玩的,这两人拿高脚杯喝,怎么不把自己醉死啊: “二叔,是我喝的,下次再不喝了。”白送给他都不要。 闻二爷宝贝似的把酒盖好,一巴掌拍的桌子上: “还有下次?” 他把酒抱在怀里,听到楼上洗手间的水声,握紧了的拳头又放下,担心余初甜是不是去吐了,抱着酒上楼,看那丫头还缩在门口往外看,一把逮住笑着献媚的余初甜: “站住,臭丫头喝了多少酒!” “没喝,我真没喝,我就是舔了一下,师父饶命……” 闻二爷鬼鬼祟祟的把目光往楼下看了一眼,看她认错也就消了气。拿出平日里唬余初甜那一套,压着声音骂她: “傻了吧唧的,你敢和男人喝酒,翅膀长硬了!” “少辞哥哥又不是一般男人……” “嘚——” 闻二爷这会儿的胳膊肘可是往外拐的,看闻少辞没跟上来,瞪着眼睛,压低了声音吓唬她: “天下男人都一样,这男人喝醉了有多坏你知不知道,你别傻了吧唧的,以后不准和他喝酒,他有多坏难道我不清楚?” 余初甜听的半懂不懂,却也明白闻二爷都是关心她,忙把身子站直,低着头道歉: “知道了。” 闻二爷知晓她的性子,看她低着头咬着下嘴唇认错的可爱样,不再计较,把酒放回原位,说道:“就你这马大哈性子,非要闹出条人命才甘心?” 下了楼,闻二爷碰上站在楼梯口的闻少辞,轻咳一声,或许多少闻少辞还是听到一些,本不想过问,闻少辞那小子倒是随着他到了客厅,主动开口: “我没那念头,二叔你别多想。” 闻二爷转过身指着他的鼻子,气呼呼的瞪着眼睛,胡子都要飞起来: “最好没有!!!” 闻少辞轻呵一声,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道: “二叔要把她当闺女,我做好当哥哥的职责就是,二叔你也学学怎么关心人,今天是她生日,二叔准备什么了?” 闻二爷向来不是个心细的人,被侄子戳穿,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络腮胡子,底气不足的哼一声: “哼,有什么好过的!” “二叔稍微也学着细心一点吧,要是真的想认余初甜当女儿,就细心点,逢年过节也不给她买衣服,送礼物,生日也不过问……”闻少辞刚刚在楼下,听到二叔对余初甜说自己的那一番话,心里是有些生气的,他好心代他给余初甜过生日,没有慰问,反倒被他在余初甜面前把自己的君子形象扭转一番,和闻二爷较真,说了一句: “二叔,你别把她当成谁的影子。” 这话一出口,闻二爷的暴脾气也忍不住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那么大的人了,还用你来教?” 余初甜本来在楼上洗漱,突然听到拍桌子的声音,匆忙的下了楼,这才看到叔侄俩紧绷着脸,谁也不想理谁,对峙了一会儿,闻少辞索性拿了行李箱,拉开门出去,余初甜看他准备走,忙跟在后面追出去: “是不是因为喝酒的事情,对不起,你别和师父生气。” 闻少辞看她跟着自己走了好大一截路,停下来,朝她招了招手,从行李箱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塞到她手上: “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我们之间不合已经有很多年了。” 余初甜来不及看手里的蓝色礼物盒,看他要走,马上拉住他: “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们再……”她本想说什么时候再见面,可是被那个人落在脑袋上的手打断了,她抬起头去,正好看到面前的人无奈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我在巴黎也只待两个月了。” 他的交换生生涯快要结束了,以后不会再来巴黎,再一次见面,只有等到斗香大会,他抬起手轻轻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努力学习调香,那时候或许能见面。” 余初甜不知道,这次匆忙的一别,她和闻少辞之间还有多少交集,不再像身处巴黎那样,坐个火车就能到,电话随时都能打。她看着男人拎着行李箱越走越远的背影,一步也迈不出去,格拉斯的早晨阴霾又湿冷,没有一点一点温暖。 她默默的抬手挥了挥,小声呢喃:“我会努力的。” 余初甜回了小木屋,便迫不及待的上楼拆礼物,宝石蓝的丝绒礼盒里放了个四四方方的八音盒,扭动发条就能听到音乐,她把耳朵凑近听了许久,《天空之城》的音乐声传入耳朵里,不同于钢琴或是演奏曲,收纳在一个小小盒子里的旋律碰撞在一起,清脆又温和,她脑海里突然想起昨晚他亲吻自己额头的模样,耳根子烧的通红,索性把脸埋在手心里唔了一声: 哎呀,中魔了(*/w\*) ——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余初甜再没有听到闻少辞给师父打过电话,但师父对于她在调香方面的要求,却越发的严苛和热情起来,从古老的调香术到薰衣草花田的实践课程,几乎一课不落。 时间过的飞快,距离第二届斗香大会开始前一个星期,余初甜用于比赛的参赛香水终于成了型,闻二爷评测过她的香水,久久不给评价,但这一次明显进步更大,闻二爷从其中闻出了些熟悉的味道,眯着眼睛问: “我怎么闻着那么熟悉?” 余初甜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把手背在身后,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红: “师父,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自然有熟悉的气味儿。” 余初甜的这瓶香水,定名“记忆”,调制的,是去年她第一次前往巴黎,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闻二爷虽不轻易给她的香水好评,单凭他在嗅过之后的细微动作她也能摸得清一二,拖着腮帮子和师父撒娇: “师父师父,这次你怎么什么建议都没有,给我个评价呀?” 以往调制了新的香水,总是能被师父挑出一大堆毛病,今日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闭口不谈。 闻二爷摇了摇头,摸着香水瓶子摩挲,这并不像以前一样,属于搭配上的错误或是气味上的串味,这一次明显进步很大,她一定也在背后偷偷调制了很久,差不多了才敢在自己面前显摆。 闻二爷点头:“勉强及格,再有任何灵感,我都不再参与。” 他不希望把她的思维固定化,世界上的已知气味多达数千种,她作为调香师,理应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初的幻想和理解。 余初甜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小心翼翼的收了香水,装到锦囊里,脑子里想的,却是这次斗香大会能否见到闻少辞的心思,于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师父,这次少辞哥哥来不来主持大局?” “他才不来格拉斯,在国内大学吃香的喝辣的,格拉斯能供得下他这尊大佛吗?” 余初甜很长时间都没听到关于闻少辞的消息,只知道他回了国内,偶尔偷听师父和助理王嘉德讲电话,都是关于香水的事情,现在听到师父那么说,心顿时凉了半截,攥紧了手里的香水瓶子: 那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余初甜被闻二爷下了套,隔日一早看到闻二爷在收拾行李,还有些发懵: “师父,我都要比赛了,你又要游历去了?” 闻二爷偶尔会去周边国家踏青游历,有时候会带上她,但这次闻二爷明显没有带她走的意思,看到她抱着楼梯的栏杆哀嚎,闻二爷这才抬起手哄人: “臭丫头,上楼收拾行李去呀,带你看看祖国母亲。” 余初甜愣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又听得闻二爷说道: “这次斗香大会定在中国,不是想见少辞么,可不是马上就见到了。” 余初甜听说要回国,又是激动又是好奇,忙不迭的往楼上跑,高兴的要飞起来: 少辞哥哥,我要回我的祖国,看望你了。 15.第十五章 余初甜没有任何关于中国的记忆,唯一记得的,是在那年出国的飞机上,嗅觉里闻到的苦涩气息,母亲把她抱怀里,小声的呢喃了一句: “宝贝,我们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她习惯靠嗅觉去观察这个世界,在飞机上的十多个小时,苦闷又干燥,小麦面包的清甜气味掩盖不住飞机餐里的油炸鸡块味,一切都显得油腻又苦涩,嗅觉灵敏导致的不舒服,连胃也跟着受罪,一连吐了好几次,哭了很久。 这是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连带着记忆里关于坐飞机的那个气味也格外难闻,以至于很长时间都没有接触过炸鸡一类的油腻食物。 时隔多年,当她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才发觉记忆里对于坐飞机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其实并不糟糕,坐在他们前面的是个有洁癖的太太,她用湿纸巾把座椅擦了两遍,坐下以后便盖住毯子呼呼大睡,湿纸巾里淡淡的绿茶香味一直没有散去,氤氲在整个头等舱里,余初甜并不反感,即将要见到故友的心情几乎占据了她的大脑,兴奋的一夜没睡。 十多个小时的飞机,终于在太阳升起时降落海泉市机场。 不同于格拉斯小镇山脉间总是氤氲着的各种花香,海泉市机场的气味泛着她不太喜欢的某种金属味,空气里满是陌生感和紧张感。取了行李,闻二爷怕她走丢,拿出个手环套在她的手腕上: “你可别乱跑,海泉市有十个格拉斯那么大。” 接触到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和去年她独自前往巴黎一模一样,余初甜点着头,眼睛却早已忍不住往四周看去,闯入视线里的华人,有些陌生的汉字,在晨曦下泛着金色暖光的机场,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陌生的: “这里,大侄子。” 余初甜听到闻二爷扯着喉咙说话的声音,忙吧目光收回来,这才看到站在接机口的闻少辞,大半年没有见面的男人似乎又成熟了一些,眉宇间带着些淡淡的笑意,见到她落过去的目光,他刻意招了招手,眼睛像是会说话,示意她过去。 她挎着大步子往前走了几步,却不知为何,离他越近走的越慢,心里的那份念想在见到这个人时变得羞怯起来,耳朵上泛起些不好意思的红晕,她和闻二爷一起到他面前,红着脸开口: “好久不见。” 这样长的时间没有见面,她不知他对她的关照是否还是如同以前那样。甚至因为他身上的清列而有些不敢靠近,那一句“少辞哥哥”,怎么也开不了口。 那人察觉到她眼睛里的羞怯,弯下腰打量了她一眼,顺势接过她的行李箱: “总算,长高了一些。” 他知道她嗓音很小,所以这之后都带着弯着腰和她说话的习惯,他直起身子来时,鼻腔里涌进那一抹熟悉的气息,带着微微甜意,一下子让她慌了神,耳根子顿时变得有些燥热: 好久不见,闻少辞。 —— 余初甜的飞机晚了点,闻少辞是直接从公司赶来的,三个人回去的路上,闻二爷接到老爷子的电话,不得不把余初甜交给他安顿,自己先回一趟闻宅。 闻少辞看二叔临走时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防丢绳,又看看余初甜那只纤细的手腕,有些好笑,把防丢绳取掉: “只要不乱跑,是丢不掉的。” “师父说,这里有十个格拉斯那么大……”初见市面的余初甜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咽了口唾沫,这里没有格拉斯或是巴黎那样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嶙峋的高楼拔地而起,被初生的暖阳镀上一层金边,反射出闪亮的光线,她看的入了神,小声的“哇”了一声: “我看,不止十个格拉斯呢……” “你以为中国就只有这一个城市?” 闻少辞说话间不忘观察一番她的侧脸,那长睫毛下的眼睛落满了阳光,倒映着这个新奇闪亮的世界。他看的入了神,忽的看到她扭过了头,盯着他的眼睛,浅浅一笑: “我知道祖国很大,慢慢的,总会游历完。” 许久不见面的浅浅一笑带了些少女的羞涩和对未来的愿景,刹那间落到了他的心尖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司机先生说: “闻总,到了。” 他回过神,本想替她打开车门,那丫头已经先行下车,等在后备箱处接行李,她的行李就是一个小行李箱,没有多少东西,三分之一是她这一年对于气味的记忆和灵感。 闻二爷的私宅远在郊区一处人烟稀少的别墅区,紧邻海泉市的母亲河,背靠南山,风水很好。二叔曾经和他开过玩笑,这地方刮南风,只要一站在阳台上就能闻氏大厦职场里的勾心斗角。 余初甜随着闻少辞上了楼,一推开门就因为里面的装修风格愣住,不同于格拉斯的满是艺术气息的小木屋,这屋子里的所有家具都是定做,经过处理之后少了原始的气味,极少掺杂些其它的气味,许是才打扫过,空气里不难闻到一股酒精味,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调香师的屋子,不带有任何特殊的气味。 见余初甜习惯性的先用嗅觉去感知,他把她的行李拿进门,笑问: “闻到什么味?” “我师父的味道。” 这并不是余初甜偷懒的回答,长期在格拉斯那样浸染了花香的世界里长大,她对格拉斯的印象大多是大片大片的花圃,后来和师父相处久了,发现他虽然脾气古怪,却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就像是这屋子里给人的感觉,冷淡色的装修风格和毫无气味的屋子,对于气味敏感的人来说,就像是一脚踏进了一个次元空间,周围所有的气味都在门关上的刹那消失了。 “我得在这个屋子里住五天,想想还挺舒服。” 对于气味敏感的人来说,有这样的屋子就是最好的恩赐。 想到这之后的比赛事宜,余初甜反倒没有多大的压力,正要脱了鞋子进去,又被闻少辞喊住: “稍等。” 余初甜自然是条件反射的先看自己的袜子是不是太脏,抬起脸才看到闻少辞弯着腰弄门锁,目光并未看向她,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凑到他旁边往门锁上看了一眼: “你在做什么?” 那个人并未回答,只是抬起一只手:“给我一只你的手指。” 余初甜看看摊在自己面前的那双手,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检查一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小拇指放到他的掌心上,闻少辞的掌心带着这个季节的气候,不仅干燥的很,甚至还能看到不少细微的纹路,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便被那人握住了指头,往门锁上摁了两下,只听得滴的一声,他这才放开: “我在录你的指纹进去,以后指纹开锁。” 余初甜看看自己的小拇指,突然好奇起来:“你的开锁是哪一个?” 闻少辞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忽然见到她指甲盖旁边和自己一样的“痕迹”,拉住她想缩回去的手,盯着看了一会儿 “我也有一个‘痕迹’。” 闻少辞说的,是他指甲盖旁边凸起的筋脉,像个疤痕,弯弯曲曲的延伸到指甲盖旁,很多人都有这个痕迹,只是不想他习惯用的小拇指,也同她一样有个痕迹。 突然间被那个人抓住小拇指,余初甜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是红着脸凑近看了一眼,那人却不见有放下的意思,用指腹轻轻的摸了一下,将两个人的小拇指放到一处对比。 她抬起脸看了一眼那人的手指,白色的修长手掌骨节分明,在阳光下泛着白光,那微微弯曲的小拇指和她的凑到一起,成了一个“v”字母,好像是早有和这个人遇见的缘分,连痕迹都一模一样。她在心里感叹这个世界的奇妙,观察她手指的人却突然竖起了巴掌,对比了一下他们的手巴掌。 余初甜的手指纤细又柔软,和他的对比起来少了大半截,却又短的那么可爱,他想到这些忽又觉得自己幼稚,轻轻一笑。 余初甜哪里懂他这一笑的含义,只是看到两个人合在一起的手,心脏跳的更快,不一会儿连脸也烧起来,低着头小声的说了一句: “男生和女生,不能比手指头的。” 小女孩子纤细的嗓音带了些羞怯,说起来也有些结结巴巴的,但闻少辞听到了,松了手,弯着腰看她: “有何典故?” “因为……”余初甜一抬起头就看到对这个问题极其感兴趣的闻少辞,被男人目光里泛着的温暖笑意缭乱了心思,脸更红,顿时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因为我会害羞啊(*/w\*) 16.第十六章 这一次把斗香大会的地址选在国内,据后来师父同她说,是因为闻老爷子有意扶持国内香水师,这一次的大会冠军,是可以直接进入闻氏工作的: “那么厉害啊。” 余初甜虽明白闻氏在香水上的历史比其它的产业更加古老,但日渐衰败却又不放弃,想方设法吸收新人的闻氏香水,还是让余初甜有些佩服: “师父,我相信闻氏香水一定还会有辉煌的一天。”毕竟有那么念旧的闻老爷子。 回了旧屋的闻二爷却有些忧心忡忡: “那也得香水师们给力才行。” 在闻氏香水的历史上,一共出过四款引起过轰动的香水,其中一款由老祖宗传承下来,剩余的三款,一款来自闻老爷子,两款则是出自闻二爷手上。 想要创造出一款名垂千史的香水作品,有时需要耗尽香水师们的大半辈子,自幼跟着闻老爷子学习调香的闻二爷,也不过只交出几瓶对于自己来说还比较满意的作品。 “斗香大会不过是一时的造势,要想培养优质的调香师,却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成功的事情。” 余初甜听闻这些,忙走到闻二爷面前,指指自己: “师父,您就放一百个心,我作为你的徒弟,一定要研究出一种举世闻名的香。” 余初甜聪慧自信,天赋异禀,上帝给了她一个好鼻子,也给了她不小的创造力和自信心,只是现在太过年轻,或许有少许的浮躁,引导的好了,也会是一只好苗子。 余初甜把未来想的很长远,一边给闻二爷捏肩膀,一边畅想: “师父,你一定要对我满怀希望。” 她心里有自己害怕的东西,甚至还在挂念着当初那“十五页合约”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届斗香大会上拔得头筹。心里的那些小算盘闻二爷都清楚,捻着胡子一笑: “我闻映岚看中的徒弟,又怎么会差。” 余初甜在国内倒了两天的时差,第三天就随着师父前往斗香大会,这一届比格拉斯那一届繁华的多,还未进门便能看到立在正中间的闻氏招牌,旁边竖立着闻氏祖上最有名的香水,老祖宗的名字光耀门族,连烫金的大字都闪闪发光。 余初甜进了会馆,被里面堆满的杂七杂八的玻璃制品绕花了眼睛,作为奢侈品起家的闻氏,在玻璃制品方面也没少下功夫,余初甜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玻璃瓶对比了一下,这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她用来装香水的玻璃瓶,在这其中马上就变成大马路边上的塑料瓶: “哟,这么巧,又遇见了。” 她刚收起自己的香水瓶,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才看到黄炜译就站在他身后,那次事件之后,她在也没在格拉斯见过他,没想到是溜到了国内香水圈,余初甜知道他不好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香水瓶子: “这里可没有斗香的风俗,你来这里做什么?” 黄炜译穿的西装革履,注意到她摸香水瓶的动作,随手掏出一张烫金的邀请函: “进了国内香水圈协会,还不能进来涨涨世面?” 黄炜译在格拉斯是个小太子,年纪虽只比余初甜大三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余初甜不了解他家的背景,但那邀请函上的名字却也真切,黄炜译看她吃惊的愣住,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别看这斗香大会是闻氏举办,可评委都是气味专家和香水圈名师,你师父今年不参与评判,走后门可行不通。” “走后门这种龌龊事我才干不出来。” “别忘了你以前是个贩卖香水的小垃圾。” 黄炜译记着自己当初进了警局的仇,格拉斯是混不下去了,国内香水圈倒是可以游历一番,用钱镀了金,见到余初甜自然要挖苦一番。余初甜呵呵一笑: “我是花钱买的邀请函吗,用实力进来的人还需要你来指点?” 她见黄炜译有些发愣,趁此机会转身走掉,心里直把那王八蛋骂了几十遍,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只苍蝇哪里都要掺和一脚。余初甜在比赛场馆里坐了一会儿,既没见到师父也没见到闻少辞,索性又去了一趟洗手间,随着比赛时间渐渐接近,说是心里不着急也是假的,恰恰因为是在师父的故乡举办,才会觉得亚历山大,唯恐丢了他的脸。 从隔间出来,余初甜又在洗手台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愣,抬手和她打招呼: “初甜,你也报名参加了?” 此时正和她说话的,是以往同在一个地下斗香场所经常遇到的香水师苁夏,那一次被黄炜译入室绑架,也是因为她险胜苁夏,害的黄炜译输了赌金,这人的性子和她脸上的寡淡差不多,以往在斗香场遇到也只是浅浅打个招呼,而且,苁夏的香水师出生要比她高的多,她是正式从香水学院毕业的优等生,苁夏知道她的师父是谁,有些羡慕,提到: “我本来准备在国外工作,但当学徒太花费时间,想着来试一试,没想到见到了你。” 余初甜没什么朋友,以往在格拉斯平民区还有几个华侨好友,但随着她拜师学艺,便失去了联系,这会儿遇到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香水师,有些羞怯,却也觉得很亲切,声音因为害羞不自觉的小了许多: “那,比赛场见。” 苁夏歪着脑袋,摸了摸她的衣服: “你怎么穿这种衣服?” 余初甜的衣服是闻二爷要求的,一身正统的中国红,据说有大红大紫的意思,看到苁夏好奇,她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信迷信。” 苁夏抬眸看了一眼,只是露出满脸惊愕,并没有笑话的意思,这样聊了几分钟,苁夏先洗了手出去,两个人就此别过,余初甜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大红裙子,诶了一声,师命难违,虽然看起来有点丑…… 想到这里,她鼓囊个腮帮子笑了笑:“还怪萌的。” —— 为避免这丫头比赛时怯场,闻二爷是故意不同她一起走的,这地方认识的香水师更多,太过招摇并不好,后来比赛快开场,余初甜才遇到他: “丫头,我就坐在嘉宾席里,你按照平日里的水平发挥就好。” 余初甜寻着他的手指望去,一眼就见到和司仪说话的闻少辞,他许是太忙了,眼神还在场上观摩,侧着耳朵听王嘉德和他汇报,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一愣,很快便在比赛场见到她,两个人的目光隔着熙然的人群落到一处,四目相对的看了一眼,余初甜自觉耳根子有些红,抬起手朝他挥了挥,有些窘迫的把目光缩了回去。 今日穿的,真是要多丑有多丑。 那次接机到现在又是几天没见,闻少辞瞧见她紧紧握着的手指,将目光落到她的大红色系小裙子上,不由皱眉: 二叔挑衣服的眼光,比起当初他的贝尔色小黄裙,也好不到哪里去。 “请参赛的调香师准备第一回合的气味品鉴。” 随着主持人冷静明亮的嗓音,第二节斗香大会正式开场。 第一回合的气味品鉴,考的就是调香师们的嗅觉,余初甜自然是不再话下,今天前来参赛的学生,能嗅出四五百种味道的遍地都是,余初甜经过一年多的学习,早已远超四五百种,闻二爷甚至把中国风的香料也一并交给她,只是这姑娘有个通病,中文写的并不太好,所有的化学名称都在背后标注了法文,和那些从格拉斯远道而来的法国籍一样,归为外籍参赛人员。 如果说第一届斗香大会只是闻氏香水的小试牛刀,那第二节斗香大会了便是卯足了劲,不仅仅对评判格外严谨,也请了不少外国的香水大师参与评判,闻二爷不参与评选,看到余初甜在台上游刃有余,他的心也跟着踏实起来,对旁边的闻少辞说了一句: “你看你二叔的目光,没差吧?” 闻少辞应和着点头:“二叔,那你也应该教她学学汉字。” 看她写的那些流利法文和耿耿绊倒的中文,不难想象余初甜在进入格拉斯学校读书时,母亲和老师的两种不同教育使得她成了个不太一样的孩子,白色纸张上的中文,反而成了最吸引评委的目光。 坐在他旁边的王嘉德哎哟了一声:“闻总,老闻董来了。’ 闻少辞把目光撇过去,一眼便见到站在后面观望的老闻董,闻二爷急于把余初甜介绍给老闻董,忙站起来,去接应他: “诺,台上第八个孩子,就是我徒弟小甜豆了。” 老闻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瞧见那白净的小姑娘写了一手蚯蚓中文,啧啧感叹:“这中文看的我骨头疼。” 闻二爷:“……” 重点难道不是余初甜的敏锐嗅觉力马上就成了全场最佳吗? 在气味品鉴上一鸣惊人的余初甜令不少气味专家为之叹服,顺利进入最终会香水品鉴,被刷下一大半的参赛选手到了最后一轮便只剩下八位,除了余初甜,来自格拉斯香水学院的苁夏也是个实力超强的香水师。两个人几乎成了整个圈子里最瞩目的存在,苁夏的香水在余初甜之前提交,收获了不少评委的青睐。 余初甜就排在她的身后,看到终于轮到自己,她小心把自己的香水递交上去,看着玻璃小隔间的评委们议论纷纷的讨论了起来,眼睛里还满是期待,直到她听到有位评委先生拿了话筒,有些不相信的问她: “资料上写,你的师父是闻映岚?” “是,我是闻映岚的徒弟。” 她站直了身子,用尽力气说出这个名字,心里是骄傲的,自豪的。 可是评委的反应却不如她想象中那么期待,还不如面对苁夏香水的讨论,几个评委面露凝重,在纸张上对她的香水给了些评价,饶是平日里反应迟钝的人,也能看出评委对她的香水不太喜欢,直至香水通过试香条,一条一条的传给在台下的群众评委,她瞧不见群众们眼里欢喜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 她的香水,并不讨喜。 难以掩饰内心的失落,余初甜从台上下去,等待计数的空荡,忽的从鼻子里嗅到旁边观众台上那张试香条上的味道,猛地愣住了: 钠,酸,镁的化学元素混合着橙花和香柠檬,混成了一股怪味的香水味。 她接过那张试香条闻了又闻,这些元素一涌进鼻尖便就能清晰辨别出来,她几乎要崩溃,在人群里晃了几眼,见到站在后台和王嘉德说话的闻少辞,迈着小碎步跑过去: “我要暂停比赛。” 闻少辞早已知晓她的得分成绩,突然间瞧见她急匆匆的跑过来,还未站稳,便被余初甜一脸激动的拉住手腕: “你快暂停比赛啊,我的香水不是这个味儿。” 包涵闻少辞在内的很多评委都是亲眼看到她把自己的香水瓶放到评委席上,他转过身看了眼前台,问她: “是你本人亲自把香水提交上去的?” “对,是我的香水没错,可是……” 可是,她调制出来的香水,并不是这个味啊,她茫然无助的在赛场上观望,看不到师父,心里越发着急起来,转眼却只见到闻少辞眼睛里严肃和冷漠,他怎么能这样啊,到了这个时候,还一脸冷静淡然的模样。 她知道他办事一向公私分明,急上了心头,眼看他眼睛里没有为她伸冤的意思,一抬手甩掉他的手腕,哽咽着,骂他: “我忘记了,你只是个商人!” ——你只是个想要用香水赚钱的商人,而我是个想要用香水回忆你的傻瓜。 她红着眼睛匆匆离开后台,耳边还回响着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 主持人的声音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尘埃落定的比赛结果: “本届斗香大会的冠军香水是……” 17.第十七章 听到冠军得主的一瞬间,余初甜在台阶上愣了几秒钟,连脑子都反应迟钝了半拍,这一年以来的答卷打了水漂,不仅仅没有看好自己的参赛香水,还丢了师父的脸,这哪里是闻映岚的徒弟,这明明是个只懂香料,却不懂调香美学的门外汉。 她站在台下发呆,忽地从余光里看到黄炜译匆匆离了场,一眨眼,那人便往入口出去了,难道是那时候……他想起见到黄炜译时他盯着她的香水瓶打量了半天,她忙从人群里钻出去,还未走到入口,便被几个挤进来看决赛的人挤了进去: “冠军是谁?” “是苁夏的香水‘以爱之名’,这味儿还不错,传统的麝香类香水,我喜欢。” 苁夏的香水确实不错,至少在评委的眼睛里便能看到不少赞许,可她的香水……她认为自己的香水并不比别人差,只是没有机会出现在舞台上: “小甜豆--” 余初甜被师父的声音换回了神志,转过身去,这才看到从人群里挤出来的闻二爷,她忙几步走过去,还没走到师父面前,眼泪就不听话的全部滚落出来,哭的泣不成声。 她的哭泣,不是因为没有拿到好的成绩,而是被人算计的委屈,还有,闻少辞不肯在关键时刻帮她伸冤的心寒。 将头埋在师父的怀抱里,余初甜哭了好一会儿,这才哑着嗓子问闻二爷: “师父,我没拿到冠军,你不会不管我吧?” 闻二爷知晓她的参赛香水是什么味儿,这根本不是她第一次拿给他品的那一瓶,听到她一开口就是问他要不要她的话,心也跟着疼起来: “要,怎么不要。” 闻二爷那会儿正好被老闻董叫进去商量闻氏香水以后全权交给闻少辞的事情,两人争议了半天,不想被广播里一句冠军香水的结果打断,难以想象余初甜的得分是历史最低,甚至连评委都有些嘲笑他这个师父的意思。 此时此刻,不得不在台上颁奖的闻少辞抽空往台下看了一眼,被人群挤在小角落里的余初甜像只小乌龟,靠在二叔怀里,抽抽搭搭的说着话,脸上显然全是委屈和不甘心,瞧见他的目光落回去,那小丫头明显愣了一下,抬起手把眼泪擦掉,默默把目光落到了别处,显然,是在责怪他没能做到这场比赛的公平和公正。 “我忘记了,你只是个商人。” “你根本不懂我为了这场比赛付出的心血。” 她刚刚对他发了很大的火,责怪那时候的闻少辞没能帮助她。首先想到的是公司利益。 他那时候哪里想得到,这便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和说话了。 隔日一早,准备提前回格拉斯的闻二爷没让他前去送行,只叫上了王嘉德,临上飞机时,他交给王嘉德一枚印章: “虽然我确实不怎么满意没有天赋的臭小子接管闻氏香水,但贡献也是有的,这几年,就拜托他了。” 老闻董那天把闻二爷叫去,说的就是这件事情,闻少辞涉足香水产业之后,初见成效,做出了不错的业绩,老闻董的这个决定,算是变相便否定了他在香水圈做的这些贡献,他没多想,还是把香水掌门人的印章交给了王嘉德带回去: “好歹,小时候的闻香也是由我亲自启蒙过,艺术和商业,实在是无法划到一条对等线上。” 闻二爷看余初甜心不在焉的往后看,抬起手敲了敲她的脑门: “想谁呢?要过安检了。” 余初甜忙回过神来,昨天输了比赛的印象太过深刻,到了现在眼睛还是红肿的,没在机场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毕竟昨天对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他心里也未必会有原谅她的心思。 她最后看了一眼,走在前面带路,跟着闻二爷过了安检。 她不知道,站在玻璃门外的闻少辞已经看了她许久,只是看到闻二爷牵着余初甜的手走的那般坚决,便打消了想要往前走一步的想法,这次把二叔和那小丫头,都得罪了。 这么些年,这段无声的告别,成为了他一直无法忘记的噩梦: “我忘记了,你只是个商人。” 这样一句嘲讽的话,不知道为何,在她走后的三年间,总是魂牵梦绕的出现在脑海里。 她发红的眼圈,哽咽又委屈的纤细嗓音,像是烙印在心尖上的疤痕,无论怎样也无法忘记。 ↓ ↓ ———— 三年以后。 自从回到国内,倒时差便成了余初甜的一大难题,昨晚一夜未睡,一大早便又被师父吵醒,匆忙往她手里塞了个三明治,督促她: “快点,东西和资料都拿上,卡也记得拿上。” 余初甜没睡醒,实在不习惯这边的生活方式,随意把工作卡挂在脖子上,急匆匆的出了门。直至上了有些陌生的公交车才回过神来,想起她来中国前师父说的那番话: “是时候展现我徒弟真正的实力了。” 嗯,实力?她撑起沉重的眼皮,瞄了眼胸上的挂牌: 海泉市气味研究所 余初甜 唔,看汉字的意思,好像不是什么厉害的职位。 自从三年前在斗香大会上失败而归,格拉斯便成了师徒两的临时居住地,三年以来,闻二爷带着她游历了大半个欧洲,作为天赋型选手的余初甜学有所成,在回国之前拿到了巴黎气味协会的大赛冠军,她以为回国以后会有大的任务交给她,可这字面上的意思,好像还是个研究所的研究员。 昨晚睡觉前准备的地图在这时候起了作用,下了公交车,凭借这一纸地图,余初甜顺利找到隐藏在工业区旁的大玻璃圆顶房屋: —— 一所由闻氏投资建设的气味研究所。 据说这大玻璃的圆屋子,曾经还是属于师父闻映岚的。 余初甜是走后门进来的,昨晚听了师父一晚上的念叨,心里都记得,低调的去人事部登记资料,在更衣室换了白大褂才打卡进入研究所。谁知她进入研究所的消息怎么会走漏了风声,一脚踏进去干净明亮的研究所,这才发觉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好像在打量一个怪物,她有些拘谨,抬起手挥了挥,开口: “嗨,早上好,我是……” “我知道我知道。”余初甜想要低调的愿望并未能如愿,很快就被研究所的一个小可爱打断,小姑娘热情开朗的跑过来和她握了手: “你是闻先生的徒弟,我们都知道,欢迎你加入气味研究所,我是席鸢,你叫我小鸟就行。” 这气味研究所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闻氏香水提供香水调制和新鲜气味,为闻氏培养香水师,就闻氏香水的现状,除了她的师父闻映岚,目前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隶属于闻氏的香水师。 余初甜要来的消息早就被八卦的席鸢挖到了,这会儿,一屋子的研究员都用羡慕和崇拜的目光看着她。 这从外面看像一个球状物品的大玻璃房子,实则堆满了世界上已知的数千种化工品,里面共有九个无味研究室,每一位香水师都有一个专属的无味研究室,是平日里创作灵感的最佳去处,除此以外,最外层的来宾接待层,则是种满了不少自带芳香的植物,往外看,倒像个生机勃勃的植物园。 余初甜准备去参观如同楼梯一样盘旋而上的化学品,多嘴问了一句: “你们都知道我今天要来?” “那肯定呀。”席鸢将手背在身后,“上头早就和我们说过了,这一季度的目标,就是策划你在巴黎气味交流会的冠军香水‘doux-2’呀。” 余初甜哪里知道,因为师父闻映岚的原因,她刚刚在巴黎拿了冠军,闻氏这边就开始着手策划她的冠军香水,闻二爷隶属于闻氏,她的所有创作都和黎氏挂了勾。 余初甜抬手捏眉心,暗自腹诽自家师父:这叫低调?估计整个研究所的学生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来头。 还用得着自我介绍吗? 带着压力上班的滋味并不好受,不擅长社交的余初甜只和自来熟席鸢互换了联系方式,进了研究所就忙着写在欧洲游历时有半丝灵感的新香水,这地方宽敞明亮,大家许是习惯了这样寂静的工作环境,听不到杂音,余初甜便来了困意,躺在舒服的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很是安稳,她甚至还在梦境里闻到关于那个人的熟悉气味,以前一直不知道男人身上竟然也会有那么好闻的气味,直至遇到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未去在乎过任何一个男人身上的气味,只有他,会让她有想要继续探究下去的兴趣。这人要是一瓶香水,一定是那种会令人疯狂的味道。 余初甜在梦境里笑出了声,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突然闻到涌进嗅觉里的熟悉气味,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近在迟尺的眼睛,她吓了一跳,脚下意识的往前瞪,自带轱辘的皮质椅子随着她的动作,咕噜噜的带着她滑了两米距离,她像只猫一样的,一下子清醒过来,这才看到刚才盯着她睡觉的某人悠悠然直起身子: “我以为,新来的研究员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员工。”语毕,那人把她的香水灵感放到了桌子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原来不是梦见他,是这人根本就是从她做梦开始就进来了,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第一天上班就打瞌睡的恐怕只有她一个人,她满是心虚的抬手挠了挠头发,心虚的看了他一眼,比起三年前他和她相处时的感觉,这人给人的感觉越加的成熟稳重,俨然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只是他瞥她时那微微皱起来的眉头,和当年没什么两样。 看她不准备狡辩,闻少辞沉着声音“嗯”了一声,又把目光落过去。 她看的耳根子燥热,不得不抬起手揉了揉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坐在咕噜椅子上左摇右晃,像是猫咪见到老鼠那般,底气不足的扯着纤细的嗓音说: “师父说,劳逸,劳逸……”劳逸什么玩意来着? 余初甜中文基础奇差,这些年没在师父这里学到什么汉字词语,倒是学了一口流利的英文。 闻少辞看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脚下却滑来滑去,没个正经模样,便往前走了几步,一抬手扶住那个还在地板上打转的椅子。 余初甜的椅子不打转了,脚马上老实了,她抬着脸看着面前一手按住皮椅的人,下意识的缩了下肩膀,男人的身影随着微微倾身的动作,在她面前落下一大片阴影,她被那清列的涌进鼻腔里的气息撩的耳根子发热,听到他吐字清晰的说了两个字: “结合。” 18.第 18 章 余初甜的胆子特别肥。第一天就给一众同事们立了个好榜样。 公然在工作时段呼呼大睡, 还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席鸢看到她被闻总从研究室里拎出来的时候,默默的给她打了个气:“祝好运。” 果然余初甜是踩到了鸟屎才会有那么烂的运气, 毕竟平日里, 这位繁忙的闻总很少来这里,更别说去香水师们的研究室打扰。 尽管三年没见面,余初甜还是怕他, 闻少辞留在她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象, 依然是他那晚把她从小混蛋手上救出来的模样, 她抬眼瞥了一眼那个人的后脑勺, 男人宽阔的肩膀一如那时候总是偷偷见到的模样, 看起来就是个非常沉稳的人, 她观察他的背影看的入了神, 跟在他身后出了正厅,不料那个人突然停住, 她险些撞到他的背脊, 停下来看了一眼。 此时已到玻璃房外面的接待区, 许是刚刚浇过水,园子里的植物透着芳香, 丝丝侵在皮肤里, 有些凉意,余初甜不知如何开口, 刚刚在里面, 被他的一句“跟我来”叫了出来, 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既心虚又慌乱, 唯恐他主动提起三年前她临走时和他说的那一些话,果然,他一开口便是那么一句: “你是生我的气生了三年……” 大概这句话还有什么后话,但余初甜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只得轻咳一声,脸上满是窘迫的神色,目光闪躲的岔开了话题: “这个,不提了。” 两个人的交谈实在是尴尬,若是此时此刻地上有一条缝,余初甜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好在她的肚子帮了个大忙,适宜的响了一声,她瞥见到躲在棕桐树后面偷听的席鸢,马上找到了理由: “我肚子饿了,和席鸢约好了吃饭,下次再说吧。” 这三年之后的第一次遇见,余初甜成了个落荒而逃的小老鼠。 后来,余初甜拉着席鸢去研究所外面喝下午茶,才听到席鸢那厮夸张的笑声: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怕闻少辞怕到这种程度,喂,初甜,你是欠了他几百万啊。” 明明余初甜是香水圈冉冉升起的潜力股,理应被闻少辞看中,顺便给不少优待,但她这次进入研究所,全部和普通员工一个待遇,而且,第一天摸鱼就被抓。 余初甜晃着杯子里的纯牛奶,因为没睡好,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很苦恼的样子,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早有回来的一天,可是一见到这人,便又什么都退缩了,她嘟囔了一句: “没欠他钱,是他要我命。” 余初甜天生的小嗓门,席鸢没听懂,后来靠近了一些才听到她说要她的命,夸张的哇了一声: “这厮那么厉害的?” 这段过往,余初甜不太想提起来,八卦的席鸢却很感兴趣: “你不是闻老师的徒弟么,早就认识了吧?” 余初甜点了点头:“我在国外游学了那么久,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余初甜在研究所的第一天,几乎是在惶恐中度过的,连下班的时候也走的格外匆忙,就怕遇到来查岗的闻少辞。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那么想和他说话,却又觉得心里都是尴尬。 —— 可总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第二天下班,余初甜就被闻二爷堵在门口,直接接走了。 她此前从未见过闻二爷的代步工具,突然间瞧见他的座驾是个庞然大物的奔驰g63,好奇的站在车身面前笔画了一下,如同一只小蚂蚁,她好奇的站到车身边比了一下: “哇,师父,你哪里来那么霸气的车,不过你竟然开车来接我,没迷路吧?” 两人之间的情感早已超越师徒,余初甜在他面前皮习惯了,顺势嘲笑了一把他的路痴症,闻二爷哟了一声,抬手捏她的耳朵: “我听说你上班第一天就在研究室睡着了?” 哪里想到闻少辞会把这档子事情告知闻二爷,余初甜跑的贼快,直接打开车门上了后座: “呀,我只是倒时差而已。” 她上车快,嘭的一声把车门关上,这才注意后座还有个人,见到那人的脸,顿时也不敢和师父皮了,端正的做好,轻咳了一声,不知应该开口喊他什么: 喊告嘴婆?毕竟那么会告嘴? 那人显然是看出了她的心事,抬起一只手放在鼻子上摸了摸: “不是我说的。” 不是他说的? 余初甜可不相信,见闻二爷上了驾驶座,索性调皮起来,又打开车门下去,换到副驾驶座: “师父,我瞧瞧您开车的技术。” 闻二爷看了一眼默默坐在后排闻少辞,不再多说什么,一路上和余初甜说了许多进了研究所的注意事项,自然,这其中的有些话也是故意说给闻少辞听的,毕竟自己教的徒弟,无论如何也要摆出一副师长的样子: “这可不是你在外面游学,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什么都得听少辞的。” 余初甜低着头玩手指头,不敢看后视镜里的那个人,支吾着“哦”了一声。 闻二爷还当她是个小孩子,遇到红灯停车时,骂了她一句: “小皮蛋,整个研究所就你最皮。” 闻二爷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早已潜移默化的不再叫她小甜豆,三年的欧洲游学经历,没少见识过她皮的一面,索性起了个外号。 她可没在研究所皮,席鸢这个大嗓门才是研究所最叨扰的,余初甜想抗议,可心里却无法忽视后座上的人,比平日乖巧的多,插了个话题: “师父,走错了,你家可不走这条道。” “谁说去我哪儿。”闻二爷启动车子,她坐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里,像是坐在了机器人里面,正暗自高兴,便又听闻二爷说: “去闻宅找我爸吃饭。” 闻二爷的爸爸,就是闻少辞的爷爷,余初甜愣了一下,差点没咬到舌头,看着车窗外往后褪去的风景,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又是上一代的香水掌门人……她默默看了一眼闻二爷满脸络腮胡子的模样,愣了一下: “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也满脸胡子?” 一句满是好奇的话,惹的坐在后排的闻少辞莞尔,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排的女孩子: 昨天第一次瞧见她穿上白大褂的模样,倒还有几分恬静和成熟,真以为她随着年月成长了不少,现下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格纹衫,扎了个干净利落的丸子头,实则还是记忆中那个模样,可爱又机灵,也不枉师父改叫她小皮蛋了。 —— 今日天气不太好,三人还未抵达闻宅便在半路上遇到了大暴雨,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多分钟,余初甜腿短,下车的时候踩了个空,打湿了大半只鞋子。 她渐渐抬起头来,闻少辞已经撑开了伞,和她说了一句: “爷爷不太喜欢闹腾的女孩,进去礼貌些。” 他说这话就是觉得她不过是个黄毛野丫头,这种饭桌礼仪她怎么不懂,这么明目张胆的提醒她,简直太丢面子,于是便硬着头皮和他计较: “我可是参加过舞会的人,我知道。” 闻少辞瞧见她抬着下巴说话的样子,眉宇间有些释然,随着她的小步伐进了庭院,恰好迎上前来接应的陈姨,那小丫头马上就礼貌的九十度鞠躬,声音在雨中,刻意说的洪亮了一些: “奶奶好。” 闻少辞看她还在鞠躬,抬手杵了杵: “你得随我叫陈姨。” 余初甜愣住的可爱模样惹的陈姨笑出了声: “小丫头年纪小,这样叫倒也合适。” 看陈姨撑了伞,余初甜脚下一迈,稳稳当当的从闻少辞的伞下挪了过去,亲切的同她说话。 闻少辞看了一眼侧边伞下突然空出来的位置,默默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闻宅已经有近七十多年的历史,从老闻董的爸爸开始,这里就是闻氏家族的聚集地,如今经过几次老宅翻修,老宅子反倒更显得庄重古老,余初甜随着陈姐穿过长廊,走了几分钟才抵达正厅,一进门便见到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的闻老爷子。 她见到闻老爷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在心里感叹,这可比自己想象中要慈祥温和的多,只是他和闻二爷全然不一样,年纪虽大,却穿的西装革履,胡子刮的干干净净,有一股子绅士味,气质使然。 她没忘记闻少辞交待的,赶在闻少辞进屋前叫了一声: “爷爷好。” 她弯着腰,半响没有听到老爷子说话,抬起眼来看了一眼,这才看到闻老爷子笑了笑: “丫头声音果然小,差点没听见。” 喏,原来是老人家耳朵不好使。 余初甜有些害羞,却也明白闻老爷子听懂了她的话,没站多久便被陈姨带去洗手,上桌吃饭。 这次聚会只有他们几个,老爷子耳朵不太好使,大家都是挤在一处坐,八角桌的另一边都是空的,余初甜不敢胡来,只低着头吃面前的菜,遇到陈姨给她剥虾,吓得她忙站起来: “陈姨,我自己来。” 初次和闻家人吃饭,余初甜懂得收敛,本来表现的挺好,不想闻老爷子盯着她捣鼓一只虾捣鼓了三分钟,突然笑起来: “小丫头,你这手法不行啊。” 余初甜不是没吃过虾,是没剥过虾壳,以往这些事情全部交给闻二爷,现下被发现,脸也羞的的通红,手心一凉,那只大虾便被身侧的人接了过去,她看的如痴如醉,男人的指尖修长灵活,像是杂耍一般,娴熟的拔掉脑袋,剔除虾尾,一气呵成,很快就剥好放到她的碗里,她本想抬起头看一眼他,那人却已经顺势转了话题,问闻二爷: “二叔,这次回来准备进研究所吗?” 闻二爷连连摆手:“呆腻了呆腻了。” 闻二爷这些年忙着培养余初甜,原本为研究所服务,想到现在余初甜进了研究所,他这个做师父的不能时时护着,自然不去研究所,便提: “偶尔去学院讲讲课的日子,倒是不错的。” “师父,你来研究所多好,这样你又可以教我了。” 闻老爷子听到余初甜喊闻映岚那声师父,小丫头嗓音小,但甜的很,听的有些赏心悦目,细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瞧见这师徒俩那么亲密,这才开口提到: “初甜是不是没迁过户?” 余初甜愣了一下,这下子终于明白今晚来闻宅吃饭的意思。 ↓ ↓ ↓ ———— 闻二爷看余初甜不吃饭,便知道她不太喜欢他们的做法,他想收余初甜为女儿的事情,谁都知道,只是这些年在外游学,她自始至终都未有过那个念头,闻二爷看的出来,不强人所难,开口提到: “这个可以慢慢来。” 闻老爷子却有意帮儿子闻映岚了一庄心愿,和余初甜解释: “你看,映岚这些年对你可是掏心掏肺的,他膝下无子,这倒也是再好不过。” 余初甜被突如其来的提议吓到,瞅瞅闻老爷子,又瞅瞅碗里那一颗剥的干干净净的大虾,抿了抿嘴,这顿饭,果然不该来吃。 她心里早已没了主意,握了纸巾的手紧了又紧,不知所措的沉默了,不想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那人突然开了口: “爷爷,她的户口这些年都在闻氏员工的集体户口上,也算是半个闻家人,这事情,不用着急办。” 当年闻少辞答应给她一个合法户籍,最稳妥的便是直接把她编入闻氏集团的员工集体户口,这个户口用了那么多年,她自然没有想要迁的意思,可她心里,却也不愿意惹师父难过。 好在闻少辞最得老爷子的宠,一句话把几个人之间的尴尬打破,余初甜瞧了一眼碗里的虾,最终还是塞到了嘴里,只是味儿在没有新鲜那时候好吃。 吃过晚饭,雨势没有小的意思,很快就变成大暴雨,闻宅所处地方偏远,抵达市区要半个多小时,闻老爷子以暴雨天开车不安全为由,暂且把大家安置在宅邸里,给余初甜安排的房间就在闻少辞的隔壁,是一间装修略微现代一些的厢房,余初甜没有睡意,推开窗往外看了一眼: 传统的四合院大宅邸一旦安静下来,便能听到屋顶上有规律的雨滴声,小院落里潮湿的石板路像是被芳草染上了颜色,泛着些轻悠悠的光亮,她闭上眼睛闻了一下,这里没有闹市区的烦杂和油腻,透着古老的檀木香味,侵染了雨水,气味淡了一些,用心去嗅,便能闻到夏季雨水的味道,她细细琢磨着雨中的气味,随手从包里翻出笔记本,把关于这个古老院子的气味记录下来。 这是和师父在一起之后逐渐形成的良好习惯,通过纸张的描述,让一种气味有了灵魂和巨像的画面。灵感刚刚写完,屋外便想起了敲门声,她趴在门边听了一下,还在心里想,要是闻老爷子劝她,就直接装睡,直到那股混合在雨水里的气味涌进鼻腔里,余初甜才拉开门,看着抱着衣物站在门口的闻少辞: “你也是来劝我的?” 闻少辞可没那心思,还如同当初二叔三顾茅庐那般稀罕她: “这些衣服都是干净的。” 她刻意挑了些以前的旧衣服放到她的床上,顺便看了眼她在吃饭前就弄湿的袜子: “袜子湿了就换掉吧,我的这双没拆过。” 他倒是想的比陈姐更加周到,余初甜自知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看了一眼放在床上崭新的男士袜子,揉了揉自己散乱的头发: “我知道了,谢谢。” 闻少辞似乎有什么话想和她说,走到了门口又停下来,索性随手关上了门,立在门边看她: “你怎么,不叫我少辞哥哥了?” 所以这一晚上的欲言又止,是因为她从见到他开始,便不再像十六岁那样,可以娇气的喊上一声软糯酥甜的“少辞哥哥”。 闻少辞看余初甜支支吾吾的模样,心已凉了半截,大抵还是记恨三年前他办事不利,就这么让她和第二届香水大会的冠军擦肩而过,她走到他面前,声音虽小,却也很清楚的传到了余初甜的耳朵里: “我为我的三年前道歉。” 她原本还浮浮沉沉的心,突然因为这句话愣住,抬起脸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男人,屋子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夜灯,暖光晕染到了墙壁上,落下一个黑色的,浓重的影子: “很抱歉,我那时候并不了解你。” 他那时候,一心只想替闻氏选出一款合适的新香水,挖掘新人的最佳方法便是比赛,余初甜不过十六岁,他哪怕对二叔闻映岚有信心,却也不敢保证,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会轻而易举的拿下冠军: “倘若,我那时候出面帮你,你拿到了冠军,凭你和二叔的关系,又有不少人会议论闻氏的比赛有黑幕,以后的第三届,第四届便又难走了。倘若你拿不到冠军,而我却替你出了面……” 这些话,他不用说完她也知道,毕竟早已不是十六岁那样自傲又任性的年纪,如果他当初出面中断了比赛,调至新的香水最少需要三四天时间,这样对于别的比赛选手并不公平,哪怕赢了,也会被人钻了空子。而一旦她输了冠军,那些自傲势必要击垮她的内心,从此一蹶不振。 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更加相信大众评委的目光,毕竟距离比赛结果出来以前,他早已看到了苁夏的得分,已经是有史以来最高,连大众评委也赞不绝口。 他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更加偏向闻氏香水的发展和未来。 “我很抱歉,那时候不应该对别的香水师有所怀疑。” 他说完这话,期待着她开口说些什么,半响没有听到她说话,歪着脑袋看去,才瞧见她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好像这样的话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打击,毕竟如今她的夺冠香水也要推出,她是有实力的,可是那个丫头,却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哽咽着说了一句: “你没讨厌我,真是太好了。” 他始终记得那晚余初甜抬着脸和她说这句话的模样,在那样一张白净小脸下闪闪发亮的眼睛里,是隐藏着如负释重的情绪的。 她还记得,当年同师父抵达科隆的那个晚上,师父提起了这件事情: “你别生少辞的气。”师父其实很少和她说起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他对香水的疯狂胜过花在她身上的教育,因此每一次开口她都耐心的听着: “他可能只是不太相信你的实力,因为他不像我那么了解你,若是那时候出面干扰中断比赛,你拿到了冠军,一定要背负不少流言蜚语,你是我闻映岚的徒弟,若是拿不到,就你这性子,不是要愧疚死?” 到底是看着大侄子如何长大的,这个孩子天性早熟,虽没有多少调香天赋,却有商人的头脑和聪慧,闻二爷生气了那么久他全权接管闻氏香水的事情,私底下却是自己先心软,替他说话。 其实,那么多年过去了,关于这件事情对余初甜的影响早已渐渐淡了,她体会到的教训,是永远要对自己的香水负责,要有临危不乱的魄力,那时候,最不应当把自己任性撒在闻少辞身上。 她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他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这个任性又贪婪的小鬼头。 这么多年埋在她心里的,实则还有很多当初自己骂闻少辞的愧疚,她向来爱哭,提前这件事情,便又更加难过: “我只是很后悔,没保护好自己的香水,也没对我的香水负责到底。” 她愧疚那一年多的香水成绩,因为自己的不小心,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掉了包,做了手脚,毕竟香水是从自己手上递到评委席的,她隔着玻璃便能看的一清二楚: “要是那时候,我谨慎些,便也没有这些了。” 她流的眼泪,全是当年自己不够成熟,不够强大,没有临场发挥的本领。还有被黄炜译暗算还不知情的自己,那时候的表现,真的,太差劲了。 而现在这个人,不仅仅没有生气,时隔三年,反而先开口道了歉。 闻少辞又哪里料到这些,只是看她突然在自己面前哭出来,一时间竟然乱了阵脚,这女孩子的眼泪,大抵是世界上最威猛的弹-药,他慌了神,看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害怕引来今晚本来就不太高兴的二叔一顿责怪,便拿手一档,抬起指腹摁住她的唇瓣。 余初甜的喉咙里呜咽了两声,渐渐小了下去,被男人干燥的指尖捂住了唇瓣,轻轻压了一下,好像摁住了心里的那个开关,心脏也噗通噗通的跳起来,她听到他语气温柔的说了一句: “你别哭,别哭。” ↓ ↓ ———— 大抵是终于把这么多年隐藏在心里的愧疚哭出来,隔日余初甜去研究所上班,眼尖的席鸢马上凑了上来: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呀,是不是因为是闻总送你来的?” 余初甜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嘘!” 可她忘了研究所平日里是个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地方,大嗓门席鸢一张口,全部人都涌了上来: “哇,初甜,原来你和闻总关系也不错?” “昨晚你是和闻总在一起么?” 余初甜:“……” 研究所里一时间好不热闹,终于不再有以前死气沉沉的模样,原来像是气味研究这样的工作,也能嗅到不少八卦气息的浓烈味道。 余初甜只好招: “昨晚是师父带我去家宴的,不是下了暴雨么,借宿了一晚。” 这话说出来,席鸢可跳的老远: “不是吧,就闻宅那种阴气沉沉的地方,你还敢睡?” “那地方,不是很古色古香吗?” 余初甜话音刚落,突然察觉到席鸢的话不太对劲,这家伙,难道去过闻宅?马上抓住了她的小尾巴: “你怎么知道闻宅阴森?” 席鸢一会儿揉揉鼻子,一会儿抓抓白大褂上的纽扣,嘻嘻一笑: “闻氏都市传说,了解一下?” 余初甜:“……” 这席鸢,果然不是个正经人。 就借着这个题材,大嗓门席鸢也有本事拉上余初甜说一上午,后来关于余初甜的香水策划被反驳回来的文件下来,一伙人才认真起来,又开始围在一起讨论项目。 余初甜在巴黎气味交流会上的冠军香水‘doux-2’是一款充满浪漫气息的女性香水,前调为回甜的柑橘皮,香柠檬,香草,中调则是采用蔷薇,茉莉等撒美妙气味的花卉,这份策划案被驳回来的原因,是这款香水的浓香配方并不如意,余初甜得奖的香水为淡香,想要在此基础上改变百分比和配方,确实需要经过层层的审核和同意。 研究所的员工们,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变的格外繁忙和正经,连原本并不负责香水的这一块席鸢的也跑过来看了热闹,讨论了一下午,最终的策划案才被小组敲定,组长看临近下班,潇洒的把策划案往余初甜面前一放: “初甜,你和闻氏熟,跑一下腿去总公司交一下,没准也就过了。” 余初甜应声接下,准备一会儿翻翻手机地图,又被八卦热心的席鸢拉住: “翻什么地图,我刚好也要去那边,我开车送你。” 席鸢的热心肠差点没让余初甜感动哭,收拾了包包,把白大褂一放,这就随着席鸢进了停车场,比起昨晚师父那辆庞然大物,席鸢的甲壳虫简直又萌又q,余初甜进了车里,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安全感: “是不是女生都喜欢开这种可爱的车啊?” 席鸢默默汗颜:“你不是女生?” “我没车,我要有买车的钱,还在乎是可爱还是霸气。” 席鸢总是能在她身上找到一些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模样,眼下也对自己在策划的沐浴露香味有了新的灵感,开车送她去闻氏大厦的路上,和她起了了天。 席鸢不像余初甜,是个专攻香水调制的香水师,虽然同在一个研究所,但席鸢是个气味研究师,她的任务是给闻氏的各种生活用品,或是香料提供新的气味,工作比余初甜杂的多。 余初甜叹服研究所里的每一只小鼻子,当然也包括席鸢: “小鸟,我是第一次见到你那么可爱的女孩子。” 毕竟是在国外长大的女孩子,余初甜毫不掩饰说她可爱的时候,席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竟然有些脸红: “你夸我可爱的时候,好赤-裸-裸。” 余初甜:“……” 余初甜发愣间,席鸢已经将车驶入闻氏大厦的停车场,一起陪着余初甜上了楼,顺便看了一下手上的腕表: “还有二十分钟就下班,得快点。” 余初甜第一次来闻氏总部,满是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听说要下班了,加快了一些,不想走在前方带路的席鸢突然停了下来,一把拖住她的手腕,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拉到桌子底下,余初甜一头雾水的探出头去,又被席鸢拉住: “卧槽,别看,是闻总。” 闻少辞?! 余初甜好奇闻少辞平日里在公司的模样,眯着眼睛探出一颗脑袋去,这才明白席鸢这丫头为什么让她别出声,他似乎早已下班,没穿西装,上身只穿了一件简洁的棉布衬衫,此时正和坐在会客区的女人说话,余初甜皱了皱眉,正想多看几眼,便被席鸢拉住,往另一个门里进去,一边走一边感叹: “我听说闻总去相亲了,难道相亲成功了,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相亲???” 余初甜脸上太过懵圈的表情看的席鸢以为她不懂相亲是什么意思,便说: “blind date,就是两个不认识人见面交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席鸢可能把余初甜当成了傻子,她一边往后看,一边问她: “他为什么要相亲?” “哎哟,二十七岁的老男人还没有女朋友没谈过恋爱,用脚趾头想想都是有问题的好吧。” 余初甜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他们之间是有那么大的差距的,她才十九岁,他却已经被人扣上了“老男人”的标签,可这对于余初甜来说,这个年龄,实则才是男人最有魅力,大放异彩的时候。 被席鸢带领去交了策划案,那丫头便被一个电话打断了,只得匆匆和余初甜告别: “我得去接人了啊,知道怎么回去么?” “知道,我有地图。” 这几日和余初甜相处下来,席鸢知道她的成长经历,全把她当个“外国友人”看,是要多关照一些的。眼下手机里的男人又在问她所在的具体地址,席鸢几下挂了电话,急匆匆的走了。 余初甜原本想就这么回去,转念一想又有些不甘心,按照刚刚席鸢的步伐左拐八绕,不想没找到闻少辞,倒是和一个男人撞在一起,那人大概是在看手机信息,说完了抱歉,看到她便愣了一下,余初甜心里想的全是闻少辞相亲的事情,连正脸都不肯抬起来,鬼鬼祟祟的从公司里出去了。 这一眨眼的功夫,会客室里就空无一人了? 国内相亲都是定在公司里的吗,好歹要去西餐厅那样浪漫的地方呀。 余初甜脑子里想的全是关于闻少辞相亲的事情,顺着几个屋子看了一眼,终于瞧见从会客室移到露台的谈话的两个人,她放缓了脚步,顺手从旁边的办公室拿了绿植,漫不经心抱到离他最近的那个过道,结果还没放下,就被人开口叫住: “余初甜!” 余初甜默默抱着手上的绿植,转过身去: “闻总。” 闻少辞抬着眼打量了她许久,似是在观察她是否说谎,她被那眼神看的头皮发麻,默默抬手挠了挠头发,又听闻少辞问: “你鬼鬼祟祟跑哪里做什么?” 余初甜知道自己被她撞见,性子耿直的抬手挠了挠头发: “师父说,你那么大年纪了,既没谈过恋爱,也没相过亲,让我来帮你把把关。” 听闻这话,和闻少辞说话的女人突然捂住了嘴巴,笑出声,这一笑,闻少辞的大半张脸也丢了,那女生察觉到周围突然凝固起来的气息,抱着合同跑的比兔子还快。 闻少辞哪里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他要相亲的,看她转身要走,便被闻少辞一把手搭在露台墙壁上堵住: “请问你多大?”这毛小孩有什么好把关的? 余初甜自知刚刚的误会折了闻少辞的面子,硬着头皮画圈: “我虽然年纪不太大,但是我,闻香识人可厉害。” 闻少辞语重心长的哦了一声,看她抱着个绿植低着头,微微倾身,一抬手把她手中的绿植多肉拿走,他以为他要开口骂她折了面子,不想一抬头,却见那人微微勾起了唇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所以你,寻到这里来,是因为……” 余初甜抬头看到他眼睛里的目光,又更加心虚了,好半天没听到闻少辞说话,也不见他放她,咽了口唾沫,突然听到男人低沉嗓音里的轻笑声: “闻香识我?” 记住一个男人的气味这种事情,可不是正常人该干的,余初甜脸色更红,看他摆出追究到底的态度,着急的脸都是红的,像只虾米一样无处遁形。正在心里慌乱,不想那人突然松了拦住她的那双手,往她的脑袋上落了个温柔的小爆栗,她哎哟了一声,听到他低低笑了一声,宠溺又温柔的骂她: “呵,小皮蛋。” 19.第 19 章 隔日一大早, 席鸢还没进研究所就被守在外面的余初甜逮住,赏了个小爆栗: “那女人根本不是闻少辞的相亲对象, 你呀, 怎么那么八卦?” 席鸢委屈巴巴,拿起资料夹顶在自己脑袋上: “原来你那么在乎啊,后来去求证啦?” 余初甜瞥见席鸢眼睛里怀疑的目光, 好像被席鸢看穿了心思, 转身从柜子里翻出白大褂穿上, 结结巴巴的回应: “谁在乎?瞎说。” 席鸢可在她的这个眼神里看出了苗头, 也穿上自己的外衣, 跟在她身后进去, 继续调侃她: “你承认又不会死, 公司里喜欢闻少辞的多了去了,又不是……”她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 不想余初甜突然停了下来, 她一下子撞在她肩膀上, 瞧见早已抵达研究室的两个人,席鸢马上没了声音, 停下来, 开口喊道: “苁姐姐,周老师, 你们那么快就回来了。” 余初甜本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 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三年前的冠军得主苁夏, 另一个她没见过,但她一眼就看到她的胸牌: 周雨楠(老师) 余初甜任职那天,恰好碰上苁夏和周雨楠赴法国参加气味研讨会,有两间研究室一直都是空着的,现在看到人,还没等余初甜开口叫人,周雨楠就先和她打了招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眼: “你就是余初甜?” “是的,你好,周老师。” 比起小组组长,这位周老师便是这研究所最大的管理者了,这几日人不在研究室,大家都野了,现在看到人回来,平日里研究所喜欢和余初甜打趣的姑娘们都安静了,苁夏认得余初甜,自己主动和她握了手: “好久不见,初甜。” 初见故友,余初甜有几分不适应,愣了一会才和她握了手,想起自己三年前曾是她的手下败将,心里有些顾虑,不料苁夏却微微一笑,先提起她的事情: “我听说了,巴黎气味交流会,冠军香水是你的,很厉害……” 苁夏发自肺腑的一席话没说完便被周雨楠的严厉嗓音打断: “哪有什么了不起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误了工作!” 周雨楠今年已经四十二岁,在研究所里是出了名的严厉和脾气不好,大家对她都有些敬意和畏惧,这话一开口,自然大家都作鸟散兽,安安静静的工作。 香水师这个职业,并不如其它职业那么死板,工作时间很灵活,在实验室的时间一天中最长的也不过四小时,避免时间太长,对鼻子造成压力。最近的工作都是围绕余初甜即将面世的香水展开,她是主角,一天没进实验室,倒是参加了几次关于她的香水研讨会,头挺疼,这才明白为什么师父有时候会有感而发的和她感叹: “你进了研究所,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一款香水从研发到面世,经历的要比你想的多得多。” 她来这里也有几天了,这款香水的策划却没有一丝进展,作为人生里第一款上市发售的香水,急性子余初甜有些坐不住了: “初甜,你的香水瓶样品出来了,一会儿完了来待客区看看。” 这边余初甜还在小组会议里谈论,那边又被同事打断,只得匆忙结束会议,先从里面出来。 这种繁忙并快乐的经历,是在以往的游学中从未体验过的,她觉得新鲜,却也因为从未体验过集体生活有些抗拒。直至抵达外面的接待区,被周围绿意盎然的氛围影响,才觉得有所放松,脱了白大褂才出去。 待客区的藤椅上早已坐了个男人,她只瞧见他的背影,有些纤瘦,脖子上系了个灰色的围裙,像是刚刚从玻璃加工场赶来,她还未靠近便能闻到混杂在空气里的粉尘味道,大抵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余初甜刚走过去他就站了起来: “你好,余小姐。” 余初甜愣了一下,终于看清他的面孔,这不就是昨天在总部见到的那个男人,比起昨晚一副职员的模样,今日系了围裙的模样倒更加像个艺术生,这人看起来,好像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很是年轻: “我们昨天见过啦。” 听到余初甜说起这话,男人这才把桌子上的盒子抱起来,打开给她看: “这是香水瓶的样品,你看看合不合你的意。” 透明的玻璃瓶身上刻着妙曼的花藤,就像是这款香水给人的感觉,侵染了芳香和浪漫的气息,瓶口为烫金的玫瑰花,一捏就开就能看到她这个香水师的名字缩写,闻氏尊重每一位香水师的意愿,无论是香水策划还是瓶子设计,全部都会交给设计者过目。这比余初甜想象中的好看很多,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拿过来细细把玩,许久没有说话。 对方一眼明了,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不满意的,后续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 余初甜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被那上面的姓氏吸引了目光,不想还没开口,席鸢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哥,今天怎么是你亲自送过来。” 这男人的名字叫席鸣,果然不愧是兄妹,名字都带鸟。 —— 后来送走了席鸣,余初甜才听席鸢说,在家里她哥就是大鸟,这就是她为什么叫小鸟的原因了。余初甜想起那男人纤瘦的背影,难以想象大鸟和他挂钩: “你哥哥好瘦啊。” “你不喜欢白面书生吗?”席鸢的嗓音真大,一脸鄙夷的打量她的小身板,“肌肉猛男你受不住吧?” 面对何首污小鸟同学,余初甜默默汗颜,拿走了席鸣给她的香水瓶子,准备回去好好研究。后来下了班,闻二爷打电话给她,说今晚不在家吃饭,她索性拉着席鸢去外面开荤。 她和师父平日里很少做饭,这些年在外游学,交通就靠地图,吃饭全靠外卖,席鸢听闻,嘴巴瞪的老大: “女孩子点亮做饭技能也不错,绑住一个男人的胃就绑住了一个男人的心,我妈就是这样制服我爸的。” 余初甜一点儿也不羡慕:“我才不需要绑住一个男人的胃。” 两个人闲聊之间,席鸢已经带她来到附近大热的干锅小龙虾: “我们海泉人都喜欢吃虾,你吃一次就会被它吸引住,从此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席鸢形容这道菜的夸张模样连余初甜也深信不疑,豪气十足的点了个大锅,没想到第一口就被朝天椒的辣味薰出了眼泪,直吐舌头: “这是什么魔鬼辣?” 席鸢那厮却吃的格外淡定:“不辣啊,只是有点麻而已。”她往她面前放了两杯茶水: “涮一下?” “可是,我师父说,调香师应当一切以清淡为主,这太辣了。”余初甜嘴馋,心里却还想着师父的教训,香水师为了工作,平日里时不会吃那么重口味的东西。 席鸢可不像余初甜那么瞻前顾后:“你怕什么,我也就一个月吃一次。” 半个小时以后,吃一下涮一下的余初甜已经吃的大汗淋漓,这家小龙虾仿佛有毒,竟然越吃越想吃,没多会儿,大份小龙虾已经吃的见了底,席鸢感叹余初甜的战斗力,第一次瞧见有人流着泪吃东西,偷偷拍了张照片给席鸣,没过一会儿,席鸣竟然回了一条【果然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的女生都是小可爱啊。】 席鸢发了个表情包→【滚蛋吧】jpg 吃饱喝足,余初甜显然忘记了吃小龙虾之前的顾虑,直到被席鸢送到了师父家楼下,这才有些心虚,唯恐师父已经先回来,欲盖弥彰的在自己身上喷了香水,准备一进屋就滚回浴室,蒙混过关。 然而事实比她想象中的复杂多,刚刚打开大门,余初甜就闻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肉香味,寻着香味寻去,余初甜这才看到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的闻少辞,那人见她回来,关了火,先和她解释: “二叔今晚不在家,差遣我过来做饭。” “我……”余初甜不敢告诉他自己吃了麻辣小龙虾,这人和师父毕竟是一伙的,于是只得咽了口唾沫: “我去洗个手。” 她心里藏着小秘密,洗手的时候不忘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浓烈的香水味儿根本掩盖不住小龙虾的味道,看来只能先去换身衣服,可她刚刚出了门,便被守在门口的人叫住,只得抬着脸看他: “怎么了?” 闻少辞眉头微皱,盯着她红肿的嘴唇打量了半响,平日里不施粉黛的人突然间顶着一张红透的嘴唇回来,本来就有问题,这下靠近了,才闻到她身上的麻辣味,便皱眉: “什么味?” 余初甜故意抬起袖子闻闻:“哦,公司新调制的香水?” 他的工作和香水有关,自然也清楚平日里应该尽量清淡,上班不浓妆艳抹,食物不得过于刺激。余初甜心虚的打紧,知道他有告嘴婆的潜力,于是呵呵一笑,正欲溜走,突然被那人一抬手揽在洗漱间门口,把她圈在自己和墙壁之间,那人自然不相信她的话,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呵,微微倾身,往她脖颈边嗅了一下…… 男人温润的呼吸就扫在耳根子上,轻轻一吸气,好像连骨子里的血液都沸腾了,她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被他说话时的语气扫的耳根子通红,听到他附在耳边轻轻一呵: “没偷吃,嗯?” 20.第 20 章 余初甜举手投降, 几乎要跪下了: “你千万别和我师父说,我发誓不会因此影响工作。” 闻少辞看她服软, 这才收了手, 刚刚也就是故意吓唬她,没想到这丫头那么怕他,一瞬间便举手投降, 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这会儿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 他故意挑眉问她: “那给我点什么好处?” 余初甜听到这话的第一想法就是低着头翻裤包里的钞票, 结果翻到一半就被闻少辞的手挡住: “你看我很缺钱?” “那你缺什么呀, 我有的我都给你。” 瞧见这小姑娘较真, 闻少辞果真思考了许久, 无奈实在想不到什么需要她去做的事情,便抬手把围裙解了: “来吃点菜, 我慢慢考虑。” 余初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他, 明明现在她有实力让闻氏不得不雇佣她去工作, 可是一旦犯了什么错,见到他还是怕的要命, 有时候想想真是恨不得扇自己这个怂货两嘴巴子。 她肚子不饿, 拿了空碗,安静的坐在餐厅里吃菜, 闻少辞的手艺比自家师父强了太多, 从一开始的试探性到后来索性放开了肚子: “哎呀, 你的中国菜做的真好吃。” 她会下厨, 但也仅仅只限于曾经在格拉斯胡乱搪塞的生活,后来回了国内没多久就适应过来,改了胃口。 闻少辞趁着吃饭的间隙看了她一眼,比起当年那个十五岁的,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眼下的姑娘早已长高不少,头发用一根皮筋扎了个马尾,看起来清爽干净,像朵毛茸茸的蒲公英,她说话时笑起来的模样,眼睛里泛着光的一举一动,入了眼就让他失了魂魄,总觉得和这样的人吃饭也是一种简单的小幸福。 余初甜看闻少辞总是看自己,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东西,抬起手往往脸上抹了一把,看着他: “我脸上沾食物了?” 被她一句话打断的男人有些窘迫,低着头吃饭,只低低的回应了一句: “快吃。” 她听他的语气好像不太高兴,不敢多说话,一边吃饭一边晃腿,不想那人一手拍在她的膝盖上: “腿放下去。” 余初甜的这些小毛病,都是闻少辞发现和纠正的,他像个大哥哥,习惯性的想要改变她这棵歪歪扭扭的小树。 余初甜嘟囔着嘴,马上把脚放好,问他: “像你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忙到一天只睡几小时,千军万马,一呼百应吗,怎么还有时间来给我做饭。” 闻少辞抬手扶额:“你看的什么总裁小说?” “咳咳。”余初甜有些脸红,却也觉得他和那样的人差不多,只是对于她来说,他并不霸道,对她也尽量的宽容和忍让,这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愿意和女性计较罢了,她还记得十五岁那年闯入记忆里的闻少辞,便又找话题: “而且,你功夫不错呀。” 闻少辞听闻她提起这件事情,告诉她:“小时候去爸爸的警队里待过,他的好兄弟教了几个招式而已。” “哎呀。”余初甜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马上搬着小板凳做到他身侧,满是崇拜的目光: “你爸爸竟然是警察,我以为他是生意人,可是我从来没见过……”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闻少辞却看得明白: “没关系,我会替他活下去。” 她不再询问关于他父母的任何事情,只是赶紧拿了碗筷吃饭,好似终于明白他这样独来独往的脾性是怎么练成的,毕竟和自己半斤八两,都是没有爸爸疼爱的小树苗。 但那些在天国的父母们,一定都很开心,因为她现在过的不差,他也很幸福。 —— 隔日一早,余初甜昨晚偷偷吃麻辣小龙虾的报应就来了,半夜起来拉了几次肚子,去了研究所才发现嗓音出了问题,说话声音更小了。辣妹子席鸢却什么反应也没有,直到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才察觉她是辣椒吃多了不适应,耳朵都要贴到她的身上,被她带着哭腔的骂了一早上: “小鸟,我昨天不应该听你的魅惑……” “不,叫蛊惑更合适些。” “你看看我的嗓子,完了,完了,这要多久才好。” “不会,你喝几天粥就好了,或者,以毒攻毒试试?” 余初甜赏给出馊主意的席鸢一个爆栗,便把自己锁在了研究室里。还好今天没什么会议,不然这嗓子说多大声都听不见。 后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周雨楠耳朵里,直接把余初甜从研究室里叫出来,骂了半个多小时: “你难道不知道中午要去总部汇报你的香水进程啊,这嗓子怎么回事儿,我现在还能闻到你身上的麻辣味!” 周雨楠办事严厉,看席鸢也在,干脆也一并批评了: “席鸢,你也一样,这是一个气味研究员该有的素养吗?” 其实以前大家也都背着周老师偷偷吃过重口味,只是这次不知道余初甜倒了什么血霉,刚好遇到香水策划又被驳回来的时段,周雨楠心里自然有些不开心: “周老师,初甜是新来的,可能水土不服的原因更多一些。” 好在后来优等生苁夏发了话,这事儿也就那么过去了。余初甜给苁夏道了谢,没多一会儿又跑了一趟洗手间,这半天下来什么也不敢吃,连工作度进度也为零。 被打乱了节奏的余初甜肠子都悔青了,中午也没多少胃口,吃了饭就和小组成员一起出发去闻氏大厦,席鸢的车是空的,刚好载上苁夏和余初甜: “周老师就是那脾气,其实她也是希望大家都能认真对待工作。” 余初甜听苁夏替周雨楠说话,点了点头,塞了颗糖果到嘴里: “我知道,只希望策划案能早些过。” 余初甜的香水策划案就卡在第一关,怎么都过不了,这事儿太耽误香水进程。 苁夏劝她不要担心:“肯定是因为你的香水拿了奖,更加精益求精一些。” 余初甜回想起苁夏的第一瓶冠军香水,便问:“那你的‘以爱之名’当时策划了多久啊。” “我的趁着造势,推出的快。”苁夏抬手将发丝勾到耳后: “还好销售不错,不然我一定会有遗憾。” 研究所里多少人羡慕苁夏,毕竟一进来就有香水成果没有几个人,余初甜自然也不例外,想起三年前自己输给她的事情,心里也有些释怀,毕竟群众的消费力代表苁夏的香水是有实力的。 前去开会议报告之前,余初甜刻意在外面喝了一大瓶水,好保一会儿发言能有洪亮的嗓音,随着周老师和组长进去,她才发现这次报告会闻少辞也在其中,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席鸢看到坐在正中间的闻少辞,不忘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闻总竟然在啊,压力大了。” 比起那尊坐在正中间的佛,显然余初甜的压力比席鸢更大,只希望尽量少一些轮到她发言,不然这嗓音妥妥的要被闻少辞给白眼。 今日前来参加新香水汇报的都是在闻氏香水部门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前辈,有些甚至还是气味专家,这一次会议,主要还是定位余初甜的香水类型。周雨楠才回国短短两天,便已经了解透彻余初甜的香水主打和灵感,由她代替团队做了开场白: “我认为余初甜的香水定位浪漫邂逅主题再合适不过,没必要加上中国风,况且,苁夏三年前的那款香水已经是中国风。” “可我们这次要做的,不就是想要推行国产香水么。” 闻少辞一直没发话,只是目光时不时往余初甜那边看去,作为主角的当事人好像并不舒服,脸色有些苍白,他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问她: “余初甜,你有什么想说的?” 突然被点了名,余初甜这才站起来,结果一张口,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安静了,大家只瞧见她一张一合的嘴巴,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有坐在她身侧的席鸢默默抬手捏了捏眉心,默默看了一眼又紧张又脸红的余初甜。 让她发言这句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余初甜站在位置上,笔记本上记的还是自己当初一直坚持的那个主题,但周老师显然不怎么支持这个主题,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会议,余初甜本就紧张,这会儿嗓子出了问题,看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听她说话,自小便因为嗓音的问题被人投去好奇的目光,这时候更加觉得害羞,好像大家都在盯着她脖子上的疤痕看,开口说了一声细若蚊虫的“对不起” “余初甜。” 她说的话被闻少辞打断,抬起头才看到闻少辞朝她招了招手,让助理王嘉德和她对换了位置,看她还愣在哪里,王嘉德主动把她的笔记本放到她手上: “闻总喊你坐他身边,快去。”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余初甜瞧见闻少辞旁边的椅子,好像那人身边围绕着魔鬼,竟然有些不敢过去,她咽了口唾沫,抱着笔记本红着脸坐过去,等这一系列动作做完,旁边的人才挪了一下椅子,挨她更近一些。 她一落座便能闻到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气味,察觉到他靠近一些的细微动作,有些脸红,这才听到他开口: “你说,我帮你复述。” 她楞了一下,偏过头看他的眼睛,那落地窗外的闪耀光芒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漫天星辉,倒映着她胆怯又羞愧的面容,她默默把脑袋转过去,沉了口气,努力把声音放大一些: “我认为,叫‘少女心’好像比较合适些。” 这瓶香水是少女对于未知情感的憧憬。 此时坐在身侧的男人和她的微红耳朵,像是春日里那一抹亮眼的粉色。 为什么叫少女心?因为,喜欢你啊。 21.第 21 章 纵观闻氏的发展史, 哪个老板会放下身段,给一个小小丫头当传话筒的。 余初甜的存在, 已经接连刷新了两个历史, 其一是今天的会议,其二,她是闻氏最年轻的女香水师。 围绕“少女心”主题的提议讨论了半个多小时, 最终还是余初甜本人的提议得到了支持, 这款香水和她的年纪符合, 后调泛着点甜甜的蜜意, 正如同懵懂的少女初识感情, 一开始便对美好的爱情充满向往。 靠闻少辞的复述开完会议, 眼看终于散会, 余初甜马上收起笔记本,本想就这么趁着闻总和王嘉德说话溜走, 不想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周雨楠老师和闻少辞告状: “闻总, 余初甜在调香方面的天赋我是没什么异议的, 但闻总因为惜才对她太过宽容,以后可是要翻天了。” 突然听到直性子周雨楠告状, 王嘉德汇报工作进程的谈话声便停了下来, 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果然还是周雨楠有胆量, 这可就是他心里担心的。 余初甜趁此机会低着头, 一下子窜到门口, 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 心里后悔的要死,暗自发誓以后自己再吃这麻辣小龙虾,就天打五雷轰,她心里忐忑的要命,抬手握着手上的笔记本,默默露出半个小脑袋探进去看里面的情况。 闻少辞收了文件,全权交给王嘉德,抬眸看着面前的周雨楠: “周老师,她声音本就小。” 周雨楠是海泉市气味学院的客座教授,实力和工作年限都在闻少辞之上,闻少辞接管香水部门没有几年,叫她一声老师以彰显尊重。 他说话时把目光似有似无的往门口看去,突然瞧见投影在地上的那个小小的影子,脑补她缩在门口偷听的模样就觉得这人格外可爱,眼神里露出一丝笑意,竟然丝毫不介意周雨楠当着王嘉德的面斥责他,反而心情格外好: “不如下一次给她备个话筒?” 本是告状,不想对方全然把话题扯开,还给她开特例,周雨楠脸上的表情可想而知,一瞬间就由晴转阴,自然,闻少辞也不能不给周雨楠台阶: “至于她在研究所犯了什么禁忌,我是不懂气味学,周老师看着办?” 这还怎么看着办,虽是给了她台阶,但这向来公私分明的小闻总突然吃错了药一般的袒护一个人,看什么办,只要不影响报告工作和香水调制,不还是给了她撒野的特权么。 苁夏看闻少辞走远,拉了一把周雨楠,也替余初甜说了话: “周老师,我和她认识多年,据说声带是被继父伤的,说话也确实不比今天的大多少,您就别生气了。” 周雨楠看了一眼替她说话的苁夏,消了气,语气软了几分: “行了,我知道你也被灌了不少迷魂汤。” —— 余初甜听到闻少辞出来的声音,抱着书本走的极快,碎步小跑着,不想身后的大长腿几步跟了上来: “跑什么?” 余初甜听他说那话的意思,自己好像是安全的,不敢太过嚣张,神秘兮兮的抬起脸看了一眼面前的王嘉德和闻少辞: “我去和同事们汇合。” 王嘉德看余初甜和当初的调皮性子一样,嘴里啧啧了一声,先和余初甜开了口: “你可给我们家闻总省点心吧,难道那么大了还要闻总给你擦屁股?” 余初甜不太懂这句擦屁股是个什么意思,脸急的通红: “嘉德叔,你别瞎说,我三岁开始就自己上洗手间了。” 王嘉德一愣,突然捂住嘴巴笑起来,看闻少辞强忍住脸上的笑意,连连说了“打扰了”脚底抹油似的走的飞快。 看王嘉德走远,闻少辞才朝她做了个继续朝前走的姿势,问她: “你的香水命名,是一个系列的?” 余初甜的这一款香水命名“doux-2”的确是一个系列的,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思,点了点头,听到他说: “doux-1去哪儿了?” “这个啊……”余初甜抬手挠挠头发,有些脸红的把目光落到窗外,想起那款一开始只是想单纯模仿一个人的气味香水,虽然是个半成品,在她的心里,还是想要把它排在第一的位置,她嘟囔着解释: “没研究好,是个半成品,但毕竟是第一瓶。”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进了闻少辞的办公室,他随手把门关上,翻了下办公桌的抽屉: “我想把你的香水做成一个大系列。” 所谓的大系列,也就是以后她的所有香水都有同系列的标签和插画,专属的logo,这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无疑是个保障销量的手段,运营的好了,便是无限的财富。 余初甜不太明白这么做的商业价值,只是觉得很牛逼,哇了一声,又听到那个人说: “你要是觉得这策划不错,就得保证以后不会跳槽到其它的公司。” 他是打的这个心思,是想先从工作上留住她的人。 余初甜只当闻少辞只是想要创造更多的商业价值,没有多想: “那是当然,我答应我师父的,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的后半生是师父给的。” 闻少辞见她半点没提到当初自己牵线搭桥一事,微微皱眉,终于翻到那盒润喉糖,拆开包装盒,站起来看着她: “贵人多忘事?” 余初甜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看他突然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 “我的意思是,闻家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被人捏住了下巴,那人顺势塞了个润喉糖在她的嘴巴里,那干燥的指尖像是捻着一团火,一触碰到唇瓣就点燃了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心里一乱,被他摁住了嘴巴: “有点苦,但对嗓子疼很有效。” 她想起那年他跑到格拉斯给她过生日,她喝了酒被他摁住了嘴唇,被他亲吻了额头,抬起一只手捂住嘴巴,耳根子更热。 那人权当是她想吐,厉声威胁: “敢吐就把小龙虾的事情告诉二叔!” 余初甜感觉脸颊上的红晕根本无法被五指遮住,吞吐的说了一句: “你别说。” 别出声,也别报告师父,好像对这个人的一切举动,哪怕是一句话,都能点燃她心里那个隐藏了多年的小秘密。 她那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 —— 闻少辞给的润喉糖还挺有效果,第二天就好了很多,恰好周末,余初甜陪了师父去采风。 不巧回来的路上被席鸣的电话打断,说她后来改的香水瓶设计方案出了些问题,要约她当面谈。 余初甜人在郊外,在电话里和席鸣约好了时间,晚饭放了自家师父的鸽子,采风结束把闻二爷送回家才去会见席鸣,她瞧见裤子上染了泥土,觉得不太礼貌,又换了条干净的裤子。 闻二爷看她刻意换了衣服,起了疑心: “你要去哪儿吃饭啊,男的女的?” 余初甜在玄关处换鞋子,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男的,谈工作。” 亦师亦友的闻二爷了解余初甜,听到她那么说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得到她肯定是去找闻少辞了,毕竟她认识的异性也就闻少辞一个。 闻二爷随意弄了些吃的,刚刚洗了碗,便被自带伙食上门闻少辞打断,闻二爷看闻少辞带了不少蔬菜水果,哟了一声: “看病号?” “我看小甜豆这些天嗓子不舒服,炖雪梨汤给她喝。” “我以为她是和你出去玩了。” 闻少辞进了厨房,还没开始撸袖子就听二叔说了这话,愣了一下,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提: “和小鸟出去了?” “不是,是个男的。”闻二爷心大,没瞧见闻少辞削雪梨的手顿了顿,脱了鞋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多交点朋友也好,适应适应集体生活。” 闻少辞又从厨房里出来,说话的时候却有些心虚: “你都不问问对方是谁,万一对方……” 闻少辞不过就是提了一句,闻二爷马上就拨通了那边的电话,准备听大侄子的意见,刨根问底,师徒两在电话里说了半响,挂了电话闻二爷才呵呵一笑: “我当是谁呢,人我认得,就是席家的那瘦竹竿。” 不问倒好,这一问闻二爷就来了兴趣,两家毕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闻二爷早些年的香水瓶子都是席家的设计师设计的,他想起席鸣大不了余初甜几岁,提到:“我怎么没听这小皮蛋说过席鸣,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闻二爷念念叨叨的说完这话没过多久,原本在厨房里忙碌的人终于停了下来,从厨房出来便把围裙一解: “二叔,你注意点火。” 闻二爷看他连口水都没喝就要回去了,马上追到门口: “不坐一会儿。” 背影匆匆的人丢下一句:“公务繁忙。”便走的没了踪影。 闻二爷皱了皱眉,啧啧感叹: “今儿个大侄子好像不太开心,难道撞鬼了?” 22.第 22 章 余初甜出门匆忙, 没来得及看天气,刚刚抵达约好的餐厅就下起了雨。 席鸣看她淋了点雨, 不忙着先谈工作的事情, 马上让厨房煮了一碗可乐姜茶,热乎乎的姜茶捧到了手心上,她才觉得温暖了一些, 开口提到: “是哪个地方出问题了?” 席鸣看她忙着谈工作, 催她:“你先喝姜茶, 我和你细说。” 他说完这话, 主动拿出ipad, 为了说话方便主动移到了她身侧, 还没给她讲解, 又被她的来电铃声打断,余初甜的手机上也就只有那么几个联系人, 看到是自家师父, 哪里敢怠慢, 拿了手机去包间外接电话。 电话里的闻二爷和平常不太一样,比平日里更加关心她一些, 刨根问题的把这次和她吃饭的人问了出来, 她只当是师父关心自己,便把和席鸣吃饭谈工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闻二爷听说是席家的那孩子, 更加放心, 没说上几句就挂了电话。 后来回了包间, 听见席鸣问她是不是家里人不放心,这才笑着说: “没事,是我师父。” “闻叔叔最近都挺好的吧?” “你知道我师父?” 席鸣说起关于两家合作了不少年的事情,就这么打开了话匣子,和余初甜说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顺便把自己的妹妹席鸢拖下水: “我记得有一次留宿在闻宅,小鸟胆子小,大半夜被风声吓哭,还是闻叔叔哄的。” 说起和上一辈人的缘分,好似一瞬间就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余初甜渐渐放下最开始的尴尬,见席鸣笑着说: “你大概不记得我了吧,我第一次来交设计稿,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余初甜以为他说的是在闻氏大厦的第一次碰头,笑起来:“我记得,头天还在闻氏碰过,原来那时候小鸟是来接你。” 席鸣说的,却不是这件事情: “三年前的巴黎气味交流会,我也在。” 那时候还是个随父母去巴黎凑热闹的毛头小子,正巧和她在门口碰了面,作为现场为数不多的华人,席鸣对他印象深刻,余初甜却有些吃惊,那时候又哪里知道,原来曾经她以为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见到,席鸣看她终于想起来,脸上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经常跑医院,那时候可能看起来没那么健康。”提起自己总是往医院跑,席鸣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看玩笑一般的说道: “感觉你们女生都比较喜欢强壮一些男孩子,小鸟也总是那样说。” 作为龙凤胎里的老大,总是跑医院的那个却是哥哥大鸟,大人们都说是因为他在肚子里让着小鸟,被夺走了不少营养,从小就是医院的常客,后来长大了一些才有所缓解,渐渐变得健康起来,但从小因为太过柔弱被同龄人欺负的事情也经常发生,久而久之就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孩子还是有些失败: “那有什么关系呀。”余初甜突然女汉子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多多锻炼,身体会变好的,你看我和师父在外游学那么多年,小胳膊小细腿都是会慢慢变结实的。” 其实她也没有多么强壮,只是和作为男孩子还偏瘦的席鸣对比,女孩子这样健康开朗的笑容,一眼看上去就会给人一种活力满满的错觉,所以是从三年前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有太多的他羡慕的东西,如今和她接触的更多,因为这一个鼓励的巴掌愣了许久,好像一瞬间便打消了心里的那些顾虑。 两个人是因为这一顿饭变得亲切的,那天除了工作,两个人还聊了不少余初甜感兴趣的话题,包括彼此之间对于巴黎的记忆印象。 余初甜临走时还在下雨,席鸣送她家时,顺手往她手里塞了一把伞: “你打回去吧,我改天去研究所拿。” 她回去的早,那时候闻二爷还没睡下,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她拿了一把男士雨伞,闻二爷的眼睛就八卦的眯了起来: “这伞是席鸣的?”看到余初甜点头,他又摸着下巴问,“我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毕竟都懂女儿大了要恋爱的道理,闻二爷看得开,对于两个人的认识也很好奇,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听说余初甜和席鸢的关系还不错,难道是小鸟牵的红线?毕竟大周末约人出去吃饭谈工作,同是男人的闻二爷是个过来人,怎么会不清楚这些套路。 余初甜溜到厨房,一眼见到炖好的雪梨汤,赶紧拿碗倒了一点出来,先喝了一口: “师父,我三年前那次友谊赛他也在场呢,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闻二爷揪着自己的胡子,敲着二郎腿盘算,这样一想就更加肯定自己的乖徒弟有人追了,这其实是件大好事啊。 于是隔日一早,闻二爷就专门跑了一套闻宅,先把这事情告诉给老闻董,两个长辈坐在一起一商量,索性把两家的长辈叫过来一起吃了顿饭,席鸣家里的玻璃制造厂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领头公司,两家公司合作了那么多年,关系自然不用多说,听说两家的孩子私底下约了会,两家人都有些好奇,倒是讨论的格外激烈。 只是后来,席鸣妈妈回了自家宅邸,这才有些不太满意的直皱眉头: “照我说啊,余初甜这小姑娘什么学历也没有,就是个野孩子,我可不太喜欢。” “学历倒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为人不错就一切都好说,毕竟小姑娘是闻二爷的干女儿,结个亲家倒也不错。”席鸣爸爸明白闻二爷叫他们过去吃饭的意思,要是他们家不同意,那也就让闻二爷从中插一手,早早掐死在摇篮里。要是他家觉得不错,双方家长撮合撮合,也算是门当户对,避免以后去找些什么不明白家底的社会人士。 此时正在家里喝雪梨汤的余初甜毫不知情,今日天气不好,就窝在小房间里看小说,不小心打了个大喷嚏,想起席鸢说的打喷嚏是有人想这些话,给席鸢发了条短信: 【小鸟,我打喷嚏了,是不是你在想我?】 席鸢被她的话逗的哈哈直笑,忘记此时自己正在接受父母盘问余初甜的为人,直接回答自家母亲: “妈,我倒想要个那么可爱单纯的嫂子。” 孤立无援的席妈妈叹了口气,又看席鸢,干脆把事情说到了席鸢头上:“小鸟,光说你哥了,你呢,什么时候谈一场正经恋爱?!” 席鸢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溜了溜了,自家老妈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 余初甜对于自己和席鸣吃了一顿饭就发生的这些事情毫无察觉,只觉得最近闻二爷八卦了一些,好像格外关心她和席鸣的商业友谊。 周一早上去了公司,余初甜还不忘带上席鸣的伞,盼着他早些来拿,好还这个人情。席鸣早上没过来,只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制作磨具的图,是他亲自参与监制和制作的,可谓劳心费神。 席鸢趁着吃饭的空荡,默默挪到她隔壁,假装无意的提到中国的大好河山,绕了三分钟,才把弯拐回来,问她: “初甜,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你说国内?”余初甜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没去过的我都想去啊。” 余初甜的好奇心是从小就有的,提起这个问题就满心幻想:“首先,咱们的帝都一定要去,爬万里长城。” 席鸢那厮不知道在心里打什么算盘,笑的有些献媚: “过几天不是国庆周么,你有时间吗,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远游?” 余初甜没来得及答应,就听到旁边有同事说话: “哎哟,我刚刚看闻总去研究室了,最近查岗太勤了些吧。” 闻少辞虽说接管者整个香水部门,但关于研究所的创作和管理,他一向不多干涉,以往只要周雨楠老师出去讲课,这群小猴子们就可以闹翻天,但最近闻少辞经常露面,把大家的神经都牵扯的紧张起来,一看到他来,便又知道是来查岗,总觉得好日子要到头了。 余初甜匆忙吃了饭进去的时候,周雨楠老师和闻少辞说话的声音不偏不倚的传进了耳朵里: “那太好了,我们研究所已经很久没有推出过系列香水了。” 闻少辞这次前来,就是和周雨楠说起这次余初甜系列香水的计划,这对于研究所来说是件好事,至少说明闻氏在工作上是支持闻氏香水的,愿意拨钱投资推广。 原本只是想要来凑热闹的余初甜又受到不少同事的艳羡,席鸢则是默默腹诽,看来国庆出游计划泡汤,这系列香水可没有那么好策划。 “余初甜,你可以开始着手计划系列香水灵感来源了。” 余初甜应了一声,被闻少辞亲自在肩膀上下了个重担,有些受宠若惊,万万没想到他上个星期对她说的系列香水,那么快就给了她一个交代,向来他周末不来找她都是忙这件事情,这么一想,第一款香水之所以一直卡在策划过不去,便是要等着他这边下达是否列入系列香水的命令了。 周雨楠虽对余初甜的性子有不少偏见,但涉及到研究所的利益,当即就拍了拍余初甜的肩膀: “余初甜,对待工作你可别粗心大意,你办事我是最不放心的。” 周雨楠的性子直来直去,一番话惹的周围同事直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好在余初甜倒也脸皮厚,举手认错: “是,是,我知道,我现在就去写。” 等到余初甜进了自己的研究室,周雨楠这才笑着对闻少辞说: “这孩子年纪太小,我是对她有不少偏见,但天资我是认可的。” 一直在旁观望的苁夏没有说话,只是瞧见闻少辞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羡慕的很,这系列香水的好事,也不见得是谁都有机会的。 余初甜回工作室写了没几行字,同周雨楠说完话的闻少辞又进来了: “我在你的柜子里放了雪梨汤,没事的时候记得喝一口,对嗓子好。” 原来他周末喝的雪梨汤都是闻少辞煮的,她楞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我嗓子好很多了。” “周末去哪儿玩了,去你家没见到你。” 余初甜听他这样盘问,自然是马上摇头: “我是去谈工作,没吃重口味。” 那次会议把脸都丢尽了,她哪里还敢肆无忌惮的破坏嗓子,现在有任务在身,更加不敢懈怠,和他保证: “系列香水我会好好写,第一款香水我也想破个历史新高。” “我来这里难道就只是盘问你工作?” 闻少辞看她开口闭口都是工作和香水,自然也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个什么位置,皱着眉头,不想他一转头就看到她竖在门边的黑色雨伞,楞了一下,莫名有些烦躁。 余初甜看他一直呆在自己的研究室里,正想起来给他倒杯水,不想那人突然发了火: “二叔培养你进闻氏,可不是让你成天出去玩的。” 余初甜答:“我周末确实是去谈工作。”想起以前和师父在一起游学,哪里会需要写什么策划,守什么规矩,她本来就不喜欢什么规矩,这会儿心里委屈,想闻少辞不过是一心想自己对闻氏香水有所贡献,顺便也彰显一下他这个领导人的经济头脑。 说到底自己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个值得利用的员工罢了。 可是转念一想,她作为一个没有人要的孤儿,又有什么理由去反驳人家要她替闻氏做贡献的事情呢。 毕竟吃的穿的,那一样又不是闻氏给的,她无法反驳。 她心里想的这些心思没有被闻少辞察觉到,只是他说完话才觉得自己说话的方式太重,有些伤人自尊,本想道个歉,又被席鸢的敲门声打断,只好打开门让她进来,自己先出去。 门并没有关严实,席鸢同余初甜的说话的声音刚好闯进了耳朵里: “你眼睛怎么了?” 余初甜受了委屈一样的嗓音低低的: “没什么,我眼睛疼。” 他在门口愣了一下,瞧见不少员工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放开了正要关门的那双手,先行离开。 这是第二次,因为说错了话,把她惹哭了。 ↓ ↓ ↓ ———— 这些话落到了耳朵里,心尖上,实在是让人好受不起来。 余初甜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反驳他的命令。 师父培养她,是因为她确实有天赋,是个人才,他愿意牵线她进闻氏,是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只要她还有商业价值,还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她就能靠着这个在这里生存下去。 所以三年前输了比赛的那一刻,面对师父开口问的第一句,便是问他还要不要自己。 到了如今,他说的这句话,无疑是再一次印证这个道理。 席鸢开口的关心,像是被人窥见了内心的软弱,连说话的嗓音都格外可怜: “没什么,我眼睛疼。” 席鸢心思细腻,看闻总出去的脸色不太正常,这会儿看到她眼睛红了,本就觉得闻少辞的为人有些严苛,开导她: “你别管他,闻总就是这样,出了名的工作狂,对谁都一样。” 可就是这句“对谁都一样”戳中了余初甜的软肋,她与公司里的那些员工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有的一切宽容和优待,只是因为她是个香水天才,是他二叔的爱徒。 她只是被他给予了重振闻氏香水的厚望。 这就是为什么老闻董总是希望她把户籍签到闻映岚名下的原因了。 因为靠香料起家的闻氏调香师,断代了。 余初甜心里想的这些并未告诉席鸢,只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恢复了情绪,起身去柜子里拿他煮的雪梨汤,在保温瓶保护下的雪梨汤还有温度,不用打开盖子就能闻到甜蜜的味道,她一口也没喝,送给了席鸢: “太冷了,你拿去喝掉。” 席鸢还有大半杯没有喝完的布丁奶茶,收了她的好意,拿回家以后顺手交给了自己的哥哥席鸣: “初甜给我的,我喝不完了,你可别浪费。” 于是当天晚上,留在公司加班的闻少辞原本还挺自责自己说错话,不想突然瞧见席鸣在微博上晒了个异常熟悉的保温杯: 【甜甜的雪梨汁,是温暖的味道,没错了】 进来催促他早点下班的王嘉德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闻总,该下班了吧,身体要紧。” 向来有工作狂之称的人好像一点儿也不疲倦,连头都不抬一下: “累死也没事,你先下班。” 王嘉德默默扶额,瞥眼见到他中午托他买的雪梨还堆在办公桌上,便问: “你这箱雪梨……” “丢了!” 王嘉德被那声严厉的“丢了”吓了一跳,想起浪费粮食绝不是闻少辞的习惯,不敢多说什么,默默抱起那箱雪梨,自个儿抱回家吃了。 -- 余初甜的系列香水故事进程快速,隔日一早就交上了文案,不过两天总部便打来了电话,说她的第一款香水已经正式进入备案,下周开始进行vip客服群投放试用,有了回执就准备上市。 研究所工作进度喜人,赶在国庆节假期之前终于有了个好消息,眼看假期将至,席鸢可没忘记自己的计划,当即在会议里提了个团建旅游的计划,周雨楠说她高兴的太早,却也愿意给大家放松的机会,索性一人发了一张温泉票: “爱去放松的就去,不爱去我也不折现,等香水正式面世,销量好了再商量奖金的事情。” 散了会,平日里和席鸢关系好的姑娘们纷纷聚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这家温泉到底好不好,后来有人偷偷戳穿: “这明明就是年初闻氏发的温泉卷,周老师用不完就来搪塞我们,太小气了啊,我不想去了。” 席鸢多抢了一张温泉卷: “你不愿意,我愿意去,嘻嘻,包吃包住一天一夜,我喜欢。” 苁夏也有意举手:“反正都是不要钱的,我也想去。” 几个人开始商量起了国庆计划,席鸢看余初甜一直没什么反应,走过去戳戳她: “初甜,一起去嘛,难道还要陪你师父采风?” “这周不采。”余初甜的周末一向没什么活动,都是陪着师父唠嗑采风,昨晚师父倒是问她国庆去不去看老闻董,她想起去了闻宅势必要见到闻少辞,要问起她愿不愿意前户籍的事情,便一口拒绝了。 现在手里有张不要钱的温泉卷,自然是答应了席鸢的提议: “那我也去看看温泉长什么样子。” 国庆第一天一行人约出来买了泳衣,商量好了出行计划,研究所里只有余初甜没有车,她被交由席鸢捎上,有结了婚的同事们大胆带上了家属,说上一句: “我们这些带家属的,晚上就不参加活动了,别敲门了啊。” 研究所里只有余初甜年纪最小,大家都在哈哈笑的时候,只有余初甜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不想席鸢那厮突然开口: “真是,欺负我们这些没有性-生-活的,太不够意思了啊。” 余初甜脸更红,被席鸢大声笑话: “初甜别脸红呀,总有一天我们这些单身狗也会有成为人妻的一天。” 计划定了下来,隔日一早余初甜就被席鸢的电话叫醒,说车不一会儿就到她家楼下,让她赶紧准备。 余初甜一直简装出行,不化妆不穿高跟鞋,几分钟便收拾妥当在楼下等着,没想到席鸢今天没开她的甲壳虫,倒是带了个司机来。 席鸢看余初甜发愣,帮人把行李搬进去,和她提: “我也自带家属,反正你和我哥也认识,别那么拘谨啦。” 三人一车,幸亏大家都是认识的,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听说余初甜的香水没多久就要面世,席鸣提到: “你放心,这一版香水瓶由我亲自监工,一定会在外包装上吸引住你们的眼球。” 席鸢忙着推销自家哥哥: “我哥可是设计过不少经典工艺品。” 作为玻璃制造商的儿子,席鸣一开始没选择经商,学了美术,毕业以后就一直在自家工厂里负责玻璃设计,虽然年轻,却也拿过奖项,也设计过一些列的现代餐具。 席鸢笑话自己: “我每次一想到我身边的人都是天赋异禀的人,我就脑瓜疼。” “天赋异禀也很累的。” 席鸢或许并不太懂余初甜的那种心情,但因为某一种天赋而被人重视,被人收留,好像想想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她没有灵敏的嗅觉,师父和闻少辞,或许根本就不可能关心她: “我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到底围绕在我身边的温暖,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身上那种可以利用的天赋。” 她不过是发个牢骚,可这句心里话说出来,才让席鸢意识到这个女孩子的内心或许比平日里她显现出来的要敏感的多。 “那有什么关系。” 席鸣看着后视镜里低着头的那个女孩子,微微勾起了唇角: “别纠结这个类似乎互相寄生的关系,有利用价值的人生也并不可悲,毕竟一出生就高人一等,这可是上帝的厚爱。” 他劝她想开一些,有时候原本是好的事情,往往因为自我否定和怀疑,徒增了许多没必要的烦恼和恐慌。 你愿意一事无成被社会忽略,还是愿意有点天赋被人所重视。 这个社会平凡的人一抓一大把,天才却屈指可数,这是上帝对你的厚爱。 余初甜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风景,慢慢回想席鸣的这个问题,有些迷糊,却也觉得好像就是那么一个道理。 ↓ ↓ ↓ ———— 温泉山庄离市区很远,几乎已经靠近城郊,但因为这里的温泉号称纯天然,美肤养颜,每到节假日便吸引了不少游客,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时,温泉山庄里面已经人山人海,俨然就是过国庆的节日热潮。 余初甜从没泡过温泉,好在有席鸢一路指点,随着大流到了最受欢迎的花瓣温泉,自己先踏进了水里。席鸢没着急下去,拍了张自拍,马上上传微博: 【节日热潮下的温泉山庄,这尼玛是下饺子吧!】 席鸢的这条微博不到十分钟就收到不少好友的挖苦和嘲讽,没机会去泡温泉的几乎都嘲讽了一遍,不出门的都在家里准备看温泉煮饺子,后来在一众点赞的用户里,席鸢眼睛一亮,突然发现一个从不点赞的人点赞了她的温泉微博: “哎哟喂,我当闻总的微博只用来霸占昵称呢。” 余初甜泡在水里玩花瓣,闻少辞的点赞出来没多久,研究所里其它也在玩手机的姑娘们竟然叫了起来: “哎呀,小鸟,闻总原来是会点赞的。” 余初甜蹭到台边上坐着,凑过去看席鸢的手机,好似闻少辞会点赞微博这种事情很稀奇,毕竟一个公司里的人互相有微博也很正常,只是余初甜不怎么喜欢玩app,也就只是凑过去看个热闹: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未婚女孩子的脑细胞到底要活跃一些,开起了席鸢的玩笑: “喂,小鸟,你家和闻氏有不少往来吧,算不算青梅竹马?” 这本来就是圈子里人胡说八道,虽说席家和闻家生意上有不少往来,但席家是后来才移居海泉市,只能算是半个熟人。 听闻这话的席鸢马上翻了个白眼,模仿闻少辞平日里说话的口气: “青梅竹马?呵,就他那种大冰山往我这一站,这不是冻死的节奏吗,除了脸好看一点,其余的都是负分。” 席鸢一想,马上察觉到了端倪,恍然大悟的打了个响指: “艾玛,闻总这不会是隔空查岗吧!” 这话一说出来,先前几个还在说笑的姑娘马上发了疯一样的要抢夺席鸢的手机: “你丫快点删掉,我们研究所假期也在努力做香水策划,没有泡温泉。” 席鸢叫嚣着:“这可是我点赞最多的一条微博,我不删,死也不删!” 在一群女孩子尖叫声游过来的席鸣看余初甜从不玩手机,有些好奇,便开口问她: “初甜,你不玩微博吗?” 余初甜无奈的摊手:“我不怎么用手机,不过这样也好,不会把注意力放到其它的地方去。” 余初甜的手机还是当年在格拉斯的时候师父给她买的,当年只顾着学习,根本没有社交,也很少打电话,后来回国换了电话卡,也只是用来联系业务。 余初甜本来没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直到吃午餐的时候才有意无意的听到闻少辞点赞席鸢微博的事情,毕竟这人一向高冷,突然平白无故的去点赞一个女员工的微博,爱八卦的同事们早就坐不住了,纷纷说起了不实传闻。 说者无意,听着倒是有心,余初甜因为这事儿有些心神不灵,索性把中午大家约好的打牌也一并推掉,躺在房间里睡大觉,她拿着手机,看着电话薄上那个名字,翻来覆去的考虑了好一会儿,显然他明白那一次自己说话重了些,不然不会故意一直不给自己打电话,不来师父家看望她。 可是他说错话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她主动出击,她又不是非要和他玩。 起了小傲娇的余初甜不愿意退让,躺在床上打滚,嘴里骂骂咧咧: “闻少辞你个大猪蹄子啊,凭什么说了伤我自尊这种话还要我来道歉啊?” “我是你家养的牛马啊。” 这种话她只敢无人的时候发个牢骚,当着他的面她是不敢说的。 这会儿把被子裹在身上,像个粽子一样的咆哮的余初甜心有不甘,看着那个人的电话号码,最终还是被打败,闭着眼睛拨通了他的电话号码,然而那边还没接通,房间外响起的敲门声就把她吓了一跳,她忙从床上爬起来,以为是席鸢喊她打牌,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拉开门,这才看到拿着手机站在门口的闻少辞。 她刚刚拨过去的电话还在他的手机上震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她一时间哑口无言,不自觉抬手摸了一下头发,还没开口那个人便摁断了她的电话: “找我?” “这……”余初甜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打过去道歉的,看人竟然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有些脸红,“想问你我的香水进程。” “都在计划内。” 余初甜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狭长明亮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正是午后休息的好时段,阳光都显得慵懒了几分。这人淡淡站在面前,舒敛了眉头,瞧见她歪着脑袋找别人,主动开了口: “我没闲心来这考察工作。” 这么巧的,他们研究所的同事们也在这里玩。 余初甜心里犯了嘀咕,早上还见他点赞了席鸢的微博,现在就跑来这里: 呵呵,实地查岗无疑了。 几天没说话,好像生疏了不少,余初甜有些不好意思,一抬起脸就瞧见他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感觉他好像有话要说,把身子站直了一些: “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把目光落到她放在门框上的手上: “不如,我进来说?” 她这才察觉此时自己摆出的动作就是拒之门外,忙撒了手,抬起一只手胡乱的理了理头发,进了房间就把窗帘拉开了,午后的阳光洒进来,一瞬间把屋子里的尴尬气氛带走不少,余初甜给他倒了水,刚刚放到桌子上,就听到那人开口说了一声: “那天那句话,是我说的太过了,我知道你心里介怀,我道歉。” 他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给前些日子自己说错话的事情道个歉,顺便来看看她。 看到她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一样愣在原地,闻少辞又有些坐立不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会因为这个女孩子而波动,连自己心里都觉得这人挺神奇,就像是如来佛和孙悟空,他哪怕叱咤风云,也会因为她那些不安的情绪而降服。 真是可笑,他原来还一直以为她才是那只小猴子,可其实被驯服的往往都是自己,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 “我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要说什么样的话讨女孩子欢心,也不知道如何去关心一个女孩子。”他说的,是她三年前要求他的,希望他多关心她。 他犯的都是这个错误,却只愿意因为她而改正。 “你在我心里,并不只是一个为闻氏香水做贡献的香水师。” “你身上有很多我羡慕的闪光点,自由,或是对一件新鲜事物的好奇心。”那种永远对于这个社会抱有美好,对一个新事物保持好奇心的单纯的心灵,是他学不来,也是他最想拥有的。 他从三岁开始就接受过二叔的气味启蒙,一直学到五岁,后来有一天,他终于听到二叔和老爷子摊牌: “确实没什么慧根,也没必要压着他走这条路,就那么开心的活下去也很好。” 那之后他随着父亲去部队过了个暑假,再回来便没有人提起要学习调香的事情。 首先放弃他的是二叔。 尽管他也觉得老祖宗如果知道闻氏香水就此断代很是可惜,可那种努力在一堆气味里寻找最准确那种气味训练,让人觉得心烦和恶心。 “余初甜,我很羡慕你,也认为你非常的棒。” 他说这些话是肺腑之言,或许她对他的吸引力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子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如果自己也有那么点天赋,二叔绝不会再收徒。 他有遗憾,却也因为越来越出色的余初甜,生了爱慕之心。 所以学会了不要面子,学会了如何对一个女孩子关怀备至。 只是现在还没有学会,如何去克制喜欢一个人的情绪,那种因为看到一点点不利的东西就格外冲动的情感,现在还学不会。 就好比三个多小时以前他还在闻宅陪着老爷子吃饭,突然听到闻二爷哟了一声: “小鸟身后这人是小皮蛋吧,原来一伙人都出去玩了。” 照片上席鸢的半张脸笑意盈盈,身后泡在水里的身影捧着大把花瓣,像是发现新奇大陆一样的好奇,他放大了又看,这才看到盯着她的席鸣。 那时候脑子里像是翻腾着火山,吃了午饭便急匆匆的离开,火急火燎的找来这里。 现在看到她只身一人,他细想才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自己大概,病的不轻。 -- 两个人把这件事情说通没有多久,前来给余初甜送水果的席鸣一敲开门就看到坐在房间里的闻少辞,愣了好半响才抬手打招呼: “少辞,你也在这里?” 席鸣没想到闻少辞会突然出现,平日里两个人虽然有工作往来,但比起他的死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比好朋友再好一点。 闻少辞看席鸣要走,自己让出个位置: “好久不见,聊一聊?” 余初甜作为吃瓜群众,不知道他们聊的是工事还是私事,拿了个橘子就跑去找席鸢了。 席鸣本是来找余初甜的,看她脚底抹油似的走得快,想起前不久席鸢说的事情,开口笑道: “我听小鸟说,你算是她的半个哥哥,那天把人骂哭了,没必要那么严厉吧?” 闻少辞慢条斯理的剥桔子,准备把橘络也剥掉,抬眸扫了一眼穿着浴衣的席鸣,想起他在温泉池盯着余初甜看的模样,怎么一想就觉得有些生气,手上下了力,好好的橘子硬生生被捏出了汁,他索性不吃,擦了手: “我对她一向严厉。” 席鸣和他打过不少交道,这人向来公私分明,但今天看他的目光明显带了些敌意,只觉得后背一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膀子,忽的见到面前的人抬手撑在桌子上,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睛,摆出一副长辈说教的模样: “我既是她的半个哥哥,谈恋爱这事儿也归我管。” 席鸣一愣,终于晓得他这满脸的煞气来自于何处,不想来人直接开口: “席先生,你掂量掂量?” 言下之意,你这厮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配不上余初甜,可别对她下手。 23.第 23 章 余初甜不怎么喜欢和男人们在一起扎根谈工作, 她不感兴趣,只想一直顺从自己的本性, 自由自在的过完这一生。 手上抛着小橘子, 余初甜一路往嘴里塞,偶尔看到感兴趣的风景便会停下来,观察这个地方的风景。正值午后, 从树荫下投下来的光影稀稀疏疏, 零零碎碎的铺满了一路, 绿植的芳香掩盖了热气腾腾的温泉气味, 她隐约嗅到香栀子的气味, 寻着小路走了一截, 不巧看到躺在一处小温泉里打电话的苁夏, 抬手喊她: “苁夏。” 正在打电话的苁夏因为余初甜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挂了电话, 看到她穿着衣裳站在岸上, 走马观花一样的, 勉强笑起来: “你不在房间午睡了?” “我来看小鸟打牌。”余初甜没说闻少辞来找自己的事情,避免给大家增添压力。 苁夏把手机收起来, 从岸上上来, 抬手一指: “诺,往这条小路一直走过去, 他们都在第二个凉亭里打牌。” 苁夏套上浴衣, 许是刚刚从里面出来, 脸色有些不太正常, 看到余初甜走了,这才起身拿上手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不过一会儿,刚才电话里没说完话的人又把电话打过来: “我看你和余初甜的关系还挺不错?” 苁夏往后看了一眼,寂静的山林间只听到鸟儿扑上枝头,树叶晃动的声响,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反问: “你觉得我们关系能有多好?” 电话里的人听她的语气不对,又提醒一遍:“我倒是劝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别忘了当年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提起以前的事情,苁夏有些心虚,连脸上的笑容也僵死了,她抬手解开绑住的丸子头,又听得里面的人故意说: “听说闻氏这次对余初甜的香水下了不少功夫,你当年虽是冠军,却不见得就有她那么好的待遇。” 这句话几乎是戳中了苁夏心里最不愿意触碰的地方,虽说当年她的香水也是经过了不少的宣传策划,销量却远没有计划中的那般好,好在这么多年她懂事低调,得到了不少周雨楠的照顾,在研究所还说的上话,现在来了个天赋异禀的人,自然谁都要巴结她,连周雨楠也觉得她是闻氏香水的希望。 那种努力了几百倍却不如一个天资聪慧的人做的贡献,让她难以接受,现下被电话里的人戳中了痛处,却也只能压住心里的那股火,装作毫不在乎的回答一句: “那是她应得的,平凡人只能认命。” “我看你根本没有认命。”电话里传来打火机点燃的声音,好似准备给她大洗脑,苁夏却没有那种心思,没注意脚下,被旁边路过的游客拉了一把: “小心脚下。” 她停了下来,这才看到前方还未开发完成的小温泉被施工方挂了个牌子挡住。她说电话入神,险些走过去了。 她往回走,进去浴室之前气冲冲的挂掉了电话: “我认不认命与你无关,还请先生不要再来骚扰我。” 电话里的人显然不吃她这一套: “苁夏,你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我可是拿了小本子记着的。” 苁夏并未理他,挂断了电话便直接关机,想起电话里的说的那番话,默默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 自从余初甜去看席鸢打牌开始,席鸢就没赢过,一直在输钱。 余初甜看不懂斗地主,研究席鸢手上的钱包,眼看她越输越多,替她着急,自己先开了口: “小鸟,我肚子饿了,去吃点东西?” 席鸢心有不甘,也感激余初甜的解围,输了钱包里最后一张零钱,干脆拍拍屁股走人: “再输我连大米饭都吃不起啦。” 席鸢晚上去吃自助餐的时候,因为打牌输了不少钱,额外吃的多了些,嘴里念叨: “把输掉的都吃回来。” 余初甜一边看前来吃自助餐的人群,一边提醒她: “你少吃点,万一撑坏了胃。” 她没在自助餐厅瞧见闻少辞,那时候竟然也没问他是不是同他们一样一天一夜,现在不知道人是不是走了,后来看到席鸣来吃饭,压低了声音问,听他说起他呆在vip房间里,不同他们一路。 餐厅里挤了不少人,基本都是前来旅游的,席鸢耳朵灵,一下子听出这个问题的关键词: “什么,你说闻……” 余初甜捂住她的嘴巴,嘘了一声,往她碗里夹了好多肉: “你多吃点,他可能只是想来清静清静,毕竟公司里那么多同事在,避嫌一下也好。” 席鸢往嘴巴里塞肉,这下可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点赞自己的那条微博了,是因为他也在这里放松?她凑到余初甜耳边问: “这厮寻着你来的,他管你那么严厉的,工作也管,休息也管,管家婆啊?” 不愧是兄妹,这话说到了席鸣的心坎上,吃饱喝足的席鸣咬着吸管,呵呵一声,心里有数,不能当着余初甜的面说闻少辞的不是,只是附和着: “是管的严厉了一些,我就从没管过我妹妹小鸟。” “你怎么没管过,幼儿园有男生送我花,不是第二天就被你用玩具锤打哭了。” 席鸣脸红:“人小不懂事,主要那男孩子也不是个好人,小小年纪就会送花,长大还得了?” 余初甜来了兴致,问席鸣: “唉,你那时候为什么就想打人?” 席鸢哟了一声:“因为当了哥哥的人都以为妹妹是他的私人财产呢,我哥哥对我超级自私。” 余初甜看这兄妹斗嘴的可爱模样,笑起来,好像更加能理解闻少辞为什么会对自己严厉,他也许从来都把她放在小妹妹的位置上。她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想起闻少辞曾经和自己相处的模样,也笑起来: “好像闻少辞也是这样的。” 席鸣停下来,看了一眼拖着腮帮子的人,隐隐从她的目光里看出些其它的情愫,有些担忧的皱紧了眉头。便提: “闻少辞那不叫哥哥,那叫霸道。” 余初甜突然开口笑起来,她其实从来不觉得他什么地方霸道,记忆里最温暖和最深刻的那几件事情,都和温暖息息相关。 “他不霸道,只是对于别人从不宽容罢了。” 她不自知的说起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席鸢像打量怪物一样的看着她,脸顿时红起来,一个劲的往碗里扒饭: “因为,因为他对我不好就会被我师父赏鸡毛掸子。” —— 余初甜还有乌鸦嘴的潜质,一行人吃完饭准备去泡温泉的路上,席鸢那厮就嚷嚷着胃撑的难受,带着余初甜滚回了住处,害的余初甜去客服处跑了两趟才拿到胃药,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席鸢的胃才好受一些,躺在床上和余初甜唠嗑,想从余初甜这里翻点八卦: “我来研究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听过不少闻少辞的传闻。像是他开会的时候当场大发雷霆啊,暗自和闻二爷较劲抢夺闻氏香水管理权啊,这些可都不是虚的,你怎么就那么想要洗白他为人霸道的事实呢?” 一个大集团,总会有点芝麻绿豆的小传闻,更何况闻少辞现在管理的香水部门确实曾经是闻二爷接管的,但作为闻二爷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人,余初甜了解的比谁都清楚。师父从未说起过这位大侄子的不好,最多也就是吐点槽,对他的香水管理还是抱有支持的态度。 所以她听到这些传闻也只是一笑而过: “为什么要用耳朵去了解一个人?” 席鸢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差点把余初甜吓了个半死,她揪着她的领子,呵呵一笑: “他都把你骂哭了,你还替他说话,露馅了吧,是不是喜欢他?” 余初甜死不承认,研究所里谁不知道她是闻映岚的徒弟,也算半个女儿,这种事情传出去不好听,也一定会给闻少辞带来不少困扰: “我只是实话实说,人确实不错,但喜欢这种心思……” 她哪里敢大言不惭的告诉席鸢,自己从十六岁单恋到现在,其实卑微的从未想过要和他有什么结果,只是能留在闻氏工作,能在一个城市就已经非常的满足了。 “但喜欢这种心思,我没有。” 席鸢暗自着急,虽说自己没什么恋爱经验,但就凭她那些眼睛里藏不住的感情,怎么感觉都像是喜欢,不过既然她本人否定了,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随后她倒头便睡: “你不喜欢,这样也好。” 这样的话,就安心帮自己哥哥席鸣牵根红线,以后成了自家嫂子,又是同一职业,别提以后多开心。 余初甜自然不明白席鸢心里的打算,看她倒在床上准备睡了,替她掐好被角: “我出去泡个温泉。” 她嘴上是这么说,实际上连泳衣都没拿,出了门就往闻少辞的房间地址找去。后来走了几步,又觉得大晚上找她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掉头,被那人打来手机上的电话打断,接通了才听到闻少辞问她: “你没去泡温泉吗?” 他或许是故意去温泉附近绕了一圈,没看到人才打来的电话,余初甜不怎么喜欢人挤人的假日温泉: “人太多,下饺子一样。” “来我这里吧,vip温泉这边是空的。” 余初甜本来觉得挺不好意思,也没想要去蹭他那边的温泉,但对方显然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啪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余初甜站在走廊上,看了看电话簿上的那个名字,又看看身后没走几步的房间,索性硬着头皮折回去,轻手轻脚换了泳衣才出门。 他本以为闻少辞说的vip温泉,是专供客人使用的,至少得有不少vip客人,到了他房间才发现他指的是那个修建在后院的露天独立温泉,不巧这时正碰上前来放花瓣的员工,余初甜更加不好意思,看了眼闻少辞: “你说这个?” 闻少辞在看书,头也不抬的回答她:“你还想和他们一起下饺子不成?” 余初甜看闻少辞再看书,没有泡温泉的意思,又看了一眼铺满了玫瑰花的池子,比起下饺子一样充满了各种气味的大温泉,小温泉清幽干净,泛着玫瑰花香味的气氛让人觉得安心,她偷偷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看书的人,没看到他注意自己这边,便飞速脱了浴衣下去,一落水,嘴里先满意的嗯了一声。 这种vip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 闻少辞听出她声音里的满意,抬眸看了一眼,庭院里只露出半个背影的人背影纤瘦,挽了个高高的丸子头,一手捧起一把花瓣,俨然还是个孩子的性子。他自觉有些好笑,便问她: “你是对所有的东西都那么感兴趣,还是第一次泡温泉?” “第一次泡温泉。” 余初甜不好意思看他,只好背对着,一边玩水,一边同他说起自己和师父在外游历的这三年: “师父说我总是给人一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以后遇到了男人容易吃亏。” 师父认为那种对一切事物好奇的模样会更加吸引坏男人的注意,总觉得这样的姑娘好骗,好哄,可其实余初甜自己心里有个小算盘: “臭男人们身上的味道,一闻我就知道。” 这可能就是她引以为傲的闻香识人了。 小孩子一样的语气惹的闻少辞莞尔,书里再写什么也全然忘记了,他索性收了书,就这么坐在屋子里,远远看着她玩水的背影: “你倒是挺信任你的鼻子。” “那是当然。”因为席鸣那一席话更加珍视自己天赋的余初甜笑起来,同他说起席鸣的这句话: “大鸟说,这是上帝的厚爱。” 听余初甜说起一个男人,闻少辞眉头微皱,毕竟连大鸟这种亲切的外号都叫出来了,也可想席鸢在背后下了多少洗脑的功夫,他轻哼一声,也不知道心里在嫉妒什么,从室内出去,坐在温泉池旁边的垫子上: “多大的鸟,没见过天空便说出这种漂亮话。” 余初甜听声音就在自己耳边,转过身才看到坐在身后看着自己的闻少辞,有些害羞的把水里的花瓣笼络了一些: “你中午和大鸟谈了些不开心的?” 闻少辞淡淡然的答了一句“没有”,便抬手剥果盘里的橘络。 “那怎么提起大鸟你就不高兴。” 闻少辞愣住,或许从不知道自己的喜怒哀乐在余初甜的眼睛里表现的那么明显,也或许,是潜意识里希望他看到因为提起某个人而不开心的自己,他把剥干净的橘子递到她嘴边,说道: “我不喜欢和小男生谈话。” 这样偏执的以年龄去审视一个人,不是闻少辞的一贯做法,只是到了余初甜这里,就偏偏要挑出席鸣身上一些缺点罢了,可惜面前的人丝毫没有觉得席鸣有什么地方不好,反而盯着他递过去的橘子发呆,他晃晃手: “赶紧吃。” 或许这人替人剥橘子的动作不过是习惯性,只是那双手递到了唇边的时候,她才察觉这样的亲昵行为有些像是情侣,她抬眼看着那个人毫无察觉的说话,递到嘴巴的橘子泛着蜜一样的香氛,一涌进鼻腔里就惹的耳根子通红,听他说“吃”,便张开嘴巴来,小心先用唇瓣咬住,含糊的和他说: “我也是小女生,你喜欢和我谈话不?” 十九岁和二十七岁,整整差了八年,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人生阅历,也许会造成他对所谓的小孩子们有些偏见。 这种小女生一样的问话,一瞬间他还以为他不过还是当年在巴黎求学的年纪,看着那双被热气晕染的红通通的小脸笑起来: “我所有喜欢谈话的朋友里,也只有你是个小朋友。” 这是最好的回答了,所有喜欢谈话的朋友圈里,她是唯一一个能受他待见的小朋友。 余初甜挺直了背脊: “那我可是荣幸备至了。”她说完,又问“这词用的没错吧?” “对,没错!” 也不知道他这句没错,是自己说的没错,还是她说的词语没错。 反正余初甜笑的很开心,本想又问他一些什么,不想被温泉接待中心的人打来的电话打断,说失物招领处有她的东西,让她有时间过去领一下。 余初甜好奇,不记得自己掉过什么东西,但师父都说她性子大大咧咧,没有多犹豫,答应了下来。 看时间不早,余初甜从温泉里出来,这就准备回去了。 最近温差大一些,闻少辞看外面天色已黑,开口说了话: “我去替你拿,外面太黑了。” 余初甜不知道自己掉的是什么东西,但她有记录灵感的习惯,对方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八成是捡到了笔记本,一下子脸就红了: “我自己去,一小段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刚刚还称自己为小朋友的人马上就挺直了身板,拍拍胸膛: “放心,回到房间给你电话。” 她胆子大,倒不像席鸢一样,怕黑又怕冷,从闻少辞的房间出来,瞧见庭院里还有灯光,只穿着浴衣便从闻少辞的vip区出去了,到了接待中心的失物招领,余初甜才瞧见那个神秘的失物。 原来是席鸢那厮的钱包,她中午还觉得这粉嫩嫩的钱包有些可爱。 店员翻看了失物登记册子,发现那上面记的就是余初甜的电话,这才打到她手机上。店员有印象他们都是香水研究所的,毕竟钱包上的logo也和公司相关,便把钱包交给了她。 余初甜拿了钱包从接待中心出来,才发现温泉山庄已经熄灭了不少景观灯,她记得绕过这条大路就是住宿区,走到了尽头才看到此路不通告示,想起淋浴区就可以直达住宿区,只得换道,没想到走了没多久就被路边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嘶嘶声吓了一跳,余初甜定了定神,往发出光源的地方走过去看了一眼,是个还在开发的温泉,不知道开发商怎么想的,连个告示都没贴。 她心里泛起嘀咕,没留意身后冒出来的身影,被身后人的一把推进了挖了一半的温泉池里…… ↓ ↓ ↓ ———— 余初甜脸先着地,跌到了下面才发现里面都是细沙,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等到抬起头去去看,早见不到人影,不知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她看不清,慌乱的从浴衣里找出手机打开,借着微弱的手机光亮,这才看清掉下来的是两条翠绿色的大蛇,慌了神的余初甜尖叫一声,手脚慌乱的爬到墙壁旁,哆嗦着手给闻少辞打电话: “救我,救我,闻少辞,我看到蛇了。” 电话那端的闻少辞没接到她回去的电话,正想出来寻人,没想到一接到她的电话就是她带着哭腔的求救声,他慌忙从房间里出来,问她在哪里: “一个大坑……里面有蛇……” 余初甜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害怕和恐慌一瞬间便爬上大脑,一哭出来就说不出话,只得拼命的往上爬,无奈腿软,这温泉池又不知为何挖那么深的坑,闻少辞一边跟着温泉山庄的工作人员走,一边让她保持冷静,不想话只说了一半,电话里传来余初甜的尖叫声,就此没了声音。 闻少辞对着电话喊了几声,没听到她的回应,急上心头,厉声吼旁边的工作人员: “都把人喊起来找,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活了。” 这事情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不一会儿研究所的同事们都知道了,席鸢被席鸣叫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懵圈,听说余初甜出了事,穿上睡衣就往外面跑。 席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哥哥席鸣跑到了外面,这才发现山庄里的灯都亮了,她随着人最多的那一处走去,推开了人群才看到被闻少辞从沙土坑里抱出来的余初甜。余初甜裸露在外的脚趾已经发黑,脸色泛着骇人的惨白色,像是已经冻僵了一样,她向来胆子小,捂着嘴便哭出来,问闻少辞: “怎么回事啊,怎么……” 她还没说完话,被闻少辞投过来的目光吓得打了个寒颤。 闻少辞脸色黑的骇人,她至少从未见过闻少辞脸上会有那种焦灼到想要随时随地找个人揍一顿的怒气,他没回答她的问题,抱上人就往外面跑,没多一会儿,山庄外就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 席鸣往坑里看了一眼,两条闯了祸事的竹叶青蛇还盘踞沙土上,现场除了余初甜的鞋子手机,还有妹妹席鸢的钱包。 他这才明白闻少辞看席鸢的目光,拉着妹妹跟上他的步伐,一路随着跟到救护车上。 席鸢曾经陪着哥哥席鸣去过很多次医院,但没有哪一次会这样的惊心动魄,产生一种即将要和一个人生离死别的错觉。尤其是自从医生把人推进了急救室开始,便越发的不安和焦灼起来。 两兄妹在门口候着,不时往窗内看上一眼,后来,一直没有说话的闻少辞才开口问席鸢: “你大晚上的就是喊她去给你拿个钱包?” 余初甜是因为席鸢的钱包遗失才出去的,如果晚上没有出去,又怎么会失足掉进还在开发的温泉坑里。 席鸢胆子小,闻少辞说话咄咄逼人的语气带着怀疑和责怪,连席鸢都被他的眼神吓哭,好在席鸣挡在了她面前: “闻先生,这事我们之后再谈。” 闻少辞在外人面前一向那么冷淡,看了一眼急救室里亮着的灯,心头像是压着一把火,抬眼看到席鸢躲在席鸣后面抹眼泪,还没开口,里面就出来个医生: “两条竹叶青蛇的毒性加在一起可不得了,必须马上输血,我们医院没有这种血型,你们谁是rh阴性血?” 这血型少见,连最开始想要献血的闻少辞都愣住了,当下只想让医生马上联系省内的血型库,无论如何也要先把人救过来。他还未开口,护着席鸢的席鸣开口了,自己撸起了袖子: “我是,我刚好就是,我愿意救她。” —— 余初甜是被两条竹叶青蛇咬伤脚裸导致中毒的,这种蛇虽然常见,和有名的毒蛇比起来没有那么厉害,但两条加在一起的毒性却不容小觑,好在抢救及时,又有席鸣提供血液,第二天就从病床上苏醒了。 闻二爷是在余初甜脱离危险的时候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二叔的。闻二爷当天就赶来医院陪同了一夜,听说是掉进了温泉坑里,首当其冲就是把前来道歉的温泉山庄负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顺便递上一纸律师函。 向来有度假圣地的温泉山庄不仅存在安全隐患,还有竹叶青这种毒蛇,算来也是温泉方管理出了纰漏,应该被告。 闻二爷守了一整晚,早上看到余初甜睁开了眼睛,差点没哭出来,抱着她就喊: “小皮蛋啊,你是要急死你师父我啊,大晚上跑哪里不好,跑去人家坑里拉屎啊你。” 余初甜第一反应自然是动动腿,瞧见腿部有了知觉,长松了一口气,没死,也没缺条腿,被毒蛇咬的那一分钟心脏加快,膝盖以下马上就失去了直觉,她还以为她再也没有机会报答师父的收养之恩,死里逃生,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放心,师父,我没死。” “这次没死,下一次呢?”闻二爷看她还笑,赏了个爆栗,“笑什么,被毒成了傻子吗,一点都不好笑。”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闻二爷说道后面竟然哭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经历我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余初甜没注意到闻二爷话中有话的说辞,只是一屋子的人第一次瞧见鼎鼎大名的香水师闻映岚当着一个十九岁女孩的面哭的非常难过,好像她真的死了一样,原本还挺开心的气氛,竟然也有些沉重起来。 闻少辞不动声色的把二叔抱着余初甜的手拉开: “二叔,余初甜没吃早饭,你给她放松放松。” 闻二爷这才肯放手,看屋子里站着不少来看望的同事,干脆起身: “行了,人醒了就好,大家随我出去吃个早餐,该回去公司的也回去吧。” 等病房里的人走了,余初甜才觉得安静了一些,刚刚没在人群里看到席家两兄妹,这时候也不忘问上一句: “小鸟呢,她怎么没在?” 闻少辞给她加热米粥,放进了微波炉里才提: “你是为了她的钱包掉进坑里的,她难道心里没点数?” 余初甜听起闻少辞说起那天的事情,还有些阴影,说找到她的时候,两条大蛇还咬着她的脚脖子,身上盖了不少土的余初甜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活埋了一般,吓退不少工作人员,后来还是闻少辞跳进去把她抱出来的,闻少辞问她: “你这人,走路都不看道的?” “不是。”余初甜看病房里没人,疑惑开口: “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她这话刚刚说完,微波炉里“叮”的一声,一时间把空气里的轻松氛围凝固起来,闻少辞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躺在床上的余初甜: “你看清是谁了?” 余初甜抬手挠挠头发:“这倒没有,反正力气挺大。” 她看他因为这事儿发了好久的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那么紧张,但仔细想想却都有迹可循,像是席鸢这样的性子,要是丢了钱包,早就把她的耳膜吵破了,怎么可能到了晚上也不和她提一句,以至于余初甜误打误撞的去领了她的钱包。 可是温泉山庄里没有摄像头,这种被人推下去的说辞,放在别人眼里也就是她中毒不浅,产生了幻觉,事情过去了两天,当初不知道有人刻意为之,现场早就破坏了。 两个人就这件事情讨论了半响,没有得出结论,反倒因为席鸢的敲门声打断,闻少辞起身去开了门,瞧见席鸢拿了点吃的进来,说是昨晚自家母亲连夜炖的鸡汤,余初甜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愧疚,只是看到她的关切和担心,开口问她: “昨天你钱包掉了应该早些和我说的。” 席鸢倒了八辈子血霉,把鸡汤放在床头柜上举手发誓: “我那钱包是去年情人节闻氏发给单身女性的礼物,一人一个,我的一直在我身上。” 她怕余初甜不信,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来个一模一样的钱包,闻氏的logo就印在钱包的尾部,和她去认领的那一只一模一样。虽然她平日里对这位话少言多的闻少辞有不少怨言,但不可否认,自从闻少辞接管香水部门以来,他们研究所的福利是给的最好的,情人节单身女性有礼物拿,妇女节也有香水或是护肤品送,圣诞节就更不用说,平安果都是水晶的。 研究所里和余初甜一样有同一款钱包的,何止只有她一个,只是余初甜先入为主,和席鸢走的最近,自然不多想便认为是她的钱包。 席鸢脑子迟钝一些,后来从病房里出来也没觉得余初甜这话有什么不对,直到回去席鸣正在休养的病房,和哥哥说了这件事情,献完血体虚的席鸣才喃喃道: “该不会,和闻二爷的恩怨有关系?” 席鸢本来没把这件事情想的那么深远,转念一想便摸了摸自己的钱包,突然觉得这个东西不吉利,害自己背了锅,把钞票拿出来才发觉不对劲,突然愣住了。 席鸣看妹妹突然不出声,从床上爬起来问她: “怎么了?” 席鸢背后直冒冷汗: “我,我要不要和初甜说一下,我的钱包里,没那么多零钱的……” 余初甜认为那钱包是席鸢的,的确没有认错。 —— 这起事故,直到余初甜出院也没找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那天晚上大家都在一起泡温泉,没有参与的只有余初甜和席鸢。 席鸢找不到人作证,也不知道自己的钱包为什么就跑到了别人手里。 避免事情闹大,影响到大家的工作,这事情只被闻少辞偷偷移交给了警局好友,一切暗中调查,先不打草惊蛇。 余初甜大难不死的事情没多久就传遍了公司,回了研究所的时候就成了大家口中相传的幸运之人,没过几天,上头把vip客户的调研结果发了过来,好评率比三年前苁夏的中国风香水高出几倍,还没出正装,就已经有人开始安利。 策划部对淡香给予了厚望,围绕着这款香水做了个广告策划。 知道代言人初步确定为一线小花秦杉弥的时候,整个研究所的人都沸腾了,这大概是大家距离流量女王秦杉弥最近的一次。有人大胆做了个推测: “秦杉弥有旺夫潜质,旺香水也是肯定的。” 研究所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一款让上头满意的香水,甚至也很少有鼓舞团队的香水策划,这款香水被寄予厚望,连香水师的余初甜的名字也开始在香水圈里流传。 谁能想到三年前那位在赛场上输掉比赛的小小姑娘,会在某一天荣耀归来,拿了巴黎大奖,进了香水研究所。 香水定下发布会日期的当晚,有铁公鸡之称的周雨楠老师还请研究所的人吃了饭,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称赞了余初甜: “你放心,大家都说我性子不好,难相处,但你应该也很清楚,我这人公私分明,不偏袒也自私,有才华的我也不会冤枉。” 苁夏笑着附和: “我和周老师学习了那么久,还不是照样因为一个小错误被骂的狗血淋头。” 一席话让饭局上的大家放松下来,纷纷开起了玩笑话,后来苁夏走出去接了电话才安静下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走远了一些,一接通,那边就开始问她: “你考虑清楚了?” 苁夏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面朝着窗外,深秋已经来了,还能感受到皮肤被寒风刮的生疼,她笑道: “你觉得,我需要考虑吗?” 对方听到她语气里的淡定自若,知道最近闻氏再给余初甜的香水造势,曾经是冠军的苁夏不过也成了她的衬托,她心里自然不好受,浅笑一声,挂断电话之前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这边保证会重用你。” 挂了电话再返回去的苁夏还没走到门口,听到有同事好奇的谈起自己事情: “周老师,苁夏的香水过审了吗?” “不如第一次中国风香水耀眼,闻氏的香水一向是只允许前进的。”周老师说完,抬手理了理头发,本想说一句她很努力,苁夏便推门进来,好似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格外大度的说道: “没关系周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闻氏大概三四年才会出一款香水,但也不乏有优秀香水同期冒尖的时期,虽然是过去的历史,和如今的现状比起来有些萧条,但也好在,研究所两位被寄予厚望的人都是努力的人。 本来沉寂在一片喜悦之中的研究所,哪里想到明天又是一番风云变化。 —— 隔日一早,余初甜才到研究所就察觉大家的精神不在状态,席鸢往她手上放了瓶香水: “你看看,这是今天早上lo公司的新香水。” 余初甜看了一眼面前那瓶看起来平淡无奇的香水,拿了试香条闻了一下,突然愣住了…… 席鸢以为她因为这气味而吃惊,暗自感叹: “和你在巴黎夺冠的气味大相径庭。” 这在商业上属于□□裸的抄袭行为,毕竟谁都知道余初甜的香水早出一些,但对方很聪明,换了与之相近的香精打了个擦边球,这对于很多只想图气味的女性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lo公司的香水售价,比闻氏的要便宜一半不止。而且这个公司的创始人,打的就是法国本土的标签。 余初甜听到席鸢说道这些,却全然不为所动,只是不可置信的把那瓶香水闻了又闻: 她这才认识到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前些天以为被毒蛇咬伤而有所迟钝的嗅觉,正在慢慢的退化,倘若不是用尽了十足的专心,她甚至差点嗅不出这个和自己的香水几乎一模一样的气味。 她引以为傲的鼻子,正在慢慢退化。 24.第 24 章 lo公司的香水名为‘遇见’, 这款香水同余初甜在巴黎夺冠的香水气味相差无几,今天早上刚刚举办了新品上市发布会, 研究所这一瓶, 就是早上周雨楠托人从发布会上买的。 席鸢见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愕,一连喊了她几声,这才看到余初甜回过神来, 神色不太正常, 说道: “这在国内, 有没有地方告?” “国内的原创产权没有那么完善。”席鸢并不抱什么希望, “这不是lo公司第一次干这种擦边球的事情, 你知道科隆水的历史吗?” 在1709年的巴洛克时期, 第一瓶科隆水(古龙水)面世, 由调香师吉欧凡尼调制的科隆水大受欢迎,一经推广就赢得不少王公贵族的垂爱, 科隆也因此成了香水之都, 后经时代变迁, 科隆水出现了大量的仿制品,不少公司公然模仿品牌和商标, 仿冒科隆水肆无忌惮, 随处可见,科隆水不在是一瓶香水, 成了一种香水类型的统称。后来, 吉欧凡尼的后代选择和模仿者对薄公堂, 赢得了官司, 从此推出历史上第一款品牌香水“正宗·法丽娜科隆水” 但在国内,知识产权和商标法并不完善,曾经有公司把lo的香水告上法庭,最终因为后者卑鄙的擦边球行为不了了之。余初甜的香水作品虽然比“梦境”早出,但对方公司卑鄙无耻,早在余初甜香水夺冠的第二天就注册了此款香水的配方,若真正打起官司来,费时费力不一定能赢,也耽误了她的香水面世。 虽说模仿的香水比不上正品,研究所的香水被剽窃模仿,提前上市,这对于未知的销量来说,势必要有影响: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要贪图便宜和价格,就像是山寨汉服,山寨设计,这些东西总有它固定的客户群。” 恰巧路过的苁夏听闻他们两个在讨论香水剽窃的事情,随口一提: “闻老师的香水也被剽窃了不少,你是没看过他们家前几年的香水,连玻璃瓶都要弄的一模一样。” 她说这句话的言下之意,这种事情深究不过是费时费力,倒不如赶紧让自家香水面世,损失的销量,就当喂了狗。 这件事情,在余初甜的心里却没有那么容易放弃,像是心里压着一根刺,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一直想等着闻氏上面给个说法,但显然和席鸢说的一样,因为已经有过打官司的先例,闻氏香水好像并没有什么动向。 直到晚上回了家,余初甜习惯性的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嗅觉还是迟钝,这才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担心的,并不应该是香水被剽窃的事情,香水之路不过只走了人生中短短的一小段路,若嗅觉真的在慢慢退化,以后还怎么调制香水? 她不敢把这件事情和师父闻映岚说,虽知道他并不会抛弃自己,但显然,他一定会难过,以及失望,更不用说因为自己灵敏的嗅觉而在老闻董哪里得来的好感。 要想办法去看看自己的嗅觉。 余初甜心里藏着事,吃完了饭,闻二爷发现她没像自己抱怨自己香水被剽窃的事情,这才开口问: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换作以往,心里要是有什么事情,尤其是关于香水方面的事情,她早就在还没吃饭之间就和他一股脑的全部倒出来了。 余初甜愣了一下,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心里隐藏的事情太多,不知从何说起,沉默了许久才和闻二爷说: “你说我的香水被剽窃的事情?”她想起自己等了一整天也没有等来上头发来的指令,其实很想问问闻少辞是怎么打算的,但显然师父更懂他的做法,有些失望的和师父提: “师父,我没等到上头的通知。” 她说的上头,除了闻少辞还有谁?这就是毫不掩饰的怪罪。 闻映岚却扬了扬嘴角,说她: “他又不是神仙,他二叔我的官司都迟迟没有下来,什么时候能排的上你。” 闻少辞给闻二爷的香水打过官司,但因为耗财耗力,被老闻董撤诉了: “他要考虑长远一些的计划,或许是心有力而余不足。你这一款香水是比赛香水,自然没必要去保密,再下一款,只有上头给了推出的指令,才会放到研究室讨论。” 闻二爷心疼自己的爱徒,看她心情着实不好,抬手摊开放在她面前: “把你的香水配方给我研究研究?” 余初甜不懂他的意思,抬起脸才看到闻二爷笑的很和蔼: “我拿去给你指点指点。” 他以前从未给过她要如何在香水配方里加些什么东西的建议,只因都是她的独立创作,不加干涉,如今她的香水被光明正大的剽窃,作为师父的作用,是这时候才能体现出来的。 余初甜心有疑惑,直到第二天,闻二爷亲自来了一趟气味研究所,带来一瓶和她的香水气味一样,却又不太一样的香水。 周雨楠同闻二爷一样都是气味学校的客座教授,见到人亲自把香水送过来,打开一闻,便知道混合在那一瓶香水里是的是什么味儿。 这是闻家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气味秘方,类似于洋薄荷,细闻又能从察觉到牡丹的芳香,闻二爷的代表作香水,也加过这一个气味秘方,这个秘方没有改变余初甜的最开始的气味基调,反倒在她的基础上,加深人们对此款香水的嗅觉记忆。 闻氏香水摒弃这个香水秘方已经有十多年,今天闻二爷亲自把余初甜的香水送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自然是征得了老闻董的同意。 这是十多年以来,第一瓶和闻氏秘方挂钩的香水。 余初甜知道闻家的祖传秘方其实早已不用很多年,没想到昨晚师父拿了她的配方,是去找老闻董研究,就像是香水师最开始学的气味记忆法,用各种各样的香料去模仿某一种植物或是气味,闻二爷只是把她香水里的气味换成了闻氏的秘方制作,普通人觉得味道没变,实则对于气味灵敏的人来说,早已偷偷的换了个原料。 这一抹原料,便是闻家从未公布过的“秘香”。 被寄予厚望的余初甜,从巴黎夺冠开始,一路众人看好,如今又被加上“秘香”,引起不少研究所学生们的羡慕。 “师父,怎么突然会给我这个特权?” 余初甜不太明白师父在方面救了她一把,闻映岚却笑得格外开心: “这可不是特权,只是因为你的香水合适添加,你看我后期出的香水都没加过,便知道这款香水只是用来巩固闻氏这个品牌,更多的作用是传承。” 想要让她入闻氏香水的门,所以第一瓶香水,就已经给了她许多厚望。 —— 她心里念着这瓶香水的销量,却更加担忧自己的嗅觉。 压在肩膀上的“传承”,无疑是一座大山,连续几天晚上做了嗅觉失灵的噩梦,余初甜再也睡不住,在网上翻起了百度百科。 后来左思右想,余初甜把电话打给了医院常客席鸣。 比起她这个对医院不熟悉的人,席鸣显然更加懂这方面的专家。 距离上一次他无偿给她献血,两个人在医院见过几次面,出了医院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余初甜欠他的人情还没来得及还,又欠上了新的人情。 出来吃饭,余初甜连稍微刺激点的东西都不敢喝,一杯白开水足以: “这事儿,你能不能别让小鸟知道。”就席鸢那个八卦的个性和嗓门,传不了几天就成她丧失嗅觉了。 席鸣看她瞻前顾后,总是一副提不起精神来的模样,便知晓这件事情已经对她产生了困扰和心理压力,换做是他,相信自己也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香水师没了嗅觉,就像是钢琴家没有了手,画家没有了眼睛,这是致命的。 “我认识的医生多一些,总会给你找出原因的。” 席鸣说完这话才看到她抱有期待的点了点头,自己的心情也因此稍好一些,约好了带她去看医生的时间,见她什么也不敢乱吃,便提: “如果你这样什么也不敢吃,或许撑不到我给你找专家的那一天?” 余初甜起初没听懂他的意思,转眼就看到他夹了一块肉给她: “一起多吃肉,强身健体和保持好的心情,都是我们必须做到的。” 余初甜笑了笑,勉强吃掉一块肉,心情却像是浸湿了水的棉花,阴郁又难过。 没有了吃饭的家伙,如何和师父交待。 又该如何面对闻少辞。 ↓ ↓ ↓ ———— 席鸣给余初甜找的医生不在市区,余初甜周末推掉了席鸢的逛街需求,一大早就随着席鸣上了出城高速。路上有些堵车,席鸣不知道她喜好什么零食,就依照妹妹席鸢的口味买了一些: “你吃点东西,不用总是想这件事情。” 余初甜心里知晓不能给自己压力,但总是控制不住去想之后的检查,面对从未见过面的医生,从不知晓的原因,生怕医生给她一个死亡通知书,她坐在车上和席鸣说: “要是医生突然给我下了死亡通知书,那……” “那就不活了?”席鸣自小身体不好,刚出生就下过病危通知书,后来中学犯了败血症,又是一次病危通知,这两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已经让他看淡生死,自己同余初甜说起来,鼓励她: “无论是转行也好,培养什么别的兴趣爱好都好,在你面前的并不是只有一条路。” 他说完,许久没有听到余初甜的说话,偏过去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她依然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喃喃告诉他: “也许,有一天我失去了香水,就失去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她走了别的路,便会离闻少辞越来越远,欠师父越来越多。 她和闻少辞的所有缘分就来自于香水,因此她最骄傲的鼻子,恰恰也就是她心里最在意,最恐慌的命门。 这些她没和席鸣说,一路上听他说起不少小时候的趣事,这才觉得放松了一些。 抵达医院大楼见到了他介绍的医生,余初甜做了各项检查,最终医生也只得出来一个嗅觉正常的结论,并没有发现她的嗅觉存在什么问题。但余初甜坚持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又做了进一步的神经检查,这一项结果,却没有那么快得到: “你说你中了竹叶青蛇的毒,才发觉自己的嗅觉出现了退化,在我看来,这或许是一种心理压力和暗示,你的嗅觉实则是正常的,但也不排除你曾经的嗅觉太过敏锐,导致毒液干扰了你的某一项神经,出现退化,如果不是从事特殊行业,这样并不影响你的嗅觉。” 余初甜不太认可医生太过官方的解释,但至少证明了她的感觉并没有错,因为她的嗅觉一开始就不属于正常人范畴。 幸亏有席鸣一路开绿色通道,所有检查完成,从医院出来恰好是吃饭的时间,席鸣带她去附近的购物中心吃饭,把余初甜说欠人情的事情一口回绝: “在国内,男生从不让女生买单吃饭,这样会很丢脸的。”席鸣说完,和她说: “要真的想还我人情,看场电影?” 余初甜欣然应允,刚刚买了电影票,手机上就接到了周雨楠老师的电话,对方都不问问她在哪里,听说她在吃饭,便马上和她说: “你的香水要提前开发布会,你来闻氏旁听一下大家的会议建议。” 周雨楠老师就是这种风格,好像谁周末都是在家里睡大觉一样,但会议是在闻氏总部开,说明闻少辞那边周末也没有休息。 买好的电影票打了水漂,余初甜允诺了下一次电影,只得又匆匆往城里赶。 —— 这场临时召开的会议,余初甜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后来她在门口碰到也刚刚抵达的席鸢,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不是个例。 敲开门进去,正好碰到主策划正在播放发布会的ppt,会议室有些暗,看到人来,主策划主动停了下来,余初甜有些尴尬,正好看到周雨楠老师甩过来的大白眼,更不好意思,猫着腰进去才看到闻少辞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那人看她进来,倒也没有生气,朝她招手,示意她坐过去。于是原本走了一截的路又不得不拐了个弯,又得坐到闻少辞旁边,她看到桌子上放了个话筒,抬起头才看到闻少辞同主策划说话: “继续。” 她以为会议需要她这个调香师答一个所以然,听主策划说话时格外认真,没带笔记本,便默默的拿着桌上的圆珠笔把玩。但一场会议下来,实则并不需要她发言,大概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小嗓门,需要的也都从周雨楠老师那里问清楚了,直至会议快要结束,闻少辞才同她说: “你得早些准备好演讲稿。” 原本只是普通的一句提醒,余初甜却因为太过紧张,自己迟到再先,握着话筒就说: “闻总,我这人办事你尽管放心,香水方面我从不敢怠慢!” 小姑娘字正腔圆的一句话通过话筒里传出去,惹的员工们一阵吃惊,大家终于明白,这姑娘说话原来是这个声音,至少和她合作了第一瓶香水快两个月,从没听过她发出声音。 这人脸上的表情好像显得她很怕他似得,闻少辞自觉她的反应太过激,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没说话,看她坐下来之后顺手把手机上响起来的待办事项划掉,那上面提示电影已经开场了十分钟。 他顿了顿,还未开口就被助理王嘉德叫去,只好匆匆离开会议室。 闻少辞一走,周雨楠想要骂她的心思就沉不住了: “余初甜,我一个小时给你打的开会电话,你还会迟到,是迷路了,还是用蜗牛的速度爬着来的?” 大周末霸占员工时间,这又不是她的错,余初甜知道她的脾性,头都要低到了桌子上,瓮声瓮气的说: “周老师,要不您下次提前两个小时?” 周雨楠:“你怎么不说提前一天,今天可都是因为你的香水耽误了大家休息的,你这个主角要上点心,不能恃宠而骄。” 余初甜的香水发布会改了,是因为策划改变了营销策略,出了lo公司那件事情,发布会上一直再约的某个明星突然有了时间,答应前来助阵。 等把气势汹汹的周雨楠送走,余初甜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问席鸢: “你怎么没被骂?” 席鸢摊手:“我又没有接到会议邀请,是我哥让我在门口等你,以免你一个人迟到尴尬。” 余初甜没想到席鸣考虑事情那么细心,愣了一下又被席鸢拍了拍肩膀: “这次约会泡汤没关系,下一个周末约啊,别丧。” “我才……”她本想说自己没和席鸣约会,转念一想可能这丫头又会问他们到底去做了什么,只得作罢,笑道: “是是是,你最替我着想,下次我请你喝下午茶。” 她和席鸢约了下一次下午茶时间,又被王嘉德叫去闻少辞的办公室,她当是他那么快就要催自己交演讲稿,进了他的办公室才瞧见里面只有他一人,办公设施早已收掉,好似准备下班了: “你,叫我来交稿?” “我没那么不放心你。”写个演讲稿的事情,没必要那么严厉,“你接下来有没有什么事情?” 看到她摇头,闻少辞才顺手把沙发上的外衣套上: “我欠你一场电影,走吧。” 余初甜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办公室:“什么电影?” “你不是准备看电影么?我补给你。”他看到了她手机上的那个代办事项,又加上她和席鸢一起进来,便以为是她们姐妹约的电影,正巧今天下班早,给她补上。 余初甜想起自己手机上的那条代办事项,听说他要给自己补一场电影,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这算不算约会? 她一想到这里,马上就脸红了,抬起脸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男人,小步跟上去,像只小鸟一样,雀跃的问他: “真的真的,你补给我一场电影?” “君子一言……” “知道知道,驷马难追。” 闻少辞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跟在身后抢答的小姑娘,微微勾了勾唇角: “对。” 她正好撞见这人眼睛里泛起来的暖意和宠溺,愣了一小会儿,继续跟在他身侧,时不时的抬起脸看身侧的男人,低着头浅笑,控制不住的感叹: 哎呀,这可是,第一次和喜欢的人看电影约会呢。 —— 闻少辞没把电影院定很远,离他们公司最近的一场,只需要下楼走几步就到,他补给她的电影便是她和席鸣定的那一场,听说由知名小说改编,评分很高。 进了影院,瞧见里面没有多少人,这才察觉好像被评分骗了。 闻少辞往她手里塞了爆米花,她只塞了一颗到嘴里,很是节制,喃喃: “为什么看的人那么少?” 闻少辞没听清楚,把耳朵偏过去,问她:“什么?” 他一出声的瞬间,影院一直亮着的灯光暗了下来,余初甜偏过头去,正好看到在光影交织里安静的侧脸和微微侧着的耳朵,对方身上清列的气味涌进了鼻腔里,软绵绵的落在心尖上,连心情都变得格外好起来,许久没有听到他说话,闻少辞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问: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这才回过神,往嘴里塞了颗爆米花,凑到他耳边问: “为什么人那么少?” 闻少辞一听便知道她没看过预告,不是说席鸢那厮胆小,怎么会约人看这种片,他只勾勾唇角,起了坏心眼: “哦,这个时段人少。” 余初甜同他说了那么几段话,抬起头去看屏幕,一直以为电影还没开始,实则早已过了片头,不知为何原因无法发出声音的一家三口正在屋子里做出游准备。影院里无人说话的气氛使得人渐渐紧张起来,她莫名觉得后背一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腿,一瞬间还以为脚下有风。没过多久,屏幕上突然闪过一声刺耳的尖叫,她听到身后的那个女生叫了一声,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闻少辞那边靠了一下,转过头才发觉身后是对小情侣,女生又好奇又害怕,缩成一团,捂着嘴巴从嘴里挤出四个字: “吓死人了。” 她简直艳羡这样亲昵的情侣生活,默默往嘴里塞了颗爆米花,突然听闻身侧的问了一句: “你不敢看了?” 她离他的肩膀很近,对方说话的鼻息温热的,湿润的扫在她的耳朵上,像是羽毛,撩得人脸色绯红。余初甜轻咳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屏幕: “我敢看。” 不就是惊悚悬疑片,导演实在太厉害了,没有任何背景音乐也看的人毛骨悚然,她端正了身子没坐多久,屏幕上一晃而过的诡异身影又吓的人一身冷汗,余初甜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自己没被吓到,反而被身后女生的低叫吓得跳起来,旁边的那人看她反应过度,抬起一只手拉住她的手: “这个不是鬼。” 知道不是鬼啊,但是把怪物篇拍成恐怖故事的也没谁了吧。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背后全是冷汗,好像自己也成了电影里的主角,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结果满是汗渍的手突然被那人拉住,心里关于剧情的讨论和吐槽全都抛到了脑后,只晓得默默的低着头看一眼他拉住的那只手,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不一会儿,连耳根子都烧的通红。 唔(*/w\*) 剧情其实可以再恐怖一点。 余初甜身后的小情侣没能看到最后,到了快结局的时候,女生啰嗦的和男生出去了,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骂: “你个大骗子,这明明是鬼片!” 她身后唯一的杂音消失,影院里更为静谧压抑,如同电影里随时随地准备大干一场的氛围,连神经也跟着紧张起来,她不敢眨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上屏住了呼吸的女主角,一道亮光从墙上闪过,很快就露出个那个“鬼影”的真实面目,余初甜被下了一大跳,随着女主角一起叫出来,条件反射的拉起那人的手挡在自己眼睛上。 本以为一直看到结局便会没有心理阴影,毕竟揭晓了最终作恶的“鬼”不想真实面目也并不没有多好看,她低着头,再也不敢看,索性把闻少辞的手掌扒开,挡在自己眼睛上: “大结局了你和我说一声。” 闻少辞听她那么说,偏过头就看到她拉起自己的手挡在眼睛上的可爱模样,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许是紧张,又塞了颗爆米花到自己嘴里,所以呐,为什么会觉得见到她就心情格外好。 可爱的女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花儿,他一遇见,便心甘情愿拜倒在脚下。 ↓ ↓ ↓ ———— 这场电影,余初甜没敢看大结局,后来听闻少辞说怪物已死,这才挪开他的手看了几分钟,终于等到谢幕。后来剩下来的爆米花被余初甜带了回去,闻二爷节俭惯了,一个人解决掉之后,第二天就上了火,和余初甜嚷嚷: “下次不要把垃圾食品往家里带,简直控制不住的想吃!” 余初甜:“……” 虽然早已没有调制香水,但闻二爷保持了那么多年的饮食习惯并没有什么变化,这几日瞧见余初甜饭量减少,总是有些闷闷不乐,他以为是抄袭香水的事情,和她开导了一番,提到: “你要是真那么想不开,等新香水面世,我带你去什么地方玩一玩。” 余初甜道: “不是这件事情。” 她几番想要开口自己的嗅觉不再敏锐的事情,却总是因为看到闻二爷眼睛里的目光而愣住,索性一摇头: “我会调节好心态。” “调香这种事情急不来,慢工出细活。” 余初甜点了点头,心里一想起自己嗅觉的问题,便又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说道: “师父,如果我有一天,不再调制香水了,你会不会失望?” 闻二爷只当她是小孩子的杞人忧天: “你现在已经非常优秀,我不会失望。” 她知晓这些话或许还是大人安慰小孩子的一贯做法,点了点头,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盘算了许久,索性和闻二爷提了件事情: “师父,不如我在研究所附近找处房子,搬出去住吧?” 闻二爷摸着胡子考虑,亲生的女儿大了也懂的避嫌,更何况还是养女,她心里的这些小算盘他都清楚,又听说上个周末还和席家的那个小子约了会,自然是想到她可能觉得谈恋爱不太方便的问题: “找房子的时候,我给你参考参考,要找安全的地方。” 闻二爷说完这话,若有似无的提了一句: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明白……”闻二爷轻咳一声: “注意安全,你懂的。” 余初甜不明白这种含蓄的说辞,自然和闻二爷想的是两个方向,当下点了点头,又听闻二爷问: “那你什么时候迁户口啊。” 这可是个……总是提起来就会很尴尬的问题,她不能无视闻二爷想要有个女儿的想法,却也不想改自己的姓氏。 闻二爷每次都是点到即止,这姑娘在这件事情上面似乎从来不愿意让步,也从不和她说个原因,他觉得自己还能等,自己先主动让步: “那在考虑考虑,我还能等。” 等。 她不知为何,会觉得闻二爷说起这个字来会那么的难过。 她心里考量着两个想要和闻二爷说的秘密: 第一个,是自己逐渐退化的嗅觉,第二个,是喜欢闻少辞的那颗心。 —— 写完香水演讲稿以后,余初甜的工作进程总算没有那么紧张,开始着手在附近找房子,席鸢一直和家里人住,听说她那么小就要出来独居,第一个不同意: “哎呀,那可不成,你才十九岁。” 十九岁的年纪还太小,在国内应该还在上学,余初甜却不以为然: “我会找安全正规的小区。” 后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闻少辞的耳朵里,她没想到连闻少辞也亲自跑了一趟研究所: “这事情二叔同意了?” “同意了。”余初甜同他说起以前的事情: “十五岁那年,我独自坐火车来巴黎看你,不也一样没丢?” “那时候和这时候不一样。” 闻少辞想告诉她的,是那时候自己心里没有人,不知道喜欢和担心是什么滋味,现在她在他心里的位置早就变了,怎么可能同意十九岁的女孩子独自出去居住,更何况研究所远离市区,本来就有些不太安全。 她所有认识的人里,除了一直放养她的闻二爷,其余全部不赞同。 后来因为这件事情,闻少辞特意拜访了一趟闻二爷,叔侄俩坐在客厅里,谈起了最近余初甜要找房子的事情: “她连泡个温泉都要被蛇咬,怎么能同意她出去自己住?” 闻二爷见惯了大世面,知晓她的独立能力,便提: “女孩子长大谈个恋爱,估计也是想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我给她就是。” “她谈什么恋爱?” “上周还和席家那小子出去约会了,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闻少辞愣住,这事儿余初甜从没和自己说过,不多想,一瞬间便明白了: 上周她开会迟到,是因为和席鸣去约会了?电影票也是准备和席鸣看的? 闻二爷看闻少辞脸色不太好,只当他是关心余初甜,像个老父亲一样的提到: “席鸣我见过,人家性子挺好,背景也干净,把小皮蛋的后半生交给他,我放心踏实。” 闻少辞言辞激烈的反驳:“她才十九岁。” “但她的前半生过的太坎坷,早些有家庭不好么?” 闻二爷的心里,实则比闻少辞想的更多一些,毕竟谁不想这姑娘一直这样陪在自己身边,但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他既然收留了她,什么事情都想替她办妥当。 闻二爷说道这里,又有些头疼,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好似交待后事: “反正,少辞,人你要给我照顾好,就当你亲妹妹去看待。” 闻少辞沉默不语,心里想的和这些毫无关系,并不是像亲妹妹一样的看待,也不想她成为自己妹妹。他暂且不答应,喝了面前的茶,起身和闻二爷告别: “二叔,这事我不愿意,我考虑……” 闻少辞话没说完,就见闻二爷皱紧了眉头,抬手敲着脑袋,很是痛苦,和他嚷嚷: “你这臭小子,你是不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她,你不护她,老子护。” 闻少辞瞧见他脸色不对,一边应和着,先开车把人带上车,径直往医院送去。 —— 余初甜接到闻少辞打来的电话时,还在和房东商量房租的事情,听说师父进了医院,连押金也来不及交,先打车往医院跑。她同师父生活那么多年,没见过他生过什么大病,最多只有感冒和风寒,三年游学经历也全靠他照顾,一听说进了医院,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红了眼眶,结果一进去看到闻二爷打了点滴,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便直接哭了。 闻二爷看到她哭,赶紧朝她招手: “小皮蛋,别哭别哭。” 余初甜赶紧把眼泪擦掉,愣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守在床边: “师父,你脑袋怎么了?” 她一进去就见到罩在脑袋上的仪器,此时还在滴滴滴的发着声音,闻二爷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小问题,没事,大侄子说的话你别相信,就是有点体虚。” 往往闻二爷越是这么说,余初甜越紧张,她知道他向来只喜欢报喜不报忧,最近她心里压力也不小,听他那么说便知道情况严重,哑着嗓子说: “我知道你框我。” 这姑娘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让人看得心疼,搞得闻二爷也有些想哭,反倒成了他安慰她: “你听过一句古话没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这一生人走到这里,倒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遗憾没能……” 余初甜知道他心里的那些遗憾是什么,连连点头: “我答应你,我迁户口还不成吗,我当你的女儿。” 她泪眼婆娑的说完这句话,才看到买了粥站在门口许久的闻少辞,或许是担心这唯一的亲人也要离世,连说起话来都显得那么可怜,哪里还有半分她坚持不想迁户口的决心,一瞬间就软的像只小猫咪,拉着闻二爷的那只手哭的格外伤心。 迁户口,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明明她自己都把他当成了父亲一样存在。 闻少辞没把实情说给余初甜听,只是等师徒两说完话才默默进去打断: “我在这里守着,你回去给二叔收一些衣服,我同他说些私事。” 余初甜看闻少辞脸上也挂着一脸心事,看他穿着西装,便知晓今日估计也是从公司抽空来的,点了点头,先随着闻少辞一起下了楼,闻少辞跟在她身侧没有说话,只是送她上车时问了一句: “你上周末和席鸣去什么地方玩了?” 她不敢说是去医院检查,吞吐犹豫中,闻少辞已经替她关上了车门: “一路小心。” 他看得出她眼睛里的刻意隐瞒,大概也明白这姑娘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就把他当成了哥哥一样的长辈,如今早已被人捷足先登,目送她的车走远,闻少辞才返回医院。 闻二爷早上没吃多少东西,各项检查下来终于有了些胃口,一边喝粥,一边问他: “人走了?” 闻少辞关了病房的门,说道:“二叔,我想和你说件事。” 闻二爷听他语气不太乐观,抬起头来骂他: “你要是和我说不愿意照顾小皮蛋的事情,老子还有命照顾,知道吗?” 哪里想到,被他厉声骂的大侄子穿着西装,突然挺直了背脊往地上一跪,他差点没握住手里的粥,吓得舌头打了结: “你丫闯什么祸了?” “我反对你让余初甜迁户口的事情。” 闻二爷被他的前半句话气的直打哆嗦,张开嘴又要骂,便看到他磕了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二叔,我喜欢小甜豆。” 25.第 25 章 “二叔, 我喜欢小甜豆。” 闻二爷手里的粥没握稳,哐一下全部掉在了地上。 一时间, 好似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他本想站起来, 结果被输液瓶扯住手,疼的直皱眉头,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 几番想开口, 每次又觉得不妥, 不知道该骂, 还是该打,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我把你当侄子, 你他妈想当老子女婿!” 仔细回想那些年他同余初甜的相处,看他一直对余初甜不闻不问, 每次电话都是香水和公事, 他想破了脑子也没把这件事情往这上面想, 但今天转念一想,好像有些明白这么些年这人孑然一身的态度。 闻二爷想起前些日子还同席鸣的爸妈吃过饭, 又气又好笑, 骂他: “这么多年,你吱一声会死吗?” 他要是早点吱一声, 还用得着撮合小甜豆和席鸣约会吗? “我那时只想, 靠我自己去争取。” 要不是今天亲耳听到余初甜说愿意, 急上心头, 哪里又想把这件事情告知家长,二叔和老闻董的性子他太清楚,这种事情最喜欢插手,可感情这种事情,大人过多的干预,反而会显得牵强,哪怕得到了,也会觉得心里不踏实,像是做梦一样。 他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从三年前开始的。起初他以为自己会注意她,是因为她格外敏锐的嗅觉,他需要她的才华天赋,去救活萧条了十多年的闻氏香水。直至后来,了解她心里对于香水的态度,对这个世界惊喜好奇和无比期待的目光。那时候以为会被工作填满大半生的人生,遇到了对于他来说另类的存在,像是黑白世界里突然跑出来的小蝴蝶,被他吸引,不知不觉踏进了她的世界里。 她才回国三个多月,可他,已经想念了她三年。 闻少辞从小养成的独立习惯,凡事自己解决,遇事不慌不忙的态度,造就了今天和二叔面面相对的尴尬局面,闻二爷听他那么说,握起来的手又放下,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声音大了一些: “快点起来,我以为你要我老命。” 闻少辞却不为所动,手还杵在地上,抬起头和他说: “二叔,你给我个准信。” 闻二爷翘起二郎腿,厉声一呵: “你还是吃奶的娃娃吗,需要我教你怎么去追一个女孩子?” 闻少辞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再看闻二爷,发现他已经有些红了眼眶,很是嫌弃的同他说: “你这小子,别给我磨磨唧唧的,追快点,我等不了多久。” —— 余初甜不知道闻二爷得的是什么病,晚上收拾了衣服过去的时候,瞧见老闻董也来了,两个人不晓得再说些什么,看到她进来,统一闭了口,她一瞧见这样的状态,便知晓肯定病得不轻,许是在交待后事。只得默默进去,把衣服和生活用品放好,问他好些了没有,闻二爷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问她: “不是说今天去看房子了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师父,下一次给你拍些照片,你陪同着参考参考?” 原本一直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的人突然摇了摇头: “中午少辞同我说过,研究所附近远离市区,交通不便,他担心你的安全。” 他故意把后话说的重一些,看她没什么反应,又提: “你再缓缓,倒也不急。” 余初甜只当他突然改变了想法是因为他的病情,走到床边给他理了理被子: “师父,你不用担心,再远我也会来医院照顾你,答应的事情我自然做到。” 闻二爷装作不明白她说是早上才说过的迁户口的事情,提到: “我呀,其实这辈子倒也过的……” 闻二爷的后话被余初甜的来电铃声打断,余初甜一看是席鸣,便知道是关于诊断结果的事情,走出去接了电话,老闻董耳朵灵,听到她关门之前叫了一声大鸟,啧啧感叹,竟然责怪起闻少辞来: “我说少辞那小子就是活该,动作没人家席鸣快吧!” 闻二爷比老闻董骂的更狠: “呵呵,反正人我是不和他抢了,追不到打光棍也是应该的。” 余初甜不敢让师父知道自己嗅觉迟钝的事情,走出好远才敢接通,席鸣这几天特意拿了她的检查结果跑了西医,说是有个老中医可以通过针灸的方法刺激人的嗅觉: “在西医的诊断里,只要能嗅得到气味,就不算是嗅觉障碍,或许可以试试中医。” 席鸣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嗅觉退化的人,利用自己的人脉讨教了好几个这方面的专家,得不到嗅觉退化的原因,只能把希望放到了老中医上,余初甜有些沮丧,想起席鸣前不久说的那句话,便提: “或许是命中注定的,上帝看我总是因为天赋困扰,又收回去了。”她自顾自的说着,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也很万幸,我还是能辨别出那些气味。只是比以往要辛苦一些,不能像曾经那样轻松罢了。” 席鸣问她:“那你,试一试吗?” “等我有时间吧。” 最近要忙的几件大事,一件也没有办成,迫在眉睫的香水发布会就在明天,这是个重中之重的日子,她需要做的会前工作还压着一堆。而师父那一边,却总是对她有所隐瞒,她猜想估计也是因为他知道她工作很忙,不愿意打扰她罢了。 好像在这一段时间,所有麻烦的,烦心的事情全部凑到了一起,她第一次有一种要被压的无法喘息的感觉。心里压着事情,说话的语气也格外沉重,席鸣细心一些,听出她语气里藏着太多的无奈,提到: “我明天会去看你的演讲,你加油。” 余初甜挂了电话,站在医院的长廊上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乌云遮月,只露出半个弯弯的小月牙,有些稀碎的树影投到了墙壁上,影影绰绰的倒映着她的半个影子,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演讲稿看了一遍,定了定神,默默在心里打了气,如论如何,也想要让师父看到她的成果,看到她学有所成。 三年前丢掉了师父的名字,三年后,无论如何也要让师父的名字发光发亮。 闻二爷知道余初甜明天的行程,陪同她说了些话,催促她早些回去休息,明早不要迟到,更不要有什么失误。 —— 香水发表会的位置就定在最热闹的中心广场,余初甜同研究所的小组成员就坐在第一排,席鸢虽不是他们小组,但她脸皮厚,听说第一排能看到大明星秦杉弥,偷偷搬了个凳子上前,凑到余初甜耳边说: “要是一会儿你能和秦杉弥握手,下来以后千万不要洗手,我沾一些喜气。” 香水经过数百年的时代变迁,最开始由皇室贵族引领时尚气味,现在早已变成了大明星引领,闻少辞在营销方面下的功夫不比她少,早在vip客户群体验之时就开始宣传,如今终于迎来正装香水,又出了明星专属版,还未开始就已经能看到场外围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粉丝和客户群。 余初甜坐如针毡,第一次作为一名正式的香水师上台发表演讲,还没上台就有些紧张,她坐在台下四处张望,没有见到闻少辞的影子,有些好奇,凑到席鸢耳边问: “你看到闻总没有?” 这么一提席鸢才想起那么重要的会议闻少辞竟然没有现身,转念一想,笑道: “估计是不想给你施压。” 其实见不见到他,她的压力都一样大,听闻席鸢开玩笑,自己却无法放松下来,问席鸢: “我能不能不上台?” 席鸢哈了一声,笑着戳她:“紧张啊,别这样啊,这是我们研究所多少人期待的殊荣。”席鸢提到上一次替苁夏开的香水发表会,用眼神指指一直跟在周雨楠老师身后打下手的苁夏: “研究所目前就你和苁夏发表过演讲,我们都羡慕你们。” 余初甜听说苁夏也发表过演讲,秉着取经的意思,索性到了后台,和她讨教: “你第一次上台是什么感受,会不会紧张?” 余初甜不过是虚心的讨教,到了苁夏的耳朵里,反倒听起来有些刺耳,好像是故意炫耀她也有登台的一天,心里虽然百般不愿意,脸上却是微笑着的,苁夏亲昵的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的,站在台上的人都是主角,无论是大明星还是你,总有一双眼睛会落到你的身上。” 周雨楠听苁夏安慰余初甜,性子急躁一些,说她:“这些都是虚的,余初甜,你要知道身为一个香水师,是值得骄傲的,这是实实在在的大道理。” 为自己所从事的职业而骄傲,无论是香水师还是大明星,这个世界上从不会缺少注视你的那个目光。 苁夏轻轻一笑,自己也很赞同周雨楠的话,问她: “你的演讲稿准备好了吗?” 余初甜点了点头: “我还没背下来……” 周雨楠要暴走了: “没背下来还敢来这里晃荡,还不去多看几遍,至少不能结巴吧。” 像只小老鼠一样又被轰走的余初甜只得重新回来,趁着还没开始,坐在席鸢身边背稿子,直到苁夏和周雨楠终于回了座位上,她才把稿子装在口袋里,苁夏看她把纸张收的那么快,问她: “背熟了?” “没有,我在台上念也没什么事吧。” 她向来我行我素习惯了,周雨楠老师虽没说她必须要背稿,但这么做也影响不了什么,至少看稿更能保证一字不差的念完。 苁夏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那之后不过一会儿,主持人终于发了话,发布会也正式开始。 余初甜的香水演讲排在品牌介绍之后,她本以为会看到闻少辞的亲自发言,可是等了一会儿,却只见到闻氏香水品牌人代表上台,代表闻总发表了致辞和感谢,她有些疑惑,打开手机给闻少辞发了条信息,问他怎么不来,那边过了许久才回复他一句: 【我不给你施压,但是我看得见你,好好表现。】 她看着电话薄上那个名字,默默的嘟了嘟嘴,在心里腹诽,这人怎么从来都不相信她的办事能力,既然这样,为何不直接来现场看她? 这时候的余初甜又哪里知道,此时此刻的闻少辞,正在医院外的手术室着急等待进了手术室的闻二爷。 ↓ ↓ ↓ ———— 作为一个在国内没有什么名气,甚至也没有过作品的新香水师,余初甜心里的压力并没有因为闻少辞没在现场而有所减少,她的第一款香水发布会,在她心里的地位至高无上,好在品牌介绍的代表人措辞幽默大方,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提到她的名字,摄影师把镜头落到了她那边,她微微一笑,算是先和观众们打一个照面。 席鸢坐在她身侧,看她一直挺直了身子,好像自己也有些紧张起来,直到听到台上代表人让余初甜上台,她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手揣进衣服口袋里摸了两下,这之前还在看的演讲稿纸不翼而飞,怎么都摸不到。周雨楠看她愣在台下,压低了声音喊她: “余初甜,站台上去!” 余初甜回过神来,上了台以后,时不时的看一眼台下人山人海的群众和记者,心里早已跟着紧张起来,读了好几遍的稿子早就在心里忘得七七八八,一时间,手上握着话筒,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底是年纪小,又没有什么经验,周雨楠看她的表现,便想这丫头果然不让人省心,巴不得上台好好骂一顿。 她抿了抿嘴,现在只有空打腹稿一个办法,想一想要怎么把词句通顺,结果还没开口,从台下跑上台的席鸣抱了一捧大麦塞到了她手上,事宜解了她站在台上没马上开口的尴尬,席鸣背对着观众,朝她眨了眨眼睛: “别紧张,你明明那么优秀。” 这时候无比忐忑和紧张的内心,恰好需要这样一句暖心的鼓励,余初甜目送他的背影下了台,这才开口说起关于今天的第一句话: “大家好,我是调香师余初甜,和我的‘doux-2’香水一样,都是初次与你们见面,请多关照……” 周雨楠瞧见她开口说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这小姑娘嗓音虽小,好在说话流利,也没出什么大问题,直到后面提起这款香水的灵感,余初甜说话的嗓音才大了一些,相比较之前底气更足了一些,越发自信和流利起来。 发布会进行的很顺利,直到余初甜和大明星秦杉弥握了手,从台上下来,才被席鸢拉住她的手搓了几下: “我蹭点喜气,你的香水一定会大麦的哟。” 她看着手里的那捧大麦“花”,笑起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场发布会,比余初甜想象中更加好,发布会还没结束,从早上八点开始就在官网预售的香水已经突破十年以来历史最高,这其中,除了余初甜独树一帜的香水风格,还有闻氏早早就开始的营销策划,香水公司同香水师的完美合作,才能促就这一场盛况。 负责媒体发布的王嘉德抽空来了她那边一趟,特意嘱托了她发布会结束不要急着走,要接受媒体的提问和发言。不用想,这其中自然有关于lo公司“遇见”香水的事情,王嘉德怕她不会说话,刻意提了一下: “如果有此类问题,回避或是官方回答一下即可。” 可余初甜的脑子显然不是普通人的,王嘉德对她未免太放心,果然后续记者采访,有人提到了lo公司的新香水: “余小姐,你对最近lo公司的新香水‘遇见’和你的香水气味一样,有什么看法吗?” 余初甜给了一个很官方的回答,面对镜头脸不红,心不跳,说的十分耿直: “‘doux-2’在巴黎夺冠的第一天,就有不少人知晓了这款冠军香水,作为新闻记者,您的业务能力有待提高。” 席鸢看她公然在新闻面前直来直去,拉了她一把,见她越说越来劲: “不好意思,我有点直性子,不怎么会绕弯子,什么叫气味一样,牛奶都是奶香味,但是大家都知道添了香精的牛奶有毒,是不能喝的。你问的这个问题,有点智障了。” 站在她身侧的席鸢因为她的这一句“智障”默默把脸挪到了镜头外,一抬头果然看到那个记者脸色铁青,显然是被她的耿直性子震惊到了,毕竟常在商场上混的都知道,这记者多半是lo公司派来蹭闻氏香水热度的,没想到余初甜如此耿直,不仅没有回避,还暗指他家的香水有毒。 耿直姑娘的一席话,到了中午就传遍了香水圈,果然是年纪小不懂事,怼lo公司的行为不仅仅没有回避,还直接耿直的怼回去,此举惹的以前被lo公司剽窃过的香水公司挺直腰杆,竟然在她的新闻下站了个队伍【支持原创,反对剽窃,感谢闻氏第一个站出来怼回去】 lo公司近几年在国内的名气很高,几款网红香水均出自他们家,传闻背后的投资者是个法国人,财大气粗,国内不知名的许多原创香水都只有默默忍受的份,突然间看到闻氏发声,自然觉得找到了靠山。 但此举对于正在发展中的闻氏香水来说却没有那么有力,当下更应该把重心放在自家香水的宣传工作上,而不是把事情闹大,趁机让“梦境”香水火一把。 果然没过多久,lo的官方微博就臭不要脸的蹭了热度【正在损落的巨人】 暗讽闻氏香水早已无力回天,不过虚有其表。 余初甜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差点没气死,气势汹汹的注册了微博账号,本想怼回去,被周雨楠逮住,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这一怼回去,是想这件事情吵起来,把你的香水热度压下去?” 周雨楠念她年纪小,做事情冲动了一些,从发布会回会闻氏报道的时候,让她把手机关机,说她: “你看,苁夏就没像你那么调皮,好好调制香水就好了,营销策划都不归我们管。” 苁夏心里开心,刚刚准备出声,就听周雨楠无意的说了一句:“你们两个人的优缺点,应该中和中和。” 什么叫优缺点? 她调不出令人疯狂的香水,她的性子太过幼稚。 周雨楠老师不过是间接性的否认了她在调香方面的毫无才华。 “周老师,调香师应当与时俱进,不能在默默调香,不发一言了,他们以为我们闻氏的调香师好欺负。” 周雨楠不为所动:“谁敢欺负你了啊,谁还敢欺负你!” 她言下之意,这小丫头打破了闻氏十多年来的香水僵局,是有大功的,连她都不敢欺负了,谁还敢说她。 周雨楠和余初甜的争执没有进行多久,一伙人到了闻氏总部的时候就被守在电梯口的大助理王嘉德骂了个狗血淋头,先说周雨楠作为老师不跟在她身侧提醒她发言,又说余初甜恃宠而骄,面对媒体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害他这个专业擦屁股的又得找新闻媒体把这些事情先压下去: “我说小甜豆啊,你要骂人,能不能不再今天的发布会上骂?” 王嘉德忙着安排嘉宾宴会的事情,等忙完了才知晓她面对镜头说了那么多话,气不打一处来,说她: “好在二爷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最后一口气都咽不下去了。” 余初甜不知道闻二爷的事情,这时候提到他开口,赶紧拉住他的衣袖: “我师父他怎么了?” 王嘉德说到了兴头上,这才知道闻少辞没把这事情告知余初甜,抬手捂着嘴,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巴子,可惜已经晚了,余初甜拔腿便往医院跑,哪里还管他说什么解释。 ↓ ↓ ↓ ———— 闻二爷脑子里有一颗瘤,这是早在四年多以前回来过年时就检查出来的,当时医生的建议是,脑瘤压迫了他的脊椎神经,不建议动手术,只建议他服用药物,或是保守治疗,闻二爷知道这种在脑子里的病一般没什么希望,药吃的零零散散,基本已经是一副放弃治疗的态度,不想这段时间脑子格外疼,一住进医院检查,才晓得脑瘤已经移了位置,昨晚老闻董刚走没多久,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是连夜送进了医院急诊室抢救的。 闻少辞赶来医院连夜守了一晚,后半夜终于得知闻二爷有了呼吸,和老闻董商量着,签了动手术的协议。手术风险极大,但不动手术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搏一搏,把动手术的事情瞒了下来。 现在人进了手术室已经十多个小时还没出来,一老一少一直都在守着,心里大概也都明白了是个什么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闻老爷子叹了口气,握着闻少辞的手说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以前你二叔还挺喜欢你做的水煮肉片,要是醒来,做给他吃一回?” 闻二爷这一生人过的很糟糕,细细回忆起来,只有同余初甜在一起游历时的人生才叫做真正的开心自由,早年为香水入了魔,一个人走南闯北,去了不少的国家,如今倒在祖国的怀抱里,好像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闻少辞没有说话,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眼睛有些红: “不知二叔还吃不吃辣。” 亲人们坐在一起细数过去的数月,每一页都像是撕日历,过去的日子不复存在,只有回忆却格外的珍贵。闻少辞听了不少,不想再听下去,刚刚站起来就瞧见不知道爬了多少楼梯的余初甜站在走廊上。 她大概是知道了,红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那个一直亮着的灯,然后行色匆匆的走过来,质问他: “你干嘛不告诉我?我是不是连我师父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她知道王嘉德说的,最后一口气是什么意思,想师父躺在冰冷的手术室里,自己却还和同事们谈天说地,心里格外自责,不明白闻少辞的做法,一开口就流下了眼泪,抬手锤他: “你那么狠心的,都不想我看最后一眼。” 谁也没有师父重要,哪怕是她那么喜欢骄傲的香水,她责怪闻少辞把那么重要的事情隐瞒着,越哭越伤心: “闻少辞,我不要香水,我只想我师父还能笑,还能同我玩。” “香水对于我来说,只是我报答他的方式罢了。” 他到底明不明白,闻二爷收留她,给了她多少难以忘记的快乐时光,是流连在格拉斯山脉的花香;是山涧晨露青草清凉甘甜的后味;是凡尔赛宫泛着玫瑰花的优雅,是这四年来,她重新对这个世界展开新认知的,回不去的难忘年华。 她不知道那时候哪里来的那些勇气,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人,看着那扇白色的大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却始终见不到师父的身影,便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嘴里念念叨叨: “你应该告诉我的。” 好歹,把她当成他真正的女儿,通知一声的。 闻少辞的手腕并不疼,只是看着她奔溃一样的嚎啕大哭,心也疼起来,抬起手往她的脑门上落下去一个温柔的巴掌,倾身同她说: “别哭,至少要等人从里面出来。” 他的嗓音是沙哑的,一夜没睡,眼睛里也泛着些红血丝,面对她这只炸毛的小兔子,依然很有耐心,脸上连半丝生气都看不到。 她还留着眼泪,只是自觉的闭了嘴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样进去就出不来的情况。 至少,也要等她同他说些话,等她告知他,上帝拿走了我的天赋,师父你应该告诉我,如何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但是她没说,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 守在病房外的十几个小时,几乎要耗尽人的希望,连闻少辞自己的心里都没有底。闻老爷子看余初甜哪里也不肯去,一直守在门口吩咐陈姨带了些吃的过来,结果谁也没有胃口,倒是陈姨的安慰,又惹了余初甜不少眼泪。 半晚六点三十一分,一家人终于看到门口的红色灯光暗了下去,余初甜首先冲在前面,看到身上插满了各种器皿的闻二爷,不敢碰他,跟着车子走了很远,喊道: “师父,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她喊了几遍,没有瞧见那个人有任何反应,直至进了重症监护室,被医生拦在了外面,才听说手术虽然完成了,但情况并不客观,脑瘤不仅仅移了位置,还长大了不少,现在脑袋受了损伤,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余初甜垫着脚趴在重症监护室外的玻璃上看了很久,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呼吸还算平稳,终于安心了一些,哪怕就这样,有一口呼吸她都愿意,只想这辈子要报答他的收养之恩,哪怕照顾一辈子也没关系。 闻少辞先把闻老爷子安排进去休息,看余初甜不吃不喝一整天,劝她: “会醒来的,你暂且先吃点东西,不然怎么撑得下去。” 余初甜又哭的泣不成声,像个孩子一样的摇了摇头: “我想他第一个醒来就看到我。” 那医生说话太过保守,连她自己都害怕是最后一面,一步也不愿意离开,更不敢分心去吃东西,她同闻少辞说: “他醒来第一个就见到我,心里肯定开心。” 至少那时候,闻二爷一定要说上一句“我果然没白养这丫头”。 闻少辞劝不动他,一直耐心安静的陪在她外面等,直到这人哭累了,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沉沉的睡去,闻老爷子来看望,才和闻少辞说: “你看今天的香水销量了吗?” 闻少辞来不及处理这些,但知道这丫头一定不会差,看闻老爷子脸上有些欣慰,便知道一定是个好消息,闻老爷子没说,只是默默看了一眼里面的闻二爷: “是个很值得骄傲的成绩啊。” 闻氏在中国香水的历史舞台上走了近百年,到了这一代,闻二爷贡献了一半力量,剩余的,全靠最年轻的这一代,无论是营销,还是一门心思的创作。商业化运作需要年轻的血液和资本家的大脑。 他想,躺在里面的闻二爷,自然是很明白这个道理的。 余初甜哭的累了,在梦境里也一直在奔跑,她想追逐着闻二爷的影子,可是师父越跑越快,最后消失在他们在格拉斯的那间小屋里。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才发觉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走廊外的天空都是阴郁的浓黑色,闻少辞一直没休息,安安静静的任由她靠着,见她惊醒,还未开口就看到那丫头马上爬起来往窗口看了一眼。 他说:“没事,一切都好。” 她这才松了口气,还未说什么,里面的仪器就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闻少辞忙去叫了医生,看到又有人进去,余初甜一刻也坐不住了,在门口不停的踱步子,没等一会,里面的医生出来和他们说: “病人要求见家属,换上无菌服就可以进去了。” 余初甜忙跟着护士去消毒间,穿衣服的时候也在哆嗦,直到一脚踏进监护室里,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那之后不过一会儿,闻二爷和老闻董都进来了。 闻二爷已经醒了,面上带着呼吸罩,说话有些费力,她自然是一眼看到余初甜,朝她招手: “我的小皮蛋哦,你哭什么?” 余初甜一边摇头一边抬手抹眼泪: “我想见您。” 这是等了十多个小时,第一次同他说话,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想见您,把这三年多时间恩情感激,全部倾泻出来。 闻二爷好像苍老了很多,尤其是医生剃掉了他不少头发,倒真像个可爱的小老头,他抬起手一抹自己头发,先呢喃: “十年头发,一朝就没了。” 这话一出来,余初甜才哭着笑了: “再有十年,马上就会长。” 闻二爷心疼她哭,抬手给她抹眼泪,想起自己生病时还有那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在病床边,心结好似也解开了,叹了口气,同余初甜说: “小皮蛋,发布会上出错没有?” 余初甜哑着嗓子:“没有师父在当然出错,发言稿不在了,随口胡编乱掐。” 她说话的方式个性,像是年轻时候的闻二爷,惹得他笑起来,叹了口气: “所以人为什么要年轻,因为年轻才能有犯错的资本。” 闻少辞插了话: “二叔,销量创历史新高,可别听她瞎说。” 余初甜不知道他从哪里看的,抿了抿嘴,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销量不错,但他竟然平淡的没有什么表示,还是有些失望。此时闻二爷又咳嗽了几声,顿时又上气不接下气,一家人提心吊胆的绷紧了神经,看到闻二爷摆手,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我年轻的时候哪里都去过,能有什么遗憾,死了也罢。” 余初甜见不得他说“死”,又哽咽着坐在床头,拉着他的手: “你别提死……我不听。” 平日里同师父撒娇习惯了,这时候哽咽沙哑的语气,显得人格外心疼,闻二爷马上安慰: “好好好不提这事。” 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些,唤来闻少辞,一边咳嗽,一边和余初甜说: “我啊,这辈子没有什么大遗憾,只是现在命不久矣,心里挂着事情。” 他还是想着前些天闻少辞同她说的那些话,拉起闻少辞的手放在余初甜手上: “小皮蛋,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余初甜只当他是想交待闻少辞照顾她这个妹妹的事情,不想他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哭着点了点头: “你快些好起来,我心甘情愿的同你去迁户口。” 闻二爷却摇了摇头,嘴里啧了一声: “我现在想啊,我身边值得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们,你是我最牵挂的人了……”他说话断断续续,总要喘上两口气,好像一不下心就会离开,余初甜只想他快些好,连连点头,不想他会把他们两个的手握在一起,感叹: “我看你们挺有夫妻相,不如了我一桩夙愿……” 这样算来,也是迁户口了。 余初甜抬起头看了一眼同她一样傻眼的闻少辞,大概他的脑子里也在想闻二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想闻二爷突然狂咳不止,险些就要断气,看闻少辞出去喊医生,闻二爷拉住她,和她说: “或许你现在没发现他的好,以后你总会明白。” “你嫁给他……” 余初甜看他已经说不清楚话,眼泪一下子滚出来,紧紧握着他的手,怕他有什么闪失,头点的鸡啄米似的: “答应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闻二爷终于了了一桩心愿,眼皮沉重的很,微微扬了扬嘴角,眼睛一闭,彻底放心了。 余初甜喊了几声,没见他睁开眼睛,趴在床头就开始哭,闻少辞带着医生前来,便只见到又继续昏睡过去的闻二爷,听医生说只是昏睡过去,余初甜这才松了手,被护士请了出去。 后来从里面出来,听说人没事,闻老爷子放了心,派司机先把余初甜和闻少辞送回去,两个孩子陪着折腾了十多个小时,也是累的够呛。 她从医院出来,才发觉车窗外的世界已经完全黑了,不知现在是几点,连路边的夜灯也尽数熄了下去,车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后来,还是闻少辞开口问了一句: “我二叔后来和你说了什么?” 余初甜有些尴尬,本想开口说一句自己也没听到,不想给他压力,但转念一想,这样好想不太尊重闻二爷的意愿,害羞从耳根子一路红到脸颊,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 “你你,你二叔让我……”她说不出来,换了个说辞,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小的像是蚊虫: “你,你二叔让你娶我。” 闻少辞有些累了,身体松垮的依在靠背上,突然听闻这句话,睁开了眼睛,偏过头去看了一眼,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浸透进来,落在她的大半张脸上,他看的并不真切,有些恍惚她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在笑,后来转念一想,许是自己看错了,靠在沙发上淡淡然的回了一句: “这样也好。” 26.第 26 章 余初甜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去看他,在明暗交织的光影里, 男人眼中的光亮明明灭灭, 像是此时心里摇摆不定的灯塔,她好奇的皱了皱眉,还以为这人会拒绝。 “那样也好。” 她想, 这句话, 大概更多是因为闻二爷的交待吧。 这就像是从天上掉下的大馅饼, 余初甜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看他满是倦意, 并未多说什么, 一个人看着窗外的风景默默搓着自己的食指, 脑子里却在控制不住的想。 结婚,结婚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她的心里牵挂着师父, 并没有怎么睡着, 第二天一早便爬起来, 买了早餐带去医院,她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 不想进去才看到里面站了个中年妇女, 闻二爷大概是不怎么想和她说话的,一副缄口不谈的模样, 见到余初甜进来, 才朝她招手: “来那么早?” 余初甜看他精神很好, 心里总算放心一些, 往妇女那边落过去两眼,闻二爷这才开口: “这是我前妻,你喊她许阿姨。” 余初甜应了一声,乖巧的和许阿姨问好,关于师父过去的事情她知道一些,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师母,她看起来比师父年轻许多,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戴着口罩,听闻余初甜的问话,点了点头,同闻二爷说了一句: “那我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事情。” 闻二爷等人走到门口才喊住她: “你也不用刻意抽空过来,把你自己的人生过好就行,我还能活很久。” 中年人之间的情感不如小年轻,哪怕心里有什么也不会说的那般直白,直到这位许阿姨走了十多分钟,余初甜才听到闻二爷轻轻叹气的声音,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她送来的的鲜花: “什么玩意啊,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百合,还穿黑色的连衣裙。” 那种浓烈又刺鼻的花香味,几乎要让他这个嗅觉敏锐的人反胃。 “小皮蛋,你把这花拿回去插着玩。” 余初甜听话的把话抱到了阳台外,弯着腰嗅了嗅,这香水百合不如野百合,添加了一些其它的香料,自然对于他们这种职业的人来说是一种折磨,后来她从阳台进来,才听到师父同她抱怨: “送花来医院给我安的什么心?” 离婚二十多年从未有过什么交集的人,也只有在听说他病重的时候才勉强来看一眼,夫妻之间的情分已然分的很清楚,闻二爷心里其实早已看淡这个人,只是突然间见到,想起来的却全是一些不开心的回忆,导致早餐也只随意吃了一些,问她: “昨晚回去睡了多久,那么早就过来了?” “我又不累。”余初甜陪着他一起吃早餐,此时正在抹面包片,咬了一口,这才说道: “我最近没有什么工作压力,每天都来陪你解闷。” 她的香水工作暂告一段落,现在师父病重,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孝,什么计划都统统往后排: “我怎么可能缺人解闷。”闻二爷轻哼一声,问她: “我昨晚和你说的事情,你怎么看?” 余初甜的手上还剩着厚厚的土司条,中间被她咬了个大洞,听闻师父说这话,脸又红了,一边把土司条撕碎丢在牛奶碗里,一边嘟囔: “师父,你,你是说结婚这事?” 闻二爷昨晚从重症监护室里醒来,实则是清醒的,那时候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自然还是偏了心,怎么都想帮大侄子一把,脑子一热,不如就推了一把,自然,如果今天这小丫头有什么反对,他也愿意听从她的话,自由恋爱,随她去。 可是等了许久,闻二爷没听到人说话,偏过头去才看到那丫头坐在椅子上撕面包条,一直低着头,脸红红的,他瞧见她这个模样,倒是突然想起那些年自己和前妻被包办婚姻的时候,那人也是这般模样,女人这种生物,真是男人搞不懂的存在。 约莫纠结了十多分钟,那丫头才结结巴巴的说道: “……听师父的。” 毕竟年纪小,没经历过些什么,害羞倒也正常,闻二爷这才松了口气,一拍大腿: “那就这么定了?” “师父,你不问问你大侄子吗?” 闻二爷听她那么说,呵呵一笑,眼神可机灵的很,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说道: “就他?敢反驳我的话,我让他娶谁他就娶谁。” 他说完,好奇的打紧,问她: “他没和你说什么吗?” 难道闻少辞这厮,没有同余初甜说明实情,可是闻二爷转念一想,依那小子的性子,没把握的事情绝不会先动手,听余初甜说他没有反对,闻二爷这才呵了一声,不是不要大人插手,有本事自己来啊,追到猴年马月? 闻二爷笑笑:“他肯定是乐意大人做主的。” 余初甜又有些不明白自由恋爱的定义了,她是从席鸢哪里听过不少关于闻少辞相亲的传闻的,那么说他也不曾真正的恋爱自由过,也许是家族原因,需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罢了。 闻二爷提起这件事情,说道: “想当年,我和你师母也是相亲认识的,是我不识抬举,一心只想香水,疏忽了她的感受。” “那你,爱她吗?” 哪怕现在半条身子埋进了土里,他也确定自己对于前妻的爱,是确切的。 “当然爱她,只是我伤了她的心,破碎的纸张被撕成两半,便再也粘不起来了。” 她现在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有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 想来,他这个老顽童其实也算活该,这种债,一辈子也偿还不了。 —— “闻总闻总,不得了了。” 闻少辞刚刚进了办公室,就被匆忙敲门进来的助理王嘉德打断,那厮先把门从里面锁上,仔细丢给他一份报表,神神秘秘的问他: “你看看,这是老闻董让安排的订婚酒店,您和谁结婚,我怎么从没见过你的女朋友?” 作为整个公司里最得老闻董信任的大助理,王嘉德早上接电话的时候头都是懵的,这时候瞧见了主角,才开始发问,没道理他陪着闻少辞那么久,这人谈恋爱的事情他本人竟然毫无察觉。 闻少辞想,或许闻老爷子从二叔哪里听了他什么言论,显然是也有些着急了,自己开始动手操办。 他先不急不慢的看了王嘉德的清单,这才同他说: “是余初甜。” “那丫头……” 王嘉德先抬起手比了个矮个子的手势,又抬起手摸自己的下巴,这才听到闻少辞解释: “我二叔没多少日子了。” “包办婚姻?” 王嘉德真是活久见,如今都8102年了,早就崇尚恋爱自由,没想到这老闻董和闻二爷一样糊涂,为了一己私欲,就把闻少辞推到了火坑里。想他陪在闻少辞身边那么多年,那些传闻中的相亲他都是见过的,哪一个女孩子不比余初甜优秀,那一个不是门当户对。 闻二爷的心里是不是还记着当年的仇恨,故意把余初甜这个什么也没有的丫头塞给闻少辞。 王嘉德可不愿意闻少辞的人生就因为这一桩婚姻给定了: “小闻总,你可别怪嘉德叔啰嗦,你可考虑清楚了,余初甜什么也没有,对你的家族发展没有任何推动力,你好歹,要找个工作上的贤内助吧。”王嘉德直皱眉: “你可别被包办婚姻给洗脑了。” “什么叫包办婚姻?” 闻少辞一项一项的勾着那上面的清单,看起来格外的镇定,脸上并没有被长辈催婚的恐慌,听王嘉德有条有理的分析他同余初甜之间的各种不合适,以及包办婚姻的各种不幸,他自己反倒笑了起来: “谁又能拿把枪顶在我头上让我娶她,我是自愿的。” 王嘉德险些咬到了舌头,石化了:“自愿?” “对,我自愿的!” 就是他那样的性子,就凭早些年老闻董催着他早些恋爱的那点心思,要真的愿意包办,为何还要等到三年之后这小丫头回来? 他对恋爱这件事情或许没有那么反应敏捷,但知道自己心里喜欢谁,对谁抱有好感。如今二叔以此为契机牵线搭桥,他怎么能辜负长辈的一番心意,把那些清单核实完毕,闻少辞交还给他,问他: “你知道,女孩子都喜欢什么花吗?” 王嘉德喃喃:“小闻总你准备送给谁?” 闻少辞显然没有听他的那些劝告,面上浅浅一笑: “送给未来的闻太太。” ↓ ↓ ↓ ———— 余初甜同闻少辞要结婚的事情,早就不知从何时开始传开了,关于闻二爷命不久矣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作为国内优秀的香水大师,难免要引起不少人的关注,没几天,闻二爷的事情就上了微博热搜。 余初甜请假在医院照顾了两天闻二爷,回到研究所,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变了,席鸢知道她最近繁忙,不好意思在微信上问,见到了人,才趁着中午吃饭的空荡问她: “我听说,你要奉命结婚了?” 谁不知道余初甜是闻二爷的得意门生,是少见的香水天才,最受闻二爷的宠爱,现在闻二爷躺在医院,还剩着半口气,余初甜和闻少辞的结婚消息就传到了大家耳朵里,自然,不用多想便也知道这事情是闻二爷张罗的。 余初甜几天没睡好觉,胃口也不怎么好,只吃了几口三明治便放下了: “也不算是奉命。”同喜欢的人结婚,并不存在奉命的说法。只是恰好赶在了这个节骨眼上,而她担心的,是闻少辞对这件事情的态度,竟然一直顺从,毫无怨言。 是这叔侄俩的感情深厚,还是闻少辞逆来顺受,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他的为人。 席鸢先在心里替自己的哥哥大鸟默哀,明明是她的哥哥大鸟先追的余初甜,没想到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那么厉害,一下子就把这桩因缘掐断了。 那天见到自家父亲从医院看完闻二爷回来,气的没吃下饭,叨叨了一早上:“怎么能拿孩子的婚姻冲喜,这不是闹着玩吗,我看闻二爷这次脑子伤的不轻。” 席鸢不知道她是开心还是难过,和余初甜提:“可你才十九岁而已。” 婚礼的日程定的很快,都想着办个喜事冲一下,没准闻二爷就能下床活动了。谁都知道国内法定结婚年龄,为他们两个这事安排的老闻董显然更加精明一些,先把婚礼办了,明年年初七一过,刚好讨个大吉利的日子,把结婚证补办了就成。 两人说道这里,被人打断了,花店的员工抱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进来,喊她签收。 席鸢忍不住看了一眼卡片上闻少辞的名字,咽了口唾沫: “哎呀,闻总送的。” 余初甜最近想低调也难,那边厢微博上还在说她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怼起记者来毫不嘴软,这边厢,一把玫瑰把研究所姑娘们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谁能想到,她和闻少辞的喜讯才传出来,就收到了未婚夫闻少辞的大红玫瑰。 周雨楠路过时看了一眼,哟了一声: “包的倒是挺好看的。” 那语气里的调侃和羡慕,实则代表了每一个单身姑娘的心情。 余初甜第一次收到花,不知道他的用意,随手放在研究所外面的接待区,刚刚回了研究室就收到闻少辞发来的信息: 【喜不喜欢玫瑰花?】 他应该是知道她刚刚收到花,余初甜握着手机短信,虽然知道他或许只是为了做一下表面工作,心里却还是开心的要命,连连点头,打了一长串的感谢和欢喜,正要发出去,转念一想,这样显得自己也太不矜持了,便又全部删了,回了一句: 【收到了,很喜欢,谢谢你。】 收到这个官方回答的人心已经凉了半截,为什么要听二叔说的,恋爱可以慢慢谈,日久生情不是事,人先绑好了,还怕她了不成? 可闻少辞看她的这个回信,心里已经七上八下,哪里还有平日里胜券在握的模样。 试问想要拴住一个人的心,哪里有那么容易。 他翻看着手机上那张发布会上席鸣给她送大麦的照片,明日的鲜花的已经想好,不如就试试麦子。 余初甜的香水销量创了历史新高,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已经有同事默默算起了工资,有人感叹,总算没选错这个冷门又讨不到好处的职业,至少春天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那么一丝欣慰的。 而余初甜,则是利用周末午休的时间,做了另一个计划,趁着最近工作轻松,要抓紧时间创办一个原创香水保护协会,好以此来对抗像是lo公司那样剐不知耻的抄袭者。 说做就做的第一步,自然是借着微博的便利,先逐一私信在那条采访微博下发表抗议言论的调香师。 不过半天时间,余初甜创建的群已经进了十多名自由香水师,其中,还有一位是还未正式出道的学生,余初甜看有人支持,首先跑去和席鸢说了这件事情: “席鸢,至于你加不加,可就看我们两姐妹之前的情分了。” 席鸢不知道她创建这个组织的意义在哪里,但看她满腔热血,马上就登录微博进了她的群里,当即被余初甜认命为管理。 余初甜兴致勃勃的宣布: “我就不信了,国内知识产权不会注意我们香水师这样一个特殊的职业。” 大概是因为年轻而无所畏惧,席鸢在她身上总是能看得到的一往直前的勇气和决心,后来她把哥哥席鸣也拉了进来,先在群里带头介绍自己,一时间群里活跃起来,纷纷介绍自己的来历。 群里大部分都是自由香水师,像是某一些已经隶属于某一个公司的,则是低调的改了备注。 年纪轻轻的余初甜成了第一个为原创站出来的香水师,很快就吸引了业内的注意,在香水圈里引起了不少关注。 此时正在医院里看发布会采访视频闻二爷,看到她无畏的说起那些言论,竟然被逗的哈哈大笑,同旁边的老闻董说: “我就说吧,这丫头片子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不敢的事情她敢,咱们老闻家几代儒商,但总是太过弱了一些,是需要这样果敢的小辈的。” 老闻董眯着眼睛看着电视上的那张脸,似乎看到小时候闻映岚的影子,摘掉了眼镜,轻轻一叹: “丫头聪明是聪明,可不要像你一样总是惹事就麻烦了。” 闻二爷难得听到老父亲说起自己的事情,回望过去的四十多年人生,竟然有一种感慨: “要是年轻的时候听你的,也不见得就能长命一些。” 这本来就是个忧伤的话题,闻二爷事宜的转移了注意力,呢喃: “我看,这两个人的婚期也定了,该准备的也准备了,少辞这小子,到底能不能说服这丫头自愿结婚,我同他说,要是这丫头心里有人,结婚就成了抢人了。” 老闻董显然是感情方面的老手: “这你就不懂了,如果这丫头和你的性子差不多,是个几句话就跳起来的性子,她要不想结婚,你以为你一句自己要死了就能说服她?” 闻二爷来了兴致: “你说她喜欢大侄子?” 老闻董摸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 “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不讨厌才能同一个人成为一家人,这点你要清楚,我是过来人。” 而此时全然不知道两位长辈正在讨论婚事的余初甜,刚刚下了班就接到了闻少辞的约会短信,那上面说的十分清楚,说已经派了人来研究所接她,去外面吃完晚饭,再一起去医院看望二叔。 余初甜从不知道这个人还会花时间去请一个人吃饭,上了车,被司机接送到吃饭的餐厅,好奇的站在门口往里面瞧了一眼,这才看到坐在里面同服务员说话的闻少辞,他穿的显然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的人高挑修长,显的更加沉稳,说话间,那人瞧见她站在门口,停下来,自己走过来接她: “你看看你有什么想吃的。” 她任由他带着往里走,走马观花一样的看着清了场,装饰雅致的西餐厅,正中间的蜡烛灯光忽明忽暗,投影着水晶晃动的影子,那光影投落在地毯上,好似追逐她的星星。 落了座,侍从把他们桌上的烛台点燃,把菜单交给她,她看也没看,竟然因为这样的氛围有些羞怯,笑着说了一句: “吃什么都随他。” 这是烛光晚餐啊。 难以想象,一个多月以前还觉得遥不可及的这人,此时正坐在自己对面,浪漫绅士的请他吃饭,给她许一个从未见过的浪漫晚餐。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闻少辞看她总是好奇这周围的一切,替她切好食物,和她交换盘子,问她: “快点吃,要凉了。” 余初甜这才收回目光,歪着脑袋凑过去,同他说: “你最近,不太正常?” 闻少辞轻笑一声,看她把手抬在嘴巴和他说悄悄话,抬起手一敲她的脑门: “哪里不正常?” 突然间对她好的不得了,又是送花又是吃饭,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她会不知道,所以才会觉得不太正常。 闻少辞往她的盘子里放了一只虾,回答她的问题: “我请我的未婚妻吃饭,不正常?” “咳咳……”余初甜差点被呛到,赶紧喝了口水,脸色有些红,低着头往嘴里塞了一块肉。 闻少辞看她反应那么大,忍不住先开口,和她说: “余初甜,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余初甜再也不敢吃东西了,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问题,又害羞又窘迫,抬起手抓抓头发,摸摸衣服,有些不自在。 有啊,她喜欢的人不就坐在她对面,还是过不久就要举办婚礼的那个人。 “这个问题……”余初甜不知如何说起自己对他的感情,一想起表白这件事情,就觉得嘴巴像是被浆糊黏在了一起,又是紧张,又是羞怯,不知道他问这些话的意思,是不是想找个理由不娶她? 她摇了摇头,不敢承认。 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终于让闻少辞那颗悬着的心放下,连他自己都从未体会过这种轻松,像是刚刚尘埃落定一大笔生意,或是敲定一个纠结了几个月的大方案。 他把酒杯里那一把用作装饰的精致小伞放到她的酒杯里,和她告白: “余初甜,你试试和我交往吧,我想和你结婚。” 余初甜看着绯红色酒杯里的精致小三,想起四年前他在那个雨夜里,往她的头上举了一把伞: “这把伞,你可握稳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一瞬间恍然大悟,捂着嘴看着面前的人,脸也红透了,耳根子也红透了,想跑却觉得脚下无力,只能软乎乎的把脸靠在胳膊上,咚的一声把脑袋敲在了桌子上…… 喜欢一个人,和被喜欢的人喜欢的心情,原来是这样美好的。 ↓ ↓ ↓ ———— 闻二爷最近心情不错,晚上和老闻董敲定结婚的流程,第一次有一种将要嫁女儿的心情,暗自感叹,原来这就是做父亲的责任了,到了这个关头,还会担忧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一遍一遍的去确定婚礼流程。 后来闻少辞带着余初甜前来探望,她才把婚纱给余初甜看: “小皮蛋,你看看喜欢哪一款,定做是来不及了,但这些也都是很适合你的。” 余初甜不晓得两个长辈已经把流程都订完了,不好意思的凑过去看了一眼,身后凑过来看热闹的人同他看上了一款,两个人均抬手一指: “这个我喜欢。” “这条适合她。”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完这话,余初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问师父: “那我呢,我需要准备什么?” “你准备多吃点。” 其实哪里需要她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孩子去准备,都是长辈忙着操心,更不需要闻少辞这种直男审美去研究。 陈姨可是当年亲自操办过闻少辞爸爸婚礼的,她的办事能力大家都放心。看两个孩子到今天为止也没提过不愿意结婚的事情,安安心心,放手开始操办。 后来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闻少辞才和她说: “你要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够好,需要改,一定要和我说,老人家的审美或许有些偏差。” 余初甜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原本还在心里忐忑他或许不太愿意,直到晚上那一顿烛光晚餐,才知道原来他心里的想法,只是她存了些私心,没有说出像是“我也喜欢你”这样的话。 不能让他得意,嗯,至少现在不能。 回了住处,余初甜从自己的行李箱把母亲的照片翻出来,点了一支白蜡烛,算是上香,和她说话: “余太太,你一定不晓得吧,我马上要嫁给我的救命恩人了。” 她总是叫她的母亲为余太太,一半原因是因为她母亲生前很年轻,周围的邻居从不相信他们是母女,像是姐姐带着小妹妹,她甚至也从不站在长辈的角度上去给她施压,相处起来更像是多年的好友,后来她有了追求者,答应那个法国男人和她同居,才会发生自己险些被割破了声带的事情,她再也不敢疏忽,也不愿意再谈恋爱,一直同她一起生活,暗自愧疚了许多年,直到后来抑郁而终: “我以前总觉得没有我你会过的更好,后来渐渐明白了,是为了我活的更好你才会想要活下去。” 她看着黑白照片上微微笑着的女人,嗓子有些沙哑,从手机上把闻少辞的照片翻出来: “我今天才明白他的心意,谢谢你,给我一个那么好的归宿。” 她知道母亲生前最担心她,现在回了祖国,有了户籍,马上又要嫁为人妻,已经是她梦想中的那般安稳,她说着说着自己也哭起来: “妈,你应该活的长一些,这样才能牵着我的手,送我走进婚姻的殿堂。” 大概也只有没有人的时候,她才会回想起那些年辛苦却又充满快乐的童年。 她哭的正在兴头上,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光着脚站在走廊上,看到是闻少辞又拿了东西进来,马上把眼泪擦掉,开口问他: “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把雨伞落到了他的车上,闻少辞以为她睡了,开了门进来不敢打扰,不想一抬头看到站在走廊上的人红了眼眶,好像刚刚哭过,转而走到楼上,问她: “怎么了?” 余初甜摇了摇头,抬手一指,小卧室里点亮的白色蜡烛正发着微微光亮,映着一个笑容慈爱的美丽女人: “和你妈说话?” 余初甜有些不好意思,开了卧室的灯,听到闻少辞问她: “你妈妈葬在格拉斯。” “我送她到海里了。” 出殡的时候全靠几个热心邻居的帮忙,但并没有钱安置墓地,随了母亲临终的遗愿,把骨灰撒到了海里。闻少辞抬起手擦了擦那张照片: “结了婚以后,我来安置一个衣冠冢。” 余初甜楞了一下,抬起脸才看到他认真的眸子和侧脸泛着些暖意,说完这些,他转过来摸了摸她的肩膀,微微倾身,给了她一个承诺: “不用担心你的婚姻,我会迁就你,宠你,不会欺负你的。” 这话,似是当着余太太的面说给她听的。在余初甜听来,却是那么动听的情话,她微微红了眼眶,笑着点了点头。 他现在在她眼里或许也并不比三年前成长多少,还是那个没什么变化的可爱女孩,他知晓时间会让一个人成长,他愿意等,有大把的时间和耐心去等,一句简简单单的宠你,早已把余初甜心里最坚硬的角落敲开。 只要你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 随着婚礼日期渐渐接近,余初甜同闻少辞的婚礼邀请函也已经发到了公司员工的手上。 闻二爷不想给余初甜留什么遗憾,一切都按照礼数来,要明媒正娶。 这份邀请函,席鸣自然也收到了,他从席鸢哪里知道余初甜和闻少辞结婚的原因,特意跑了一趟研究所,恰好碰到余初甜去医院,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见到她有些担忧的回来,原来又是闻二爷病情的事情。 席鸣和她提起结婚的事情,同她说: “闻叔叔这样毫不顾忌你的感受逼你结婚冲洗,实在是太自私了。”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余初甜刚从医院回来,心里还在挂着医院的事情,也把席鸣当成知心好友,说道: “大鸟,我倒没觉得我师父是逼迫我结婚。” 或许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确实有些快了,甚至连恋爱过程也没有,但她和闻少辞认识那么多年,彼此都知道一些对方的事情,心里很清楚自己对于这段婚姻的期望: “我很期待我的婚姻,也希望嫁给他。” “闻少辞不过是希望你留在闻氏香水罢了。”都是在商场摸爬滚打的人,席鸣又怎么不明白闻少辞和余初甜结婚的目的,他是闻氏的后代,她又有那么好的调香天赋,这已经是最满意的婚姻了: “你说以前和他相亲过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对闻氏基业有发展的人。” 余初甜不愿意去思考这种长远的事情,笑道:“那又如何?” 席鸣愣住,握在一起的手像是麻木了一般,看到她有些羞怯的笑着,告诉他: “我从十五岁认识他到现在,四年了,其实没有什么好去怀疑的。” 无论是以怎样的目的去结婚,她看得到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偏袒和维护,这些已经毋庸置疑,是最好的证据了。 “如果你把嗅觉迟钝告诉他呢?” 余初甜听到席鸣说的这句话,有些迟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或许兄妹两的性子相似一些,都是喜欢替人操心的性子。她犹豫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该不该在婚前把这件事情和闻少辞说。 席鸣却说的斩钉截铁: “你敢不敢赌一把,如果你失去了敏锐的嗅觉,闻少辞还会不会听他二叔的话和你结婚?” 两个人在接待区外的长椅上聊天,没有注意到躲在旁边听了许久的苁夏,她手里握着那封花了几个晚上写好的辞职信,本想一旦余初甜和闻少辞结婚,她也就没有留在闻氏的必要了,突然间听到这些话,又默默把辞职信收回了上衣口袋里。 直到从研究所出去,苁夏才给那边的人打了个电话: “很抱歉,黄先生,上头克扣了半年多的奖金,不允许我跳槽。” 对方财大气粗:“难道你还怕我们公司支付不起你的损失?” 苁夏笑了笑,淡定自若的说了一句: “我听说余初甜马上有新的动静,难道你们不好奇?” 这话,对方一听便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不过是想继续多呆一段时日,笑起来: “我给你的卡上打十万过去,应该够弥补你这次的损失了吧?” “我不缺钱,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给你们最有价值的东西。”她向来都不是钱能说动的那种人,她缺的名利和荣耀,是她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挂断了电话,苁夏走了很远,掏出那份辞职信撕碎,毫无留恋的全部丢到了垃圾桶里。 比起有污点的抄袭公司,百年企业的香水掌门人的位置,显然是才是更值得去争取的殊荣。 她从小的愿望不就是这样吗,坐在万人羡慕的位置,因为一个作品而名传千古,母亲没有做到的,她无论付出什么也要做到。 —— 关于余初甜自发在网络上创建的香水协会,不过几天就被刊登上了报纸头条,上面写,年轻的香水师是国内稀缺人才,一款香水的创作时间有些长达十几年,应当给这些原创者创造一些更加利于作品保护的方案。 原本以为只是小娃娃过家家的协会初次就得到了媒体的大力支持,这点是让闻二爷和老闻董没有想到的,以为翻不起什么水花的小丫头,倒是替调香师们开了一条路,这点倒是讨得老闻董欢喜,盼望着她早些成为自家人。 后来余初甜来了医院,闻二爷先故作严肃的问了她一句: “你以为你能翻天了,干这些没用的事。” 余初甜故意带了报纸前来,讨他开心: “师父,这就是我和你的最大不同了,要学会反抗,你们这群老艺术家,老调香师,以为一心调制香水便是正道,可现在网络那么发达,连少辞哥哥的营销手段都玩的十分溜,香水难道不应该有个合适它身价的地位和保护方案?” 闻二爷来了兴致,问她: “那你这协会,是用来干嘛的?” “我想用她来告垮lo无耻下流的抄袭。” 席鸢说,原创香水在国内犹如没有外壳的展览品,国牌不被人看好不说,崇洋媚外的心态也失去了最基本的尊重原创者。 “你说lo公司为什么那么牛逼呀,是因为大家喜欢他家的‘法国香水’啊。” 小小丫头一句“牛逼”惹的老闻董直皱眉头,训话:“丫头,说的什么词语,不合时宜。” 余初甜吐吐舌头,把两个字换了个说法,分析了以后想要替国牌香水师伸冤的事情,坐在床边问师父: “师父,你说我这想法成不成?” “成个屁,我看啊,还得大侄子给你分析分析,我是觉得你一副不知天高地厚,又没什么心眼,别搞这些事儿。” 闻二爷虽然宠她,但说起人来却是严厉的,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厢闻二爷刚刚骂完,闻少辞一进来就看到两个长辈摆出一副训话自家未婚妻的模样,微微皱眉: “开什么家庭大会?” 小媳妇还没过门,就开始欺负了? 闻二爷把这事情同闻少辞一说,她以为闻少辞要像她找房子一样给出什么严词反对,没想到这人格外的通情达理: “是啊,希望国牌香水能得到重视,不是外国的月亮就圆一些。” 余初甜得到了拥护者,和师父挑眉炫耀: “师父,那这事情我自己看着办了,你放一百个心,我没把自己放在很高的位置,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但我也不想辛苦几年的灵感被人剽窃利用……” 余初甜同闻二爷喋喋不休的说着,闻少辞的手机上恰好收到了一条短信,他打开看了一眼,神色凝重,不假思索便走出去了打电话,余初甜看着他离开,只当是公司的事情,继续和闻二爷唠嗑:“师父,你给我协会建议我倒是接受,但这事我不退让……” 走廊外的闻少辞拨通了那个未知来电,不想被对方直接掐断,又发过来一段文字: 【你们闻氏的香水师也不过如此,失去了灵敏的鼻子,不过是一个加速衰败的王国罢了】 27.第 27 章 【承蒙阁下厚爱, 既然知道是王国,难道还会惧怕这种事情和不实的言论。】 闻少辞试图再拨通对方的电话, 然而, 似乎是被那边直接拖进了黑名单,毫无应答,他将电话号码记下, 以便之后核实户主。 对方连声音也不敢让他听到, 显然是他认识的人, 不仅仅做贼心虚, 还喜欢散播不实言论。 这人, 或许和把余初甜推进坑里的事件息息相关。 重新回到病房, 闻二爷已经放弃了和余初甜探讨她创办协会的事情, 说起她的婚纱明天就要送到,让闻少辞带她去试试, 不合适的地方要抓紧时间改。 闻少辞看着坐在病床边的余初甜, 没有多说什么, 答应了下班陪同她去,余初甜以为刚刚出去是商量工作的事情, 提到: “我和小鸟一起去就成, 你忙的话……” “我不忙。” 闻少辞打断她的话,给闻二爷掐了掐被角: “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如你重要。” 这话像是话里有话, 余初甜又不傻, 听得懂, 耳根子有些热, 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默默把脸落到了窗外,那满脸羞红的模样,俨然还是一个小女孩子该有的心态。 老闻董是过来人,眼睛敏锐的很,一看便明白了,小年轻人的恋爱真是忍不住让人艳羡。看来一切不过都是长辈们太过操心,没有闻二爷这一出,走到一起也不过是时间的关系。 第二天,余初甜早早就下了班,自己先去闻氏总部等他下班,闻少辞念着她的事情,听说她来了,去会客室没见到人,打了电话才知道这人避嫌的等在地下停车场。 她到底是有多不想自己结婚的事情被公司里的人知道? 闻少辞不明白她的那些小九九,在心里和自己较劲,早知她这般低调和避嫌,自然也就劝劝二叔,或许随便摆几桌便好,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恰好顺她的意。 到了地下车库,他瞧见她靠在车窗边发呆,想起昨天收到的那条短信,不能确定真假,微皱了眉头,走过去才喊她: “等很久了吗?” “没有太久。” 余初甜心里想着事情,吓了一跳,随即看到他嗯响车子,拉开副驾驶的门先让她上去。 等他上了车关上门,闻少辞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她: “你最近,有没有事情要和我说?” 余初甜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看他脸上神情严肃,自己也不敢太调皮,更别说要把嗅觉失常这种事情告诉他。 闻少辞看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心里有事,但这人不愿意说,自然也不会逼问,这在他心里不是什么大事,他喜欢她,与她有没有调香天赋无关,只是怕她一个人憋着,闷着不说,影响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后来,闻少辞将车开出车库,又同她说道: “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苦恼,你可以和我说的。” 毕竟,他还是希望这人对自己,能坦诚而毫无戒备。 —— 他们去的时候,婚纱工作室的员工已经快要下班,工作室刻意留了两个造型师和一个经理为他们服务,余初甜没什么经验,任由造型师自由发挥,试妆试发型花掉了快两个小时,后来经理牵着他出来,她才瞧见早已试完坐在待客区看报纸的闻少辞: “闻先生,你看看这套装束怎么样?” 闻少辞应声抬头,看着站在镁光灯下闪闪发亮的美丽少女,镶了水钻的礼服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宛若漫天星宿,像是披着星辰,踩着云霞,第一次瞧见她穿上婚纱的模样,足足愣了一分多钟,这才有些发愣的点了点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对视她的眼睛,淡定开口: “还不错。” “你呢,闻太太?” 余初甜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称呼,好一会儿才微微点头: “他没意见就好。” 这典型的夫唱妇随,倒是惹的员工们十分艳羡,不想余初甜刚想随着员工们进去换衣服,就听到那个人在身后,犹豫的说了一句: “你要不,等一下……” 余初甜以为她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提着厚重的裙摆转过身去,身后的那人似是在踌躇些什么,当着工作人员的面,单膝跪在他面前,拿出那枚早就准备好的戒指。 余初甜没想过他们的婚礼还会有求婚环节,突然间暗下去的灯光和周围工作人员起哄的声音早已被她抛到脑后,眼睛里只有此时单膝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又羞怯又感动,有关恋爱和结婚的所有浪漫时刻,这人一个环节也不愿意省去,那一瞬间心里想起的,竟然是和这个人认识四年多以来,他那晚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模样。 什么叫一见钟情?大概这就是了吧。 命中注定的,四年以前就会认识这个人,喜欢他,暗恋他,然后嫁给他。 余初甜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张了几次嘴巴,害怕自己话说的不太利索,只得点了点头,被那个人拉住手,戴上一枚戒指。 指环上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渐渐变得温暖而明媚,像是心里盛开了一树夏花,被这人认真专注的模样看的心里一暖,那一刻,心里是无比认定这个人的,其实什么也不怕了,什么也不需要害怕和退缩。 他们刚刚从婚礼工作室出来,闻少辞求婚的照片就在微博上流传开了,对于这段早已被大家调侃成包办婚姻的婚礼,吃瓜群众和闻氏的员工一样,一致觉得不过逢场作戏,但这些天,闻少辞和余初甜约会,闻少辞主动求婚的标题,似乎早已潜移默化的把话题引向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看照片里两个人这样含情脉脉的照片,完全不像是包办婚姻。 研究所里的同事们恰好聚在一起吃饭,翻到这张照片的时候,自然就把余初甜这事摆到了台面上: “你们要知道,初甜和我们闻总认识四年,从没谈过恋爱,要我说,可能闻总是动了心的,初甜是逢场作戏。” “我倒是赞同你这种说法。” 有人看苁夏一直心不在焉,便问她: “苁夏,你怎么看呀。” “我啊。”苁夏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我没什么看法,只要幸福就好。” 她今日是被圈子里的小伙伴一起拉出来吃东西的,这群人以前总是喜欢叫上她,每每话题都围绕在她身上,只是从余初甜出现开始,话题便悄悄的转移了,她心知肚明,有关面子上的事情总不能不来,今日实在听了太多这些事情,有些不舒服,便干脆说道: “实在抱歉,我今天有些头疼,估计是感冒了,我先回去了。” 直到苁夏离开,一群人才开始议论她: “是不是她的香水又被刷下来了?” “那也没办法,毕竟闻氏的香水总是要求很高。” 这个世界远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能承担得了多大的赞美,也要承担得了多大的诋毁,苁夏只是还没学会。 苁夏没能从闻少辞哪里得到期望中的反应,反而这两个人频繁出现在一起的身影被人拍到了网上,渐渐改变了网民心中一开始奉命结婚的想法,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模样,广大网友显然更有经验一些。 席鸢原本还替余初甜着急,直到那天几番逼问席鸣,才知晓余初甜是心甘情愿,淡淡应了一声,被席鸣投来个白眼: “小鸟,请你马上立刻,安慰一下我这颗破碎的心!” 兄妹两平日里的相处更加轻松活泼一些,那天听了余初甜的本心,席鸣回来又病了几天,又被网上约会求婚的照片刺激的不轻,干脆连公司也不去了,趴在屋子里刷新闻,结果越看越难过,起了反作用,更加沮丧了。 席鸢到底要开明一些: “强扭的瓜不甜,要不老哥,你想开一些?” 她今天来找席鸣,是来办正事的,余初甜的婚礼伴娘就是她,今天才拿到礼服,赶紧试给席鸣看,结果那厮看也没看,直点头: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席鸢暴走,忍不住甩一个爆栗过去: “你倒是给我看呀!” 席鸣正好刷到一个老闻董的采访视屏,手指在那上面停了下来,一把抓住席鸢的手: “出事了,你先别闹。” 近日正逢喜事的老闻董气色不错,出席了某一个活动的开幕仪式,恰好有记者提到他的孙子闻少辞和余初甜即将举办结婚典礼的事情,留下来回复了那么一两句,在确认消息属实之后,问话的人说起了不实传闻: “都说这是最强联姻?” 老闻董心情不错,自然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名誉着想,解释的十分清楚: “两个孩子都是闻家的掌中宝,一样的重要,并不是什么联姻手段。” “可是我最近听说余初甜的嗅觉出了问题,作为一个香水世家的后代,闻老先生是否会介意这个问题呢?” 席鸢看到这里,一把夺过手机,气呼呼的准备在底下留言骂回去,不曾想一打开评论,全都是关于这场婚礼要黄的问题: “谁那么恶心啊,那么见不得我们家初甜好,嗅觉失常这种问题也能瞎说?” 香水师的鼻子可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开不得玩笑,余初甜要是没了嗅觉,还能算是香水是吗? 早已知道这件事情的席鸣轻咳一声,看了眼自家妹妹: “替她检查嗅觉的医生,还是我带着去看的,只是上面说的太过火了些。” 他说完这话,担心余初甜的安慰,给她打了个电话,发现在通话中,想她这时候应该在研究所,干脆起身去玄关处换鞋子: “我去看看她。”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席鸢匆匆跟出门去,已经替余初甜着急起来。 那时候席鸢又哪里知道呢,此时此刻,余初甜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看到新闻采访的第一件事情,余初甜没来得及犹豫,准备自己先去师父面前说清楚。 假意关心的苁夏给她打了个电话: “初甜,网上说你嗅觉失灵的事情……” 余初甜认为自己再隐瞒下去也没有必要,大方承认: “是出了点问题。” “周老师打你的电话打不通,让你来研究所一趟。”苁夏那边似乎也很着急: “这会儿她正在大发雷霆呢,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吧。” 余初甜原本想先把这事情和师父说清楚,想起周雨楠的脾气,挂了电话,只得又折回去。 28.第 28 章 席鸢换了鞋子, 匆忙跟在席鸣身后,问他: “那么严重的事儿你怎么也不和我说, 我可是你亲妹妹。” 席鸣心虚:“我这不是想着, 告诉你也没用嘛。” 看到席鸣准备开车,席鸢轻巧的先上了副驾驶座位,俨然是要和他一起去, 有些吃醋的哼唧: “呵呵, 大鸟同学, 你就直接说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就好了, 不要你妹妹我了。” 兄妹两平日里的相处少不了斗嘴, 眼看妹妹朝自己摆脸色, 席鸣当即服软, 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发誓: “小鸟,你在我心里第一重要, 但这事关人家的隐私, 我不说你也理解理解?” 其实席鸢倒也没有责怪席鸣的意思, 那么严重的事情,余初甜不愿意给人知晓其实也情有可原, 她给余初甜拨了个电话, 问她在哪儿,听说她正在前往研究所的路上, 开口: “那正好了, 我也快到研究所了, 见面谈吧。” 席鸣在脑子里分析者余初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皱起了眉头,和席鸢分析: “小鸟,还记得温泉出游,你钱包被偷换的事情吗?” “记得。”这事情席鸢到现在也没和余初甜说,一是因为那晚闻少辞的目光太可怕,他一旦问责起来,自己不但解释不清楚,更没办法证明当晚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听说闻少辞对那晚的事情是一直持有怀疑态度的。他们两家之间还有贸易往来,闹大了对谁也没好处。 席鸣考虑的则是更加长远一些,若有所思的说道: “可能,你们研究所出了个叛徒吧。” 席鸢背脊一凉,想起最近的事情都和余初甜有关,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 “可是,我天天和初甜在一起,咱们研究所的姑娘们都喜欢她。” “如果看外表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善恶,那还用警察干什么?”席鸣始终觉得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和闻少辞挂钩,刚好最近闻少辞要结婚的时候又闹得很大,不屑的轻呵一声: “可别是闻少辞那厮在外头惹了什么桃花债,看余初甜好欺负,暗自诋毁。” “那我就不清楚了。”席鸢耸耸肩,她来研究所的时间也不比余初甜长多少,但闻少辞这人一向洁身自好,倒是鲜少有什么绯闻传出,最多就是相亲的事情,可她现在更关心余初甜: “闻少辞这厮是什么模样我不管,但我知道闻爷爷一心想重振闻氏香水,她故意隐瞒这事,一定要被闻爷爷问责的。” 两个人讨论着最近发生的奇怪事情,不一会儿就到了研究所,席鸢性子急躁一些,不等席鸣把车停好,自己先进了研究所。不知是不是去总部开会了,研究所看起来比往日清冷一些,没有什么人,她逐一把灯打开,莫名闻到研究所里一股熟悉的味儿,不知谁在研究所里带了含有丙二醇的东西,正在寻着味儿翻找,就听到门口有人进来的声音: “初甜没来吗?” 周雨楠似乎是专程来这里找她的,进屋看到席鸢,眉头一皱,也闻到了那股味儿: “都说了研究所不能带有味道的东西,你带的?” “周老师,我带那种东西干嘛。”席鸢喊冤,刚想问她是不是也来找初甜,不想外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时间,火光四起,浓烟滚滚,吓得席鸢一个哆嗦,想往门口跑,幸好眼疾手快的周雨楠一把拉住她,险些被门口砸下来的玻璃伤到头…… —— 余初甜在来研究所的路上堵了车,晚到了十多分钟,一想起周雨楠老师的性子她就有些头疼,不晓得一会儿见到人要怎么解释,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开除她。 谁知道出租车还没停稳,研究所方向就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砰地一声,像是地震,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了一下,再睁开眼睛,车窗外那个漂亮的半球体研究所已经浓烟滚滚,被火海包围: 司机先生吓了一跳:“天呐,怎么回事?” 想起半个多小时之前席鸢给她打的电话,余初甜唯恐她在里面,赶紧打开车门跑了出去,还没到,就瞧见席鸣急匆匆跑进研究室的身影,余初甜随着席鸣的身影紧跟其后,问他: “小鸟在里面吗?” “她刚刚进去。” 最外面一层的接待区并未着火,火势是从里面烧起来的,她嗅觉虽然迟钝,但氤氲在空气里浓烈的丙二醇味道依然十分浓烈,显然,引起这起火灾事故的主要原因是化学试剂丙二醇,此时前门已经被完全堵死,余初甜只得带着席鸣往后门跑,谁想平日里从来不锁的后门今天被人从外面锁上,眼看火势在丙二醇的发酵下越来越凶,急中生智的席鸣索性从外面搬了两个花盆,把玻璃门砸开一个洞,余初甜看火势凶猛,心急的先从洞里钻进去救席鸢。 里面早已被浓烟覆盖,呛的人睁不开眼睛,她弯着身子在里面喊人,嗓音本就小,这会儿吸了烟尘,喊出来只像蚊子叫,不一会儿席鸣也进来了,火势凶猛,时不时有爆炸声在身侧响起,找人的事情简直刻不容缓,争分夺秒。 她看不到人,快要绝望之时,突然听到席鸣喊她的声音,转过头才看到席鸣正在抬木桌子,席鸢就被压在那下面,在她身侧的,俨然还有研究所里脾气最好的周雨楠,她已经呼吸困难,看到余初甜进来,抬手指指席鸢: “别管我,快点,小鸟……” 周雨楠看她发愣,扯着嗓子骂她:“你傻呀,快点!”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周雨楠的样子,这人从不露出自己关心这群学生的一面,严苛古板,研究所里谁不怕她,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其实并不讨厌她,红着眼睛说了一声抱歉,便赶紧跑过去帮席鸣,那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劲,趁着席鸣把桌子抬起来,她把席鸢背到背上就往外面跑,时不时的掐她一下: “小鸟,振作点,马上就出去了。” 席鸢腿部受了伤,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转身过看了一眼刚刚抬起办公桌的席鸣,刹那间他的左侧传来一处爆炸,整个人被气流弹出去老远,席鸢叫了一声,一下子哭起来,挣扎着从余初甜的背上下来,没走几步就被余初甜拉住: “我哥,我哥还在里面呢。” 平日里瘦弱的余初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拖着她往前走,这时候要不走,一个也走不了。 费劲了力气把席鸢带到后门处,她把席鸢往外一推,让她外外面树多的地方跑,这才满头大汗的进去救人,留给她一句: “我会把你哥带出来的。” 那时候哪里会顾及那么多,只想这兄妹两平日里关系好,待她不薄,怎么样都要把人给救出来,不能看着最好的朋友死,她本想顺着原路返回,结果被屋顶上掉下来的吊灯砸了个措手不及,一抬头,这才发现火势蔓延到了存放香料的木柜子,某些香料和丙二醇发酵,使得火势越发大起来,再不离开,这地方就要彻底被火海吞噬了。 她一边咳嗽着,一边往屋子里钻,终于看到弯着腰在原地喘息的席鸣: “你进来做什么?” 余初甜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臂抗在自己肩膀上:“快点,来不及了。” 席鸣知道自己走不动了,刚刚抬桌子废了很大的力气,从小身体就不好,连呼吸都十分困难,看余初甜要强的带着自己往前走,抬手推开她: “你听我说,出去以后一定要让上面调查这事……” “小鸟在外面等你。”余初甜不想听他说这些话,带着人往外走,自己也呛得直咳嗽,连张了几次嘴巴才发现嗓子里发不了声音,心下一沉,索性什么话也不说,拉着他往前走。 席鸣执拗不过她,没听到她说话,勉强跟着走了几步,不想她渐渐体力不支,腿一软,先他一步跌倒在地上…… “大鸟,你快点走……” “小鸟就在外面……” 她原本想说的这些话,等到费力的张开嘴巴才发现嗓子再也发不了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就像是小时候那样,被母亲的情人用啤酒瓶割破了喉咙,掐住了脖子,用法语厉声的威胁她:“你要是敢叫出声,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她那时候就特别怕死,尤其在那之后又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总觉得这是比割喉还要痛苦的事情。 她甚至都分不清楚这些是真是假,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又梦见小时候的那个阴影,七岁的女孩子被男人掐住了脖子,头敲在冷硬的瓷砖上,威胁她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哭: “别动,叔叔只是想和你玩个游戏。” 那张放大在面前的狰狞面孔,唇角勾着的微笑,无法呼救的嗓音和染满了鲜血的手指,是这十多年间从没忘记过的噩梦。 这样的经历,简直比坠入了地狱还要可怕。 29.第 29 章 仿佛陷入那个可怕的梦境里, 一直无限循环那个噩梦,像是有人在渺小的她身上背了一副枷锁, 她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跌入万丈深渊。 余初甜挣扎着,想要呼救,可是嗓子里被浓烟堵住, 最后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 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 被映入眼睛里的白色光芒照的眼睛发疼, 只得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手挡住, 这才听到闻少辞喊她: “余初甜!” 她原来还活着, 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稍微恢复些理智,余初甜才知晓自己在医院, 身侧围着师父, 还有不知守了多久的闻少辞, 想起那场火灾,她又猛的坐起来, 张开了嘴巴, 这才发觉一点儿声音也说不出来: 小鸟呢,大鸟呢, 她身侧为何没有他们两个的身影。 她的着急和担忧全部写在了脸上, 闻少辞一眼明了, 抬起手抚了抚她乱抓的手, 那上面还插着针,乱抓乱动是要漏针的: “小鸟和她哥哥都在隔壁病房,小鸟严重一些,腿受了伤。” 似乎知道她心里想要说的那些话,闻少辞把情况说的更加细致一些,说当时消防人员赶的及时,恰好看到带着她爬到门口的席鸣,一并把人救了,但周雨楠老师,并没有抢救回来。 说道这里,闻少辞的眼睛垂了下去,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不仅仅是闻氏受到很大的负面影响,还损失了周雨楠这样优秀的老师: “你嗓子被浓烟呛到,最近不能说话,多休息就好。” 那时候被医生推进急救室时,她还有些模糊的意识,看嘴型是在叫大鸟和小鸟,医生后来对她的声带做过检查,才发觉十多年前被割伤的声带并没有自行痊愈,比平常人的声带狭窄和脆弱,平日里就应该多多注意。 她出了事情,闻二爷是最挂心的,现在看人醒来,也不责怪她为什么不说嗅觉失常的事情,只是又心疼又担心的握着她的手: “命还在就成,要你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怕是真的要去地府了。” 余初甜伤的并不重,可她却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她那时候并不知道,闻二爷因为她的事情,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余初甜当晚就可以下床活动,后来踱步去了席鸢的房间,见到她的母亲一直陪在床边,腿骨折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下床,席鸢正在同母亲商量自己在家休养的条件,看到余初甜出现,赶紧拉住她的手: “你啊,到底是命有多大啊。” 这次余初甜救了席鸢,又救了席鸣半条命,席家算是欠了她个大人情,早先席鸣妈妈还有些介意她,现在确什么也不敢说了,知道她无法开口说话,只是随意问了她一些简单的问题。 这次研究所失火爆炸的原因,已经在事件当天就公布到了网上,原因为研究所内含有大量的丙二醇,像是这种极易引起燃烧的化学试剂,研究所本来就没有,不难排除是有人故意为之,初步定为纵火案,造成一死三伤。这条新闻发布没有多久,闻氏香水的股票代码已经跌破历史最底,无论原因如何,最终这场事件造成了人员伤亡,已经造成不可挽回的名誉损伤。甚至也有对手公司连夜发通稿,暗指研究所违禁品太多,或许连香水里的成分也有有毒物质。 就在余初甜醒来的当晚,关于闻少辞和余初甜婚礼暂时延期的公告也通过官博发了公告,周雨楠作为研究所的老师,替闻氏做过不少贡献,哀悼会就在这个月,恰好和余初甜的婚礼冲突,索性直接延后了。 余初甜赞同这个做法,当下最重要的是查明这起纵火案的原因,她无法开口,便用手机和闻少辞交流: 【我能闻到,那天研究所里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丙二醇】余初甜看闻少辞盯着她看,又写: 【我只是嗅觉迟钝了一些,并不是闻不到味道。】 闻少辞心里在乎的,却是这件事情要针对的是谁: “你有没有想过,小鸟和席鸣,不过是恰好进了研究所?” 那天,正好碰上研究所来闻氏总部开总结会的日子,席鸢因为担心席鸣直接回了家,而正在为婚礼做准备的余初甜处在假期中,周雨楠老师则是被一个电话叫了出去,如果不是她返程的路上堵了车,按照火灾发生的时间,那时候被埋在火海里的,便是周雨楠和她,闻少辞担心她,提起来这些来便觉得后背直发凉: “你现在应该担心你自己。” 【是苁夏打电话告诉我,周老师让我来……】 她写完这段话,顿了顿,下不去手,这么一说,便也就明白了。 闻少辞约莫猜到她想说什么,拿给她一份通话清单: “苁夏说,的确是周老师让她打给你的。” 苁夏那天就在总结会现场,事故发生的时候她还在代表小组发言,现在算是死无对证,他们查过苁夏的通话清单,最后一通电话,便是打给余初甜的那一通,而周雨楠的最后一通电话,却不是打给余初甜的,是一个空户的外地手机号。 现在周雨楠已经死了,无法去求证最后一通电话说了什么,而苁夏那边,她参与了整个总结会,直到研究所发生火灾的事情传来,她才随同事们前来医院探望。如果真的是苁夏,谁会那么傻,轻易让自己陷入嫌疑人里呢? —— 那之后没几天时间,网络上便曝光了余初甜因为火灾失去嗓音的事情,又是嗅觉失常,又是嗓音出问题,使得更多网友纷纷说起了闻氏香水有毒的传闻,并暗自嘲讽,余初甜成了失宠的调香师。 余初甜对此一直没有澄清,甚至也没有在微博群里说话,一切只等参加完周雨楠老师的哀悼会再说。 作为为闻氏贡献了十多年的香水师,周雨楠老师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闻氏香水部门对员工的待遇是整个闻氏企业里最出名的,哀悼会甚至也邀请了不少媒体出席,意为这次事件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作为百年企业,要有禁得起大风大浪的考验,岂能那么容易就倒下去?” 余初甜随着香水部门的同事们打下手,去闻老爷子的桌上倒茶的时候,还听到这位老先生字正腔圆的宣传闻氏企业的精神。 自从出了自己嗅觉失灵的事情,她同老闻董只在医院里见过三四次面,一方面因为闻二爷还在医院,另一方面,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实在让人抽不开身。 有人看到出现的余初甜,不知道怀的是什么心思,当即说起了风凉话: “可现在闻氏的调香师,出色的一个也没有了啊。” 当初闻老爷子把最棘手的香水部门交给闻少辞,就是希望他能救活闻氏香水,现在戳到了老闻董的短板,一时间整个屋内都安静了下来,余初甜只当没听见,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情,后来,老闻董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怎么没有,初甜,苁夏,都是优秀的调香师。” 这番偏心的话,使得余初甜也愣了一下,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去,正瞧见老闻董很是气愤的看着台下的员工: “闻氏的香水,永远不缺乏新鲜的血液和年轻的思维创造,这种退堂鼓的话,我都没说,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老闻董虽然在心里计较余初甜故意隐瞒自己嗅觉失常的事情,但那晚闻少辞急匆匆赶来和他先解释了一番,至少让他消了一大半的气,余初甜嗅觉失常的事情登上新闻那时,闻少辞就在闻宅,先余初甜一步给她解决了麻烦: “这事情是我让她不要和你说,只是最近香水上市压力大了一些,会调养好的。” 他一鼓作气揽下了她的麻烦事,陪着闻老爷子在花园里浇花,说起余初甜的种种好处: “并不是只有天赋异禀,还有一颗对这个世界满怀期望的心,年轻人的思维,正式闻氏需要汲取的。” 老闻董最疼闻少辞,且不管这事情到底他是否知情,他先一步袒护她的做法就让老闻董消了气,就吃他这一套,后来传来研究所失火的消息,老闻董也是第一时间表示了对她的关心。 这些余初甜都不知道,因为老闻董在众人面前袒护她的做法暖了心,后来退出来给周雨楠老师祭拜的时候,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心: 【周老师,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坐在里面那间屋子的人看一会余初甜便消失不见,担心她的安危,出了正厅才看到她一个人跪在周雨楠面前虔诚的磕了三个头。默默看着她的遗像发呆,似乎在和他说话。 闻少辞跪在她身侧的垫子上磕头,同她跪在一起,安慰她: “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说的是会议上那群对闻氏香水存在有争议的人。刚刚的话对于接连受到打击的人来说,心情可想而知。 余初甜心里明白,闻老爷子虽然没说什么,但肯定也对她失望了不少,如果再选择一次,老爷子不一定会选择听师父的话,让闻少辞娶她。 她心里其实的忐忑的要命,面上表现出来的都是纠结和犹豫,正在心里不安的打着腹稿,身侧的那个人就默默伸出一只手拉住她放在垫子上的手指头,轻轻的握住。 突然间被这人在底下搞小动作拉住了手,余初甜愣了一下,脸色绯红的转过身去,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神情严肃的人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安慰她: “别忧心,我在你身边。” 30.第 30 章 其实, 一个人在外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又有什么困难苦难是没有体会过的呢, 她以为自己早已足够坚强, 只是不曾想到,会因为这个人一句温暖的安慰,心里柔软又敏感, 一瞬间便湿了眼眶, 红了鼻子, 在心里感叹: 这个人啊, 明明一直都是那么好。 哀悼会进行到晚上九点, 身体稍微好一些的闻二爷还是赶来露了一面, 余初甜担心他身体, 一直陪在师父身侧,没有同闻少辞一桌, 只是后来她才从研究所别的同事那里听说, 闻少辞提到了气味研究所重建的事情, 集团上面似乎不太和谐,产生了不少分歧。隶属于气味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暂时被安排在闻氏大厦, 以后和总部的人一起同下班。 腿部受了伤只能坐轮椅前来的席鸢默默的叹了口气, 和余初甜说: “以前总觉得周老师严厉,研究所管的紧, 现在才知晓那些时光多自由。” 一起讨论香水策划案, 一起研究气味, 独享高大上而安静的研究所和密林一般的接待区, 这其实才是闻氏里面最好的一个部门。余初甜同样满是遗憾,多少也了解一些,研究所的存在是因为早期闻二爷的争取和贡献,现在受灾那么严重,是需要时间的,只希望闻氏能给香水部门最大的宽容和优待。 她和席鸢没有说多少话,席妈妈和大鸟就来把她接走了,原本余初甜准备同他们一起走,但闻二爷还不回医院,索性留下来,一直陪着他守到十点,等闻老爷子走了,闻二爷才和闻少辞上了同一辆车: “研究所的事情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原来,等候了大半个晚上的闻二爷,心里还是牵挂着自己一手护佑的研究所。上车之后开口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闻少辞打听情况。闻少辞脸上的表现显然不太乐观,只是模糊的说道: “还在商议中,二叔不用担心。” 他看余初甜有些困乏,便想先送她回家,开口让司机往余初甜家走: “先送我去医院。” 闻二爷给司机先生下了指令,心里已然有了打算,和闻少辞说: “你都知道这起纵火案不简单了,我不能让小皮蛋一个人住在那里……” 余初甜原本已经昏昏欲睡,听到师父叫她,刚刚睁开眼皮就听到闻二爷继续说: “不安全,你接过去,一起上下班也方便。” 余初甜的瞌睡顿时醒了大半,接她去哪儿? 她想张口发问,嗓子又疼的难受,只得作罢,往闻二爷那边看了一眼,被闻二爷落了个温暖的手巴掌到后脑勺上: “我不管你工作多忙,她也算是我们闻家的,人你照顾好了,要是少了半根头发,我拿你试问。” 余初甜不等闻二爷说完话,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燥热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那人神情与往日差不多,好像师父只是交给他一个任务,点了点头: “我会照顾好的。” 果然是让她住到闻少辞家里去? 闻少辞察觉到她在看他,抬眼落过去,就看到那姑娘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鼻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闻二爷身侧,那脸颊上浅粉色的痕迹,像是落日余晖里最后一抹色彩,他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一丝笑意。 小姑娘,害羞了。 —— 先把闻二爷送到医院,余初甜才和闻少辞一起回去住处收衣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收拾出满满的一大箱子衣服和四五本厚厚的硬壳日记本,里面中法混杂写,全是这些年余初甜和闻二爷在外游学的感受和经历。 回去的路上,征得余初甜同意,闻少辞翻看了一些,笑话她: “还真是,中文一点儿进步也没有。” 那里面中法混杂的写法有不少错别字,倒是法文写的流利的很,中文更像是纠错的。 余初甜抿了抿嘴,低着头往手机上打了一行字: 【师父说,不用写的多精通,我自己看得懂就行。】 师父说……是她的口头禅,但凡翻出了这个开口,闻少辞便明白就是她强词夺理的时候,只得仰着嘴角笑笑,和她攀谈: “什么时候,我教你练字?” 这算是为了以后住在一起周末怎么过做邀约了,余初甜害怕繁复的中文,又想要和他多相处一些,硬着头皮接下,手指头却莫名的有些抽筋了,所以还是后悔小时候太调皮,理应从母亲那里多学习一些中文,而不是整日和学院里的小朋友一同玩耍,只有骂不过别人的时候才说上一两句骂人的中国话,诸如,混蛋,王八羔子,小兔崽子,明明那么可爱的小动物,却偏偏成了骂人的话。 闻少辞的住所离闻氏大厦很近,三十多层的高楼,他就住在最顶上,等待电梯一路直达的过程十分漫长,余初甜手上抱着自己的游学笔记,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忐忑,不知这单身男人的家里是个什么模样,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入户式电梯一打开,这才瞧见门口摆放着的两株很茂盛的万年松。 什么人家里的入口处会摆放万年松啊? 闻少辞了解她对一切都很好奇的性子,看她眼睛控制不住的乱看,约莫几分她的心理,和她说道: “二叔送的,说时刻提醒我,别总是说刺耳的话。” 原来在师父的心里,松树是代表扎人的意思,他原来是那么不喜欢松树的。可明明盆景的寓意,确是一帆风顺呢。 闻少辞开了灯,先把她的东西拎进去,看到人还在门口,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笔记本,喊她: “进来,我二叔嘴硬心软,我知道是什么寓意。” 余初甜朝他笑笑,吐吐舌头,她来的唐突,闻少辞没找到新拖鞋,把自己的拿给她: “你睡楼上,我在楼下。” 他估摸着余初甜在哪里都是住楼上,或许习惯了,便主动把主卧室让出来。余初甜上了楼才知道,那间就是他的主卧室,或许是准备把这里当新房的,阳台上还挂着过了水的大红色的床上用品,她来的唐突,他来不及收拾。 余初甜走过去摸了一下,看着那上面喜气十足的福娃模样,想起自己新婚之夜或许是要睡在这床单上的,竟然有些害羞,又有些好笑。 闻少辞原本是上来拿自己的衣服,进了屋才瞧见挂在外面的俗里俗气的大红床单,那天陈姨让他过一下水,他连花纹也没看,这下才晓得原来老一辈人的审美真的是有偏差的,忙走过去收了。 余初甜那家伙却笑着拿出手机啪啪啪的打出几个字,嘲讽: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审美?】 闻少辞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对这套床品的无奈,但不能说是陈姨的问题,毕竟操办婚礼这种事情的事情,是自己放手交给她的,只得勾起唇角笑笑: “祝福我们百子千孙,寓意很好。” 饶是余初甜那样大咧的女孩子,也听出他前半句话“祝福我们百子千孙”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嘲讽不成反被调戏,羞红了脸,赶紧从他手上把床品抢过去折起来,塞到衣柜里。 闻少辞看她害羞了,跟在身后的默默笑了几声,不知为何,心里竟然会特别的想要感激二叔: 人,他会保护好。 至于心,当然也要把握好。 —— 第一次留宿在闻少辞家里,余初甜哪里有什么睡意,一晚上翻来覆去,恨不得把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观察一遍,忍不住幻想这人在这里的生活作息和气味,几乎是兴奋的一夜没睡,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又被席鸢那厮的来电打断,让她早些去公司,好帮她霸占一个地理位置不错的办公桌: “你记住啊,可以不靠窗子,但一定要在视觉盲区,能躲避上司查看我摸鱼那种位置。” 余初甜的嗓子能发出一些声音了,对着听筒“啊啊”的叫了两声,席鸢听到她艰难的发声,赶紧打断: “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们是好姐妹是不是,是就记得去早些。” 余初甜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忙音,挑了挑眉,叹了口气,本来想抱怨她一大早把自己叫醒,看来席鸢会错意了,只好作罢,懒洋洋的跑去洗漱刷牙,直到在楼梯口闻到米饭的香味,她从楼上探出个脑袋去,这才看到系着围裙的人在做早餐。 看来,有人比自己起的还早。 她听了席鸢的建议,在楼上收拾好了上班的东西才拿下去,闻少辞已经全部弄完,看她起的挺早,问她原因,才知晓她是要去霸占办公桌的,新的办公地点不比研究所,一人一间不可能,都是一视同仁。 他看余初甜吃稀饭吃的极快,怕她烫到,敲敲碗的边缘: “你慢点吃,我去帮你霸占。” 余初甜回【你这么光明正大的给我走后门,不怕别人说你?】 他看见她脸上沾了米粒,抬起手拿下去,塞到她的嘴里: “你现在还是余初甜吗?难道不是老闻家的儿媳妇?” 言下之意,我帮我的媳妇儿选个办公桌,还需要看别人的眼神行事? 余初甜嘴里还咬着他塞进来的那颗米粒,瞥见他莞尔一笑的模样,脸有些红了,低着头吃饭,心里却控制不住的想: 唔,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谈……谈恋爱阶段了。 31.第 31 章 余初甜想, 像是闻少辞那么办事认真的人,交给他也一定不会错, 直到余初甜慢悠悠的去了公司报道, 看到办公桌上贴了她名字的小纸条,这才知道什么叫脸疼。 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办公,和当年自己成了班里为数不多的华侨孩子一样, 站在门口往里一看, 最先看到的就是这个位置, 更别说以后想要摸鱼。 余初甜把位置照片发给席鸢的时候, 果然很快就收到席鸢一连串的崩溃表情包: 【这位置能摸鱼吗?余初甜, 你选位置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以后我们领导大大一进来, 一眼就看到我们到底有没有在认真钻研气味。】 余初甜只用一段话就让席鸢成功闭了嘴: 【我觉得这个槽你可以亲自和闻总说, 是他安排的。】 好在研究所的大家都知道她和闻少辞的关系,不明白的还以为他故意针对她。是她嘀咕了闻少辞的理解能力, 这个位置对于老板来说, 的确是个好位置呢, 呵呵。 研究所搬来这边只是多了一个方便去总部开会的便利,对于需要静心研究的调香师来说实则没有多少帮助。在闻氏, 气味研究所一直属于一个独立的部门, 这次迁来总公司,部门的管理条规依然不变, 还是需要一个管理人出来掌管大局, 搬迁之后的第一场会议, 就是围绕这个问题展开, 早先周雨楠老师担任研究所部长一职,也是经过了层层会议的,周雨楠老师的离世太过突兀,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最终经过会议组投票,选出苁夏为代理部长。而余初甜则是因为嗅觉和嗓音,遗憾落选。 这场会议并不长,没什么异议,显然大家对于苁夏成为代理部长的事情早有心理准备,闻少辞并没有投反对票,至少现在的条件,确实苁夏是最有资格代理的人。 散了会,余初甜本想早些回去整理办公桌,不想被闻少辞单独叫道了办公室里,她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想到一开口便是问她: “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她指的是他并未在会议上给苁夏投反对票的事情,余初甜看他脸上挂着严肃,求生欲很强的模样,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打字回他: 【我不是十六岁的那个我了。】 不是那个会因为一场比赛而哭鼻子和责怪他为什么不帮自己的十六岁的孩子。 最近这些事情都和自己太过张扬有关,作为一个才踏入行业没有多久的调香师,低调做事,有了傲人的成绩和实力,便能获得大家的支持和资格,她想起苁夏打给自己的那一通电话,心有余悸,对她是有留心眼的,无论如何,周老师的事情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她回他话: 【我知道如何处理好同事关系,这些不用你关心。】 闻少辞没在她脸上看到什么无法理解和难过,放了心,单独递给她一张邀请函,存了私心: “国内香水交流会的贵宾席位门票。” 国内香水交流会起步晚,不如欧洲那般纯熟,规模虽小,却又有不少的调香大师出席,有些名媛和大明星也喜欢出入这种社交场合,有的是为了私人香水而来,有的则是为了谈生意而来,作为一个新入行的香水师,十分有必要去看看国内的香水交流会一开眼界。 这一张vip门票,真是赠到了心坎上,她收下时,抬眸看了一眼,见到那个人抬手杵着桌子,偏着脑袋,看到她收下门票,才微微扬了扬嘴角,问她: “喜欢吗?” 投其所好的赠礼,不正是追求女孩子的惯用套路,余初甜吃的心服口服,仿佛心里泛着蜜,心里装着一只小鹿,当然喜欢。 最近闻氏香水的动向都是围绕余初甜的新香水而展开,充满创意的微广告投到广告上以后,成效很快,没多久便远超了曾经闻二爷创下的香水销量。 被业界评判为一潭死水的闻氏香水,没想到会因为闻少辞的营销和余初甜的独特风格而大受欢迎,口碑名利双丰收。 余初甜的嗓音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再去医院复查,医生已经建议她开口多说话,只是需要小心爱护,刺激的东西不能再吃。让一个本就活泼好动的人一辈子不开口说话是不可能的,得到医生的应允,她再也不用刻意压抑,当天就跑到席鸢的病房里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通,但大多都是香水部门的琐事,说这个月奖金丰厚,可以买不少手账周边。 席鸢还不能下床走动,嫉妒的咬牙切齿,先在余初甜这里敲了一顿午后茶点,结果外卖刚到,就撞上了医院看望席鸢的大鸟,三个人坐在一起聊天,席鸣则是主动和余初甜提出了邀约: “我想你应该对这次的香水交流会挺感兴趣的,我多了一张票。” “前几天闻总刚好给了我一张。”余初甜知道席鸣对闻少辞有些顾虑,但毕竟他是小鸟的哥哥,对自己也多帮助,便提: “小鸟想去吗?问问医生能不能坐轮椅去?” 席鸢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马上就被席鸣一个眼神压下去: “就你这小短腿,出了事妈要把我肋骨打断。” 席鸢知道余初甜这是变相拒绝自家哥哥,哈哈一笑,倒是把拍照实况的事情交代给了他。 虽说自己现在就躺在病床上,但身边有两个愿意给自己跑腿的人,别提多幸福。 —— 香水交流会安排在周六的晚上,余初甜花了半天的时间做造型,衣服和造型都是席鸢介绍她的造型师帮忙弄的,这个年纪还不会化妆的姑娘简直少之又少,席鸢本以为她平日里素颜是为了工作,得知她完全不懂化妆的时候,笑话了好半天。 她本以为给她门票的闻少辞会来,没想到这人周四晚上就远飞香港出差,一个电话也没给她打过。 她对着穿衣镜往脖颈上戴了条颈饰,左照右照的看了几分钟才满意,这才准备出门。闻少辞的司机先生负责她这次香水交流会的路程,上车之前司机先生看了她一眼,关切的提了一句: “余小姐,天气预报说今日开始降温,你要不添一件外衣?” 闻少辞走之前让他负责接送她,生怕冷了感冒,便多提了一句,余初甜不以为然,婉拒以后便直接前往交流会现场。 交流会安排在一处私人庄园里,余初甜抵达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这次交流会是个很好的契机,她微博群里的不少香水师也来参加了这次的交流会,大家见了面,互换了名片。 余初甜是带了目的前来,要想让协会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认识更多有影响力的独立香水师是必须的。靠着闻氏这座大山,和这一次新季度香水的销量,余初甜在圈内早已受到不少关注,闻少辞的这一场vip贵宾票,送的超值。 席鸣来的晚了一些,没想到一进场就见到了在人群里说笑的余初甜,先同他打了招呼: “没想到你来的那么早?” 两个人都是香水协会群里的,作为一个群里的群友,席鸣很快便和前来参加的香水师打成一片,后面的晚宴,自然也就同她坐到了一桌。席鸣一直没看到闻少辞的影子,晚宴结束才问她: “闻少辞作为闻氏香水的掌门人竟然不来?” 闻少辞只是从二叔闻映岚哪里接过了这个部门,但他并不懂调香的事情整个圈子里都知道,他不会刻意避嫌,自然还是大大方方的出席,只是今晚恰好有事没来,余初甜替他作了解释: “我代表他来就好,他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她在他哪里也住了几天,平日里有多繁忙她很清楚,尤其是因为最近重建研究所的事情被董事会施压,压力可想而知。他一个不懂香水的人来这种地方凑人数,不如多补眠。 然而席鸣这番话不过说出来没有多久,两个人就见到了刚刚赶到现场的闻少辞,她大概是赶着时间来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的飞机,脸上还有些倦意,本想是打着来接她回去的目的,不想一进去就见到席鸣,愣了一会儿,这才径直走来,先同席鸣握手: “好久不见。” 其实他去医院看望闻二爷的时候,总是要见面的,只不过是客气客气罢了,或许是来自于情敌之间的敌意,席鸣总觉得他的语气不太好,伸出手去握住,才发现这人手劲很大,捏的有些疼,笑着回应: “不久啊,前几天才在医院见过。”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一日不见神清气爽,突然见面醋意四起。 这下见到席鸣,闻少辞自然开心不起来。余初甜隐隐察觉到闻少辞身上的气息不太对,以为他只是坐飞机太累,问他: “你什么时候下飞机的啊,我们这边快结束了,你太辛苦了。” 被未婚妻给了句关心的闻少辞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心情又好起来,松了席鸣的手: “来接你回去,天黑不安全。” 余初甜来交流会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次收获不少,同席鸣和群里的人告了别,一边往出口走,一边同闻少辞说今晚的见闻: “我觉得这场交流会非常值得来。” 像是学生和老师报告自己的成果,她平日里习惯去师父的病床前说这些琐事,现在换成了闻少辞倒也没什么区别,正说道兴头上,突然听到身后有人用法语叫自己为“小甜豆”,她转过身去,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法国男人,愣在原地,背后很快便冒起了冷汗。 闻少辞察觉到她身边微妙的变化,抬起一只手揽在她的腰上,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这就是lo公司背后最大的股东了,我带你去打个照面?” 余初甜脚下像是灌了铅,面色苍白,隐隐觉得脖子上的疤痕在痛,往后退了一步。 不,不想去打照面。 32.第 32 章 闻少辞察觉到余初甜身上的微妙变化, 抬起一只手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这才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子, 不想他们还未开口, 那人就几步走过来,用中文先同他问好: “闻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作为同一个行业的竞争对手, 闻少辞很了解这个人, 作为lo公司的最大的股东, 贝特先生为人十分低调, 他甚至都没想到他会出席这种场合, 现在人主动过来打招呼, 自然不能失了风度, 顺便也介绍了身侧的余初甜: “这是我的未婚妻,余初甜。” 余初甜愣了许久, 只觉得喉咙隐隐作疼, 直到闻少辞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一些, 她这才回过神来,笑的有些勉强: “我们本来就认识。” 她不否认自己和他认识, 只是那么多年没见, 没想到会成为同一个行业的竞争者。看到余初甜当面承认他们之间认识,贝特似乎有些吃惊, 但很快就露出个微笑: “原来你已经长那么大了。” 贝特在中国应该呆了不短时间, 中文说的还算流利, 余初甜听得懂, 自然也看得懂他眼睛里的那些“问候”,对这个人只有后怕和恐慌,余初甜甚至都不想和他多呆一分钟,同闻少辞说了一句自己不舒服,先一步往出口走。 闻少辞很快就跟了上来,看她走的急,叫住她: “外面冷,你等等。” 说话间,他已经把外衣脱下来,顺手披到她的肩膀上,余初甜没有回头去看,被并肩而走的闻少辞拉住了手,提醒她脚下有台阶。 从交流会一直到车上的那段路,余初甜一直没有说话,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逐着,她从没想过,会在十二年以后遇到这个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疤的男人,仿佛一闭上眼睛就能触碰到那个噩梦,余初甜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像是一只随时都会炸毛的猫,直到上了车,听到车门应声关上的声音,她才抬起手摸了摸脖颈上的疤痕,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这人是lo公司的大股东,那也难怪lo公司会有抄袭那样无耻的做法了。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么正派的人物。 想到这些,除了内心深处那个无法忘却的恐惧,还有以后可能还会和这个人打交道的麻烦事,余初甜有些头疼,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语的看向窗外。 海泉市已经入冬,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枯叶在冬日里肃然落下,光秃秃的立着枝干,一切都萧条又落寞。她看到入了神,突然被身侧的人拉住了手腕,转过头才看到他一直关切的看着她,问: “你在害怕?” 闻少辞知晓她脖颈上疤痕的来历,看她脸上的表情也大概知道她心里在害怕些什么,贝特又是一个怎样的卑鄙小人。 余初甜没有否认,这是萦绕在内心深处多年的噩梦,她想缩回手去,反而被他握的越紧,强迫她对上他的目光,安慰她: “别因为那些过去的事情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一切都有我在你身边。” 他的眼睛如同藏着暖阳,一瞬间便把她内心深处的寒冷烘烤的温暖炙热,余初甜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被这一句安慰的话抚平了内心深处的小毛躁,开口和他说: “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那些很强的人。” 或许,贝特并不强,强的是那一抹留在心里的,不知道要如何抹去的阴影。 “他有什么好强的?” 他在她面前,许多时候会像个长辈或是老师,批评她的不良习惯,开导她内心的困惑,听她诉说那些工作上的烦心事: “不要退缩,直面那些伤害你的人。” 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要因为曾经受过伤,就害怕去接触和面对,有时候不是敌人太强,是自己没有摆明正确的姿态。他说的这些或许她还不能理解的很透彻,但一切都有他在身边,无论未来如何,他都会选择牵着她的手一路同行。 —— 遇见贝特这件事情,还是给余初甜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几乎是一夜没睡,好像一闭上眼睛,那个身影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隔日余初甜被闹钟叫醒,才想起来是周末,再倒下去就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吃了早餐。 闻少辞知道她没睡好,留了纸条,这周还没抽空看过闻二爷,于是一早起来就去医院了。 余初甜吃着他做的早餐,翻看微博上关于昨晚的交流会的报道文章,难怪她一整个饭局都没见到贝特,原来是去单独接了采访,问道这次低调来参加交流会的原因,贝特则是说起了自己是前来挖掘有潜力的香水师的目的,但此行似乎并没见到满意的人。 那条微博文章刊载了不少照片,她的照片登了不少,显然是引起了摄影师的注意,百无聊赖的翻下去,余初甜突然停住了手,截下其中一张照片放大,在宴会的角落里看到靠着墙和人说话的苁夏,男人背对着镜头,看穿着打扮像个商人,照片的主角是她和席鸣说话的场面,苁夏只是背影,却依然被她一眼看出。 余初甜心有疑惑,苁夏是应当安排和他们坐在一桌的,没理由一直没见到她人。可惜余初甜的这个疑惑很快就被微博下的留言吸引了注意力,不少八卦的网友把目标放到了已经不是单身的余初甜和席鸣同坐在一起吃饭这个话题上: 【不是闻家的媳妇嘛,闻少辞没来,反倒和别的人坐一桌了?】 【都说了她和闻少辞是包办婚姻,哪有什么真感情,闻少辞要真的喜欢她,早就陪她一起来了。】 【本来就是联姻的,大家看个热闹就好,明显这个男人更般配一些。】 余初甜默默看着那些走偏的评论,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昨晚和席鸣走的太近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哪怕确实只是朋友,到了众多网友嘴里,却又是另一番见解,不仅仅影响了闻少辞的形象,连两个人没有按时举行的结婚典礼也被人重提。 她心里做了亏心事一般,不晓得闻少辞有没有看到这些网友的八卦,只是因为这种事情在心里忐忑了半个中午,在书房里练毛笔字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果不其然,不等闻少辞会来,自家师父就先给她打了个电话: “你看看你,自己一个人出去准出事。” 余初甜因为师父的教训,头皮有些发麻,咬着嘴唇辩解:“我又不是大明星,哪里知道这种事情也能被网友们拿来津津乐道。”她同师父澄清的清除一些:“我和大鸟就是朋友,你知道的。” 闻二爷知道因为席鸢的原因,三个人或多或少有点接触,更别说当初还有她冲进火场救席鸣这事儿: “那你自个儿和少辞解释清楚。” 师父这通电话公然是打来为大侄子打抱不平的,她为自己的鲁莽和办事不周感到后悔,却又不怎么乐意主动开口提这件事情,干嘛要解释,这样是不是就变相承认自己其实是喜欢他的?她自己都莫不清楚闻少辞对自己存了多少的好感和喜欢,自己先亮出底牌,以后在这段感情里,还能有主导地位? 可余初甜没想到的是,闻少辞因为这件事情,主动登门拜访了席鸣的家人和席鸣: “我的未婚妻年纪小,这种事情没什么度,席叔叔不要放在心上,我回去会教训她,免得折了席鸣的形象。” 自己疑似被戴了绿帽子还公然前来拜访情敌家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闻少辞做得出来了,席鸣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看他俨然一副运筹帷幄的淡定模样,心里堵了一口出不去的气,早上看到报道还暗自欣喜的心情一瞬间跌落谷底,接着,又听到他先发制人的说了一句: “她原本想发个澄清说明,但我觉得没有必要闹大,还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亲自来道个歉比较好。” 堂堂闻氏的接班人,谁敢接受他的登门道歉,席父本来就失望自己儿子错失余初甜这么一个好姑娘,没想到对方老公竟然亲自找上门来,面子上下不来台阶,连忙开口: “道什么歉嘛,是我家大鸟不懂礼数。” 席鸣被自己父亲压着,一直没有说话,听到父亲这样说自己,开口道: “我和初甜关系本来就不错,清者自清,闻总太小题大做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题。”闻少辞知晓席鸣的性子,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起来的情敌战争没那么容易熄灭,看席鸣满脸的不在乎,他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压他: “事关我未婚妻的名誉问题,处理不好,影响我们两家的感情不说,还影响席先生的以后找对象。” 席父是个聪明人,这次闻少辞前来拜访,明说道歉,暗地里可是护妻,先给他们家打个预防针:我们家未婚妻年纪小不懂事,我选择袒护她,宠她,但你们家席鸣要不识抬举和我家未婚妻有什么不实传闻,吃不了兜着走! 33.第 33 章 想不到师父会亲自打电话过来教训自己, 余初甜心里忐忑的要命,如果师父都那么生气, 更别说事件的主人公闻少辞了。 唯恐闻少辞回来给自己摆脸色, 余初甜虽然嘴上不准备服软,行动上还是要有所表示,大中午跑去楼下的菜市场绕了一圈, 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像是什么番茄炒蛋, 牛肉炖土豆, 这些家常菜她还是会做的,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准备用行动来认错的大餐虽然颜色不好, 但至少还可以吃, 等了半个多小时,不见人回来, 余初甜左思右想, 还是拨通了那人的电话, 忐忑的在电话里问他: “嗨,你, 你回来吃午饭吗?” 那个人接电话的嗓音有些低沉, 好像在什么不太方便的地方,她听到他停顿了一会儿, 反问: “刚刚说什么来着?” 余初甜望着桌子上的菜, 咬着嘴唇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 我做了午饭。” 此时, 正在席鸣家里的闻少辞刚好准备离开,没想到席鸣刚刚送他到玄关就接到了余初甜的电话,闻少辞看了一眼身后的席鸣,表示自己没有听清楚第一句话,这才听到她重复了第二遍: “我做了午饭。” 饶是余初甜声音再小,闻少辞借着换鞋子的机会趁此把手机换了只耳朵的微妙动作,也让身侧的席鸣听到了这句话,趁着席鸣抬眼看了一眼,闻少辞已经换好了鞋子,拉开门,抬手做了个不送的手势,走的云淡风轻。 席鸣被闻少辞临走时的那一脸不屑看的心里来气,那眼神分明是在炫耀:看,我家未婚妻给我做的饭,你没有,你有不起! 他愣在玄关处,几乎已经感觉到闻少辞这一次拜访带着多少挑衅的气息,分明是他闻少辞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强行与余初甜结婚,这是不公平的竞争。 他握着拳头站在玄关处,心里愤愤不平,不想被怒气冲冲的老爸一筷子打在了手腕上,疼的直皱眉头: “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来吃饭,别乱想。” “是闻少辞强求余初甜。”想当初,还是闻二爷先邀请他们家父母吃饭的,这一转眼就把爱徒余初甜许配给大侄子,明摆着的就是偏心。 “那你说,余初甜喜欢你不?” 这话问出来,轮到席鸣心虚了,至少从妹妹席鸢哪里,他是知道一些余初甜的情况的,她本人根本没有反抗过这段婚姻。 席父拉他吃饭,喋喋不休的教导: “你觉得闻少辞真的能困住那只小麻雀,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笼子养起来也无济于事,你安安心心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成,这天底下有缘无分的事情多了去了,不是只有你一个。” 席鸣心有不甘,不想和父亲过多解释,午饭也没胃口吃,索性拿了席母煮好的汤去医院陪妹妹席鸢。 —— 余初甜并不知晓闻少辞先发制人的这一切,听闻少辞接电话的语气不对,猜想他十有八九是生气了,于是先对着手机自拍镜头说了一长串的解释: “闻少辞,你听我解释,我和大鸟真的没有什么,网络上那些都是不实言论,那天我们一起见了群里的群友,刚好晚宴就碰到了一桌而已。我和大鸟,全程没有任何对你不忠的接触和暧昧语言……” 挺直了身子说完,余初甜看了一遍,这么一看反倒更觉得自己像是故事里那种作则心虚的典范,好像越解释越显得自己有问题的,干脆又把头敲在餐桌上: “啊,不如让师父帮忙解释算了?” 毕竟师父还挺擅长给她收拾烂摊子,可是转念一想,师父这次是偏向闻少辞的,她打电话给师父,不是又要被骂? 想要在闻少辞面前承认自己对别的男人没心思,就对他有心思,对于余初甜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门滴的一声,闻少辞已经开门进来了,她赶紧收了手机,迈着小碎步走到玄关处,第一眼先看他脸上的表情,这人果然沉着脸,薄唇往下压着,像是吃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和她想象中他生气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不由想起十五岁那年自己帮别人作弊被他当场抓住的尴尬,抬起一只手扭着衣袖,先笑为敬: “你那么快就回来了哈?” 闻少辞一进屋就闻到米饭的味道了,他点了点头,顺手脱了外衣,听到她说话的语气有些奉承的味道,一抬眼就看都她像只小兔子一样的站在身后看着她,哦,像是那种闯祸了表情,她无论怎么掩盖也会露馅的。 对这种不知如何掩盖自己面部表情的小朋友,闻少辞只需看一眼就知道。 看来,她还是知道自己昨晚做的有些过分,还把自己已为未婚妻的事情挂在心上,本来就是存着摆个脸色给她看看的心态,看人知错,自然也不会在心里过多计较,洗了手,吃饭。 余初甜的厨艺真的有够糟糕的,她今天因为做错事情还挺殷勤,给他夹了不少菜,没放盐的番茄鸡蛋,炒糊了的茄子,炖咸的牛肉,简直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闻少辞每每一抬头,看到她满怀期待的等他的评价,便只得硬着头皮,在心里给自己暗示: 未婚妻是自己选的,是自己选的,自己选的! 闻少辞终于把米饭吃饭,顺手从冰箱里开了一瓶果汁拿给她,自己连喝了好几口,这才提议: “你下次,不要进厨房了。” 余初甜喜欢他做的菜,自然知道自己不如他,被批评了也应该,呵呵一笑: “那吃了我的饭,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闻少辞心里稍微好受一点,看来她是准备给自己个交代了,便问:“你知道我今天生气了?” 余初甜一抬头就看到他又露出那种准备等她开口道歉的样子,好像自己做什么事情总是能被他摸透,暗自不爽,拐了个弯,全当不知道微博上的事情: “我知道你眉头一皱就有大事发生,不要在工作上给自己太大压力,其实闻氏的员工都很优秀。” 闻少辞:“……” 等了一顿饭时间就是听她把自己生气的事情扣到工作上,闻少辞差点被果汁呛到,算她狠,点了点头,算是听了她的建议: “一会儿没事要练字吗?” 余初甜看终于把话题放到了别的事情上,头点的鸡啄米似的,一起把碗筷收进洗碗机,洗干净手才进书房。 闻少辞的毛笔字她见过,写的和墙上的《兰亭序》差不了多少,但她的字就很糟糕了,师父说她是鬼画符一点也不为过,这么一对比,甚至比鬼画符还糟糕,这以后要是成了闻太太,笑话自己也笑话他。 这就是她强迫自己练字的心理暗示了,以后绝不能给闻少辞丢脸。 两个人用同一个书房,她把练字的桌子占了,他就只能屈伸在小桌子上看设计图,气味研究所是二叔的心血,他不想就此让研究所消失,重建的策划方案,必须要尽快通过董事会。 他看了不少助理王嘉德递来的设计图,自己先筛选一遍,准备周一再拿给闻二爷过目,在他心里,闻二爷始终才是闻氏香水的主人,至少要在离世之前,看到那些心血都没有白费,闻氏不会忘记祖业,不会忘记初衷,闻氏香水不会因为一场大火就此消亡。 这一低头一抬头的功夫,大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眼看窗外已经洒满夕阳,闻少辞关了电脑,开始准备做晚饭。不想窝在大桌子上练字的那个人早就已经趴在上面呼呼大睡,毛笔顺着桌子滚下来,划了一条不长的线。他弯下腰捡起来,这才看到她写在纸张少的字,小心拿起来对着窗外看了一眼,他顿时舒敛了眉头: 【辞】 他的名字。 原来写的还挺工整。 他上楼拿毯子,下了楼才听到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再响,见是席鸢,便替她接了电话,告知她还在午睡。电话那边的席鸢顿了顿,很快就挂了电话,也不说要他转告什么事情。后来他挂了电话才瞧见她手机上的界面还停留在录像那一栏,手指一点开,便是余初甜那张满是愧疚的脸: “闻少辞,你听我说,我和大鸟真的没什么……” 他浅浅一笑,原来不是没道歉的心思,是话说不出口罢了: “下一次一定和所有异性保持距离,当你的闻太太,给你长脸。” 闻少辞进了书房,看到她还在睡,便在她肩膀上披了个薄毯子,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安安静静的打量着她,想起视频末尾她说的那个词,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闻太太。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个称呼,只是不知道原来,闻太太原来就是这些年在不知不觉中占据着他心里重要位置的这个人,二十三岁时的遇见,二十七岁时的重逢,四年时间,足以把他心里的情感汇成大海,川流不息。 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人,仿佛已经在幻想里和她过完了四季,他看的出了神,想起那些年月里有关于她的一颦一笑,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往她的侧脸落下去一个吻…… 余初甜原本睡的并不安稳,在梦境里被一只大狗狗咬了一口,一睁开眼睛就看都闻少辞的脸近的要贴到自己脸上,还没反应过来,那厮就眼疾手快的往她脑袋上盖了毯子,她刚刚睡醒有些反应迟饨,过了一会儿才掀开毯子,睡眼惺忪的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闻少辞,唔了一声,正想把顶在头上的毯子拿下来,不想那个人又抬手拉起毯子盖在她的脸上,脑袋被他的大手罩住,动弹不得,便睁开了眼睛,从指缝里往外看,问: “怎么了?” 那人抬起一只手放在了额头上,似要挡住什么东西,生硬的回了一句:“别说话。” 34.第 34 章 此为未替换章节, 一会儿替换哦,感谢支持~~  这栋小洋楼是闻二爷的私人产物, 一直没人居住, 今年把斗香大会的选址定在这里,闻二爷有了在这里居住的打算, 现在余初甜拜入门下, 自然是留在这里学习的,闻二爷连余初甜今后住在哪里,怎么教她都想好了, 看闻少辞带着小姑娘下楼, 还没开吃, 便热情的和她说: “小甜豆,从今天开始你就和我混了,吃穿这些你不用愁,你看这楼上楼下, 喜欢那个房间。” 余初甜不止见过一次闻二爷大发脾气的模样,对这人比对闻少辞最初的印象还要差,见他蓄着络腮胡子,半扎了撮小头发,虽一看就是个搞艺术的,但更像个大画家,不像香水师, 也没期待自己能学到什么技术, 母亲讲的宾客礼仪没忘, 便提: “随便都好。” “那楼上的区域都给你自由活动,有什么灵感啊,困难啊,喊一声我就上来了。” “这,可不太好……” 余初甜声音小,她一开口说话,闻二爷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没听到她说什么,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跑过来楼梯口问她: “哪里不好,尽管提” 闻少辞没心思看这两个人对这片小区域的划分,拉开椅子吃早餐,这事儿到这里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余初甜看闻少辞不再插手她的事情,用眼神看了看再吃早餐的背影,说道: “这是闻……”她想了好久,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闻少辞,抬手挠了挠头发,这是,“闻先生的住处呢。” “这是我的私人财产,你还担心你抢了少辞的房间啊,他又不住这里。” “诶——” 以后是要和闻二爷单独相处的吗?他只负责帮他的二叔牵线,其余的一概不管吗?他不管她吗? 余初甜有些伤心,握着楼梯口的栏杆,有些小失落和前路茫然的错觉,沉寂在昨晚哪个温暖未来里的梦境一瞬间便醒了。她竟然还有些期待,以后自己便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原来不过是为了完成他二叔交给他的任务。 可转念一想,他确实没有对她说过,那些未来会由他管的话。 他大概,不过是一个她生命里的过客。 —— 闻少辞这次来格拉斯,因为余初甜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安顿好余初甜,当晚便离开了格拉斯回学校。 这主仆二人一走,小屋子的二楼便只属于余初甜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把屋子里的鸡毛掸子都收起来,未免自己以后吃了鸡毛掸子的苦。 相比于余初甜的小心翼翼,个性鲜明的闻二爷好像还挺开心,当晚兴奋的没怎么睡着,隔日凌晨就准备带着余初甜取晨露。小懒猫从没那么早起过,在被子里赖了会儿床,起来一看过了半个多小时,以为闻二爷会骂自己,出去才看到他拿了牛奶和面包,督促她快穿鞋子,让睡意朦胧的余初甜跟在身后。 余初甜以前和母亲学习闻香,是借着工厂给的便利偷偷学的,之后地下斗香大会参加的多了,知道的气味便越来越多,久而久之,养成闻香识物的习惯,这会儿刚刚到了山脚,发现野蔷薇味儿混杂着青草的香氛显得格外精神,来了劲,从闻二爷的竹篮子里拿了玻璃瓶: “二爷,我想取些青草晨露。” 闻二爷看她学习主动,心里本该高兴,可听到那称谓心里便觉得变扭,轻哼: “哼,我可不是你闻二爷哟。” 余初甜拿了玻璃瓶就专心的蹲到草里,听闻这话点了点头,重新甜甜的喊上一声:“师父。” 闻二爷的心要化了,这女孩儿可比闻少辞那只大猪蹄子招人喜欢,声音讨喜,像一颗毛茸茸的蒲公英,他蹲在她身侧和她说起闻氏这些年的发展,也在她身上寄托了不少希望: 闻氏在香水缔造方面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最早便是靠进贡香水发家,是国内香水圈的领头羊,自从闻氏香水的掌门人闻映岚不在调制香水,十年间,闻氏香水再没有掀起过任何波浪,就此走下历史舞台,成为一大遗憾。 “谁是闻映岚?” 余初甜第一次嗅到清晨里山涧的气息,相比起工厂里那些巨像的气味和化学名称,来自于大自然的馈赠和美妙气味更显得那么心旷神怡,正欣赏的入神,被师父闻二爷往头上落了个爆栗: “你丫还真以为我本名闻二爷啊!” …… 余初甜虽没吃过鸡毛掸子,倒是总惹闻二爷赏她吃爆栗,偶尔问些让人觉得很不解的问题,闻二爷走过的路比余初甜吃过的盐还多,自然无法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三个多月很快就一晃而过,余初甜没交任何香水成品,倒是被闻二爷赋予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有时凌晨四点就要爬起来,去马路牙子上坐上一天。 余初甜不懂,只知这是闻二爷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就行。 今日又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的一天,余初甜顺手买了晚餐回去,一进屋便听到闻二爷在厨房说电话的声音,不知道谁打过来的,聊的有些激动,直至听到闻二爷叫了一声“大侄子”,她心一动,这才明白是闻少辞打过来,赶紧趴在厨房门口竖着耳朵偷听,电话那端的人在说什么她不清楚,只是听到闻二爷不耐烦的恩恩了几声,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人经常给闻二爷打电话,却从没主动和她聊过电话,所以大概也没问过她在这里的学习进展。 余初甜捏着衣袖站在门口,直至闻二爷挂断了电话,才开口喊他: “师父,晚餐我买回来了。” “那正好。”闻二爷撸撸袖子,把煮好的玉米浓汤倒出来,转过头去已经见不到人,只是听到小丫头怏怏的声音: “师父,我今天听你的,去马路上坐了一天,有些累了,晚餐不吃了。” 闻二爷竖着耳朵听到楼顶上的脚步声,拿了信封上楼,小丫头默写化学方程式还挺认真,他轻咳了两声才见到她眼巴巴的抬起头来,有些不太高兴: “要写见闻报告吗?” “不用写,你现在只需要安心把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 闻二爷说完,敲着二郎腿坐在她的书桌上,把她的化学书合上,神秘兮兮的问她: “小甜豆儿,去过巴黎吗?” 法国巴黎,香水的发源地,浪漫之都,余初甜知道这个地方,离格拉斯很近,却从没去过。 “没去过就对了。” 闻二爷啪的一声把口袋里的信封和钱放在桌子上: “替我跑一趟巴黎,给闻少辞那只大猪蹄子送封问候信!” 余初甜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在巴黎啊?” 原来,那个人在巴黎啊,那其实他们之间,还是隔着很近的距离吧,她以为他在中国,在那个陌生的国家。 闻二爷好像被闻少辞惹毛了,没看到余初甜眼睛里的欣喜,吐槽: “他不在巴黎留学,能天天打些骚扰电话给老子吗?我要你替我这个师父去慰问一下大猪蹄子,你这次出行……” 闻二爷话没说完,便见到余初甜光着脚跑下了楼,他忙追下去问: “跑什么,不敢一个人出去闯荡啊?” “我吃饱喝足就走,师父我爱你啦。” 拖长了的小嗓音听的人骨头酥麻,心情愉悦,这一路学习过来,闻二爷看得到她的成长,看得出她的缺点和不开窍,但好歹当初胆怯的小姑娘越来越活泼开朗,有些欣慰,又补充了后话: “这次坐火车出行啊,别走漏了风声。” 余初甜一边吃饭一边点头: 知道知道,帮师父去教训那只大猪蹄子,问候问候他老人家。 要偷偷的,给他来个大惊喜。 余初甜心里美滋滋,全是关于自己即将偷偷拜访闻少辞的欣喜和期待,不料闻二爷从楼上翻出一支鸡毛掸子摆在餐桌上,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抬起脸来,看到闻二爷沉着一张脸: “老子要你带上这只鸡毛掸子,甩给他一鸡毛掸子!” 余初甜手一抖,餐盘里的刀叉全部掉了,嘴里塞满了食物,一个劲的摇头,差点没跪在地上: “师父……不不行吧,我打不过他。” “喝点姜茶暖一暖,不然感冒可遭罪了。” 瞧见王嘉德回来,闻少辞也顺手拿给他一碗,王嘉德只顾着和余初甜说话,想也没想便一口闷,半杯姜茶进嘴,愣是石化在原地,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还是掐着大腿,一闭眼睛喝下去的 这尼玛又苦又涩的东西是姜茶?确定不是藿香正气水,谁给闻少辞的勇气让他煮姜茶的? 闻少辞煮的姜茶太难喝,不知道乱七八糟的加了些什么东西,王嘉德只喝了一口,便偷偷拿到厨房倒掉了,再回来,果然见闻少辞还在和那小丫头对峙: “再喝一口!” 比起这不知道怎么煮出来的姜茶,显然命更重要,余初甜死命不张嘴,当着王嘉德的面说他: “如果你把我毒死了,我师父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正在漱口的王嘉德被水呛到,哈哈的笑了一声,看闻少辞面露难色,马上闭了嘴,正要打个岔,便被来电打断了,王嘉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顿时连身上的汗毛也跟着竖起来,刚刚在火车站找不到小丫头,他自作主张给闻二爷打了个电话,原本是想着先代替闻少辞道歉,没想到这就找上门来了。 王嘉德躲在厨房接了电话,刚刚接通就被里面传来的声音吓了个半死: “姓闻的那小崽子呢,他丫关什么机,喊他过来接电话!” 王嘉德差点没拿稳手机,连忙跑出去喊闻少辞: “闻总,你二叔电话。” 闻少辞一看王嘉德的表情,便知道闻二爷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接电话免不了一顿骂,在余初甜面前也太没面子了,于是把脸一沉: “我困了。” 王嘉德如实禀告:“二爷,小闻总睡下了,今晚就算了吧,人已经找到了,一根毫毛都没掉。”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嘉德马上毕恭毕敬的把手机拿给了余初甜。 电话一到手里,余初甜便觉得师命如山,连身子都坐的笔直了一些,忙着在电话里和闻二爷说话: 35.第 35 章 退股风波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一个多星期, 动静不小,作为研究所成员的同事们, 没少因为这件事情被同公司职员背后议论,都说闻少辞表面上虽然赞同香水部门的存在, 但开出了退股这个条件,这分明就是雪上加霜,眼看退股的人越来越多, 大家都在担心闻氏香水是否还能撑的下去, 闻少辞甚至也因为这件事情上了几次财经头条, 此举影响到了本就不怎么乐观的闻氏香水股票, 也让研究所的员工们忐忑不安,不知道闻少辞后续要做些什么。 余初甜看得出最近部门里的气氛, 在部门里活跃了不少, 忙着给大家解压, 就怕哪一天部门里的谁带头辞职,外面没乱, 自己内部倒是乱掉了: “苁夏,你这次代表我们部门去开会, 上头有没有讨论什么?” 眼看代理部长苁夏从总结会上回来,原本就有些忐忑不安的员工们便一窝蜂的涌了过去, 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苁夏自从担任代理部长以来,一直在负责处理这些烂摊子, 压力自然比员工们更大一些, 一时间被七嘴八舌的员工挤在了门口, 有些不耐烦: “能有什么,闻总会替我们解决的。” 苁夏的心情显然已经差到了极点,自从担任代理部长以来,苁夏脸上的阶级对待越加分明,哪怕是代理部长也应该有些威严,便冷着一张脸,继续说: “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 对苁夏的管理态度有诸多不满的员工们默默皱起了眉头,看她不愿意理会,只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等苁夏出去接了电话,才有人小声抱怨: “为什么总是感觉不到她对研究所有多上心?” “能保住研究所的都是好上司,其它的,我们还能指望什么?” 苁夏自然知道最近员工对她有不少议论,顶着压力出去接了电话,不想一接通,就是警局那边打来的调查电话,问她和黄炜译是什么关系,苁夏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淡定: “我和他在几年前见过几次面,但并不熟悉。” 自从纵火案发生以来,她已经接到几个警局打来的电话,但无一例外全是关于火灾那天她的所有动向,不想今天这一通电话会把这个人的名字牵扯出来,挂了电话以后,苁夏站在走廊踱步子,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明明知道气味研究所不再合适待下去,却舍不得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闻少辞是聪明人,不会真的把闻氏香水走向灭亡,这明明是一条光明的道路,她应该继续坚守在这里,倘若能经受住这一次变动,以后研究所的升职机会会更多。 她想的入神,被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才急匆匆的走到角落接通了电话,开口问: “你不是说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吗?” 电话里的人语气淡定:“最近是不是又有警察找你了?” 苁夏一愣,果然这人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好说话,摆明了想要捏她一个把柄: “苁夏,你知道我们公司最大的威胁是谁,现在闻少辞用的是什么套路我们太清楚了,闻氏香水现在闹的沸沸扬扬,余初甜竟然还有心思给我们公司递交原创香水起诉书。” 黄炜译显然因为余初甜递来的一纸起诉书急躁了,这次不同以往那些提起诉讼就没有后续的官司,余初甜邀请了巴黎气味交流会的公正老师出庭作证,证明余初甜的参赛香水比他们时间更早,是个非常有利的人证。 现在,余初甜的微博上已经挂上关于她要起诉lo公司的申明,她微博群里的调香师们趁此兴风作浪,俨然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三年多以前,黄炜译靠着那些年在格拉斯赌博的财产,投资了国内一家小型香精加工厂,又拉拢财大气粗的贝特,短短几年就靠低价格和抄袭擦边获得不少利润,哪怕接到过不少起诉官司,但都不了了之,这次余初甜的起诉案件不同以往,自从余初甜的香水顺利上市,关于两款香水的味道就一直被人津津乐道,显然背后有人给她造势,此举是想借助舆论先给lo施压。 黄炜译已经感受到了威胁,把希望放到了苁夏这里,看苁夏无动于衷,他又开口: “向警局透露我和你交往密切的消息,是贝特先生做的。” 苁夏心里一沉,自然知道lo的大股东贝特先生不好惹,那晚的香水交流会,贝特先生就是单独来找她的,听说她已经担任代理部长一职,贝特就已经放弃了想要挖她过去的想法,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名片: “我听说这次小甜豆的香水加了闻氏秘香……”贝特显然更感兴趣这次余初甜的香水里加的那份秘香。 苁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浅浅一笑: “贝特先生,你找错人了,只有闻映岚先生知道那份秘香,这是闻氏的祖传。” 贝特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你跟在周雨楠身边那么久,难道还不知道那里面至少都有些什么?” “我从没见过什么秘香。” “那是因为十年以前闻氏秘香就没有再出现过,这次余初甜的香水用了秘香,工厂里一定会有蛛丝马迹。”贝特的心思全然放在了那份秘香上:“丛小姐只要有心,又有什么做不到?” 自苁夏知道余初甜的嗅觉没出问题,她就已经感到了不少威胁,这次黄炜译的电话中提到贝特,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不知道他们的意思,是想她里应外合,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那份秘香。 黄炜译看她有些迟疑,继续在电话里说: “纵火案全靠我们这边给你打点,当初你既然选择不给余初甜留条活路,那不如一条路走到底,暗中瓦解研究所,拿了秘香来我们公司,我们还会亏待你不成?” 苁夏没有答应,挂了电话之后在走廊上站了好久,想让她去偷秘香?不,这不是一个调香师该有的职业操守,她跟在周雨楠身边那么久,周雨楠也从未透露过自己知道闻氏的秘香,更别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代理部长? 她心里想着事情,到了门口才察觉部门里安静了不少,走进去才看到闻少辞背对着门口在里面和大家开小会议: “我希望大家都能摆正心态对待这次上面给予的希望,安心研究,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完这些,闻少辞看她刚好进来,顺手把工作报表放到她手上。 原来,一连持续了几天的退股风潮终于在今天下午尘埃落定,经改革换代的闻氏香水部门开展的工作会议决定,给研究所拨了一笔不小的资金,用于研发春季的新香水,只要才华突出,依然可以享受系列香水运作和秘香使用资格。 这对于消沉了一个多月的研究所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大的好消息,闻少辞显然很懂员工的心思,适当的条件放宽和优待,才能调动起调香师的工作热情,这对于忧心忡忡的研究所来说,无疑给他们下了一颗定心丸。 苁夏看着手上的计划报表,愣在了原地。 —— 晚上研究所聚会,余初甜回去的晚了一些,看闻少辞还在沙发上等自己,进了屋便找了个话题: “我听说,你今天给我们研究所发大福利了?” 闻少辞进去通知的时候恰好遇到余初甜不再现场,她再回去就已经被各同事拉住,说晚上要好好的庆祝一下,这一次改革换代,不仅仅让闻氏香水越来越好,也定了研究所员工的心,她没再听到那些抱怨和担忧,心里也甩开了一个包袱。 闻少辞起身走向她,顺手把她脱下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问她: “喝酒了?” 余初甜脸上哪里有什么醉意,只有一些淡淡的红晕,显然是喝了一点,但不多。她站在地上跳了两下,笑起来: “我举手发誓,我就是喝了一小口,你放心,他们说是最后一次,这次之后谁也不再喝酒了,安心的各司其职,替小闻总争光。” 以往出去聚会都是清茶淡饭,大家都很自觉,但今天是个好日子,也难得开一次胃,提起闻少辞也没有往日里的怀疑和担心,反而心里轻松了许多,亲切的喊他一声小闻总。 她坐在沙发上和他说话,顺手拉起毯子盖在身上,没注意自己的给lo公司诉讼的事情上了新闻,继续和闻少辞说: “你做的真的太棒了,你不知道你今晚多了多少迷妹。” 她替他感到开心,也暗自在心里佩服这样有勇有谋的男人,曾经说过他不懂香水这样的话,如今看她为了香水奔走劳累,每一次的付出她都看得见,了解的很透彻,心里越发的仰慕起他来,看着他的眼睛也泛起了光,俨然她也是那些迷妹之一。 闻少辞的注意力全放在她把自己裹在小毯子里的可爱模样里,染了红晕的脸颊红扑扑的,用一双湿漉漉的望着他,这对于一个爱慕她的男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闻少辞有些晃神,回过神来,回了一句: “迷妹,你也是?” “是啊。”余初甜仗着自己喝了点酒,说话的时候鸡啄米似的点头,看他询问自己的眼神带了些暖意,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反问被她捉住了手,问她: “那你给我点什么奖励?” “对啊,我应该和你单独吃饭庆祝一下的,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 余初甜看他不太满意她主动提的这个问题,手被她的大手完全握住,动弹不得,皱着眉头:“不然,我亲自做一桌子好菜?” “我不要。” 闻少辞还想多活几年,那种手艺最好一辈子都不要露出来了。看她像只小兔子一样的缩在沙发上,只露出两只疑惑的大眼睛,闻少辞没忍住,自己先凑过去吻了她一下…… 这一次,光明正大的,坦荡的落了个吻到她的唇瓣上。 余初甜石化一般的愣在原地,没跑,没挣扎,只是抬起手另一只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一瞬间以为自己喝醉了,但那个人显然不满意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看她没反抗,得寸进尺凑过来又亲了一下: “你没喝醉,我在吻你。” 被男人温润的唇瓣触碰到嘴唇,像是在心尖上点燃了一把火,余初甜的脸蹭的一下,一路红到耳根子,连那颗扑通乱跳的心都要跳了出来…… 我知道呀,知道你吻了我(*/w\*) 36.第 36 章 此为未替换章节, 一会儿替换哦,感谢支持~~ 回了旧屋的闻二爷却有些忧心忡忡: “那也得香水师们给力才行。” 在闻氏香水的历史上, 一共出过四款引起过轰动的香水,其中一款由老祖宗传承下来, 剩余的三款,一款来自闻老爷子,两款则是出自闻二爷手上。 想要创造出一款名垂千史的香水作品, 有时需要耗尽香水师们的大半辈子, 自幼跟着闻老爷子学习调香的闻二爷, 也不过只交出几瓶对于自己来说还比较满意的作品。 “斗香大会不过是一时的造势, 要想培养优质的调香师,却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成功的事情。” 余初甜听闻这些, 忙走到闻二爷面前, 指指自己: “师父, 您就放一百个心,我作为你的徒弟, 一定要研究出一种举世闻名的香。” 余初甜聪慧自信,天赋异禀, 上帝给了她一个好鼻子,也给了她不小的创造力和自信心, 只是现在太过年轻,或许有少许的浮躁, 引导的好了, 也会是一只好苗子。 余初甜把未来想的很长远, 一边给闻二爷捏肩膀,一边畅想: “师父,你一定要对我满怀希望。” 她心里有自己害怕的东西,甚至还在挂念着当初那“十五页合约”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届斗香大会上拔得头筹。心里的那些小算盘闻二爷都清楚,捻着胡子一笑: “我闻映岚看中的徒弟,又怎么会差。” 余初甜在国内倒了两天的时差,第三天就随着师父前往斗香大会,这一届比格拉斯那一届繁华的多,还未进门便能看到立在正中间的闻氏招牌,旁边竖立着闻氏祖上最有名的香水,老祖宗的名字光耀门族,连烫金的大字都闪闪发光。 余初甜进了会馆,被里面堆满的杂七杂八的玻璃制品绕花了眼睛,作为奢侈品起家的闻氏,在玻璃制品方面也没少下功夫,余初甜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玻璃瓶对比了一下,这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她用来装香水的玻璃瓶,在这其中马上就变成大马路边上的塑料瓶: “哟,这么巧,又遇见了。” 她刚收起自己的香水瓶,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才看到黄炜译就站在他身后,那次事件之后,她在也没在格拉斯见过他,没想到是溜到了国内香水圈,余初甜知道他不好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香水瓶子: “这里可没有斗香的风俗,你来这里做什么?” 黄炜译穿的西装革履,注意到她摸香水瓶的动作,随手掏出一张烫金的邀请函: “进了国内香水圈协会,还不能进来涨涨世面?” 黄炜译在格拉斯是个小太子,年纪虽只比余初甜大三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余初甜不了解他家的背景,但那邀请函上的名字却也真切,黄炜译看她吃惊的愣住,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别看这斗香大会是闻氏举办,可评委都是气味专家和香水圈名师,你师父今年不参与评判,走后门可行不通。” “走后门这种龌龊事我才干不出来。” “别忘了你以前是个贩卖香水的小垃圾。” 黄炜译记着自己当初进了警局的仇,格拉斯是混不下去了,国内香水圈倒是可以游历一番,用钱镀了金,见到余初甜自然要挖苦一番。余初甜呵呵一笑: “我是花钱买的邀请函吗,用实力进来的人还需要你来指点?” 她见黄炜译有些发愣,趁此机会转身走掉,心里直把那王八蛋骂了几十遍,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只苍蝇哪里都要掺和一脚。余初甜在比赛场馆里坐了一会儿,既没见到师父也没见到闻少辞,索性又去了一趟洗手间,随着比赛时间渐渐接近,说是心里不着急也是假的,恰恰因为是在师父的故乡举办,才会觉得亚历山大,唯恐丢了他的脸。 从隔间出来,余初甜又在洗手台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愣,抬手和她打招呼: “初甜,你也报名参加了?” 此时正和她说话的,是以往同在一个地下斗香场所经常遇到的香水师苁夏,那一次被黄炜译入室绑架,也是因为她险胜苁夏,害的黄炜译输了赌金,这人的性子和她脸上的寡淡差不多,以往在斗香场遇到也只是浅浅打个招呼,而且,苁夏的香水师出生要比她高的多,她是正式从香水学院毕业的优等生,苁夏知道她的师父是谁,有些羡慕,提到: “我本来准备在国外工作,但当学徒太花费时间,想着来试一试,没想到见到了你。” 余初甜没什么朋友,以往在格拉斯平民区还有几个华侨好友,但随着她拜师学艺,便失去了联系,这会儿遇到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香水师,有些羞怯,却也觉得很亲切,声音因为害羞不自觉的小了许多: “那,比赛场见。” 苁夏歪着脑袋,摸了摸她的衣服: “你怎么穿这种衣服?” 余初甜的衣服是闻二爷要求的,一身正统的中国红,据说有大红大紫的意思,看到苁夏好奇,她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信迷信。” 苁夏抬眸看了一眼,只是露出满脸惊愕,并没有笑话的意思,这样聊了几分钟,苁夏先洗了手出去,两个人就此别过,余初甜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大红裙子,诶了一声,师命难违,虽然看起来有点丑…… 想到这里,她鼓囊个腮帮子笑了笑:“还怪萌的。” —— 为避免这丫头比赛时怯场,闻二爷是故意不同她一起走的,这地方认识的香水师更多,太过招摇并不好,后来比赛快开场,余初甜才遇到他: “丫头,我就坐在嘉宾席里,你按照平日里的水平发挥就好。” 余初甜寻着他的手指望去,一眼就见到和司仪说话的闻少辞,他许是太忙了,眼神还在场上观摩,侧着耳朵听王嘉德和他汇报,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一愣,很快便在比赛场见到她,两个人的目光隔着熙然的人群落到一处,四目相对的看了一眼,余初甜自觉耳根子有些红,抬起手朝他挥了挥,有些窘迫的把目光缩了回去。 今日穿的,真是要多丑有多丑。 那次接机到现在又是几天没见,闻少辞瞧见她紧紧握着的手指,将目光落到她的大红色系小裙子上,不由皱眉: 二叔挑衣服的眼光,比起当初他的贝尔色小黄裙,也好不到哪里去。 “请参赛的调香师准备第一回合的气味品鉴。” 随着主持人冷静明亮的嗓音,第二节斗香大会正式开场。 第一回合的气味品鉴,考的就是调香师们的嗅觉,余初甜自然是不再话下,今天前来参赛的学生,能嗅出四五百种味道的遍地都是,余初甜经过一年多的学习,早已远超四五百种,闻二爷甚至把中国风的香料也一并交给她,只是这姑娘有个通病,中文写的并不太好,所有的化学名称都在背后标注了法文,和那些从格拉斯远道而来的法国籍一样,归为外籍参赛人员。 如果说第一届斗香大会只是闻氏香水的小试牛刀,那第二节斗香大会了便是卯足了劲,不仅仅对评判格外严谨,也请了不少外国的香水大师参与评判,闻二爷不参与评选,看到余初甜在台上游刃有余,他的心也跟着踏实起来,对旁边的闻少辞说了一句: “你看你二叔的目光,没差吧?” 闻少辞应和着点头:“二叔,那你也应该教她学学汉字。” 看她写的那些流利法文和耿耿绊倒的中文,不难想象余初甜在进入格拉斯学校读书时,母亲和老师的两种不同教育使得她成了个不太一样的孩子,白色纸张上的中文,反而成了最吸引评委的目光。 坐在他旁边的王嘉德哎哟了一声:“闻总,老闻董来了。’ 闻少辞把目光撇过去,一眼便见到站在后面观望的老闻董,闻二爷急于把余初甜介绍给老闻董,忙站起来,去接应他: “诺,台上第八个孩子,就是我徒弟小甜豆了。” 老闻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瞧见那白净的小姑娘写了一手蚯蚓中文,啧啧感叹:“这中文看的我骨头疼。” 闻二爷:“……” 重点难道不是余初甜的敏锐嗅觉力马上就成了全场最佳吗? 在气味品鉴上一鸣惊人的余初甜令不少气味专家为之叹服,顺利进入最终会香水品鉴,被刷下一大半的参赛选手到了最后一轮便只剩下八位,除了余初甜,来自格拉斯香水学院的苁夏也是个实力超强的香水师。两个人几乎成了整个圈子里最瞩目的存在,苁夏的香水在余初甜之前提交,收获了不少评委的青睐。 余初甜就排在她的身后,看到终于轮到自己,她小心把自己的香水递交上去,看着玻璃小隔间的评委们议论纷纷的讨论了起来,眼睛里还满是期待,直到她听到有位评委先生拿了话筒,有些不相信的问她: “资料上写,你的师父是闻映岚?” “是,我是闻映岚的徒弟。” 她站直了身子,用尽力气说出这个名字,心里是骄傲的,自豪的。 可是评委的反应却不如她想象中那么期待,还不如面对苁夏香水的讨论,几个评委面露凝重,在纸张上对她的香水给了些评价,饶是平日里反应迟钝的人,也能看出评委对她的香水不太喜欢,直至香水通过试香条,一条一条的传给在台下的群众评委,她瞧不见群众们眼里欢喜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 她的香水,并不讨喜。 难以掩饰内心的失落,余初甜从台上下去,等待计数的空荡,忽的从鼻子里嗅到旁边观众台上那张试香条上的味道,猛地愣住了: 钠,酸,镁的化学元素混合着橙花和香柠檬,混成了一股怪味的香水味。 她接过那张试香条闻了又闻,这些元素一涌进鼻尖便就能清晰辨别出来,她几乎要崩溃,在人群里晃了几眼,见到站在后台和王嘉德说话的闻少辞,迈着小碎步跑过去: 37.第 37 章 此为未替换章节, 一会儿替换哦,感谢支持~~ 闻二爷就吃这一套, 转眼又自己想通了: “说到底, 虽然是我讨厌的方法, 但好歹是达到了目的。” 说完,闻二爷又赶紧把一楼的客厅收拾出来,让王嘉德上楼喊人吃早餐。 这栋小洋楼是闻二爷的私人产物,一直没人居住, 今年把斗香大会的选址定在这里, 闻二爷有了在这里居住的打算,现在余初甜拜入门下,自然是留在这里学习的,闻二爷连余初甜今后住在哪里, 怎么教她都想好了, 看闻少辞带着小姑娘下楼, 还没开吃,便热情的和她说: “小甜豆, 从今天开始你就和我混了, 吃穿这些你不用愁, 你看这楼上楼下,喜欢那个房间。” 余初甜不止见过一次闻二爷大发脾气的模样,对这人比对闻少辞最初的印象还要差, 见他蓄着络腮胡子, 半扎了撮小头发, 虽一看就是个搞艺术的,但更像个大画家,不像香水师,也没期待自己能学到什么技术,母亲讲的宾客礼仪没忘,便提: “随便都好。” “那楼上的区域都给你自由活动,有什么灵感啊,困难啊,喊一声我就上来了。” “这,可不太好……” 余初甜声音小,她一开口说话,闻二爷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了,没听到她说什么,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跑过来楼梯口问她: “哪里不好,尽管提” 闻少辞没心思看这两个人对这片小区域的划分,拉开椅子吃早餐,这事儿到这里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余初甜看闻少辞不再插手她的事情,用眼神看了看再吃早餐的背影,说道: “这是闻……”她想了好久,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闻少辞,抬手挠了挠头发,这是,“闻先生的住处呢。” “这是我的私人财产,你还担心你抢了少辞的房间啊,他又不住这里。” “诶——” 以后是要和闻二爷单独相处的吗?他只负责帮他的二叔牵线,其余的一概不管吗?他不管她吗? 余初甜有些伤心,握着楼梯口的栏杆,有些小失落和前路茫然的错觉,沉寂在昨晚哪个温暖未来里的梦境一瞬间便醒了。她竟然还有些期待,以后自己便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原来不过是为了完成他二叔交给他的任务。 可转念一想,他确实没有对她说过,那些未来会由他管的话。 他大概,不过是一个她生命里的过客。 —— 闻少辞这次来格拉斯,因为余初甜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安顿好余初甜,当晚便离开了格拉斯回学校。 这主仆二人一走,小屋子的二楼便只属于余初甜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把屋子里的鸡毛掸子都收起来,未免自己以后吃了鸡毛掸子的苦。 相比于余初甜的小心翼翼,个性鲜明的闻二爷好像还挺开心,当晚兴奋的没怎么睡着,隔日凌晨就准备带着余初甜取晨露。小懒猫从没那么早起过,在被子里赖了会儿床,起来一看过了半个多小时,以为闻二爷会骂自己,出去才看到他拿了牛奶和面包,督促她快穿鞋子,让睡意朦胧的余初甜跟在身后。 余初甜以前和母亲学习闻香,是借着工厂给的便利偷偷学的,之后地下斗香大会参加的多了,知道的气味便越来越多,久而久之,养成闻香识物的习惯,这会儿刚刚到了山脚,发现野蔷薇味儿混杂着青草的香氛显得格外精神,来了劲,从闻二爷的竹篮子里拿了玻璃瓶: “二爷,我想取些青草晨露。” 闻二爷看她学习主动,心里本该高兴,可听到那称谓心里便觉得变扭,轻哼: “哼,我可不是你闻二爷哟。” 余初甜拿了玻璃瓶就专心的蹲到草里,听闻这话点了点头,重新甜甜的喊上一声:“师父。” 闻二爷的心要化了,这女孩儿可比闻少辞那只大猪蹄子招人喜欢,声音讨喜,像一颗毛茸茸的蒲公英,他蹲在她身侧和她说起闻氏这些年的发展,也在她身上寄托了不少希望: 闻氏在香水缔造方面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最早便是靠进贡香水发家,是国内香水圈的领头羊,自从闻氏香水的掌门人闻映岚不在调制香水,十年间,闻氏香水再没有掀起过任何波浪,就此走下历史舞台,成为一大遗憾。 “谁是闻映岚?” 余初甜第一次嗅到清晨里山涧的气息,相比起工厂里那些巨像的气味和化学名称,来自于大自然的馈赠和美妙气味更显得那么心旷神怡,正欣赏的入神,被师父闻二爷往头上落了个爆栗: “你丫还真以为我本名闻二爷啊!” …… 余初甜虽没吃过鸡毛掸子,倒是总惹闻二爷赏她吃爆栗,偶尔问些让人觉得很不解的问题,闻二爷走过的路比余初甜吃过的盐还多,自然无法理解小孩子的脑回路,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三个多月很快就一晃而过,余初甜没交任何香水成品,倒是被闻二爷赋予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有时凌晨四点就要爬起来,去马路牙子上坐上一天。 余初甜不懂,只知这是闻二爷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就行。 今日又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的一天,余初甜顺手买了晚餐回去,一进屋便听到闻二爷在厨房说电话的声音,不知道谁打过来的,聊的有些激动,直至听到闻二爷叫了一声“大侄子”,她心一动,这才明白是闻少辞打过来,赶紧趴在厨房门口竖着耳朵偷听,电话那端的人在说什么她不清楚,只是听到闻二爷不耐烦的恩恩了几声,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人经常给闻二爷打电话,却从没主动和她聊过电话,所以大概也没问过她在这里的学习进展。 余初甜捏着衣袖站在门口,直至闻二爷挂断了电话,才开口喊他: “师父,晚餐我买回来了。” “那正好。”闻二爷撸撸袖子,把煮好的玉米浓汤倒出来,转过头去已经见不到人,只是听到小丫头怏怏的声音: “师父,我今天听你的,去马路上坐了一天,有些累了,晚餐不吃了。” 闻二爷竖着耳朵听到楼顶上的脚步声,拿了信封上楼,小丫头默写化学方程式还挺认真,他轻咳了两声才见到她眼巴巴的抬起头来,有些不太高兴: “要写见闻报告吗?” “不用写,你现在只需要安心把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 闻二爷说完,敲着二郎腿坐在她的书桌上,把她的化学书合上,神秘兮兮的问她: “小甜豆儿,去过巴黎吗?” 法国巴黎,香水的发源地,浪漫之都,余初甜知道这个地方,离格拉斯很近,却从没去过。 “没去过就对了。” 闻二爷啪的一声把口袋里的信封和钱放在桌子上: “替我跑一趟巴黎,给闻少辞那只大猪蹄子送封问候信!” 余初甜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在巴黎啊?” 原来,那个人在巴黎啊,那其实他们之间,还是隔着很近的距离吧,她以为他在中国,在那个陌生的国家。 闻二爷好像被闻少辞惹毛了,没看到余初甜眼睛里的欣喜,吐槽: “他不在巴黎留学,能天天打些骚扰电话给老子吗?我要你替我这个师父去慰问一下大猪蹄子,你这次出行……” 闻二爷话没说完,便见到余初甜光着脚跑下了楼,他忙追下去问: “跑什么,不敢一个人出去闯荡啊?” “我吃饱喝足就走,师父我爱你啦。” 拖长了的小嗓音听的人骨头酥麻,心情愉悦,这一路学习过来,闻二爷看得到她的成长,看得出她的缺点和不开窍,但好歹当初胆怯的小姑娘越来越活泼开朗,有些欣慰,又补充了后话: “这次坐火车出行啊,别走漏了风声。” 余初甜一边吃饭一边点头: 知道知道,帮师父去教训那只大猪蹄子,问候问候他老人家。 要偷偷的,给他来个大惊喜。 余初甜心里美滋滋,全是关于自己即将偷偷拜访闻少辞的欣喜和期待,不料闻二爷从楼上翻出一支鸡毛掸子摆在餐桌上,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抬起脸来,看到闻二爷沉着一张脸: “老子要你带上这只鸡毛掸子,甩给他一鸡毛掸子!” 余初甜手一抖,餐盘里的刀叉全部掉了,嘴里塞满了食物,一个劲的摇头,差点没跪在地上: “师父……不不行吧,我打不过他。” “算什么账?” 余初甜要哭了,握了握手上拎着的小皮鞋,咬着牙装失忆。 看她这样厚着脸皮装失忆的模样,闻少辞便知那天真不是自己太凶把人吓哭,是学了小孩子“哭能改变世界”的精髓。这丫头根本就是个小机灵鬼。两个人淋着暴雨,站在车前大眼瞪小眼的交流了没多久,一直坐在车里的闻二爷不耐烦的用拐棍敲了敲车门: 38.第 38 章 此为未替换章节, 一会儿替换哦,感谢支持~~  想要创造出一款名垂千史的香水作品, 有时需要耗尽香水师们的大半辈子,自幼跟着闻老爷子学习调香的闻二爷, 也不过只交出几瓶对于自己来说还比较满意的作品。 “斗香大会不过是一时的造势, 要想培养优质的调香师,却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成功的事情。” 余初甜听闻这些, 忙走到闻二爷面前, 指指自己: “师父,您就放一百个心,我作为你的徒弟, 一定要研究出一种举世闻名的香。” 余初甜聪慧自信,天赋异禀,上帝给了她一个好鼻子, 也给了她不小的创造力和自信心, 只是现在太过年轻,或许有少许的浮躁,引导的好了,也会是一只好苗子。 余初甜把未来想的很长远, 一边给闻二爷捏肩膀,一边畅想: “师父, 你一定要对我满怀希望。” 她心里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甚至还在挂念着当初那“十五页合约”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届斗香大会上拔得头筹。心里的那些小算盘闻二爷都清楚, 捻着胡子一笑: “我闻映岚看中的徒弟, 又怎么会差。” 余初甜在国内倒了两天的时差,第三天就随着师父前往斗香大会,这一届比格拉斯那一届繁华的多,还未进门便能看到立在正中间的闻氏招牌,旁边竖立着闻氏祖上最有名的香水,老祖宗的名字光耀门族,连烫金的大字都闪闪发光。 余初甜进了会馆,被里面堆满的杂七杂八的玻璃制品绕花了眼睛,作为奢侈品起家的闻氏,在玻璃制品方面也没少下功夫,余初甜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玻璃瓶对比了一下,这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她用来装香水的玻璃瓶,在这其中马上就变成大马路边上的塑料瓶: “哟,这么巧,又遇见了。” 她刚收起自己的香水瓶,耳边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才看到黄炜译就站在他身后,那次事件之后,她在也没在格拉斯见过他,没想到是溜到了国内香水圈,余初甜知道他不好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香水瓶子: “这里可没有斗香的风俗,你来这里做什么?” 黄炜译穿的西装革履,注意到她摸香水瓶的动作,随手掏出一张烫金的邀请函: “进了国内香水圈协会,还不能进来涨涨世面?” 黄炜译在格拉斯是个小太子,年纪虽只比余初甜大三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余初甜不了解他家的背景,但那邀请函上的名字却也真切,黄炜译看她吃惊的愣住,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你别看这斗香大会是闻氏举办,可评委都是气味专家和香水圈名师,你师父今年不参与评判,走后门可行不通。” “走后门这种龌龊事我才干不出来。” “别忘了你以前是个贩卖香水的小垃圾。” 黄炜译记着自己当初进了警局的仇,格拉斯是混不下去了,国内香水圈倒是可以游历一番,用钱镀了金,见到余初甜自然要挖苦一番。余初甜呵呵一笑: “我是花钱买的邀请函吗,用实力进来的人还需要你来指点?” 她见黄炜译有些发愣,趁此机会转身走掉,心里直把那王八蛋骂了几十遍,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只苍蝇哪里都要掺和一脚。余初甜在比赛场馆里坐了一会儿,既没见到师父也没见到闻少辞,索性又去了一趟洗手间,随着比赛时间渐渐接近,说是心里不着急也是假的,恰恰因为是在师父的故乡举办,才会觉得亚历山大,唯恐丢了他的脸。 从隔间出来,余初甜又在洗手台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愣,抬手和她打招呼: “初甜,你也报名参加了?” 此时正和她说话的,是以往同在一个地下斗香场所经常遇到的香水师苁夏,那一次被黄炜译入室绑架,也是因为她险胜苁夏,害的黄炜译输了赌金,这人的性子和她脸上的寡淡差不多,以往在斗香场遇到也只是浅浅打个招呼,而且,苁夏的香水师出生要比她高的多,她是正式从香水学院毕业的优等生,苁夏知道她的师父是谁,有些羡慕,提到: “我本来准备在国外工作,但当学徒太花费时间,想着来试一试,没想到见到了你。” 余初甜没什么朋友,以往在格拉斯平民区还有几个华侨好友,但随着她拜师学艺,便失去了联系,这会儿遇到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香水师,有些羞怯,却也觉得很亲切,声音因为害羞不自觉的小了许多: “那,比赛场见。” 苁夏歪着脑袋,摸了摸她的衣服: “你怎么穿这种衣服?” 余初甜的衣服是闻二爷要求的,一身正统的中国红,据说有大红大紫的意思,看到苁夏好奇,她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信迷信。” 苁夏抬眸看了一眼,只是露出满脸惊愕,并没有笑话的意思,这样聊了几分钟,苁夏先洗了手出去,两个人就此别过,余初甜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大红裙子,诶了一声,师命难违,虽然看起来有点丑…… 想到这里,她鼓囊个腮帮子笑了笑:“还怪萌的。” —— 为避免这丫头比赛时怯场,闻二爷是故意不同她一起走的,这地方认识的香水师更多,太过招摇并不好,后来比赛快开场,余初甜才遇到他: “丫头,我就坐在嘉宾席里,你按照平日里的水平发挥就好。” 余初甜寻着他的手指望去,一眼就见到和司仪说话的闻少辞,他许是太忙了,眼神还在场上观摩,侧着耳朵听王嘉德和他汇报,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一愣,很快便在比赛场见到她,两个人的目光隔着熙然的人群落到一处,四目相对的看了一眼,余初甜自觉耳根子有些红,抬起手朝他挥了挥,有些窘迫的把目光缩了回去。 今日穿的,真是要多丑有多丑。 那次接机到现在又是几天没见,闻少辞瞧见她紧紧握着的手指,将目光落到她的大红色系小裙子上,不由皱眉: 二叔挑衣服的眼光,比起当初他的贝尔色小黄裙,也好不到哪里去。 “请参赛的调香师准备第一回合的气味品鉴。” 随着主持人冷静明亮的嗓音,第二节斗香大会正式开场。 第一回合的气味品鉴,考的就是调香师们的嗅觉,余初甜自然是不再话下,今天前来参赛的学生,能嗅出四五百种味道的遍地都是,余初甜经过一年多的学习,早已远超四五百种,闻二爷甚至把中国风的香料也一并交给她,只是这姑娘有个通病,中文写的并不太好,所有的化学名称都在背后标注了法文,和那些从格拉斯远道而来的法国籍一样,归为外籍参赛人员。 如果说第一届斗香大会只是闻氏香水的小试牛刀,那第二节斗香大会了便是卯足了劲,不仅仅对评判格外严谨,也请了不少外国的香水大师参与评判,闻二爷不参与评选,看到余初甜在台上游刃有余,他的心也跟着踏实起来,对旁边的闻少辞说了一句: “你看你二叔的目光,没差吧?” 闻少辞应和着点头:“二叔,那你也应该教她学学汉字。” 看她写的那些流利法文和耿耿绊倒的中文,不难想象余初甜在进入格拉斯学校读书时,母亲和老师的两种不同教育使得她成了个不太一样的孩子,白色纸张上的中文,反而成了最吸引评委的目光。 坐在他旁边的王嘉德哎哟了一声:“闻总,老闻董来了。’ 闻少辞把目光撇过去,一眼便见到站在后面观望的老闻董,闻二爷急于把余初甜介绍给老闻董,忙站起来,去接应他: “诺,台上第八个孩子,就是我徒弟小甜豆了。” 老闻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瞧见那白净的小姑娘写了一手蚯蚓中文,啧啧感叹:“这中文看的我骨头疼。” 闻二爷:“……” 重点难道不是余初甜的敏锐嗅觉力马上就成了全场最佳吗? 在气味品鉴上一鸣惊人的余初甜令不少气味专家为之叹服,顺利进入最终会香水品鉴,被刷下一大半的参赛选手到了最后一轮便只剩下八位,除了余初甜,来自格拉斯香水学院的苁夏也是个实力超强的香水师。两个人几乎成了整个圈子里最瞩目的存在,苁夏的香水在余初甜之前提交,收获了不少评委的青睐。 余初甜就排在她的身后,看到终于轮到自己,她小心把自己的香水递交上去,看着玻璃小隔间的评委们议论纷纷的讨论了起来,眼睛里还满是期待,直到她听到有位评委先生拿了话筒,有些不相信的问她: 39.第 39 章 余初甜写灵感入了神,一抬起来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 闻少辞没在, 席鸣也没来。难道这玻璃的制作工艺那么难,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些, 余初甜索性收了笔记本, 本想抓个人问路,转眼就见到被几个人扶着进来的席鸣和闻少辞。席鸣脸上挂了彩,嘴角还有淤青,看起来像是被谁打了一拳,再看自家的未婚夫闻少辞, 脸上虽没挂彩, 拎着衣服的手指头却是僵硬的, 显然是伤在了手上。 余初甜一头雾水的走出去迎接, 先问闻少辞: “怎么了?” “没什么。”闻少辞手上没劲, 一抬手便把外衣放在她的手上,看着差点因为打架弄碎的香水瓶,和余初甜说: “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效果。” 席鸣显然伤的重一些,抬手摸了摸差点断掉的老腰, 坐在沙发上,口齿不清的和余初甜说话: “我觉得就是材质脆了些, 其它都很好。” 席鸣被员工扶着坐下去, 屁股刚刚着沙发就咬着牙啧了一声, 这闻少辞, 还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文质彬彬,像是输给了情敌这种事情,席鸣是不会去承认的。闻少辞不提,他自然也不愿意说。 余初甜看这两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或是产生了什么分歧,但当下谁也不愿意提起这事,便当不知道,小心拿起那个心形的香水瓶嗅了嗅,除了材质易碎,香味竟然保留的非常好,在经过几道玻璃加工环境下,还能保留这种香味,技术已经非常满意。 席鸣一看就知道她满意,又提: “我这段时间会多琢磨的……”席鸣坐下去没多久,就被几个工人围住往脸上贴药,有位员工下手重了些,他不得不皱起眉头啧了一声,继续说: “我尽量把这个问题解决。” 余初甜心里挂着闻少辞,只匆匆和席鸣说了一些细节,便带着闻少辞先离开了,等上了车,余初甜才拉起他的手看了一眼: “你那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喜欢打架?” 看席鸣和闻少辞之间伤的伤,怒的怒,不用多想便也知道肯定是产生了矛盾,席鸣倒是毫无掩饰自己的伤口,闻少辞就不一样了,谈话间一直在旁边等候着,余初甜这下摸了他的手,才察觉到是伤到了指节,见他疼的皱了眉头,本想多问几句严不严重,那人却要强的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你无需担心,能把问题解决就成。” 男人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止一种,对席鸣这种人,当然是选择暴力解决。 现在只看那厮想不想的通,要秋后算账,那也奉陪到底。 余初甜看他不愿意说太多话,又不说手受伤的事情,原来外表看上去这样稳重的男人也和一个小男生没什么两样,知道他现在心里不愿意多说,干脆懂事的闭嘴,和他讨论别的话题。 —— 果然,晚上余初甜下班回家时,就接到了席鸢的电话,那厮和她一样一头雾水,电话接通就忙不迭的问她: “初甜,闻总和大鸟今天是为什么事情打起来的啊?” 今天本来是席鸢出院疗养的日子,回了家才看到席鸣挂了彩,后来才从员工嘴里听说和闻少辞在工厂打了一架,又不是小学生,两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动手的? 席鸣一言不发的态度,只得让席鸢把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余初甜比席鸢更迷糊: “你看,他连我这个做未婚妻的都不肯说,我能怎么办?” 席鸢对着电话里哀嚎一声,没得到答案,和她扯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说起最近苁夏的事情,席鸢在心里咦了一声,显然十分惊讶: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腿断了?” “你啊……”余初甜对她腿受伤的事情心怀愧疚,毕竟那天要是她不来,或许现在躺在床上的就是她: “什么腿断了,会慢慢痊愈的。” 她在电话里答应了改天抽时间带下午茶去她家看她,安慰了一番她的病情,这才挂了电话。 后来想起闻少辞的手指头,余初甜还是不放心,起身去楼下买了药水,结果返回来没有多久,闻少辞就开门回来了。 余初甜没急着去追问中午的事情,看人弯着腰在玄关处换拖鞋,殷勤的走过去献媚: “你回来了?” “嗯。”闻少辞脸上的表情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只是抬手解大衣纽扣的时候试了几下也没成功,有些懊恼,索性放弃了,换了拖鞋进去,一眼就瞧见她摆放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有些暖意涌上心头,疲倦一扫而空,转过身去看了她一眼。 余初甜被这眼神打量的满是心虚,不知他是高兴,还是生气,愣了一会儿才看到他倾身下来,小声的说了一句: “我扣子解不开。” 余初甜听他这样说,知道他心里没有气,手指灵活的帮他把大衣的纽扣解开,冬天气温低下,大衣上还有湿漉漉的水汽,一下子打开,里面毛衣扑面而来的暖意扫到了脸颊上,暖暖的,泛着些檀木的香味,余初甜总觉得头顶上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揪着他的大衣纽扣抬起脸,一眼就和那双深邃的眼眸对望上,莫名觉得耳根子一热,嘟囔了一句: “我脸上有东西?”看的那么入神? 闻少辞和她相处的时间虽没有多久,却总是因为她身上或是脸上的某一种特征看的入神,回过神来,看到她低着头解衣扣,脸颊上晕着粉红,忍不住凑过去,往她脸上落下去一个吻。 余初甜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一抬起头就看到他深邃的眼睛似是藏着暖阳,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说了一句: “有,我喜欢的颜色。” 他在她心里像是一只可爱的小麻雀,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模样惹人爱,害羞了低着头的模样惹人爱,无论心里藏着多大的压力,总是会因为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而释怀,渐渐的,把他的心也变得温暖起来。 越和她相处便会越爱她,难以自拔,像是吃了什么迷魂汤,只想她整个人都属于自己。 余初甜几下解完了衣扣,顺手把大衣脱下来挂好,走到沙发边给他弄药,脸上发热,不好意思再看他,只抬起手拍了拍旁边的沙发: “你过来坐好,我给你涂点药水。” 她明明自己就是个不成熟的孩子,却还是愿意在这时候成熟一些,看到闻少辞伸出手去,一边嘟嘟喃喃,一边给他上药: “二十七八岁的大男人,到底有什么好打架的?” “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吗?” “如果这事儿被师父知道了怎么办,我可不会帮你圆谎。” 闻少辞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发红的脸颊,手指被她的手握住一点一点的往上面擦药水,被她絮絮叨叨的模样吸引住,只在心里觉得好笑,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有关于她的任何一种面部表情和细微动作,都想要用心看着,一笔一划的记在心上,心里会存着对这个人的所有美好,慢慢汇成暖阳,连带着把世界也变得温暖起来。 他简直,太喜欢她了。 余初甜一直没听到他对自己说教反驳,抬起头才看到这人根本就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心里更生气了: “喂,你到底听我说话了没有,能动口解决的事情不能动手呀。” “哦。”闻少辞这时候才觉得自己似乎被她当成了一个未成年男生,面前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成熟了许多。 但男人之间的争夺战,不动手他是不赞同的。只不过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手就被她狠狠捏了一下,疼的直皱眉头: “我说认真的,你不晓得冲动是魔鬼吗,什么时候因为打架丧命了,我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余初甜想的太长远,闻少辞这会儿才听出来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慌了神,直起了身子: “我不是冲动的人,不会出这种事情。” “那你今天和席鸣打什么?那是人家的工厂,要是工人带头围殴你,你能活得过来才是见鬼。”余初甜和他争执这些,难免要幻想以后自己孤苦伶仃的日子,反观这人竟然还在狡辩,吵不赢他,一下子就气哭了。 闻少辞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间瞧见面前的人低着头就开哭,赶紧从沙发上下来,蹲在地上给她抹眼泪: “我的错,我的错。” 余初甜这小妮子哭起来就没完没了,闻少辞心里还在一头雾水,这时候哪里还管这些,慌了神,把脑袋拥进怀里,手忙脚乱的哄人: “以后我绕道走还不成么,绕道走!” “这是最后一次。” 闻少辞无法理解女生这种生物,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哭的不能自已,他手忙脚乱的去哄,在她哭的梨花带雨的哭声里答应了写保证书的事情,后来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好像在她的一阵哭闹中掉进了什么圈套里。 他这辈子哪里写过什么保证书?谁又敢让他写保证书? 余初甜敢说第二,谁又敢说第一。 40.第 40 章 余初甜没忘记要带茶点去看席鸢的事情,趁着第二天休息, 一大早就拿上鲜花和茶点, 拜访席家大宅。 席鸢的腿伤的不轻,回了家还是只能坐轮椅, 这会儿被席母勒令呆在小花园, 往她的桌子上放了各种杂七杂八的花,让她学习插花磨性子,席鸢叫苦连天,突然看到余初甜来拜访,眼睛里泛起了光, 一抬手把插的乱七八糟的花推到桌子上: “快来坐, 我可想死你了。” 余初甜简直就是席鸢的大救星, 一边和她喝茶, 一边听她说起昨天晚上闻少辞答应写保证书的事情, 笑的前仰后合: “这么说,他倒也没那么强硬,愿意顺从你的男人,多难求。” 说起这件事情,余初甜也没忘记席鸣这边, 看席母没在,声音压低了一些: “大鸟在不在家?” 解决了闻少辞这边的事情, 席鸣这边也不能马虎, 作为闺蜜的亲哥哥, 她这个做未婚妻的, 至少要把席鸣的火灭一灭。 席鸢摇了摇头,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没有,我听他说了香水瓶的事情,今儿个一早就去工厂里了。” 余初甜听她那么说,满心感激又有些担忧,闻少辞这边不发表关于香水瓶的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席鸣百忙一场,当然,她心里还是希望两家合作了那么多年的关系能一直下去,毕竟像是席鸣家这样有实力有耐心的玻璃制造商也没那么好找。她看席鸢一口一个的吃了不少小蛋糕,提醒她: “你不忌口的吗,奶油也得少吃的吧?” 席鸢在医院呆怕了,早就嘴馋,好不容易逃离医生的视线氛围内,当然是直接开吃,大手一挥: “你怎么和姜医生一个德行,磨磨唧唧的,奶油吃多了又不会怎样。” 姜医生是席鸢的康复治疗师,早先住院的时候余初甜见过好几次,这人平日里就负责席鸢的腿部康复工作,按理说,席鸢应该没有那么快出院,毕竟还站不起来,没想到她会突然间出院,余初甜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 “你不是说像姜医生这样的美人,天天看着也能填饱肚子,怎么突然急匆匆的出院了,不看美人了?” 说起这事,席鸢心里似乎藏着事情,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淡淡的哦了一声: “呵呵,我没在他的治疗下冻死就算好的了吧?”像是那样的冰山美人,谁爱看谁看。 余初甜一看就知道两个人之间有事,看她不愿意说,正想转个话题,不想突然听到前院里传来席母说话的声音: “诺,人在后院,麻烦你了。” “不麻烦。” 先闻其声,后闻其人,余初甜刚刚抬起头,就瞧见前院里走来个穿着藏青色风衣的男人,不同于前次在医院里瞧见的白大褂行头,这身衣服把人衬托温暖了几分,余初甜险些没认出来,点着头打了个招呼,这才瞧见席鸢做贼心虚的把自己面前的好几个蛋糕盒子不动声色的扫到了地上,用大裙子遮住。 那人首先瞧见的就是毫无节制吃了不少蛋糕的席鸢,没发火,只淡淡开口说了一句: “伯母说你昨晚腿疼了,今天刚好休息,上门给你看看。” 席鸢看他没提自己吃蛋糕的事情,纠结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这人不像往日那样严格要求她了,看来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余初甜帮着席母一起把席鸢推进房间里,这才起身去外面陪席母说话: “我们家大鸟性子固执一些,也幼稚一些,你多包容。” 席母自然知道昨晚席鸣回来脸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工人们都传遍了,眼下见到余初甜,还是应该改口和她说一声。 这样一开口,余初甜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不知道席鸢的腿部康复要做到什么时候,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借口走了,结果从席鸢家的小区出来,余初甜就在门口遇见了开车回来的席鸣。 席鸣就着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以后和她说了今天的最新进展,余初甜看他很上心这件事情,安静等他说完,才和他说了一声抱歉: “昨天的事情,我昨晚回去和少辞……” “初甜。”席鸣知道她要说什么,看她脸上的表情便也清楚她一定是代表闻少辞前来,勉强笑了笑: “你不用替他道歉,男人之间有时候是不需要解释的。” 席鸣嘴角的伤口早已不疼,只是在见到她脸上的那些表情时,心在隐隐作疼,和她提到: “哪怕做不成朋友也没关系,我喜欢你这句话,更像是我埋藏在心里的一根刺。” 哪怕说了做不成朋友也没关系,这样就再也不用期待那一丝丝她能喜欢自己的可能,自欺欺人的骗自己是因为闻少辞的横刀夺爱,其实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他怎么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他垂下了眼睛,自嘲的笑笑: “我只是有些难过,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却抓不住。” 余初甜愣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回应,后来看他准备上车,这才喊住他: “不是时间的错,我喜欢闻少辞时才十六岁,那时候就想要做他的新娘了,这种得偿所愿的爱情,我现在很幸福。”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但至少那时候喜欢闻少辞的心情,是一直无法忘记的: “不是时间,是我们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 只适合擦肩而过,做彼此生命里的过客。 “大鸟,你一定会遇到更喜欢的女孩子。” 席鸣不愿意为难她,只是听了她的话之后淡淡一笑,心里下起了雨: 这样得偿所愿的爱情啊,明明是上天的宠爱。 他这人从小多病,本就不受眷顾,事与愿违也只能认了。 —— 那之后的一个多星期,余初甜再没有见到席鸣,只是关于新的香水瓶实验结果,一直断断续续的汇报到了闻少辞的私人手机上。新香水的这个创意在闻少辞这里得到了支持,走起来或许会艰难一些,但至少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想法。 一月底,关于lo公司抄袭余初甜香水的案件再度开庭,赶在年前了解了一桩大事件。 作为国内少见的原创香水版权案,这场争夺战一直备受关注,在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辩护中,lo公司被判定为抄袭侵权,应法院要求,强制下架抄袭香水,法人代表黄炜译必须开媒体道歉会和赔偿侵权金,这场备受关注的原创香水侵权案,终于在今天落下帷幕,成为国内香水历史上第一场关于香水创作权的成功案例。 闻氏香水作为国内的百年企业,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上了热搜,连余初甜的名字和照片也公之于众,显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和好奇。这不仅仅是一瓶香水,更是国内原创保护法进步完善的体现。 余初甜打了胜仗,回到公司的时候早已有同事准备好庆祝,一看主角到场,迫不及待的先往她手上塞了块锦旗: “我们可都在直播平台看到了,败诉时黄炜译脸上的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 余初甜没把自己在研究香水瓶的事情公之于众,只点了点头: “我看下一次lo公司还能搞什么名堂,闻氏的香水是那么容易抄的吗?” 余初甜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情告知闻二爷,那边一直在守微博消息闻二爷马上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亲自去医院一趟。 余初甜连锦旗上写了什么都没看,买上几样闻二爷爱吃的零食,急匆匆的跑去医院探望。 没想到被人抢了先,闻少辞早她一步,她进去的时候闻少辞刚刚把送来的东西放下,她还没说上一句话,就听得余初甜先撒娇的叫了一声: “师父,我打胜仗啦。” 闻二爷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人进来,马上拉住她: “网上说的,属实?” “那当然。”余初甜提出来的道歉和赔偿金要求被法院强制执行,虽然看黄炜译不愿意,但这次lo公司名气大伤,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恢复不过来,她握着闻二爷的手说: “师父,您放一百个心,以后绝不会让闻家的香水冠上别人的名字,我琢磨着以后以香水协会的名义,免费提供原创香水登记记录,这样能避免不少抄袭。”余初甜心里的小念头才冒出来不久,就忙着说给闻二爷听,问他: “师父,你给我点建议?” 闻二爷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那么久,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发: “我能给你什么建议,以后不用什么都问我,哪怕跌了跟头也没事,我们闻家的孩子是会站起来的。” 落实了这个问题,闻二爷心里又关心起她其它的事情,看了眼坐在阳台刷微博的闻少辞,压低了声音,有些顾忌的问: “我说,离大年初七也没多少日子了,不去准备你结婚的事情,怎么还在忙工作?” “结婚,结婚要准备什么啊?”余初甜对自己婚事倒是挺大的心,直到听到闻二爷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我隔壁那老头的孙女也是过年结婚,怎么她孙女事情挺多啊,什么减肥美容,练习踩高跟鞋?” 余初甜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摸摸脸,不得了了,要哭了: “哎呀,完了,我什么也没做。” 闻少辞觉得这本来就是个形式问题,突然间听到她叫起来,还没出声,又听那丫头叫了一句: “我第一次结婚,没经验啊。” 他险些因为她这句话咬到了舌头,转过头看着一脸急躁的小麻雀: “闻太太,你还想结第二次?” 41.第 41 章 自从医院回来,余初甜就给自己报了个魔鬼式的婚前准备班, 结果还没坚持三天就被高强度的锻炼折磨的投了降, 偷跑去了席鸢家里一通抱怨:“早知道结个婚那么麻烦,直接领证不就好了吗?” “笨蛋!”席鸢抬手拍她的脑门, “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 不办好一点怎么成,婚姻一定需要仪式感。” “我就觉得是铺张浪费啊。”和闻少辞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很幸福,浪漫婚礼对于她这个从未想过自己会那么快结婚的人来说,是人生里的一场馈赠。 她那时候还不明白,婚礼仪式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只是被席鸢训了几个小时后, 勉勉强强又回去婚前准备班训练, 距离婚期日期只有短短一个多星期, 教练对她也没什么指望, 只要到时候能穿稳高跟鞋就成。 和余初甜一样满怀期待的,是希望她结婚那天自己能出院参加的闻二爷,这段时间和隔壁病房的老爷爷混的熟络,闻二爷越来越像那些喜欢操心的老妈子,这是第三次问了她能不能穿高跟鞋的事情, 余初甜勉强点头,心里有些抱怨, 矮个子真是没有春天, 结个婚也要被高跟鞋折磨: “慢慢来, 不着急。” 闻二爷看她一脸苦相, 转而看向陪同前来的闻少辞,转了话题,问闻少辞最近香水瓶的进展,席鸣那边一切顺利,传来的倒都是好的结果。每每讨论到香水有关,余初甜就把高跟鞋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聊了一个多小时,这才被闻二爷吩咐回家拿他的西装来医院看看。余初甜没有亲人,闻二爷那天就是余初甜的“娘家人”,陈姨前段时间给他量身定制的西装昨天就到了,他还没瞧见样子,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同闻少辞一起出院,余初甜上了车之后才有些不自信的问闻少辞: “我要是婚礼仪式上出了丑,会丢了你的面子吗?” 闻少辞正在看手机上席鸣发来的香水瓶最新进展,转过头便瞧见她有些担忧的鼓起了腮帮子,凑过去往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时候,就这样惩罚你。” 这一句温柔的,带着宠溺的话,几乎把她心里的小担心全部打消,心一瞬间明亮起来,挽着的手: “那你呢,娶了个二十岁的新娘子,有没有很激动。” 闻少辞头也不抬:“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像参加宴会一样。” 余初甜:“……” 他用余光看了眼身侧的小麻雀,唇角勾起一丝微笑,怎么不紧张,只是不愿意让她看出来罢了。 作为余初甜的“娘家”,陈姨这段时间给闻二爷的房间装饰了不少东西,两个人一打开门,就因为里面粉红色的小气球和大囍字愣了一会儿,陈姨的装饰风格真的很妈妈级,但好在两个人都不挑剔,也就这么默许了。 也不知道陈姨把西装收到了哪里,余初甜翻了闻二爷的大半个衣柜也没看到,直皱眉头: “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后来闻少辞去阳台给陈姨打电话,才知道是把西装拿到了干洗店过水,明天才能拿到: “你放心,我给二爷定过不少西装,尺寸肯定合适。” 闻少辞相信陈姨的办事能力,记下干洗店的地址,明天还要去医院,也就一起带去了。挂了电话,闻少辞回了屋才瞧见一直在发疑的余初甜蹲到了地上,不知道在翻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心下一沉,一抬头果然看到余初甜脸色有些不正常,摸着那几张过塑的照片,同他说: “师父的女儿,挺可爱的。” 闻二爷放在衣柜最底层的大箱子里,放着那个夭折女儿的所有衣物,小鞋子,小袜子,出生时的所有照片。在这些所有的关于亲女儿的物品里,夹着几张她的照片,那是十六岁那年,她和他开始游学,在世界各地的游客照。 闻少辞恐她多想,匆匆收了那些照片: “二叔不是想把你当成她的替代品,你别多想。” “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一些,也没有关系的。”余初甜的眼睛红了,倒不是因为这些年师父不曾和自己说起的往事,是想这些年存在闻二爷心里的忧伤和对往事的无法释怀: “师父一定难过了许多年。” 这个早早就夭折的小妹妹,同闻少辞的父亲死于同一天,十多年前的那场绑匪撕票案,他失去了父亲,他也失去了嗅觉敏锐的女儿,这几乎成了叔侄俩之间一提起来就会难过的回忆: “他或许一直以为我在心里介怀因为要解救妹妹而牺牲的父亲。但是我没有那么想过,反而是作为警察的爸爸没有救回来妹妹,搭上了自己的命,使得他们夫妻分道扬镳而心怀愧疚。” 闻少辞说起那时候让她拜师的初衷:“我那时候,替二叔和你之间牵了一条线,是存着他心有所托去的。” 同样都是嗅觉灵敏的女孩子,灵气十足,年纪相仿,也都是那么可爱的小妹妹。 “如果这样能让他心有所托……”余初甜的眼睛里却丝毫没有责怪他,或是难过的意思: “人不能贪得无厌,我知道自己很幸运,能遇到师父那样好的人,所以哪怕是心有所托也没关系。” 她满怀感激的收好那些东西,拉住了他的手: “闻少辞,我们要生个女儿呀,师父一定能喜欢她。” 闻少辞紧紧握住她的手,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傻瓜。” 这个可爱又善良的傻瓜,是他这一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 余初甜没有主动和闻二爷说起这件事情。只是那之后更加关心他,孝顺他,只愿他能活的很久很远,见到她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调香师,合格的妻子,见到闻氏香水蒸蒸日上。 大年初七,余初甜的婚礼如约举行,闻二爷终于可以出院,亲自把她交到闻少辞手上时,闻二爷对闻少辞说了一句话: “大侄子,这是我最宝贝的徒弟了,你待不好她,就等着鸡毛掸子。” 她虽然没能成为他的女儿,但从此也不会有遗憾了,前半生走的太快太急躁,没能好好体验这世间的生活,后半生要走的很慢很慢,看到她慢慢长大,初为人妻,初为人母,看到这一颗小甜豆成长为苍天大树。 那时候余初甜才明白,当初和席鸢说的那一番话实在是太过幼稚,她是在结婚典礼上明白这些道理的,从此以后再也不是个任性的小女孩,有家庭,有责任,以及放在心里的,对师父报答不完的恩情。 幸好婚礼没有出什么差错,只是陪完了宾客回到婚房里,余初甜被高跟鞋折磨了一天,把新婚丈夫闻少辞甩在了一边,倒头便睡。后来睡到了后半夜,她醒来才发现自己被闻少辞紧紧抱住,初春时节,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些在玻璃窗上,她听着雨声,转过身看着身侧熟睡的那个人,十六岁那年的奢求终于得偿所愿。 这就是最好的爱情了。 暗恋你的那四年,终于换来最美好的结局。 “睡醒了?” 余初甜听到闻少辞说话,抬起头正对上他睁开的眼睛,嗯了一声: “你呢?” 闻少辞醒了,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唇瓣,问她: “你忘记了?” 余初甜根本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她什么,一头雾水,眨巴着眼睛问: “什么?” 那人见她忘的那么快,抬起一只手撑到床边上,一下子翻到她身上: “你说,要生个女儿。” 余初甜抬手捂脸,终于想起新婚之夜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在黑夜里轻轻一笑,便被那个人吻住了唇瓣…… 尾声: 九月,修建了半年多的闻氏气味研究所终于竣工,旧址新建,抛弃了之前的半圆形模样,变成了三层楼高的水晶屋,闻氏历史上的所有香水就放在接待区的大展厅里,余初甜的系列香水因为构思巧妙的香水瓶获得了不少关注量,成为了继闻映岚之后创造了第二个香水销量神话的调香师。 闻二爷那天出人意料的精气神超好,说什么也要坐上轮椅来参观气味研究所,看到工作人员把余初甜的新香水放到展览区,闻二爷轰走了所有人,就留下她们夫妻二人留在那面大大的展览墙边谈话,闻二爷看着面前的上百瓶香水,叹了口气,和余初甜说: “小甜豆啊,这剩下的那么多格子,你得替闻氏好好的看好,将来有一天全部摆满,越来越优秀。” 这几日闻二爷的病情本来就不怎么好,难得今天精神好一些,余初甜讨他欢心,蹲在轮椅面前看着他: “师父,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她说完这话,只觉得有些恶心,干呕了几声,又继续同我闻二爷说: “我系列香水第三瓶,已经有灵感啦……” “等等。”闻二爷眼睛眯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最近是不是总是这样干呕?” 闻二爷这么一问,闻少辞自己到先反应过来,生孩子的事情,好像一直都是顺其自然来着,闻二爷一看大侄子便明白,笑起来: “这样子倒是不急着调制香水啦。” 他似是又了解一桩心愿,眉眼舒展开来,抬起骨瘦嶙峋的手往余初甜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丫头,该学会长大啦,我或许是等不到你生孩子那时了。”他说起这些话来,自己一脸释然,反倒是余初甜有些难过,忍不住先哭了: “师父,你能不能不说这种话吓唬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今天明明那么精神。” 闻二爷笑的格外开心,从轮椅上挂着的包包里掏出一个年代久远的锦盒塞到她手上: “我也就只能吓唬你最后一次了。” 因为病情原因消瘦了不少的老人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几岁,连眼尾的皱纹也清晰可见,余初甜看他有些不对劲,源于心里的第六感,紧紧拉住了他的那只手,不愿接: “师父,我不要,你留好。” 闻二爷放高了音量,唬她::“不接我马上生气。” 她只得接过那个锦盒,眼睛一刻也不敢挪到别处,生怕一不小心他就要离开,闻二爷却嘴角一扬,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太困了,睡一会儿吧,少辞。” 闻少辞听他那么说,马上也蹲了下来,问他: “二叔,你尽管说。” 他把余初甜的手放到闻少辞手上: “我别无所求,只想你好好的,待我的小甜豆。一辈子包容她,照顾她,爱她。” 闻少辞刚刚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闻映岚嘴角带着满意的微笑,安详闭上了眼睛。 余初甜的嗓子有些哑,叫了两声也没听到他的回应,眼泪一股脑的全部滚落下来,趴在他的膝盖上嚎啕大哭。 闻少辞看她哭的伤心,起身去抱着她起来,抬手抹泪: “他一定是了无遗憾的。” 余初甜点了点头,看着手上的那个锦盒,小心打开,一股莫名的香味袭来,似是在脑海里绘制了闻氏香水从百年前走到今天的条条足迹,被蓝白色真丝包裹的层层叠叠的盒子里,放着的,正是闻氏祖传的那一方秘香。 勿忘本心,持之以恒。 我的小甜豆,闻氏香水走过了数百年的历史,不传外人,到你这里又是一个新的轮回,他是新的闻氏香水,也是你未来即将要走的,漫长的道路。 我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未来,终于见到了,已经了无牵挂,我的后半生时间很短,但所幸走的也不快,没留什么遗憾,我要去见我的闺女了,我应该陪着她一起,抵达美丽的天国。 余初甜捧着秘香跪在他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到第三个,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很荣幸成为你的徒弟,我视如父亲的,又满怀感恩的闻映岚先生。 ————全文完,作者微博:@-九月鸢尾-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请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