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幸福时光》 背景介绍 天皇问曰:“然愿汝者告御名,我等互告名而收御矢。”于是答曰:“吾先见问于汝,故先名告。吾者虽恶事一言,虽善事一言,皆以言断之神,名曰葛城一言主之大神者也。” 摘录自游客中心旅游导览 鸭重神社供奉的是“事代主”,也有人认为事代主就是一言主。此神在本地受祀长达九百年,如今被誉为“有求必应之神”,香火鼎盛,每年九月的大祭典,皆有众多信徒前来参拜。 天皇问曰:“然愿汝者告御名,我等互告名而收御矢。”于是答曰:“吾先见问于汝,故先名告。吾者虽恶事一言,虽善事一言,皆以言断之神,名曰葛城一言主之大神者也。” 摘录自游客中心旅游导览 鸭重神社供奉的是“事代主”,也有人认为事代主就是一言主。此神在本地受祀长达九百年,如今被誉为“有求必应之神”,香火鼎盛,每年九月的大祭典,皆有众多信徒前来参拜。 天皇问曰:“然愿汝者告御名,我等互告名而收御矢。”于是答曰:“吾先见问于汝,故先名告。吾者虽恶事一言,虽善事一言,皆以言断之神,名曰葛城一言主之大神者也。” 摘录自游客中心旅游导览 鸭重神社供奉的是“事代主”,也有人认为事代主就是一言主。此神在本地受祀长达九百年,如今被誉为“有求必应之神”,香火鼎盛,每年九月的大祭典,皆有众多信徒前来参拜。 天皇问曰:“然愿汝者告御名,我等互告名而收御矢。”于是答曰:“吾先见问于汝,故先名告。吾者虽恶事一言,虽善事一言,皆以言断之神,名曰葛城一言主之大神者也。” 摘录自游客中心旅游导览 鸭重神社供奉的是“事代主”,也有人认为事代主就是一言主。此神在本地受祀长达九百年,如今被誉为“有求必应之神”,香火鼎盛,每年九月的大祭典,皆有众多信徒前来参拜。 天皇问曰:“然愿汝者告御名,我等互告名而收御矢。”于是答曰:“吾先见问于汝,故先名告。吾者虽恶事一言,虽善事一言,皆以言断之神,名曰葛城一言主之大神者也。” 摘录自游客中心旅游导览 鸭重神社供奉的是“事代主”,也有人认为事代主就是一言主。此神在本地受祀长达九百年,如今被誉为“有求必应之神”,香火鼎盛,每年九月的大祭典,皆有众多信徒前来参拜。 天皇问曰:“然愿汝者告御名,我等互告名而收御矢。”于是答曰:“吾先见问于汝,故先名告。吾者虽恶事一言,虽善事一言,皆以言断之神,名曰葛城一言主之大神者也。” 摘录自游客中心旅游导览 鸭重神社供奉的是“事代主”,也有人认为事代主就是一言主。此神在本地受祀长达九百年,如今被誉为“有求必应之神”,香火鼎盛,每年九月的大祭典,皆有众多信徒前来参拜。 天皇问曰:“然愿汝者告御名,我等互告名而收御矢。”于是答曰:“吾先见问于汝,故先名告。吾者虽恶事一言,虽善事一言,皆以言断之神,名曰葛城一言主之大神者也。” 摘录自游客中心旅游导览 鸭重神社供奉的是“事代主”,也有人认为事代主就是一言主。此神在本地受祀长达九百年,如今被誉为“有求必应之神”,香火鼎盛,每年九月的大祭典,皆有众多信徒前来参拜。 天皇问曰:“然愿汝者告御名,我等互告名而收御矢。”于是答曰:“吾先见问于汝,故先名告。吾者虽恶事一言,虽善事一言,皆以言断之神,名曰葛城一言主之大神者也。” 摘录自游客中心旅游导览 鸭重神社供奉的是“事代主”,也有人认为事代主就是一言主。此神在本地受祀长达九百年,如今被誉为“有求必应之神”,香火鼎盛,每年九月的大祭典,皆有众多信徒前来参拜。 天皇问曰:“然愿汝者告御名,我等互告名而收御矢。”于是答曰:“吾先见问于汝,故先名告。吾者虽恶事一言,虽善事一言,皆以言断之神,名曰葛城一言主之大神者也。” 摘录自游客中心旅游导览 鸭重神社供奉的是“事代主”,也有人认为事代主就是一言主。此神在本地受祀长达九百年,如今被誉为“有求必应之神”,香火鼎盛,每年九月的大祭典,皆有众多信徒前来参拜。 序章 序章 要下雨了吗?真是麻烦。 就算口出此言,也没有人会责怪他。此时暑气犹存,湿度又高,都已经是晚上了还下得清闲。这种日子里任谁都想早点回家,边看电视边喝啤酒,或是跟同事一家接一家地泡在酒吧里暍啤酒。会这么想的下只是一般人,就连执勤中的人也一样。但他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而且他的职业道德不容许他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职业是警察。 今天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依然万里无云。但是天黑之后云量突然激增,到晚上七点左右就已经看不见星空。天气预报的内容在中午就修改了,不断报导着晚上会降雨的消息,他为防万一带来的雨衣正巧派上用场。 县警局接到通报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一分,这个数字对一般人毫无意义,但是对负责记录的人来说却很重要。他接到通知之后,立刻把时间写进笔记本。 县警局会在第一时间用无线电通知他,是因为他离事发现场最近,负责职夜班的他正在外面巡逻。声音掺杂着噪音从无线电另一端传来,通知他事故现场就在附近,请他到现场确认生还者,以及维持交通秩序。 他走下石阶,通过像兽径一样弯曲的小路,不久就看见柏油路。他所在的树林,以高耸的石墙跟柏油路区隔开来。虽然他有翻墙的勇气,但是基于对职业的责任感,他还是稳健地从小径走出去。 他没有在树林里绊倒,顺利到达事故现场。他最近常常因为疲劳而觉得腰痛,妻子也体贴地劝告他,不要做些太劳动身体的事。如果他的独生子听见,或许会笑着说:“老妈说话真是太婉转了,应该要叫老爸别整天翻墙吧。” 他到达现场的同时,天空也开始下起雨,雨滴在柏油路面积成一洼洼水坑。他竖起雨衣的领子,打开手电筒开关。 他稍微张望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事故地点。有一部分的护栏被撞坏,像是被丢弃的筷子纸袋般散落地面,而波浪板无力地垂挂在山崖边,看来就像凌乱的衣物。 他朝护栏走近,用手电筒照山崖下方。光线受到雨水折射,所以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东倒西歪的树木,以及挂在山崖上的半毁汽车。 这里没有楼梯可以下去,事实上,国有林地本来就是禁止进入。当他正在烦恼要怎么走下去时,听见现在才赶到的同事对他说话。 “你的动作真快。” “还好啦。” 他把视线从山崖拉回,随便应了一声。 同事问着:“状况如何?”并表情严肃地望向崖下。 “真是惨不忍睹。” “地上有煞车痕,可能是开太快了吧。” “在视野这么差的地方,竟然还敢猛踩油门。” 这里是弯曲道路,路肩还设置了“小心路滑”的标志,但看来根本发挥不出多少警告效果。 他向同事询问:“通报者呢?” “在那边。” 同事指着阴暗夜幕的一角。 “因为下雨所以跑去拿伞。” 同事也打开了手电筒,亮度因此增加,视野也变得比较开阔,此时更能看清楚车辆的惨状。 “司机呢?” “还不知道,我正在想要怎么下去。” “我也一起去吧。” 他制止了同事,要对方留在这里维持交通,然后拿出手套戴上。山崖非常陡峭,不过因为有茂密的树林,所以还能爬下去,只要谨慎一点,应该不至于滑倒。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虽然没有打雷,但也不像很快会停的样子。 “偏偏碰上这种天气。” 他听见同事的喃喃抱怨。 远处袅袅传来了祭典的音乐。 序章 要下雨了吗?真是麻烦。 就算口出此言,也没有人会责怪他。此时暑气犹存,湿度又高,都已经是晚上了还下得清闲。这种日子里任谁都想早点回家,边看电视边喝啤酒,或是跟同事一家接一家地泡在酒吧里暍啤酒。会这么想的下只是一般人,就连执勤中的人也一样。但他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而且他的职业道德不容许他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职业是警察。 今天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依然万里无云。但是天黑之后云量突然激增,到晚上七点左右就已经看不见星空。天气预报的内容在中午就修改了,不断报导着晚上会降雨的消息,他为防万一带来的雨衣正巧派上用场。 县警局接到通报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一分,这个数字对一般人毫无意义,但是对负责记录的人来说却很重要。他接到通知之后,立刻把时间写进笔记本。 县警局会在第一时间用无线电通知他,是因为他离事发现场最近,负责职夜班的他正在外面巡逻。声音掺杂着噪音从无线电另一端传来,通知他事故现场就在附近,请他到现场确认生还者,以及维持交通秩序。 他走下石阶,通过像兽径一样弯曲的小路,不久就看见柏油路。他所在的树林,以高耸的石墙跟柏油路区隔开来。虽然他有翻墙的勇气,但是基于对职业的责任感,他还是稳健地从小径走出去。 他没有在树林里绊倒,顺利到达事故现场。他最近常常因为疲劳而觉得腰痛,妻子也体贴地劝告他,不要做些太劳动身体的事。如果他的独生子听见,或许会笑着说:“老妈说话真是太婉转了,应该要叫老爸别整天翻墙吧。” 他到达现场的同时,天空也开始下起雨,雨滴在柏油路面积成一洼洼水坑。他竖起雨衣的领子,打开手电筒开关。 他稍微张望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事故地点。有一部分的护栏被撞坏,像是被丢弃的筷子纸袋般散落地面,而波浪板无力地垂挂在山崖边,看来就像凌乱的衣物。 他朝护栏走近,用手电筒照山崖下方。光线受到雨水折射,所以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东倒西歪的树木,以及挂在山崖上的半毁汽车。 这里没有楼梯可以下去,事实上,国有林地本来就是禁止进入。当他正在烦恼要怎么走下去时,听见现在才赶到的同事对他说话。 “你的动作真快。” “还好啦。” 他把视线从山崖拉回,随便应了一声。 同事问着:“状况如何?”并表情严肃地望向崖下。 “真是惨不忍睹。” “地上有煞车痕,可能是开太快了吧。” “在视野这么差的地方,竟然还敢猛踩油门。” 这里是弯曲道路,路肩还设置了“小心路滑”的标志,但看来根本发挥不出多少警告效果。 他向同事询问:“通报者呢?” “在那边。” 同事指着阴暗夜幕的一角。 “因为下雨所以跑去拿伞。” 同事也打开了手电筒,亮度因此增加,视野也变得比较开阔,此时更能看清楚车辆的惨状。 “司机呢?” “还不知道,我正在想要怎么下去。” “我也一起去吧。” 他制止了同事,要对方留在这里维持交通,然后拿出手套戴上。山崖非常陡峭,不过因为有茂密的树林,所以还能爬下去,只要谨慎一点,应该不至于滑倒。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虽然没有打雷,但也不像很快会停的样子。 “偏偏碰上这种天气。” 他听见同事的喃喃抱怨。 远处袅袅传来了祭典的音乐。 序章 要下雨了吗?真是麻烦。 就算口出此言,也没有人会责怪他。此时暑气犹存,湿度又高,都已经是晚上了还下得清闲。这种日子里任谁都想早点回家,边看电视边喝啤酒,或是跟同事一家接一家地泡在酒吧里暍啤酒。会这么想的下只是一般人,就连执勤中的人也一样。但他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而且他的职业道德不容许他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职业是警察。 今天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依然万里无云。但是天黑之后云量突然激增,到晚上七点左右就已经看不见星空。天气预报的内容在中午就修改了,不断报导着晚上会降雨的消息,他为防万一带来的雨衣正巧派上用场。 县警局接到通报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一分,这个数字对一般人毫无意义,但是对负责记录的人来说却很重要。他接到通知之后,立刻把时间写进笔记本。 县警局会在第一时间用无线电通知他,是因为他离事发现场最近,负责职夜班的他正在外面巡逻。声音掺杂着噪音从无线电另一端传来,通知他事故现场就在附近,请他到现场确认生还者,以及维持交通秩序。 他走下石阶,通过像兽径一样弯曲的小路,不久就看见柏油路。他所在的树林,以高耸的石墙跟柏油路区隔开来。虽然他有翻墙的勇气,但是基于对职业的责任感,他还是稳健地从小径走出去。 他没有在树林里绊倒,顺利到达事故现场。他最近常常因为疲劳而觉得腰痛,妻子也体贴地劝告他,不要做些太劳动身体的事。如果他的独生子听见,或许会笑着说:“老妈说话真是太婉转了,应该要叫老爸别整天翻墙吧。” 他到达现场的同时,天空也开始下起雨,雨滴在柏油路面积成一洼洼水坑。他竖起雨衣的领子,打开手电筒开关。 他稍微张望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事故地点。有一部分的护栏被撞坏,像是被丢弃的筷子纸袋般散落地面,而波浪板无力地垂挂在山崖边,看来就像凌乱的衣物。 他朝护栏走近,用手电筒照山崖下方。光线受到雨水折射,所以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东倒西歪的树木,以及挂在山崖上的半毁汽车。 这里没有楼梯可以下去,事实上,国有林地本来就是禁止进入。当他正在烦恼要怎么走下去时,听见现在才赶到的同事对他说话。 “你的动作真快。” “还好啦。” 他把视线从山崖拉回,随便应了一声。 同事问着:“状况如何?”并表情严肃地望向崖下。 “真是惨不忍睹。” “地上有煞车痕,可能是开太快了吧。” “在视野这么差的地方,竟然还敢猛踩油门。” 这里是弯曲道路,路肩还设置了“小心路滑”的标志,但看来根本发挥不出多少警告效果。 他向同事询问:“通报者呢?” “在那边。” 同事指着阴暗夜幕的一角。 “因为下雨所以跑去拿伞。” 同事也打开了手电筒,亮度因此增加,视野也变得比较开阔,此时更能看清楚车辆的惨状。 “司机呢?” “还不知道,我正在想要怎么下去。” “我也一起去吧。” 他制止了同事,要对方留在这里维持交通,然后拿出手套戴上。山崖非常陡峭,不过因为有茂密的树林,所以还能爬下去,只要谨慎一点,应该不至于滑倒。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虽然没有打雷,但也不像很快会停的样子。 “偏偏碰上这种天气。” 他听见同事的喃喃抱怨。 远处袅袅传来了祭典的音乐。 序章 要下雨了吗?真是麻烦。 就算口出此言,也没有人会责怪他。此时暑气犹存,湿度又高,都已经是晚上了还下得清闲。这种日子里任谁都想早点回家,边看电视边喝啤酒,或是跟同事一家接一家地泡在酒吧里暍啤酒。会这么想的下只是一般人,就连执勤中的人也一样。但他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而且他的职业道德不容许他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职业是警察。 今天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依然万里无云。但是天黑之后云量突然激增,到晚上七点左右就已经看不见星空。天气预报的内容在中午就修改了,不断报导着晚上会降雨的消息,他为防万一带来的雨衣正巧派上用场。 县警局接到通报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一分,这个数字对一般人毫无意义,但是对负责记录的人来说却很重要。他接到通知之后,立刻把时间写进笔记本。 县警局会在第一时间用无线电通知他,是因为他离事发现场最近,负责职夜班的他正在外面巡逻。声音掺杂着噪音从无线电另一端传来,通知他事故现场就在附近,请他到现场确认生还者,以及维持交通秩序。 他走下石阶,通过像兽径一样弯曲的小路,不久就看见柏油路。他所在的树林,以高耸的石墙跟柏油路区隔开来。虽然他有翻墙的勇气,但是基于对职业的责任感,他还是稳健地从小径走出去。 他没有在树林里绊倒,顺利到达事故现场。他最近常常因为疲劳而觉得腰痛,妻子也体贴地劝告他,不要做些太劳动身体的事。如果他的独生子听见,或许会笑着说:“老妈说话真是太婉转了,应该要叫老爸别整天翻墙吧。” 他到达现场的同时,天空也开始下起雨,雨滴在柏油路面积成一洼洼水坑。他竖起雨衣的领子,打开手电筒开关。 他稍微张望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事故地点。有一部分的护栏被撞坏,像是被丢弃的筷子纸袋般散落地面,而波浪板无力地垂挂在山崖边,看来就像凌乱的衣物。 他朝护栏走近,用手电筒照山崖下方。光线受到雨水折射,所以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东倒西歪的树木,以及挂在山崖上的半毁汽车。 这里没有楼梯可以下去,事实上,国有林地本来就是禁止进入。当他正在烦恼要怎么走下去时,听见现在才赶到的同事对他说话。 “你的动作真快。” “还好啦。” 他把视线从山崖拉回,随便应了一声。 同事问着:“状况如何?”并表情严肃地望向崖下。 “真是惨不忍睹。” “地上有煞车痕,可能是开太快了吧。” “在视野这么差的地方,竟然还敢猛踩油门。” 这里是弯曲道路,路肩还设置了“小心路滑”的标志,但看来根本发挥不出多少警告效果。 他向同事询问:“通报者呢?” “在那边。” 同事指着阴暗夜幕的一角。 “因为下雨所以跑去拿伞。” 同事也打开了手电筒,亮度因此增加,视野也变得比较开阔,此时更能看清楚车辆的惨状。 “司机呢?” “还不知道,我正在想要怎么下去。” “我也一起去吧。” 他制止了同事,要对方留在这里维持交通,然后拿出手套戴上。山崖非常陡峭,不过因为有茂密的树林,所以还能爬下去,只要谨慎一点,应该不至于滑倒。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虽然没有打雷,但也不像很快会停的样子。 “偏偏碰上这种天气。” 他听见同事的喃喃抱怨。 远处袅袅传来了祭典的音乐。 序章 要下雨了吗?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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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护栏走近,用手电筒照山崖下方。光线受到雨水折射,所以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东倒西歪的树木,以及挂在山崖上的半毁汽车。 这里没有楼梯可以下去,事实上,国有林地本来就是禁止进入。当他正在烦恼要怎么走下去时,听见现在才赶到的同事对他说话。 “你的动作真快。” “还好啦。” 他把视线从山崖拉回,随便应了一声。 同事问着:“状况如何?”并表情严肃地望向崖下。 “真是惨不忍睹。” “地上有煞车痕,可能是开太快了吧。” “在视野这么差的地方,竟然还敢猛踩油门。” 这里是弯曲道路,路肩还设置了“小心路滑”的标志,但看来根本发挥不出多少警告效果。 他向同事询问:“通报者呢?” “在那边。” 同事指着阴暗夜幕的一角。 “因为下雨所以跑去拿伞。” 同事也打开了手电筒,亮度因此增加,视野也变得比较开阔,此时更能看清楚车辆的惨状。 “司机呢?” “还不知道,我正在想要怎么下去。” “我也一起去吧。” 他制止了同事,要对方留在这里维持交通,然后拿出手套戴上。山崖非常陡峭,不过因为有茂密的树林,所以还能爬下去,只要谨慎一点,应该不至于滑倒。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虽然没有打雷,但也不像很快会停的样子。 “偏偏碰上这种天气。” 他听见同事的喃喃抱怨。 远处袅袅传来了祭典的音乐。 序章 要下雨了吗?真是麻烦。 就算口出此言,也没有人会责怪他。此时暑气犹存,湿度又高,都已经是晚上了还下得清闲。这种日子里任谁都想早点回家,边看电视边喝啤酒,或是跟同事一家接一家地泡在酒吧里暍啤酒。会这么想的下只是一般人,就连执勤中的人也一样。但他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而且他的职业道德不容许他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职业是警察。 今天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依然万里无云。但是天黑之后云量突然激增,到晚上七点左右就已经看不见星空。天气预报的内容在中午就修改了,不断报导着晚上会降雨的消息,他为防万一带来的雨衣正巧派上用场。 县警局接到通报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一分,这个数字对一般人毫无意义,但是对负责记录的人来说却很重要。他接到通知之后,立刻把时间写进笔记本。 县警局会在第一时间用无线电通知他,是因为他离事发现场最近,负责职夜班的他正在外面巡逻。声音掺杂着噪音从无线电另一端传来,通知他事故现场就在附近,请他到现场确认生还者,以及维持交通秩序。 他走下石阶,通过像兽径一样弯曲的小路,不久就看见柏油路。他所在的树林,以高耸的石墙跟柏油路区隔开来。虽然他有翻墙的勇气,但是基于对职业的责任感,他还是稳健地从小径走出去。 他没有在树林里绊倒,顺利到达事故现场。他最近常常因为疲劳而觉得腰痛,妻子也体贴地劝告他,不要做些太劳动身体的事。如果他的独生子听见,或许会笑着说:“老妈说话真是太婉转了,应该要叫老爸别整天翻墙吧。” 他到达现场的同时,天空也开始下起雨,雨滴在柏油路面积成一洼洼水坑。他竖起雨衣的领子,打开手电筒开关。 他稍微张望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事故地点。有一部分的护栏被撞坏,像是被丢弃的筷子纸袋般散落地面,而波浪板无力地垂挂在山崖边,看来就像凌乱的衣物。 他朝护栏走近,用手电筒照山崖下方。光线受到雨水折射,所以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东倒西歪的树木,以及挂在山崖上的半毁汽车。 这里没有楼梯可以下去,事实上,国有林地本来就是禁止进入。当他正在烦恼要怎么走下去时,听见现在才赶到的同事对他说话。 “你的动作真快。” “还好啦。” 他把视线从山崖拉回,随便应了一声。 同事问着:“状况如何?”并表情严肃地望向崖下。 “真是惨不忍睹。” “地上有煞车痕,可能是开太快了吧。” “在视野这么差的地方,竟然还敢猛踩油门。” 这里是弯曲道路,路肩还设置了“小心路滑”的标志,但看来根本发挥不出多少警告效果。 他向同事询问:“通报者呢?” “在那边。” 同事指着阴暗夜幕的一角。 “因为下雨所以跑去拿伞。” 同事也打开了手电筒,亮度因此增加,视野也变得比较开阔,此时更能看清楚车辆的惨状。 “司机呢?” “还不知道,我正在想要怎么下去。” “我也一起去吧。” 他制止了同事,要对方留在这里维持交通,然后拿出手套戴上。山崖非常陡峭,不过因为有茂密的树林,所以还能爬下去,只要谨慎一点,应该不至于滑倒。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虽然没有打雷,但也不像很快会停的样子。 “偏偏碰上这种天气。” 他听见同事的喃喃抱怨。 远处袅袅传来了祭典的音乐。 序章 要下雨了吗?真是麻烦。 就算口出此言,也没有人会责怪他。此时暑气犹存,湿度又高,都已经是晚上了还下得清闲。这种日子里任谁都想早点回家,边看电视边喝啤酒,或是跟同事一家接一家地泡在酒吧里暍啤酒。会这么想的下只是一般人,就连执勤中的人也一样。但他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而且他的职业道德不容许他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职业是警察。 今天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依然万里无云。但是天黑之后云量突然激增,到晚上七点左右就已经看不见星空。天气预报的内容在中午就修改了,不断报导着晚上会降雨的消息,他为防万一带来的雨衣正巧派上用场。 县警局接到通报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一分,这个数字对一般人毫无意义,但是对负责记录的人来说却很重要。他接到通知之后,立刻把时间写进笔记本。 县警局会在第一时间用无线电通知他,是因为他离事发现场最近,负责职夜班的他正在外面巡逻。声音掺杂着噪音从无线电另一端传来,通知他事故现场就在附近,请他到现场确认生还者,以及维持交通秩序。 他走下石阶,通过像兽径一样弯曲的小路,不久就看见柏油路。他所在的树林,以高耸的石墙跟柏油路区隔开来。虽然他有翻墙的勇气,但是基于对职业的责任感,他还是稳健地从小径走出去。 他没有在树林里绊倒,顺利到达事故现场。他最近常常因为疲劳而觉得腰痛,妻子也体贴地劝告他,不要做些太劳动身体的事。如果他的独生子听见,或许会笑着说:“老妈说话真是太婉转了,应该要叫老爸别整天翻墙吧。” 他到达现场的同时,天空也开始下起雨,雨滴在柏油路面积成一洼洼水坑。他竖起雨衣的领子,打开手电筒开关。 他稍微张望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事故地点。有一部分的护栏被撞坏,像是被丢弃的筷子纸袋般散落地面,而波浪板无力地垂挂在山崖边,看来就像凌乱的衣物。 他朝护栏走近,用手电筒照山崖下方。光线受到雨水折射,所以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东倒西歪的树木,以及挂在山崖上的半毁汽车。 这里没有楼梯可以下去,事实上,国有林地本来就是禁止进入。当他正在烦恼要怎么走下去时,听见现在才赶到的同事对他说话。 “你的动作真快。” “还好啦。” 他把视线从山崖拉回,随便应了一声。 同事问着:“状况如何?”并表情严肃地望向崖下。 “真是惨不忍睹。” “地上有煞车痕,可能是开太快了吧。” “在视野这么差的地方,竟然还敢猛踩油门。” 这里是弯曲道路,路肩还设置了“小心路滑”的标志,但看来根本发挥不出多少警告效果。 他向同事询问:“通报者呢?” “在那边。” 同事指着阴暗夜幕的一角。 “因为下雨所以跑去拿伞。” 同事也打开了手电筒,亮度因此增加,视野也变得比较开阔,此时更能看清楚车辆的惨状。 “司机呢?” “还不知道,我正在想要怎么下去。” “我也一起去吧。” 他制止了同事,要对方留在这里维持交通,然后拿出手套戴上。山崖非常陡峭,不过因为有茂密的树林,所以还能爬下去,只要谨慎一点,应该不至于滑倒。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虽然没有打雷,但也不像很快会停的样子。 “偏偏碰上这种天气。” 他听见同事的喃喃抱怨。 远处袅袅传来了祭典的音乐。 序章 要下雨了吗?真是麻烦。 就算口出此言,也没有人会责怪他。此时暑气犹存,湿度又高,都已经是晚上了还下得清闲。这种日子里任谁都想早点回家,边看电视边喝啤酒,或是跟同事一家接一家地泡在酒吧里暍啤酒。会这么想的下只是一般人,就连执勤中的人也一样。但他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而且他的职业道德不容许他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的职业是警察。 今天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依然万里无云。但是天黑之后云量突然激增,到晚上七点左右就已经看不见星空。天气预报的内容在中午就修改了,不断报导着晚上会降雨的消息,他为防万一带来的雨衣正巧派上用场。 县警局接到通报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一分,这个数字对一般人毫无意义,但是对负责记录的人来说却很重要。他接到通知之后,立刻把时间写进笔记本。 县警局会在第一时间用无线电通知他,是因为他离事发现场最近,负责职夜班的他正在外面巡逻。声音掺杂着噪音从无线电另一端传来,通知他事故现场就在附近,请他到现场确认生还者,以及维持交通秩序。 他走下石阶,通过像兽径一样弯曲的小路,不久就看见柏油路。他所在的树林,以高耸的石墙跟柏油路区隔开来。虽然他有翻墙的勇气,但是基于对职业的责任感,他还是稳健地从小径走出去。 他没有在树林里绊倒,顺利到达事故现场。他最近常常因为疲劳而觉得腰痛,妻子也体贴地劝告他,不要做些太劳动身体的事。如果他的独生子听见,或许会笑着说:“老妈说话真是太婉转了,应该要叫老爸别整天翻墙吧。” 他到达现场的同时,天空也开始下起雨,雨滴在柏油路面积成一洼洼水坑。他竖起雨衣的领子,打开手电筒开关。 他稍微张望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事故地点。有一部分的护栏被撞坏,像是被丢弃的筷子纸袋般散落地面,而波浪板无力地垂挂在山崖边,看来就像凌乱的衣物。 他朝护栏走近,用手电筒照山崖下方。光线受到雨水折射,所以看不太清楚,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东倒西歪的树木,以及挂在山崖上的半毁汽车。 这里没有楼梯可以下去,事实上,国有林地本来就是禁止进入。当他正在烦恼要怎么走下去时,听见现在才赶到的同事对他说话。 “你的动作真快。” “还好啦。” 他把视线从山崖拉回,随便应了一声。 同事问着:“状况如何?”并表情严肃地望向崖下。 “真是惨不忍睹。” “地上有煞车痕,可能是开太快了吧。” “在视野这么差的地方,竟然还敢猛踩油门。” 这里是弯曲道路,路肩还设置了“小心路滑”的标志,但看来根本发挥不出多少警告效果。 他向同事询问:“通报者呢?” “在那边。” 同事指着阴暗夜幕的一角。 “因为下雨所以跑去拿伞。” 同事也打开了手电筒,亮度因此增加,视野也变得比较开阔,此时更能看清楚车辆的惨状。 “司机呢?” “还不知道,我正在想要怎么下去。” “我也一起去吧。” 他制止了同事,要对方留在这里维持交通,然后拿出手套戴上。山崖非常陡峭,不过因为有茂密的树林,所以还能爬下去,只要谨慎一点,应该不至于滑倒。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虽然没有打雷,但也不像很快会停的样子。 “偏偏碰上这种天气。” 他听见同事的喃喃抱怨。 远处袅袅传来了祭典的音乐。 第一章 第一章 千波拓人总是在同样的时间醒来,即使前一晚设定闹钟也没用,因为他都会无意识地按掉闹钟。每晚当他睡得正熟,就会梦见消防车鸣着吵闹的警笛声呼啸而过,昨晚则是梦见了救护车。 拓人之所以起得来,并不是因为赶着上学,也不是被饥饿叫醒,而是他家窗外每天都会有个声音叫他起床。那个声音下比闹钟响亮,却能清晰地传人他的意识。 “拓人!起床啰!” 他每天都是听到这句“拓人”就醒来的。 “我起来了啦!” 他揉揉眼睛同时踢开棉被,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打开窗上的锁。 外面的人还继续喊着: “天亮了唷!别再睡了,快起床啊!小心又会迟到喔!” 这个活人闹钟可是没办法按掉的。如果他不予理会,继续蒙头大睡,声音就会毫不间断地响上好几分钟。后来还会加上敲打铁锅的声音,最近连邻居也会跟着一起喊“拓人起床啦”。有一次他抵死不从,结果大家担心地想“那家伙该下会死了吧?”还去报警,结果害他不得不在门口低头恳求大家“请别再这样了”。从那次之后,他再也不敢装作没听见。 拓人推开窗户。 “我已经起床了!不要叫那么大声啦!” 站在外面的女孩朝二楼挥手。 “唷,今天挺早的嘛,让我好感动。” “每天都有人这样吵闹的话,任谁都会早起吧!” “要快点吃早餐喔。” “我知道了啦!” 拓人关上窗户,换上高中制服。大概是因为他满心抱怨“这家伙老是这么吵”,所以直到要下楼时,他才发现袜子左右穿反了。 他走进厨房,从塑料袋里拿出吐司,丢进微波炉去烤,然后把从百元商店买来的红茶包放进老旧的马克杯,倒入热水稍待片刻。等到红茶的咖啡因和丹宁酸让他变得比较清醒时,微波炉也响了起来。 他把吐司涂上奶油,像是例行公事般地慢慢塞进嘴里。现在千波家只有他一个人在,所以只能吃这种简便早餐。 拓人是双亲上了年纪才生下的孩子,母亲生他之时已是高龄产妇,听说在医院里吃了下少苦头。他小时候虽然发现自己父母的白发比其它同龄孩子的父母还多,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今年他的父亲年满退休,拿了不少退休金,生活变得颇为宽裕。但他父亲是天生闲不下来的个性,因此开始带着妻子四处旅行,他们夫妇两人目前还在进行为期两周的国外旅游。 虽然拓人有点担心“钱花得那么凶,以后有钱缴学费吗?”但是悠闲的独居生活还是很值得庆幸,就算他不早起也下会听见父母唠叨,只要他有办法忽略等在外面的那个女孩就好。 吃完早餐,他把餐具放进流理台的水槽,抓起书包、穿上鞋子。他不需要确认书包的内容物,因为必要的东西都放在学校的柜子里。人只要带了钱包和钥匙,就没啥好担心的了。 拓人一打开家门,就看到耀眼的阳光。他想起了天气预报的内容,暑气似乎还会延续好一阵子。 每天都来叫他起床的女孩——秋条真衣亚已经等在外面了。 “早啊。” “不早了啦。” 拓人看看手表。 “这种时间哪算早,送报纸的人听到是会生气的。” “可是拓人本来都起得更晚嘛。” “妳还敢说咧,害我这样早起的人是谁啊!” 拓人锁上大门,往学校出发,真衣亚很自然地跟他并肩走着。 秋条家就在千波家斜对面,两家可说是邻居,所以一直保持往来,而真衣亚和拓人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拓人从来下使用青梅竹马这个词汇,因为他跟真衣亚太熟了,特地去强调反而让他觉得不好意思。真衣亚倒是下以为意,逢人就介绍他们是青梅竹马。拓人也曾拜托过她别再这样介绍了,但她老是不当一回事。 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拓人小时候就很了解她。真衣亚在国小就很外向,像只不知疲累为何物的活泼小狗,上高中后她还经常被夸为“美少女”,这件事是拓人从同年级学生口中听来的。 真衣亚的样貌确实不能说丑,她留了一头俏皮的短发,脸上常带着开朗的笑容,比起只有身高出众的拓人更抢眼。而且她从高中入学至今,或许真的变得比较有女人味,虽然现在的她还是经常像只小狗一样横冲直撞。 但跟真衣亚相比,拓人更喜欢她的姐姐果璃绘。担任学生会会长的果璃绘拥有清纯端庄的气质,是全校师生憧憬的偶像。 “果璃绘姐今天如何?” “姐姐已经先去学校了。” 真衣亚露出一副“你就只会问这种事”的表情说。 “学生会早上好像要开会,就是鸭重神社的祭典快到了那件事啊。” “喔,不愧是会长呢,真是勤劳啊。” “姐姐跟拓人是不一样的,她就算一大早也起得来喔。” 秋条家也跟千波家一样没有父母同住,但是秋条家的父母并不像千波夫妇是退休之后悠闲地出门旅行,而是在海上罹难去世。所以,果璃绘自然而然地挑起了母亲的职责。 小时候的真衣亚和果璃绘,都是靠拓人的父母照顾,千波家也曾经考虑过收养她们两姐妹。虽然最后还是打消念头,但两家还是像亲戚一样,一直保持着密切往来。 上国中之后,真衣亚和果璃绘开始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幸好她们的父母留下不少遗产和保险金,因而光是靠律师定期汇给她们的生活费和打工收入,就很足够了,所以她们姐妹俩也下再像以前那么依赖千波家。 她们自力更生之后,拓人孩子气的个性就显得更突出,因此真衣亚开始每天早上来叫他起床。拓人觉得她太多管闲事,但是因为父母对他说“你过得太懒散了,就让真衣亚多照顾你一点吧”,所以即使升上高中,两人还是每天一起上学。 拓人还不至于孤僻到讨厌别人来接他上学,只是,来接他的人是真衣亚而下是果璃绘,让他觉得有些失望。 拓人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还以为今天可以跟果璃绘姐一起上学呢。” “你有什么资格抱怨啊?” “我的一切都可以奉献给果璃绘姐啊。” 拓人骄傲地说。 “为了果璃绘姐,不管叫我火里来水里去都没问题,就算她叫我舔她的鞋子,或是叫我去死我都愿意。只要果璃绘姐跟我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拓人和秋条家两姐妹从小就像家人一样,虽说家人是很密切的关系,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但果璃绘是下同的。她只比目前就读高一的拓人大了两岁,但拓人却非常仰慕她,把她当女神一样崇拜。 “……我也很喜欢姐姐,不过像你喜欢到那种程度,实在太异常了。” 真衣亚下耐烦地说。 “什么嘛!妳可别说果璃绘姐的坏话!” “我又不是说姐姐,是在说你啦!真是的,每天只会念着果璃绘姐果璃绘姐,你烦不烦啊?” 拓人环抱起双手。 “每天好像还不太够,应该要每小时说一次吧。” “……喂,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都烧坏啦?” “我哪算得了什么,那家伙不是比我更夸张吗?” 真衣亚对这句话倒是颇为认同。 “啊,说到那家伙……” 此时,突然有人抓住他们两人的肩膀。 “唷!早啊。” 拓人和真衣亚同时“哇”地大 叫一声。 突然从后面冒出来的人,看到他们的反应就笑了。 “你们两人感情真好,今天也一起上学啊?好幸福呀。” “……月博。” 拓人把他的手从肩膀拨开。 “大清早的下要这样嚷嚷,吵死人了。” “因为看到你们这么甜蜜,不大声一点怕你们听下见嘛。” “我们很普通吧,你想太多了。” “可是我一开始用普通音量叫你们,你们都没回头啊。” “……真的吗?” “假的。”他笑着回答。 这位貌似轻浮的男孩,就是他们两人口中的“那家伙”。他名叫流礼月博,从国中时代就跟拓人和真衣亚结下下解之缘,至今已是交情匪浅。 月博下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轻浮,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轻浮的人,不过拓人和真衣亚已经懒得跟他计较了。 拓人和真衣亚国中时就会一起上学,因此很容易被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班上也有一些好事的同学喜欢调侃他们这一点。 拓人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心底还是觉得很尴尬。后来说闲话的人越来越多,拓人正想要向大家发飙时,突然跳出来阻止他的人就是月博。 拓人问月博为何阻止他,月博笑笑地回答:“好好跟他们说就好了。” 拓人感到不以为然。 “用说得就可以解决吗?” “当然可以啊!所以说最近的国中生都下懂得应对嘛,被人家开开玩笑就当真了。只要好好沟通,任何人都会理解的。” 月博告诉他“以后你什么都别管,自在地过你的生活吧”。 从后来的传闻听来,月博好像试图跟那些同学沟通,但对方还是不听,所以导致了若干惨剧。拓人也说下上来这个“若干”到底到什么程度,他只能从“那些好事的同学好几天没有来学校,开始上学之后也变得比较安分”的情况,来想象所谓的“若干惨剧”是何景象。 “月博,早安啊。” 真衣亚不像拓人那样一脸烦躁,而是礼貌地打招呼。 “真衣亚今天也很有精神呢。” “当然啊,倒是拓人总是像病人一样无精打采。” “少啰唆啦,我只是晚上睡不好而已。” “要早点睡才起得来啊。” “精神不好反而睡不着嘛。” “只要有姐姐在,你一定立刻变得精神百倍吧?” 月博打岔说:“你们原本在讲果璃绘姐的事啊?” 拓人回了一句:“也有提到你的事。” “讲我和果璃绘姐啊,是说我们将来会结婚吗?” 他一边说,还一边满足地猛点头。这个少年也是果璃绘的忠实支持者。 “因为我经常做好事,所以一定会有好报嘛!” “才怪咧!不管果璃绘姐将来跟谁在一起,都不可能轮到你啦。” “少笨了,我是很有希望的。上礼拜果璃绘姐捡到我的手机,还专程送还给我,而且是用双手捧着,对我说‘请收下’耶!这样还不叫有希望的话,就没人有希望了啦!” “那种事哪算得上什么希望啊?果璃绘姐可是主动借过我自动铅笔,这样才叫有希望吧。” 拓人有一次站在学校的布告栏前,正在找抄写用的纸笔时,刚好经过的果璃绘就把笔借给他了。 月博一听脸色大变。 “什么!你这家伙竟然做过那种事?太卑鄙了!” “眼睛放亮点!我跟果璃绘姐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喔!” “开什么玩笑,你这个混帐!” 拓人豪迈地笑了。 “还有咧,果璃绘姐离开之后,我还在地上看到一根长长的头发,那一定是果璃绘姐美丽的秀发喔。” “可恶!你捡了吗?一定捡起来了吧?” “那还用说。” “你这个小偷!竟然侵占人家的失物!应该要送去派出所才对吧!” “就算我把头发送去派出所,你也拿不到的。” “把头发给我,要下然就等着坐牢吧!” “我都不要。” “拜托你啦。” 月博苦苦哀求,拓人则是得意地大笑。 真衣亚露出看下下去的表情摇摇头,她拍了几下手掌。 “好了啦,再不节制一点的话真的会迟到喔!快走快走。” 拓人和月博都乖乖听话了。 走了一段时间后,路上出现越来越多穿着同样制服的高中生。这里是他们学校——川西高中的通学道路。 每个学生的脸上都带着呆滞无神的表情,可能是因为暑假刚结束,大家都还没把心收回来之故。也有部分学生看起来很紧张,那些都是牵挂着大考的高三生。 不过拓人他们是一年级,还不需要担心毕业后的出路。 拓人看看路上的学生,又看看走在身边的少女,叹着气说: “如果妳可以变成果璃绘姐就好了。” “……拓人,我要揍你啰。” “如果是果璃绘姐,才不会说这么暴力的话呢。” 月博也在一旁极力附和。 “就是说嘛,她可是像女神一般的女性呢!” “月博,你也想挨揍吗?” “我最讨厌使用暴力的女生。” 真衣亚被顶得说不出话,拓人见状就说: “看吧,我们两个男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你们两个在男人之中算是最差的类型吧。” “只要果璃绘姐觉得我是最优秀的就好了。” “唔……就算我变成姐姐,也下会觉得你们优秀。” “那就不妙了,妳可千万别变身啊,维持原状就好了。” “我真的要揍人啰!” “如果一定要挨揍的话,我宁愿被果璃绘姐揍。”拓人说。 但果璃绘既清纯又知性,是个跟暴力绝对扯不上关系的端庄女孩。会想要被她揍,可说是相当错乱的妄想。 真衣亚恶狠狠地瞪了拓人一眼。 “变态!被虐狂!为什么连挨揍也一定要让姐姐揍啊!” “这还用问吗?因为她是果璃绘姐嘛。” “不是还有很多女生吗?川西高中是男女同班,女生多得是吧。” “譬如说?” “譬如说……就像……我啊。” 真衣亚拍拍胸脯。 “我也是女生啊,而且又是果璃绘姐姐的妹妹……” “妳?哇哈哈哈!” 拓人捧腹大笑。 “少说蠢话了,妳想代替果璃绘姐?不可能的啦。” 真衣亚气得七窍生烟,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但是拓人依旧没有察觉。 “为什么不可能啊!” “妳跟果璃绘姐不管是外表、语气、态度、成绩都差太多了啦!就好比天与地、飞龙与泥鳅,或是奔驰汽车和单轮手推车的差别,妳竟敢说要成为像果璃绘姐那样的女性?” “喂,你说得太过分啰!” “别开玩笑了,妳绝对不可能变得像果璃绘姐那样啦!妳乖乖当果璃绘姐的跟班就好了。 “……拓人最差劲了!” 真衣亚并没有揍他,而是粗鲁地一脚把他踹飞。 ◇ s市是位于东京西侧的小市区,靠近火车站的区域还算热闹,但是走远一点就看得见农田,甚至还有山丘和河流。这些地方也被归入市中心的通勤圈内。 川西高中正如字面显示,位于河川的西 岸。s市中央被一条宽广的河川隔开,像是沿着河川建筑出来的都市。这间学校创办于昭和二十年代(注1),向来以历史悠久著称。 学生多半住在市内,因为这是一所公立学校所以没什么特色,评价也普普通通,对即将毕业的国中生来说,川西高中只能算是第二或第三志愿的学校。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学生和老师不可能有多少雄心壮志,也不会有崇高的理想或是顽强的自尊心。这只是一所可以让人悠哉度过少年时代的平凡高中。 走近学校大门,路上到处充满学生。有开朗地互道“早安”的女学生,也有睡眼惺忪、口齿不清说着“早啊”的男学生。 门口附近塞满了人,下是因为进校门前还得检查服装,而是因为已经接近迟到的时间,所以涌进大批姗姗来迟的学生,这种懒散气息也很符合川西高中的校风。 注1:公元户955年至1065年。 真衣亚和月博尽量避开人潮,尽快从旁边挤进校门,但拓人却迷迷糊糊地被人群推着走。 “大家都喜欢拖到快要迟到才来呢。”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拓人抱怨着。 “因为大家都像拓人一样睡过头啊。” “妳自己还下是这种时间才到校?” “还下都是因为要叫你起床!”真衣亚出言反驳。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所以拓人没办法辩解,只能不甘心地把脸转开。 突然间,他的视线定在人潮中。 拓人瞇细眼睛,紧盯着一位女学生。 他推开真衣亚,拉拉站在一旁的月博。 “喂,我们学校今天有田径比赛吗?” 月博参加了田径社,因为他的运动神经很好,所以四月刚开学时就被拉进社团了。但是他几乎不参与社团活动,是个形同幽灵的社员。 “哪有,干嘛这样问?” “我看到其它学校的学生,还以为是来参加比赛的。” 拓人小心不让对方发现,悄悄指着人群某处,那里有位少女穿着与众不同的制服。 川西高中的女生制服是绿色的西装外套,而那位女学生穿的则是蓝色水手眼。她留了一头长发,长得挺漂亮的。感觉还很稚嫩,大概是一年级的学生吧。 月博也眺望那个方向。 “啊,真的耶。可是那是哪间学校啊?我没看过这种制服。”. “我也下知道。” “那位可能是转学生吧?” 真衣亚看过之后就说:“刚转学时因为制服还来不及做,只能先穿之前学校的制服,那个女孩应该是这样吧。” “真亏妳想得到。” “从漫画上看来的啦。” 什么嘛,原来是漫画啊,拓人这么想着。就算喜欢看漫画,也不用这么沉迷吧?不过那女孩的确穿着没看过的制服,或许真有这种可能。 拓人问月博说:“在九月转学应该很稀奇吧?” “我哪知,你知道吗?” “我也不清楚啊。” 两人交换着愚蠢的对话,真衣亚也不加入他们,只是不停四处张望,最后她对着右前方大大挥手。 “小琉!” 那位女学生转过身来,朝真衣亚点头。 拓人也认识那个女生,那是一年四班的松原梨江琉,是个乖巧的女孩。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就算说她是小学生别人也会相信。 不过,她的娇小身材反而令她更醒目,只要跟一年级学生提到“那个小女孩”,几乎所有人都会反射性地回答“你说松原啊”。不过她并没有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而是被视为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真衣亚和梨江琉十分亲近,因为她们都是图书委员,经常一起值班,不过拓人会认识她则是因为其它理由。 梨江琉走过来,朝拓人和月博瞥了一眼之后,再次对真衣亚点头问好。 真衣亚笑着对她说:“小琉,今天放学以后要去图书馆值班,妳还记得吧?” 梨江琉点头。 “我可以稍微迟到一下吗?因为我今天是值日生。” 她又点点头。 “谢啦,小琉想要晚点去图书馆也可以啦。” 她摇头了,看来她的个性还挺认真。 “那妳就先去吧。工作先放着没关系,等我去了之后再一起做。” 梨江琉这次则是大大地点头。 在这之间,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梨江琉是个“不会说话的女孩”这件事很出名,拓人也是因此才认识她。 她并非一直都是如此,听说她在国三之前还能很普通地说话,过着普通的生活。拓人和月博还听过她唱歌好几次。 但是,大约从一年前开始,梨江琉就不再说话了。 她并非完全丧失感情,还是会用点头或摇头表示意见,有时候还会用面前的人几乎听不见的微弱音量回答。除此之外,她从来不曾开口。 去医院检查之后,医生的诊断结果说是精神上的原因。如果她的心理能够改变,也有可能再像从前那样说话。 梨江琉的父母决定让她去读一般高中而非启聪学校,大概是期待普通的生活能让她恢复成普通的少女吧。还好她的成绩一向不错,所以课业上也不见退步。 但是,梨江琉如今依然过着沉默的生活。 真衣亚继续对梨江琉说:“图书馆老师那里,就由我去说吧。还有,图书委员会下周要开会,我去参加就好了。” 梨江琉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地点头。 “谢谢。”真衣亚说:“有小琉在,真是让我轻松多了。” 这并不是客套话。梨江琉虽然不会说话,却能把图书委员的工作做得有条有理,老师也都很信任她。 “梨江琉,不要给真衣亚添麻烦喔。” 月博这么说。 “什么嘛,小琉才没有麻烦过我呢。” “那就好,我只是提醒她一下啦。” 月博和梨江琉也认识很久了。他们住得很近,在国小也曾经同班。要比较的话,他们比拓人和真衣亚这对朋友交往得更久。 “小琉没问题的啦,我反而更常给她添麻烦呢。” “话是这样说的吗?” “事实如此嘛。” 梨江琉没有表示肯定或否定,只是隐约流露困窘的神情。 “说到图书委员,果璃绘姐之前是不是提过什么啊?我记得她好像说过某些关于图书委员的事耶。” 说这句话的是拓人,因为他跟梨江琉没那么熟,所以一直没有加入对话。 “什么,果璃绘姐吗?” 月博立刻就被这个话题吸引。 “那我也想当图书委员了。” “像你这种连漫画都懒得看的家伙也能担任图书委员吗?” “如果值班的时候可以睡觉,那有什么问题。” 真衣亚厌烦地说:“姐姐哪有提过图书委员啊,她只说过为了准备鸭重神社今年的祭典,所以要召集人手帮忙啦,我早上不是才刚跟你说过吗?” “好像很无聊。” 拓人说,月博却立刻反对: “怎么可能无聊,果璃绘姐做的事绝对错不了。” “……真不愧是月博,只要是果璃绘姐说的话都当作圣旨。” “当然啊,难道你不是吗?” “我也觉得果璃绘姐说的话都是对的,我还认为果璃绘姐以后应该要被神社供奉,或是挤进圣人之列呢。” “你这话真是深得我心啊!我们就为了果璃绘姐而活吧!” “是啊,以竞争对手的身分并肩作战吧!” 拓人和月博对彼此深表赞同,有一种诡异的战友情谊连系着他们两人。 “…………男生都是笨蛋。” 真衣亚啐道,梨江琉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既然这么喜欢姐姐的话,直接跟她讲不是更好吗?” “…………” “算了,我看他们也没那种胆量。” “…………” “……妳怎么啦?” 真衣亚满心疑惑地问。 梨江琉沉默下语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她连表情都显得很凝重。她板着脸望向半空,全身散发出紧张的气息。 就在此时,“真衣亚,妳在这里啊?”一个平静的声音说道。 不只是真衣亚,就连拓人和月博也立刻转过头来。 有位女性站在那边。 虽然她跟这些人穿着同样的制服,很明显也是高中生,但却无法说她是“女生”,而得说是“女性”。她没有像大人一样浓妆艳抹,而是有一副跟年龄相仿的外表,但是她的气质完全像个已经出社会的成熟女性。 会这么形容她,不是因为她有社会人士身上常见的疲惫,也并非模样特别外向奔放,而是因为她那种清纯和意志坚定的气质。 这位女性就是秋条果璃绘。 果璃绘是川西高中创校以来首屈一指的才女,虽然这所学校以前也出过下少成绩优异的学生,但她却是截然不同的等级。她不只是学业,就连在运动、课外活动等方面的表现都非常优异,而且她从高一开始就是这么完美了。 她才刚入学没多久,就被推荐去当没人想要担任的学生会会长职务。大家都认为果璃绘应该接受,所以她也理所当然地接下这个职位。 果璃绘不只容貌出众,脑袋也很聪明,更了不起的是她一点都不骄傲,而是自然而然显出谦逊的态度。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对她都很有好感。 果璃绘温柔地对妹妹微笑。 “妳今天比较晚到喔,怎么了吗?” “都是因为要叫拓人起床啦,叫他好几百次他就是不起来。” 真衣亚噘着嘴说。 “因为妳口气太凶了,以后要温柔一点喔。” 果璃绘又转身面对拓人。 “拓人,妹妹老是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我才没有麻烦他咧!” “没关系啦,这种小事不用介意。” 拓人爽朗地笑着回答。 “她也帮了我不少呢,要不然我一定常常睡过头。” 真衣亚忿忿地说着“是他给我添麻烦才对吧”,拓人只装作没听见。 “那就好了,因为我必须很早到校,留下妹妹一个人实在放不下心呢。” “请不用担心,有我在就万事ok!” 拓人露出清爽的笑容,因为他认定“果璃绘姐喜欢的一定是健康开朗的阳光男孩”,真衣亚却在旁边低声说:“干嘛笑成那样?真恶心。” “妳不用担心真衣亚啦。” “这样就太好了。” 果璃绘也向月博说:“妹妹也给月博添麻烦了吧,下好意思。” “不会啦,没这回事,果璃绘姐拜托的事怎么会麻烦呢!” “妹妹跟拓人、月博在一起的话我就放心了,请你们多多照顾真衣亚。” 果璃绘低头行礼,她端庄的仪态既优雅又美丽。 两个男生都看呆了,只有真衣亚露出一脸无趣的表情。 “真是的,为什么男生都这样啊。” 她对身边的梨江琉说。 “被姐姐客气几句就会脸红,男生真是下流。” “…………” “小琉?” 梨江琉的视线从刚才就一直停留在半空中,但是,如今却锁住一个定点。 ——就是果璃绘。 梨江琉凝视着果璃绘,不,这已经不能用“凝视”一词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她的视线充满激动的情感,彷佛随时会冲过去动手,那种情绪几乎可以称为“杀气”。 果璃绘也注意到这位少女,因此显得有些愕然。她秀丽的脸庞突然发青,血色尽失的嘴唇也开始颤抖。 她很明显地感到畏惧。 梨江琉抬起右手,她伸出食指直直指向果璃绘,然后就停止了动作。 拓人和月博也注意到了,但他们却下知该对梨江琉的奇怪行为说些什么。 果璃绘退后了几步,她彷佛是被梨江琉的气势逼退一样,而沉默的少女仍然纹风下动。 “姐姐……” 真衣亚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果璃绘突然转身,小跑步离开了。 学生会会长的身影远去之后,梨江琉才放下手臂,接着她也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独自离开。 众人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意料之外的事件,让大家错愕得说不出话。梨江琉的愤怒和果璃绘的胆怯,全都发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 “这是怎么回事……” 真衣亚喃喃说着,拓人和月博也觉得满头雾水。 这时,校内响起上课钟声。 拓人和真衣亚走进教室时,全班都坐好了。他们两人是一年二班,月博是三班,梨江琉是四班,果璃绘则是三年一班。 两人的座位前后相邻,拓人在前,真衣亚在后。他们也赶紧拉出椅子坐下。 如果是平日,他们此时多半会闲聊两句。依照平常的模式,真衣亚大概会问“课本没忘记带吧?功课做了吗?”拓人就会回答“真啰唆”。 但是,今天真衣亚却说了不同的话题。 “拓人,刚才的事……” “怎样?” “你是怎么想的呢?” 拓人没有反问,他很清楚真衣亚说的是哪件事,就是果璃绘和梨江琉在校门附近发生的事。 真衣亚把脸贴近。 “就是关于梨江琉啊。” “她未来的梦想是当电车司机吧。” “你在说什么啊?” “路线确认(注2)” “少胡扯了,我才没听说小琉想当电车司机咧。” “那她以后想当什么啊?” 注2:路线确认意指电车司机确认过灯号正常、车门关闭,用手指指向前方喊“路线确认”,电车 才会开始行驶。 “这个嘛……” 真衣亚正要思考,很快地又打消念头。 “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要说刚才的事啦!” “我怎么会知道啊?” 拓人也下明所以,毕竟那是发生在转瞬之间的事情。 “那妳又是怎么想的?” “唔……可能是新版的黑白猜游戏吧?” “哪边输了呢?” “大概……是姐姐吧。” “既然是新版的话,应该是跑掉的果璃绘姐赢了吧。” “哪有这种事!” 两人就这样持续着愚蠢的对话。 最后他们还是没有谈到重点,也没看出这个漩涡般的事件之核心。 梨江琉指着果璃绘时,很明显带着恶意,那种情感强烈得几乎能直接刺进人心。 而且果璃绘也清楚接收到梨江琉的情感。 她显然是理解梨江琉的意思,才会立刻离开。 “果璃绘姐是不是跟梨江琉感情不好啊?” “不知道,我觉得比较像是不好不坏吧。” “就是啊。” 或许是因为要照顾妹妹 真衣亚,所以果璃绘没什么同年龄的朋友,更不可能有年纪较小的朋友。 “我实在想不出原因。” “我看还是找机会直接问姐姐好了。” 真衣亚像是在自言自语。 拓人没说“好啊”或是“别这样”,因为那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他再怎么想也看不出端倪,而且说不定根本就没什么事。 拓人打算要忘记这件事了,而真衣亚不知是否感觉到这一点,总之她也不再开口。 班级导师打开教室前门。 二班的导师是个中年男性,他是个对学生成绩退步,以及对自己头发日减的问题同样担心的老师。拓人看着他逐渐稀疏的头发,默默想着“说不定撑不过冬天”。 关心别人毛发问题的只有拓人一个,其它同学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导师后方。 有位少女跟在中年老师身后一小段距离走进来,教室立刻喧哗了起来。 这阵喧哗是因为转学生是一位美少女,不过拓人和真衣亚惊讶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这位转学生就是他们早上在校门附近看见的少女。 此时再仔细一看,她真是个清纯秀气的少女。跟果璃绘的感觉有点像,但是好像更容易接近。跟果璃绘那种无法言喻的高贵气质比起来,这名少女显得更有亲和力,也很清新脱俗。 “大家安静一点。”导师这一句话让班上安静下来。 他先清了清喉咙才说:“呃,这位是转学生,从今天开始就是班上的一分子。” 少女在导师的催促下拿起粉笔,在黑板写下一行娟秀的字迹。 筱河美鹤 写完之后,她放下粉笔,向大家敬礼。 “我是筱河,请大家多多指教。” “呃,筱河是这个礼拜刚从奈良搬过来的。以前,呃……” 导师瞥了美鹤一眼。 “我国小的时候也是住在这里,隔了六年才回来。” “对,就是这样。这个地方也改变了不少,大家可以多多帮她介绍一下。那么妳的位置嘛……干波。” 拓人抬起头来。 “你旁边的空位坐的是请病假的同学吗?” “一直是空着。” “筱阿,妳就坐在那浬吧。” 美鹤回答“是的”,接着走到拓人旁边的座位。 班上同学还在窃窃私语,眼神也不断朝美鹤飘来,大概都在谈论她的事吧。这么漂亮的转学生,原本就很受人注目。 真衣亚戳了戳拓人的背。 “你看,果然是转学生吧。” “是啊。” “所以是我赢了,该跟你讨什么呢?” “我们又没有打赌。” “就当作有嘛。” “谁理妳啊。” 拓人从书包拿出文具,虽然他不是一个认真的学生,但是这些东西至少还是得准备好。 真衣亚又对他说:“问你喔,你认识筱河吗?” “喂,我今天才第一次看到她耶。” “可是她刚才有跟你打招呼喔。” “有吗?” 拓人终于回头了。真衣亚上身前倾,悄声地说: “她在你隔壁坐下之前对你点头了唷,你们真的不认识吗?” 拓人闻言也偷瞄了美鹤一眼,她是很漂亮,可是拓人对她真的没印象。 “只是因为坐在隔壁所以打个招呼吧。” “只对你一个人打招呼?” “我都说了不认识嘛。” “是吗……” 真衣亚还是一副无法释怀的模样。 导师站在讲台上宣布重要事项,包括小考的成绩公布、下个月即将举办的文化祭、第二学期的教学内容,以及其它杂事。 “呃,接下来,就是下周的鸭重神社祭典。按照惯例,川西高中都会派学生去帮忙,我们班上也要选出几位同学。” 导师一边看着手上的清单一边说。 鸭重神社是s市最有名的寺庙,坐落在山上,离市中心有点远。 这间寺庙历史久远,旅游导览写着早在十一世纪就已经有神社的雏型。虽然有人觉得这种说法言过其实,但是真的留下了战国武将来参拜过的记录,所以它的历史确实很古老。而且这间神社也一直是香火鼎盛,从江户时代就聚集了下少香客,只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大不如前,只有一年一度的大祭才看得出它的往日风光。 下周的祭典,就是自古流传下来的大祭。这是地方上的大事,也跟川西高中息息栢关,因此学校向来都会派学生去帮忙。 导师一句“有谁要自愿帮忙吗”还没说完,大多数学生就已低下头。虽然祭典还挺好玩的,不过那是对游客而言,帮忙祭典工作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只要是高中生都会这样想吧。 拓人转向后方。 “嘿,果璃绘姐也会去帮忙吧?” “应该会吧,毕竟她是学生会会长。” 真衣亚回答。 “虽然姐姐已经有很多事要忙了,但是她个性那么认真,大概还是会去吧。” “喔。” 导师的矛头突然指向他们两人。 “喂,千波和秋条,不要聊天。” 拓人急忙转回去。 “正好,就你们两个吧,老师会跟学生会和鸭重神社说一声。” “什么……” “下可以推辞喔。” 拓人无奈地耸肩。这个老师相当顽固,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可能再变更,所以除了认命接受之外别无他法,真衣亚似乎也放弃抱怨了。 班会之后的第一堂课是数学课,拓人怀着想要忘记这件事的心情翻开了课本。 无聊至极的数学课好下容易结束了。据说人类的头脑在上午比较灵活,因此跟计算有关的课程多半排在午休前,而这样的课表也让人感到时间过得特别快。 一到下课时间,班上的紧张气氛解除一空,同学们开始纷纷闲聊。 大家都找交情比较好的同学聊天,只有美鹤不是如此。就算大家对转学生有兴趣,也没办法立刻攀谈,所以没什么人过去找她。 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只有一人。 真衣亚站起身,直接走到美鹤身旁,笑嘻嘻地自我介绍说:“我叫做秋条真衣亚,请多指教。” 拓人对她钦佩不已。他跟真衣亚认识这么久以来,最佩服她的一点就是“不管跟谁都能毫无隔阂地相处”。她好像可以跟任何人交朋友,对此也下觉得厌烦,和老是懒得与人应对的拓人截然下同。 真衣亚跟美鹤聊了两三句,就对拓人招招手。 拓人一走过去,她就拉着拓人的袖子说: “这位是我的青梅竹马,虽然他老爱做些蠢事,不过大致来说还算是个好人,名字叫做……” “是千波拓人吧?”美鹤说。 拓人睁大眼睛,心想她怎么会知道? “我们认识喔。”转学生微笑地说:“我六年前就住在这里,国小的时候还曾经跟千波同学同班过呢。” “……真的吗?” 拓人歪头问道。他还是一点都想下起来,但真衣亚双手一拍大叫一声: “对了,是小美啊!你记得吧,拓人,就是国小三年级跟我们同班的小美啊!” “小美……”他还是歪着头。 真衣亚已经想起来了,但是拓人依然没印象。 事实上,国小的事情他大部分都不记得了。 真衣亚丢着拓人不管,开心地跟美鹤聊了起来。 “哇,原来是小美,真怀念耶!下好意 思,我竟然没有认出妳,都是因为妳变得太漂亮了。” “没关系啦,我也没有立刻认出真衣亚啊。” “妳四年级就搬走了,没想到妳还会回来读书呢。” “其实我老家就在奈良,住在这里的是爷爷。我国中时都住在关西的家里,也在那边读书,现在又回来了。” “可以再一起玩真是太好了!对吧,拓人?” 拓人被真衣亚一喊,急忙点头。 “什么嘛,你还没想起来啊?” 真衣亚丢给他一个白眼。 “没办法啊,我的记忆力本来就不好。” “所以你的成绩一直都很烂。” “那是因为我都没在读书啦。” 拓人自曝缺点之后,又仔细打量美鹤。 硬要说的话,好像还是有点印象。他隐约记得在国小时代有个交情不错的女生叫做“美鹤”,但是除此之外的记忆好像都变得朦朦胧胧。 就算他目下转睛地看着美鹤,对方好像也没有排斥的意思。 “抱歉,我还是想不起来。”拓人坦白地说。 美鹤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真衣亚也拉长了脸。 “喂!拓人,你太失礼了吧!” 拓人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即使是说谎,如果他回答“啊!我想起来了!”话题就可以平顺地进行下去。只要换个角度想想就知道,如果自己听到别人说“你是哪位啊?”一定也不太好受。 “是我不好,对不起。” 拓人觉得慎重一点比较好,就再道歉一次。 “没关系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美鹤回答。 “千波同学这种迷糊的个性还是一点都没变,我反而觉得放心呢,因为你从国小就经常忘东忘西的唷。” 看她笑嘻嘻的,好像没有生气,拓人才松了一口气。 “拓人很会记男生的脸,却不太会记女生呢。” 真衣亚说。 “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他也是一下子就忘记了,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女人缘。” “少啰唆啦!”拓人丢出惯例的抱怨。 “没有女人缘”这句话确实是一针见血,所以他无可反驳。 美鹤还是微笑着。 “你们感情真好呢。” “谁啊?” “干波同学和真衣亚啊。” 拓人不由得“啥”了一声。他和真衣亚从国小就经常被人说“感情很好”,但是每次听到这种话,他只会不太认同地发出“啥”或“是吗”之类的回应。拓人跟真衣亚已经太熟了,反而不会意识到这点,所以每次被人这么说,他都会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真衣亚则是不满地盯着拓人。 “是啦……不过拓人对我一直很冷淡就是了。” 她故意别开了脸。 “偶尔也对我好一点嘛。” “我干嘛一定要对妳好啊?” “看吧,你就是这样才没女人缘。” “吵死了,别再说我没女人缘啦!” “再这样下去是交不到女朋友的唷,妳说对吧?” 被问到意见的美鹤也不知该回答什么。 拓人不甘示弱地开始反击。 “那妳自己就有男朋友吗?” “哼。” 这次她明确地转开了头。 “就是没有,真是下好意思啊。” “所以妳自己也没男人缘嘛。” “可是我朋友多啊,才不像拓人那样,只有月博一个朋友。” “别想扯开话题,我们没有男女朋友这点都是一样的。” “好啊,那我就去交个男朋友。”真衣亚稍微脸红地说。 “说什么傻话,妳有喜欢的人吗?” “…………”她沉默不答。 “怎样嘛?快说啊。” “…………有又怎样?” “耶?真的有啊?” “那我就说了,我喜欢的人就是……” 真衣亚低头嗫嚅说着。 拓人没想到她竟有这种反应,不禁呆住了。如果是平常的情况,她要嘛揍人,要嘛踢人,再不然就是两种一起来。 难道她真有喜欢的对象了?拓人正在歪头思考时,真衣亚的身后突然伸出两只手。 “就让我来当真衣亚的男友吧!” 那双手一把抓住了真衣亚的胸部,让她“呀啊啊啊啊”地失声惊叫。 “我要当真衣亚的男友候补!就算要结婚也行喔!” 说出这句话的是个女孩,她不知何时悄悄走到真衣亚背后,猛然抓住她的双峰,而且不光是抓,根本像在揉面团一样使劲搓揉。 “铃海!别这样,快住手啊!” “才不要,这是我的。” “下行啦,大家都在看了!” “我就是要做给别人看啊。” 少女不顾真衣亚的挣扎,还是继续搓揉。 拓人干咳了两声,才无奈地对美鹤解释:“那个……她是四班的浦木铃海,跟我们在国中就认识了,兴趣是对真衣亚性骚扰。” 铃海继续贴在面红耳赤不停扭动的真衣亚身后,自我介绍说:“我是浦木,请多指教。”拓人也向她介绍了美鹤。 “妳今天才转学过来,已经跟拓人他们认识啦?” “我们是国小同学,我这次算是重回旧地吧。” “喔喔。” 铃海终于放开手,真衣亚脸红气喘地整理着紊乱的制服。 “真是的……铃海,妳太超过了吧!” “妳不也很享受吗?” “才不享受咧!” “是吗?可是妳的乳头都硬了唷。” “咦!” 真衣亚慌张地看着自己的胸部,铃海嘿嘿笑着说“开玩笑的啦”。 “讨厌,妳干嘛老是开我玩笑啊!” “因为我喜欢真衣亚啊。”她干脆地回答。 铃海跟拓人、真衣亚毕业于同一所国中,但是班级不同,她之所以认识这两人是因为一起上了体育课。 她也是从那时就开始注意真衣亚,应该可说是“一见钟情”吧? 铃海在散发好感就像是借贷公司在路上散发面纸一样,绝对不能照单全收。如果碰上了喜欢跟朋友玩闹的女生,她绝对会黏个没完没了。 以上的事都还算普通,下过铃海比一般女生积极多了,这也是她去考跟真衣亚同一所高中的理由。她的成绩本来就下错,所以轻轻松松就上榜了,还一开学就立刻对真衣亚发动攻势,而且程度比以前夸张很多。 真衣亚的想法是,既然有人对自己表示好感就不该拒绝,所以她一向带着困扰的表情默默接受。也就是说,等于是她自己默许了铃海的行为。 美鹤虽然感到讶异,但是其它同学好像都不以为意,大概是早就看惯了吧。 “筱河同学也喜欢真衣亚吗?可是我不会退让喔,真衣亚是我的。” 美鹤不知该做何响应,只能微笑以对。 真衣亚插嘴说:“妳少胡说了,到底有什么事啦?” “当然是来见我深爱的真衣亚啊。” “已经见过了,妳该回去了吧?” “真过分,妳还想要我多揉两下吗?” “我拒绝,妳快回去啦。” “才不要!对了对了,我有一件事啦。” 铃海思考片刻,就拍了一下手。 “洵子说要一起吃便当啦。” “好啊,在哪吃?” “老地方。” 真衣亚答应之后,对美鹤说:“小美也要一起来吗?” “中午吗?好啊。” “太好了!铃海,妳跟洵子说要增加一人喔。” 铃海回答“好”之后,上课钟声就响了。 “哎,真遗憾,我才刚开始跟真衣亚幽会呢。” “在老师发现之前快回去吧。” “好啦。” 铃海临走之前,还又在真衣亚和美鹤的胸前摸了一把。这次美鹤也一起发出惨叫,宣告了短暂下课时间的结束。 ◇ 上午的课程平淡地结束了。铃海后来并没有再来,贞操脱离威胁的真衣亚也把握时机向美鹤介绍校园。 到了午休时间,拓人拿出在下课时间买来的面包,还有读到一半的杂志。 真衣亚也拿出包在粉红色布包里的便当,跑去跟美鹤说话,应该是要邀她一起去找铃海她们。 真衣亚转头看向拓人说:“拓人,你也来吧。” “我也要?”拓人疑惑地指着自己。 “是啊,不要老是一个人吃饭嘛,偶尔也跟我们一起吃啊。” “可是果璃绘姐又不去……” “有什么关系嘛,你来就是了。” 她半强迫地把拓人一并拉走。 三人走向校舍楼梯,爬了好几层,到达最高一层楼后真衣亚还继续往上走。 “还要往上?”美鹤问道。 “是啊,就在这边。”真衣亚对她招手。 她使劲拉开黑色的大门,门一打开,湛蓝的天空和水泥地就跃入他们的视野。 “这里是……顶楼?” “嗯,我们学校可以自由进出顶楼喔,请进吧。” 真衣亚率先走了出去。 校舍的顶楼十分宽阔,除了设置水塔的地方之外,视野都很开阔,而且到处都是来吃午餐的学生。因为今天天气很好,所以顶楼已经聚集很多人了。 铃海她们就聚集在铁栏杆旁边。 “在这里。”她挥了挥手。 三人一起跑过去,真衣亚警戒地用手护住胸前,美鹤则是低头敬礼。 铃海本来跃跃欲试地想要继续性骚扰,却突然变得自制。 “拓人也来了啊。” “我是被硬拉来的。” “没关系啦,坐吧。” 铁栏杆并非直接插在水泥地,而是竖立于一长条突起的水泥块上,这种构造刚好可以当椅子坐。 三个女孩一起坐在栏杆旁,只有拓人垫着杂志坐在地上。 “洵子还没来啊?” “她可能要晚一点才来,我们先开动吧。” 铃海首先打开便当盒。 三位女孩的便当都是自己做的,每个都各有千秋,她们开心地欣赏彼此的便当,这是男生无法理解的趣味,拓人吃起自己的面包。 “拓人,你又吃面包啊?”铃海问。 “是啊。” “干脆拜托真衣亚帮你做便当吧?” “叫我拜托这家伙?”他望了真衣亚一眼,“我看不必了。” “喂,你从早上开始就对我很不客气耶!”真衣亚不悦地说。 “我哪有不客气啊?” “哪没有啊?算了,多做个便当也没什么,要我帮你做也行啦。” “我才不要。” “你真的很过分耶!” 真衣亚忿忿不平地吃起便当,铃海见状就说:“那么妳就帮我做吧,真衣亚。” “这个嘛……” “就帮她做嘛,真衣亚。” “为什么拓人也帮忙拜托啊!” 我明明是想要帮拓人做的……真衣亚在心中默默说着,却没有任何人察觉。 美鹤静静地喝茶。 “千波同学不下厨吗?” 拓人把奶油面包塞进嘴里,一边回答:“我才不要咧,麻烦死了。” “偶尔试着下厨吧,挺有趣的唷。” “筱河同学会煮饭吗?” “会啊,我一直都是自己煮。” 听她这么回答,拓人心想她的手艺一定很好。 “那可以请筱河同学帮我做便当吗?” “为什么我就不行啊!”真衣亚慷慨激昂地大喊。 “筱河同学看起来比较拿手嘛。” “我的厨艺也不差啊!” 真衣亚更愤慨地吃着便当,好像连筷子都要一起嚼碎似的。 “筱河同学,可以帮我做便当吗?” “呃,这个……” 美鹤窥视着真衣亚的表情。 “我觉得还是请真衣亚来做比较好……” “我下管了啦,小美去做就好。” “真衣亚是要帮我做啦。” “我才没有答应铃海呢!” 真衣亚几乎要把饭粒喷出来了,铃海开心地笑着,美鹤也是面带微笑。 此时起了一阵风,拓人按住面包的塑料袋以防飞走。 “你们有够吵耶。”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原来是月博,他的脸上还挂着苦笑。 “月博,你太慢了啦。” 真衣亚举起筷子抗议。 “抱歉抱歉,我还要先去买面包,所以这么晚才来。” 月博在拓人身边坐下。 真衣亚向美鹤介绍他,美鹤礼貌地向他问好,月博也回应了一声。 “男生都吃面包呢。”铃海说。 “这样比较省事啊。” 月博拿出来的是咖哩面包,袋子上还印有“超辣”的红色文字。虽然任何食物都要加上辣味的风潮早就过了,但是对月博而言,辣味风潮仍是现在式。 “你不带便当吗?” “是啊。对了,我从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说便当的事。” 月博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说,可见拓人和真衣亚的聊天声音有多响亮。 拓人满脸下耐烦地说:“是在聊谁要帮谁做便当啦。” “喔?那还真不错。如果有女生帮我做便当,我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吃完。” “拓人,你多跟月博学学吧。”真衣亚说。 “才不要。我说月博啊,你就这么希望有女生做便当给你吗?” “当然啊,这下是很美好的梦想吗?” 月博极力宣称,几乎要把面包捏扁了。 “就算是普通的便当,只要是女生做的就会好吃两倍、三倍,甚至是十倍。那是男人的浪漫和梦想,也是青春啊!” “是吗?” “是啊,而且如果是果璃绘姐那样美丽的女生做的就更棒了!” 月博激动得几乎要咆哮,相较之下,拓人却是一脸无法认同的表情。 这让月博感到十分意外。 “怎么啦,拓人,难道你不想吃果璃绘姐亲手做的便当吗?” 其实他真的不想吃,而且不只是他,真衣亚的表情也变得黯淡。 为了果璃绘,叫拓人火里来水里去都没问题,却只有一件事办不到,那就是“吃果璃绘煮的饭”。 她不管读书或是做家事都很厉害,不知怎的就只有厨艺不行。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不行,而是难吃到了极点。 拓人只有吃过一次,那种味道甚至让他怀疑“里面是不是下了毒”。果璃绘的味觉彷佛异于常人,她手制料理的特征,就是有着令人想象不到的酸甜苦辣,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吃,而是难吃到会让人感觉有生命危险。 最大的受害者就是真衣亚,她不知因此吃坏肚子多少次了,所以她现在都会说“请让我来煮饭吧”,拼死守住 厨房。果璃绘对此感到不满,偶尔也会抓住空档想要下厨,下过每次都受到真衣亚顽强的阻挡。 “月博……你想要吃姐姐做的便当啊?”真衣亚喃喃问着。 “…………呃,是啊,想吃啊。” “那你加油吧……” 他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只是下解地睁大眼睛,而铃海和美鹤也同样搞不清楚状况。 众人好一阵子都呆若木鸡,彷佛头顶有乌鸦飞过似的。 太阳在天顶照耀,因为此时是正午,阳光几乎直射头顶。拓人吃完了第二个面包,然后把塑料袋揉成一团。 “哎呀,真是被打败了。” 有个声音打破了寂静,虽然这句话的用词和语调都像个大叔,但其实说话的人是个女孩。 “抱歉抱歉,社长有事找我,所以拖了很久才来,对不起吶。” 一位高个子女生跑了过来,她卷起了制服袖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好动。不过虽然她的外表看似好强,却不是容易受挫的个性。 “邀约的人自己竟然迟到!”真衣亚发出抱怨。 “对下起啦,我下次会请客的,妳就原谅我嘛。” 她像拜拜一样伸出单手,对真衣亚道歉。 可能是因为来了一位陌生的女孩,美鹤变得有些紧张。 那女孩问真衣亚:“这位是转学生吗?” “嗯,她叫做筱河美鹤,我都叫她小美。” “喔喔。我是志多原洵子,叫我洵子就好。”高个子女孩笑着说。 洵子的家族在本地已经住了十几代,她是六个兄弟姐妹中的么女。她的兄姐们都很聪明能干,她本人还说过“自己是最笨的一个”。 她到国中才认识拓人和真衣亚,但是她跟月博从国小就认识了。他们两人似乎从小吵到大,而且十次里面有九次是洵子吵赢。她为人直率,不爱拐弯抹角,从国小就被取了“大姐头”的绰号。这种气质至今仍然没变,还是很会照顾别人,在同年级的学生中也一向担任领袖的角色。 洵子大刺刺地直接坐在水泥地上,一边拿出便当盒一边说: “对了,月博,你是不是又跷掉社团活动啦?” “啊?好像吧。” “什么叫做‘好像吧’?才刚入社就经常跷头,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 “别这样说嘛,你明明跑得很快,就好好参与社团活动啊。” 洵子和月博都参加了田径社。洵子从国中时代就开始练跑步,进入川西高中以后,她也拉着月博一起入社。 他们两人的脚程都很快,尤其是月博从国中就经常破记录,因此洵子才拚命拉他人社。 很可惜的是月博本人没什么干劲,他只在田径社露脸过两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了,而且他用的还是“我看二年级学长不顺眼”这种理由。 “难得你的素质那么好……” 洵子一边夹菜,一边遗憾地说。 “洵子同学和流礼同学认识很久了吧?”美鹤盖上便当盒盖问道。 “嗯,我们从国小到现在一直是同班同学。” “就跟我和拓人一样。”真衣亚也跟着说。 “我也没想到升上高中还会跟洵子同班。” “那又怎样?我也觉得很惊讶啊。” 洵子边说边迅速地吃起便当。 “也没啥下好的啦。” “我们也住得很近喔。” 这两人的关系跟拓人和真衣亚很像,只是他们认识的时间更长,所以早就习惯彼此的存在了。 真衣亚也向月博和洵子介绍美鹤跟自己的关系,他们点着头仔细聆听。 “妳从国中就一直待在奈良吧?会在高一夏天突然搬回来还真奇怪呢。” “爷爷说有些事情,所以才把我叫回来。” “喔喔。” 洵子快速地吃完便当,开始暍起宝特瓶里的乌龙茶。 “这两人在国小是什么样子啊?” 洵于笑着指向拓人和真衣亚,美鹤面带微笑回答: “他们感情很好啊,我们经常三人一起玩,但是千波同学和真衣亚更常待在一起。” “这样啊。”洵子的笑意渐渐加深。 “真衣亚总是很有精神,常常拉着千波同学到处跑,所以千波同学经常带着满身伤痕回家。” “跟现在也没啥两样嘛。” 拓人这么说,真衣亚立刻顶他一句“少啰唆”。 “真衣亚小时候长得很高,所以一直是扮演领袖的角色,而我和干波同学则是听从领袖命令的部下,不管真衣亚说什么我们都会乖乖去做。” “我叫你们做过什么事吗?”真衣亚不满地发问。 “像是叫我们去抓蜻蜒之类的吧。我们也曾经跑到河川上游去玩,真衣亚还打着赤脚下河对我们泼水。” 美鹤彷佛此刻正被泼水似地轻轻颤抖。 “后来真衣亚跑去追鱼,结果不小心滑倒,被河水冲走了。我们本来以为她在游泳,还一边挥手一边追上去,后来发现她是溺水,真的被吓坏了。” 她笑了起来。 “真衣亚当时没有受伤吗?” “有这种事吗?”真衣亚歪头问道。 “最后是路过的大人把她救上来的,还叫了救护车呢。其实她也没什么事啦。” “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拓人倒是记得很清楚,他刚开始只是开心笑着,后来看见真衣亚被水越冲越远,真的吓了一大跳,还一边大喊一边追过去。那件事是发生在如同此刻的夏季。 “妳的记忆力还真差。” “我会记得的只有快乐的事情。” 真衣亚对拓人提出反驳。 “一直记着讨厌的事情太无聊,所以我早就忘光了。否则不管碰上什么事都会立刻想起不好的回忆,连眼前的事情都会变得不好玩了嘛。只记住快乐的回忆,才是幸福的人生啊。” 拓人并不觉得她的想法太天真。说着这些话的真衣亚,脸上有着品味人生各种滋味的表情,几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愣愣地望着真衣亚。 “妳看起来……还真像老人家。” “我本来就像姐姐嘛,我比拓人早一个礼拜出生啊。” “妳哪里像姐姐了?” “要乖乖听姐姐的话唷,你去买罐果汁吧。” “妳自己去啦!” 除了拌嘴的两人之外,其它人全都笑了。 月博和洵子的笑容都像是苦笑,铃海则是以竞争对手的心态看着拓人,各人都清楚体认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说到生日,真衣亚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 洵子说,真衣亚用力点头。 “嗯,就在祭典的隔天。” “是这样吗?”拓人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拓人就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真衣亚下高兴地鼓起脸颊。 “我是知道那天有人生日,至于是谁嘛……” “……你是说姐姐吧?但我的生日也是那天啊。” “喔,对耶。”拓人拍了一下手。 果璃绘和真衣亚这对姐妹虽然年龄不同,伹生日却是同一天。 “就是果璃绘姐的生日。” “我也是那天啊。” “既然如此,干脆来帮果璃绘姐办个生日派对吧。” “……要办你就去办啊。” 真衣亚冷淡地响应。 “别生气啊,我只是想帮果璃绘姐庆 祝生日嘛。” “那就去庆祝啊,跟我又没有关系。” “那妳是在生什么气?” “我哪有生气。” 真衣亚把头转开,月博和洵子微笑看着他们。 美鹤则是很羡慕地说:“千波同学和真衣亚真的感情很好呢。” “这两个人老是这样,从来没看他们两人分开过呢。”月博也跟着说。 “他们真的每天都泡在一起,虽然多半是真衣亚拉着人家跑啦。” 洵子也跟着附和,铃海却不太高兴地说:“可是真衣亚现在是我的唷。” 洵子皱起眉头说:“这句话从铃海嘴里说出来,感觉就不太像开玩笑呢。” “本来就不是开玩笑。妳说是吧,真衣亚?” 真衣亚像是吃了酸梅一样瘪起嘴。 “我会当做没听见的。” “怎么这样,亏我这么喜欢真衣亚。” 铃海登时扑向真衣亚,害她差点失去平衡,还不断地挥舞手脚挣扎。铃海抓紧时机,把脸埋进她的胸前。 “哇,真衣亚的胸部好软好舒服唷。” “快住手啊!” 洵子对拓人说:“拓人,你不去救真衣亚吗?” “她们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真衣亚跟铃海总是这样玩在一起,所以拓人觉得好像不该多管闲事。 “哎呀,拓人快救我啦,重要的人被欺负了耶!” “妳说谁是重要的人啊!” “就是嘛,真衣亚重要的人可是我唷。” 铃海继续把脸埋进去,真衣亚的脸都红透了。 “我不是说过下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吗?” “我也说过有观众在看比较令人兴奋吧。” “妳才没说过咧!” 美鹤像是不想打扰这两人似的,稍微坐远了点,然后问拓人说: “你们的午休时间都是这样度过吗?” “我们的确满常一起吃饭啦。” 拓人往身旁的月博看了一眼,月博也点头回答: “从国中开始就是这样了,真是一成不变的生活。” “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喜欢跟大家一起吃饭嘛。” 这么说着的洵子伸直两脚前倾上身,做着伸展操。 “可是上高中以后,我们就很少一起去玩了。” “是啊,国中时还会经常出去玩呢。” 这群人现在感情还是很好,但是洵子忙着参与社团活动,所以大家在假日都各自度过,变得只有在学校时才会见面。 “干脆找一天一起出去吧。” 真衣亚一边挣扎一边提议,铃海的手此时已经伸进她的衣服里了。 “够了,妳太超过啦!” “就是啊,要去哪玩呢……” 拓人不顾真衣亚的呼救,继续说着。 “要不要去鸭重神社的祭典呢?”洵子提出建议。 “好是好啦,可是那还很久吧。而且我跟真衣亚都被叫去帮忙,虽然可以偷溜,但是可能没办法离开太久。” “那么要不要去东京呢?” “我前阵子才刚去过。” 月博插嘴说。 “近一点的地方比较好吧?” “家庭餐厅或是卡拉ok怎样?” “那也太无聊了。” 如果是小学生的话,这种玩法就足够了,但是对高中生来说,可不是在地上涂鸦这种程度就能满足的。 “那个……既然如此,要不要来我家呢?”美鹤开口说道。 “咦?去美鹤家吗?”洵子反问。 “嗯嗯,虽然有一点远啦。”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好像下太好吧?” “没关系,一定塞得下。” 洵子喃喃说着“那妳家一定很大吧”。 “也可以在院子里散步啊,下过我家没有卡拉ok机喔。” “应该下会散步吧……等等,妳家院子有那么广阔吗?” 美鹤稍微思考了一下。 “院子吗……是啊。” 不只是洵子,就连拓人和月博都感到惊讶。可以供人散步的院子,到底大到什么程度啊? “洵子家也够大了,不知道比起来如何呢。” 拓人双手抱胸说道。 “那要不要直接来看呢?” “好啊,我们就去筱河同学家里参观吧。月博,你可以吧?” “可以啊。” “洵子呢?社团活动没问题吧?” “下周日不用练习,应该没关系。” 洵子看着手机里面储存的行事历回答。 “那就约下周日吧,铃海呢?” “我一直都有空。” “社团活动呢?” “那种事不重要啦。” 铃海同时参加了新闻社和天文社,虽然她不算热衷于社团活动,但是因为时间安排得当,所以两边都能兼顾。 “那就决定了。筱河同学,几点去比较好呢?” “大概中午吧。” “嗯,那就约在下周日的中午吧。” 月博和洵子点点头,铃海一边揉着真衣亚的胸部一边回应,真衣亚则发出哀号。 “拓人!你为什么都不问我啊?” “因为妳一定会去嘛,也把果璃绘姐一起带去吧。” “如果拓人不救我的话,我就不带姐姐去。” “铃海,妳就多摸一下吧。” 铃海眼中闪出光辉,手指动个不停,真衣亚的身体也扭得更用力了。 “等一下,不可以直接抓啦!” “妳带下带果璃绘姐去啊?” “带啦带啦,我会带姐姐去的,快救我啦!” 拓人走过去,把铃海从真衣亚身上拎开。铃海不满地发出啧啧声,真衣亚面红耳赤地拉直纷乱的制服。 “唉……我今天真是惨兮兮……” “真可惜。” “可惜个头啦!” 受尽铃海调戏的真衣亚生气地转过头。 一直默默旁观的洵子突然“啊”了一声。 “也要找梨江琉吧?”拓人也同时想到这件事。 “小琉能去吗?” “她现在又不住院,应该挺闲的,就问问看吧。铃海,她上课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状啊?” “很普通啊,跟平常一样。” 铃海正在用手帕擦汗,她跟梨江琉读同一班。 “老师也不会点她回答问题,所以没什么事。” “那就好……”洵子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不过她没来顶楼呢。”拓人四处张望着说。 “她在保健室。我有邀她一起来,可是她好像下太舒服,我后来也被社长叫走……”洵子有点懊恼地说。 她跟梨江琉是很要好的朋友,活泼外向的洵子和安静乖巧的梨江琉,从国中时代就被说是很谐调的组合了。梨江琉变得不说话之后,她们的关系也不曾改变,古道热肠的洵子似乎比从前更照顾梨江琉,升上高中后依然如此。 “啊啊,我好担心她啊!” 洵子焦虑地站了起来。 “我去保健室看看好了,等等就直接回教室。” “洵子,那妳帮我跟小琉说她不去图书馆值班也可以喔。” 真衣亚说,洵子只以挥手代替回答。 “果璃绘姐也会来的话,真是叫人期待啊。” 月博站起来拍拍屁股,一边说着。 “月博也希望姐姐去啊?” 第二章 千波家的晚餐只能说是乏善可陈。拓人不会因为父母到国外旅行就自己下厨,毕竟他是个男生,而且还是个高中生,可想而知他的厨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就只能选择外食或是冷冻食品了。想吃外食还得先跟钱包商量,如果钱包不允许,只能让冷冻食品上场。 拓人正在烦恼今天的晚餐该吃冷冻食品还是泡面,两边好像都各有利弊,实在难以取舍,因为他用来判断的标准是“准备迅速,收拾简单”。 还是选泡面吧?当他这样想时,电话响起来了。 手机屏幕上浮现“秋条真衣亚”的字样。他打开折迭式的手机,按下通话键。 “拓人?是我啦。” 拓人还没说“喂”之前,真衣亚就抢着报上姓名。 “妳在急什么啊?” “那个……呃,你吃过晚餐了吗?” 真衣亚问。她好像下太在意拓人的回答,而是在意着自己背后的情况。 “我正要开始弄。” “是吗?啊……干脆我去煮给你吃吧?” “下用了,我等一下就要吃泡面了。” “那种东西又没营养。” “要妳管。” “我现在就去帮你煮,要帮我开门喔。” “就说了不要嘛!我已经买泡面回来了。” “你再说不要的话,我就叫姐姐去煮给你吃喔。” “…………千万不要。” “你也不希望这样吧?所以就让我去吧。” 真衣亚自顾自地说完就挂断电话。 拓人收起手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走下楼梯,打开玄关上的门锁。 没过多久,真衣亚就来了。 “晚安。” 她手上提着一个装满食材的便利商店塑料袋,看来真的准备好要下厨了。 真衣亚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 “我立刻就煮,菜刀那些东西你家都有吧?” “应该都有。” 拓人的母亲很喜欢下厨,所以连很少用到的厨具也一应俱全。 真衣亚要拓人在客厅等着,拓人依言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并打开电视机的电源开关。 当他看着国外足球新闻时,厨房开始飘出阵阵香味。 真衣亚对做菜十分拿手,一方面是因为果璃绘的厨艺不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本来就喜欢做家事。只要姐姐忙碌的时候,她都会帮忙打扫洗衣。 过一阵子,就听见她喊着“煮好了喔”。 一道道的菜肴被端上桌,有白饭、味噌汤、香菇炒竹笋、汆烫油菜,还加上马铃薯炖肉,是一桌很传统的家庭料理。 两人面对面在桌前坐下,异口同声喊着“开动了”。 拓人夹起一筷子的香菇竹笋,吃了之后发现非常美味。 真衣亚已经在自己家里吃过了,所以她的面前没有放白饭和味噌汤。她只稍微夹了一些菜试味道,还一边说着二了天煮得不错嘛”。 拓人忙不迭地夹菜扒饭。 “……拓人,吃慢一点啦,饭菜又不会跑掉。” “我的习惯就是这样。” “应该要仔细品尝嘛。” 真衣亚不满地鼓起脸颊。 转瞬之间,拓人已经吃完一碗饭,他请真衣亚再添一碗,然后又很快地吃完。 喝起饭后的热茶时,他整个人都放松了。 “多谢招待啦。” 真衣亚帮他倒了第二杯茶。 “味道如何?” “很好吃喔。” “喔!真没想到拓人会称赞我呢。” 她似乎很意外。 “食物是无辜的嘛。” “……这种说法好像不太让人高兴得起来。”真衣亚叹道。 吃完后的餐具也是真衣亚负责收拾,她没丢下洗碗的工作。 拓人看着她身穿围裙的背影。 “…………喂,真衣亚。” “怎样?要求婚了吗?” “妳在说什么啊?” “你一定觉得我很贤慧,所以想拜托我嫁给你吧?” “我才不要咧!” 真衣亚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说“你真无趣”。 “不是啦,我要问的是,妳到底是来干嘛的?” “还能干嘛,就煮饭啊。” “应该不只是这样吧?只是为了煮饭,妳在电话里何必那么紧张?” 真衣亚打电话来的时候,显然想说别的事,那一定是当时没办法说出口的话。 她关上水龙头,擦干手转过身来,脸上浮现不安的神色。 “……你看出来了?” “妳以为我认识妳多久啦?” 拓人从幼儿园时代就认识真衣亚了。 “嗯……我想说的是姐姐的事。” 拓人示意真衣亚坐下,她也依言坐下了。 “姐姐在回家途中突然离开的事,你还记得吧?” “是啊。” “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在家里煮好饭等她,但等了很久还是不见她回来……我很担心,正要出去找她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真衣亚还说,果璃绘回来之时的表情很不寻常。 “姐姐显得很疲倦,脸上还出现黑眼圈,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样……我问她好几次,到底发生什么事,可是她什么都不说,晚餐也只吃了一点点。” 真衣亚一口气说完,然后拿起茶水一口喝干。 “果璃绘姐现在在做什么?” “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丢着她不管真的好吗?” “我也想进去看她,可是她却叫我让她自己静一静……” 真衣亚越说越小声,然后就低下头。 拓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认识的果璃绘虽不是个大胆的人,却很有自信,很少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在父母过世后一肩挑起自己和妹妹的生活。所以,他从没看过果璃绘有真衣亚刚才形容的那种表现。 真衣亚也沉默了好一阵子。 她非常敬爱姐姐,就算说是“全世界最爱、最尊敬”也不为过。她对姐姐的爱并非像铃海那样奇怪的爱情,而是血亲之间的亲情之爱,而且从小到大不曾改变。那是谁也无法介入,最纯粹的情感。 她显得十分苦恼。 真衣亚一定很担心姐姐吧?她像是烦恼着该如何跟姐姐沟通。 “喂,真衣亚。” 拓人尽可能保持冷静的口吻。 “来帮助果璃绘姐吧。” “呃……” 真衣亚抬起脸庞,眼中已经湿润。 “我也很在意这件事,我从早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包括梨江琉指着果璃绘的事在内,她的行动实在太神秘了,因此拓人一直将她的事挂在心上。 “谢谢……” 真衣亚的表情似乎变得比较开朗了。 “…………可是,你也不需要勉强自己啦,毕竟这是我跟姐姐两人的事,拓人就算不插手也没关系。” “笨蛋,我要生气啰!” 拓人的声音有些急躁。 “既然如此妳干嘛来找我啊!妳不是很想知道果璃绘姐烦恼的原因吗?我也很想知道啊!我都说要帮忙,妳就不用客气了。” “……说得也是。对不起,我的思绪好像有点混乱。” 真衣亚含泪笑着。 “我大概是……害怕被拓人拒绝吧。” “妳要更相信 我才行啊。” “因为拓人一直对我不太奸嘛。” “我也是会看场合的。” 真衣亚松了一口气似地看着拓人,虽然她的神情还是显得迷惘,但是已经多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拓人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如今已是深夜。 “妳就先回去吧,详情等明天再继续商量。” “嗯……” “妳要好好看着果璃绘姐喔。” “我会的!” 真衣亚站了起来。 “拓人,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当作晚餐费用,已经算是很便宜了。” “啊,对耶!” 真衣亚好像想说“亏大了”。 “就算妳现在跟我讨,我也不会付钱喔。” “什么嘛,拓人果然很坏心。” 她虽然噘嘴抱怨,脸上却露出笑容。 ◇ 隔天真衣亚也一大早就来接拓人,但是拓人在她叫喊之前就已经起床了,因为他昨晚一直梦见救护车来来去去,整晚都睡不好。 而且,他也还在担心果璃绘的事。虽然他努力要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却始终没有成功,他和真衣亚上学的途中也一直在想那件事。 真衣亚也一样,她很自然地提到了这个话题。 “姐姐今天也比我早上学。” “果璃绘姐今天早上看起来怎样?” “很普通,不像昨天那么失常。”真衣亚说。 姐姐很有精神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她还是开朗不起来。 “但是她今天化了妆耶。” “那又怎样?” “可能是因为气色不好吧?所以才要靠化妆来掩饰。” 真衣亚叹息着说。 “所以姐姐说下定还在情绪低落呢。” 拓人也是这么想。 “如果她又碰见梨江琉,的确很可能情绪低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真衣亚问的是少女沉默指着她姐姐的事。 “我下知道,月博好像也不知道。” “洵子说不定会知道,要不要问她看看呢?” “这个嘛……”拓人回答得很模糊。 洵子下知为何非常照顾梨江琉,说不定她真的知道些什么。可是,洵子对果璃绘也没多少好感,虽然她没有对真衣亚明说,不过从她昨天在屋顶上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了,拓人只是不知理由为何。 “这种事也下太方便询问第三者吧?虽然还是可以问问看啦,只是要谨慎一点。” “我明白。”真衣亚也理解了。 走着走着就到达学校了,他们今天没在校门附近看到果璃绘和梨江琉。 教室里比平常安静很多,大概因为今天要公布小考成绩,所以大家都很紧张。 拓人也沉默下语,只是他担心的并非小考成绩,而是真衣亚的姐姐。 老师走进教室,开始发下考试的答案卷。 这间学校的校规下甚严格,相对的却有很多琐碎的小考,而且多半是临时宣布,少有事前预告。校方的想法是“这样才能测试出学生真正的实力”,但是对学生来说只是无尽的灾难罢了。 这次似乎也有不少灾难降临在学生身上,拿到自己成绩的学生纷纷发出哀号。 拓人拿到自己的考卷后,瞥了一眼就放进书包。 坐在后方的真衣亚悄悄问他:“考得怎样?” “普通。” 这并不是谦虚。拓人在校内的排名一直都在中间,下管考什么,得分大概都在平均成绩附近。 “那妳呢?” “勉勉强强吧……” 真衣亚好像不想让人看见考卷。她的成绩就不太稳定了,她有时考得很好,但也有不及格的时候,这次想必是后者。 “妳这次粗心大意了吧?” “因为考试前一天有很好看的电视节目嘛。” “不用功一点的话,又会被果璃绘姐教训喔。” “哼,你才没资格说我呢。” 果璃绘很注重妹妹的生活态度,课业方面当然也不例外,只要她成绩退步,就会立刻挨骂。真衣亚虽然会在心中抱怨“不要把我跟妳这个三年来从没掉到第二名的人相提并论”,但也只能乖乖坐着听训。 之后两人就没再交谈了。只要一提到果璃绘的名字,就会变成这种情形。 真衣亚很犹豫地开口:“喂,拓人……我们该怎么调查姐姐的事呢?” “就算说要调查……” 他们只是学生,又不是警察或侦探,就算有心调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 “我看只能跟踪果璃绘姐了。” “跟踪?” “她不是会突然出门吗?到时就悄悄跟过去看啊。” “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要等到那时吗?” “只能等了吧。” 因为也想不出其它方法。 无力的讨论结束之后,两人开始听课。 他们都没把上课内容听进去,这是没办法的事。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今天没有顶楼的午餐约会,他们就在教室里吃饭。真衣亚跟拓人并了桌,也找美鹤一起来吃,所以今天的午餐是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一起吃。 今天拓人还是吃面包,真衣亚和美鹤也依然吃自己做的便当。 拓人和真衣亚消沉地吃起午餐,因为两人心中还想着跟早上一样的难题,而且还是一筹莫展,所以都很少开口。 美鹤觉得很奇怪。 “…………你们怎么啦?” “唔……没什么。”真衣亚摇摇头说:“什么都没有。对吧,拓人。” “是啊。” 虽然这么说,拓人也无法否认自己的态度很不自然,因为心中怀着困扰,态度当然没办法像平常一样。 美鹤好像还是很在意,却立刻转移了话题。 “对了,关于星期日的事,昨天我家已经打扫过了,本来说好约中午,但其实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喔。” “啊……” 真衣亚惊讶吔张口。 “那天应该会放晴。虽然关在家里玩好像不太健康……你们觉得呢?” 美鹤皱眉问道。 拓人和真衣亚都露出“糟糕了”的表情,照如今的情况来看,好像不太适合去玩。 真衣亚对拓人说着悄悄话。 (对耶……我们有约好要去玩。) (我也忘得一乾二净了,真糟糕。) (要不要取消呢?) (不行吧,都已经说好了。) 美鹤疑惑地歪着脑袋。 “你们不能去吗?” “啊,不、不是啦,只是有点介意考试成绩啦。” 真衣亚刻意地笑了笑。 “我这次考差了,我刚才也在跟拓人说这件事,不好意思。” 美鹤笑着回答“这种事不用太介意”。 (唉……我大概会被她当作笨蛋吧。) (反正妳的脑袋本来就不好。) (你少啰唆。) 真衣亚只能无奈兴叹。 午餐时间结束后,三人各自把桌椅排回原状。 例行公事般的课程总算结束,终于到了放学时间。 拓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真衣亚也一样把课本塞进书包,她今天没有图书委员的工作。 拓人对真衣亚招手。 “果璃绘姐今天也要去学生会吗?” “大概吧,姐姐 一直都会去。” 果璃绘下是个会抛下职责的人,因为她品行端正,只要是预定的工作就绝对不会延迟。 反过来想,这种个性也很容易让人掌握。 “要下要等呢?果璃绘姐不会突然跑回家吧?” “应该不会。” 美鹤也过来了,她的手上已经提着书包。 “真衣亚,要一起回去吗?” 真衣亚和拓人都露出僵硬的笑容。 “那个……今天我们还有点事。” 真衣亚还刻意挥着手。 “我可能要留下来吧。” “那要不要我等妳呢?” 拓人抢着插嘴说:“不用,我等她就好了。” 真衣亚松了一口气。 “嗯……谢谢你,拓人,有你陪着我就放心了。” “小美可以不用留下来陪我们啦。” 他们打算去探查果璃绘的动静,因为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所以实在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那么……我就下陪你们啰。” “我们有两个人,不会有事啦。” 此时教室门口传来吵杂的声音,月博拉开门扉走进教室。 “唷,拓人,一起回去吧。” “……你还真不会看时机。” “什么啊?” 月博有点不高兴,拓人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有很多原因啦。” “你还要留下来吗?难道是因为小考考差了?” “才不是,你自己又考得怎样?” “就这样啊。” 月博掏出自己的考卷,拿在手中摇晃。上面全都是红笔画的圈圈,连一个打叉的记号都没有。 拓人愕然地问:“你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哈哈哈,我可是将来的诺贝尔得奖者候补唷。” 月博高声笑着。虽然他外表轻浮,成绩却好得惊人。他在第一学期的考试里拿到一堆满分,让原本轻视他的同学和老师都跌破眼镜。拓人甚至听说,月博的学力或许仅次于果璃绘。 虽然他说要得诺贝尔奖只是玩笑话,但是拓人觉得,如果是他或许真的能做到。 “那么,这位学者先生有何贵干呢?” “我已经说了是来找你一起回家啦,回去的路上,我再好好告诉你我的头脑有多奸吧。” “……真受不了你,就算一样是天才,你跟果璃绘姐比起来还差真多。” “那我干脆去找果璃绘姐一起回家吧。” “今天不能找姐姐啦,她有很多事情要忙。”真衣亚下假思索地说。 “学生会吗?” “那也是理由之一,不过有烦恼的时候比较不想跟人……” 拓人突然骂了一声“笨蛋”打断真衣亚的话,她也急忙遮住嘴巴。 “发生什么事了?”月博问。 拓人和真衣亚四眼对望,然后一起叹气。 “其实……” 看来是没办法瞒下去了,真衣亚对月博和美鹤简单地说明事情经过。 她说果璃绘心里好像有烦恼,还有她脸色变得很差的事,以及两人打算去调查果璃绘在烦恼什么。 她只略过果璃绘夜归一事不提,因为那种事涉及太多隐私。 月博听完之后,就激动地说:“果璃绘姐有麻烦吗?那我也要帮忙!” “我也来帮忙吧。”美鹤跟着说。 “就是希望你们帮忙,我才告诉你们的。” 即使想要保密也没办法了,只有两个人的力量实在不够。 真衣亚告诉他们,自己虽然想要调查却苦无方法。 “妳要不要去问妳姐姐呢?” 美鹤一边思考一边说。 “当然不是要妳直接问,而是迂回地问,好比一边吃饭一边闲聊那样。” “可是我也下想把姐姐逼得太紧,又没有其它方法……因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我才跟拓人商量。” “原来如此……” 美鹤又陷入思考,但没多久就说:“去问铃海会下会比较好呢?” “咦?为什么?” “她不是新闻社的社员吗?我刚才看了他们的报导,上面还有学生会会长的访谈。” 美鹤继续说着。 “采访者就是铃海,她应该问到了很多事吧?说不定还有听到妳姐姐没告诉过妳的事情。” 拓人也觉得这个点子不错。铃海的耳朵就像住宅区的主妇一样灵光,或许连没人听过的事情她都知道。 “小美,真有妳的!” 但真衣亚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那么……要叫谁去问铃海呢?” “除了妳以外还有谁啊?”拓人理所当然地说:“如果是真衣亚去拜托她,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是这样没错,可是她一定会要求酬劳吧。” 至于酬劳为何,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 “这都是为了果璃绘姐喔。” “呜……好啦。” 真衣亚用几乎要掀翻椅子的气势站了起来。 “我去找铃海,她应该还在学校吧?” “我刚才经过四班还有看见她。”月博说道。 “那我就去了……喂,拓人。” “嗯?” “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负起责任喔。” 真衣亚眼中带着悲痛的神色,拓人也认真地回望她。 “…………为什么是我要负责啊?” “你这个冷血动物!” 她忿忿地骂着拓人。 真衣亚到四班后,发现教室里只剩一些不认识的女学生。那些女生告诉她,铃海已经去新闻社的办公室了。 她快步走下楼梯,往社团办公室聚集的楼层前进。 新闻社的根据地位于走廊底端,距离学生会办公室很远,光是这样已经让真衣亚心里轻松下少。 她敲着挂有“新闻社”手写牌子的门,里面的人喊着“门没锁”,她依言打开门。 “有什么事吗……啊,是真衣亚。” 里面只有铃海一人,真衣亚随手关上门。 房间里充满纸的味道,不甚宽敞的室内摆了四张桌子,还有移动式黑板,以及复印机和照相机。虽然这个房间采光下太好,设备却非常齐全。 铃海浅坐在椅子上,正在读类似原稿的文件。 真衣亚谨慎地问她:“铃海,妳在工作吗?” “这是鸭重神社的报导,因为祭典就快到了,所以新闻社要做个特辑。” 她把视线从稿子栘开。 “怎么了?没想到真衣亚会来新闻社找我呢。” “我有点事想拜托妳……” 跟战战兢兢的真衣亚相比之下,铃海反而表现出兴趣盎然的神情。 “喔?要拜托我什么?” 真衣亚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开口: “是跟我姐姐有关的事,最近……” 她把刚才对月博做的说明再说一次。她因为觉得姐姐的样子很奇怪而感到担心,即使想要调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铃海一边听一边点头。 “所以妳要我帮什么忙呢?” “新闻社曾经采访过姐姐吧?所以我想妳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我是知道一些事啦。” “所以我想要借用铃海的力量,拜托妳了!” 真衣亚双手合十,低头恳求。 铃海笑嘻嘻地说:“要我帮忙没问题,不过呢 ……” 真衣亚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 “妳要拿什么回报我呢?” 来了,真衣亚心想。虽然她早就料到这点,但实际被问的时候还是很紧张。 “那个……铃海,妳不是很喜欢char”teawhee”s的专辑‘hotrodcraze’吗?我送妳那张cd吧……” “我不要。” 铃海干脆地拒绝,然后笔直地盯着真衣亚。 “妳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真衣亚的心脏猛烈地跳起来。 此时的铃海就像一只正要捕捉猎物的猫,她甚至还舔起嘴唇。真衣亚原本就在猜她会不会趁人之危,看来事实确实如此。她感到脉搏跳得越来越快,这样对心脏实在下太好。 沉默半晌之后,真衣亚终于死心认命。 “好吧……就随妳高兴。” 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面对铃海。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啰。” 真衣亚紧咬嘴唇。突然间,铃海发出爆笑声。 “妳也真是的。” “…………咦?” “妳以为我会在这里袭击妳吗?很遗憾,我今天要暂时休息。”铃海微笑着说。 真衣亚感到全身脱力,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大口喘息。 “……吓死我了。” “因为妳很好骗,所以我才跟妳开个玩笑嘛。” “别这样啦,真是的!” 真衣亚的个性还挺认真的,她并没有青春期女孩常有的“对同性的憧憬”,因此她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来到新闻社。 “这次就先让妳欠着吧,我总有一天会跟妳讨回来。” “妳可别算利息喔。” 铃海坐直身体。 “好啦,妳想问会长的事吧?” “嗯。” “我知道的事,身为亲妹妹的妳或许也知道吧。” “没关系,妳就说吧。” 拥有“新闻社里工作能力最好的懒虫”这种怪异称号的女学生,一边回忆一边说:“说到会长的态度,其实我个人也很在意。” “是吗?” “我在很久以前就听学生会的书记说过‘会长最近很烦恼’。妳知道吧?书记就是四班的广川。” 真衣亚想起了那位成熟稳重的女书记。 “广川也是会长的拥戴者,所以一直很注意会长。她好像还怀疑会长是不是跟真衣亚吵架了。” “才没有这种事。” 她从来下曾跟姐姐吵架。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但会长的样子确实怪怪的,所以我才想到可以去采访她。妳可别怪我唷,因为她是众人尊敬的学生会会长,她的访谈当然很有话题性。一 “铃海这种敬业的态度还挺让我尊敬的。一 “谢啦。后来我们约了采访的时间……不过这果然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因为采访不到一个小时,问不出什么重点。” “所以铃海也下知道啰?” 铃海彷佛要帮失望的真衣亚打气似地继续说: “我还没说完呢。因为这样太无趣了,所以我只好亲自出马调查。吉田茂也说过‘办案最重要的就是现场调查啊,阿山’,妳知道吧?” “不是露口茂吗?(注3) 注3:露口茂,在侦探剧“向太阳怒吼”之中饰演警察山村精一。吉田茂(”878~1967),日本外交官、政治家。 “是这样吗?总之我以新闻社社员的身分进行各种调查后,发现有不少人知道会长最近情况下太对劲。” “咦?可是我都不知道啊。” “她或许下想让妹妹看见自己的脆弱吧。” 铃海拉出抽屉开始翻找,然后拿出一大迭稿纸,翻阅起前面几张。 “有了有了,唔……我去访问三年级学生时,听说会长在一年前的某一天特别消沉。” “那个……也无可奈何吧。” 真衣亚反射性地回答。 “妳知道那件事吗?那就换下一件吧,这件事的时间比较近。几周之前,会长脸色铁青跑走的模样被人看到好几次。” 真衣亚浑身一惊,原来这种情况的次数比她想象得还要多。 “好几次?” “嗯,好几次。而且在她跑走之前都有一个共通点,妳知道是什么吗?” 真衣亚还来不及回答“不知道”,铃海就伸出食指,举起手臂。 是那个动作! “……是小琉吗?” “没错,梨江琉看到会长一定会做出这种动作,而且眼神还很凶狠,一看到会长就瞪着她,目击这件事的学生都觉得很可怕。” 的确是呢,真衣亚第一次看到时,也感到浑身战栗。 这件事果然跟梨江琉有关,而且不只是发生在这几天的事。 那位沉默的少女的确困扰着果璃绘,真衣亚原本的怀疑已经转为确信,梨江琉一定对姐姐抱有恶意。 “为什么小琉会这么做呢?” “这点没人知道,因为那个女孩又不会说话。还有呢,妳知道广川是什么时候发现会长的态度奇怪吗?” “我怎么知道……” “五月十四日。” “就是我当上图书委员的那天嘛。” “不只是妳,梨江琉也是。” 真衣亚又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是跟梨江琉脱不了关系。 她实在无法想象,完美又能干的姐姐跟不会说话的少女,怎么看都扯不上关系,但是她们两人之间却连系着看不见的细线。 这条细线还染上了名为恶意的颜料。 真衣亚喜欢姐姐,也喜欢梨江琉。她国中时常跟一票朋友玩在一起,梨江琉也包含在内,当时那位少女既开朗又积极。 她不能想象,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无法憎恨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对,连想都不愿去想。 现在的她,只想知道事实真相。 新闻社办公室陷入沉寂,真衣亚和铃海都不再开口,只有其它社团练习时的呼喊声隐约传来。 “…………星期日要去筱河同学家吧。” 铃海缓缓说道。 “妳已经跟会长说了吗?” “说过了……” “可是,梨江琉也会去喔。” 没错,最让人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今天吃早餐时,真衣亚向姐姐提到美鹤的事,还说:“我们要去她家玩,姐姐也要一起去吗?” 果璃绘回答“好啊”。当时真衣亚只是单纯地觉得高兴,没想到如今却变成这种情况。 小琉应该会去吧?洵子一定会找她的。那个热血的田径社社员总是极力让梨江琉跟其它朋友接触,因为她觉得这样总比梨江琉自我封闭还好。真衣亚本来也很同意这种想法,但这次却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结果。 虽然她还不太清楚,但想必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变成坏事。 她的脑中就像漩涡一样混乱。 真衣亚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妳要回去了吗?” “呃……嗯。” 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铃海也不禁感到担心。 “今天很感谢妳,我要先回去了。” “妳还是别想太多,喝点酒早点睡觉吧。” “我又不喝酒。”真衣亚毫无幽默感地响应。 她的表情迷惘,连吐嘈的心思都没有。 拓人和月博、美鹤,一起听着回到教室的真衣亚述说事 情经过。 大家可能都有觉悟了,没人表现得特别讶异,尤其是月博。 “梨江琉啊……真令人不敢相信。” “月博不是也看到了吗?” “我是看到了。” 他跟梨江琉已经认识很久,突然听到这种事,让他感觉很下真实。 “那周日怎么办呢?” 美鹤问了跟铃海一样的问题,因为聚会地点就在她家。 “还是去啊,现在怎么能喊停?” “果璃绘姐和梨江琉会见到面吧?” 然后梨江琉一定又会指着果璃绘。虽然沉默,但是坚定地指着。 “我想,干脆就这样办吧。” 真衣亚从喉咙硬挤出这句话。 “姐姐一定会吓一跳,然后我就随便找个理由把姐姐带开,等到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候我再问她理由。” “果璃绘姐会回答吗?”拓人问。 “直接问她的话或许不会回答,但是在她惊吓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真衣亚越说越小声。 这个计划太随便,怎么想都不可能顺利进行。虽说如此,她还是无法否定这个计划,因为也没有其它方法了。 “说得也是,那就这么做吧。” 拓人像是安抚真衣亚似地说道。 “如果周日之前能够解决就好了。” “这种愿望可能要求神拜佛才有办法实现吧。” “如果真的有神就好啰。” 拓人转头望向窗外,只见太阳慢慢隐匿起身影。 第三章 天气预报说周末可能是阴天,但是周日却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让人走在路上就觉得刺眼,不时还得用手遮蔽阳光。 拓人这天照例被真衣亚叫起床。虽是假日却延续平日的模式、,是因为他们今天要一起出门。 拓人换好衣服走出玄关,只见真衣亚一人等在门外。 “早安。” “早啊,果璃绘姐呢?” 真衣亚皱眉说: “姐姐啊……虽然她起得比我早,但是却叫我自己先去,所以没有跟来。” “没有跟来?难道又有什么事了吗?” “现在还在家里啦,姐姐不会瞒着我偷偷出去的,所以我想她可能只是下太舒服吧。” 但就算只是这样也很令她担心。 两人走向公车站牌,美鹤的家位于市郊,所以必须搭车。 “月博他们先过去了吗?” “我刚才收到简讯,他说要去等洵子和梨江琉,所以先走一步了。” 拓人谨慎地拿出手机再度确认。 或许因为今天是周日,车站里除了他们以外别无他人。两人被阳光刺得瞇细眼睛,等待着公交车。 拓人一连打了几个哈欠,“总觉得好想睡。” “一定是因为熬夜吧?” “我也不愿意啊,可是就是睡不着。我只要睡着就会梦见自己在搭车,平常梦见的多半是救护车,但是昨晚搭的是出租车。” “喔喔……” 一辆漆成红黄两色、外表老旧的公交车来了,里面的乘客只有几位老人,还有一位像是主妇的女性。 拓人和真衣亚走到最后面的位置坐下。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前进,没过多久其它乘客部下车了,只剩下他们两人。 车子开到郊区后,窗外景观出现越来越多农田,公交车继续往山区开去。 “真是往这边吗?”真衣亚看着窗外说。 “路线应该没错。”拓人回忆起美鹤说的话,一边回答。 公交车从山脚逐渐往上爬,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 “真衣亚,下一站就到了。” 拓人出言提醒,真衣亚连忙按下车铃。 车子停在一间彷佛避难所的车站旁。 现在,周遭完全只剩他们两人。 这种情况让人有点不安,附近看不到民宅之类的建筑物,面前只有向山上延伸的石阶而已。 “这里不是鸭重神社的入口吗?” 真衣亚喃喃说着。 “小美叫我们在站牌等吧?” “嗯,她会来接我们。” 没有办法了,他们只好坐在车站里等待。 这里的公交车班次非常少,拓人正在担心其它人能不能等到车,就有另一路线的公交车到站。 月博、洵子、梨江琉还有铃海一起走下车。 “喔,时间抓得很准嘛。” 拓人看看手表。 “因为有我在啊,怎么可能迟到。” 洵子说,她有着与外表不符的严谨性格。 月博四处张望着说:“真的是这里吗?” 其它人也拥有同样的疑问,因此真衣亚重复了刚才的说明。 她还在说话时,铃海悄悄拉了拓人的袖子。 (喂,会长呢?) (大概晚点才会到吧。梨江琉知道这件事吗?) (好像不知道。) 月博一定对她们保密了,只是目前仍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吉是凶。 有人从石阶走下来,大家以为是参拜的香客,纷纷让出道路。 “让你们久等了。”美鹤的声音传来。 果然是这里没错,拓人一边想一边回头。 然后,他变得目瞪口呆。 其实不只是拓人,每个人看见美鹤都大吃一惊。 “怎么了?”美鹤好像很讶异。 真衣亚艰涩地说:“……小美,妳的打扮……” 美鹤身穿白色小袖和红袴(注4),也就是所谓的巫女装扮。 “喔,妳说这个吗?因为我在打工啊。” “打工?当巫女吗?” “嗯,我今天本来要休假,但是因为人手不足,所以只好帮忙一下,不过现在已经忙完了啦。” 美鹤带头走着,“请往这边。” 注4:小袖,窄袖和服。袴,长裤裙。 众人犹豫地跟在她后面。 美鹤爬上她刚刚走下来的石阶,阶梯坡度不是很陡,但还挺高的。 阶梯两旁都是树林,因为修剪得当而飘散着一股清凉感,迎风摆荡的枝叶沙沙作响,让人听得心旷神怡。 爬完阶梯,眼前出现神社的鸟居(注5),旁边立着一面记录神社由来的石碑。 美鹤继续往鸟居前进,真衣亚见状连忙追上去。 “小美,这里是鸭重神社喔。” “嗯。” “妳要去哪啊?妳家……” “啊,真衣亚不知道吗?这里就是我家。” “咦……” 美鹤很愉快地继续说:“我是鸭重神社的继承人喔。”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发出“哇!”的惊呼。 鸭重神社建造的年代比s市更久远,由历史来看,可说是本地最古老的建筑物。洵子出身的志多原家也是当地很古老的家族,不过鸭重神社可是在嫌仓幕府时代以前就留下记载了。 注5:鸟居,在两根大柱顶端架上横木的门形建筑,象征鬼神的领域和人世之间的界线。 美鹤身为此处的继承人,就某种意味而言,还真是大有来头的千金小姐。 每个人都睁大眼睛,就连始终沉默的梨江琉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继承人啦,请大家不用在意。” 美鹤笑着附加这句话。 一行人踏着砂砾走进神社,里面打扫得一尘不染。或许也因祭典将近,所以四处整理得非常整洁。 他们从旁绕过气派的正殿,眼前出现一间民宅,美鹤指示着“就是那里”。 这是接连着神社而建的房子。这间房子真的很大,而且并非简单样式,而是连梁柱都令人看得赏心悦目的豪华建筑。 “请进吧。” 美鹤打开玄关的门,室内也很宽广。 铺上木头的走廊是占地数坪的宽广空间,简直就像电影里面的旧式宅邸。 美鹤仍继续往里面走去。 “我家跟这里完全没得比,相较之下,我家简直就像胶囊旅馆(注6)嘛。” 月博赞叹着说。 注6:胶囊旅馆,又称“厘舱旅馆”(capsu”hote”)。为了节省空间,房间里只有一个床位大小,另有公共卫浴设备的旅馆。 美鹤住的是铺上木质地板的西式房间,而且宽广得足以容纳所有人,约略估计大概有十坪,房内桌上则摆放着几个玻璃杯。 “冰箱里面有果汁,大家请随意饮用。” 床边放着一个专放宝特瓶的小冰箱,铃海从里面拿出几瓶果汁。美鹤为了换衣服先去其它房间了。 “我突然很后悔没有买伴手礼。” 真衣亚说,她只买了便利商店的零食。 “妳想太多了啦。” 拓人虽然这么说,其实他也觉得只带零食的确有些难堪。 众人各自摆放坐垫,陆续坐下。 换上洋装的美鹤回来了。大家紧张地喝着果汁,开始讲起无关紧要的对话。 话题很自然地转到美鹤的家。 “对了,小美是在这里出生的吗?”真衣亚一边暍柳橙汁一边问。 “嗯,我父母到这里待产,还请来了产婆,我直到读国小都住在这里。” “妳老家在奈良对吧。”拓人说。 “这里是爷爷的家,爸爸他们虽然有四兄弟,但是有小孩的只有我家。” 美鹤的父亲对神职毫无兴趣,所以去奈良工作后也在当地结婚定居,不过美鹤的祖父很溺爱唯一的孙女,还吵着要她招赘。 “所以爷爷才会把我叫回来。我觉得住在奈良或住在这里都好啦……啊,可是能够再见到小拓和真衣亚我真的好高兴。” “巫女的工作,是在结婚典礼上挥舞什么棒子(注7)吗?” 铃海一边吃着零食一边问。 “我只负责贩卖,因为我还是高中生。” “筱河同学的巫女装扮还真漂亮呢。” “任何人穿上那种衣服都会变漂亮的,只是要留长头发,也不能染发就是了。” “哇,那我就不行了。” 铃海的头发除了自然卷之外,还染了浅褐色。 洵子在梨江琉的杯子里倒入果汁,一边说:“今年的祭典时,妳也要打工吗?” “大概吧,因为人手再多都不够。” “去年来了好多游客耶。” “汹于也来了吗?” “只有晚上啦,是跟梨江琉一起来的。我本来以为只有白天人多,没想到晚上还是那么多人,有够惨的。我跟梨江琉还走散了。” 注7:此处指“祝ぃ棒”,又称“嫁叩き棒”或“孕ぁ棒”,日本传统婚礼有以此棒敲打新娘臀部以祝其多子多孙的仪式。 她边说边拍拍坐在身旁的少女。 “因为祭典当天来求愿的人很多嘛。” 美鹤打开另一包零食。 “求愿就是指许愿吗?” “鸭重神社‘有求必应’的名声在很久以前就广为流传,鸟居旁边不是立了一面石碑吗?上面就有记载喔。” “有求必应啊,好像涵盖很大的范围呢。” “这里供奉的神明是‘事代主’,但是也包含了一言主的特征。一言主这位神明,据说只会帮人实现一句话的愿望。这座神社的传统还真是奇怪呢。” 美鹤嚼起洋芋片。 “事代主和一言主是不同的神明,不过现在好像常被搞混。这两位都发源自大和这个国家……呃,也就是奈良县。因为奈良的豪族在权力斗争之中落败,逃到这里来,所以才建立了这间神社。” “啊,听起来满有趣的。”铃海探出上身问:“可以让我写在新闻里吗?” “当然可以啊。这个豪族后来虽然夺回势力,但是朝廷又派遣军队前来讨伐,豪族战败之后,除了一位独生女之外全都灭绝了。这位女孩拚命逃进这座山,向神明祈祷‘请让一切恢复原状,让我们家族重新来过’。结果风景瞬间转变,她真的回到战争前的时间,这次豪族在战争里获得胜利,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所以是那名女孩拯救了族人。” “这是某种时间回溯(times”ip)吧?还真是稀奇。” “听起来好像神话喔,我从没听过这种故事耶。” “那个独生女可是一族的大功臣呢。” “是啊,但是这个豪族仍然因为内斗而灭亡了,最后只留下这座神社。而且因为这个传说非常稀奇,结果就被解释成‘有求必应”。鸭重神社因此在后来——尤其是江户时代,变得非常繁盛。” 美鹤稍微吐舌说:“这些都是从爷爷那里听来的。” “啊,虽然不知道历史典故,但是鸭重神社的话题在我国中时代相当流行喔。” 月博说,美鹤很惊讶地问:“在国中生之间吗?” “我读的国中有一个传闻,听说只要在鸭重神社许愿就可以跟喜欢的人交往,所以我班上的女生还会在放学以后直接搭公交车过来呢。” “是啊是啊。”洵子也笑着说:“我朋友还每天都来喔,而且每天祈祷时说的男生名字都不同。这件事好像附近的国中生都知道吧。” “喔喔……” 美鹤似乎很感兴趣,因为她当时住在奈良,所以对她所不熟悉的本地国中生话题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高中倒是没有这种天天来参拜的女生。” 真衣亚把零食从袋子里倒出来。 “怎么可能有嘛。” 拓人接过空扁的袋子,丢进垃圾桶。 “不过我还是听过传闻,好像下只可以求恋爱方面的事,高三学生在大考前也会来参拜。” “我听爷爷说,每天参拜是没有效果的。” 美鹤优雅地拿起杯子。 “听说只有祭典当天晚上,而且只在特定的一个时辰里祈祷才会有效喔。还有,一辈子里只有一次许愿有效。所以爷爷一直告诉我‘要想清楚了才能许愿’,这一点好像没什么人知道呢。” “咦,那是在几点呢?” “因为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故事说是戌时……所以大概是晚上八点吧。”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拓人又打开一包新的零食。 “我国中也没听说有哪个同学真的实现愿望了。” “我的愿望也落空了呢。”铃海说。 “铃海同学也来求愿过吗?”美鹤问道。 “我去年参加祭典时许愿过。因为是白天来的,所以铁定无效。这么说来,我以后也没希望了吗?” “既然说是一生一次,大概也包含了失败的可能性吧?” “唉,真可惜,亏我还特地许愿让真衣亚成为我的人呢。” 铃海很遗憾地说,真衣亚则是夸张地拍了几下心口。 美鹤看得噗哧一笑。 “小拓去年也来了吧?” “来是来了,下过很快就回家睡觉。因为真衣亚吵着要回家,所以我们就一起离开了。” “因为我有很想看的电视节目嘛。”真衣亚鼓着脸颊说。 “妳自己回家看不就好了,何必拉我一起走?再说我干嘛一定要跟妳一起看电视啊?” “你也没看啊,你明明就直接回家睡觉了。” “因为我很想睡嘛。” 拓人一边反驳一边摸索便利商店的塑料袋,然后皱起眉头说:“没有零食了。” 因为有七个人在,所以东西一下子就吃完了,看来零食的分量买得下太够。 “小美,妳家附近有便利商店吗?” “下山之后再走一段距离就有,可是来回要花上一个小时。” “无所谓啦,就去买吧。” “那我来带路吧。” 拓人和美鹤站起身。 “等一下,我也要去。” 真衣亚也急忙站起来。 “没关系,妳待在这里吧。” “我想去嘛。” 真衣亚强硬地跑到拓人和美鹤之间。 “其它人有想买的东西吗?” “我想要冰淇淋。”洵子举手说:“要杯装的,香草口味。” “好。” “主人也要去吗?”铃海一边暍乌龙茶一边问。 “不好意思,你们想在房子里到处看看也没关系。” 美鹤说,然后拓人就带着两位女孩走出房间。 宽广的房里剩下一男三女。 “真的可以让我到处看吗?” 铃海说。 “我可是会翻出内衣裤的唷。” “…………有件事我现在才能问。” 洵子没有对哪个特定的人说话。 “那两个人正在交往吗?” 月博回应说:“妳说拓人和真衣亚吗?” “嗯,因为他们的感情好像很不错,就算交往了也不奇怪。” “应该没有吧。” 月博舒适地躺在地板上。 “拓人又没有这种念头。” “那他就太过分了!真衣亚明明很喜欢拓人,他却完全不把人家放在眼里。” 洵子一脸愤慨。 “就算被漠视,真衣亚还是没有放弃呢。” “因为真衣亚的个性很努力吧。” “拓人到底哪里好啦?” “迟钝散漫的男人也是有自己的魅力啊。” 洵子拍了躺在地上的月博的脚。 “你也一样啦。” “是吗?” “是啊。” 铃海看似无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如果我是真衣亚,我早就换其它对象了。” “她真的很有毅力耶。” 洵子说。 “有够专情的,好像从幼儿园就开始了吧?” “太久了吧,真是不敢相信。唉,如果是我,就算真衣亚揍我我也开心啊。” 铃海咬着杯口说,洵子则是一脸“被打败了”的表情。 “妳真的很喜欢女生耶。” “因为女生的身体很柔软啊,男生就硬邦邦的,还有肌肉呢。” “喔。”洵子稍微瞄了睡着的月博一眼。 铃海咬着吸管说:“妳让月博抱抱看就知道啦。” “什么……妳胡说什么啊!” 洵子一下子变得满面通红。 “喔喔,脸红了耶。” “笨蛋,别说那种奇怪的话啦!” “难道妳讨厌月博吗?” “才下是!我……” “所以那样不是很好吗?” “好个头啦!” 洵子一边担心地说“不会把他吵醒了吧”,一边看着月博,铃海则是暧昧地笑着。 话题的当事人稍微翻身。 “…………妳们在说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 洵子使劲摇头,月博缓缓起身。 “什么嘛……拓人他们还没回来啊?” “才过了一下子而已吧。” 洵子望向房间墙上的时钟。 “筱河同学也在,应该不会迷路吧。” 月博又懒散地躺下去。 “对了,筱河同学和拓人好像很亲昵呢。” “啊,我也注意到了!” 铃海大声地说。 “她都叫拓人‘小拓’耶,不久之前明明还叫他‘千波同学”。” “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吧?”. 洵子好像有些不满。 “拓人也都叫她‘小美’,我总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太寻常。” 铃海的眼中闪出光芒,她身为新闻社社员的热血开始骚动。 “说不定是我想太多了,筱河同学应该会顾虑到真衣亚吧……” 洵子自己提出否定的意见。 “洵子要当真衣亚的恋爱拉拉队吗?” “也下是这样啦,我只是觉得真衣亚在场,拓人应该要考虑到她的心情……” 她用视线询问着月博的意见。 “这种事只有拓人可以决定吧。” “话是这样说啦。” “拓人那家伙很迟钝,又优柔寡断,一定会拖很久的。” 月博嘿嘿笑道。 “说不定他很快就会跟筱河同学在一起了。”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呼呼的声音。 梨江琉用力摇头,并以严肃的表情瞪着月博。 “梨江琉,妳下希望拓人和筱河同学交往吗?” 洵子问她,沉默的少女这次点点头。 “一定要跟真衣亚才行吗?” 她更用力地点头。 “真衣亚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洵子轻轻拍着梨江琉的肩膀。 “你看吧,月博,梨江琉也这么认为呢。” “那样的确比较自然,可是拓人喜欢的类型,怎么看都是筱河同学那种吧。” 铃海也赞同地说:“拓人喜欢的确实是千金小姐类型呢。” 但洵子反感地说:“那家伙喜欢这种类型吗?” “他是会长的仰慕者嘛。” “我也是喔。”月博神情自得地说:“我对果璃绘姐的爱绝对不会输给拓人。” “你在说啥啊?” 洵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月博却还是继续说: “那家伙和我都是从国中就开始喜欢果璃绘姐了,高中时代才开始喜欢她的人是没办法跟我们相比,只有拓人跟我是旗鼓相当的对手。真希望至少可以在毕业前跟果璃绘姐约会一次呢……” 他话说到这里就中断了,因为坐在他面前的女孩明显散发出不快的气息,跟刚才温和的模样截然不同。 “果璃绘到底哪里好了?”洵子下悦地说:“你也喜欢那种女人啊?真是不敢相信。” “喂,等一下,不要用那种口气说果璃绘姐。” “我就是要说。什么学生会会长嘛,装出一副精明的样子,大家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这番话带了满溢的反感。 洵子从来下说别人的坏话,虽然她个性耿直,却一向严守这条防线。然而,此时的她却毫不节制地散发恶意。 看到朋友表现出惊人的一面,让月博惊讶得说不出话,铃海也同样陷入沉默。 “……洵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有啦,只是……” 她迅速朝梨江琉瞥了一眼。 “我讨厌那个女人。” 便利商店的店员认识美鹤,一看见她走进店里就亲切地打招呼,美鹤或许是因此才买了超出预定的零食。 拓人提着塑料袋,开始走上回程。 石阶上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它行人。 “大家都在等我们。”真衣亚说。 “慢慢来啦,又没有饿到那种地步。”拓人说。 “吃最多的就是拓人。” “妳不也吃了?” “我可是个健康宝宝。” “如果继续往横向优良成长就惨啰。” “真过分!就只有小美会站在我这边。” 美鹤被真衣亚抱住手臂,不禁露出苦笑。 从树林间隙洒下的阳光宁静地围绕三人,这里听不见车声,只有婉转鸟鸣,是个能让人忘却校园喧哗生活的清静之所。 真衣亚深深吸着空气。 “啊~好舒服喔~如果姐姐也快点来就好了。” “对了,果璃绘姐还没来呢。” 拓人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真衣亚,妳的手机呢?” “啊,我丢在美鹤的房间了。” 真衣亚翻了自己的口袋之后回答。 “真是拿妳没办法耶。” “不知该不该这么说……妳姐姐没来或许是不幸中的大幸吧。”美鹤说道。 “或许吧。” 真衣亚的声音变得低沉。 “小琉和姐姐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就算说她们彼此讨厌也不太对吧?” “这两人我都喜欢,真希望她们能相处融洽……” 对真衣亚来说,果璃绘是唯一的亲人,同时也是她的理想以及依靠的对象,所以她很不希望看到 姐姐那么消沉的模样。 不过,她跟梨江琉也走得很近。并不是因为同情她下会说话,纯粹是意气相投,所以她希望能永远和梨江琉当好朋友。 这两人之间的纠葛,令她无法不在意。 “看来只能去问小琉吧?” “她又不会说话。” “呃,说得也是……” 真衣亚抱头苦思。 “还是再去拜托铃海好呢……唉,可是这样我就欠她更多了……” “我们也会尽力帮忙的。” 美鹤鼓励她说。 “她是真衣亚的姐姐啊,妳们是骨肉至亲,妳一定可以理解她的,所以快点振作起来吧。” “小美……谢谢妳。” 真衣亚的眼睛有些湿润。 谈话之间,三人已经爬完阶梯,正要经过神社。 “啊!”真衣亚大叫一声。 “怎么了?”拓人惊吓地回头。 “我忘记买洵子的冰淇淋了。” “笨蛋,她一定会记恨的。” “我竟然一直没发现……” “真是的,拿去。” 拓人把便利商店的塑料袋递给真衣亚。 “我去买啦,妳们先走吧。” “可是要花很多时间耶。” “跑快点就好了。” 拓人语声未绝就转身跑走,两人目送他踏着砂砾的背影逐渐远去。 “跑掉了……” “小拓真是温柔呢。”美鹤说。 “是吗?他平常都很冷淡耶。” “我真的觉得他很温柔。” 美鹤望着拓人跑走的方向。 “从很多小地方都看得出他的温柔,就连真衣亚溺水那次,也是小拓先去救人的唷。” “也只有在那种情况会这样吧。” “虽然小拓不太会讨好人,但是他一直都很关心真衣亚,所以我觉得小拓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 真衣亚看着美鹤的侧脸,美鹤因炫目的夕阳而瞇细眼睛,遥望着已经远去消失的少年背影,脸上浮现某种情感。 “…………小美。” “怎么了?” “妳是不是……喜欢拓人?” 美鹤没有回头,还是一直看着那个方向。 “………是啊。” 她薄薄的嘴唇清晰地回答。 ◇ 拓人使劲全力狂奔。他汗流浃背地买回冰淇淋,却又跟洵子硬讨来吃,让人真搞不懂他是为何而跑去买的。 太阳即将下山时,众人决定结束聚会,因为接下来的公交车班次会越来越少,而他们在公交车停驶之前一定得回家。 “今天谢谢妳了,小美。” 真衣亚在玄关向美鹤道谢。 “下次再来玩吧,想要过夜也行喔。” 月博看见表情开朗、声音也很宏亮的真衣亚,就心有所感地向拓人说: “真衣亚总是这么有精神,你不觉得跟这样的女生交往一定不会无聊吗?” 拓人不感兴趣地回答: “只会觉得烦吧。那家伙从小就是精力过人,跟在她身边的人都很受不了。如果没有被虐倾向,是没办法跟她交往的。” “你是被虐狂吗?” “你少胡扯。” 月博笑咪咪地听着拓人否定,然后小声说: “…………可是,我觉得真衣亚好像开朗过头了。” “是吗?” “从便利商店回来之后,她就显得异常亢奋,好像是刻意表现出开朗的样子。” “…………或许吧。” 拓人一边观察着真衣亚,一边回答。听月博这么一说,他也觉得真衣亚变得比早上还要活泼,虽说有些不自然,但她平时偶尔也会这样。 “那就掰啦!明天见啰,小美!” 真衣亚喊着,双手挥舞得像电风扇一样。 美鹤送走一行人后,就被祖父叫去打扫庭院。她响应“好的”之后,就拿了扫帚和畚箕走出门外。只要是祖父说的话,她都言听计从。 他们本来就不会怠于清扫,所以庭院完全不见垃圾纸屑。因为这是神圣的场所,祖父才会这么小心。 美鹤四处检查有没有垃圾,也捡起了地上的烟蒂。 神社内不见人烟,因为天快黑了,不会有人在这种时间来参拜,这或许也跟神社位于山腰有关。 美鹤觉得全身无力。 回想起自己跟真衣亚的对话,她的脸就红得发烫。 她竟然说出自己喜欢拓人,而且偏偏还是对真衣亚说。 当然,她也知道真衣亚对拓人的想法,从她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真衣亚暗恋拓人的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无所谓啦!”美鹤脱口说出这句话。 如果要比喜欢拓人的时间,她也不会输给真衣亚。她同样从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拓人了,就算曾经远离,她也不曾忘记拓人。 但她并不是因此才把自己的心情告诉情敌,而是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或许,她本来就希望真衣亚知道吧。 以前他们三人总是玩在一起,但是这几年她离开了,只有拓人和真衣亚两人继续相处。回来之后,她对这件事的感触更深。美鹤对于已经建筑起两人世界的他们感到无比羡慕,很想快点重新成为他们的伙伴,因此才向真衣亚表明自己的心情。或许有些孩子气,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说出心情之后,她感到心中变得舒坦,同时也开始担心“会不会让别人觉得困扰”。尤其看到异常开朗的真衣亚,让她不禁开始反省。 美鹤觉得,自己现在非得为拓人和真衣亚做些什么不可。一定要做些事情,来填补自己不在的空白。她想知道更多这两人的事,想要帮他们的忙。因为她不只喜欢拓人,也一样喜欢真衣亚。 在漫步途中,有件事吸引了她的目光。 有人站在正殿的赛钱箱前面,那是一位女性。 那位女性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和清秀的脸庞,她的双唇紧闭,眼睛细长而优雅。 美鹤直觉认定她就是真衣亚的姐姐果璃绘。 她纹风不动地站在那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又或许是忘记了什么事。 她没有发现美鹤,只是凝神望着正殿。 不知过了多久,果璃绘才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缓缓离去。 美鹤悄悄走到赛钱箱前。 果璃绘渐渐走远,她的身影不知为何让人感到悲痛,然后逐渐远去消失,美鹤此时才从紧张之中得到解放。 为什么果璃绘来到神社?为什么她没有去原本的目的地——美鹤家,却跑来神社正殿? 美鹤送走拓人他们的时候还没看见她,所以她应该是更晚才来的。也就是说,她刻意避开了众人。 她对鸭重神社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吗? 美鹤视线的一角有个白色东西在飘动,原来是被风吹过来的白纸。 她捡起那张纸,心想可能是果璃绘的东西吧?在果璃绘转身离去之时,她好像看见某样东西掉了下来。 那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当作便条纸的小纸片,果璃绘应该是打算将它丢弃,因为纸片已经被揉成一团。 美鹤踌躇片刻,最后还是禁不起好奇而打开来看。 纸片上以娟秀的笔迹写了一个名字,别无他物。 甲祖佑司 只有这四个字。 第四章 这几天拓人一直梦见车子,有时是救护车、有时是出租车,今天则是警车,而且这些都是真衣亚来叫他起床的声音所造成。她就像是每天早上必定响起的警笛声,再也没有比她更吵的声音了。 他如今仍在梦中,这次救护车、警车、出租车全都出现了。 在夜路上奔驰的出租车、闪着红色灯光的警车、慢慢停止的救护车,一切似乎有所关联又好像没有,是个莫名其妙的景象。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从半空俯视着这一幕。 视角慢慢转移,他下降至道路、越过了护栏,接着像是往山崖下方拉近镜头。 “拓人!” 有人摇着他的身体。 拓人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发现真衣亚正看着自己。 “你怎么还在睡啊?都已经午休了。” “…………是喔?” 他看看时钟,已经十二点了。 “你从第四堂课的后半就开始睡了,还好没有被老师发现,却害我担心得要命。” “不好意思。” 拓人醒来时还以为是早上,原来他是在上课时间睡着了。 而且他还睡得很熟,下课时间到了也没发现,但他不认为这是因为睡眠不足。 “准备吃午餐吧。” 真衣亚把桌子栘过来,拓人把便当放在桌上。 虽然说是便当,其实依旧是面包类,而这次是便利商店买来的三明治。 “果璃绘姐今天如何?” 拓人对真衣亚问着已经成为惯例的问题。 “很普通,不过还是化了妆。” “她有提到先前为何没去聚会吗?” “姐姐只是一直跟我道歉。我问了好几次,她都不告诉我理由。” 真衣亚面色无奈地说。 这几天没有特别的变化,因为果璃绘没再跟梨江琉碰面,所以也没引发什么麻烦。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更烦恼要如何着手调查。 从果璃绘那边很难进行,既然如此…… (要转而调查梨江琉吗?) 但是那位少女几乎不开口,所以也很困难。 拓人双手环抱陷入沉思。 “小拓。” 美鹤下知何时走到他身边。 “可以跟你谈谈吗?” 拓人还没回答,真衣亚就抢着说:“啊,好呀。我要离开一下,妳坐我的位置吧。” 她站了起来,把惊讶的美鹤拉到她的座位。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然后还要去福利社买饮料,所以妳就陪陪拓人吧。我先走啦,你们聊吧。” 真衣亚像是在回避什么似的,很快地跑走。 “那家伙在干嘛啊?”拓人愣住了。 “我本来还想叫真衣亚一起听耶……”美鹤一脸遗憾地说。 “她可能很快就回来了吧,妳要说什么事啊?” “那个……小拓认识甲祖佑司这个人吗?” “甲祖先生?我认识啊,没见过本人就是了。” “喔?” “他是梨江琉的表哥,在东京读大学。他跟梨江琉从小就经常一起玩,听说感情好得像是亲兄妹。” 他几年前曾经听洵子说过,那两人感情真的很好。甲祖对梨江琉总是笑容满面,把她视为亲妹妹一般疼爱,梨江琉也很黏他,似乎还对他抱持着亲情以上的情感。 “啊,是这样啊……” 美鹤好像理解什么了,她开始思考某件事。 “怎么了?” “没什么啦。” 她喃喃自语着“直接问比较好吧……”,然后对拓人说:“小拓,我在想,干脆我去跟果璃绘姐见个面看看吧。” “咦?”拓人被她吓了一跳。 “小拓和真衣亚对果璃绘姐都有所顾忌,但是换成我的话,就不需要担心了。” “小美,妳认识果璃绘姐吗?” “不认识,所以我才想要见见她。” 美鹤说完,又附加一句“因为我想要帮小拓和真衣亚的忙”。 拓人对她道谢:“好的,那就多谢妳了。” 可以跟拓人变得更亲近,让美鹤觉得很开心。 “我也想去找梨江琉问问看,没关系吧?” “梨江琉虽然很怕生,但是她已经认识小美了,所以没关系啦。”拓人这么回答。 接下来他们又随便聊了一下,真衣亚才回到教室。但是她不直接走进来,只从门口探头张望。 “呃,我可以进去了吗?会打扰到你们吗?” “妳很奇怪耶,快点进来啦!” 拓人向真衣亚招手,但她一直观望着美鹤,慢慢走进来。 美鹤把座位还给真衣亚。真衣亚似乎显得很疲惫,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才碰到姐姐……” 她一边说,脸色就蒙上一层阴影。 “她要邀请拓人晚上来我们家。” “什么!” “说是要请拓人吃饭……” “哇啊啊……” 拓人整个人瘫在桌上。虽然他早就忘得一乾二净了,但是果璃绘的确邀请过他,而且她还打算亲自下厨。 站在一旁的美鹤有些迷惑。 “这不是很好吗?或许还能趁机问果璃绘姐一些事呢。” “不是这个问题啦,果璃绘姐要煮饭耶!” “…………那就吃啊?” 拓人“呜啊”地惨叫一声就不动了,真衣亚也像是背负了巨额债款似的一脸沮丧。 “你们两个好奇怪喔。” 拓人没有回话,真衣亚也只喃喃说着“我真羡慕小美……”。美鹤虽然疑惑,但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月博走到四班时,铃海正拿着自动铅笔趴在桌上写字。因为她一直没发现月博,他只好大叫:“喂,铃海!” 她转过头来回答:“吓我一跳,原来是月博,难得你会来四班呢。怎么啦?” “我是来找洵子的,那家伙是今天的值日生。” “她带梨江琉去保健室了,午休时间也一直待在那里。” “又来啦?梨江琉身体不舒服吗?” “应该没事吧,她只是虚弱了点。” 国中时代的梨江琉还算健康,但是现在却经常去保健室报到。医生诊断说,她是因为精神失调而影响生理。 “洵子还真照顾她。” “因为她是梨江琉的好朋友嘛。” 铃海前面的位置是空的,月博就下客气地坐下了。 “原来洵子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啊。” “是啊,她如果交了男朋友,一定会把对方照顾得无微不至吧。” “喔,会这样吗?” “月博有意思跟她交往吗?” “这太搞笑了吧。” 月博真的笑了。洵子是月博从小认识到大的损友,也是彼此之间无须客气的朋友。或许就是因为太亲近,所以他从来不曾考虑跟洵子交往。 “这种事当作笑话听听还没关系,可是如果我真的跟她交往,一定会被拓人嘲笑一辈子的。” “……洵子也很可怜呢。” “妳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 铃海继续动起自动铅笔。 “说到洵子啊……” “怎样?” “为什么她那么讨厌会长呢?” 铃海的疑问很合理,月博也非常在意这件事。从她在美鹤家说的那番话听来,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好恶问题, 根本就是憎恨了。 “不知道啦。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真衣亚的姐姐,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也不能说她喜欢或讨厌果璃绘姐,但至少还算尊敬。” 铃海咬着自动铅笔的尾端说: “要说从何时开始嘛……大概是在那桩事件前后吧。” 月博搜寻起记忆。 “是啊……大概从一年前开始,她就多少会说果璃绘姐的坏话了。” “一年前?是在祭典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 铃海搔着她浅褐色的头发思考,眼神不停游栘。 “怎么了?”月博问。 “……说到一年前,就会想到那件事呢。” “……嗯,是啊。”月博回答。 这一年间,所有人都闭口不谈那件事,他自己也不曾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铃海继续说:“洵子可能受到很大的冲击吧?但是就算她受到冲击,这跟会长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提这件事?” “我最近为了校内新闻,正在调查鸭重神社的事……” 她看着月博说。 “洵子说她去年有来参加祭典,还待到晚上。” “我知道啊,因为有祭典所以待得很晚嘛。” “月博也去了吗?” “去了,妳呢?” “我也去了。” “这是当然的吧,因为是祭典嘛。” “嗯,虽然是这么说……” 铃海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 “梨江琉也去了,她变得不再说话就是那之后的事。”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只要提到那件事,不管是谁都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吵杂的午休时间,只有他们两人处于安静的气氛里。 月博终于开口说:“…………因为是祭典嘛,川西高中的学生很多都去了,当然,被派去帮忙的人也包括在内。” “是啊,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她发出几声干笑,两人都不想在这话题上打转太久。 铃海把自动铅笔的笔心收进去。 “唉,尽是聊些烦闷的事情,真想抓一抓真衣亚的胸部来转换心情啊。” “…………妳真是个怪女人。” 月博只是这么说,但也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 铃海的手在空中抓呀抓的,正要走出教室时却在门口回头说: “月博,关于去年的祭典……” “怎样?” “你许愿了吗?” 他沉默了一下,才轻轻点头。 “嗯,许愿了。” “在什么时候?” “白天吧。” “那就无效了吧。” “大概吧……为什么问我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后来没发生那件事就好了。” 铃海说完就往二班走去。 美鹤在走廊上走着。 因为拓人和真衣亚都要死不活地趴在教室里,所以现在只能靠她了。 她在途中跟铃海擦身而过,听见铃海口中喃喃说着“揉啊揉~”。她一下子就猜到铃海打算做什么,所以尽量避开对方。如果铃海突然对她发动攻势,那可就麻烦了。 美鹤上上下下地爬了几层楼梯,终于来到目的地。 她不知道想找的人是否在里面。虽然现在是午休时间,但她听说那个人个性非常认真,所以决定赌赌看。 她做了深呼吸,然后敲敲学生会办公室的门。 “请进。” “打扰了。” 这个房间说不上宽敞,里面有一位三年级的女生坐在桌前,她转头看向美鹤。 “请问妳是……” “一年二班的筱河美鹤。” 真衣亚的姐姐露出微笑。 “妳就是筱河同学啊,我听妹妹说过了,请坐在这里吧。” 美鹤走进室内,果璃绘搬了一张圆椅请她坐下,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美鹤仔细观察果璃绘,不禁觉得她真是个大美人。 她外在和内在的美感融洽地调和,兼具了高水平的清纯和知性。她绝非“性感迷人”的类型,而是拥有沉静的存在感。 美鹤也经常被别人称赞长得漂亮,她对这件事也有所自觉,但是若要跟果璃绘相比,她只能甘拜下风。 “请问妳有什么事吗?” “其实……” 美鹤略为思考,决定不直接说出来意,而是说:“…………周日真衣亚来我家玩了。” “嗯,妹妹受了妳很多关照。” “不过会长没有一起来呢……” 果璃绘一脸开朗的表情转为歉意。 “对不起,因为我有事一定要处理,所以没办法去。” “可是,我在鸭重神社看到妳了。” 果璃绘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是这样吗?” “我是鸭重神社的继承人,当时正在打扫庭院。” 美鹤谨慎地挑选言词,并且仔细观察眼前这位女性的表情。 “然后我发现有人来参拜,那人就是会长,而且在正殿站了很久……” “筱河同学。” 果璃绘在极为巧妙的时机打断她的话。 “我的确去了神社,但是那又怎样呢?虽然我不是信仰非常深厚的人,但我还是会去参拜的。”她面带微笑地说。 没错,一般人也会在新年时去神社参拜,至于平常周日去参拜的人虽然比较少,但也算下上奇怪。 不过,美鹤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件事。 “甲祖佑司。” 此话一出,果璃绘更明显地动摇了。 “这个人是谁呢?” “……妳在说什么?” “这应该是会长认识的人吧?”. 美鹤仔细注视着果璃绘的双眼。果璃绘的态度跟刚才判若两人,她下再游刀有余,而是不安地移动身体。 “佑……甲祖先生跟妳有什么关系吗?” “跟我没有关系,但是,如果这个人跟会长这阵子的失常有关,我就想要知道他的事。小拓和真衣亚也……非常担心妳。” 果璃绘没有回答。 时间静静流逝,此时响起了上课钟声,但是两人都没有站起。 果璃绘终于说话了,“…………我不能说。” “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我的问题。” 果璃绘的声音细微得难以听闻。 “真衣亚很担心妳呢,她可是妳唯一的亲人。” “就是这样我才不能说。这都是我的错,所以我不希望牵扯到别人,不管是真衣亚或拓人都一样。” “妳的错?会长做错了什么事呢?” 美鹤继续追问,但是真衣亚的姐姐什么都不想说,只是喃喃说着: “请让我静一静……” 美鹤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要回去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 “已经开始上课了,会长也请快点回去吧。” “……不要说。” 美鹤“咦?”地反问一声。 “关于甲祖佑司的事……请不要告诉真衣亚……拜托妳。” “……为什么?” “不然妹妹会遭到下幸的。” 果璃绘陷入完全的沉默,不管美鹤怎么询问,她都不再开 口了。 放学后,月博换上体育服来到操场,他打算去久未露面的田径社。 虽然他以“讨厌学长”为借口,长期跷掉社团活动,但是现在又有干劲了。其实他本来就缺乏耐心,所以从下练习长跑,只是反复跑了几次百米冲刺,差不多累了就离开,还被学长骂说“田径社又不是健身房”,但是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喂!月博!” 女子田径社里面有人喊着。 “你要去田径社啊?” 洵子跑了过来。 “是啊,偶尔去一下。” “要继续保持喔,你一定可以跑出好成绩的。” 月博不回答她的话,反而提另一件事。 “妳自己不也丢下值日生的工作吗?” “我已经跟老师道歉过了,也说了梨江琉的事。”洵子耸肩说着。 热心的她因为要照顾梨江流,所以经常碰上这种事。 月博叹息着说:“梨江琉如果可以交个男朋友就好了,这么一来或许会变得比较有精神。” “喂,别说这种话。你应该知道吧,梨江琉她……” “不好意思,可是事情都经过一年,也差不多该忘记了吧。” “因为祭典要到了……她一定会想起来的。” 两人坐在操场旁的树荫下。 一旁传来足球社的呼喊声,他们最近大概在加强训练,入夜后也继续练习,听说是为了要争夺大赛的选手权。勤奋的他们跟田径社幽灵社员的月博可是截然不同。 “嘿,月博。” 洵子喃喃说着。 “去年祭典的时候,你许愿了吗?” “妳跟铃海问了一样的问题耶。” “许愿了吗?” “是啊,那洵子呢?”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梨江琉也许愿了。” “…………妳怎么知道?” “去年我跟她一起去鸭重神社,她在搭车的时候告诉我‘要向神明许愿’。” “她许了什么愿望?” “希望拥有美丽悦耳的声音。” 洵子说完就沉默了,月博也不发一语。过了好一会儿,洵子才说: “因为她想要当声乐家……但是后来却变成那样。” 她的声音充满懊恼和悲伤。 月博从未听过此事,或许梨江琉只把这件事告诉最好的朋友洵子。 洵子的表情十分凝重,她跟梨江琉的感情比月博更好,所以她对梨江琉现在的遭遇更加感到难过。 她抓起脚边的沙子又洒下去,重复这个动作好几次。 月博看着她的动作,一边说:“…………不要太在意了。” 洵子猛然转头。 “笨蛋!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妳背负太多事情了。梨江琉的问题,只有梨江琉自己能解决,妳这么烦恼,也会造成梨江琉的负担。” “我又不会给她带来负担。” “那妳就病倒看看吧,梨江琉一定会很伤心的。” 洵子心中的怒气像是瞬间被抽光了。 这种事她自己也很明白,即使明白,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过度担心梨江琉。就算说是好朋友,她对梨江琉的照顾也太过头了,只是月博并不知道更深刻的理由。 两人默默相对了好一阵子。 “月博,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许愿吗?” “妳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啦。” “我也许愿了。” “实现了吗?” “……还没。” 她低头玩弄着鞋带。 “月博……你有女朋友吗?” 他想也不想地说:“妳干嘛突然问这种事啊?” “到底有没有嘛?” “没有啦。” 他本来想说自己全心全意地爱慕着果璃绘姐,但是话到喉咙又吞了回去,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洵子的表情奸像松了一口气。 “那么,或许会实现吧……” “妳在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 洵子拍拍身上的沙土,站了起来。 “我要回社团了。” “妳要参加大会吧?加油喔。” “你也去参加嘛。” 洵子丢下这句话,就跑回女子田径社的练习场地。 月博没有回话,他先前的干劲已经消失殆尽。 ◇ 一到夜晚,这附近就变得极为安静。这里是住宅区,而且离主要干道很远,所以听不到汽车噪音。虽然女性都对此处街灯很少感到不满,但大致说来还算是个好环境。 拓人正躺在床上。 他的肚子饿得大唱空城计,抱怨着主人不给它食物。平常他在这种时间早就吃完晚餐了,所以并下能怪自己的肚子。 他也想快点吃晚餐,吃完之后洗个澡,然后看看电视杀时间。虽有学校作业,但是那种东西不做也无所谓。 他翻来覆去,还不时看看放在桌上的手机。此时手机没有发出铃声,也没有震动。如果手机一直没有动静的话,他就可以平安地迎接明天的来临,但是谁也无法保证这个心愿可以实现。 拓人仰望着天花板,上面有些污渍,因为他一向不太会打扫。 (真衣亚对这种事情比较拿手吧……)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他踌躇不定地想了一下,才下定决心按下通话键。 “喂喂。” “是我……” 是真衣亚打来的,她的声音像是拖了铅块一样沉重。 “煮好了,你可以来了……” “这也太久了吧。” “因为她做事很龟毛吧……” 真衣亚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快哭了——说不定她真的已经哭了。 拓人关上手机,深深叹口气,从床上爬下来。 他穿上拖鞋走出家门,往真衣亚家走去。本来很快就能抵达的距离,如今却让他感觉漫长无比。 真衣亚家的门没有上锁,他按了门铃就开门进去。 “欢迎欢迎~” 穿着室内拖鞋的果璃绘走出来迎接他,而她身后的真衣亚散发着要死不活的无力感。 果璃绘的表情跟平常一样端庄美丽,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赞叹。如果她露出微笑,绝大多数的男人铁定会瞬间就被攻陷。“当上学生会会长的是位公主”这种传闻,果然一点都不假。 但是拓人此时只觉得,彷佛是地狱的狱卒来迎接自己了。 “弄得这么晚真是抱歉,请进吧。” 拓人很久没来秋条家了,虽然真衣亚经常去千波家,但是相反的情形却很少。此时,他感到秋条家跟他以前来拜访时的感觉差很多。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客厅。 桌上已经摆满各式料理,乍看之下跟真衣亚煮的菜相差下远,们是味道和色彩却很诡异。 拓人心情低落地入座。 “来吧,别客气了,请用吧。” 果璃绘还是保持一贯的笑容。 “我开动了……” 拓人暗自压抑想要逃跑的心情,拿起筷子。 “啊,对了,还要泡茶才行呢。” 果璃绘转身走进厨房,拓人和真衣亚趁机说起悄悄话。 “喂……全都是果璃绘姐煮的吗?” “嗯……” “妳为什么不阻止她啊?” “我试过了,可是姐姐看到我要抢着煮就 生气,还说‘妳觉得姐姐会让妳丢脸吗?’如果我不惜吵架也要阻止她就好了。”真衣亚打从心底感到懊悔。 拓人死心地夹起一片鲑鱼。 “…………这是用锡箔纸包起来烤的鲑鱼吧?” “大概吧……” “为什么上面有巧克力酱……而且鱼肉还没全熟。” “我哪知。我这边还有包了三根辣椒的培根卷耶,吃了一定会死人。” 她的确已经面如死灰。 真衣亚的姐姐回来了,她急急忙忙地准备泡茶。拓人正在想,如果只是用热水泡茶叶应该不用担心,但是他立刻闻到一种类似运动饮料煮沸而散发出的甜味。 果璃绘在等待茶泡好的期间,也夹了一点菜吃吃看。 “好吃。怎样啊,真衣亚,妳下觉得煮得很棒吗?” 不管拥有何种味觉的人都不会这么想的,但是拓人已经无力吐嘈了。真衣亚似乎也怀着同样的心情,有气无力地回答:“嗯……是啊……” 如今只有快点吃完,才是结束这场拷问的唯一方法。拓人在脑中盘算,还是尽量别咀嚼,直接把菜吞下去比较好吧? 突然,果璃绘说“啊,有电话”而离开了座位。 拓人转头问:“妳有听到电话铃声吗?” “没有啊……”真衣亚也疑惑地歪着头。 没过多久,果璃绘回来了,但是却已换上外出服,而且她的脸色差到让人难以置信。 真衣亚吃惊地说:“姐姐!妳的脸色……到底怎么了?” “真衣亚,姐姐有一点事。” 她没有看真衣亚。 “我要出去一下,说不定会晚点回来,妳不用担心。” “现在都这么晚了耶?” “因为有急事。拓人,不能继续招待你真是不好意思,请你慢用吧。” 她说完这些话就出去了。 拓人发呆半晌,然后拍了愕然的真衣亚背部。 “快追!” “……嗯!” 虽然她很担心,仍然有力地点头响应。 他们穿上鞋子,把大门拉开一条缝隙,看到果璃绘的身影已经走远。 两人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绝对不能跟丢,但也绝对不能被她发现,距离实在下容易调整。 幸亏果璃绘好像没有发现他们,她看似有个明确的目标,毫不犹豫地往某个方向前进。 她转了好几个弯,乖乖地等绿灯亮才过马路,然后继续走下去。她不是要去车站,好像也不打算叫出租车,所以她的目的地应该是徒步可到的地方。 “到底要去哪里呢……” 真衣亚喃喃问着,但拓人也不知道。 走着走着,熟悉的建筑物逐渐增加,他们知道这个地方。 “喂,拓人,这里是……” “嘘!” 拓人制止真衣亚发言,但是果璃绘竟然开始奔跑。 “被她发现了吗?” “快追!” 拓人不等真衣亚回应就迈足狂奔。他们原本打算悄悄跟随,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先抓住果璃绘再说了。 果璃绘的脚程惊人,越跑越远。 “好快啊!” “她在那边转弯了!” 拓人往真衣亚指着的方向跑去。 他停下脚步——看不见果璃绘,她彷佛凭空消失了。 “拓人,姐姐呢?” “…………不见了。” 或许是进入哪栋建筑物了吧?道路右侧是民宅,左侧是一面长长的灰色围墙,围墙的另一边—— 真衣亚确认似地问:“这里……是学校吧?” “……是啊。” 这里就是果璃绘担任学生会会长,也是拓人和真衣亚就读的学校——川西高中。 ◇ 果璃绘回头确认后方。 他们没有跟来,好像也不打算进入校园,让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知道拓人和妹妹跟在后面时,她简直吓坏了。从他们行动之迅速来看,她就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小心。 果璃绘虽然惊慌,还是不禁担心起妹妹。 让妹妹操心的自己,真是个没用的姐姐。自从她们的父母去世之后,跟妹妹相依为命的她就一肩扛起母亲的职责,努力让真衣亚无忧无虑地成长。她多年来谨守这个誓言,没想到如今却演变成这种状况。 她打开后门走进校舍,这个门平时都会锁上,很少有人使用。 她把学生会办公室里的钥匙拿出来了,这当然是违反规定的。 她漫步在走廊上。在深夜擅自入侵校园,如果被人发现了,可不光是丢掉学生会会长职位就能了事的。 反正,她早已有所觉悟,就算被人看到也无所谓,总是有办法的。 不知该说幸或不幸,果璃绘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到达学生会办公室。 室内似乎有人,她对此心里有数。 门把没有上锁,一转就动,因为这扇门原本就不会上锁。 果璃绘把门拉开一半,走了进去。 里面有个男人,他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果璃绘。他没有闭紧双唇,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就是之前出现在公园里的男人。 “我等妳很久了,果璃绘。” 她默默地走过去。 “妳没有被别人发现吧?” “……” “到底有没有!” 果璃绘被他一吼就全身颤抖。 “妹……妹妹好像察觉到什么了……不过,我已经甩掉她……” “我是在问妳有没有被发现!” “不……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我们开始吧。” 男人昂起下巴。果璃绘没有动弹,只是轻轻地颤抖,同时抓紧洋装的前襟,移开了视线。 “不要……” “什么?” “不要……我不要!” 果璃绘从喉咙挤出一声尖叫。 她已经逃不掉了,但她还是想要尽可能地忘记这一刻。 男人伸出手,捏住了她的咽喉。 “妳不想要,是吗?” 他的手指握得更用力了,果璃绘痛苦地扭曲面孔。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男人把脸贴近,他的鼻息吹在果璃绘脸上。 “如果妳不要的话,就让妳妹妹代替吧。这样也行吗?我是无所谓啦。”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 “不……别这么做,请你不要伤害我妹妹!” “那妳就乖乖听话吧。” 他放开手,果璃绘按着喉咙跪倒在地,拚命咳嗽。 男人抓住她的手臂硬把她拉起,然后压在墙上。 “妳还记得自己的愿望吧?还记得妳让我遭遇到怎样的下场吧?” “是的……我记得……” “妳非得弥补自己的罪过不可,没错吧?” “是的……” “那是妳的愿望,是妳想要做的事吧?” “是的……那是我的愿望……” 果璃绘不愿正视眼前即将要发生的事,所以别开了脸,彷佛只要这样做,就能让一切都消失。 “那我们就依照惯例来吧,愉快的时间要开始啰。” “我明白了……佑司……” 她开始解起上衣的钮扣,但那位叫做佑司的男人摇头。 “今天从裙子开始。” 踌躇片刻之后,果璃绘慢慢解开了裙 钩 第五章 几天之后。 他们的生活看似一如往常,一样地上学、听课、吃午餐然后再听课,接着就回家或是参与社团活动。这是很普遍的循环周期,跟时下的高中生没啥两样。 虽然无法一眼看出异状,但在难以发觉的内部却有了明显的改变。 老师在班会课的时候对拓人说“祭典快到了”,被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这件事,而祭典已经迫在数日后了。有些学生对此非常期待,但是被派去帮忙的人只有满腹怨言,坐在拓人后方的真衣亚也同样感到厌烦。 “你等一下去一趟学生会办公室。”老师说:“学生会会长会告诉你工作内容。秋条,会长就是妳姐姐,妳可以回家再问她。” 后面的真衣亚回答:“是……” 他们那天跟丢果璃绘之后,在学校附近搜索一番就回家了。果璃绘很晚才回家,但也只说了一声“对不起”就直接回房,没有再出来过。虽然不需要吃那些料理很值得庆幸,但是真衣亚也越来越担心了。 “我真的不敢再去找姐姐……” 真衣亚在后方喃喃说着,她们姐妹俩最近好像很少说话了。 “真衣亚,我打算去跟校工打听一下,妳可以帮我去问吗?” “咦?” “我可以帮妳去找果璃绘姐,之后再告诉妳重要事项。” 真衣亚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谢谢你……拓人。” “不用谢我啦。” “去找校工是要问什么呢?” “要问校工最近有没有见过果璃绘姐,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问出她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 拓人说了句“交给妳啰”,就把头转回去。 课程平淡地进行下去。上课或许是很无聊,但上课本来就不同于看搞笑表演,所以也不可能出现频繁的笑声。 接着到了午休时间。 拓人本来打算吃完午饭就去找果璃绘,但他又临时决定“放学后再去吧”。因为可能要谈很久,所以还是等今天的课上完再去比较好。说穿了,其实只是想要拖延一下讨厌做的事。 他依照惯例还是吃面包当午餐。真衣亚今天也自己准备便当,但是菜色却不如过去丰富。美鹤不知去了洗手间还是哪里,所以不在座位上。 “……真衣亚。” 有人在教室门口呼唤,但因为那人的声音很小,所以真衣亚没有发觉。 拓人回过头说:“真衣亚,外找。” “咦?谁啊?” “是洵子。”拓人回答。 站在门边的洵子不知为何面色十分凝重。 真衣亚对她挥挥手,“妳在那里干嘛?快进来啊。” “我有话跟妳说……” “所以叫妳进来嘛。” “我想跟妳单独谈谈。” 真衣亚和拓人都愕然地望着她。 “单独谈谈”——洵子会说出这么软弱的话语还真是罕见。个性活泼开朗的她,一向跟秘密和隐私扯不上关系。平常她总是握着拳头大步前行,现在却变得像朵枯萎的花。 她看起来很没精神,这种不寻常的情况让真衣亚非常疑惑。 她仔细地看了洵子一阵子。 “妳就去吧。” 真衣亚和拓人互望一眼。 “反正我们也要等到放学之后才开始行动。” 真衣亚放下午餐。 “谢谢,剩下的便当你想吃也行。” “那就免了。” 她跟洵子说了几句,就一起走出去。 美鹤回来时跟她们擦身而过,她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真衣亚和洵子不吃饭吗?” “不知道,她们好像有一些秘密的事情要说。” 美鹤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她喃喃说着“原来如此”。 她把自己的椅子搬到拓人桌边坐下。 “小拓,我有话要跟你说。” “怎么啦,连小美也有事?那我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听吗?” “可以啊。” 她低声说: “大家来我家玩的那天,我在神社正殿看见了果璃绘姐。她好像想事情想得很专心,在那里站了很久,还遥望着远方……我知道自己不该说这种话,但是,我真的很担心她会自杀。” 拓人不觉之间已经停止用餐。果璃绘不跟大家集合,竟然独自去了神社,这件事让他大感讶异。 “结果妳去问果璃绘姐了吗?” “问了,但是被她回避,而且……” “怎样?” “抱歉,没什么。” 拓人也很识相地没有追问。 “……果璃绘姐到底想做什么呢?” “没有做什么,她只是站在那里,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想要许愿呢。” “…………” 拓人按住太阳穴,他的头突然痛了起来。 听到“许愿”这个词的瞬间,头就开始痛了。那并不是强烈的疼痛,而是一阵一阵的轻微痛感。 “怎么了?”美鹤担心地问。 “…………我没事。” 拓人脚步蹒珊地站起,走向教室门口。 “你要去哪里?” “新闻社,我有事情要问铃海……关于在鸭重神社许愿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想问这件事,只是听见果璃绘好像在许愿的同时,他就开始头痛,脑中也浮现“非得调查不可”的念头。 美鹤也跟着站起。 “既然如此,让我去问爷爷就可以啦。” “如果我有不理解的地方再拜托妳吧。” 拓人说完之后,就放下没吃完的面包走出教室。 真衣亚问洵子“要去顶楼吗”,她回答“去中庭就好了”,因此两人一起走去中庭。 中庭是校舍内侧的一片绿地,可能因为这里风势较大,而且正在动工,所以学生不太会到这里来,现在除了她们之外也没有别人。 洵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开口说话。 因为两人沉默太久,真衣亚甚至想着“洵子该不会要找我决斗吧”,结果洵子却说:“我刚才去告白了。” 真衣亚忍不住“哇”地大叫一声。 “妳终于说了!是月博吗?” “嗯。”洵子不好意思地点头。 真衣亚早就知道,洵子对月博抱持超乎友情的感情。铃海当然看穿了,梨江琉说不定也知道。或许,就连刚转学过来的美鹤都看出来了。没发觉的只有拓人以及当事者月博,男人天生就比女人迟钝。 “妳把他叫出去了吧?叫去哪里呢?” “这妳就别问了。” “他回答了吗?” “没有。”洵子摇头说:“他叫我让他考虑一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真衣亚心想,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变得没精神吧。 虽然真衣亚没有亲眼目睹,但她光用想得就知道,月博碰上这么突然的事一定会觉得很困惑,所以他不立刻回答,而是要花一些时间整理思绪,那个男生对恋爱大概很不习惯吧? 但要说不习惯恋爱的话,洵子同样不落人后,真衣亚也是。 “就这样?” “嗯,结果我就说,我会一直等下去……” 又是一句沉重的发言,洵子的个性可是一旦决定了就会尽力去做。 真衣亚刻意帮她打气:“迟早会有结果啦。” “真是这样就好了。” “如果妳被拒绝就来找我吧,我陪妳一起骂月博。” 洵子稍微露 出笑容。 “那我就得祈祷不要有这一天了。” “哈哈哈,就是说啊。” 两人靠在校舍的墙上。校舍的这面照下到阳光,让她们感到背后一片沁凉。 蝴蝶在草地上翩翩飞舞。 “真衣亚……”洵子轻声说着:“妳有喜欢的人吧?” “有啊。”真衣亚毫不迟疑地回答:“妳明明就知道。” “抱歉。”洵子道着歉,“那家伙也很迟钝呢……” “他从幼儿园时代就下怎么敏锐了嘛。” “妳不告白吗?” 真衣亚沉默了。 她并非没想过这点,只是,能够像现在这样待在他身边,她就已经很快乐了。与其表白心意而破坏两人原有的关系,还不如继续保持现状。虽然不知现状能延续到何时,她还是觉得这样就很幸福。 但是,这段关系却也慢慢产生变化。 真衣亚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喜欢他的人不只有我一个。” “还有其它人喜欢那家伙吗?” “嗯。” 洵子犹豫了一下,才说:“是筱河同学?” 真衣亚没有回答,伹这种反应更胜千言万语。 “那妳要怎么办呢?” “我啊……我觉得支持小美也不错。” “什么!”洵子惊愕万分,“妳已经放弃啦?” “也不算放弃啦,但我觉得如果他跟小美交往,我就可以放心了。与其看他选择其它女生,我宁可他挑个让我感到安心的对象。” “我才没办法这么想得开。” “我也不是很想得开啊,可是,我就是这样觉得嘛。” 此处虽是日阴处,但也渐渐变暖了,真衣亚被阳光刺得瞇细眼睛。 “如果他被别人抢走,我会觉得很不甘心……可是,我偶尔会想,我真的有资格喜欢他吗?” 洵子再度惊讶地望向真衣亚。 “你们从幼儿园就在一起了,哪需要有什么疑问啊?” “……” 真衣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 “我觉得,为了喜欢的人,不管叫我去做什么我都愿意。但是,如果我因此让其它人陷入不幸的话又该怎么办?” “妳是说筱河同学吗?” “不是,譬如……譬如说,我喜欢的人遭遇到不幸的事,而我努力让他脱离不幸,但是却害其它人代替他遭到不幸。到了最后,我的努力根本就没有意义。”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妳的意思,不过能让喜欢的人得到幸福不就好了吗?” “但是,却有更多人为此遭受不幸。既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别做,可能还比较好。” “…………到底是什么事?” 真衣亚开朗地回答:“只是打个比方啦。” 洵子满心疑惑,真衣亚继续说: “如果我让很多人遭遇不幸,就一定要尽可能让别人得到幸福。所以,我可以接受他选择小美,因为我也喜欢小美。” 洵子望着真衣亚,真衣亚一直沐浴在阳光之中。 洵子转开了脸,她的眼眶已经湿润。 真衣亚突然拍了她的肩膀。 “真是的,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我是来陪洵子商量事情的喔。” “话虽如此,但是我现在比较担心妳。” “妳只要担心月博的事就够了。” “也是啦,唉……” 洵子把双手交握在脑后。或许是跟真衣亚聊过的缘故,她的心情已经大为放松。 “男生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松呢?当女生还真可怜。” “不觉得当女生可怜的,大概只有铃海吧。” 真衣亚说的话把洵子逗笑了。 充斥在校园中的愉快声音逐渐消失,走廊也变得安静,午休时间就快要结束了。 “…………我去年在鸭重神社的祭典那天许愿了。”洵子说。 “月博的事吗?” “嗯。筱河同学说过,只有祭典那天晚上许愿才有效吧。我当时就回想起,我许愿的时间刚好在祭典的晚上,所以还觉得很高兴呢。但是,我也不知道愿望是否会实现……” 洵子一边遥望远方,一边喃喃说着。 真衣亚对她说的话似乎听而不闻,只顾着发呆。 “真衣亚?” “咦……啊,对不起。” “妳想睡吗?” “因为天气很暖,所以发呆了一下。” “真衣亚也许过愿吗?” 她没有回答。 “如果洵子的愿望能够实现就好了。” 她只是微笑着如此响应。 ◇ 上完课后,拓人看看时钟确认时间,然后对真衣亚说“我去学生会办公室了”,她默默地点头回应。 拓人敲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里面的回应很小声。他不知该不该进去,想了一下还是毅然推开门。 出现在拓人面前的就是学生会会长果璃绘,她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憔悴得多。 “哎呀,是拓人啊。” 果璃绘抬起头来。 “你要来问祭典的事吗?” “是的。” 果璃绘从书架上拿出影印纸交给拓人,上面写了祭典当天的工作细节。 她也拿了一张影印纸,开始对拓人详细说明,包括集合时间、工作项目、休息时间还有指挥交通的方式等等。 “拓人负责的项目是指挥往来车辆。” “车……” 他无意识地重复说着。 拓人本来想要找寻时机,无须赘言是为了向果璃绘询问之前发生的事情。真衣亚应该也去向校工打听了,跟她交换情报之后,或许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这个念头已经消失无踪。拓人听到果璃绘说的话之后,整个心思都被另一件事占据。 果璃绘把目光栘到手边的文件。 “是的,停车场里没办法停放太多车辆,所以要让离开的车辆先走,才能放其它车子进来。还有工作人员集合的事,因为有其它人一起负责这项工作,所以大家要互相配合……” 拓人显得心不在焉。 “拓人?” 他回过神来,发现果璃绘正盯着自己。 “你有在听吗?” “呃……是的。” 其实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要听清楚并且牢牢记住唷,如果到时弄错就麻烦了。” “是的……”拓人随口回应。 他的脑中充满“车辆”两字。这个词汇虽然再普通不过,却紧紧附在他脑海里。 果璃绘摊开地图继续说明。 “你大概是站在这个位置。因为可能会下雨,所以也有配给雨具。指挥车辆的方向就像这样……拓人?” 真衣亚的姐姐有些愕然,因为拓人根本没在听,她会有这种反应也很合理。 比起此时的说明,拓人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脑中描绘着车辆行驶的景象,有出租车、警车,还有救护车。就跟他这几天的梦境一样,天气很差还下着大雨,因为天色昏暗而视线不良,连续几个转弯,熄灭的灯光,以及车速…… “果璃绘姐。”拓人无意识地说:“去年的祭典也下了雨吧?” “是啊。” “我记得车子……” 果璃绘的表情突然笼罩一层阴霾。 “如果你要说那件事的话……:” “不是啦,我……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 就在他感觉有某句话正要脱口而出之时,门口传来巨大的声响。 看到拓人离开教室,真衣亚不禁为自己的胆怯感到羞耻。就算她不想跟姐姐碰面,也不应该这样依赖男性朋友,但是因为拓人这么为她着想,她也就放任了自己。 虽然拓人平时对她冷漠至极,甚至会让她怀疑“我是不是被拓人憎恨了”,但是拓人现在却变得那么体贴。美鹤以前说过“小拓真是温柔”,或许真的被她说对了。不过对真衣亚来说,不管拓人温柔与否,她的感情都不会改变。 美鹤叫着她:“真衣亚,要回去了吗?” 因为她正在专注思考,所以被吓了一跳。 “呃……还没,我还要待在学校,我想等拓人回来。” 她突然惊觉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我也想再待一下,要不要一起等呢?” “小美……妳是今天的值日生吗?” “不是,我只是……”她的口气有点犹豫。 真衣亚连忙说:“啊……那个……请妳不用在意我。” 然后把头点得跟捣蒜一样。 “小美要等的话,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绝对不会。” 美鹤愣了一下,才苦笑着说:“真是的,妳在说什么嘛。” “我真的不想打扰你们,我还是先回去好了,小美留在这里等拓人吧。” 真衣亚急忙把文具塞进书包,然后用双手抱着。 “那我先走了,妳就在这里等他吧。” 她感到美鹤想要叫住自己,但还是迅速冲出教室。 她小跑步到走廊上。 徘徊了片刻,然后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美鹤想要喊“等一下”,说不定还会跟她说“妳误会了”。 真衣亚自己也觉得太刻意了,但是她听美鹤说话听到一半,就突然涌出“不该打扰他们”的想法。或许是听到洵子说了告白的事,害她变得太敏感,才会有这种反应吧。她忍不住感叹,无男友经历等于年龄的恋爱生手就是这么笨拙。 现在要再回教室也很奇怪,既然她都拿了书包,干脆直接回家吧。 当真衣亚这么思考时,突然有一双手从她的胁下伸出。 “抓到妳了,真衣亚!” 那双手开始搓揉真衣亚的胸部,让她发出“呀啊啊啊啊!”的惨叫。 “啊~抓起来真舒服,这果然是属于我的东西。” “铃海,快住手啦!” “我才不要。” 来人果然是铃海,洵子也跟在她旁边。 铃海从背后抱住真衣亚,不停揉着她的胸部,还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使劲闻她的味道。 “真是迷人的香味啊。” “我叫妳住手啦!” 真衣亚不断挣扎,洵子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两人。 “喂,铃海,真衣亚会不高兴唷。” “只是玩玩嘛。对吧,真衣亚?” “才不是咧!” 她拚命逃开后,铃海还露出遗憾的表情。 “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啦!老是这样搞,我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真衣亚把发皱的制服拉平。 “之前欠妳的,现在就当作扯平啰。” “不行,债权还是属于我的,刚才那个只是习惯动作。” “妳赶快把这个坏习惯戒掉啦!” 真衣亚愤慨地说,铃海不满地鼓起脸颊。 “怎么这样嘛,亏我这么喜欢真衣亚。” “我也喜欢铃海啊,虽然意义不太一样。” “是这样吗?” “是啊,妳找我做什么?” 铃海理所当然地说:“看到这么美味的胸部,当然要来打个招呼嘛。”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铃海小姐?” “我要问妳有没有看见月博啦?我正在找他。” “没看见,我只知道拓人去找我姐姐了。” “是吗……” 铃海露出失望的模样,然后低声说:“妳知道洵子的事吗?” “嗯。” “她都鼓起勇气告白了,月博却什么都没回答。” 铃海的态度与其说是义愤填膺,还不如说是想凑热闹。 “所以我打算抓住他,逼他在洵子面前认真回答。” “妳想怎么做呢?” “就待在贵宾席参观啊,真衣亚也要来吗?” “妳的兴趣还真恶劣……” 或许因为铃海是新闻社的社员,她一向喜欢八卦话题,甚至还曾做过校内情侣的名单。 “我听到了唷,铃海。” 洵子双手环抱说着。 “妳干嘛对我的事情那么感兴趣啊?” “因为探人隐私很好玩嘛。” “唉,早知道就不告诉妳。” 洵子无可奈何地叹息。 “我可是一直提心吊胆地在烦恼耶。” “妳跟月博不是同班吗?”真衣亚问。 “那家伙根本就不看我啊,要不要干脆直接放弃呢……” “别胡思乱想了,打起精神吧,我会帮妳加油的。” “真衣亚跟铃海果然大不相同……对了,妳本来要去哪里啊?” “要去找校工。” “要找那个老爷爷?妳遗失东西了吗?” “不是啦……有点事。” “那我也一起去吧。” 不只洵子,连铃海也一起跟去了。 校工的房间位于教职员大楼的最里侧,听说那位校工老爷爷还是校长的亲戚。 真衣亚敲了门听见回应后,说着“打扰了”推门进去。 谈话一阵子之后,她走了出来。 “怎么样?” 洵子看着真衣亚的表情问。 “妳的表情好消沉喔,被欺负了吗?” “……不是这样啦。”真衣亚一边思考一边回答。 “那位老爷爷对妳的态度很差吗?” “没有,老爷爷很亲切,可是……” 她边走边低声说着,洵子和铃海都满心疑惑地跟上来。 校工刚才告诉真衣亚的事,就像汹涌波涛一样冲击她的内心。 “要告诉拓人才行……他在哪呢……” “在学生会办公室吧,他不是代替妳去找会长吗?” 真衣亚想想没错,就开始奔跑。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冲往她的目的地。 此时也有另一个人从其它方向跑来。 “……小琉?” 娇小的女孩直直往学生会办公室跑去。 因为今天的课都上完了,美鹤穷极无聊地待在教室里。她跟几位同学聊了一下,但是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回家,最后只剩她一人。 真衣亚对她释出的善意,让她感到十分惶恐。虽然她觉得被真衣亚误会了,但是坦白说,能跟拓人一起回家还是让她很开心。不过,她现在必须去确认一件事。 她才刚转学过来没多久,就能如此融入他们,连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的她只想着能为拓人和真衣亚做些什么,甚至因此感到焦急。 等了好一阵子后,她决定出去看看,她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 美鹤在走廊上快步走着,她已经决定要去哪了。途中碰到几位老师,她都礼貌地敬礼问好,不过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她顺利来到目的地。 美鹤抬头看看写着“图书馆”的牌子,走了进去。 柜台里看不到 图书委员,不知道是在里面做事,还是去了洗手间。 她把视线移向书柜后方,有个娇小的女孩正忙禄地进行作业。美鹤做了一次深呼吸后才走过去。 “妳好。” 美鹤的问好让梨江琉吓了一跳,但她还是点头致意。 “妳在工作吗?” 梨江琉点头。 “我可以在旁边看吗?不会打扰妳的。” 得到她的首肯,美鹤才坐在附近的椅子上。 梨江琉正在整理学生归还的书本,先确认书背和标签,再迅速放上书架。她已经对这项工作很熟练了,所以动作非常流畅。 等她工作到一个段落,美鹤才开口说:“妳喜欢书吗?” 梨江琉稍微转过来,对她点点头。 “我也喜欢喔,住在奈良的时候,我经常看推理和科幻小说。现在我住在神社,家里只有类似古文课本的书籍,所以我经常泡在市立图书馆里。闻到书本的味道,我就觉得好快乐。” 美鹤在教室里已经先想好台词了。她的确喜欢看书,不过这是为了梨江琉特地选择的话题。 少女对她微笑,然后继续进行工作。 “小拓根本就不看书,国小的时候我经常借书给他,但是他看也不看就还我了,还说不想看漫画以外的书。真要说起来,真衣亚也不太喜欢看书呢。” 梨江琉没有反应,但她还是有在听。美鹤在她背后继续说: “但是小拓并不讨厌看书喔,我搬家之前,跟他提过科幻小说的内容,他就很感兴趣地叫我多说一点呢。我告诉他‘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啊’,他也真的去图书馆借,一天之内就看完了,所以我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喜欢看书的。这件事连真衣亚也不知道呢。” 梨江琉转过头来,表情好像有点生气,大概是因为听到拓人有连真衣亚都不知道的秘密吧? 但对美鹤来说,能让她转过头来就是抓到了好时机。 “梨江琉,妳有喜欢看书的亲戚吗?” 她慢慢地摇头。 “是吗?可是……” 美鹤小心翼翼地深吸一口气。 “甲祖佑司。” 梨江琉惊讶地看着美鹤。 “他是妳的表哥吧?” 她没有回答,但是脸上清楚写着“妳为什么会知道”的疑问。 “妳可以告诉我甲祖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吗?不说话也没关系,只要表示肯定或否定就好了。” 少女转开目光,美鹤暗自担心“是不是失败了”。 “如果有让妳感到困扰的问题,我先向妳道歉。果璃绘好像也认识他吧?” 梨江琉又转头看她,嘴巴因为吃惊而大大张开。 美鹤没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不禁感到胆怯,但还是继续说: “大家不是来过我家吗?你们离开之后,我在正殿看见果璃绘。当时她掉了一张便条纸,我就捡起来看,发现上面写着甲祖佑司这个名字。” 梨江琉低头咬起食指,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果璃绘好像在为甲祖先生祈祷。” 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梨江琉丢下了书本。 她瞪大眼睛,咬紧嘴唇,双手紧握到发白,然后跑了出去。 美鹤就连想要叫住她都来不及,梨江琉娇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图书馆里。 “梨江琉?” 美鹤也急忙追过去。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发出砰然巨响打开,一位娇小的少女冲了进来。 “怎么了……梨江琉?” 梨江琉连看都没看拓人,而是笔直朝果璃绘走去,一把抓住她的衣襟。 “!” 她没有开口,只是抓紧果璃绘的衣服,挥拳对她打去。 梨江琉的眼睛睁得浑圆,而且充满愤怒,责备着真衣亚的姐姐。 她不停地打,力量虽然不大,却饱含了不符合这个小小身躯的强烈情感。 果璃绘也不抵抗,而是任凭梨江琉发泄怒气。她只是别开脸去,像是不愿直视这一切。 拓人被这副景象吓得说不出一句话。 突然间,梨江琉停止动作,退后了两三步,然后就像断线的傀儡一样昏倒。 “梨江琉!” 洵子从开启的门口冲进来,后面跟着美鹤、铃海以及真衣亚。 洵子冲向梨江琉将她抱起,仔细观察她的模样。当她看出梨江琉没有大碍,松了一口气之后,立刻来势汹汹地冲向果璃绘。 “妳这家伙!” 洵子比果璃绘高很多,她一把抓住果璃绘的衣襟提起,整个人怒不可遏。 “妳做了什么!妳对梨江琉做了什么!” 果璃绘闭上眼睛,声音微弱地说:“什么……都没做……” “少骗人了!梨江琉怎么会无缘无故变成那样,妳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回过神来的拓人,急忙冲过去分开她们。 “喂,冷静点啊!” 洵子挥开拓人的手。 “是妳让梨江琉变成这样的,都是妳害的!把梨江琉还来!妳这个人……妳这个人!” 果璃绘想要离开,洵子却激动地高高举起右手。 下一瞬间,“住手!”洵子的手被抓住了。 ——是月博。 他气喘吁吁地跑来,制服也皱得乱七八糟,但他还是紧抓着洵子的手不放。 “干嘛……你干嘛阻止我,月博!” “别这样。” “你想要庇护果璃绘吗?因为你喜欢她……” “才不是因为这种理由,打人又不能解决问题。” “可是果璃绘她……” “我最讨厌使用暴力的女生。” 洵子倒吸一口气,一下子就泪水盈眶。 她捣着嘴,跑出学生会办公室。 片刻之后,月博也沉着脸走出房间,没有人敢开口叫他。 拓人小声地说: “小美,妳去看看洵子的状况。真衣亚,妳送梨江琉去保健室,铃海也一起去。” 女孩们点头答应,美鹤很快跑走,真衣亚和铃海一同扶起梨江琉。 拓人看着她们的动作,同时慢慢朝果璃绘走近。 她全身都在颤抖,残暑未尽的室内明明很闷热,她却用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 “果璃绘姐……” “…………” 她只有嘴唇微微动着。 “……是我……” “嗯?” “都是我害的……那女孩说得没错……都是我……” “果璃绘姐?” 真衣亚的姐姐噤口下语,她垂下目光,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然后就不动了。 “果璃绘姐,请别坐在这里……” “……请别再管我了。” 之后不管拓人跟她说什么,她都不再回应了。 第六章 到了祭典当天。 平时门可罗雀的鸭重神社,只有这天涌来了大批香客。不只是附近居民,甚至还有人千里迢迢地搭电车来。 唯一的神轿从神社里被抬出来,下山在附近绕了一圈再回到神社,然后将酒与谷物献给神明。 从鸟居到正殿之间的通道,已经摆设了许多摊贩,有棉花糖、章鱼烧、捞金鱼和打靶的摊位等等。聚集在摊贩四周的人潮,在买完东西之后散去,然后又聚集了下一波人潮,这是全国各地的祭典上都能看见的热闹画面。 神轿出巡的时间已过,现在到了傍晚。 祭典的精采之处并非白天,而是在黄昏和夜晚。平时总是规劝孩子不可夜游的父母今天也解严了,所以对孩子们来说,到了晚上才是重头戏。 被派来帮忙的拓人,负责的是黄昏时段。 他在工作人员集合时没有看见果璃绘的踪影,是学生会副会长来跟大家打招呼,并且说明工作顺序。 拓人对身边的真衣亚询问:“喂,果璃绘姐呢?” “我还以为她早就到了。” 真衣亚依然面向前方,小声地回答。 “她比我还要早出门,也没听说她今天请假啊……” 身为妹妹的她,也不知道果璃绘去哪。 副会长一声令下,请大家前往自己的负责区域。 拓人的工作是站在神社入口附近的路边指挥车辆进出,因为这是东京近郊的小都市,所以很多人开车前来。除了原有的停车场之外,还另外备有临时停车场,但是仍然不太足够,所以要指挥他们把车辆停放在较远的私人停车场,或是禁止他们进入。 车辆接连不断出现,这工作还真是忙碌得出人意料。 工作途中可以上厕所或是稍事休息,但是几乎要全程站着,所以脚很快就酸了,但是即使再累还是要努力指挥车辆。 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就在车辆逐渐减少的时候,“拓人。”在背后叫他的是铃海。 她没有穿浴衣,而是一身轻松的牛仔裤装。铃海的长相比较不像日本古典女性,所以还是这种打扮适合她。 “工作辛苦啦。” “我的脚好痛啊,为什么日本会有这么多车呢?” 他胡乱抱怨着,铃海只能苦笑说:“只有一个晚上嘛,加油吧。” “也只能这样了。” “还没结束吗?” “差下多快结束了。” 拓人看看时钟的短针,已经快到解脱的时间了。 “做完之后一起去祭典逛逛吧,大家也都来了。” “好啊,梨江琉呢?” 铃海皱起眉头。 “来是来了,但是她好像不太舒服。” “那就叫她在家里休息嘛。” “是她自己说想来的。” 虽然铃海不想带梨江琉来,梨江琉却很想来参加祭典。 “那妳怎么没陪着她?” “洵子有跟她在一起啦,不过……” 铃海犹豫了。 “不过怎样?” “洵子看起来比梨江琉还糟,她嘴唇苍白,脸色也很难看,我还比较担心她呢。” 自从发生了学生会办公室那件事,洵子就完全没跟月博说过话,也没有再正眼看过他的脸。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连女子田径社都不去了。 “该不会是……因为被甩了吧?” “不知道,可是月博对她说了‘讨厌’耶。” 拓人后来也听说洵子向月博表白的事了。因为他太过惊讶,忍不住脱口说:“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吗?”结果被真衣亚痛骂:“你这迟钝的大笨蛋!” 月博对此没有表达任何意见,拓人曾经问过他一次,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所以拓人只知他很在意这件事,除此之外就不知道了。 两边都很令人担心,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好,一定要早点解决这件事情才行。 铃海四处张望,“真衣亚呢?” “在神社里。妳可别再抓她胸部了,现在她忙得很,一定会对妳发脾气的。” “那就等她忙完再抓吧。对了,真衣亚告诉你了吗?” 拓人愕然地问:“说什么?” “你还没听说啊?她不是去问校工老爷爷什么事吗?” “啊,对耶,我都忘了。” “真衣亚已经去问过了。” 拓人发出啧啧声。 “那家伙干嘛不告诉我啊?” “还有,这个给你。” 铃海把一个褐色的牛皮纸信封递给拓人。 “这是什么?” “你拜托我调查的东西啊,关于鸭重神社的资料。” “喔,不好意思,妳真是帮了一个大忙。” 拓人接过信封,拿起来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你可要好好表示谢意唷,这些准备起来是很辛苦的。” “我会请客啦。” 拓人把信封夹在胁下,他现在还得工作,没空打开来看。 “那就今天请吧。” 铃海向他告别,走上通往神社的阶梯,拓人也回到了工作岗位。 轮班时间到了,拓人结束指挥车辆的工作,换其它一年级男生来接班,所以他总算可以休息。 他在路旁稍微做了一些伸展运动,然后爬上石阶。川西高中派来的工作人员有专用的休息处,所以他打算去那里休息。 拓人一边走,一边打开铃海拿给他的信封,工作的时候他也一直把信封拿在手上。 他先粗略浏览一次。真不愧是新闻社,资料准备得相当丰富,不光是报导,还有很多杂乱无章的调查资料夹在里面,但是拓人并不介意。 他翻起厚厚的文件,开始寻找他要的数据,也就是关于在鸭重神社许愿一事的记载。 资料中有一份古老文献的影印本,似乎是乡土史学家撰写的书。拓人正觉得庆幸,还好这不是用旧假名(注8)写的,但是泛黄斑驳的古书影印本还是很难读。 他仔细阅读内容,其中关于许愿成真的规则,跟美鹤之前告诉他的大致相同,但在这份文件上还多记载了一个条件。 (生日?) 有求必应的传闻,是源自豪族独生女许愿成真的故事。因此,如果许愿者的生日不是跟那位独生女很接近,就无法实现愿望。 “唔,独生女的生日是……旧历的叶月?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拓人皱起眉毛,此时突然有人拉了他的手。 “干嘛……是小美啊。” 他转头一看,美鹤就站在他旁边。她穿着巫女的服装,大概还在打工。 美鹤的表情好像有些不高兴,“我刚刚叫你好几次,可是你都不理我。” “……有吗?”拓人一点都没发现。 “是啊,你只顾着低头看东西,完全没听见我在叫你。” 拓人心想或许自己真的读得太专心了,仔细想想,他就连扩音器播放的祭典音乐都没听见。 注8:旧假名(旧仮名遣ぃ),书写及发音原则都跟现代日文略有不同,现代的假名使用方式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推行的国语国字改革之中制定的。 “小美,妳的工作呢?” “现在是休息时间。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啊?” “也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啦……对了,小美,妳知道旧历吗?” “旧历?是古代的历法吧?” “旧历的叶月是什么时候啊?” 美鹤稍微思考一下。 “叶月就是八月,大概是现代的……九月吧?如果碰上闰月的话就更难计算了,不过今年应该没有闰月。” 听到这番话,拓人开始陷入沉思。如果不是九月出生的人,许愿成真的可能性就会很低,或者根本无法实现——这就是重点。 重点?为什么这种事情会是重点?话说回来,自己干嘛这么在意这种事?为什么对在神社许愿这件事关心到这种地步? 头又开始痛了。 这不是比喻的说法,是他的头真的痛了起来。而且不知为何,只要他想起这些问题就一定会头痛。 “小美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美鹤突然被他这么一问有点错愕,但还是回答:“十二月九日。” 那她就没关系了,有关系的是果璃绘和…… “真衣亚。”拓人无意识地说。 果璃绘和真衣亚都是九月生的,而且生日就在明天。 然后他又愣住了,为什么自己如此介意这些事呢? 站在一旁的美鹤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真衣亚怎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 没错,的确没什么,本来就是没啥大不了的事。 美鹤沉默半晌,才静静地说:“小拓,你一直都很在意真衣亚呢。” “哪有这种事……” 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你真的很在意她,小拓从小时候就一直注意着真衣亚。” “是吗?” “是啊,真衣亚溺水的时候,也是小拓第一个发现的。” “因为那家伙只要一下注意就会出事嘛。” “就只是这样?” 美鹤凝神望着拓人的眼睛。 “小拓,你只把真衣亚当作朋友吗?” “……嗯。” “骗人。” 她别过脸去。 “等一下,为什么说我骗人啊?” “骗人就是骗人。” 美鹤没有望向拓人。 “休息时间快结束,我要回去了。” 她小跑步离开,留下拓人一个人。 拓人发呆一阵子之后,又伸手按着脑袋,因为还有些轻微的头痛。 他喃喃说着“怎么回事啊”。神社的许愿、真衣亚的事情、美鹤的态度,都让他非常在意。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满心疑问的拓人不停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祭典对鸭重神社来说,也是做生意的日子。商品只有护身符和灵签之类的东西,但是贩卖时无须吆暍,光是摆着也卖得很好。 美鹤穿着巫女服装负责贩卖,这就是她打工的内容。因为她的祖父认为“一样要给薪水,让亲人来做还比较划算”,所以在她表示意见之前就这么决定了。 她早已习惯这种工作,做起来也还算得心应手。只是,不能跟朋友痛快玩耍,让她觉得很遗憾。 贩卖部到了傍晚还没打烊,继续在做生意,“只要能赚就尽量赚”这句话不只是商人的专利。 在贩卖护身符的时候,美鹤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经过。 “真衣亚!”她大叫。 真衣亚回过头,然后笑着走过来。 “小美,妳正在工作啊?真是辛苦。” “真衣亚也辛苦了。” 真衣亚的手臂上挂着工作人员的臂章。 “妳在当服务员吗?” “其实是当褓母啦,祭典的日子真的有好多小孩走丢,所以我当的是照顾迷路小孩的大姐姐喔。” 真衣亚自夸地说,美鹤听得忍不住笑了,心想真衣亚做起照顾小孩的工作一定很有模有样吧。 美鹤觉得很羡慕,真衣亚的个性非常开朗活泼,不管是谁都会对她产生好感。如果拓人跟她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吧?或许自己还是放弃比较好。 “小美,妳一直在工作吗?” 美鹤挥开脑中思绪,回答:“天色都暗了,也差不多要结束啦。” “那等一下就一起逛吧,我也快要休息了。” “好啊,我工作结束后就打妳的手机找妳吧。” 真衣亚说“那我先回去工作了”,就往她负责的帐棚走去。 美鹤看看时钟,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不过现在收摊应该也没关系,所以就对另一位打工的巫女说“可以开始收拾了”。 她们检查过贩卖的收入和找零用的零钱,锁起手提式的钱箱,整理着剩余商品。 美鹤正在收拾护身符时,有个人从她的视线一角掠过。 她抬头一看,那是一位娇小的女孩,人影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 美鹤瞇细眼睛,她发觉那人就是梨江琉,而且左顾右盼,看起来就像在找寻某人的样子。 (怎么回事……) 她没看过梨江琉那种模样,好像有所目的,又好像很迷惘的样子。 而且梨江琉还拿着某样东西,美鹤隐约看到了木柄。 柄?是什么东西的柄呢?难道是刀子吗? 美鹤对打工的女孩说:“不好意思,我要离开一下。”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穿着那身巫女服跑走了。 月博抬头仰望,天空已被染成美丽的橘红色,太阳即将下山。 看起来没有要下雨的迹象,没带伞的他由衷感到庆幸。因为去年祭典那天突然下起大雨,害他淋成了落汤鸡。 月博在神社境内漫无目的随意走着,心中纷乱如麻。 他知道自己内心混乱的原因,是为了洵子。 洵子向他告白时,他很快就做出了结论,那是对当时来说最好的选择——坦白说就等于是逃跑。他本来觉得,就算拖点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事态却往他想象不到的方向转变。 洵子对果璃绘发怒时,他对她说了“讨厌”。为了要阻止洵子,他用很严厉的口气,然而这句话的效果却比他想象得还要强。 他连“糟糕”都还来不及想,跟洵子之间就已产生裂痕,这令他不得不诅咒起自己这高中生的简单头脑。 拜此所赐,他跟洵子虽是青梅竹马,这几天却连一句话都无法交谈。 月博没有去逛祭典上的摊位,而是怀着满腹烦恼,阴沉地独自徘徊。 不过,光是在砂砾上走来走去也想不到好办法。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跟洵子合好呢? “合好啊……”他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他主动找洵子说话,该跟以前一样把洵子当作朋友吗?还是干脆答应跟她交往比较好呢? 怎么想都无法决定。 他猛然抬头,看见眼前并列着大大的帐棚,这里就是祭典的执行指挥中心。 月博看见一位熟人,就向对方点头,而那位女性也微笑着对他点头。 她跟旁人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往月博走来。 “月博,你来了啊。”果璃绘说。 “我每年都会来啊。”月博轻松地回答。 果璃绘的脸色不太好,即使此时已是黄昏,还是看得出她脸上有黑眼圈。虽然她有化妆,仍然遮掩不住。 她问月博要不要到帐棚里休息。 “没关系,不用了,我又不是工作人员。” “那就站在这里说吧。” 果璃绘站在月博的正前方。 “上次真是谢谢你了。” 她对月博低头敬礼,月博问:“妳是说……学生会办公室里的那件事吧?” “是的。” 月博觉得心情变 得更沉重了,因为他还是惦记着洵子的事情。 “没什么啦。” 他的口气与其说是客气,还不如说是想跟这件事撇清。 果璃绘为了他的帮忙而道谢,但是没有明说他帮了什么忙,而月博也没有追问。 “受到你的帮助,我是很高兴……” 果璃绘继续说。 “不过,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呢?” “没有啦。”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她重复说着同样意义的台词。 月博正想说“我就说了不麻烦嘛”,但是他突然惊觉,果璃绘的言外之意是指他跟洵子的事。 或许果璃绘已经察觉月博和洵子之间有些什么了,她为此感到担心,所以才会放下工作,专程跑来跟他说话。 连这种小地方都顾虑得这么周全,真不愧是学生会会长。不过月博一想到被她顾虑的人就是自己,实在开心下起来。 他像是要安抚自己心情似地大声说:“不麻烦啦,真的。” 然后就露出笑容。 “我是个乐天派,那些事早就忘光了,那家伙也一定……” 月博想要说洵子也一定忘了,但他就是说不出来。 这摆明是谎话嘛!洵子明明还在低潮中,表情一直很没精神,奸像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似的。 要怎么跟果璃绘说呢?该把事实告诉她吗? 不是这个问题——突然间,某个念头钻进月博的脑中。 自己到底想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回复汹于?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至于要怎么跟果璃绘说,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他对洵子说了“讨厌”,即使那件事都过去了,他还是念念不忘。他花费很多时间思考,但是理由其实非常简单。 因为他并不讨厌洵子,他会说出那句话也不是真心的,所以他才会烦恼至今。 月博甩甩头,心想现在不是该站在这里聊天的时候。 “果璃绘姐,不好意思,我差下多该……” 正当他说到这里,果璃绘突然脸色大变,惊讶地看着月博后方。 月博转头一看,洵子就站在他背后。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站在后面听了。她表情僵硬,嘴唇轻微地颤抖。 洵子持续这个状态好一段时间。 然后她突然转身跑走,向神社里侧的树林跑去。 “洵子,等一下!” 月博下加思索地追了过去。 铃海随意散步一阵子,然后轻巧地爬上阶梯。年纪大的人或许会嫌这段阶梯陡峭,但是对高中生来说,这就像是障碍赛跑的跨栏一样轻松,她很快就爬到了顶端。 从鸟居延伸出去的道路两旁排满了各式摊贩,铃海一边眺望,一边思考等一下要买的东西。 她走向最近的摊位,正专心欣赏画糖人的表演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回头一看,原来是拓人。 “妳一个人啊?铃海。” “喔,你工作做完啦?” “我已经是自由之身了,真衣亚呢?” “她好像还在工作。” “要不要一起逛?” 铃海答应之后,两人就一起走了。 摊贩的种类十分丰富,贩卖的多半都是平时下会感兴趣的商品,但是在祭典上却显得很有魅力,很能引发游客的购买欲。 “拓人,买那个给我。” “为什么要我买?” “你不是说过要请客吗?” 拓人喃喃抱怨,但还是只得掏出钱包。 铃海买的是像人头一样大的巨大棉花糖,她对这种零食一向无法抗拒,喜孜孜地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拓人也要吃吗?” “才不要。”拓人显得很心不在焉。 “…………你跟真衣亚吵架了吗?” “没有啊。如果我敢跟那家伙吵架,她一定立刻动手揍我,但我现在又没有伤痕。” “拓人应该没有打赢过吧?” “还是保持连败记录。”拓人面带苦笑地回答。 他们在摊贩之间走了一阵子。 “…………喂,铃海。” “嗯?” “妳刚刚给我的数据是正确的吗?” “我也不敢说完全正确啦,或许原本的记载就出错了,但我可没有半点捏造喔。” “是吗……” 他似乎还是无法释怀。 “怎么了吗?” “有很多事啦。” “筱河同学的事?” “不是啦。” “那么,是真衣亚的事?” “不是啦!” 铃海发出窃笑。 “对了,拓人在神社许愿过吗?” “没有,干嘛这样问?” “我曾经许愿‘希望让真衣亚属于我’,但是没有实现,我还在想是不是被拓人从中阻挠呢。” “说什么傻话,妳也知道时间不对愿望就无法实现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我还是会想,或许拓人比我还想占有真衣亚吧。” “妳少胡说了。”拓人不以为然地摇头。 “唉,真衣亚会很伤心的……啊!” 铃海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会长也在神社许过愿耶。” “刚才吗?” “不是啦,是去年,而且她祈祷得好专注呢。我从白天就在神社晃来晃去,所以才看到的。” 说完之后,铃海突然凝视前方。 她看到熟人的身影,就挥手大喊:“喂!洵子!” 洵子没有回头,而且继续跑入树林。 “好冷淡啊。” 紧接着,一位男性也跟着追进树林。 “月博?” 他正在追洵子。月博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一个劲地跑着。 “他们在干嘛?” “……跟去看看吧。” 铃海在拓人的背上拍了一下。 真衣亚正在帐棚中,陪迷路的小孩说话或是陪他们玩。 她原本的工作应该是问出迷路孩子的父母姓名或是地址,然后尽快跟家长取得联系,但她不知为何却变成了陪小孩玩耍的褓母。真衣亚原本就喜欢小孩,所以不仅没有以此为苦,反而乐在其中。 但即使是愉快的工作,长时间持续下来也很辛苦,所以她安抚完吵着要继续玩的孩子们后,走出帐棚喘口气。 天色已经黑了。刚才天边还盖满耀眼的晚霞,不时听见乌鸦的叫声,而现在已是一片星空。 她一边擦汗一边仰望星空,结果不小心撞到路人。 “呀……对不起!” 真衣亚反射性地道歉,然后才看见她撞到的人。 “……姐姐!” 果璃绘虽然没被她撞倒,却显得摇摇晃晃。 “对下起,妳没事吧?” “没事……” 虽然她这么回答,看起来却不像没事。而且她不像是因为被撞到而失神,真衣亚直觉应该有其它原因。 “指挥中心准备了药品,我去拿来吧?” “不用了,我没事……” 果璃绘的脸色都发白了。 “可是……” “我真的没事。” 果璃绘转过身,自言自语说“非走不可”,然后就跑走了。 真衣亚茫然看着姐姐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树林里,真衣亚才回过神来。 “姐姐 ,等一下!” 她丢下工作,往树林跑去。 鸭重神社是开辟山地建造的,因此四周还保留原生树林。 洵子跑进了这片树林,她没有目的地,只是毫无目标地奔跑,彷佛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她跑了一段路,不小心踢到树根而被绊了一下,所幸没有跌倒,只是踉跄几步,所以月博总算追上她。 他抓着洵子的肩膀,强迫她面对自己。 “妳到底是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 月博又问了好几次,她才说:“因为……月博好像跟那个人聊得很愉快……” “‘那个人乙是指果璃绘吗?为什么……” 洵子直视月博的眼睛。 “什么为什么……这还用问吗?对方可是果璃绘耶!” “是果璃绘姐又怎么了?” “我不是说过我讨厌她嘛!” 她的眼眶湿润。 “就算……就算月博讨厌我也没关系,我会放弃的。但是,如果月博喜欢果璃绘的话……我绝下能接受……” 洵子的肩膀不停颤抖,月博安抚似地压低语调说: “洵子,为什么妳这么讨厌果璃绘姐?妳以前不也很尊敬她吗?” “是啊,我以前的确尊敬过她。但是那家伙……对梨江琉……” 月博冷不防抓住洵子的肩膀。 “等一下,这关梨江琉什么事?” “这是因为……” 洵子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经过月博再三逼问,她终于说:“一年前……那个事件你还记得吧?” “嗯。” “我告诉过你,梨江琉在神社许愿希望拥有美丽悦耳的声音对吧。她的声音……真的变好听了。” 月博愣愣地说:“真的假的:。:” “这是千真万确的,梨江琉的声音真的变得清澈又响亮。因为她一直只有独自练习发声,所以应该是那个缘故……梨江琉高兴得不得了,所以特地去报告这个好消息。” 月博没有问她向谁报告,因为梨江琉每当碰上快乐的事就会报告的对象,只有一个人而已。 “梨江琉打电话通知之后,那人说要坐车来神社,她就在路边等着……后来竟然发生那种事……” 洵子话说到这里就停了,然后对着昂首仰望的月博说: “当时,梨江琉看见果璃绘在现场。果璃绘对车子招手,然后车子就打滑冲下山崖,结果那家伙竟然逃离现场。梨江琉全都亲眼目睹了。” 洵子断言说道。 月博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被眼前这名女孩的强烈意志力所慑服,全身变得僵直。 “我去找梨江琉的时候,发现她倒在路边。她把事情经过告诉我……然后就失去意识,等她再度醒来时,她已经因为惊吓过度而无法再开口说话……”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的洵子重重地喘气,脚步还有些摇晃。 月博怕她跌倒,赶紧伸乎扶着她。 “…………但是警察调查之后,认为发生事故的原因跟果璃绘姐无关啊。” “调查结果是这样没错,但是梨江琉并下这样想。梨江琉清楚说出,是因为果璃绘招手才造成事故的。因为她这样说,所以我也这样相信……” 月博终于理解了,难怪洵子那么讨厌果璃绘。因为她跟梨江琉是那么亲密的朋友,与其说她像梨江琉的姐姐,还不如说她像母亲一样。既然让梨江琉不再说话的原因就源自果璃绘,洵子当然会憎恨她。 声称果璃绘造成事故的只有梨江琉一个人,她虽然无法说话,还是可以用纸笔告诉警察,事实上她可能也真的这么做了。但是,警察的调查结果认定这只是单纯的交通事故,所以没有采信梨江琉的口供。 即使如此,梨江琉还是认定果璃绘是造成事故的元凶。身为梨江琉好友的洵子,也完全相信她说的话。 “所以……妳才会这么讨厌果璃绘姐……” “是啊……可是还有其它原因……我真的很恨果璃绘,因为……” 月博很清楚洵子想说什么。 “因为你对果璃绘……” 后面突然传来“喀啦”一声,像是踩断小树枝的声音。 月博猛然回头,那里站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女性。 “果璃绘姐!”月博大叫。 几乎在此同时,果璃绘也转身跑走了。 果璃绘神情恍惚地走着,她背对祭典的喧闹声,朝着阴暗的方向前进。 洵子都知道了,而且现在连月博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拓人和她最心爱的妹妹迟早会知道。 她费尽心血防范这点,却依然防下胜防。因为麻烦就像铁器逐渐生锈一般,从她自己身上蔓延开来。 而且她还必须遵从某人命令,只要那个人呼唤,她就一定得去。 不知下觉间,她已走到树林深处。四处都看不见人影,她只听得见自己踏过泥上的脚步声。 不,这里有人。 一位瘦小的少女站在她面前,那位少女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果璃绘。 她就是松原梨江琉,无法发声的少女,也是那个人的血亲。 梨江琉默默举起手臂,伸出食指指着果璃绘。 果璃绘感到全身失去了力量。 那是指控,是梨江琉对果璃绘罪状的指控,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那只食指道尽一切,它述说着:“学生会会长,妳做过什么事?在一年前的祭典那天做过什么事?妳要逃避到何时?” 她知道,自己无法反驳也无法辩解。 但是,至少她还能逃开。 这样真的好吗? 想要忘记那只手指以及那一天发生的事,就跟想要逃离自己的良心一样。 “不,我不能逃。”果璃绘如此告诫自己。“我不能逃,我必须弥补罪过,所以我要去见那个人,向他献上我的身体。”这一年来她一直是这样做的。 果璃绘撇开目光,转身背对梨江琉,往另一个方向跑走,跑向那个人身边。 这是那个人在学校里吩咐她的,祭典当天晚上,一定要找机会溜出来。 非得去见他不可,非得遵从他的话不可。 那人就是甲祖佑司,能够令她言听计从的只有这个男人。 果璃绘继续向前走,经过一小段石阶,往下走进树林。 走到这里,已经完全不见人烟。 甲祖应该就在这里,她无须确认就知道,他一定在这里。至今一直都是如此,只要她觉得他在,他就会出现。 再往下走就会到达马路,距离那个地点非常近。电灯全都对着摊贩,所以照不到此处。这点令她感到庆幸,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想看见即将发生的事。 她停下脚步,甲祖果然在这里。虽然身处黑暗中,她依然能清楚看到,他带着笑容欢迎自己的到来。 “妳真的来了。”甲祖说:“真不傀是学生会会长,果然很守信用。” “…………” 果璃绘别开了脸。 “怎么了?害羞吗?在那之后已经过一年,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妳可别忘了。” 甲祖的话语刺进她的心底。 正如他所说,一年前的今天,正是扭转她命运的日子。是值得纪念,也是最悲惨的一天。 “妳一定要听从我的命令才行,不只是今天,而是永远。这就是妳的命运,也是妳自己的期望。” 没错,正因果璃绘如此期望,所以她才没逃走。 甲祖说的话完全正确,就像是恶魔 的宣言。 “来吧,今晚就在这里。” “……拜托……” “什么?” “拜托你,至少换个地方。” 甲祖扭曲着嘴角。 “别开玩笑了,就是这里才好啊!离那个转角也很近,那可是妳命运的场所喔。” “说不定……真衣亚会出现……” 他笑了,那是恶魔的笑声。 “有什么关系?就让妹妹看嘛,让她看看姐姐的真面目。” 他伸出手臂,果璃绘的肩膀猛然一抖,反射性地缩起身体。 “……不要!” 甲祖的眼神变了。 “开什么玩笑!妳有义务听从我的命令吧!” 此时,旁边传来踏到枯枝的声音。 “姐姐!” 叫唤的人就是真衣亚。 果璃绘转头望去。拓人看见她了,就连美鹤、洵子、月博、铃海,甚至梨江琉都来了。 那位美丽的学生会会长顿时变得面如死灰。 “姐姐……” “不要过来!” 果璃绘大叫。 “妳不可以过来!如果被佑司发现,妳就逃不掉了!我一个人牺牲就够了……” 真衣亚一脸茫然。 “妳说的佑司……是甲祖先生?” “是的,佑司是个恶魔,绝对不能与他为敌,妳快逃吧!只要我……只要我牺牲就好了……” 果璃绘反复说着这些台词,真衣亚却举步向前,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真衣亚的姐姐怒吼着:“我叫妳别过来!” “姐姐……妳到底在说什么?” 真衣亚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甲祖先生……不是一年前就死了吗……” 除了美鹤之外,每个人的脑中都回溯起一年前的事。 在一年前的祭典那天,发生一件交通事故。一辆往神社开去的出租车从马路翻下山崖,司机虽然获救,后座乘客却下幸身亡。 乘客甲祖佑司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果璃绘当时正跟甲祖交往。 警察在现场搜证的结果显示,这件事完全是意外事故。 之后,甲祖家举行了庄严肃穆的葬礼,果璃绘也有出席。 甲祖应该早就死了。 “姐姐跟甲祖先生交往的事……我也知道啊。甲祖先生很温柔,是很好的人,所以我也为姐姐感到高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佑司……就在那里……” “那里根本没有人啊!” 果璃绘转过头去,后面果真不见人影,只有无尽深渊般的黑暗。 她纤细的身体瘫坐在地。 “我去问过校工老爷爷了,他说看过姐姐在半夜去学校,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发呆就回家了,所以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是,姐姐现在却说甲祖先生还活着……” 果璃绘眼神空洞地看着脚下,她没有响应妹妹的话,只是呆滞地坐着。过了很久才喃喃说:“是我……” 她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是我把佑司害死的……” 果璃绘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起。 一开始是果璃绘主动提出交往。甲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言行低调,很少表露自己的意思,但果璃绘喜欢的就是他这种性格。 果璃绘顾虑到她跟妹妹相依为命的情况,原本不太敢考虑交男朋友的事,但是后来还是忍不住表白了。甲祖也接受她的心意,两人就这么开始交往。 甲祖很温柔体贴,果璃绘因此过着幸福的日子。即使学生会会长的工作和家事繁重辛苦,但只要有甲祖在,她就觉得心满意足。 但是,果璃绘只对一件事感到不满,那就是甲祖有时非常健忘。虽然还不至于违背约定,但是他经常会忘记重要的日子,尤其是别人的生日。 甲祖老是忘记情人的生日,让果璃绘很不高兴,所以她在祭典那天做了一件事,或许可说是带点恶作剧的心情吧。 “我在神社许了愿……” 果璃绘流下泪水。 “我希望佑司可以不再健忘,希望他能记得我的生日。愿望真的实现了……佑司为了我……” 在祭典当天,甲祖突然去s市的市中心,在果璃绘常去的商店里买了东西,再搭出租车回来。 事故就是发生在他回来的途中。警察在甲祖的遗物中,发现了刚买的商品。 ——那是买给果璃绘的生日礼物。 “都是……都是因为我的愿望,都是我害的。要是我没有许下那种愿望的话……要是我没有招手的话……我……我一直期望,如果佑司还活着就好了……” 她这一年间绝对没有一天忘得了这件事,就算现在也是如此。 “我不知道松原同学都看见了……” 果璃绘眼神涣散地继续说。 “最初是在我去跟图书委员打招呼的时候,松原同学一直盯着我,然后伸出食指指着我……我一下子就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梨江琉也听着果璃绘的自白,但是她完全没有反应。 “在那之后……佑司就出现了,而且一直控制着我……” “所以,果璃绘姐这段日于……一直看见甲祖先生的幻影吗……” 拓人忍不住说。 果璃绘后悔不已,甚至因此见到了幻影。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所以她才利用心底的幻象,让自己受到屈辱的对待。 “但是……佑司已经不在了。” 果璃绘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抓住树干。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再见到佑司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如果……如果我跟真衣亚商量就好了……妳明明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却不肯相信妳……真的很对下起……” “不是的!” 真衣亚发出怒吼。 “不是这样的,姐姐!” “谢谢妳……但是,姐姐一定要弥补自己的罪过……” “妳不需要道歉啊!这又不是姐姐的错!错的人是我啊!” 这些话似乎没有传进果璃绘的耳朵,真衣亚的姐姐只是脚步蹒珊地走向山下。 “妳要去哪……” 拓人的声音哽住了。那里是马路,跟人行道之间只隔了一条白线,而且十分狭窄。 她以不稳的脚步走上马路,奸像打算做什么。 那里非常阴暗,视野很差,毕竟是发生过事故的地点。 果璃绘走到马路中央。一道光芒朝她接近,那是轿车的两个车头灯。车子鸣起喇叭,但她不为所动。 “!” 拓人他们发出无声的惊呼,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大家都来不及移动脚步。 只有一个人冲出马路。 “……洵子!”月博大喊。 洵子迈起短跑训练出来的健步,想要把果璃绘拉回来。 “危险啊!” 发出这声叫喊的是铃海。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洵子抓住果璃绘的瞬间,轿车的保险杆把两人的身体撞飞。 路上响起惨叫声的回音。 终于回过神的月博冲了过去,拓人、美鹤、铃海以及梨江琉也跟着跑去。 洵子和果璃绘倒在柏油路边,一动也下动。 “洵子,振作点啊!” 月博抱起她的身体。 “妳这笨蛋,给我睁开眼睛,不要再睡了!” 洵子依然不动,她双眼紧闭、嘴唇惨白,额头流下鲜血。 拓人急忙抓起她的手 腕。 没有脉搏了,不管他怎么试,就是感觉不到显示心脏还在跳动的脉搏。 “别死,别死啊!什么嘛……为什么会这样……洵子,我对妳……” 月博呜咽说着,然后紧紧抱住她的身体。 拓人拚命保持思虑清晰,走向倒在旁边的果璃绘。 美鹤把耳朵贴在她的胸前。 “果璃绘姐她……” “还有心跳……” 美鹤小声说着。 “她还活着,但是身体变得好冷,要快点送医才行。”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 “不可原谅!” 这句话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拓人和美鹤回头望去——是梨江琉,应该不会说话的梨江琉喃喃说着。 娇小少女的手上,拿着一把大得跟她很不相衬的刀子。 她突然冲过来,扑在果璃绘身上。 “我要帮佑司哥哥……还有洵子……报仇……” 刀子刺进果璃绘的左胸。 梨江琉站起,拔出的刀子被鲜血染成暗红色。 “梨江琉……妳……” 美鹤震惊得说不出话。 梨江琉不发一语,她的眼神炯炯发亮,呼吸急促,全身颤抖。 她举起刀子,往自己白嫩的咽喉抹去。 “不要!” 拓人用尽力量才叫出这句话。 梨江琉的刀子割开了自己的喉咙,血花顿时四溅。 她娇小的身体仰天倒下,倒在果璃绘身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拓人简直不敢相信,果璃绘、洵子、梨江琉,三位川西高中的学生竟然都死了。 这真的是现实吗? 他的头又开始剧痛。 “铃海……” 他颤抖地叫喊。 “铃海!” “什、什么?” 铃海也被眼前惨状吓呆了,只能慌张地回应。 “快叫救护车,报警也好,快点!” “好、好的!” “不,等等,等一下。” 拓人阻止了正要拨打手机的铃海。 “妳跟我说过,去年祭典时有看到果璃绘在神社许愿吧?”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拓人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的嘴就是自己动了起来。 “我是看到了,不过现在还说这个干嘛!” 弋妳别多问,快告诉我!当时是几点?” 铃海畏于拓人的气势,连忙回答:“那个……应该是傍晚。” “真的吗?” “嗯,我当时看了手表,时间还不到七点钟。” 拓人的脑袋自行运转起来。晚上七点之前,但是天色还没暗,所以应该是傍晚。那就没关系了,没关系。 到底跟什么没关系呢?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跟那件事没有关系。 那么,有关系的人又是谁? 拓人抬头看看四周。 没有,看下到她的身影。 他突然拔腿狂奔,冲上石阶。 “小拓,你要去哪啊?” 他没有回答美鹤的问题。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很清楚自己该去哪里。 跑上石阶,经过摊贩,穿越人群,他笔直地往正殿跑去。 拓人的脚步丝毫没有放慢,他恨不得能早一秒到达目的地。 看到神社的正殿了,此处人烟稀少,因为大家都被祭典的摊贩所吸引。 他的眼前只有一位少女。 少女并非双手合十地膜拜,只是呆呆望着庄严的正殿。 拓人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叫着:“真衣亚。” 真衣亚慢慢转过头来。 她的脸色苍白,还覆盖着阴霾。这并非光影作用,而是因为她心中的低落情绪反应在脸上。 “拓人……”她小声说。 “果璃绘姐……已经死了。”拓人说:“洵子和梨江琉也……她们根本不该死的,却死了那么多人……” 真衣亚什么都没回答,只是一直颤抖。 “喂,真衣亚……”拓人继续说:“我问妳,妳在果璃绘姐面前说‘这又不是姐姐的错’,对吧?” 她点点头。 “然后妳又说‘错的人是我”,这是为什么?” 真衣亚沉默了,拓人缓缓走近她。 “果璃绘姐说,她为了让甲祖先生改掉健忘的坏习惯,所以才去许愿。但是这跟事故是无关的,因为她是在傍晚许愿,时间跟条件不符,所以事故只是偶然的意外。但是妳却说‘错的人是我’,为什么呢?难道……” “是我……” 真衣亚颤抖地说着。 “因为我在神社许愿……所以才会发生那种事……” “为什么……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拓人忘我地抓住真衣亚的肩膀,他没有节制力道,抓得非常用力。 “如果我不这么做,就会发生事故……” 真衣亚就像她姐姐一样,目光涣散地说话,只有嘴唇艰辛地动着。 “我在天黑的时候许愿……希望时间能回到过去……结果却发生了另外一起事故……搭乘出租车的甲祖先生就……”、 “我问妳为什么啊!” “会死的……不这样做就会死的……” “甲祖先生因此死掉了啊!” 拓人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景象。 雨中的马路,阴暗的转弯路段,出租车的内部。 车子突然打滑,撞坏了护栏,冲下山崖,乘客被夹在车内。 当场死在那里的人是—— 拓人的手放开真衣亚。 “是我吗……” 然后瘫坐在地。 “发生事故的人,就是我吗……” 他回想起所有事情了。 爬下山崖的警察,在出租车后座发现像高中生的青年已经死亡。警察找到他的学生证,看见上面印着千波拓人的名字,他的随身物品中,还有一条包装精美的项链。 当真衣亚知道,那是要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时,痛哭得不能自己。 车祸的通报者就是她。 “我不相信你已经死了……” 真衣亚泪眼蒙胧地说。 “你早上明明还活蹦乱跳的,我们还一起去参加祭典。你告诉我‘妳等着大吃一惊吧’,突然自己跑掉……结果竟然出了车祸……所以我才会去许愿。” 她全神贯注地祈祷,希望时间能回到过去,希望让一切恢复原状,希望拓人再度活过来。 许愿时间是祭典当晚的八点过后、真衣亚的生日接近,这些条件全都符合,所以她的愿望成真了。 拓人喃喃说着:“对了……所以妳后来才会吵着要回家看电视,硬是把我拉走……” “因为拓人如果不快点回家,就一定会死……结果,搭出租车的人就变成了甲祖先生。” 拓人依然坐在地上,瞪着真衣亚。 “所以妳这一年就这样保持沉默,一直隐瞒这件事吗?” “我刻意把这件事忘了,只把它当做一件意外,是纯粹的偶然。但是姐姐的样子变得越来越奇怪,小琉也不再说话。虽然我想要忘记,也努力忘记了,但是……” “妳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因为我喜欢拓人……我不希望你死掉,所以我才会许愿啊!” “结果却害死了甲祖先生!” 拓人怒吼,声音响遍整间神社。 “不只是甲 祖先生,就连洵子、梨江琉,还有果璃绘姐都……竟然死了那么多人……都是因为我……” 没错,都是因为他,大家都是代替拓人而死的。 原本拓人命中注定会死,只因时间的指针逆行,才让他又多活了一些时日。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命运的偏差越来越大,结果害死了更多人。 因为这并非真正的历史。 这不是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所以命运的魔掌开始肆虐。 传说中的那个豪族也应该要灭亡,就跟拓人的情况一样。 他好想就此沉沉睡着,好想忘却一切,好想让这些无可奈何、无法挽回的事情烟消云散。可恶!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说不出任何感叹的话了。 到底是谁的错?是不希望事故发生而让时间回到过去的真衣亚?是想要改正甲祖先生缺点的果璃绘?还是告发她罪状的梨江琉?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要咒骂命运,好想尽情痛骂甚至拳打脚踢,把它打击到再也无法站起。 但是他做不到,命运就是这么虚无飘渺、难以捉摸的东西。 即使如此,拓人还是决定要做些什么。 他视野的一角瞥见了正殿,脑袋又开始自行运转。 想要愿望成真,就必须在祭典当日晚上八点前后许愿,而且生日要和豪族独生女在同一个月份。 符合条件的有果璃绘和真衣亚——不,还有,还有一个人…… 他站了起来,往正殿走去。 “……拓人,你想干嘛……” “我要去许愿。” 他语调尖锐地说。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我也同样符合条件。我要再次让时间逆流,恢复原本的命运!” “为……为什么!” 真衣亚扑往拓人背上,抱着他哀求。 “这么做的话你会死喔!因为搭出租车的人是你啊!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为什么还要故意寻死呢!” 她紧紧抱住拓人。 “我不要你死!我都还没跟你约会过呢!也还没有接吻过!我一直很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喜欢你了!全世界我最喜欢的就是拓人!所以我绝对不要你死!” 拓人推开真衣亚的手,转身看着她。 “我……我最讨厌妳了。” 他从喉咙里硬挤出声音。 “我才不喜欢妳咧……每天都来叫我起床、拉我一起上学、还说要帮我做便当的女生,我最讨厌了。下雨天会撑伞来接我,一起准备考试可是却一起考差,然后笑着一起回家,我才不想做这种事。我从很久以前……从很久以前就一直……” ——喜欢妳。 拓人眼中满是泪水。他长期压抑的感情,对真衣亚的感情,全部迸发出来了。 因为真衣亚喜欢拓人,所以才那么关心他。但是,拓人也同样喜欢真衣亚。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根本不会读同一所高中。先决定志愿的是真衣亚,拓人知道后才跟着决定自己的志愿。 他想跟她在一起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希望两人能读同一间高中,希望这段关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即使是现在,他也想持续下去,想要一直跟真衣亚在一起。但是,这却违背了命运,所以说不定又会有谁死去或是遭遇不幸。他开始想着,最近频繁的头痛或许也是因为想起了那些事。 不管是谁都一样怕死,但是除了让这个扭曲的世界恢复原状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拓人步伐颠簸地走向正殿。 “拓人!” “真衣亚。” 拓人直视正殿说着。 “妳仔细听好。如果回到了原本的时间,妳一定要阻止果璃绘姐许下不当的心愿。她还有机会重新许愿,如果真的非许愿不可……” 他稍微笑了笑。 “就请她祈祷自己过得幸福吧,因为她已经受尽折磨了。” “拓人……拓人!” 真衣亚依然揪着他不放。 “我不能接受!我不希望你死掉!” “我自己也不想死啊!可是不这么做,就没办法恢复原状啊!如果能让果璃绘姐活过来……还有洵子和梨江琉……” 他再度转身面对真衣亚,这次他静静地、安抚似地捧起她的脸颊。 “这一年来我过得很快乐。虽然我早就应该死了,但是真的很快乐、很幸福。只是,如果我能对妳再温柔点就好了,对不起。” 他由衷地低头道歉。 真衣亚哽咽地说:“什么嘛……干嘛到了现在才说这种话……” 拓人面对正殿站好,此时是晚上八点十五分,远处传来祭典的音乐。 他沉静地呼吸,感觉到正殿包围着自己,体内深处逐渐变热。 他说起愿望。 ——希望一切恢复原状。 真衣亚似乎在叫喊着什么。 他的身体慢慢浮了起来。 终章 祭典的音乐从扩音器中传出,或许是音量太大又或许是扩音器的质量不好,不时听得见破音。 真衣亚站在石阶底下的公车站牌旁,接着走到护栏旁边。 此时已是夜晚,但是气温依然闷热。她拿在手边的瓶装乌龙茶,也已经喝到第三瓶了。她的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不断确认简讯内容。 公交车到站了,几位乘客走下车,最后走出来的是铃海。 “妳好慢啊!” “咦?我迟到了吗?” 铃海翻手看看手表。 “比我晚来就是迟到。” “什么话嘛。” “实话。” “好蛮横的图书委员啊。” 铃海虽然抱怨,还是露出笑容,然后跟真衣亚一样靠着护栏。 真衣亚还在看她的手机。 “有简讯啊?谁传来的?” 真衣亚的眼睛没有离开手机,回答说:“洵子,她说还要晚一点才会到。” 她以拇指利落地打起简讯回复。 “她说跟月博一起买完东西后就会过来。简讯里面还有一大堆爱心符号,真是有够甜蜜耶。” “那两人不是一直如胶似漆的吗?” “就是啊,学校里面没有人不知道吧。” “真没想到他们交往得这么顺利呢。” 真衣亚作势要打铃海。 “还不部是铃海说要尽力促成洵子和月博嘛!我可是费尽心血呢!” “没关系啦,新闻社也因此多了一些题材。” “才不是没关系咧!” “别生气嘛,抓一下吧。” 铃海伸出手,一把抓住真衣亚的胸部。 “等一下……会被别人看见!” 真衣亚慌张地挣扎,但不知该说聿或不幸,附近没有半个路人,铃海愉快地奸笑。 清风吹送,带来了冷冽的空气和草木的芳香。 真衣亚瞇细眼睛,铃海也缩手按住裙子。 另一路线的公交车到站了,只有一位乘客下车。 “小琉!” 真衣亚对她挥手,娇小的少女也低头行礼。 “好久喔,妳跑到哪去啦?” 因为先绕路去书店买东西,所以迟到了,对不起——梨江琉说。 她把印上店名的塑料袋拿给真衣亚看。 “妳果然很喜欢看书,跟我不一样。” “真衣亚也是图书委员吧。”铃海插嘴说道。 “铃海妳少啰唆啦!小琉,妳买了什么书?” 梨江琉把封住塑料袋口的胶带撕下,从中取出一本厚书,路灯昏暗的光芒照亮了书名。 “《声乐的一切》……哇!” 铃海发出感佩的惊呼。 真衣亚看看封面之后说:“图书馆也有这本书吧?妳买了啊?” 梨江琉点点头说,用借的就不想还了,所以还是自己买。 “妳真的要去考音乐大学吗?” 嗯,梨江琉肯定地回答。听到真衣亚说“我会帮妳加油的”,她就开心地笑了。 “真好耶~我从来没想过将来的梦想呢。” 铃海说。 “想要跟真衣亚同居算是梦想吗?” “……妳是故意惹我生气吗?” “哪有?我是很认真的耶。” 铃海还对梨江琉说“对吧”,梨江琉只是困惑地笑了笑。 “真衣亚将来想做什么呢?” “我吗?我……”真衣亚思考一下,然后说:“没有耶。” “没有?我还以为真衣亚至少也有一、两个梦想呢。” “……梦想啊,只要大家都能维持原样就好了。” “呃?” “我不喜欢太刺激的日常生活,所以只要能跟姐姐、月博、小美、洵子、铃海和梨江琉一直融洽地相处就好了。” 说完之后,真衣亚望着马路。 前方弯曲的路段,装设了坚固的护栏。 此处几个月以前有过维修工程,所以已经看不出过去的面貌。 “是吗……抱歉。” 铃海道歉,梨江琉也流露十分过意不去的表情。 “没关系啦,别在意。” 真衣亚稍微露出微笑。 几辆车从她们眼前经过,每辆车子都行驶得很缓慢。 过一会儿又有公交车到站,自动门打开,吐出了乘客。 月博和洵子一起走下来。 “你们迟到啰!”铃海抱怨。 “抱歉抱歉。”洵子伸出单手摆出拜拜般的姿势。 “洵子和月博老是一起迟到呢。” “当然啊,因为我们在交往嘛。” “哇,炫耀成这样真是叫人火大。” 铃海不悦地说,洵子倒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果然迟到很久了。” 月博看看手表说。 “不好意思,最近的确太常迟到了。” “如果你再继续放纵洵子的任性,一定会分手唷。” “喂!” 洵子喊了一声。月博却笑说:“任性才是她的可爱之处啊。” 铃海露出一脸听不下去的表情,洵子则笑咪咪地勾住了月博的手臂。 大伙儿闲谈一阵子,愉快的对话几乎让人忘记炎热的暑气。 这时,一位穿着巫女装扮的女孩从石阶上走下来。 “小美,在这里!”真衣亚向她大喊。 美鹤因为穿着袴装,所以走得很慢。 “妳今天也要打工啊?” “是啊,不过现在是休息时间。我们这间神社老是人手不足。” 美鹤又附加一句“真是累死人了”。 “可是也快结束了,所以我先来跟大家会合。” “那今天可以玩到很晚啰?”真衣亚开心地说。 扩音器的音量渐增,祭典音乐的音调也逐渐升高。 美鹤抬头望向石阶,“祭典也快到达最高潮了。” “那我们走吧!”洵子说。 “你们先走吧,我还要等姐姐。” “果璃绘姐也迟到了呢。” “就是说啊。” “那我们就先走啦,晚点见啰。” 说完之后,洵子、月博和铃海就先走向神社,剩下的三人一起站在护栏边。 被夕暮染成橘红色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暗。 煞车声传来,一辆出租车停在众人眼前,果璃绘跟另一位男性一起下车。 “好慢啊,姐姐。” “真是对下起。” 果璃绘不好意思地道歉。 “我准备得太久所以迟到了。” “不,会迟到都是我害的。” 跟在她身后的男性说,真衣亚听了就笑着瞇起眼睛。 那名男性又瘦又高,面带笑容,谈吐也非常温柔。 他是跟果璃绘交往的幸运男性。 甲祖佑司对真衣亚低头道歉:“请原谅妳姐姐吧。” “……既然甲祖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办法啰。” 真衣亚也笑了。 “为了回报我,你可要对姐姐好一点喔。” 佑司认真地回答“那是当然的”。 五人一起走上石阶,头顶上是密如屋顶的树枝,还有响亮的蝉鸣。 真衣亚突然问美鹤: “小美,听说祭典当天在这间神社许愿就能成真,对吧?” “嗯,是啊。”一 “那我要先跟姐姐去一下 正殿。” 突然被妹妹提到的果璃绘似乎吓了一跳,但她还是点点头。 “甲祖先生,我要跟你借一下姐姐喔。” “好的,那我先跟梨江琉去逛摊位吧。” 佑司牵起梨江琉的手,两人先离开了。 “…………小琉和甲祖先生真像是亲生兄妹耶。” “是啊,他们的感情好到我都要吃醋了。” “妳以后会跟小琉变成亲戚,所以一定要努力唷。” 果璃绘满脸通红地说“少贫嘴了”。 两人走上石阶,绕过摊贩而行。太阳已经西沉,挂在树上的灯笼都点亮了。 “我要先回去工作啰。” 美鹤正要走回灵签贩卖部,却又突然回头。 “对了,真衣亚,要许愿的话……” “一定要在晚上八点左右才行吧。” “妳很清楚嘛。” “嗯,我知道啦。” 真衣亚挥挥手说“晚点见啰”。 她们在铺上砂砾的院子走了一段路,不久就到达正殿。 殿中带着不变的庄严气氛,宁静得让人感觉到历史与命运的沉重。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都过一年了呢……”果璃绘轻声地说。 “嗯……” “那件事故突然得让人措手不及,当时根本没办法思考。” “嗯……” “妳知道吗?当时在事故现场调查的警察,就是拓人的叔叔呢,他一定不敢相信吧,不过我们也一样吓坏了……” “嗯……” 真衣亚在响应时,还是一直眺望着正殿。 是啊,都过一年了。接着第二年会到来,再来是第三年、第四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总有一天会被埋藏在大家的记忆里吧。 但是她绝对不会忘记,下管过了多久还是会记得。真衣亚心想,这是现在的她唯一做得到的事。 “妳没事吧?” 果璃绘悄悄窥视她的表情。 “嗯……没事。” “如果有什么烦恼,一定要告诉姐姐喔。” “我会的。姐姐有困扰的时候,也一定要找我商量喔。” “喔?妳变懂事了呢。”姐姐笑着说。 真衣亚又转向正殿,各种思绪在她脑中流窜。 她对姐姐说“来许愿吧”。 “真衣亚不许愿吗?” “我……不用了,我已经许过愿了。” “这样啊,愿望实现了吗?” 真衣亚默默点头。 果璃绘沉思片刻之后,缓缓合起双手。 “姐姐,不要许奇怪的愿望喔,只要祈求自己过得幸福就好了。”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因为妳有权利活得幸福。” 外面满是祭典的欢声,星辰在空中闪烁,微风吹拂两人的脸庞。 果璃绘低下头,保持这个姿势专心地祈祷一阵子。 然后她抬起头来,望向真衣亚。 “好了,我们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喔。” “妳许了什么愿呢?” 姐姐带着微笑,回答妹妹的问题: “我许的愿望是,希望大家都过得幸福。” 祭典的音乐再次袅袅传来…… 后记 我是作者筑地俊彦,这是我在fami通文库发行短篇集《成为妖精使的方法》(※暂译)之后的作品。初次接触我作品的读者们,请多多指教。 正如大家所见,本书描写的是青春题材。但这下是单纯的现代校园故事,而有加入了奇幻元素,时节则设定在暑气尚存的九月。 这本书的主要剧情中出现了很多人物,彩页里也画得满满的,总共有八个人,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写更多角色。 这个故事是描写,少年少女们怀抱着各自的心思,在高中生涯之中的片段生活。 说到学生时代,会让人感到无所不能,但是又没有任何力量。这个时期的少年只要能跟同侪建立良好关系,就会感到无上的满足,满心悬念的都是小圈子里的悲欢苦乐、相遇与离别。 在这种年纪特别会对“超脱日常”感到憧憬。翻天覆地的虚构世界最有魅力,现实生活却显得无聊至极,反正每天睡醒都是同样的平凡日子。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当时的“日常”其实就等于“超脱日常”。跟朋友闲聊,每天玩到天黑,隔天早上一样上学,这些都是现在无法再体验的珍贵生活。现在的我真觉得那段时光灿烂无比,同时我也想到,现在的这一瞬间,说不定也是过去和未来都无法体验的重要时光呢。 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希望“让无聊的日常生活产生点变化吧”,这个作品就掺杂了这种渴望。 《我们的幸福时光》里的人物,都没有特定的参考对象,当然也绝非参考作者自己(我才没那么受女生欢迎呢!),但是,我有加入了自己在高中时代感受到的气氛。只有在小说里,才能体验到这种超脱日常和现实的生活,如果大家也能感同身受,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最后,《我们的幸福时光》是一本完结,不过我今年还预定要在fami通文库开始连载新系列,书名是《战娘交响曲》。同样是个超脱日常的故事,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那就再会了。 二○○六年九月八日 筑地俊彦 ※本书引用了以下著作: 《古事记(下)》(次田真幸着,讲谈社发行。) 我是作者筑地俊彦,这是我在fami通文库发行短篇集《成为妖精使的方法》(※暂译)之后的作品。初次接触我作品的读者们,请多多指教。 正如大家所见,本书描写的是青春题材。但这下是单纯的现代校园故事,而有加入了奇幻元素,时节则设定在暑气尚存的九月。 这本书的主要剧情中出现了很多人物,彩页里也画得满满的,总共有八个人,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写更多角色。 这个故事是描写,少年少女们怀抱着各自的心思,在高中生涯之中的片段生活。 说到学生时代,会让人感到无所不能,但是又没有任何力量。这个时期的少年只要能跟同侪建立良好关系,就会感到无上的满足,满心悬念的都是小圈子里的悲欢苦乐、相遇与离别。 在这种年纪特别会对“超脱日常”感到憧憬。翻天覆地的虚构世界最有魅力,现实生活却显得无聊至极,反正每天睡醒都是同样的平凡日子。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当时的“日常”其实就等于“超脱日常”。跟朋友闲聊,每天玩到天黑,隔天早上一样上学,这些都是现在无法再体验的珍贵生活。现在的我真觉得那段时光灿烂无比,同时我也想到,现在的这一瞬间,说不定也是过去和未来都无法体验的重要时光呢。 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希望“让无聊的日常生活产生点变化吧”,这个作品就掺杂了这种渴望。 《我们的幸福时光》里的人物,都没有特定的参考对象,当然也绝非参考作者自己(我才没那么受女生欢迎呢!),但是,我有加入了自己在高中时代感受到的气氛。只有在小说里,才能体验到这种超脱日常和现实的生活,如果大家也能感同身受,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最后,《我们的幸福时光》是一本完结,不过我今年还预定要在fami通文库开始连载新系列,书名是《战娘交响曲》。同样是个超脱日常的故事,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那就再会了。 二○○六年九月八日 筑地俊彦 ※本书引用了以下著作: 《古事记(下)》(次田真幸着,讲谈社发行。) 我是作者筑地俊彦,这是我在fami通文库发行短篇集《成为妖精使的方法》(※暂译)之后的作品。初次接触我作品的读者们,请多多指教。 正如大家所见,本书描写的是青春题材。但这下是单纯的现代校园故事,而有加入了奇幻元素,时节则设定在暑气尚存的九月。 这本书的主要剧情中出现了很多人物,彩页里也画得满满的,总共有八个人,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写更多角色。 这个故事是描写,少年少女们怀抱着各自的心思,在高中生涯之中的片段生活。 说到学生时代,会让人感到无所不能,但是又没有任何力量。这个时期的少年只要能跟同侪建立良好关系,就会感到无上的满足,满心悬念的都是小圈子里的悲欢苦乐、相遇与离别。 在这种年纪特别会对“超脱日常”感到憧憬。翻天覆地的虚构世界最有魅力,现实生活却显得无聊至极,反正每天睡醒都是同样的平凡日子。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当时的“日常”其实就等于“超脱日常”。跟朋友闲聊,每天玩到天黑,隔天早上一样上学,这些都是现在无法再体验的珍贵生活。现在的我真觉得那段时光灿烂无比,同时我也想到,现在的这一瞬间,说不定也是过去和未来都无法体验的重要时光呢。 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希望“让无聊的日常生活产生点变化吧”,这个作品就掺杂了这种渴望。 《我们的幸福时光》里的人物,都没有特定的参考对象,当然也绝非参考作者自己(我才没那么受女生欢迎呢!),但是,我有加入了自己在高中时代感受到的气氛。只有在小说里,才能体验到这种超脱日常和现实的生活,如果大家也能感同身受,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最后,《我们的幸福时光》是一本完结,不过我今年还预定要在fami通文库开始连载新系列,书名是《战娘交响曲》。同样是个超脱日常的故事,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那就再会了。 二○○六年九月八日 筑地俊彦 ※本书引用了以下著作: 《古事记(下)》(次田真幸着,讲谈社发行。) 我是作者筑地俊彦,这是我在fami通文库发行短篇集《成为妖精使的方法》(※暂译)之后的作品。初次接触我作品的读者们,请多多指教。 正如大家所见,本书描写的是青春题材。但这下是单纯的现代校园故事,而有加入了奇幻元素,时节则设定在暑气尚存的九月。 这本书的主要剧情中出现了很多人物,彩页里也画得满满的,总共有八个人,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写更多角色。 这个故事是描写,少年少女们怀抱着各自的心思,在高中生涯之中的片段生活。 说到学生时代,会让人感到无所不能,但是又没有任何力量。这个时期的少年只要能跟同侪建立良好关系,就会感到无上的满足,满心悬念的都是小圈子里的悲欢苦乐、相遇与离别。 在这种年纪特别会对“超脱日常”感到憧憬。翻天覆地的虚构世界最有魅力,现实生活却显得无聊至极,反正每天睡醒都是同样的平凡日子。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当时的“日常”其实就等于“超脱日常”。跟朋友闲聊,每天玩到天黑,隔天早上一样上学,这些都是现在无法再体验的珍贵生活。现在的我真觉得那段时光灿烂无比,同时我也想到,现在的这一瞬间,说不定也是过去和未来都无法体验的重要时光呢。 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希望“让无聊的日常生活产生点变化吧”,这个作品就掺杂了这种渴望。 《我们的幸福时光》里的人物,都没有特定的参考对象,当然也绝非参考作者自己(我才没那么受女生欢迎呢!),但是,我有加入了自己在高中时代感受到的气氛。只有在小说里,才能体验到这种超脱日常和现实的生活,如果大家也能感同身受,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最后,《我们的幸福时光》是一本完结,不过我今年还预定要在fami通文库开始连载新系列,书名是《战娘交响曲》。同样是个超脱日常的故事,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那就再会了。 二○○六年九月八日 筑地俊彦 ※本书引用了以下著作: 《古事记(下)》(次田真幸着,讲谈社发行。) 我是作者筑地俊彦,这是我在fami通文库发行短篇集《成为妖精使的方法》(※暂译)之后的作品。初次接触我作品的读者们,请多多指教。 正如大家所见,本书描写的是青春题材。但这下是单纯的现代校园故事,而有加入了奇幻元素,时节则设定在暑气尚存的九月。 这本书的主要剧情中出现了很多人物,彩页里也画得满满的,总共有八个人,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写更多角色。 这个故事是描写,少年少女们怀抱着各自的心思,在高中生涯之中的片段生活。 说到学生时代,会让人感到无所不能,但是又没有任何力量。这个时期的少年只要能跟同侪建立良好关系,就会感到无上的满足,满心悬念的都是小圈子里的悲欢苦乐、相遇与离别。 在这种年纪特别会对“超脱日常”感到憧憬。翻天覆地的虚构世界最有魅力,现实生活却显得无聊至极,反正每天睡醒都是同样的平凡日子。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当时的“日常”其实就等于“超脱日常”。跟朋友闲聊,每天玩到天黑,隔天早上一样上学,这些都是现在无法再体验的珍贵生活。现在的我真觉得那段时光灿烂无比,同时我也想到,现在的这一瞬间,说不定也是过去和未来都无法体验的重要时光呢。 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希望“让无聊的日常生活产生点变化吧”,这个作品就掺杂了这种渴望。 《我们的幸福时光》里的人物,都没有特定的参考对象,当然也绝非参考作者自己(我才没那么受女生欢迎呢!),但是,我有加入了自己在高中时代感受到的气氛。只有在小说里,才能体验到这种超脱日常和现实的生活,如果大家也能感同身受,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最后,《我们的幸福时光》是一本完结,不过我今年还预定要在fami通文库开始连载新系列,书名是《战娘交响曲》。同样是个超脱日常的故事,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那就再会了。 二○○六年九月八日 筑地俊彦 ※本书引用了以下著作: 《古事记(下)》(次田真幸着,讲谈社发行。) 我是作者筑地俊彦,这是我在fami通文库发行短篇集《成为妖精使的方法》(※暂译)之后的作品。初次接触我作品的读者们,请多多指教。 正如大家所见,本书描写的是青春题材。但这下是单纯的现代校园故事,而有加入了奇幻元素,时节则设定在暑气尚存的九月。 这本书的主要剧情中出现了很多人物,彩页里也画得满满的,总共有八个人,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写更多角色。 这个故事是描写,少年少女们怀抱着各自的心思,在高中生涯之中的片段生活。 说到学生时代,会让人感到无所不能,但是又没有任何力量。这个时期的少年只要能跟同侪建立良好关系,就会感到无上的满足,满心悬念的都是小圈子里的悲欢苦乐、相遇与离别。 在这种年纪特别会对“超脱日常”感到憧憬。翻天覆地的虚构世界最有魅力,现实生活却显得无聊至极,反正每天睡醒都是同样的平凡日子。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当时的“日常”其实就等于“超脱日常”。跟朋友闲聊,每天玩到天黑,隔天早上一样上学,这些都是现在无法再体验的珍贵生活。现在的我真觉得那段时光灿烂无比,同时我也想到,现在的这一瞬间,说不定也是过去和未来都无法体验的重要时光呢。 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希望“让无聊的日常生活产生点变化吧”,这个作品就掺杂了这种渴望。 《我们的幸福时光》里的人物,都没有特定的参考对象,当然也绝非参考作者自己(我才没那么受女生欢迎呢!),但是,我有加入了自己在高中时代感受到的气氛。只有在小说里,才能体验到这种超脱日常和现实的生活,如果大家也能感同身受,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最后,《我们的幸福时光》是一本完结,不过我今年还预定要在fami通文库开始连载新系列,书名是《战娘交响曲》。同样是个超脱日常的故事,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那就再会了。 二○○六年九月八日 筑地俊彦 ※本书引用了以下著作: 《古事记(下)》(次田真幸着,讲谈社发行。) 我是作者筑地俊彦,这是我在fami通文库发行短篇集《成为妖精使的方法》(※暂译)之后的作品。初次接触我作品的读者们,请多多指教。 正如大家所见,本书描写的是青春题材。但这下是单纯的现代校园故事,而有加入了奇幻元素,时节则设定在暑气尚存的九月。 这本书的主要剧情中出现了很多人物,彩页里也画得满满的,总共有八个人,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写更多角色。 这个故事是描写,少年少女们怀抱着各自的心思,在高中生涯之中的片段生活。 说到学生时代,会让人感到无所不能,但是又没有任何力量。这个时期的少年只要能跟同侪建立良好关系,就会感到无上的满足,满心悬念的都是小圈子里的悲欢苦乐、相遇与离别。 在这种年纪特别会对“超脱日常”感到憧憬。翻天覆地的虚构世界最有魅力,现实生活却显得无聊至极,反正每天睡醒都是同样的平凡日子。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当时的“日常”其实就等于“超脱日常”。跟朋友闲聊,每天玩到天黑,隔天早上一样上学,这些都是现在无法再体验的珍贵生活。现在的我真觉得那段时光灿烂无比,同时我也想到,现在的这一瞬间,说不定也是过去和未来都无法体验的重要时光呢。 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希望“让无聊的日常生活产生点变化吧”,这个作品就掺杂了这种渴望。 《我们的幸福时光》里的人物,都没有特定的参考对象,当然也绝非参考作者自己(我才没那么受女生欢迎呢!),但是,我有加入了自己在高中时代感受到的气氛。只有在小说里,才能体验到这种超脱日常和现实的生活,如果大家也能感同身受,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最后,《我们的幸福时光》是一本完结,不过我今年还预定要在fami通文库开始连载新系列,书名是《战娘交响曲》。同样是个超脱日常的故事,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那就再会了。 二○○六年九月八日 筑地俊彦 ※本书引用了以下著作: 《古事记(下)》(次田真幸着,讲谈社发行。) 我是作者筑地俊彦,这是我在fami通文库发行短篇集《成为妖精使的方法》(※暂译)之后的作品。初次接触我作品的读者们,请多多指教。 正如大家所见,本书描写的是青春题材。但这下是单纯的现代校园故事,而有加入了奇幻元素,时节则设定在暑气尚存的九月。 这本书的主要剧情中出现了很多人物,彩页里也画得满满的,总共有八个人,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写更多角色。 这个故事是描写,少年少女们怀抱着各自的心思,在高中生涯之中的片段生活。 说到学生时代,会让人感到无所不能,但是又没有任何力量。这个时期的少年只要能跟同侪建立良好关系,就会感到无上的满足,满心悬念的都是小圈子里的悲欢苦乐、相遇与离别。 在这种年纪特别会对“超脱日常”感到憧憬。翻天覆地的虚构世界最有魅力,现实生活却显得无聊至极,反正每天睡醒都是同样的平凡日子。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当时的“日常”其实就等于“超脱日常”。跟朋友闲聊,每天玩到天黑,隔天早上一样上学,这些都是现在无法再体验的珍贵生活。现在的我真觉得那段时光灿烂无比,同时我也想到,现在的这一瞬间,说不定也是过去和未来都无法体验的重要时光呢。 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希望“让无聊的日常生活产生点变化吧”,这个作品就掺杂了这种渴望。 《我们的幸福时光》里的人物,都没有特定的参考对象,当然也绝非参考作者自己(我才没那么受女生欢迎呢!),但是,我有加入了自己在高中时代感受到的气氛。只有在小说里,才能体验到这种超脱日常和现实的生活,如果大家也能感同身受,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最后,《我们的幸福时光》是一本完结,不过我今年还预定要在fami通文库开始连载新系列,书名是《战娘交响曲》。同样是个超脱日常的故事,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那就再会了。 二○○六年九月八日 筑地俊彦 ※本书引用了以下著作: 《古事记(下)》(次田真幸着,讲谈社发行。) 我是作者筑地俊彦,这是我在fami通文库发行短篇集《成为妖精使的方法》(※暂译)之后的作品。初次接触我作品的读者们,请多多指教。 正如大家所见,本书描写的是青春题材。但这下是单纯的现代校园故事,而有加入了奇幻元素,时节则设定在暑气尚存的九月。 这本书的主要剧情中出现了很多人物,彩页里也画得满满的,总共有八个人,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写更多角色。 这个故事是描写,少年少女们怀抱着各自的心思,在高中生涯之中的片段生活。 说到学生时代,会让人感到无所不能,但是又没有任何力量。这个时期的少年只要能跟同侪建立良好关系,就会感到无上的满足,满心悬念的都是小圈子里的悲欢苦乐、相遇与离别。 在这种年纪特别会对“超脱日常”感到憧憬。翻天覆地的虚构世界最有魅力,现实生活却显得无聊至极,反正每天睡醒都是同样的平凡日子。 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当时的“日常”其实就等于“超脱日常”。跟朋友闲聊,每天玩到天黑,隔天早上一样上学,这些都是现在无法再体验的珍贵生活。现在的我真觉得那段时光灿烂无比,同时我也想到,现在的这一瞬间,说不定也是过去和未来都无法体验的重要时光呢。 即使如此,我偶尔还是希望“让无聊的日常生活产生点变化吧”,这个作品就掺杂了这种渴望。 《我们的幸福时光》里的人物,都没有特定的参考对象,当然也绝非参考作者自己(我才没那么受女生欢迎呢!),但是,我有加入了自己在高中时代感受到的气氛。只有在小说里,才能体验到这种超脱日常和现实的生活,如果大家也能感同身受,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最后,《我们的幸福时光》是一本完结,不过我今年还预定要在fami通文库开始连载新系列,书名是《战娘交响曲》。同样是个超脱日常的故事,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那就再会了。 二○○六年九月八日 筑地俊彦 ※本书引用了以下著作: 《古事记(下)》(次田真幸着,讲谈社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