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12人杀人屋-ZODIAC STORIES-》 角坂翔-白羊宫- 冷。十分的寒冷。 明明从车站走到了商店街里,但是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从东京乘坐新干线大概花费一小时。虽然只是向北了一点,但是没想到就切实体会到了冬天的寒冷。 真是对东京大厦里的暖气感到怀念啊。早知道应该多穿点出来的。 “正是太失败了……” 叹息化作为白色的哈气。 为“私用”所腾出来的时间是十八小时。 在专署经纪人,楠船善哉奇迹般地腾出来的十八个小时到来之前,我必须要回到东京去。 那里是我本应该在的地方,也就是“演员的角坂翔”那暗无天日的日程表里所记载的摄影现场。 即使是现在“演员的角坂翔”其实也是在赶影片的档期没错。当然,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 知道那是幌子的只有我和楠船,而知道我其实是在这个地方的就只有自己了。 “还有差不多是六个小时啊……” 其实现在真的很想冲进街边的店里买一身羽绒服,但是只能放弃了。 一边确认着时间,一边用手把衣襟尽量地拉上。 脚下只穿了一个厚袜子和矮梆鞋。现在不仅体会到了寒从脚起的感觉,既没戴帽子也没戴眼镜的我辈凛冽的寒风所恣意吹打。 真是的,简直不能忍了。 将围巾拉高到脸上,我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进。 虽然街上的行人很多,但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 仿佛不存在似的,我将自己的存在感消除了。并不是说将自己模仿成某人的样子,而是处在一种即使是看向这边也看不到人的一种状态。这就是我引以为傲的特技。 其实还有一个特技就是记忆力。话虽这么说,但也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什么都记,而是有条理地进行信息梳理。 走过的街道的大小。擦肩而过的行人的年龄。周围商店的种类。 要是没什么事的时候也就是边走边瞧的状态,但是今天却不同。由于有了“私事”所以注意力会更加地集中。 “冷,冷死了。” 睁着的眼睛里不知道进了什么东西,冰冰的。原来是雪。 大哥的雪花纷纷落下,估计没一会儿就会有积雪吧。有必要将它记入记录范围。 在这时候我想着的是这么一件事。 在十八个小时内要结果的“私事”。那就是在这块附近,几个月内的连续妇女杀人事件的“复仇”工作。 虽然警察们也在全力追捕,但这件事还是没有解决。由于作案手法十分狡猾,最终还是没有抓到犯人。估计被害者的家人都是将真宫视作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吧。 接受了委托的真宫,首先收集了大量的可信资料。不过虽然不知道这个情报网是怎样构成的,但是绝对是暗地里的交易没错。 伴随着强大的情报网络,最后用占星术来进行决定。 由于其命中率一直很高,我对真宫的情报从未进行过质疑。 但是,除了这次的工作——我情愿相信情报是错的。 犯人的名字是来生响夜。他是这个城市里的剧团所属的演员。这就是我从真宫那里得到的犯人情报。 与此相对的,我所知道的响夜是以前和我在同一个剧团里,并且和我争夺第一宝座的好对手。 演员出道与我同期,相互也是能交流演技的好朋友。但是,响夜在某一天突然音讯全无了。 一直在寻找他,但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响夜走了的理由,或许是因为有我在这里。是不是我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负担呢? 由于已经阔别多年,也不觉得心里会不好受。但是我还是期盼着与他的再会。 ——真糟糕。也太感伤了。 一边将围巾弄直,想将肩头吹过的寒风减到最低。加上这感伤的心情,寒冷的感觉更加袭上心头。 放松心情之后,过去的记忆总是浮现在眼前。从真宫那接到人物的时候,就一直这样。 当在红色屋子里听到响夜的名字的时候,我确实有些动摇。事实上,我还在下意识否定这件事。 响夜沙人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 真宫估计已经感觉到了我内心的动摇。但是他即使知道这点,还是把任务委派给了我。 我当时虽然想拒绝这个工作,但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终于意识到了,虽然用眼睛看不到,但是神还是在天上用星星将人们的命运联结了起来。 或许这么说有点过分。 另一方面,或许选了我还是一件好事。 万一……嗯,万一响夜不是犯人的话。要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的话,那时候我…… “……不要想了。” 我摇了摇头,想要甩掉这些念头。 情感和踯躅会影响大计。追逐猎物的场面还是不要多想了。现在还是捕获猎物最重要。 在这之前,为了“报复”不得不先进行预演。 我会和同好的推理作家先进行预试,看看计划能不能实行。只要能制造不在场证明,经过多次试验就能达成完全犯罪。 就是混淆视听,将犯罪嫌疑人的犯罪时间和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重合,这样就想不到我是犯人了。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必须要进行实地调查。由于时间有限,只好分饰两角,扮演“剧作家的角坂翔”了。 这时的我既是我,也是我的另一个面孔。 “真是的,容易钻牛角尖的性格啊,不能不改改了。” 从嘴中吐出的话语。想到竟然掉进了死胡同,我拍了拍脸转了弯。 有这种的遭遇时我没有想到的。 “……唔—哇……” 刚从转角处转过,一家书店映入眼帘。 问题是这家店的店头。挂着一张抢眼的等身大海报。 要问是谁的,很不好意思,是挂着我的海报。不管怎么看都和书店那渺小的店头不符合。 我夹杂着害羞和脱力感望向了书店。这是一条似乎不会有人涉足的小道。入口处虽然有着金属网所制的铁门,但是并没有上锁。 原来如此。那个女孩就是…… 这下脚本要进行下修订了。要赶紧做好熬夜的准备。 “侦探小说作家模式的角坂翔”用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你喜欢角坂翔么?” 伴随着后面女性微微有点兴奋的声音,我的心跳顿时开始加速。 即使就是连“推理作家模式的角坂翔”也不能将自己的存在完全消除。就和街上普通的行人一样能被人察觉。 这样想着想着。 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摇,将太阳镜戴上。虽然是那种浅色的眼镜,但是对于变装来说已经足矣。 现在的我……嗯,就扮演一个在临近大学喜欢电影的大学生好了。 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蓝色围裙的店员。眼镜那侧好奇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这边看。 扎成一束的黑发,穿着不加修饰的毛衣和裤子。 但是,目光却透出坚强的气息。完全没有修饰的脸颊给人很深的印象,如果化妆了的话,相信会有很大的变化吧。 在围裙上有着“藤野”的名牌。这下可以确定,是从真宫那里得到的情报中所指的那个人。似乎对我一言不发的态度感到很不适,藤野的眼神很不安地游离着。 “嗯……请您不要误会。只是看您在看海报,不知不觉就……。由于这块是乡下,有相同爱好的人基本上见不到。只是觉得跟我一样是角坂翔的支持 者很高兴。” 喜欢我的人,真是十分感谢。 当然我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微微对她一笑。看到这样,她的表情才稍稍有所缓和。 从得到的资料来看,她是和响夜在同一个剧团里的人。不知不觉就喜欢上我的。 并且,她的妹妹就是被街道杀人魔夺去了生命。 但让人吃惊的是。虽然一开始就要找她搭讪,但她竟然主动上前同我攀谈,实在是意想不到。 “真是好演员呢。我也很喜欢他。” “是吧。既年轻又有才华呢。在美国的学院奖评选也获了奖。现在刚刚出道五年,今后也大有发展潜力,总有一天会成为日本影坛的领军人物地说。我一直很憧憬他呢。” 藤野说得很激动,根本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要是知道了在她眼前的就是本人的话会怎样呢?会扑上去? 这种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好话的状况着实不多。对我来说确实很新鲜。 “……我就是因为很憧憬角坂翔所以才去演戏的哦。虽然剧团很小,而且基本上都是新人,但我们的队长是很厉害的人哦。还和角坂翔一起演过戏呢。” 我的神经一紧。 她要说站在剧团最顶端的,肯定就是他——响夜。 “团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非要说的话,就是很有才。说完角坂翔再说他,有点把两人相比的感觉呢,他……来生先生,作为演员来说也是很有天赋的。虽然可能听起来有点夸大……” “不,根本没这回事。这样反而会让人产生兴趣的。” “来看演出的人也对他赞不绝口哦。特别是最近,那种充满了张力的演出真是博得了不少掌声呢。但是东京的大剧团把他挖角走了,今天是他在这里舞台演出的最后一天呢。” 刚才还高兴地说着的藤野,透出一种无奈而又寂寞的气息。 “会变得寂寞了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我消沉的时候,能陪我说说话,真的太感谢您了。” “消沉?” 一不注意没有听到人家说什么,心想糟了。 藤野的妹妹被杀人魔袭击致死。 亲人的去世——对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藤野来说,心情低沉也是必然的吧。 “这几天,亲人去世了。” 看到藤野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低落,当我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变回了刚才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了。 “……对不起。问了不该问的话。” “没什么,我才是说了奇怪的话。” 说不定这个人对响夜抱有尊敬以上的感情。 但是,我还是不去确定这件事了。放在心里就够了。 “……话说回来,要是您对演出有兴趣的话,请拿着这张票。是自己剧团的票很不好意思。” 拿出的是两张叠在一起的票,我从她的指尖抽出了一张。 “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拿走了。谢谢你。” “不,我才要说谢谢。还要你特地过来看。” 我们互相鞠了好几次躬,藤野才回到书店里。 结果到最后她也没怀疑我大学生的这个身份。 我是角坂翔本人的这件事相信她做梦都不会想到。 “……真是,谢谢你了。” 怀着敬意向已经远去的她致谢。现在的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吧。 ◇◇◇ 是一所小剧场。顶多也就能容纳五十名观众就饱和了吧。 虽然还剩几个空席,但是也将近满席了。不光是青年人,连老年人都来看演出。 我占了最后面能将所有观众和演员收于眼中的那个席位。 聚光灯所照射的舞台上,人们前台后台进进出出,走下舞台又走上舞台。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舞台上演出时间最长的主角就是响夜。 “为什么要杀了我呢。” “因为我爱你!” “我说了我爱你!请你住手……不要杀死我!” 剧情迎来了高潮。 由于太过迷恋于恋人,被嫉妒所驱使的男人。将和恋人有关的男人都杀死,但这次不幸地被自己的恋人所目睹。 急于逃生的女人,被已经变成了杀人鬼的恋人所追杀,迎来了悲剧性的终结。 作为脚本是很让人称道的。但是响夜更用他那非凡的表演技巧让台下所有观众折服。 惊人的表演水平,这和我所知道的响夜完全不一样。简直是让人屏息的非凡演出。 就从演技和表现力来说,和我所知道的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简直是脱胎换骨的质变。 台下的观众没有一个将视线移开,这也是必然的。 “这可不行啊……因为,你看见了我的秘密不是?” 男人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声。 放声大笑,即使在远处都让人毛骨悚然。 包括观众席在内,整个场子都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那是震撼所有观者的力量。不管是新人还是评论家,除我以外的人也都会这么想。 响夜之所以会达到这个层次的原因。我是知道的,其根本中的根本。 “已经越过了么……” 下意识的自言自语,别人应该没有听到。就在这时,舞台上亮出了凶器,整个空间充斥着女性绝望的呼喊声。 响夜——用真正成为杀人者的自己来“演出”着这场戏。 ◇◇◇ 公演完毕的剧场,散场时候的人简直和满员电车一样多。 虽然出去的时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挤成了照片。有的人在为踩了人道歉,有的人上去还人一脚。 追星族的力量真是不可小觑啊。 “来生竟然要去东京了……” 在称赞和欢呼声中,混杂着隐隐的啜泣声。似乎喜欢响夜的人很多。喜欢他的女性似乎为了他的移籍而扼腕惋惜。 能让人对他这么忠实,果然不是一日两日能实现的。伴随着对他的佩服,心中做好了觉悟向台上的方向走去。 穿过了人海,看到了今天的主人公。 已经到了声音所能传到的距离。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早就想好的台词。 “最不喜欢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的人了。把别人的话往好的方面想,伙计。” 响夜用惊异的表情看着我。 即使脸上厚厚的舞台妆没有卸掉,我也能知道他此时眉头深锁。看这里,这里。 同我设想的一样,我们两个的视线终于交汇了。 真是让人熟悉的脸庞啊。我嘴角上扬,冲他微微一笑。 响夜的嘴半张着,似乎要对我说什么。在话说出来之前就把身子转了过去。暗示着没有多说的必要。 “哼!分别什么的对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仿佛是演出一般的话语,让周围的观众吃了一惊。 在目光都集中在了响夜身上的时候,我趁乱走出了会场。 避开行人,我向前踱了几分钟。 背后的脚步声变得愈来愈近。 “……翔!” 这是时隔多少年再次听到他叫我呢? 我转身的同时,看到了刚才恣情演出的男子。明明没有聚光灯,却还是吸引了路人灼热的视线。 演员所想要的,就是这种光环吧。 “好久不见。” 好像见你。 种种意义上,我从心底对他笑着。 响 夜注视了我很久,终于对我报以微笑。 ◇◇◇ 见面的场所定在了剧场附近的一家小料理屋内。 准时到了的我下意识地认为响夜会迟到。由于中午饭也没有吃,便自顾自地打开了菜单。 说时迟那时快,“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的话就响起在耳畔。当我抬头的时候,响夜已经坐在了我的面前。 明明刚打开菜单不到一分钟。不应该啊。 最后一天的彩排,结果主演跑到这来了,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主角跑到这来合适么?” “反正今天从早上就忙忙碌碌。稍微开小差没关系的。” 卸了妆后的响夜,多少看起来像平常人了。上面穿的是黑色的针织毛衣,配上休闲裤,看起来是一身精神的休闲装。 但是,面庞确实精致到了不管谁看了都能惊为天人的美丽。 应该说是清丽吧。每一个动作都吐露着沉静的气息。这样的感觉确实很招女性的喜欢。 不时望向坐在对面的人,似乎是次数太频繁了吧。响夜突然望向了我。 “我的脸上粘了东西么?” “只是在想你没有变啊。” “你也是啊……虽然来得突然。但是一下就知道是你了。到底为什么来这里,有什么事么?” “其实是来这边摄影来的。在中途听到附近有天才演员的传闻,所以就顺道来看看。” 拿着刚端上来的凉酒瓶子,响夜笑了笑。那是混杂着自嘲的苦笑。 我们有过像这样两个人单独出来喝酒的时候么?或许我们两个从没像这样悠闲地喝酒吧。 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同响夜工作上合作的记忆。 虽然记得不是太清楚,但是说不定我们除了交流演技方面的事之外,根本没有谈过其他的呢。 “要从风评角度来看,还是你比较好啊。”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我很在意呢? “明明我认为我已经忘了你的事了……‘把别人的话往好的方面想’这你还记得啊。” “当然了,和你一同演出时的台词,怎么可能忘了呢。” 这是我挑选的用来当做见面时说的台词。也是我和响夜同台竞争时候的台词之一。 作为两人同台演出,被互相认为是最能体现对方实力的台词。即使如此,还是在广告主的意见下将这段台词删除了。 由于是被称为梦幻的台词,所以除了当时的工作人员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可以确信响夜绝对记得它。 “那句台词还真是想你选的啊。……但是没有台词也没关系啊。看见你的眼睛一下就能认出来了。” “眼睛?” “你的眼睛似乎能将一切看穿,但却又是像孩童那般无垢的眼睛。……说的就是你这双眼睛。在我所知的人里,拥有这样眼睛的只有你一人。” 明明根本没提过这种事。 “第一次作为主演上舞台你就说了‘绝对还是这样好’然后坚持自己的立场吧。说实话被新人说服的导演也真是好玩呢。” “要说这个的话,响夜才是对脚本的修正感到不满意,在公演的前一天给变回去什么的。那时候不也是新人么?” 这种话题像泉水一般不断涌现。 从两个人有勇无谋的话题开始,一直到那时候的导演不好,演出场地太不靠谱之类的。 这种家长里短的事一摞一大叠,连当时的辛苦也一下子倾倒了出来。 被尘封的记忆被一点点地剥落开来。伴随着讲话,我才意识到这段回忆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不管哪一个都是珍贵的记忆。 “你知不知道自己经常被人说成是向日葵呢?” “向日葵?听起来似乎有点神经大条的感觉呢。” “确实有点这种意思啦。充满了阳光又十分有活力。这对演员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吧,不管怎么说算是褒奖吧?” 响夜发出了微微的笑声。和以前一样啊。 在场下一直是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不管你说什么总是只对你微笑的好友。 就连架都没有吵过。总是我自己带着满腔的怒火。 “响夜总是这么沉着啊。一次都没有见过你发怒呢。” “是我不怎么会发火。就算是演戏的时候我也会考虑该怎样的去发火呢。” “要是这样反而好……。我一直以为你是由于自己是长辈,而介意我们这种兄弟之情呢。” “普通人不可能那样啊。” 总觉得外面的灯光昏暗了起来。或许,这只是我的错觉吧。 “……今天的演出,真的很吃惊。技巧已经达到了那种境界了。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 “是么?那太谢谢你了。就算是客套话被你这么说我也感到高兴。” “从很久以前响夜的演技就比别人要好啊。说不好听的,今天主人公的你和别的演员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 盖过我声音的音量,听到了响夜这么说。 “你总是超过我啊。” 平静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去试探他的感情,果然还是什么都摸不透。 “……才没那回事呢。争夺主人公的宝座,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输给了你以后就会觉得很懊悔,然后加大练习量啊。” “才不是!” 尖利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这回终于有着明显的感情混杂在里面。 “不对,一次。和你合作的工作你,我只演过一回主角。” “……是……是么。” 至今还记得输给响夜的后悔之情。就这样,不分昼夜地进行练习。 即使是谁主演,我也拼命地进行练习为了不输给他。 “……但是作为准主演的你一度成为了话题人物呢。当时的舆论都是关于角坂翔展露才能。却不关心我这个主演……” 然后你就坐上了明星的宝座。 要说起来或许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我却一点都不记得我是被舆论捧起来的。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响夜却清晰地记得当时的状况。 承受着响夜充满了憎恨的眼神,一瞬间我动摇了。 同时,我的内心波澜起伏。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要是响夜不在了……” “现在才没有心情听你道歉呢。但是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很像毁掉你的这种天真无邪的性格。真想摧毁你那双仿佛能把我看穿,彻彻底底地将我的弱点暴露的那双明亮的眼睛,真是太想践踏这样的你了……” 仿佛是从地狱来的恶魔的低语,我的手足有着仿佛被捆绑的错觉。 这绝不是演技,而是向我袭来的怒意。 不说战栗同惊吓,光是心就沉到了谷底。 “……响夜……” 除了叫他的名字我什么都做不到。 过了一会儿,如同刚刚的事没有发生一样,响夜小声说了下去。 “……对不起,说不定是我酒喝得有点多。已经是以前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 “我明白。既然现在都把之前的话说了的话,也就不用再去介意它了。” 虽然嘴上说是醉了,但是响夜的脸还是不变的白色。 “不醉不还啊。要是响夜来到了东京的话,我们再一起喝酒吧。” “你觉得我有喝酒的闲情么?” “那就抽出时间呗。响夜能回到东京来真是太高兴了呢。” “啊啊。终于我也能出人头地了。” 依然是不动筷子,响夜将酒往嘴里灌。桌上的食物一样也没吃,几乎全都进了我的肚子。 “你等着吧。我马上就能去你在的地方了。” “嗯。我很期待。” “……并不是要从你面前逃走。而是去‘某个人’那里。” 我拿着筷子的手悬停在半空。 “某个人?” 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响夜继续说。 “我的演技有进步吧。” “诶?啊啊,嗯。比以前大有进步呢。” “其实啊,就像今天的角色,我有信心演得比你好呢。不光是你,大概不管是哪个演员都不可能超过我的。我敢断定。” 我直勾勾地望着响夜。 响夜带着温柔的笑容望向了我。 响夜自信的缘由我是知道的。而且这话说得没有一点问题。 不管是日本还是在世界上,能超过响夜这种演技的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即使有的话,也不可能站在舞台上。 “我知道秘诀。是‘某个人’教给我的。自那以来,我的演技以惊人的速度直线上升。我自己都能意识到这种变化。现在我才意识到,之前我的演技真是太拙劣了。” “才没有那回事呢。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响夜演的东西了。” “那现在就更要赞赏我了吧?我的这个练习方法啦,是很花时间的。但是要是越过了那个界限,就能达到惊人的效果。” “还有这种方法啊。怎么做到的?” 即使不问也已经知道了。但我却还是故意地问了一下。 演员为了达到顶点,不管是谁都要付出艰辛的努力。 相对的,付出了努力却并不能达到高峰的人也很多。到了最后并没有得到回报而放弃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简单地超越极限达到顶峰的途径只有一条。 这是所有的演员只要想到就不会去走的一条路。 只要还有残存的理性,演员就会用自己的想象力去挑战那个世界而不去真正实行。 “方法是个秘密。我承诺了不说出去这个方法,别人才教我的。……只要是和杀人犯有关的演出能超越我的人绝对不存在。能将这个世界最好的演技带给观众的只有我。” “确实可能是这样。” 你越过了这条界线啊。 身为演员,竟然能轻松地越过这条界线。 但是,越过这条线的并不只有你一个人。响夜,事实上我也和你一样。 “……只问一件事可以么?” “什么?” “今后也还要用现在这种方法练习么?” 响夜发出了轻快的笑声。 “那是当然了。你在说什么啊。” 笑声还在继续。自夸的话在我的耳边萦绕。我并没有想到真实的响夜竟然是这样。 一直在一起时候的响夜从没有过这样一面——至少也许是我单方面这么认为的。 结果是我把你逼到了这种境地啊。但是,我并无罪恶感。 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观看演出的任何一个人都会称赞掌握了“演技”的来生响夜你。这就是你所一直追求的东西。 你对“演技”确实很拿手。但那不过是“演技”。离最高境界差的还很远。 演员所追求的本质并不局限于此。 走了弯路的你,或许再也不能咀嚼到演员的真谛了吧。 你并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将演艺生涯断送了吧。 我的心平静如水。 现在的我已不再踯躅。在剩下的时间里,我决定要把该做的事情完成。 ◇◇◇ 心脏仿佛被撕裂开来。 很多次都觉得已经跑不动了。或许停下来就能摆脱这种梦魇了吧。虽然脑袋里这么说,但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迈着。 不能被追上。不能被抓到。只能考虑这些。 恐怖恐怖恐怖。不管是谁,什么人都好,救救我。如果是梦的话,赶快让我醒来。 就在这时,路上被雪掩埋住的不知什么东西将我绊倒。 “呀!?” 高跟鞋跟被折断让我身体一歪。 伴随着混乱的气息,我的心脏由于恐惧而不安地收缩。由于摔倒时的冲击眼镜滑落在了雪地上。要赶紧找到它。快、快。 当我努力寻找眼镜的时候,在远处的街角出现了半个人影。 是男人的身影。右手握着的东西是刀? 过来了。向这边靠近了——并且伴随着恐怖的笑容。 “找到了……!” 终于摸到了眼镜框。赶紧慌慌张张地把它戴上,扶正眼镜的同时把掉了鞋跟的高跟鞋脱下扔到雪地里。 赤着脚在雪地里奔跑。帽子和大衣都不整地扣在身上。 虽然很想哭却哭不出来。或许是因为太恐怖了而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就在前面。要是再往前走一点就有一条能向右拐的道,能抄近路直接看到店家。到了那里就是商店街的大道,附近也有派出所。看见人就得救了。 到了那里就不会有危险了。绝对没有问题,到那里能脱险,要坚持住继续跑。 往左走的话是一条没有什么车通过的路。但是为了抄近路我还是蹿到了右边的小路。 就在这时,我赫然听到后面传来了大笑。 要是周围有人的话,绝对会觉得可疑的。但现在能听到这个笑声的只有我一人。 脚步声正向我靠近。不管去哪都跟着。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不管去哪里。真希望是哪里搞错了。明明那么喜欢他的。明明是那么地重视你。并不是要告白或是要求你跟我交往。只要是能注视着就足够了。我从心底憧憬着你。 由于有要紧的事被叫出来的时候,我的确很紧张。或许,我还能抱有一丝期待。 事情竟然演变成这样!竟然遇上被人追杀这种事! 没有路灯的小路昏昏沉沉。角坂翔的海报映入眼帘。 到了那里就成功了。虽然已经过了关门的时间,但那里肯定会有人在的。要是到了那里的话,这个噩梦也会随之消逝。 为了这个仅存的一线希望我继续跑着。虽然我意识到脚下的碎石和玻璃碎片的触感,但连痛感都消失。 马上就能看到希望的光芒了。我忘我地向前伸着手。 “……!!” 明明应该是伸向灯火通明的大路的我的手,在一步之遥的地方被挡住了。 上着锁的金属铁丝网大门。平常开着的它,如今却成了阻隔我通向大路的壁垒。 不是真的吧。明明这个门根本没有关着的时候。 “为什么……!” 我撞向铁门,使劲地摇它。上着锁的大门只是发出了低沉的呛啷声,一点都没有打开的迹象。 “没用的。”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了替代原本门锁的挂锁。 因为是上在对面的,所以在这一侧打不开。扶着大门的手,深深地嵌入了铁丝网的痕迹。 ——无路可逃了?怎么会。不是吧。如果逃不出去的话,我就会、竟然会在这里…… “你还是放弃吧。谁都不会来的。” 放慢脚步的男子缓慢地向着这边靠近。一副喜极颜开的表情。挂着一副仿佛急切期待着接下来发生什么事的表情。 我像是抽了线的木偶,瘫坐在地上。 “……你在开玩笑吧?你究竟要演到什么时候?最后的排练明明结束了!!” 男人仿佛很不可思议似的探了 探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接着开始读上面的内容。 “我知道你所犯下的罪行。请不要再错下去了。” “……什么?这是什么?” “你还真会装啊。明明可以不管我的,却还这么有良心地给我塞纸条。要是不管我的话,我们就明明可以从此再不见面!你到底想怎样!” 同我所知的他完全不同,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态度。由于恐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我拼命地为自己辩解着。 “我、我才没有送那种东西。我才不记得我写过信。” “别开玩笑了!信上的字一看就是你写的!署名也是你的名字,我不可能看错的!”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我真的……!!” “够了!!” 愤怒的言语让我失去了说下去的勇气。 在混乱的头脑里,同样的话语挥之不去。 到底该怎样才好呢?怎样这个噩梦才能终结呢? “已经晚了。只要让你去死了。……因为,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吧?” 白雪映照下他的笑容同我在舞台上看到的别无二致。将恋人杀死,疯狂的男人。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来生仿佛还在继续着他的排练。 如果不是他手中拿着的那把向我靠近的刀。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了……” 刚才没有流出来的泪,直到现在才一涌而出。 “不行不行!成何体统!就这种反应,你还是身为演员的人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身为演员的你啊?这是剧本的延续啊。现在我们所做的事,是舞台上剧情的再现啊!所以我必须要让你死。快想起你的台词来吧!就像在舞台上那样向我哀鸣求助吧。……这是你的义务。” 来生的右手拿着刀张开了双臂。 同舞台上的他一样,仿佛现在他正被聚光灯所照射一样。 “和同剧本上一样演出的女性一起演出一场完整的杀人剧本是我的梦想啊。藤野,要是你的话应该能理解这个剧本吧?要是没有收到这封信我很有可能就什么都不知道地直接回东京了吧。还要谢谢你呢。” “你到底要怎样……?住手吧……求你了!” “又开始说这种话了啊。不聪明呢。我知道你没有才能,但没想到你这么没有才能啊。之前的那些女孩子的反应比你要好很多呢……没办法,哭够了就让你去另一个世界吧。” 手腕被抓着,强行地被拉起来。隔着眼睛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 “你!……是翔!?” ◇◇◇ “真聪明。” 把他的手甩开的同时,我和响夜拉开了充分的距离同他对峙着。 我把碍事的帽子和假发,连带眼睛都扔在地上。戴着这堆东西跑了这么久也是个负担啊。 “怎么样啊?我的演技。” 响夜由于太过吃惊,半张着嘴呆立在那里。 这也是当然的了。这么长时间接触的女性竟然是我扮演的。 “喂,响夜。为了演出所做的努力只是这些么?虽然人的努力是必须的,但是也有不能跨越的界限啊。” 我朝响夜所在的方向踏进一步。 与此同时,响夜向后踏进了相同的距离。 为了保持同样的距离,竟然向后退。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右手里所持的凶器。 “你却跨越了那条界限。以努力为借口说那种根本不被人所认同的坏事。你已经不是演员了。只是卑劣的犯罪者。” 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这回轮到响夜被逼入了绝境。 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逃的余地了。因为我在这里。 “……闭、闭嘴!不许说了!!那个人明明交给了我这么好的方法。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真的努力地去练习。只是一时地仗着自己演技的家伙,我绝不承认!” ——被当成了天才啊。 但是“天才”这种标签在演艺界并不是通用的。 我尽我的所能努力着。为了能演好每场戏每天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怀着对演艺事业的崇高敬意,我把自己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演出。 多亏如此,我才明白了有超越着“演技”的“演技”的存在。当我明白这点的时候,我几乎喜极而泣。 努力是一切的源泉。教会我这一切的也是以身为证的你,响夜。明明全部都是你教会我的啊。 “一、一次还不行么!明明已经让我的人生失败过一次了!我太想超过你了!现在就让败家犬消失吧!!” 真是太悲哀了。 为什么你同我的距离竟如此遥远。由于我的存在你才变得如此疯狂,为了超越我才走上了邪路么。 现在“我”能为响夜做的事情已经什么都不剩了。这让我感到窒息般的悲哀。我已经拯救不了你了。我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深吐一口气,吸入。 ◇◇◇ “要下台的是你啊。你对我们所做的事,现在就让你来偿还!” 男人的眼睛中透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紧逼的话语使男人步步后退。我赤着脚向他紧逼。 一个月前,我被你杀死了。我不得不撂下父母还有姐姐撒手人寰。 同角坂翔、还有我那个喜欢表演和看书的姐姐都没有来得及道别。 真是既痛苦又心疼。我真后悔啊。 “我明明有很多想做的事的。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我最喜欢姐姐了!我明明还想继续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的,而你却剥夺了我的未来!” 男人仿佛身体被电流击中一般僵直在原地。 凶器从男人的手里滑落,沉静地埋于雪地中。 “现在让你尝尝我们所承受的痛。” ◇◇◇ 东京的城市沐浴在一片阳光里。 今天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一个温暖冬日。除此以外一成不变,依然是埋头工作的一天。 十八个小时的“私人时间”使用过后,我平安地回到了摄影现场。 摄影中的休息时间。刚放松一下就被席卷而来的追星族所包围,从人群中脱出后,又开始漫步起来。 并不是有目的地要去哪里。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走的那天的早晨,窗边一片明亮。” 刚听到这句诗,我就止住了脚步。接着,很自然地就向那边走去。用像歌声一样的嗓音朗读。向那边看去,一下就发现了声音的主人。 在无人的街道上摆着稀疏的几册诗集,诗人仿佛被他们包围般地朗读着诗句。 和我差不多的年龄吧。不光是面容,连声音都那么美好。 “映在地板上朋友的影子已不再,随着我的目光随风消逝。屋已空,伊人已去。” 不知为何并不理解他的意思。 虽然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总觉得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当察觉到的时候,眼前已变得一片模糊。 仿佛是洪水决堤般的疼痛。这一定是我想隐藏的东西。 悲伤么? 并不晓得。但是却未能停止。我为什么哭了呢。 在认识的人面前都没有这样,何必到了此时才如此感伤呢? 角坂翔的泪水,在那时候就应该已经干涸了啊。 “……您没事么?” 当我察觉时,诗人已站在我面前。 看到成年男人哭泣的样子,却脸不变色。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 本来以为 是要递给我手绢或者纸巾之类的。递给我时才发现那是一本堆在前面的书。 朴实无华的封面上写着“炼狱”两字。 “……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样的我。” “不,已经习惯了。比起这个,如果不介意就收下吧。” 习惯了?那倒也好。事实上现在我并没有拿钱包。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现在身上没有钱,就不要了。谢谢您的好意。” “是打算送给听我念诗的人的。请不要客气拿走它吧。我才是给您添麻烦了。” “怎么会,我很高兴的……啊,对了。” 我把放在口袋里的手绢和油性马克笔拿了出来。 把手绢拿出来直接在上面写字着实让对方吃了一惊。 “现在没有拿名片。自己说这个之前虽然不太好,但还是请让我用它作交换。” 默默地注视着签了名的手绢。 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名字,光看态度就知道他并不认识我。诗人果然很非同寻常呢。 “字写得真好看啊。虽然没有拿它换钱的意愿,但可以把这当做是物物交换么。” 在我手中所持的名叫“炼狱”的诗集。 从书籍的内页看去,上面似乎写着武内直树的名字——对方接过了我所签名的手绢。 交易成立。 “诶,那不是角坂翔么!” 背后响起了女孩子兴奋的尖叫声。 “呜哇,被看到了。对不起,我先告辞了。下次再会!” 我简单地做了道别就溜走了。回到了拍摄地等于回到了安全地带。 抱着诗集逃跑的时候我想到了,刚才哭的真正理由。 原来如此。原来我那么地憧憬他啊。 自从相逢。当然至今依旧。 ============ 幕间.1-射手座之诗/牡羊座的魔法- 将手绢从柜子里取出,用手将其展开。 用油性笔签着的是名为“角坂翔”的名字。 那一天,在晴朗的严冬中和我用诗集作交换的他唯一的信物。 这张手绢,是为我的诗流泪的他同我之间唯一的纽带。 在面前匆忙走过的人们。虽然有的人也会驻足听我读诗,但是为此哭泣的却寥寥无几。我并未想到,那张美丽的面孔竟会因我的诗而扭曲。 或许和我的诗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是由于私人原因而哭泣了吧。 或许是装着三万円的钱包丢了,抑或是身边的亲人去世了。 即使如此,他也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的面容在我的记忆深处不断模糊,渐渐地归于尘土。 并不想忘记,忘记使人孤独。 想再一次同他见面的心情,让我的心中如装满水的杯子一般泛起阵阵涟漪,我的心渐渐被此填满。 虽然这么说很大言不惭,但是我的人脉很广,想找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拜托他们的话,或许,再会并不是一件难事。 ◇◇◇ “那个人叫角坂翔(kakerukadosaka)啊。” 用手支着头,像老头似的躺在榻榻米上的弗莱斯特先生由于我的问话特地爬了起来。真是太抱歉了。 “角?” “就是这个的汉字。”(译者注:欧美国家的人不太会写汉字的写法,所以开始只写了“カド”的音) 虽然弗莱斯特不太会汉字,但是在日本住了这么长时间这种汉字还是认识的。我在寄过来的废信封上写下了“角坂翔”的名字。 弗兰斯特一会儿把信封竖过来一会儿又横着瞧,最后终于好像看懂了这个汉字,指着电视屏幕。 多少年前在影院上映过的电影现在在电视上播映。 画面上闪动的人像,同刚才在记忆中不断扩散在记忆角落的面孔重合。 “嗯……为什么?” 我没有缘由地将电视里的画面同弗兰斯特的脸进行对比。 “直树寻找的是角坂翔吧。日本的电影演员。直树不知道么?” 我不太喜欢看电视剧,所以基本上不会打开电视。觉得同现实生活太脱节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很有名么?” “好像他主演的最新作品被学院奖提名了呢。” ……那可太了不得了。 连这么不懂事故的我都知道。能得到学院奖提名的,也就是说世界范围内超有名的人了。 虽然以为是搞错了,但电视上的面孔确实同那天的别无二致。 要是那么有名的人的话,世界上很多人都会争相想要见上他一面吧。 像我这样在街头一隅的诗人,肯定已经被遗忘在角落了吧。 即使没有忘记,也该不会再见到面了。因为要是他的话,只要在街上一出现就会被女孩子追得无以遁行了吧。 估计,再也见不到了。 在还未张开的大幕前,我的心同被暴风席卷一样。 画面中的角坂翔用他那依旧的面容和电视里的角色说着话。 ◇◇◇ “虽然你看不到,但我依然被关在那所弃屋。我的心被魅惑的艳阳所染,变得不能呼吸。” 清爽的风穿过我的短袖,轻抚着我的胳膊。 在不知不觉间秋天的脚步近了。 照在新宿站东口的站前广场的阳光十分微弱。 读完了一本书的我,在去下一个地方之前享受着风的气息。 季节更替,自那以后过了多长时间呢。 为暴晒的阳光所照射的夏日所消瘦,缝隙间穿过的凉风代表着初秋。 盛夏之时虽然也有人听我的朗读,但凉快下来的此时客人更增加了几个。 我向着增多的客人,用尽全力,开始了朗读。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视线。 我赶忙向站前广场的人群中望去。 急忙前进的人,望着天空的人,确认集合时间的人,正在输短信的人,听着我朗读的人。 从这些人中,我仿佛感到了灼热的视线。但是,视线的源头我并不知晓。 梦中的约定还未达成之际,仿佛觉醒般的预感抓住我的意识,内心的焦躁顺着背部向上涌动。 又一次感觉到了那个视线。我同其中一个人对视。 看起来是20多岁的青年。穿着笔挺的西装,稍长的头发梢盖住了银框眼镜。虽然很迷惑,但还是将炯炯目光投向我。 没有见过的人。虽然不是能记住所有客人的面容,但是常来的客人总会在记忆里留下痕迹。他并不是这部分人之一。当然也不是认识的某个人。 由于注视的时间过长,等待的客人有些觉得无聊便回去了。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因为一个客人而忽略其他人这可不行。 我由于毫不遮掩地注视他人而感到了害羞,于是赶紧将视线转移开来,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这样做的意思,依然死死地盯着这里。 我再次开始读诗。 “从幽蓝的梦境中抽离出来,墨色的泉水上涌。手放入其中,浸入骨髓。” 但是,当我再次察觉到他的视线时,气息让我的意识渐渐地混乱起来。 为了集中精力,我闭上了眼睛。 仿佛记忆从深处被搅乱。 将眼帘垂下,一度黑暗的眼前——我注视的人变成了他,角坂翔。 我慌张地向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和刚才一样,穿着西服的青年站在那里。 咽了下口水,我再次将眼睛闭上。 在那个难忘的冬日,在屏幕上闪现的身影,角坂翔确实出现在那里。 ◇◇◇ 我一直住内心乱撞的小鹿,终于艰难地将最后的诗读完。 向客人们鞠躬暗示着散场。 从客人中挤过,我追逐着他的身影,并向他搭讪。 “对不起……!” 转过头的他,眼镜后深蓝色的眸子眯着。真是天使般的微笑。 近看后便越发不觉得他像角坂翔。简直就是其他人。 我的话语仿佛被冻结一般。 虽然很想问他“你是角坂翔么?”,但如果不是的话怎么办呢。 到底该说什么好呢?“不小心看到了角坂翔的幻影”什么的? 将他叫住却磨磨蹭蹭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我,在他心目中到底是怎样的呢。 就这样道歉然后各奔东西,当我这样想的时候,他却一脸仿佛在考虑什么的表情,用手捋了一下他两三绺感性的发丝。 “不好。难道被你知道了?明明还没被人认出来过。” “啊?诶?” 对着困惑的我,他将脸靠过来,把食指放在唇边做着“嘘”的姿势。 他用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听不到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语。 “你知道我是谁了。但是别告诉别人。如果说了的话魔法就会失效,我就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我吃惊地张着嘴。 在似曾相识的他的目光中,我察觉到了仿佛是共犯者的气息。 我顿悟了。顿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虽然经过了粉饰,但他就是角坂翔本人。 这是只有我和他两人之间的秘密。 他安心地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全部都是梦境一般,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仿佛放下了心事一般地离开了这里。 爱染良彦-双鱼宫- 我将自己负责的客人送出店外。头上是临近黄昏的广阔天空。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个时候了。 “每次来这里都很愉快啊。” 比起刚到的时候,客人现在的笑容更加灿烂。无论有多忙,看到这样的笑容也能把疲倦一扫而光吧。 “谢谢你了,爱染先生。以后也要多劳你照顾了。” “这是我的工作啦。反倒是我该谢谢您才对。一直承蒙照顾小店。请您路上小心。” 送走了客人,我回到了如战场般的店中。虽然已经过了打烊时间,但等待席上还有不少客人。包括我刚刚负责的那最后一位客人在内,其他员工负责的客人们也注意到已经过了闭店时间,但他们仍然耐心地等待着。 时钟的指针自然也进入了员工们的视野。脚步声,剪刀声,吹风机声,一时间全都焦急起来。美发沙龙“空”每天都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打烊的。不过,今天等待席中的空气略显不同。从刚才开始,一阵迫切的紧张感就飘了上来。 “……那个,您是片濑阳菜小姐吧?我是您的粉丝,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呢?” 在我刚要走向等待席的时候,一个女孩突然站起来如此说道。 以此为契机,周遭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站了起来。转眼之间,他们已经把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团团围住。她有一双嵌着长长睫毛的眼睛。出现这张脸的咖啡广告,被评为本年度广告的no.1。那个家喻户晓的卖座演员,片濑阳菜走出了电视,出现在这里。 “不好意思,为了不给店家填麻烦,这种场合一向是不接受签名的。” 即使是拒绝的言辞,也充满了温柔,没有一丝刻薄。虽然电视中看她是个美人,不过真人的偏差还是蛮大的。不过从她身上似乎渗透出一种莫名吸引人的感觉。 “那么,我们可以在店外一直等你出来吗?” “请告诉我们您是怎么变得这么漂亮的。” 好不容易围成的圆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散乱了。阳菜耐心地一一拒绝诸多无理的要求。 我估算好时机,向着人群最中央的女人喊道: “不好意思,我负责的下一位客人,可以过来了吗?” “诶?啊,爱染先生,对不起!” 一个个沉浸其中的客人都如梦方醒似的回到各自座位。我从没见过那么害怕的表情。 “我又不是要吃了大家。不好意思,各位可以再多等一会儿吗?” 已经坐回座位的客人们,点头附和的脸上充满了紧张。 “久等了,这位客人。请坐在这边。” 阳菜轻轻地站了起来,跟在我的身后。店中最深处的角落,是我和她的专用席。 总觉得背后有一种努力忍住不笑的感觉,果然,刚一落座她就笑了出来。 “怎么,笑什么?” “刚刚那些孩子们,在听到爱染先生的叫声时的表情,实在是……” “啊,我有那么恐怖吗。当我看到那些女孩脸上的表情时真的是大受打击,差点就哭出来了。” 看到我做出哭泣的表情,阳菜大笑了起来。 “不对。那应该是紧张吧?来这里的孩子们,个个都很憧憬爱染先生呢,你难道不知道吗?” “是这样么。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 虽然很多人点名要我负责,但并没有人直接向我说过这种事。 而且我们店中的美容师帅哥很多,其中人气最高的应该是望君和南木吧。 长相、技术、交流都堪称完美,经常看到有女孩子为他们尖叫呢。 而我就…… 论技术不输给任何人也就是了。 “站在阳菜面前,任谁都会很紧张吧。” “爱染先生也是吗?” “当然了,不过也不错。每次都指名我,谢了。” 想要谢的,是阳菜每次来美发沙龙“空”就会关照我这件事。 而且,明明是一个家喻户晓的艺人,在没有预约的时候竟然会坐在等待席上排队,就像今天一样。 一般来说,艺人都会由经纪人啊什么的为自己占座位吧,而她却很讨厌这样的特殊对待,总是一个人边看杂志边排队。 当然,在这种时候,周围的客人就会陷入坐立不安的窘境吧。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之前也发生过多次了。 好在阳菜很善于应对fans,而没有为店里惹什么麻烦。 “那么,今天想做成什么样。我记得电影的拍摄已经结束了吧。” “你还记着啊。” “当然了。你在拍摄的过程中来过很多次嘛。” 拍电影的时候一般都以整发为主,那时听她说过一些工作琐事。 有几次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她会从一早就开始排队,那时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我所有的出场镜头昨天便结束了。今天电影已经杀青了。” “喔。辛苦了。我一定会去看这个电影的哦!” 我知道电影公映前,会有相当累人的宣传活动。 男主角是人气很高的新人帅哥,女主角则是现在人气沸腾的阳菜,这样的搭配可谓是梦幻组合,一定会成为很出彩的话题作的。 空前的制作费也是能卖座的重要一环。影片中还原了很多早已烧毁的古代木制剧场和宫殿。 而且我也听说电影在早先的宣传活动中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公映前已经这么沸沸扬扬的话,最终一定会取得大成功吧。 听过阳菜的评论之后,连我都跟着高兴起来。 “今天就全部完成了?” “是啊,只剩下一些采访,明天还要拍摄剧照。” “仅此而已?” “是啊,怎么了?” “总觉得你今天有些兴奋。” 镜子中的阳菜盯住我看了一眼。 “和往常一样啦。” 不对。她脸上画着今年冬天流行的银鬃妆,穿的是粉银晚装的最新款式。 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兴奋满满的样子。 拍摄中过来的时候,虽说偶尔也会透露出和别人一样的那种紧张,不过今天她脸上的紧张感觉对与那不同。 “……整发就全交给你了。要把我变成世界第一的美人哦。” 被她这么一说,我不禁苦笑起来。 不过,其实这并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女孩子的话,无论是谁都想让自己成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吧。 我只不过是助她一臂之力罢了。 “要成为世界最美最棒的公主呢。就交给我吧。” 只是整发的话,就用不着香波了。 我把推车拉到身旁,为她围好围巾之后便马上开始了工作。 先用手指捻起她柔顺的头发,用剪刀轻轻修去一些窜出来的乱发,然后用发夹把头发盘起。 仔细地将鬓角上的头发做成卷发。只是这么一点点的修饰就让阳菜光彩倍增。 接下来便是最终加工。 这次我使用串珠做成的雪之结晶发夹做装饰。为了降低串珠发出的响声,在上面又安置了一个更小的发夹固定。 退一步观看整体的话,闪闪发光的发夹真的好像是眼前在飘雪一样。嗯,很不错。 呼——耳畔响起一声叹息。 阳菜正伸直了腰注视着镜子。因为过于集中,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叹息。 如此美丽又可爱的女孩,如此天真率直的叹息。 我的手还真舍不得离开。 “要不要再绑个缎带呢?会不会嫌麻烦?” “不用啦,那种东西不方便活动。” 整发中的对话也仅此而已。 虽说多聊天的话会让处于紧张状态的女孩子放松下来,不过阳菜却相当不爱说话。 她总是盯着镜子,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即使偶尔说上两句,意识也总是围绕着自己发型上的变化。 或许女艺人都是这样吧。意识甚至遍及到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中。 银色的缎带被孤零零地留在推车上。我为她编好头发,便把一只小镜子交给他。 “好,完成了。如何?” 阳菜无言地把头转向两侧,并让我为她照了后面。 片刻之后,她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谢谢。真的好漂亮……我都惊呆了。” “别客气。我也要谢谢你,这样你就是世界第一的公主了。” 起身走向收银台的阳菜依然是周围瞩目的焦点。 宛如沐浴在聚光灯之下一般,刚刚做完的头发散发着光芒。 “真美……” 一阵阵由衷的赞叹不绝于耳。 任谁也能看出她比刚来的时候更加光彩夺目了吧。 作为本日最后一名客人,自然要善始善终嘛。 就在处于满足状态的我要送她出去的时候,站在门口的阳菜忽然回过头来。 轻启樱唇。 “爱染先生,那个,我还有一个请求。” 那是张甜美的笑脸。 当我像被她迷住般也回以笑容时,或许就已经中了阳菜的圈套也说不定。 “请求?” “其实……” ◇◇◇ 窗外,宛如闪亮的圣诞树般的高层建筑一个个消失在眼底。 由于几乎没有什么振动,甚至错觉以为窗外的景色是在自己后退。不愧是奔驰啊。 然而,无论如何都要这样的话,真希望能有更欢快一点的情绪啊。唉。 “又在叹气了。” 身旁坐着的阳菜,鼓起脸颊看着我。 从她眼睛中的笑容就能明白,她并不是真的生气。 “总觉得有些不舒坦。黑漆的奔驰和高级西装,这些应该都是与我无缘的东西。” “才没有那种事,你穿着很合身呢。” “谢谢……不过下不为例哦。我们一般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美发沙龙“空”的原则之一,无论是去见谁,也绝不接需要出差的工作。 刚刚阳菜在店里说有“请求”的时候,我就该以这条原则拒绝她的。 “虽然为我整发的爱染先生的名字无法出现在演职人员表上,但你也依然是协助我的工作人员之一。” 虽然当时听到阳菜这种说法时,心里美滋滋的,但我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不过,在一旁的望君对我说“不去吗?不过是送一下客人,人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连南木也劝我说“之后再拒绝不就好了”。 结果,我好像押解中的犯人一样被推上了奔驰。 而且还给我穿上从未穿过的仍挂着标签的西服套装,连领带也预备好了。您想得还真周全啊,公主殿下。 “怎么反而变得不高兴起来了……好啦,快穿上吧。爱染先生也笑一笑嘛,这也算是‘接待客人’哦~?” 在句尾加了桃心的阳菜的笑容异常耀眼。 算了,也很久没有见到这么高兴的阳菜了,随她去吧。 心情回复之后,我挺直了腰板。 奔驰准时行驶在酒店的玄关门前,门卫恭敬地打开了车门。 穿过镶着厚重玻璃的旋转门,一阵温暖的气流迎面扑来,温暖的空气甚至渗透大衣覆满皮肤。 圆鼓鼓的皮革沙发被摆放成方形,联结在中央的玻璃柜上摆放着陶器。 虽然没去过新宿的高级酒店,不过这里不论温度、光线还是家具应该都很棒才对。像我这样来自大阪的乡下人,不禁感到有些胆怯。 虽然心里仍在不住地叹气,但我还是挺起胸,随着阳菜走了进去。 “大家都在看爱染先生呢,是因为很帅吧。” “大家看的是阳菜。而我在大家眼里只是一个跟着阳菜的奇怪男子吧!所以大家看我的眼神才会那么奇怪。” 经过总服务台之后,我在会场的餐厅前站住了脚。 虽然餐厅已经被完全租用了,但周遭还是被记者与来宾们搞得好不热闹。 虽然和她说好“只到会场门口”,但只是这段路程便已被所有人上下看了个遍。毕竟是穿着如此高级的西服嘛。 不过也好,这样我应该就能顺利卸任了吧。 “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们应该都已经到会场了吧?可以换他们替我了吧。” 心头刚刚涌起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之时,我注意到了阳菜的笑脸。 ……笑脸?不,她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 “那个…………今天,没有人随行。你就再陪我一会儿吧。拜托了!” 这突如其来的发言把我吓了一跳,阳菜趁这个时机拉着我走进了会场。 喂、喂。来真的么!给我等等啊。 耳畔的快门声宛如机关枪在轰鸣。眼前的世界被镁光灯染成一片纯白,我自觉一阵晕眩感袭来。 恐怕,他们拍下的是我的一脸傻相吧…… “要先打招呼才行,跟我到舞台上来。” 阳菜一边以笑容回应来自四面八方的闪光灯攻击,一边再次拉起我走了起来。 由于头顶上并没有天花板,使得整个会场变成了一个完全开放的空间。估计又是哪个有名建筑家的杰作吧。 不管是垂下来的枝形吊灯,还是装饰在两旁的插花,都与整个空间完美融合,散发出一种高尚优雅的感觉。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评论家,也无法否认这里的高雅。 在这充满高级感的空间里,那些穿着华丽的人们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 不管看向哪里都只有,人,人,人。 现在会场中的所有人都把视线聚集到走上舞台的我和阳菜身上。 已经完全陷入阳菜步调的我,在登上舞台之后才算恢复了冷静。 “唉,真是让人头疼的公主啊……” 听到我的牢骚,阳菜冲我眨了下眼睛示意不要紧张,然后便松开了我的手。 站在聚光灯之下的少女,年纪不大的她,身上却散发出一名偶像的威严。 我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吧。 刚想走下舞台的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一丝异常。 十分微弱的不协调感。 无需花费时间便可探其究竟。 在会场的最深处,一个演员正一声不响地盯着阳菜。 他旁边的演员——脸上正浮现出与明亮的会场完全不相称的阴笑,这一点,我看得真真切切。 “久等了!” 刚刚步下舞台的阳菜径直走到我身边。 “都打完招呼了?” “嗯,完事了完事了。都是些熟人,就没有那么麻烦啦。你看。” 确实如她所说,周围完全没有一丝拘谨的气氛。 寒暄过后的会场中,大家互相找熟人们聊着天。 现在已经变成单纯的茶话会了,只要最后互相打个招呼就算结束了吧。 那么我现在离开应该没问题吧。 不过,在那之前。 “……那么,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啊?当时明明说送到会场门口就行了。” “抱歉啦。因为我很想把爱染先生介绍给大 家嘛。看,现在‘空’和爱染先生也小有名气了,不高兴吗?” “现在客人们已经需要排很长的队了,因此完全没有必要做更多地宣传。而且预约也会变难,对于无法接待的客人我还得道歉才行。” “也是呢。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也没有办法了呢。拍几张照片好不好?” 确实如此。 摆出一副“这是当然的义务”姿态的摄影师,接连不断地对着我和阳菜按下快门。 至少也该征求一下照片上的人的许可吧。 虽然不想麻烦真宫先生,不过还是得拜托他把这篇新闻裁掉才行。 “……真是的,我可不是什么不让女生哭泣主义者,我要走人了。” “那么,可以陪我去最后一个地方吗?谢谢你了!” “真是贼船难下啊……” 不管是谁照的照片,最后都一样用不了的。 “唷,阳菜。他就是你上次提到的男朋友吗?” 乐池中的古典音乐戛然而止,紧接着又开始演奏了下一首曲子。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阳菜已经紧紧抱住了我的胳膊。 “啊,庆多。你也来了啊?这位是爱染良彦先生。是有名的美发沙龙的店长哦。” 眼前站着似曾相识的两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在舞台上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这部电影的主演,鸣岛庆多。在电视上经常可以看到他。 另一个人——站在庆多身旁,脸上浮现出一阵冷笑。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脸,最近每天都会看到的脸孔。 怎么会。 难道说。 “良彦先生,我来给你介绍。他是高野和基君。是庆……是鸣岛君的朋友。这是我们三个人首次合作。大家工作都很认真呢。” 放下庆多不管,阳菜自顾自地介绍起来。 他冲我轻轻点了下头,飘逸的头发摇动着。 “初次见面,我是高野。” 绝对不会错,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声音。 我负责报复的目标,就是这个人。 高野和基。艺名与本名一样。 虽然不像庆多那样名声大噪,但也是有很多人追捧的实力派演员。 他与身边的庆多似乎是演艺学校中的旧识,只是庆多先一步走红而已。 最近他与那个很有名的角坂翔合演了一部电影,人们也围绕他的演技开始了争论。 在年轻人中评价很高——这是大部分电影评论的说法。 我所拥有的关于他的情报堆得像小山一样。他各种各样的表情,全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初次见面。我是爱染良彦,是个美容师。” 我的声音依然冷静。头脑也冷却下来。 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情况,恐怕整个会场内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高野其实是为了继承财产,而杀害了自己的父母与养父母的杀人犯。 他把这当成一个惊悚游戏,享受着犯罪的乐趣。享受着运用智慧与演技,从警察手中一次次逃脱的乐趣。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就不会以如此平静的表情出现在这里了。 不过,还是有人注意到异常的。他养母的妹妹在得知了真相后便委托真宫先生进行报复。 “夺走姐姐收养的那个孩子的一切。” 这已经不是求助,而是报复了。 应该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而从心底里感到懊悔吧。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悲伤一扫而光。 然而,还没有听到报复的结果,她便也成了不归人。 高野设下圈套将她从这个社会上抹杀,最终变成了自焚而死的结果。 我刚一看到真宫先生发来的这些情报文件便怒火中烧。 胸中的愤恨根本无法消散。 那名恶贯满盈的元凶,现在就站在我的眼前。 “初次见面可能有些唐突,不过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面对毫无征兆抛出这么一句的我,高野脸上仍然是一成不变的笑容。 “好的,你说吧。” “你知道阿曼德·威尔逊吗?” 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凝结了。 用敌意形容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太过童真。那是纯粹的杀意。 “……不、我不知道。是名人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不过那与先前的明显不同,他的瞳孔中流露出浅浅的警惕。 “算是吧。他是美国的犯罪推理作家。我本以为你会知道呢。” 由于他的作品没有被译成日文,所以在日本可谓是一个完全无名的作家。当然我也没有看过他写的小说。 不过,你看过哦。 杀害双亲的诡计手法,完全是照搬他小说中的剧情啊。 “我很少看书呢,不好意思。” “那可真是遗憾。他的作品很有意思,希望你有空去看看。” 在我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有人在一旁咚咚地敲我的手肘。 “这个很好吃啊。‘良彦’也尝尝看嘛,来,啊——” 伸进嘴里的叉子前端,挂着很大一块牛排。 我的视线在阳菜和牛排间徘徊。 阳菜身后的庆多显而易见已经不高兴了。 不,应该说是生气才对吧。 “啊——……我说阳菜啊,你怎么叫我‘良彦’啊……” “乖!啊——” “啊?唔咕。” 一口气吞了下去。 嗯,很好吃。不愧是一流酒店的餐厅。 周围的相机不停地向着我闪烁。 “……喂,你想要做什么啊?” 来自庆多的质问,不过矛头并不是指向我,而是阳菜。 “想做什么是指?” “把一个圈外人带来引起骚乱,这样做你很开心吗?完全是儿童才会做的事。” 阳菜脸上一副被戳到痛处的表情,不过她可不会默不作声。 “什么叫儿童才会做的事啊。你是指忘记与女友的重要约定,和朋友一起跑到国外玩那件事吗?还是指抛下女友的人生第一大事不管,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在这里自以为是地斥责别人!?” “……为这种无聊的事认真也是幼稚的表现!” “你是想和我吵架吗!” 他们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多人开始望向这里。 虽然觉得差不多该去制止他们了,不过我还是没有动。 解铃还须系铃人。 “……够了!拜托你不要再泄露我的隐私了!” “好啊,那就随你便吧!……再见。” 庆多耸了下肩膀,便向出口走去。 和我一同目睹到事情全部经过的高野,在后面追了上去。 ……我并不知道高野也与阳菜一同参加演出。 阳菜谈到电影的时候,只说过庆多一个人的名字。 “……什么嘛。随便你了。” 看起来像一朵枯萎的鲜花,阳菜小声嘟哝着。 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我能做的也就只有代替那名王子,保护好阳菜这种事了。 ◇◇◇ 阳菜向右晃的话,挽着手的我便也摇摇晃晃地转向右边。 向左晃的话,我也便转向左边。 我们就这样蹒跚着走着蛇形轨迹。 “我说,阳菜。我们还是打车吧?” “我不要嘛——” 孩子一样的口吻。 所有喝醉的人都是这样子吧。 公园的夜晚冷得惊人。幸亏有路灯的光芒,脚下没有跌倒的危险,但惨白的灯光却又平添了几分寒意。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新宿车站。 不过阳菜现在应该是哪也不想去吧。 “……您满意了吗?公主殿下。” “嗯?什么事?” “你是为了惹庆多生气才带我来的吧。努力把自己打扮得很可爱也是同样的理由吧。有错吗?” 高跟鞋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慢慢走的话永远看不到终点,她的脚步似乎传达出这样的信息。 “虽然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庆多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哦。” “我当然知道……不过,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阳菜想就这样回家去吗?明天以那样的面容去工作?不要再憋在心里,把整件事都告诉我吧。我的嘴很牢靠的。” 阳菜紧紧咬住嘴唇。 一切辛酸苦楚她都是这样默默忍在心里的吧。 过了一会儿,阳菜静静地张开了嘴。 “……这是从没对别人说过的秘密。我和庆多其实正在交往。是我先告白的,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虽然也吵过架,但却从来没提到过分手。” 她呼出一片白雾。 我继续缄默着向前走。 “庆多对我说,想在拍完这部电影之后结婚。我当是真的好高兴好高兴。本来说好要在今天的派对上发表给大家一个惊喜的……可是三天前,庆多突然对我说‘想把发表推迟’。” “诶诶?” “他是用电话和我说的,我说想要见面直接谈一谈,也被他拒绝了。不管怎么问他理由,他也只是说‘不能说’。完全不知道原因,任谁都会生气吧?我说如果不告诉我理由的话就分手,他居然说随便……我试着让自己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不过从他今天的态度来看,应该是认真的。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是喜欢上了别人,只说出来不就好了……” 阳菜的脚尖踢飞了一个空易拉罐。 那不合时宜的声响撕裂了公园的沉寂。 轻微的抽泣声也混于其中。 “……我想,他应该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那又是为什么?讨厌我了?还是根本不想结婚?” 还没容我作答,阳菜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是家喻户晓的旋律,反复唱着iloveyou的恋歌。 阳菜皱了皱眉头。 “……不接么?或许是工作上的事哦。” 那是谁打来的电话,看阳菜的表情便能明白。 呆住的阳菜听到我的提醒才动了起来。 “……是我……嗯,现在还在外面。明天的摄影?不在工作室,而改成外景地。我知道了……什么呀,我不是一个人。良彦先生和我在一起,不行么?” 声音渐渐变得尖锐起来。 庆多真是不善于应付女人啊。 “……想管别人的闲事之前,先把分手的理由说清楚啊。你就是想分手吧?骗人。说不出理由不就是这意思吗。够了,我已经和良彦先生好上了。才没有骗你!现在我就要去良彦先生家了!” 唉。 这已经超出我的预想范围了。 在瞠目结舌的我眼前,阳菜挂断了电话。 不到一秒的时间,刚刚那个旋律再次响起。 “你很烦啊!” 在手机第三次唱起ilove……的时候,阳菜粗暴地关掉了手机电源。串珠手机链不断颤动。 将沉默的手机放回包中后,阳菜拉住了我的手。 “好了,我们走吧。坐电车?还是出租车?” 仿佛刚才的蹒跚步伐都是装出来的一样,她现在的脚步强劲有力。 “等、等等。要去哪啊?” “爱染先生家啊。” “不行。只因头脑发热就跑去男人家,日后绝对会后悔的。也会伤害到阳菜身边的人的。” 阳菜细细的眉毛立了起来。她甩开了我的手。 “那好,那我就随便找个野男人好了。” “那就更不行了。阳菜要是那么做的话,连我都会哭的。” “我才不管!去谁家过夜是我的自由!” 虽然我在她跑掉前拉住了她,但无论我如何哄劝,她都根本听不进去。 然而又不能就这么放她走。不然她一定会真的去找别的男人。 我紧紧抓住阳菜的手离开了公园。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证明新宿车站就快到了。 街道渐渐变亮,注意到我们的人也多了起来。 有些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还有些人指指点点,更有些家伙举起手机照了起来。 总之,还是混入人群为上。 这种状况已经称不上是秘密行动了。阳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喊着“放开我放开我”,不断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才不坐电车呢!” 临近深夜的新宿车站南口人头攒动。 即使如此,阳菜的声音也清清楚楚地传了出去。 人们都回过头,驻足观看。 不管了,我放开了她的手。最后碰触到的她的指尖,如坚冰一样寒冷,我有一些痛心。 “你一定要回家啊。听到了吗。” 她坐电车或出租车也好,给谁打电话也好,就这么一直呆站着也好。 不管她有着怎样的想法,时间也不会停止,明天始终会到来。 到底要如何选择,只能由阳菜自己决定。 和她在一起的话,她就只会向我撒娇而已。 抱歉了。 自己下一步究竟踏向哪里,还是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我不会回家的!我真的会找个人去睡的!” 分开嘈杂的人群,我快步离开那里。 拐过这个时候依然有很多客人的意大利餐馆,眼前出现了一条长蛇般的队伍。 在如此寒冷的冬夜,真不愧是超人气的炸面包圈店。不过,我是头一次来就是了。 似乎还可以排队。看来我总算是赶上了。 门前立的招牌上写着需要等待三十分钟。是足够让头脑冷静一下的时间。 ——三十分钟后,我提着装着热乎乎炸面包圈的袋子,按原路返回。 或许不管她直接回家更好吧。 喧闹的新宿车站与三十分钟前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的改变是,在通道上多出了一圈人。 不,等等。难道是。 我从圈外向里望去。不出所料。 阳菜正在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亲热地交谈。真是的。 “……劳驾,让我过一下。抱歉。” 我不由自主地分开人群走了进去。 “……这位小哥,你找我女朋友要做什么啊?乱搭讪会招人厌的。” 他停止了交谈,回头看向我。 无论是高级的西装,还是打理得油光透亮的头发,怎么看都是一个英俊的男公关。 “像你这样把女朋友丢在这里,悠闲地去买东西的男人,根本没有做她男朋友的资格。如果是情侣的话就好好抓紧自己的女友啊!” 看起来趾高气昂的英俊男公关,连说教都这么跋扈。 “抱歉,谢谢你救了我。” 不知为什么,阳菜扭头向那男公关道起谢来。 “不用客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嘛。我还有工作,如果讨厌这个家伙就来我 们店里玩玩吧。” “很高兴你能邀请我,不过我今天得回去了。他也已经来接我了。以后有机会我再去吧。” “好的,这是我的名片。我们肯定会以最高级的公主侍奉法来服侍你的。当然了,你来的时候,不要忘记指名点我美童贵史哦!” 装模作样地眨了下眼睛之后,金发的男公关转身而去。 周围的人群也就势散去。那高高的帅哥背影转瞬间便混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这是哪里来的国王啊。 “……怎么回事啊。” 我不由自主地向远处望去。 “为什么要向那个纠缠你的男人道谢啊……” 收起名片的阳菜紧紧地搂住我的胳膊。 可能是松了一口气的缘故吧。睡意爬到了她的脸上。 “怎么,还是由我陪你么?” “嗯……还是希望有个人能陪我。” 幸亏遇到的是一个绅士风度的男公关。要是遇到的是一个乱吊马子的混蛋可就不得了了。 “都怪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阳菜?喂,不能在这里睡觉啊。” 阳菜却已经不做回答,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 我竭尽全力撑住她的身体。她不醒过来的话,我也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回去。 没办法了。 我搀扶着阳菜的身体,向空出租车走去。 ◇◇◇ “阳菜,到了哦。要是不小心把妆碰掉的话,明天早上可是会发生大事的啊。” “……嗯。” 不知道是在回答我还是在说梦话,含混不清的声音。 恐怕她一只脚已经踏入梦境了吧。 把阳菜安置在卧室的床上后,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能向阳菜打听出她家的地址,最终还是把她带到位于中野的我家来。 刚才买的热腾腾的面包圈,现在也完全冷掉了。也罢,就当作明天的早饭吧。 “我的床虽然不是很舒服,今晚你就将就一下吧。我就睡在那边的沙发上了。” 果然没有回答。 就在我想要静静离开的时候,白白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 “不许走。” 没等我回答,她接着说道: “……我是认真的哦。我真的喜欢爱染先生。” “谢谢你。我也很喜欢阳菜的。” 不过是作为最重要的客人而已。 可能是理解了我的言外之意,阳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坐了起来,紧紧抱住我。 “那就让我做你女朋友啊。” “好啊,不过只有现在。” 我在床边坐下,轻轻抱住她柔弱的肩膀。 今天刚为他整好的头发,早就变得蓬蓬松松的了。 我温柔地取下她的发夹和缎带,仔细地梳拢她散乱的头发。 意识完全集中于指尖,以按摩似的手法轻抚。 她僵硬的身体一下松弛了。 “爱染先生的手真不可思议……就好像在头上打了香波一样,好温暖……” “很舒服吧。” 阳菜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胸膛上。 几秒之后,耳边响起了轻微的鼻息声。 总算是结束了一项工作。 我静静地收回手,把阳菜的身体平放在床上。为她盖上棉被时也毫无反应,睡得真沉啊。 “做个好梦吧。” 我的特技是自由操纵自己的“气”。 “气”虽说听起来比较玄乎,不过却是大家身体中都存在的类似能量一样的东西。 人体中存在着数个被称为“经络秘孔”的积存气的场所。 气从那里通过手指传送出去的话,可以起到很多作用。 比如就像现在这样,缓和头痛,让她可以安眠入睡。 当然不能随便施术。与气功师和针灸治疗师一样,需要十分了解人体构造才行。 “今天一定累坏了吧,晚安。” 我轻轻拍了拍她小巧的脑袋,然后便向沙发走去。 刚一坐下就涌上一阵疲劳感,连裹上毯子都倾尽了全力。 洗澡什么的,全都推到明天再做吧…… 听着床上传来的轻微鼻息,我的意识也渐渐沉于谷底。 ◇◇◇ 万籁俱静。 我却突然清醒过来。 一道白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射入。 “……呼啊——……好疼,睡落枕了么……” 虽说沙发的质量不错,不过始终还是自己的床和枕头最棒啊。 无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床铺的瞬间,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床上没有人。 工工整整叠好的棉被被摆放在床头,比昨晚回来时看起来整洁多了。 家里完全没有人的声音。 如此说来。 “……我连她走了都没有注意到吗。” 我从沙发起身,向餐厅走去。 沉寂的餐厅中,唯有餐桌被施了魔法。 沙拉和培根蛋,刚好是一人份的早餐摆在桌上。 她肯定没吃就走了。 我拿起放置在咖啡杯旁的信,粗略地看了一下。 啥……“昨天真是抱歉了。非常谢谢你。我为你做了早饭,请吃吧。” 谢了,那我不客气了。 “因为还要拍剧照,我就先走一步了。明天外景地就不能使用了,所以必须在今天拍完才行。改日再亲自向你道谢。” “……嗯?” 心中渐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真是一个迷糊的导演啊。如果不是和基君联络我的话,差点就赶不上拍剧照了呢。好,我走了。” 内容到此为止,最后是阳菜的签名。 “和基君联络我……” 嘴里读着这句话,我不寒而栗。 之前的预感已成为现实。 我拿起夹克外套向外跑去。虽然衬衫和裤子都皱得不成样子,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去换了。 “一定要赶上啊……!” 将必要的物品都装进了口袋之后,我从玄关奔出。 ◇◇◇ 由于熬夜与酒精的影响,皮肤变得很粗糙。 除了去找化妆师帮忙也别无他法了。 我转换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可能快地赶到了位于郊外的摄影现场。 拍摄现场设置在一个大正风格的木造剧场中。 虽然拍摄时人声鼎沸,但自从摄影队撤出之后这里就沉寂下来。 总是大敞大开雕有华丽装饰的门,今天也得自己推开才行。 顶棚高高的剧场中,现在只摆放着几架摄影器材。庆多与和基君冷冰冰地站在一边。 与两人打过招呼后,稍显窘迫的我,从包里取出了手机。 ——经纪人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 按下接听的按键,我把手机贴到了耳朵上。 嘟——嘟——不管听多久对面都是忙音。 按错按键了吗…… 我看了看手机的液晶屏幕,显示信号状况的图表告诉我,不在服务区内。 “怎么了?” 或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吧。庆多看着我的手机问道。 “……好像是不在服务区内,很奇怪吧?” “可能是有电波干扰吧,我的也一样。” 庆多拿出他的手机,上面还挂着我们一起旅行时买的串珠手机链。 一定是他忘记摘了。 为了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们带着一样的手机链,我赶紧把手机放回了包中。 看到我们的样子,和基君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确认。 “我的有信号啊。导演或许是因为没有信号才没有通知你们吧。我再给他打一个电话看看吧。等一下。” 和基君稍微离开我们几步,打起了电话。 似乎是接通了。但不知道他们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庆多与我之间有一道明显的隔阂。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率先开口的是庆多。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干什么?你想问什么?” “……你和谁去哪了?”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下,就算对我怒吼我也无所谓了。 可是庆多却低下了头,表情很是难过。 “……我担心你啊。昨天冲你发火真对不起。” 这句话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我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真的和昨天那家伙好上了?” 真扫兴。本想着和他大吵一架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老实了。 “我们并没有什么。昨天我很累,躺下就睡着了。” “真的?” “你很啰嗦啊,难道你盼着我们发生点什么吗?” 对于他的胡乱猜测感到有些厌烦,我强硬地回答他。何况本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庆多又凝视了我一会儿,似乎终于相信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到底打算怎样啊,这个男人。 “庆多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不会是看上和基君了吧。最近你们似乎形影不离呢。” 在我们闹别扭之前,他俩就总是一起出现。 在拍摄电影期间,庆多与和基君待在一起的时间也远远多于我。 我在找和基君时总能看到,庆多跟在和基君身后转来转去。 “……怎么可能嘛。” 庆多眼神游离,暧昧地答道。 越来越奇怪了。 这么说起来,之前他也多次拒绝我的邀请,反而与和基君一起出去。 我们一起去参观结婚仪式地点的时候,也因为和基君一个电话而半路折回,我们还因此大吵了一架。 不过在他好好给我解释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发火的。 “……请你看着我说话好么。我想知道你推迟结婚发表的原因。” 打完电话的和基君,从庆多身后走了过来。 庆多似乎一下从梦中惊醒似的。 “喂,和基!” 和基君没有作答,径直走到了我的身边。 咔嚓,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还没等我回头,和基君就把嘴凑到了我的耳边。 “请多放弃了你而选择了我。” “……你说什么……!?” 刚想上前追问他,身体却被停留在原地。 手腕很重。一阵刺骨的冰冷袭来。 “手铐?”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过,我的右手确实被锁在剧场的柱子上了。 “和基!开什么玩笑!?你那是要做什么啊,喂!!” “这是最后的机会哦。你来选择吧。我和这个女人,你到底要谁?”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已经不是想工作的时候了。庆多很明显是真的焦躁不已,我也觉得他们俩不会以这种方式跟我开玩笑的。 可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和基君,不要开玩笑了,快把这个摘掉。制作组的人很快就会到了,这样会吓到大家的。” “还没发现么,真是个愚蠢的女人。你不觉得手机没有信号很奇怪吗?谁都不会来这里的。今天你将会与这个外景地一同化为灰烬。” 和基君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点着火的zippo。 “住手!!” 庆多从一旁跃起,将打火机打飞了。 打火机滚落在地板上。所过之处,早已被撒满了透明的液体。 “哎呀,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啊。” 伴随着和基君的笑声,周围迸发出巨大的强光和声响。 很快便感受到其热度。 至少也得让外面知道这里有人才行,我高声叫了起来。 “庆多!庆多,救救我!!好热!!” 刚喊了一声,就有一大股烟窜进口中。 热气像钢刀一样刺进皮肤。被火焰吞噬的美丽剧场,已经丧失了原有的形状。 一时间恐怖与混乱交织,我胡乱地挣脱起禁锢着我的手铐。当然,铁质的手铐凭我的力量是挣脱不掉的。 眼中的世界因泪水而变得扭曲,我看到庆多与和基君扭打在一起。 “给我钥匙!快把阳菜的手铐打开!” 即使是这样的状况,和基君仍然笑着。我可以看出他内心的喜悦。 死又何妨。他的眼神这样说着。 明明处于如此的热浪之中,身体却一瞬间战栗起来。 “畜牲!别做傻事啊,你真的是认真的吗!你真的想杀死阳菜吗!” “我不这样做的话,你的一生差点就被那个女人骗了。就如同你能理解我一样,我也完全了解你……放弃那个女人和我一起逃走吧,你能依靠的只有我一个人啊。” 一声钝响。 是庆多一拳打在和基君脸上的声音。 带着一副怒火中烧的表情,庆多走到我身边。 “对不起,阳菜。等我一会儿,绝对会救你出去的。” “不可能的。你是想要和那个女人一起死在这里吗?和我一起活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啊。不过我不会强迫你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这样的选择太不公平了。 谁也不想死。但想活下去的话就要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被杀,这样一辈子都会被罪恶感纠缠的。 庆多会被罪恶感束缚。 一想到这里,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要哭,阳菜……听好了,和基。我根本不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庆多现在的气势真是咄咄逼人。 和基君的面孔有些扭曲。他现在的表情,就好像受了伤了的孩子一样。 “你为什么就不明白!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想要拯救你啊……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我的回答是no。我不是你的东西!不想按照你的方式生活!!我会和阳菜一起从这里逃出去的!” 不知从哪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或许是屋顶坍塌了吧。物体坠落的声音和振动传到了脚边。 又热又痛,喘不上气。 然而庆多却比之前冷静多了。 因为庆多说了要与我在一起。 “你也不过是这种程度吗,好吧。那你们俩就一起在这里被烧死吧。” 和基君一个人穿过火焰而去。 可能是错觉吧,总觉得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凄凉。 “喂,阳菜,你在发什么呆啊,快用手绢捂住嘴,不然会吸到烟的。” 庆多完全不看独自离去的和基君一眼,竭尽全力想要为我除去手铐。 我从包里取出手机。 ……仍然在服务区外。连接通音都没有。 “你还带着那个手机链呢啊。” 自言自语的庆多身后,剧场的屋顶崩落下来。 “……庆多,够了。 ” 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哭。 虽然烟钻进眼睛和喉咙也是一定的原因,但当然不止如此。 我不想让本可以逃掉的庆多陪我一起死掉。 “…………我说,庆多,已经够了,赶紧逃走吧。我不想让你死。” “我也不想让你死啊!” 因为试图撬开手铐,庆多的指尖已经染满了鲜血。 脸也被烤得通红。明明很怕死的他,为什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好了!你快跑吧!你并不是想要跟我分手,我就放心了。” 我胡乱地挥动起手臂。 即使用提包打他的脸,他也毫不生气。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我喜欢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你在说什么啊……那种事……我们真是傻死了。” “明天就召开我们的结婚发表式。不过,结婚的日子也不得不往后推迟些日子就是了。” 眼泪再次溢了出来。刚刚的话是演戏也好,虚张声势也好。就算是骗我也无所谓了。 我喜欢他。 “再哭泪水就要干了!我绝对会保护你的!” 屋顶再次传来巨响。白色的房梁包裹着火焰坠落下来。 “庆多……!” 我立刻紧紧拉住庆多的手。 与此同时,铐着手铐的柱子也应声折断。 轰鸣与冲击袭来。 意识到此便中断。再次苏醒过来时我已经倒在地板上了。 脸很热。眼睛很痛。 压在身上的东西,很重。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才转动了一下脑袋,映入眼帘的却是庆多闭紧双眼的面庞。 “……庆多?” 头上流下,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庆多。不要啊。喂……庆多!” 我紧紧抱着庆多的手臂,嚎啕大叫。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大叫。 ◇◇◇ 火焰蔓延得很快。 外景地的背面早已被火海吞没。 在连接出口的走廊之上,我看到一个快速奔跑的身影。 他的脚步有些不稳。时而左右摇摆,时而停下不动。 可以看出,他想从这里出去。 不过,实际上他只是一直在同一个地方转圈而已。 “……这里也不是出口?” 自言自语的声音混杂在木材的爆裂声之中。 他在走廊中的巨大穿衣镜前停下了脚步。 “……刚才……没错,刚才明明来过这里的……” 声音中透露出不安。在没人的地方自言自语就是开始混乱的证据。 “为什么又回到这里了……?应该只有一条路啊……” 确实。一般来说是不会迷路的。 不管火焰如何侵蚀这个木制剧场,只要一直走都会到达出口的。 找不到那条路的你已经出不去了。 “混蛋!!” 伴随着一声唐突的吼叫,走廊中响起了镜子破裂的声音。 已经变得十分脆弱的墙壁也一同倒塌,镜子落地后摔了个粉碎。 “好疼……可恶,热死了!开什么玩笑……!” 热浪从墙上新开的洞中喷出,熊熊的火焰发出很大声响。 他大口喘着粗气,向着右手边的路上跑了过去。 没错,那里才是正途。 你一直不停地进行着向左的旋转运动,所以才会陷入永无止境的迷宫。 迷宫的出口已经近在眼前。真是辛苦你了。 “……死路!?” 充满烟与火的房间中空空荡荡,一个窗户都没有。 这个摆放小道具的房间,便是你人生的最后一站。 可以从那呆立不动的背影中看出动摇。 动摇,还有一丝恐惧。 “我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想要原路返回的他,忽然脚步蹒跚起来。 明明想要向前迈步,却一步也踏不出去。甚至连原地站稳都很困难。 这应该就是现在的你所感受到的感觉吧。 “我已经剥夺了你的平衡感,接下来要剥夺什么好呢?” “……是、是谁!给我出来!!” 房间里烟火弥漫,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了。 你应该能理解了吧,自己落得现在这般境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终于,也该反思一下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了吧。 “是谁!!你要把我怎么样!要杀了我……呜!?” 叫声戛然而止。 我轻轻地在他的眉间给予痛感,他痛苦地跪倒在燃烧的地板上。 “看不到了……看不到了、我的眼睛……!” 剥夺了他的视觉。 从手缝中露出的脸孔,完全因恐惧而变形。 高也已经陷入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到的漆黑世界。 “……人类每失去一种感觉,其他的感觉便会变得更加敏锐。怎么样,置身于火海之中的滋味如何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完全没有听到我说话嘛。 他只是胡乱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挥舞着拳头。 我当然不会被失去平衡感和视力的人打中。 “高野和基……到此为止了。” “呃……” 我又在他后脑部给予了痛感,高野愣了一下,双手垂了下来。 他眼神游离,双手捂住了双耳。 “呜……呜哇啊啊啊啊!!” “我消除了你的音感……用来夺走你感觉得道具正是你叔母的头发。现在也该让你尝尝和被你所杀之人一样的痛苦。” 我轻声为他做着他不可能听到的说明。 丧失听觉的高野能听到的,只有鼓膜破裂的无声轰鸣。 没有什么比寂静的夜晚更美妙了。 宛如世界万物在瞬间消亡一般,连风声都听不到的完全无音。 夺走感觉就如同夺走世界。 自诞生便习以为常的世界,我只靠一根指头便简单地将其完全消除。 至今从未尝过的恐惧写在了他的脸上,如橡胶般拉伸开来的丑态。 夺走高野听觉的,是硬化得与钢针无异的头发。 我将“气”注入其中,将其插入经络秘孔的话,不管什么感觉都可消除。 他所剩的感觉器官,只有皮肤、鼻子与舌头了。 让他在空无一切的世界中,感受火与烟的存在也不错。 “救、救救……” 高野的声音已经变得含混不清。 语言如沾满绝望的焦油一般堵住了喉咙,好像一直渴求空气的鱼,无助地张合着嘴唇。 “死在你手上的人们,比现在的你痛苦百倍。” 烈焰更为猛烈。 不久,这间小屋湮没于火海之中。 ——你差一点,就到达迷宫的终点了呢。 ◇◇◇ “阳菜!庆多!” 不好。火焰已经冲到两人身边了。 庆多压在阳菜身上,一动不动。 阳菜抬起布满泪痕的脸颊,看到了我。 “……爱染先生……!庆多、庆多他!” “等一下,这就去救你们。” 我小心翼翼地挪开坠落的房梁。 移开最大的两根之后,总算是出现了一条能拖出两人的缝隙了。 话虽如此,但一眼便可 看出庆多的血是从头部流下来的。 如果给他过大的震动可就危险了。 我尽可能小心地将庆多的身体拉了出来。 “庆多!” 半狂乱的阳菜,胡乱地扯动着被铐在柱子上的手铐。 “别动,阳菜。不会有事的,冷静点。” 我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那把使惯的剪子。 一直带在身上的,最重要的剪子。当时身处慌忙中的我,能带上的也只有它了。 “……抱歉了。” 是为了救人。原谅我吧。 我将剪子的刀刃插入手铐的锁眼之中,轻吸了两口气。 吐出一大口气的同时将力道一股脑放出,手铐伴随着一声脆响断了开来。 “庆多!” 刚一获得解放,阳菜就抱住庆多哭了起来。 “啊——被搞成这样了。” 确认了剪子的损伤后,我将它放入口袋中。 我很清楚它的强度不足以承受斩铁之“气”。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这个最重要的好搭档才行。 “……对不起,阳菜。” 清醒过来的庆多,视线还不是很稳定。 意识朦胧,恐怕是吸入的烟太多了吧。得赶紧带他去看医生才行。 “好了!庆多,别再说话了。” “我一定会给你……完美的结婚典礼的。找一个最棒的地方……” 阳菜没有再制止他,而是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说好了。” 没等我催促,阳菜自己站了起来。 这种时候,女生真的很强呢。 “阳菜,我们赶紧出去吧。” 我把庆多的胳膊搭在肩上,强行将他拉了起来。阳菜则在另一侧扶住他的身体。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话,庆多还是努力靠自己的脚向前走去。 没关系的。马上就到出口了。 ◇◇◇ “……从本次火灾残骸中发现的遗体,被认出是同属于一个公司事务所中的演员高野和基先生。警察正在对相关人员录取口供……” 从半开的门的另一侧,传来了新闻报道员毫无表情的声音。 我中断了想要敲门的动作。 这里是新宿某家很大的大学医院的屋顶。 完全由特别病房构成的顶层,注定与下面的喧嚣无缘,总觉得很压抑。 不过,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偷听了。 “逃慢了一步呢……和基那家伙。” “那场火确实很大呢……我们能活下来只是运气不错而已。我不理解的是,庆多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我受重伤这件事都没有被报道出来呢。” “没有牵扯到我们,就这么好好休息一下不是很好吗?虽说工作的话,一忙或许就能把那些不好的回忆忘掉也不错……不过,我经历了这次遭遇后,即使想忘掉那家伙也忘不掉啊。” 短暂的沉默。 新闻仍在报道着昨天的火灾状况。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那家伙很奇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会杀人,一直只是感到他很恐怖而已。自从他知道我在和你交往之后就变得更加恐怖了。我本想把我们交往的事隐瞒到结婚为止,不过却被他发现了。” “就说庆多很不擅长隐藏秘密嘛。” “呜……或许确实是那样……因为和基他强烈地反对我和你结婚。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和基想要对阳菜图谋不轨什么的。因此我就一直跟着他监视。本想把这件事先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再举行结婚发表式的。” “你当时不告诉我理由就是因为这个?” “……我怕他会窃听我们的电话,去见你也会引起他的怀疑。” 听到两人的对话,我静静地吐了口气。 虽然经历了很多磨难,不过两人能一起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庆多也吃了不少苦呢。对不起。谢谢你。” “好啦,我也没做什么……对了,关于和基……” “我知道的。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是朋友……关于和基君的事,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 再次沉默。不过空气柔和多了。 似乎是换了个电视频道,烹饪节目的声音传了出来。 差不多了吧。 我敲了敲病房的门。 “……庆多?打扰你们了。” 宽广的单人病房中堆满了鲜花。 坐在床上的是如同木乃伊般的庆多,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同样缠着绷带的阳菜。 “爱染先生!……你没有受伤吧?太好了……” 阳菜欢蹦乱跳地起身给我搬来一把椅子。 她的脸色不错,有精神比什么都好。 “这次多劳你照顾了,真是非常感谢。” 和前天的态度截然不同,庆多诚恳地低下了头。 除了头部的创伤之外,身上也有多处骨折与瘀青,看起来情况很是糟糕。 好在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不幸中的万幸啊。 “不要勉强,好好休息。这是一些慰问品,和阳菜一起吃吧。趁热吃更好吃哦。” “哇,这是新宿很有名的炸面包圈吧?要排很长队才能买到的,真是谢谢你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上一次买的果然吃不了了呢。因为觉得还是吃热的比较好,于是又去买了一份新的。哈哈哈。 “那个,爱染先生当时为什么会在那里啊?” 阳菜边吃边问。 十分香甜的味道弥漫在屋内。 “因为忘了东西,所以跑去取啊。地点是在昨天你打电话时听到的。” “忘了什么?” “炸面包圈。” 阳菜愣了一下,随之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大概是觉得我在开玩笑吧。 “昨天和今天都不去上班,没关系吗?” “因为心爱的剪子报废了嘛。在找到替代品之前都放假啦。” “……真不好意思。谢谢你救了我们。” 阳菜向我鞠了一躬,庆多也一起行起礼来。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当红艺人一齐行礼,我实在是受用不起。好了,快把头抬起来。” 我摸了摸装着破损剪刀的口袋。 “不过,从今以后,保护阳菜的重任就落到庆多你的肩上了哦。可不要让我的剪子白白牺牲啊。啊……当然了,无论何时‘空’都欢迎两位大驾光临。” 充满面包圈香甜味道的病房内,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 医院的正门口,有一阵异样的骚动。 虽然新闻并没有报道阳菜他们住院的消息,不过还是有很多记者闻讯赶到。 看这情形,后门应该也出不去吧。 我就装成是无关人员,从正门一口气闯出去吧。 幸好记者们都专注于昨天的事件。 “……啊!他是前天和阳菜一起的那个……” “笨蛋!绝对不能拍那个人。不然不但底片会被没收,连职位可能都不保了。” 一名摄影师刚将镜头对准我,他身旁的上司便急忙将他的相机夺下了。 真宫先生,万分感谢。 我在心中顶礼膜拜。 冲出密密麻麻的人群。这样就要暂时和阳菜他们告别了吧…… “良彦!这边,这边!” 心中怀有的一丝恋恋不舍的心情,没走几步就被轻易破坏。 望君和南木正在寒风凛冽的正门前等着我。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呢?” 刚走过去,望君就狠狠敲了一下我的头。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在干什么!我们来接你的啊。接你这个因为心爱的剪子坏了就翘班的傻瓜典章!” 望君因为太过生气,话说到一般突然变成了关西腔。 他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不过应该并不是很生气才对。 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你们很关心我啊,谢谢了……店里就先拜托两位了。你们一定要搞得红红火火的啊。” “你在说什么啊。没人允许你放假哦。从明天开始你要在店里表演‘单口相声’,逗客人们笑。” “单口!?这难度也太高了吧。望君也和我一起怎么样。” “你不是让我和南木负责打理店铺吗。从明天一早开始,你就要去说‘单口相声’。做好觉悟,回去好好练习吧。” 南木在一旁嘿嘿地笑着。 真的要从明天开始就去说“单口相声”吗? 烦恼的同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琢磨段子了。 在执行完“任务”之后,我总是会陷入痛苦之中。 或许拖他俩的福,我能脱离苦海也说不定。 我真的很喜欢,你们大家。 ——题外话。后来我的“单口相声”受到客人们的一致好评,成了美发沙龙“空”的一个新的卖点。 名人也有自己的烦恼啊。 ============ 幕间.2-孤独的狮子座/双鱼座的孤独 “移动君,移动君。” 我无视那刺耳的声音,看着开往区政府路上的汽车的尾灯。 司空见惯的歌舞伎町。满溢街道的泡沫般虚幻之梦,晨曦降临之时便不复存在。 深夜的歌舞伎町是我的主场。夜愈深,似乎就愈能感知到街道中都有什么人、都在说什么做什么。 如浪潮般流入耳中的嘈杂,像究竟一样刺激着我的全部神经。就在这时,有人在后面轻轻敲了敲我的肩膀。陶冶情操时被打扰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我回过头,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家伙正用他的食指指着我。 “…………” “你终于回过头来了啊,男公关移动君。” 指着我鼻子的家伙,看着我木然的表情,像白痴一样傻笑起来。 ——真让人火大。 虽然是个不足挂齿的恶作剧,却让我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屈辱感。 胆敢用小学生式的恶作剧愚弄我这个歌舞伎町的国王,真是勇气可嘉啊,草民! 另外,我也没有那像手机商标似的名字啊。 “你小子……!” 虽然想跟他争论几句,不过对于这些流连于深夜繁华街的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们,我可没有那闲工夫一一应付。 我摆出一副凶恶的脸孔,用力震开他的手腕。 随后加快脚下的步伐,踏上回公关夜总会“overroad”的路。 “啊,等、等一下。你生气了吗?喂,你生气了吗?” 那家伙操着悠闲的关西腔追了上来。 别跟着我啊!! 饶了我吧!! “移动君,你要是不理我,我就一直叫下去。” “我不是什么移动君。还有,我也根本不认识你。快从我眼前消失!” “不要这么冷淡嘛。我们不是两天内连续在这个魔都新宿内邂逅的伙伴吗?” “我可不记得在哪见过你。” “怎么能这样。你不是说你叫移动君吗,还是叫差动君来的?” 刚想要反驳他,我忽然回忆起这个个子很高,感觉很像女人的关西男人。穿戴着华贵的服装和银色的饰品。留着近似金色的蜡色卷发。我确实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我既不是移动君也不是差动君。我叫美童贵史。不是给了你名片吗?” “你给的是阳菜哦。并没有给我呢……那么,移动君,你总算是想起我来了吗?” 他把双手在脸前交叉,眼珠骨碌骨碌乱转。真恶心。 “你昨天也在这里呢。工作很清闲吗?” “怎么可能会清闲,傻瓜。我在这里等女人啊。不过今天看来得取消了。一直被一个奇怪的家伙缠着,还是回店里好了。” “诶——真可怜啊。” 那不还是你害的啊。 “取消的话,也就是说你今天已经休息了吧。怎么样,还喜欢你的工作吗?” “不要用那种老爸关心儿子的口吻!” “那么,你觉得人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别这么无厘头好吗!” “真是冷淡啊。你这样的话谁也不会想陪你聊天了。” “不是你自己主动找上门的吗。算了,真想聊天的话就谈谈你的女朋友吧。” “啊,我和阳菜并没有交往哦。” “哼,我对那个完全不感兴趣!” “虽然有朋友,但又不能向朋友说。呐,移动君,星之引导,你认为存在吗?” 星之引导。当这四个字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这是星之引导。” “是星星,将我们引到一起的吧。” 好像丧失平衡一般。我觉得自己迷失在与现实很像的噩梦之中。 我注视着男人的脸,他向我做了个鬼脸。 “傻瓜。” 他这么说道。 “——你刚才在说什么?宗教么?” “唔,比宗教更贴近现实的东西啊……呐,移动君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不相信那种东西。星星只是挂在天上而已。动的人是我。” “真了不起啊,移动君。” 他用夸奖孩子的口吻说完这句话,便以跳过水洼之势连迈两大步,站到了我的正面。 “我刚刚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在回家的路上我想了一些不好的事,能与你谈上几句真是太好了。” 男人的表情,由于逆光影响看不清楚。 他摆着手似乎在向我告别,从他的手缝中,透出身后卡拉ok店红色霓虹灯的光芒。 街上的光忽然变得很刺眼,我慌忙把视线移开。 露在袖口外面的我的手掌,也被红色的霓虹灯染成血色。 天野隼人-处女宫- “电车即将进站——” 随着电车进展的广播声,天野隼人将正在阅读的文库本小说合上。将书收进皮包后,目光转移到了手表上。电车今天也是准时到达,隼人心想。 “仿佛是戴着假面般,游刃有余地与人打着交道。”初次和隼人见面的人大多会有这样的印象。一直穿着一尘不染的衬衫的笔挺的西装。每天都坚持着比上班时间提前一小时到公司的习惯。对任何事情都一丝不苟,这种认真的性格不光是让作为会计科长的他十分称职,更是连上司都对他的工作态度敬畏三分。 但是对于隼人来说,这种评判却并非出自他本人的意愿。说实话自己也有着不把事情做好就不罢休的执著,在旁人眼中可能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对于这种事隼人也有所自觉。但是这只是不熟悉自己的人,相对来说看起来精于世故罢了。 强风从地下的站台呼啸而过。电车像往常一样滑进停车位。隼人站在和平常一样的位置上,在车门两旁等待进入车厢。终于电车门打开了,人流像潮水般倾泻出来。已经习以为常,每日的光景。 就在隼人正要进入车厢的时候,急于下车的乘客和使劲往上挤的乘客相撞,两人的碰撞转嫁到了旁边在站台上等候的另一位乘客身上。黑色皮包就这样从手中一滑,掉在了地上。见到这幅光景的人们,没有一个吱声要去帮他的人。一部分明显是带着看碍事东西的眼光躲开了他,自顾自地乘上了电车。就在这时发车的电铃响了起来。 “……不要紧吧?” 隼人将掉在地上的包拾起,向倒在地上的男人搭话。 “啊啊,实在太感谢您,添麻烦了……啊,天野先生。” “……诶,这不是横山先生么。” 男人那神经质的面孔顿时浮现了放松的神色。这名叫横山的男人,是经常和隼人乘坐一辆电车进而熟识起来的公司职员。 “能站起来么?” 伸出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就在这时,被大量乘客挤满的电车开始出站了。 “实在是抱歉,麻烦您了……。话说回来,没赶上这班电车呢。” 对着感到十分抱歉的横山,隼人笑着回答。 “没事,还有时间所以没关系的。” 由于平常所乘的那趟电车会在工作开始前一小时到达,所以再乘之后的几趟电车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原来如此啊。” 横山如此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拭着额头的汗水。平常就一脸铁青的横山,近日似乎比往常身体更加不好。就在隼人考虑要不要请站务人员过来的时候,——瞬间,爆破音响彻耳畔。 咚,仿佛震颤心扉的轰隆声与冲击从心底袭来。开始还以为是落雷的声响。当事先向那边移动后——隼人被眼前的光景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数秒前刚出发的电车,在离站台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周围响起了阵阵哀鸣。在站台上候车的乘客也顿时混乱起来。不了解真相的人们,伴着哀鸣声或逃或蹿,在其中只有隼人冷静地分析眼前的状况。爆炸的规模、响声和冲击波,让隼人确定无疑这是他熟悉的炸弹。肯定是某人将电车炸毁了。 ——但是,为何? “……不……不会吧。” 呆然的自言自语并没有逃过隼人的耳朵。 回头看去,横山已经吓得上下牙直打架。他的面庞也比之前更加青紫,额头不时冒出涔涔汗水。一眼看去,他的样子绝非平常。 “横山先生,你没事吧?” “竟然……这,这么疯狂……” 即使叫了他也没有反应,横山呆然地自言自语着。他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但又仿佛透过这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隼人这样想着。 “横山先生!你怎么了!” 双肩被使劲摇着,横山终于露出了仿佛察觉到隼人在其身边的表情。 口中吐出了只言片语的“啊”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隼人甩下,将周围的人推开冲了出去。 站台上只剩下被丢下的黑色皮包。 “皮包,你忘拿了!” 横山根本没有回头的迹象。之后再去追他吧,这样想着的隼人回到了站台。 站务人员来回奔走,大声地进行着指示工作。正在等电车的乘客已经有多人向停着的电车靠近。 ……现在,救助伤员是最重要的。 将横山的皮包和自己的一同拿在手里,隼人也向轨道的方向冲去。 “请冷静地按照指示进行避难。” 站务人员声嘶力竭地喊着,乘客已经处在半惊恐的状态中。 突然间爆破音响起并伴随着电车的停止,有这种反应也是意料之中的。 发生了什么,会怎么样啊,被这样不安的声音所充满。想要逃走的乘客们相互撞倒后,由于摔倒而负伤的人员数量也在不断增长。 隼人搀扶着似乎脚崴了的女性乘客,目光转移到了前面几节车厢上。浓烟从割破的玻璃窗内冒出来,仔细想想这便是隼人经常乘坐的那节车厢的不远处。 在满员电车内安装爆炸物,说不定就会有死伤者出现。要是像往常那样乘坐电车的话,被害人或许就是隼人自身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烧焦的糊味,一股甘甜的味道向鼻子袭来。 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故。这件事潜伏着某人的残忍阴谋。 扑鼻而来的是一种不合时宜的淡淡扁桃香。 奔赴站台的救助人员到达后,隼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已经将伤员转移,并且进行了必要的紧急救助措施。 一看手表,已经到了上班前的十分钟了。 将手机拿出来拨了公司的电话,电话中却传出了无法接通的信息。隼人放弃了联系公司,提着两个皮包登上了楼梯。 站前喧嚣的人声,已经比刚才有所缓和。 排队等候的出租车消化着等候的人流。隼人也加入到人流当中,乘上了其中一辆出租车。 “请到大荣商事的大楼。” “好嘞。今天这里的人都得迟到了呢。” 望着这在等信号灯的红色尾灯,隼人反复地思索着横山的事情。 是个胃不太好,虽然羸弱但是却很认真的会计。也就是每天同乘一辆车,稍稍打个招呼的关系。除此以外就是在讲解会上见过两次面而已。 他所在的名叫真锅兴业的公司,虽然上面不断有着和政治家进行地下买卖的传闻,但横山这个人还是给人一副城市并且认真的老好人印象,所以对他还是抱有好感的。 他出什么事了么。 想起来横山那异常的表情,隼人小声地自言自语“真是搞不懂”。 “连续报道,现报道都营三天线内所发生的爆炸事件——” 从收音机里传来了正在读着事故报道广播员那机械性的声音。 司机将音量放大。 “——由于此次事故,一名乘客死亡,一名乘客昏迷。伤员含轻伤者共50名以上。现在虽然没有组织声称对此次事件负责,但警方不排除恐怖袭击的可能,正在进一步调查中。另外,去世的千叶和夫先生——” 之后的内容由于其他无线电频道的干扰没有听清。 司机将频道转换。果然还是那没有情感夹杂的声音诉说着同样的事件。 “这个,杀什么建设的人的事件真是讨厌的话题啊。把这么多无辜的群众都给搅进去了。” 伴着司机的话语,隼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在脑中复苏的记忆,让他不禁愕然。 “……是啊。” 隼人小声地应和着,仿佛要将感伤的情绪抹去般将眸子合上。 出租车开始减速。不知何时,公司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司机说话之前,隼人开口。 “请开发票,谢谢。” 公司里一副繁忙的景象。 所有人都是快步走着,电话响个不停,隼人同往常一样,打开后径直向自己的桌子走去。 “课长!太好了,没事真是太好了……” 最先回应隼人的是女子社员三沢。新进员工的蓝田笑嘻嘻地看着要上前去抱住隼人的三沢。 “哎呀,能让三沢前辈挂念真是了不得呢!” “真是的!还不是总是第一个到的课长都这个点了还不来的关系么!而且,出事的站又是课长经常乘坐的车站……” 说着说着三沢的眼中就泛起了泪花。是真的为隼人担心吧。 “话说回来,没出什么事真是太好了,课长。也不联系一下,大家都在担心呢。” 蓝天也收起无害的笑容,变得认真了起来。 “真是抱歉,手机信号不太好所以没能打进来……。大家的出勤状况怎样?” “正在等乘坐电车没来的几人与这边联络。没能联系上的有两人。别的课似乎有几个人都被送到医院了,真让人担心啊……。总务那边似乎也在积极联系,以确认员工安全与否……” 电脑一边开着机,隼人一边在脑海中整理着报告的内容。 一方面隼人很擅长于分析,另一方面这也是工作中的基本。 重要的试算书已经上交了,需要处理的紧急事务也没有什么。公司内这么混乱,想想也知道其他的课室也不像进行平常运作的样子。如此,现在会计课最应该干的是什么呢。 “三沢小姐,请给总务接内线联系,说我们帮忙确认人员的安全。蓝田和古田,先去确定预订今天会谈对象的行程。” “是!” 伴着隼人的指示,部下们开始了各自的行动。突然想到了什么,隼人拿起了电话。数回的接线声后,听到了年轻女性“您好,这里是真锅兴业。”的回答。 “对不起,我叫天野,请问会计科的横山在不在呢?” “十分抱歉,横山今天休息。” 分别时候横山那不寻常的样子在脑海中闪回,平添了不安,隼人依旧道谢后挂掉了电话。 “课长,手机的收信灯正在亮哦。” 听了蓝田的话,拿起了在桌子上放着的手机。 液晶屏上显示着新短信的提示。 前略 我们(指女性)正在运营男女交往的频道。 最近类似的频道很多,由于男性用户的不足,向我们反映男性的短信过少的女性会员很多十分困扰。对临近社区女性感兴趣的各位,敬请使用。(tot) 猛一看似乎是垃圾短信,但是这条短信却有着不同寻常之处。 发送日期是这天的晚上。来自未来的短信。 这其实是向隼人发送密会的招待状。 “是您家谁来的短信啊?” “不,是婚介的垃圾短信。” “竟然在这种时候发,真是给人添麻烦啊。太不合时宜了。” 隼人立刻将发送日期记下,佯装无事将短信删除了。 关于今天早晨事件,要确定安全与否的不光是公司内的从业员,还有和集团企业有联系的人员,这让人数一下扩大了好几倍。 确认工作和与其相关的诸如联络工作都结束的时候,窗外已然暮色降临。当然,下班的铃声也早就响过了。 虽然在职员的脸上还露出着些许的疲惫,但是与公司相关的人员并没有重大的伤亡让人觉得十分庆幸。 明天开始又要回到平常的工作日程了吧。 “喂,这里原先有这个箱子么?” “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的样子……到总务那里看看是谁落下的东西吧。要不要先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就这样,向着讨论的焦点望去,入口处的桌子附近几个职员在围观什么东西。 “怎么了。” “啊啊,这里放了个没有见过的箱子……” 那是一个小包裹大的纸箱。同公司内装废纸的箱子比起来要小很多。 “还是看看里面装着什么比较好啊。” 说着,蓝田顺势将盖子掀开。 “……手工作品?” 里面放着的是像是某种生物形状的粘土物件,看起来是这样的。看不出是马还是麒麟还是长脖子乌龟的物体上,还被涂满了颜色。想必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孩子拼尽全力做手工的景象,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但是有一个人,天野隼人与他们想的截然相反。 天野隼人对这个用粘土做成的东西露出了强烈的杀气。 打开箱子时有着微微的香味。这和今天早上他闻到的气味是一样的香型。 “啊啊……抱歉,这是我的东西。” “哎呀,是课长的么?” “嗯。前几天作为小学生社会科课程的一部分不是有小学生来这里取材么。那时候来取材其中的一个孩子作为礼物把这个自己做的东西送给我。本来想拿回去的,结果不记得放在哪了……” 表面上露出笑脸说着即兴谎言,隼人心中的某个角落顿时感到了寒意。 “连平常记忆力超群的课长都会忘事啊。赶紧拿回去吧,要不然被那个孩子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真是个温柔的课长啊,这样想着的三沢莞尔一笑。 “那么,今天辛苦大家了。虽然不是很多,大家拿着去吃过饭后回家吧。” 从钱包里取出了好几张一万円纸币后,交给了新手中最年长的古田。 被上司这一想不到的举动吓到的古田两眼圆视,慌慌张张地摆了摆手。 “课长不也是一样辛苦么。怎么能就我们……啊,就是的,课长也一起来吧。大家说这样更好吧?” 社员们仿佛应和着古田的话一样点着头,但隼人却露出了困扰的神情摇了摇头。 “虽然很想跟大家去,但是冰箱里有的东西今天要是不吃就过期了,所以今天去不了,下次再和大家一起吧。” “这么说我们不还是把课长一个人留在这里处理剩下的事么……” 之前也有像他所说的那样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隼人不禁苦笑了起来。 “已经给大家赔过不是了,以后不会那么做了啊。待会儿做完手头这一点事就回去。” 确认所有人都回去之后,隼人慎重地将志向搬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如果自己的直觉没有错的话,箱子里面做成仿佛小孩子手工做的粘土手工的那个东西肯定是炸弹。名叫“高爆炸药”的可塑性弹药可以像粘土一样自由变形。 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耳边,能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仿佛秒针走动的声音。 (定时炸弹么……?) 与只有少量高爆炸药便可炸毁一架飞机的惊人爆破力相对的,其作为炸弹却十分稳定。只要把起爆装置摘除的话,其自身引爆的可能性将会极为微小。 问题是如何将信管摘除。 万幸的是,从蓝天胡乱地将箱子打开,但却并没有引爆就说明简单的震动使其引爆的可能性极低。即使这样并不代表这就可以小看它。 从基座部分开始一点点地将外围的高爆炸药剥离下来。炸药的有效部分渐渐的小了起来。虽然这种拆除方法很费时间,但是拆除过程中万一炸弹 爆炸,能抑制其威力的只有这种方法了。这样做了最坏的打算,自己做那个被害者就好。 时间随着拆除的过程一点点地流逝,给人以一种仿佛从开始排爆到现在已经经过了好几个小时的错觉。 终于伴随着变小的炸弹体,露出了仿佛口红形状的信管。 将高爆炸药小心地剥除,确认信管的种类。是那种在黑市流通的标准信管,未经改造就不会因为其他外因所引爆的类型。 缓缓地将信管取出,轻轻一捻,一直响着的声音消失了。 隼人微微地舒缓了自己的气息,用手拂去了额头的汗水。 对从小就喜欢摆弄火药灯精密仪器的隼人来说,炸弹就像小时候经常玩的玩具一样稀疏平常。但是,再怎么对爆炸物的构造有所了解,解体别人所制造的炸弹还是让他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而且像这种竟然要在公司内拆除炸药这种情况是连做梦都不曾梦到的。 隼人从抽屉中取出了大个的携带型机械,接着靠近了刚刚切下来的高爆炸药。但是,机器却毫无反应。 (没有爆炸物标志么……也就是说后面还有黑手,原来如此) 但是是谁为了何种目的要在这里装炸弹呢。 既不可能是隼人自身,也不像是课里的其他人员。这种炸弹原本就不是什么容易到手的东西。 是大规模的恐怖组织,还是国家级的犯罪呢? 内心总感觉这个时间和今天早上的爆炸案有关联,但是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头绪。 隼人工作的大荣商事坐落在充斥着写字楼的大街上。 尽管白天人声鼎沸,到了晚上依旧沉静起来。 就在街角处,一个男人躲在大楼的阴影处,仿佛要和影子融为一体般地凝视着大荣商事的大楼。 男子用手上的双筒望远镜眺望这里的状况,他的左手还握着发信器。 将望远镜移开,目光落在了手表上,满腹狐疑般地将身体探出去。 将发信器的按钮按了一下后,再用望远镜向那边望去。 ——但是,又等了很久依然没有动静。 男人耸了耸肩,将望远镜和发信器收进了包里。 渐渐消失在晦暗小巷里的男人,不知为何仿佛露出了一丝笑容。 快步在光线微弱的地下道内步行。 传来的是一人的足音。 这条通路,除了天野隼人之外没有人能够使用,换而言之是天野隼人的专用通路。 在通路的墙上挂着多个夜会用的假面。隼人从中挑选了一个遮住眼睛的面具,戴在脸上。 遮住面容的假面。 打开地下通路终点的那扇门,温暖的室光将隼人包围。 进入了这间房屋后给人一种仿佛不小心在哪座宅邸迷路的感觉,其中一个装饰得很有品位的大房间被称作“红之间”。 包含隼人在内有十三名男子在这间屋子内。 围在房子中央仿佛钟表表盘的十二个男子都戴着假面,每个人专属的通道门就在他们各自身后。 只有坐在中间椅子上的青年没有戴面具,将自己的面容暴露给其他的人。 “久等了virgo(ヴァルゴ)。这样就全员到齐了吧。” 中央的青年——占卜师,真宫阳介,用virgo称呼隼人。 virgo,处女座。 包括隼人在内,在这里的十二人都用假面隐藏,用星座名互相称呼对方。 隼人并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什么样的人聚集到这里来。知道的只是从体格和声音上来看其他人也是男人这一事实。 谜团众多的真宫阳介也是真身不明。 能确认的只是,真宫将男人们叫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替人报复的委托。 没有任何报酬。 只是由惩治罪恶着一个理念贯穿始终。 法之不惩,悖发而治。 当接受委托后,隼人将不再是公司职员,而是以杀手的身份活动。 “这回的目标是真锅兴业的管理层人员,一个名叫草薙的男子。” 听到这个名字,带着假面的一人,双子座的男子微微地颤了一下。 真宫一面翻着手里的资料,一面进行着说明。 “这名叫草薙的男子在财政界很有人脉,但似乎在背地里进行着不择手段的交易。用恐吓、暴力经营等手段经营着买卖……甚至进行人口买卖。聘请杀手将挡在自己路上的人一一除掉,将其逼至绝境,最后杀死。” 隼人虽然也知道一些真锅兴业的恶性传闻,但是竟然做到这个地步确实始料未及。 听了真宫的话以后,让人觉得用“恶德商人”来形容这名叫做草薙的男子更加贴切。 “并且,估计这回的委托人饱受良心上的谴责,拿出了草薙做坏事的证据。本人有在逃亡途中被杀的可能性……。而且,今天早上的地铁爆破事件有可能是为了杀死委托人而实行的计划。” 随着真宫的话,现场的空气顿时凝结了起来。 为了杀一个人,就把现场偶然乘坐的其他无辜民众卷进来,有的受伤,有的甚至失去了生命。 将大量的无辜群众卷入其中,草薙的卑劣行径让所有人发指。 但是隼人因为别的原因而惊呆了。 真宫所说的委托人,和横山太过相似了。 那天早晨,他脸色发青、看到爆破的列车后慌张的表现,经过这番说明便能理解。 未能取得联络的原因便是,他已经被杀了。 想起横山那虽然弱气,但又认真的面孔,无名之火在隼人心中翻腾。 真宫拿出水晶球,集中精力。 真宫占卜最终决定了是谁去执行这项任务。说是“星之指引”,但是隼人却从不相信这种迷信。只有一点,真宫所说的从未出现过差错。凭借这点,隼人对他十分信赖。 不经意间,左侧的脚部感觉到了灼热的感觉。指甲部分的星座纹身开始热得发疼。 “……似乎我们已经得到答案了呢。可以接受这个任务么virgo?” 真宫对执行人说。仿佛泄了气一般,gemini(ジェミニ,双子座)叹了口气。 估计gemini也牵扯进了这件事吧,和这件事有关系是一种缘分吧。 “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请问。” “今天,有人往我所在的公司送去了炸弹。和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系么?” “怎么样呢……这我不能说。调查也是报复的一环。” 从真宫处所接受的委托,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得到全部的情报。 隼人想,很有可能,真宫并不是希望别人按照他的指令去行动,而是让执行者变成当事人去体验,进而施行报复。 “我明白了,我会接受这个委托。” 隼人作为“personal”的一员“virgo”回答道。 第二天早晨,隼人像往常一样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公司。 公司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完全回复了往日的工作状态。 或者说,其实是由于昨天的工作都攒到今天完成的人占了大多数,所以今天气氛十分的紧张。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表情,隼人思考着真宫的话。 前几天送到公司的高爆炸药估计不可能和地铁爆炸案没什么关系吧。 那也就是说,草薙已经预先知道了要找他报复这件事么。 不,真宫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也不太可能预先感知隼人会接手这件事。 如果不是这些情况,那么为何? “课长,有您的电话。” 三沢的声音打断了隼人的思考,拿起了电话。 “让您久等了,这里是天野。” “……你是谁?” 电话的那头是没有听过的年轻男性的声音。 “喂?” “别装傻了。我昨天辛辛苦苦地给你送了个礼物过去结果告吹了,这还真让我有点受伤呢。” 隼人顿时察觉到了男人的真意。 这个人,就是那个炸弹的“主人”么。 “是前几天您寄错的那个包裹么?因为没有发信人地址所以暂时由我们保管了。” “哈?啊啊是那个公司啊。呵呵……这种口气也挺好的呢。” 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男人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 刺耳的声音,让隼人不禁眉头紧锁。 “那么今天您有何要事呢?” “诶……和给你们送炸弹的人说话还不胆怯啊。看来似乎是解体成功了呢,那么也就是说,难道是我的同行么?” 为了防止被其他员工发现,隼人继续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与男人周旋。 “皮包。” “皮包?” “你拿着的那个皮包啊,要是不把他给结果了的话我们很难办啊。” 男人的目的似乎是为了抢回横山的那个皮包。不,要说的话这个男人应该是被草薙所雇用的杀手更合适吧。这么说来,想要这个皮包的就是草薙了。 “啊啊,明白了。那么也就是说前些天的那个包裹是要寄到公司去是么?” “就是这么回事。” 轻浮应答着问题的男子,让人心中不禁冒火 为了一个皮包,竟然使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手段。 “不,因为拾到这个包只是个偶然……。并且我这里和失主未能取得联系。如果能让我确认一下更好。” “啊嗯,这个我明白。但是或许你也晓得吧,现在想联系上那个大叔已经不可能了。他已经被我特制的礼物炸开花了。” “……您想要的那个东西,我们也想尽快归还,如果能进行交易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不知道皮包里有什么,但是竟然为了它能送炸弹过来,可见其非同一般。 含着不要把我们搅进来的意思,隼人一语双关地回答。 “估计我的委托人会高兴吧,虽然对我来说没什么好的。真没想到能碰上你这么有趣的家伙。” “啊……那么还是交给治安岗亭比较好吧?” 电话那头传来了笑声。 “你要是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只是又增加了个被炸的地方罢了……好不容易的机会,让我们玩个痛快好了。” 话说到这里,对方突然单方面地挂断了电话。 隼人装出平时仿佛刚刚打完电话一样,对这已经挂断的电话说了客套话才放下听筒。 看来这个男人不打算放过隼人。而且看起来很有可能会将身边的人也给卷进去。 对爆炸犯的怒气不断升腾。 但是更不能原谅的是指使他这么做的草薙。 以身体不适为由早退的隼人走向了公园。 已经薄暮的公园内小孩子们在无忧无虑地玩耍。 为了防止自己被狙击时波及到周围的人,隼人避开孩子们,来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小道。 在长椅上坐下,隼人打开了手中的皮包。被草薙等人盯上的理由,应该就在作为横山遗物的这个皮包里。 皮包中装着似乎是横山私人物品的笔记用具,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帐簿,里面还夹着一份薄薄的文件。 从封面看来,似乎是真国兴业去年的帐本,上面记载了其经费的使用记录。 虽然一眼看上去是很普通的内容,但是和其他几页对比看来,就能解开迷雾看清这本账簿的本质。 频繁登场的几个名字在隼人看来都是如雷贯耳的名号。 而且,这还是一个巧妙伪装的步伐贿赂单据。文件夹的那些文件,都记录着真锅兴业每月接手工作的经费。将这两份文件合起来看的话,就是一份真锅兴业为了获得项目而收贿受贿的证据。 名单上的那些名字,都是一些有名的政治家。如果这是真的话,不,即使是伪造的一旦被发现的话也会在政界掀起惊天的丑闻狂潮。 先不说这件事和草薙本身性命攸关,还牵动着政治家们的政治生命,这样看来,草薙不择手段地要把它收回也不是无因可循。 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问题是接下来要怎样。 现在的事态是该将这个账簿如何处置。 如果将这个账簿交给警察或者媒体的话,估计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从电话里男人的口气看来,他的个性会使事态更加糟糕吧。 隼人又看了看手边的账簿。 横山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本账簿的重要性。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他打起了多大勇气才将这本账簿拿出来的啊。即使光是为了冒险将这本账簿拿出,并为此丧生的他,也不能不向草薙报仇。 望着湛蓝的天空,隼人心中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向草薙实行报复,并预想着该如何摘除周围安置的炸弹。 “……只有继续往前走了啊。” 几分钟后,伴随着得出的结论和脱口而出的话语,隼人站了起来。 就用草薙想要收回的这本账簿作诱饵,先将他引出来。 从地铁里上来,白天刺眼的阳光向隼人袭来。 用两个皮包遮住太阳,向上望去,一幢满是玻璃幕墙的大厦映入眼帘。 真锅兴业总公司大厦。 虽然知道并不能看到,隼人依然以犀利的眼神注视着反光的窗户。 这回的目标草薙,估计就在这幢大厦的上面几层。 随着指示灯转绿,信号的声音仿佛在催促人们的脚步,走到真锅兴业总公司的镀金大门下,通过了自动门向里面走去。 “对不起,我想见草薙董事。” 接待处的女性仿佛吃了一惊,画着眼线的眼睛微微瞪大。 “那个,您之前有没有预约呢……” “没有。就请您转告他是地铁里失物的那件事就可以了。” 女性职员依然一副吃惊的表情,拿起了内线电话的听筒。 经过了几句交谈后,她终于说了一声“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让您久等了。董事似乎要见您……嗯。” 就在这时,隼人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告知名字。 “我叫天野。” “请问您公司名呢……” “今天是私事。” “明白了。天野先生。这是临时的通行证……” 隼人被带到了董事室旁边的客室。 “请您稍等。” 给隼人带路的女性端出一杯烫手的绿茶后回到了接待处。 从董事室传出了微微的人声,似乎草薙正在接待客人。 在过于柔软的沙发里坐定的隼人正在想草薙将会如何应对这件事。 “出去!” 突然,伴随着壮年男人的声音,董事室的门被粗暴地打开。 一个大个子的硬汉从里面走了出来,接着,又有一个看起来有点羸弱的男人紧随其后。 “即使你把我赶走了,你所做的事也不会就这么一笔勾销的。总有一天你会受报应的。” 强壮的男人把这句话甩给草薙以后,将门甩上。 和坐在沙发上的隼人四 目相觑。 这个人的职业是什么呢,隼人这样想着。 从周围散发出的气场来看,应该不是侦探就是刑警吧。 “你是过来谈生意的职员么?说句不好听的,你还是赶紧劝劝你的上司别跟这家公司做生意了。” 男人用深沉的声音劝说道。 男人的声音里虽然混杂着焦躁,但是给人的印象并不坏。 正直的眼眸,挺起的胸膛,光看这点就能理解他是由于自身的正义感才这样的。 “为什么说我是过来做生意的?” 男人立即就回答了隼人的问题。 “这个公司的所有职员我都认得。但是不记得见过你。” “原来如此。” 隼人露出了稳重的微笑。 这个男人,比起侦探更像刑警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同这样的公司的交易还是早点结束的好。” 男人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了警察手册。 “我是警视厅刑警部搜查一科犯罪六系的对马。要是被这个公司纠缠的话就来找我吧。走了,向井。” “是,是……” 望着两人从走廊处转过,隼人敲了敲董事室的门。 “请进。” 草薙让隼人坐在了皮质沙发上。 董事室内的装饰都是极尽奢华,一看就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隼人面对的墙壁一方面可以作为玻璃墙,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 真是象征着财力与权力的房间啊,隼人想。不知道草薙为了得到这些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 面前的草薙,是一个穿着高级西装,戴着高级的首饰,微胖的壮年男子。 “是叫,天野先生……吧。请问您有什么事呢?” 看起来心情很好,满脸堆笑着的草薙点燃了手中的香烟。虽然想做出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态度,但是烦躁的态度却让人一览无遗。 隼人拿出了横山的皮包。 “您找的帐簿和文件在这里。如果您吩咐处置这些东西的那位停止行动就将这些归还。” “哎,今天来的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呢……。总之,先让我确认里面的东西吧。” 草薙一边满脸堆笑地装傻,一边取出皮包里的帐簿和文件。 似乎很没兴趣哗啦哗啦地翻弄着帐簿和文件的草薙,手禁不住地微微颤抖,这一幕被隼人看在了眼里。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外流,但这确实是我们的账簿。我就收起来了。” 这么说着草薙将文件和账簿收回了皮包里。 “那个账簿,虽然被伪装成了经费的报告书,但其实是不法收受贿赂的记录吧。” 草薙抬起头望着用沉着的语气淡漠地陈述这一切的天野。 草薙的脸上浮现着仿佛已经失败了的苦笑。 “和文件上的记录对照一下就能看出真锅兴业接受项目和经费支出的时间是一致的。贿赂的钱如果被当作运营经费计算的话就能逃脱罪责吧。” 随着说明的深入,草薙的满脸堆笑也跟着渐渐消失。 终于,草薙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脸色变成了比红色还要更可怖的红黑色。 长叹一声,草薙将身子沉进了沙发。 “被你知道了这么多就没办法了……。你想要什么?钱么?说个数吧?” 隼人摇了摇头。 “我把这个帐簿还会来不是为了要得到什么,也没打算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从一开始我就说了,请告诉您指派过去销毁这个皮包的那个男人——爆炸犯停止行动。希望您不要对我和我周围的人再出手。我只有这点愿望。” 草薙从怀里拿出手绢,擦了擦汗。 “哎呀哎呀……没有想要的东西是么。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隼人将皮包放在了草薙的桌子上。 “事情只有这些。” 然后,将门打开,——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两名穿着西装的强健男子,仿佛挡住去路般地站在门口。 明显不是员工。八成是草薙雇用的保镖吧。 隼人叹了口气。似乎他并不想就这样让自己回去。 其中一名保镖做出了仿佛拳击般的姿势。 隼人不卑不亢地直面对方。 “想做什么?” 给他的答案就是一记右侧的直冲拳。隼人举起右手将其挡下。 接着又是一记。再一次用右手挡住的隼人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了。 “能不能请你住手。” 隼人的眉头紧锁,保镖满脸愉悦地俯视着他,给了隼人腹部猛烈的一击。 “啊……!” 意识模糊中,隼人似乎看到草薙向着倒下的自己走来。 在逐渐远去的意识里,隼人似乎听到草薙的声音。 “——抱歉啊,无欲无求的人最不能让人信服了。” 一开始感到的是冰冷的触感。 接着便是浑身的刺痛。 昏昏沉沉的意识终于清醒了起来。 (这里是……) 脸颊有着仿佛贴着水泥般的触感。 裸露的荧光灯将水泥墙壁和旁边的容器照亮。 隼人倒在一个似乎是仓库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两手还被绑在了后面。 可能是由于以不自然的姿势睡在那里,当要起来时后背的肌肉开始酸痛起来。 “……无聊啊,无聊啊,啊啊,太无聊了。” 听到一个声音在自言自语,向那边看去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环膝坐在一个容器上。 全身都是黑色的男人。 身上穿的衬衫和牛仔裤还有鞋子,甚至那个对男人来说略长的头发都是黑色。从这里看去只有他的面庞与双手显出病态般的白色。 “没想到,竟然是个能做出这么幼稚举动的人啊……” 自言自语的男人察觉到隼人已经醒了,仿佛很高兴似地用手撑了一下那个容器顺势跳下来。 接近的男人使劲盯着隼人看。 “你就是爆炸犯么。” “猜对了,天野隼人先生。机会难得我也做一下自我介绍吧。嗯,我叫k、字母表的k哦,ok?” 男人抛了个媚眼,但被隼人冰冷的视线无视了。 “那个高爆炸药不是普通市场上能流通的东西吧。从哪里弄到手的。” “啊啊,果然被你知道了啊?” 名叫k的男人内心十分欢喜,露出了笑容。 高爆炸药是一九六六年前恐怖分子开发的可塑炸药的一种。 虽然也被用作建筑爆破和其他商业用途,但是它还是作为恐怖分子的武器而广为流传。 由于是像粘土一样有很高的可塑性,金属探测器也探察不到。只用少量就可以炸毁飞机,如果没有作为起爆装置的信管的话,不管是磕碰还是点燃,甚至用枪去射击都不会爆炸,这些良好的爆炸物特性对于恐怖分子来说简直是最佳武器之一。 但是由于有了先例,现在在生产时都要遵循“可塑性爆炸物探知识别措施条约”,即所谓义务,生产的高爆炸药内都要混入一定的挥发性物质。为了在不备之时让爆炸物探测器能探知其存在。 “探测器对那个报告炸药没有反应。并且从里面没有混有爆炸物标识来看,你背后肯定有这具有生产高爆炸药能力的非法组织……而且,还具有相当大的规模。我猜的没错吧?” 对隼人的说明,k相当欣慰地鼓了鼓掌。 “啊啊,果然你太有趣了呢。喂,要不要成为我的 伙伴啊?要是你和我的话,肯定能干出不得了的事业呢。” “‘我的’?不是‘真锅兴业’么?” 啊啊,k皱了皱眉。 “我啊,不是这个公司的人啊,只是单纯的‘打工’罢了。我只做他给工钱的那部分工作,其他的就管不着了。反正我也不想在那种众叛亲离的大叔那里做事。” 虽然对连爆炸犯都不待见的草薙觉得悲哀,隼人也开始在意这个叫k的男人的真实意图。 这个男人,为何如此的高兴。 表面上看去天真无邪的爆炸犯,心中到底有着怎样的黑暗面呢。 “你为什么要用炸弹杀人呢。难道是恨着这个世界么。或者是为了某人?” “都不是。我没有同伴。” “那么,为什么。” k的笑容变得深邃起来。 “所谓的炸弹啊,只有让它爆炸才有意义。如果有能将其制造出来的技术,就做出来后让其爆发。其实啊,死不死人都无关紧要啊。以前有个有名的艺术家说过吧?‘艺术就是爆发’。这样的话,爆发也就是艺术。不也可以说是艺术性的语言么?” ——太疯狂了。 隼人由于k的言论而双眉紧锁。 看到隼人这样的表情,k突然将脸靠近过来。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隼人。 “你也是,肯定也察觉到了在内心深处是这么希望的吧。你和我是同类。要是和我成为伙伴的话,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哦。别在意表面上的光鲜,来‘这边’吧?” “恕我拒绝,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可~惜。” 说着,k耸了耸肩。 不知是不是没事干,不断地开合手机的k似乎想到了什么,对隼人说。 “机会难得,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吧。我啊,你的……你们的真实身份我都了解哦。隐藏在假面下的那一面。” “你在说什么呢。” 隼人装傻似地把头探了探。 见到这个反应,k从心底小声地笑了笑。 “你一直装也没关系。反正这回的见面也是偶然的产物,也不是要跟你们过不去。但是迟早会让你们死光的。比你们想象中还要巨大的组织觉得你们很碍眼呢。高举着伪善的旗号在干这些事啊。” 竟然有人要对自己所在的“personaⅫ”组织不利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虽说真宫有可能掌握一点线索,但是自己肯定是浑然不知。 “……所说的组织,到底是什么人呢。” “‘御影’盯上了你们。要是能活着回去的话,你把这事告诉同伴也可以啊。话是这么说,估计很悬吧?虽然不想让你这种人死在这里,但是你也不想当我的同伴所以我也没有理由救你了。” 那个名字始终在脑里回响。 御影这个组织名隼人是从没听说过的。但是真宫可能从线人那里知道了情报。 将这个名字谨记在心,隼人装着什么都没发生向k询问。 “我有件事一直想问,那个炸弹里所装的信管的事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不只是定时信管吧?” k的嘴角歪了歪。 “你果然察觉了呢。那是定时信管加无线信管的复合型。是我改造的。是不是做的还不错啊?周波数是一六三.二三,要是打了sos的morse电码(摩尔斯电码)的话就会爆炸。” “原来如此,虽然构造知道了,但是周波数还不知道呢。谢谢你了。” 缓缓地将力道注入手臂的隼人让k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在干嘛?” “我刚才把你送来的炸弹送回了草薙的房间里。要是没有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功亏一篑了呢。” k咂了一下舌,初次露出了困扰的神情搔了搔头。 “是么,你还特意让自己被抓到这里来……” 用微笑回应着他,隼人进一步加强了力道。终于把困在手上的绳子挣开了。 k雍然吹了下口哨。 “你果然很有趣呢。嗨,算了吧。但是要是我再干什么的话就超越了‘打工’的界限了。而且我也害怕‘御影’呢。” 说着,按了一下手机的按钮。 手机响起了响亮的铃声。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保镖迅速地冲了进来。是在草薙房间里袭击隼人的那两个人。 “就拜托你们了。” 两人点了点头。 两人摩拳擦掌,企图清脆的骨骼声威吓隼人。脸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仿佛要把隼人舔净一样。 跑到两人身后,k将外面的大门打开。 “再会。” 挥着手的k从那边的大门消失。 方才把隼人打倒的两人将其围住。 野兽知道对方是弱小的动物,将其困住的那种快感让两个男人舔着嘴唇。 隼人仿佛不介意这种嗜虐般的表情,活动着还留有绳子困过痕迹的手腕。 这种镇定的样子让男人们很是不爽。 “尝尝这个!” 拳头和上次一样从右边打过来。 隼人连看都不看那个男人,向后退闪避开了攻击。 “什么!?” 看到隼人安然避开自己的拳头,男人开始动摇了。对在面前蹲下的隼人束手无策。 隼人给了男人腹部一击。 看到强壮的男人应声倒地,另一个保镖向隼人飞扑过去。 “你丫的!” 这回保镖没有放水。 面对雨点般打来的有力拳头,隼人一边后退一边轻松躲闪着。 “哎呀哎呀,真是危险啊。” 隼人一边和保镖保持着距离,一边打破了对方的平衡。身体像流水般柔软,最终隼人摆出了拳击的架势。 “难道你是道上的么!?” 保镖用紧张的声音问道。 他察觉到了在草薙的房间,隼人那么轻易就被打倒是装出来的。 “对不起啊。我为了见到爆炸犯所以使了一点小手段。” 随着隼人的回答,男人的脸涨红了。随着一声大喝,隼人的拳头直冲着没有准备的男人的下颚冲去。 华丽的上勾拳把男人打飞。 实力的差距一目了然。 两个保镖昏倒在地上。 隼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整了整自己的西装,把眼睛推了推。 隼人每天必修,就是为了保持体型匀称而参加拳击训练。 保镖的拳头和拳击会馆馆长吉野弘幸的攻击比起来简直如同儿戏。 吉野时不时地就会说,“要是我们早认识三、四年的话,隼人现在肯定已经变成世界冠军腰缠金带了。”这种夸张的话,隼人自己觉得,话里肯定带有不少客套话的成分。 隼人从倒下男人的口袋里取出了手机。从电话记录里掉出草薙的电话然后打了过去。 “是我,怎么样了?” 草薙的声音恢复了平稳。 肯定是因为取回了皮包,再将隼人处理掉就能逍遥法外而放心的原因吧。 “啊啊,草薙先生。刚才真承蒙您照顾了。” “什——” 听得出来草薙的话被卡在嗓子眼。 隼人用更加冰冷的声音继续说。 “接下来我想继续就交易的事情和您商量。请把您房间还有客室无关人等请出去好么。” “怎,怎么这样。到底为什么……” “把·人·请·出·去。可以么?” “房间和客室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在… …” “我明白了。那么稍等。” 草薙的声音同之前大相径庭,正由于恐怖而震颤着。 隼人切断行动电话,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 将自制的手机软件启动,之后按下了按钮。 不一会儿,伴随着轻微的震动,仿佛从远处的地底传来巨大的响声。 “你本是尘土,仍归于尘土……” 隼人用基督教的祈祷词为其祈祷。 自己犯下的罪过,早晚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偿还。 用这句话来形容草薙是再适合不过了吧。 “课长,您身体怎么样了?” 女子社员三沢向着早退的隼人走来,眸子里布满担心的阴霾,如此问道。 隼人突然想到昨天早退是用了身体不适这个原因。 在心中暗暗对被骗的三沢感到抱歉。 “已经不要紧了。让你担心了。” 说着对她笑了笑。 早上的新闻里将昨天真锅兴业发生的爆炸事件称为“奇妙的爆炸事件”而进行了报导。没有伤及无辜,从职员室向外扩散的爆发。似乎使用了特殊的炸药。警察正在调查是否有与其结仇的关系人—— 蓝田带头,在新入员工圈里带起了话茬。 能听到谈话中“其实似乎是个不怎么好的人呢”、“这样正好”的单句。 “不要议论了……” 似乎感到了三沢困扰的视线。 原因是刚才在隼人面前盛怒的常务。 错在常务。 指出了常务在收据上的错误,反而被怒目而视。 “所以,我刚才都说了……” 隼人面无表情地指出了收据上的错误。 从桌子里拿出了另一份收据的复印件。 “前几天,和常务去同样地方的职员所提出的金额是这么多。一看就知道要比常务少出很多。” “说明什么啊,那个能。” “同一天里,看了其他好几个职员的收据,您说的那个客户那里应该不堵车才对啊。我认为如果不问原因的话有欠公平。” 揭穿谎言的声音十分的冰冷。 隼人被公司内一部分所惧怕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他对那些做假账和开假收据的人毫不慈悲的严格态度。 “还有这个和客户吃饭的收据……。为什么只有金额的部分是手写上去的呢?还有,这两个笔迹一看明显不是一个人的。” 被教育得体无完肤的常务脸一下子红得像苹果。身体也因为气愤而颤抖着。 被年轻的隼人这么说,更加让他的面子挂不住。 “你这个……不会变通的木头脑袋!看我把你炒了!明天的人事调动有你好看的!” 火山办法而大吼的常务,像看碍事东西一样看着会计课员们。 “啊啦,常务。这可以说是非法解雇职员呢。要是您这么干了的话,我可能会不小心把您和秘书科的上野去旅行的事告诉大家哦。” 伴随着三沢的声音,古田继续说。 “啊啊……之前和常务出差的时候,我曾经不小心听到过本来应该在名古屋的常务出现在歌舞伎町的目击证言呢。我可能也想更详细地向您了解一下呢。” 在意想不到的方面被人反击,常务的脸气得扭曲了起来。 “你、你们这些人!我和这个小子比起来到底谁更了不起啊!想站在哪头啊!?” 口水横飞的常务被职员们的冷眼相向。 就这样谁都没说话,所有人都聚集到了隼人的身旁。 “这还不简单么。当然是一直守护着我们的上司了。” 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常务嘴巴一张一合。 “是么,我懂了!你们这帮人,给我好好记住!” 这么说完,摔上门走了。 哎呀哎呀地说着,职员们耸耸肩。 “呀——,真是典型自暴自弃的台词呢。不光是脸通红,话都说不出来了。真是太好销了!” 对于蓝田的话,大家都点头称快。 看到大家这样的隼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大家,下次最好不要这么过激啊……” “好——了,工作工作……” 不知道知不知道隼人现在的心情,课员们相觑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伴随着轻声叹息,隼人继续开始检查提交文件的工作。 波澜不惊的日子。 能保护着这样的今天,天野隼人感到十分的满足。 那一天,大家都说隼人看起来十分欣喜。 ============ 幕间.3-处女座之缘/再会的双子座- “话说,传言那个人的占卜很准呢。听说艺人和政治家都向他进贡……” 到了下午公司里充满了倦怠的气氛。 这里,会计科也不例外,吃完午饭后职员们将剩下的下午业当成休息时间一样度过。 天野隼人一边看着经济新闻,一边听着漫无边际的闲聊。 “而且似乎十分帅气呢。直接占卜的话由于人太多必须要预约,想见到他真难呢。” “三沢真是很喜欢这种事呢!” 用单手拿着手机热议的三沢,和旁边坐着的蓝田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对年轻女性之间流行的占卜很敏感的三沢,还有对新事物充满好奇的蓝田,不知为何十分谈得来。 “是吧,在手机的占卜网上看到了所以知道,然后注册账号进去了。真是吓了一跳呢,全都中了!” “诶。是什么样的占卜师啊。” “叫真宫阳介。看就是这个照片,是不是很帅啊?” 几乎要把刚刚喝进去的绿茶给喷出来,隼人轻轻地咳嗽咳几声。向担心自己的两人做出了没事的手势后,重新调整了呼吸。 “对了,课长要不要也试试啊?这个占卜。处女座今天的运势是……呃。” 三沢的手快速地在按钮上游移,指了指显示屏。 “啊,处女座今天的运势很好呢。说不定‘和意想不到的人再会’!” “哎呀,是么?那真是太好了。” 虽然这么回答,但是隼人并不像三沢这么相信占卜。 确实真宫的占卜很准,并且被其占卜所救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占卜的结果都是没什么合理性可言的,隼人的原则就是不要被这种占卜所得出的结论牵着鼻子走。 “今天蓝田的运气不太好呢。” “是么!” 把报纸对折,看了看表。 时间正好一点五分。 将心情整理了一下,隼人推了推眼镜。 “这个时间段最容易犯困了,下午也打起精神吧。” 度过了平凡无奇的一天,隼人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和意想不到的人再会。” 虽然不是真的相信这种东西,但是真宫的占卜通常都很准。白天要是没有碰见什么人的话,之后会碰见什么意想不到的人物呢。隼人在脑海里寻找着这样的人,但依然没有一点头绪。只要活着就会和各种各样的人相会,在公司工作就更是这样了。 本来手机网站就不是只针对一个人的,所以更没有必要去在意它了。 真宫经常把“缘”挂在嘴边。 不管是好的际遇还是不好的,都和“缘”有关。 那么,至今为止见到的那些罪人也都是因为有缘了。 停住回家的脚步,隼人往别的方向走去。 今晚不知为何很想喝酒。 “哎呀,好久不见。” 静静矗立在街角的一家酒吧的老板见到隼人后打招呼。 被柔柔的灯光所照亮的店内,洋溢着沉静的氛围。 “进了少见的苏格兰威士忌要不要尝尝啊。” 回应老板的问题,隼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老板并不追问叹气的理由,只是默默地向杯子里注入琥珀色的液体。 隼人很喜欢这家店的气氛。 将其含入口中,美妙的味道在口中扩散。 稍稍地将杯子倾斜,隼人闭上了眼睛。忧郁的心情,也仿佛渐渐融化。 “可以坐在旁边么?” 顺着声音向上看去,一个魁梧身材的男子站在那里。 隼人对这副精悍的面庞留有印象。 “哦呀,您是叫……对马先生,来的吧?” 之前,为了某个“工作”而和他见过一面。那时,他说自己是刑警并且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似乎对方也对隼人有印象,“啊啊,那时的。” 对马坐了下来,仿佛吃惊似的再次看了看隼人。 “但是,真是了不起的记忆力呢。嗯……” “天野。” “是天野先生啊。真是吓了一跳呢,没想到那时候见了一次面就被记住了呢。” 回应隼人的视线,老板点了点头。 “对马先生不也是还记得我吗?” 老板将酒递到了对马的面前。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对马的表情顿时困惑起来,隼人向着这样的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为何不庆祝一下意想不到的再会呢。” 回应隼人的话,对马也举起酒杯,两人轻轻地对碰了一下。 “很好喝呢。” 将酒送入口中,对马说道。 “是吧。能将店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么。” 老板默默地将一小碟奶酪拿了出来。似乎很高兴自己的店被人夸奖。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意想不到的再会”呢,隼人这么想。看来真宫的占卜确实应验了。 如果这也是“缘”的话,看来也不都是坏事。 拿着刚上来的酒,对马向旁边看去。 “这回我请你。” 说着拿起酒杯笑了笑。 隼人也拿起来,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度过了这沉静的琥珀色的时间。 武内直树-人马宫(射手宫)- 从即将合上的窗户外传来了鲜花的芳香。 轻风拂过面颊,阳光温柔地将身体包围。 我不由得伸出双手来感受春天的气息。 我所居住的这所公寓——第二富士见庄,是一座被阳光照耀十分显眼的建筑。 虽然是一幢经常漏风经历沧桑的老房子,但一到了春天,就会从心底觉得在这里住是一件好事。 能让人每天都确实地感觉到世界竟是如此美好,这个地方不能不说是十分宝贵呢。 “在台场那边似乎也吹着凉爽的风呢……”(译者注:台场指的是东京港那边一带的地方) 第三个周日的今天是去台场出差的日子。 我将诗人作为主要职业。平常的时候是做翻译的事情赚钱,但每逢周日都会带着自费出版的诗集去台场或者浅草一类的地方。 尤其是在这种好天气下,客人们的心情也十分好,能好好地听我朗读诗集。 即使卖不出去诗集,看着那么多人停下来听我朗读也十分高兴。 要是每个周日都像这样阳光普照就好了。 “我走——了。” 穿上一件黄色的薄外衣,单手将门打开。 咔嚓,咔嚓,咔嚓。 不知为何三个开门声重合了起来。 “……早啊,直树。” 向打招呼的方向看去。 从相邻的左边的房间里探出头的弗莱斯特·t·吉亚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仿佛是个刚从冬眠中清醒过来的大熊。 穿着黑色皮夹克和牛仔裤,一看就是要出门。 “啊——,好困。早上好啊,你们俩。” 这次是右边的邻居。 将门关上出来的凤元斗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呆毛。 这边穿的是深绿色的棉织长帽衫。脚上穿的是匡威的休闲鞋,果然也是要去那里吧。 “早上好,弗莱斯特、元斗。天气真好啊。” 这两人是住在第二富士见庄的住户,也是我的好友们。虽然国籍和年龄相差很大,但是我们之间却像兄弟般亲密无间。 话虽这么说,我们也不是整天黏在一块。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分开的时间占了大部分。 即使如此,由于存在着信赖感和安心的感觉,每次见面都不会出现尴尬的气氛。 能有这样的好友,可以说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了。 “……你啊,起来的时候都像熊一样啊。” “你可是刚睡醒的猴子啊。好好把睡相改改。” “像你这样的人用发蜡什么的反而会暴殄天物吧。” 年长的弗莱斯特和几乎比他小一轮的元斗,总是口无遮拦地进行着对话。 说着流利日语的时候只是平时的招呼。要是真吵起来就是英语混着中文,变得一塌糊涂。 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一出面都会乖乖地停下来。 “你们俩。要是在说的话可就到中午了哦。难得的好天气,赶紧出门吧。” 果然,两人的交谈到此为止了。 两个人来到了走廊里,将门咔嚓地锁上,再一次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去见朋友。那再见了,直树。” “我也去散步了。……个头太大了,你去那边啦。” “你才是要努力长大啊。” 并肩出去的两人,宽大的肩膀同瘦小的身躯。 目送着关系融洽的两人出门,也到了我出门的时间。将钥匙插进古老的门锁中,走向了通向公寓外的道路。 一天就开始了。 刚要往远处走,眼前突然闪现一股黑光,原来是外国的名车急刹车停在了我面前。 “……诶?” 将面前的路挡得严严实实。明显地横在了我面前。 什么啊。这种状况不是电视剧里烂俗的诱拐情节么。 就在我打量的同时,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精炼的高个子女人。 “是武内直树先生吧?” 甜美的声音和绿色边框的眼镜。怎么看都是职业女性风的的美人。 “有何贵干?” “想和你谈一桩生意。” 什么啊,原来不是诱拐啊。 但是从女人背后出来了四名戴着墨镜的男人。不管横看竖看都十分强壮的男人,即使没有被围起来也会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是说了谈生意吧。都来到这里了,普通来说应该到我的房间里啊。 怎么办啊。那么狭窄的房间里容得下这么多人么。 “……那,这么站着说话也不是办法,请跟着我来家里吧。” 结果,我还没踏上去台场的路,就回到自家。 带着穿西装的女性去了光是我和弗莱斯特还有元斗聚在一起就已经没什么空间了的小房间。 穿黑西服的人似乎是她的保镖。从狭小的入口进去后,纹丝不动地并肩正坐。 “您喝什么茶……” “不用在这种事上计较。” 我就这样地听了她的话。将绿茶倒入了杯子中。 “……这是……?” “茶么。” 看到纹样剥落的茶杯的瞬间,女性的表情露出了露骨的厌恶。果然,她并没有把茶送入口中。 “……初次见面。我叫浅海铃香。” 好像是要缓和心情般拿出的名片,是那种用高级特种纸印刷,只有白底黑字的简约设计。 但是比这些更引起我注意的是铃香小姐名片上印着的“浅海善治郎财团理事长”的头衔。 浅海善治郎,难道是那个诗人? “你似乎知道呢。我市浅海善治郎的孙女。” 看出了我表情的变化,铃香骄傲地自夸道。 “久仰大名和其作品。但是要是那位的孙女的话,为何要到我这里来?” 浅海善治郎先生,是即使平常不读诗的人也会久闻大名的著名诗人。 译本作品在海外发售,海内外都是人气十足。 善治郎先生自己就懂法语,法文版的译文都是自己操刀,地道的语言使得作品大获好评。 是我尊敬诗人的其中之一。前些年他去世时,不管是电视还是报纸都大肆转载。 “让我简单地说明一下。实际上这几天,我们发现了祖父留下来,用法语写的未发表文章。” 铃香的话语如同重磅炸弹一样向我投来。 发现善治郎先生未公开的文章,简直是可以登上头条的大新闻啊。 “到底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呢。” “在家里房屋改造的时候,地板下发现的。由于是未发表的作品,所以要谨慎说明。” 铃香小姐用着高压的态度跟我说着话。 虽然有点在意,但是我依然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看这种状况,不让我把话听完似乎是不会走了。 “这个文章的内容,十分的让人费解。虽然用法语直译过来能变成一个个单字,但是要是串连成日文的话就意义不明了。” “也就是说已经联系了翻译家吧。” “是的,好几个人了。但是能把文章整理成句的一个也没有。……也有人说可能是由于祖父晚年的时候患有认知障碍,而写出了普通人无法看懂的文章。” 曾经听过这样的传闻。患认知障碍症的人,到最后只能沦落到在医院里安静地度过余生。 铃香小姐曾经在善治郎先生的床头陪伴了多久啊。 要是没错的话,铃香的父母已经由于车祸而辞世了。把他们祖孙二人留在这个世界,不知道他 们两个构筑起了什么样的人际关系呢。 “我们想举行活动,以纪念浅海善治郎诞辰八十周年。” 活动? 我中断了思路,看了一眼铃香小姐。 要是慈善活动也就算了,但是从刚才的语气来看,明显是要将其作为赚钱的手段。 “活动啊。” “是啊。作为看点,我们将要把未公开的手稿进行发表。但是,就现在的翻译结果来看,肯定会被人批判为‘已经不能作诗的善治郎的失败之作’啊。这样会使所有的作品都受到冲击,一定要避免。” 竟然要将爷爷的遗作当做赚钱的手段么。 抱着疑惑的感情,我终于知道了对方的目的。 “所以,就想找到能将其整理成句,并且配得上善治郎之名的翻译是么。” 玫瑰色的双唇,描画出柔美的弧线。 “真是一点就通啊。” “那么……为什么会找上我?” “回绝我们的好几位翻译家都讲出了你的名字。‘要是武内直树的话或许可以’大家都这么说。” 其实大家,只是不想接手这种麻烦事,而找我当替罪羊吧。 换个角度考虑,这首诗真的是如此难解么? “找你真是找得我好辛苦。又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因为我除了手机就没有别的联系方式了。” “我们可是发了很多封请你去我们公司的信件呢。” 我向着房间的一隅看去,觉得真是好险啊。 在那里扔着三四封连拆都没拆的信件,现在估计上面都是灰了吧。 一眼看去尽是“想要高收入的工作就尽管来吧”之类缺乏缺乏谦逊感的信件。由于这个原因。之后寄来的信件都给人以这种印象,所以更不会特意去确认里面写了什么。 “真是太抱歉了。” 虽然铃香小姐的身上散发着和那些信件一样的气息,但是在其联系了我这么多次却没有给予回复这点上依然感到十分抱歉。 至少,要是能直接拒绝也好啊。 “那么,怎么样呢。报酬是通常翻译的三倍。要是翻译得好给你十倍报酬也可以。我觉得条件还不坏。” 你不会拒绝吧?她的眼睛这么诉说着。 要是注重钱财的人估计马上就答应了吧。 虽然我是很穷,但是把我当成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文章就按意译就可以了。要是适当创作的话也没关系。希望你把它翻译得通俗易懂。” “翻译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如果原文就讲不通的话,按其原意翻译成不通顺的语言才叫做翻译。不能将自己的解读混入其中。尤其是在创作者已故不能确认其原意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这可是赚钱的机会啊!” 我的声音同她的大喝,继而响起了咔嚓的声音。 被拳头砸中的茶几岌岌可危地摇晃着,连杯子里的茶都未能幸免地溅了出来。 在这种时候阻止主人难道不是你们这些跟班的责任么? 向那边望去,身穿黑衣的人只是默默地望着这边。 虽说不是诱拐,但是离监禁只差一步之遥了。 “这个手稿的所有者是我。当然想把它如何处置也得按我的意愿。比起之前的主人,现在所有者的意志要更加重要吧?” 确实是这样。在没有明确“不要改变手稿的内容”这类的遗嘱出现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 但是,作为作者的血亲,在伦理上来说,这种无视故人意志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似乎真的是被卷进麻烦的事情里了呢。现在才感觉到我也真是的。啊啊。 “……那,总之先给我看看手稿可以么?等我看完了再给你答复。” “我也没有太多时间啊。期待你有好答复。” 拿过来的复印纸上,印着用电脑输入进去,枯燥无味的一行行法语文字。 花。猫。蝴蝶结。(フルール。シャ。コルドン。)(译者注:法文原文fleur"chatcordon) 无秩序地排列在一起,发音优美的法文。 ——这是。 就在我察觉到瞬间,这些带有各自含义的话语在我的心中掀起了阵阵涟漪。 “有没有头绪啊?那个,怎么样?” 铃香小姐的声音让我惊醒。 仿佛是在水中浸泡了很长时间的触感。手也微微颤抖。心也如此。 “……或许我知道该怎么办。” 嘴不自觉地自言自语着,嘴中吐出了这几个字。 在无秩序中隐藏着秩序。隐藏的文字。即使用心聆听,也听不到死者的幽怨的言语。 留下的只有手中的文字序列。 “虽然十分难解,但还是有头绪的。但是,将这些公开……善治郎先生真的希望这样做么……” “你知道怎么翻译吧?那就拜托了。身为权利人的我是这么希望的。” 交易一成功铃香就站了起来。 向下看我的眼神没有一丝犹豫。但是,却透露着些许厌恶的神情。 我自己也有所察觉。现在我就像被这些诗所摄去魂魄一般。被人认为是那样也是必然的。 “那么,就拜托你了。一周以后我会再来的。到时候我会准备好报酬。” 铃香小姐即刻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四重脚步声渐渐远去,将大门关上。周围终于重得安宁。 给我留下的,只是连手都没有碰的冷茶,还有一摞复印纸。 这已经足够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我的目光停留在复印纸上,缓缓地将意识沉浸在无尽的思考中。 ◇◇◇ “……是,对啊。武内直树。你不知道吧?是个没有名气的翻译家,我也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呢。他是个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长处的男人呢……” 行驶中的车里只有我和保镖。听到这些话的也只有保镖和电话那边的人,所以这些话便从嘴里溜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意外地年轻。 “……是。为了防止他拿着手稿逃走,真想把nda的条件要求得严格一点呢。虽然知道这不是律师的工作……” 虽然知道这样不行,但他已经是我所知手腕最高明的法学顾问了。状况正是如此。 “百忙之中打扰您了。……嗯,要是您能拿着来就最好了。要是名律师来了的话,对方也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随着车体的震动,察觉到了已经到达本公司停车场这一事实。时间正好。 “嗯嗯。真是帮了大忙呢,就拜托你了,宗像君。” 挂掉电话后手机就这样拿在手里,我长叹了一口气。前途未卜的重重压力都压在我的肩上。 今天见到了译者。生活得如此贫乏的人,值得信任么。虽然被很多大手推荐,但是见到本人后并不感到他十分的有能力。 本来就只是一篇诗的翻译,不管是谁都喊着“翻不出来”这种事,简直荒谬之极。亏我还给他们工作的机会。 今天的译者要是还不行,该怎么办才好啊。 明明必须让这个事情成功。为了让财团继续发展下去,必须。 “铃香大小姐。到达本公司了。” 将车门打开,保镖的山村说道。 抱着装着文件的信封,我将充满沉重思绪的头脑探了出来。 冰冻的空气仿佛利刃般直击皮肤。除了屈指可数的几辆车以外,没有人气的的地下停车场更加剧了寒 冷。 “距会议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可以休息片刻。请来这边。” 我冲着山村笑了笑。 “谢谢。山村比秘书都要细心呢。只当保镖真是太暴殄天物了呢。” “感谢您的褒奖。” “话说回来,其他的保镖都回去了么?” 从文件的机密性来考虑虽然聘请了四名保镖,但是最终却没有用到那么多。 反正,要是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 “为了不让他们踏进公司内,先请回去了。我会护送您到理事长室的。” “工作真多啊。谢谢,那就拜托了。” 两个警卫冲着朝公司的入口走去的我低下了头。 “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哎呀,新人?新面孔呢。” 这个入口的警卫是六个警卫两两结对执勤的。虽然他们的面孔都有印象,但唯独没有印象见过这两个人。 平常一般是不用新人做警卫的啊。 “那么,就把那个让给我们吧。” 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但那两人反而逐步向这边靠近。 太不寻常了。我抱紧了信封。 “在说什么?不要开玩笑了。” “我想要你紧紧抱着的那个资料啊。能不能请你让给我们呢。” “不许靠近!别过来。” 察觉到了危险,吼声伴着颤抖的双脚发了出来。 在想该怎样逃跑。停车场的入口。紧急出口。在山村把他们拦下来的时候,应该能找到人帮忙。 随着我的脚步一步步向后倒退,不知道撞到了谁。 “要是乖乖地交出来的话,不会让你受伤哦,铃香大小姐。” 攥紧的拳头,向这里打了过来。 “痛……!” 就这样掉在地上的信封,被其中一个警卫笑着捡了起来。 “山村……!别走啊,你在干什么!” 钻心的疼痛从肩上延展开来。为能忍住眼眶里浮现的泪花,我向着背朝这边的警卫喊道。 “警卫们现在已经让他们好好地睡了,这种时间,停车场里又不会有人出现。即使有的话也不会让他从入口进来的。” 在耳边所说的依然是他的话语。 不同的是行动。虽然下意识想抬起头来看,但是由于身体的剧痛不能撑起胳膊。 “要是不听话随便动的话可是会骨折的哦。” “难道,抢走这个的是……一直在我身边工作的你?” 头顶上传来窸窣的笑声。 “感谢您至今为止的照顾。就让我收下原本吧。” “你想要……拿它干什么。” “你所想的方法并不能得到很多的钱。这个手稿,比你想象的有价值得多……告诉你这些就可以了吧?那么,晚安。” 就在这时眼前一片雪白,一时变得模糊了起来。 ◇◇◇ 完全沉醉在文字音韵中的我已经从现实中抽离。 书桌上散落着翻译中文章的笔记用纸,还有之前记录的复印件。 本来是想一心投入到翻译中去的。但是不知为何耳边传来的有些单词仿佛在哪里出现过。 在房间里,除了电视机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弗莱斯特和元斗只是坐在那里,没有交流地高兴看着电视。 “嗯,为什么?” 元斗抬起头来看着我。 “现在,似乎听到了什么……” “是不是一直开着电视吵到你了。” “一点都不。不用在意那些。” 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在我的房间。理由很简单,主要是由于只有我有电视。 将目光移到电视上去。让人很难记住的播报员在报道一场交通事故。 “刚才那条新闻上播的事故,出事的那个叫浅海的人,不就是交付工作给直树的那个人么。” 和元斗话音同时动作的还有屏幕上转换出现的医院和影响。 下面的新闻标题是“浅海善治郎财团理事长由于交通事故重伤”。 “是么,这个啊。” 刚才让我的意识有所动摇的单词,肯定就是铃香的名字。 刚见过面的人遇到了车祸这种事。 “生命似乎没有危险。但是工作肯定会被迫中断吧,以后再接再厉吧。” 这种时候一向很靠得住的弗莱斯特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谢谢你,我会加油的。我对这次的工作很有兴趣呢。” 但是委托人遭遇了这种状况,委托中断也是预想之中的事情。要是就这么放弃的话就不知道之后的工作会变成什么样了。 抱着不安的心情看向电视机画面时,手机的来电铃声响了起来。 “是直树的手机吧,这个铃声。” “是啊……但是是没见过的号码。” 看了看表示在手机画面上的号码。 不知名的电话号码,还有电视上播出的事故新闻。 伴随着奇妙的预感,电话铃音仿佛没有停止的意思一样不停地响着。仿佛一直在催促我赶紧接电话。 我放弃了等待,按下了接听键。 “……喂?” “突然致电十分抱歉。请问您是武内直树先生么?” “是,请问您是哪位。” 沉着的男声响在耳畔。 “我是浅海铃香的代理人,名叫山村。事实上由于浅海小姐遭遇了事故无法抽身,所以这次的活动有所更改。我们这边也是措手不及,但是还是想跟您联络。” 没事吧,弗莱斯特用关怀的眼光看着我。 没问题的,我回答道。 “十分抱歉,我们想将之前委托的任务取消。由于资料的机密性极高,所以请您归还我们。现在要去您家拜访。” 已经用余光瞟了元斗一眼的我僵直在那里。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啊,对不起。翻译进行得很顺利。即使不要钱也没关系,能不能请你让我翻译到最后呢。” “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是上面决定的。总之,请您将稿件归还。那么再会。” “喂……!” 对方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刚才对话的内容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啊啊,怎么会这样。 “直树,怎么了。刚才是谁打来的啊。” “……要暂时中止翻译,并且把资料归还,他们马上就来了。” 我们一同沉默了。 “……要是刚才不说那些就好了。原来在日本老听人说说的话就会变成现实,原来真有这么回事啊。” “你是指言灵?弗莱斯特是外面来的,说的话肯定会被回收啦。你就不用介意了。” “话说回来,他们还真是着急呢。那个东西真的那么重要么。” 我一边收拾着散落在各处的稿件,一边点了点头。 “由于是未发表的作品所以才这样吧。我也明白他们想赶紧回收的心情……但是起码让我把它翻译完成啊。明明就差一点了。” 由于是有难度的作品,所以翻译起来更加有乐趣。简直就是好书读了一半,就被人拿走的感觉。 “要是这么想翻译下去的话,就拜托他们一下吧。” “嗯。虽然委托人要求返还的话就只能还给他,但我还是想问问。” “别说丧气话,不管什么事都会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这种时候就要给自己打足气了。” 话说到一般元斗就 闭上了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来了。” “真快啊。还不到十五分钟呢。” 我也听见了。 好像是国产车的引擎,在公寓前面响起。车一直点着火,没有要让马达休息的迹象。 上楼梯的脚步声是三人份的。 这种老旧的房子有一点声就会被听得一清二楚。 我赶紧把收拾好的资料装在了信封里并站起身。赶紧向着玄关走去,在他们按门铃的同时打开了门。 “您好。” 是不是被开门的速度吓到了,一时间什么都没说。 “失礼了。我是刚才给您致电名叫山村的人。现作为浅海的代理人拜访您。” 我的记忆中有着山村的身影。他是之前给铃香小姐做保镖的那个人。 在他的背后,站着三个身穿黑西装体格健硕的男人。 “就像电话里说的,我们是来取资料的。可否请您将原件连同复印件和笔记一同交给我们呢。” 虽然说的话是敬语,但是语气中却吐露着一种习惯了强取豪夺的气势。 虽然并没有被强迫什么,但是却感到十分不快。感觉不是在请求,而是被人命令。 “刚才我也向您请求过了,一旦开始翻译了就像把它翻译完。钱并不重要,能不能请您让我翻译完呢。” “十分抱歉,由于是未发表的作品所以需要慎重处理。敬请谅解。” 果然还是不行啊。对于委托人而言,我只是接受委托罢了也不能强求什么。 我放弃了这份工作,将厚厚的一沓纸交给了对方。 “谢谢您。薄礼敬请笑纳。” 递出的信封里面装着不少的现金。我没能掩饰脸上的表情,向山村问道。 “这是什么。” “抚慰金。” “……对于未完成的工作我并不想收您的钱。” “不是报酬,是抚慰金。请您笑纳。” 在鞋柜上放下了信封。 “那么失礼了。” 山村到最后都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关上了门。 脚步声顺着楼梯远去。发动机的声音终于停止,车子驶向了远方。 “不管是行动还是眼神,都不像是正经工作的人啊。” “表里不一。加装了风压可倒式的辅助设备,不管怎么说多少都会跟黑道有点关系。” 隐藏自己气息的两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两个人毫不隐藏自己的厌恶之情。虽然我也是同样的表情。 “风压……什么?” “风压可倒装备。是车速过快以后防止号牌脱落自动挡住号牌的设备。最后被当成了超速驾驶防止被照下来的设备。当然在公路上是不能使用的。虽然前面的人会被照下来,但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那种东西。而且买那玩意起码要十万日元,他可攒了不少钱呢。” 将信封拿起来看看里面,元斗眉头紧锁起来。 “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打个赌吧?以后肯定还有不得了的事。” “算了,就随它去吧。我只是和那首诗无缘罢了。谢谢你们俩。” 虽然没能翻译完成那首诗,但还是不要耿耿于怀了。 当我整理好心情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真忙啊。这回是谁?” “……又是不知道的号码。但是,和刚才的号不一样。” 再按了通话按钮,将手机放到耳边接听的时候。 “喂!!原件还在你手里吧!?” 由于过大的音量,不由得把身子远离手机。 听到了即使不用凑到跟前便能听到的话后,弗莱斯特和元斗对目而视。 “……是铃香小姐么?” “是啊。这些都不重要。话说回来原稿还在你手里吧?” “刚才自称是你的代理人的山村刚把原件拿走了呢。” 我感觉到对方顿时沉默了。 啊啊,又来了。 就在我将手机远离耳朵的同时,比刚才还要巨大的声音从听筒里爆了出来。 “傻瓜!!你为什么要交给他啊!!” 我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同时点了点头。 看来我的预感是对的。围绕着那个稿件。肯定还会发生什么。 ◇◇◇ 和电话里的声音成正比,躺在病床上的铃香小姐十分的健康。 怎么说呢,是由于发怒而显得健康。 “啊啊真是气死我了!原件被人抢走了,事务所四散的那些复印件也被拿走了,怎么想都是计划犯罪啊!” 明明是新宿的大学医院病房,却一点都没有病房应有的气氛。 在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了探病人送的花,由于是独立病房所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作为入院患者的铃香小姐,伴着她胳膊上缠的绷带而来的却是响亮的怒骂声。 坐在椅子上的我和弗莱斯特还有元斗,暂时什么都没说充当听众的角色。 “……那么,结果幕后黑手是来我们这的山村基本上没错。” 趁着铃香小姐梳理怒气的空隙,我们终于插上了话。 虽然是完全无关的公司里秘书的事情,但问题的核心却在这里。 “是啊。之前一直装作一副好人的样子,全都是算计好的。没想到他竟然背叛我……” 气得用牙咬自己的大拇指指甲的铃香,将自己的右手放回被子上。 “但是,幸亏没出生命危险。听说是交通事故,让我们很担心呢。” “是啊……。因为要是让外界知道了我被自己人背叛还遭到壮汉袭击的话,这个计划就泡汤了啊。交通事故更说得过去。” 请了保镖,又回到了自己的公司。这两点和她的疏忽大意紧密相关。 估计是没有会被袭击的自觉吧。肯定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自己公司的地盘内被人袭击。 虽然头部被钝器所击打,但万幸的是并没有留下伤痕或者后遗症之类的症状。 “他们想要的是原件么。” “是啊。没想到连副本都被抢去了。因为是机密性极高的文件,所以复制量都是最小限度的。原本还以为在你那里的副本会平安无事。” “对方的行动力更强啊。” 铃香并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无力地躺在床上,一直强加在身上那种尖锐的气息也舒缓开来。这么一来,她看起来就不是那种精英高管,而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了。 独当一面,用自己的手腕经营着财团的强人。 但是被身边的亲信所背叛,没有可以信赖的家人的关照,她肯定只能一个人独自承受着这种辛酸。 “山村并不是为了将手稿据为己有,而是将它贩卖出去吧。” “八九不离十。本来他就具有美术界古董般的价值,要是卖出去能赚不少钱。但是,又不能将偷来的东西光明正大地出售,必须得有能逃出警察视线的手段。” 要是道上的人就会知道高价贩卖偷盗品的途径。 元斗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微微地点了点头,便取出电话站了起来。 “对不起,因为有急事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伴随着从病房里走出的脚步声,谈话终止了。 宁静的气氛有些许的沉重。但是还有一件事我应该要向铃香小姐确认。 “……能请教您一件事么?” “什么?” “为那个被抢走的手稿而生气是因为失去了商业利益么。” “是啊。这次的活动 ,是跟今后财团发展有重大联系的。绝对要让它成功。但是却……” 铃香看了我的表情,突然不说话了。 “什么啊?为什么摆着那么一副表情。” 我一边笑着,一边吐露出口中的话语。 “你没想过其实那首诗的内容你其实知道么?比如说即使不懂法语也可以查字典简单地理解它的意思。” “根本不可能懂吧。因为我可是请了专业翻译家的啊。即使这样也没人懂它的意思……” “花渡之船。玻璃蝴蝶结。……难道您没听说过么?” 铃香小姐的脸庞上突然闪现出仿佛少女般的吃惊表情。 “……诶?你从那里?” “这是你爷爷所写的书中所出现的关键词。……果然跟你有关啊。翻译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 铃香小姐咬着嘴唇努力思索着。 “是……啊。小的时候,我经常和祖父一起玩文字游戏呢。是那时候想出来的词。” 诗中的辞藻充满了光芒。 不光带着少女般的可爱,还夹杂着感性与才能的光辉。 只属于两人的文字游戏,是将两人的感性相交织,最重要的仪式。 “是那个时候善治郎先生和铃香小姐创造出来的词汇所构成的。所以没有人能够看懂……。翻译家们一般都会认为诗中所出现的词汇是比喻着什么东西的,所以通常会去寻找它的本体。只有如此才能将一篇文章整理通顺。但是,这篇文章却不同。花渡之船,除了字面上的意思并无深意。即使想要找它蕴含着什么意义都不会找到。” “……你想说什么?” 估计已经心里有数了,但铃香小姐还是向我询问道。 “别人看了手稿也不会懂。直到其真正含义的只有铃香小姐,但在某种情况下,最好连铃香小姐都不要明白它的意思。所以善治郎先生没有用日语,而是用即使懂法语的人也看不懂的方式来写这篇文章。” 为什么这么做呢。 我觉得自己渐渐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其实他想让自己疼爱的孙女想起来作诗的快乐。 “善治郎肯定想让铃香小姐自己找到这首诗后读懂它。想让人读懂,只有创作者才能解读的诗。” 善治郎先生肯定是被小时候铃香小姐那天真的语言所感动了。肯定很想和你一起作诗吧。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却忘记了创作。忘记了作诗的本质,只注重其商业利益。 我觉得爷爷肯定一直在等着你。将不能化为语言的感情注入到了诗中。 铃香小姐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五味陈杂的表情。 过去与现在,愤怒与悲哀。我目光直视前方,开始咏唱一首诗的开头。 “花渡之船与黑猫之底。虹光乍现惊为道。” 她的目光炯炯有神。两手像是攥住了什么东西般紧紧地握住。 “因为看了很多遍,所以就记住了。即使是抢走了笔记,也抢不走我的记忆。” 她没有制止我。于是我继续说道。 “五绳之为舟 千为解玻璃之结 破碎深埋即为道 传送传送到尽头的尽头 轻响轻响清脆地鸣” 这是手稿中让人印象深刻的一部分。 “……我五岁的时候,和祖父两人曾经去过清里。看着星空,给连在一起的星星们取名字。‘花渡之船座’也是当时的其中之一。……黑猫之底指的是宇宙。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在病房中,我的脑海浮现出了星空的景象。 仿佛要掉下来的星星。在将自己包围的宇宙中,看着巨大黑猫的小小女孩。 “银河就是船所行进的道路。爷爷告诉我在星星中间的暗处,有小船掉落在那里,还说在看不到的地方也有星星。天空中没有空隙,小船哪都能去。” 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地上,全都是宇宙。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我小时候是个有点奇怪的孩子呢。想象很多事情,编鬼故事,还自己造词……。虽然亲戚们都一直在说我,但只有祖父说感性是很重要的,能继承我衣钵的只有你了之类的。这件事情我早就忘了的……” 善治郎先生的诗,将四溢的亲情凝固在了文字中。创作,生长,茁壮吧。似乎能看出这样的隐意。 如果是会创作的人,翻译肯定不成问题。 “作为创作者的铃香说不定会懂。所以善治郎先生才将这篇文章留了下来。他相信如果时没有将那时候的感性遗忘的孙女的话,肯定能理解这首诗的意思。” “……爷爷……” 回答声中充满了哽咽。 纤细的手指掩住面部,将留下来的泪滴阻隔开来。 “……爷爷,对不起。我一直忘了……现在终于明白了。对不起。” 能听到她这么说的人,早已不在。 在病房里响起那静静的哭声,让人觉得既悲切又凄凉。 “直树,弗莱斯特,过来一下。” 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元斗向我们招手。 铃香小姐赶紧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向我点了点头。 “不要紧的。你们先去吧。” “那么,谢谢您。” 也想一个人思考一下吧。 我们几个从房间走了出去。就这样往房顶看去,它还是那么的一成不变。 ◇◇◇ “已经知道浅海善治郎未发表手稿的去处了。” 刚一踏进谈话室就听见这句话。 “……诶。已经知道了?” 正好谈这件事。由于吃惊不小心大声说了出来的我赶紧将音量放低。 这是个只有沙发和玻璃茶几还有杂志自取架的谈话室。 虽然有种开放感,但是并没有经常被使用的迹象。由于是单人病房,所以不光这层的谈话室没什么人,连走廊上也鲜有人影。 话虽这么说,但是进行密谈的话也不能掉以轻心。 “在哪里发现的?” “下星期面向买家发行,专售偷盗美术品的黑市的商品目录里有它。由于善治郎八十周年的诞辰庆典即将来临,这又是未发表的作品,所以似乎被当成了压轴商品。而且似乎获得了相当高的评价呢。” “……是么。你真厉害,元斗。” 下意识地叹了下气。 虽说刚几分钟的时间就查到这些情报的他很厉害,但其实他背后组织的能力更是不可小觑。 总部在中国的亚洲最大高利贷组织“龙牙黑珠会”的龙头人物就是元斗的父亲。 内定继承头主宝座的元斗的影响力已经是不可估量了。 因为这样的身份,所以对周围的人际关系要慎重考量,他估计由于交了像我这样的好友而和父亲处于胶着状态吧。 要是探听黑道情报的话,被父亲发现以后肯定会被说教一通。劝他尽早和我断交。 即使如此,元斗还是不遗余力地帮助我。 我就如此被他宠溺着。 “喂,不用这样耷拉着脸吧。是我喜欢这么做才帮忙的,又不是直树的错。”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胸脯。面向我的笑脸,依然是如阳光般灿烂。 “……嗯。谢谢。” “没什么抱歉的。要是感谢我的话,就哪天一起来跟我们家老爷子吃饭吧。” 是的。元斗的爷爷(原龙牙黑珠会首领,引退后无忧地过日子),似乎对我很中意。 虽然这点让我很高兴,但是要是为了我而让元斗父子吵架的话,还是想尽 量避免…… 这次换弗莱斯特拍了拍弓起背来的我。 “我们是兄弟。难道不是么?相互帮助有什么不好的。” “是啊是啊。现在没有关心我的时间啦。这个黑市的参与者,名叫田边的家伙,可是个为了抢夺美术品去黑市上卖而不择手段的恶德商人啊。真是惹上了个难对付的家伙呢。”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田边?田边刚力?” “啊啊,嗯。是啊。你知道么?抢劫杀人还有欺诈之类的是表面上的名义,私底下其实是有名的恶党呢。” “一点。只是听过他的名字。……被他害死的人可是数不胜数呢,对吧?” 感觉现在一切线索都已归位。 也许这就是在这个世上被称为命运的东西。 “知道得挺多的啊。……啊啊,来直树住所的那个叫山村的家伙,似乎是田边的手下呢。表面上是画廊经营者,暗地里却做着倒卖美术品的生意,赚得盆满钵满。这个人也是个无药可救的恶人呢。” “世上这种人多了。……我大致了解了。那么,手稿现在的去向?” “啊啊,是啊。” 到现在我们都是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进行着谈话,但接下来元斗却进一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那个叫山村的家伙正拿着手稿逃跑。为了偷渡到中国那边,正往位于九州名小呼子港的地方前进。大概他本人也要和赃物一起逃亡国外吧。” “在中国有那种专门储藏赃物的仓库么?” “啊啊。当然是不合法的,要是商品进入了仓库的话,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能将其收回的‘禁断之箱’。譬如即使是明确写着主人名字的商品也不能。” 表情认真的元斗静静地说道。 “用你的人脉么。” “就算是我们的组织也无能为力。再说,我们家老爸也不会允许的。为了自己儿子而开特例,简直就是暴露自己的无能。” “现在的话就先不说卖家的事了。要是这样的话,就必须在货物到达‘禁断之箱’之前将其追回。” “要是出了差错的话,卖家会怎么样呢……算了,反正也不想知道。” 说着这些得两人不知为何似乎露出了很高兴的光芒。 两个人这时候都将平日隐藏在内里的面孔展露了出来。虽然温柔的表情下是黑暗的本性,但不管是哪边我都喜欢。 因为不管是弗莱斯特还是元斗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欢乐表情。 “问题是怎样捕捉猎物……话说、喂。你表情看起来真高兴啊,直树。” “我想着你们两个人能帮我真好。” “现在虽然是前途未卜,但是我们不早就说过有什么事情都会帮忙么。” “嗯。真是谢谢你们俩了。” 我明明是从心底感谢他们,但不知为何,两人都同时侧过脸去一言不发。 “诶,害羞了?” “才不是。……啊不,要是面对面这么直接说的话就有点,没事。算了,先说正事吧。目标使用一辆车移动的可能性很高,所以想要追捕的话应该十分困难。” “咳。……要是找警察帮忙的话,可能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而且又不见得一定会把那帮家伙抓到。” 这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一本手稿警察又不会进行全日本搜查。况且也没有是他们盗走的决定性证据。 在警察局做笔录的空档就有可能让山村逃脱。 “要是乘车的话,有极大的可能性和之前乘的是同一辆车。话虽这么说,但是白色的车子在日本可以说是比比皆是……” “要寻找这么一辆车,简直是大海捞针般的工作量。” 这么说虽然有点夸张,但是我也明白这种感觉。总之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要找到就可以了吧?一根针。” 从弗莱斯特的声音中听不到一丝玩笑的气息。看来他是认真的。但是,怎么样寻找呢? “从日本所有的白色轿车里找出那个男人就行吧。那就好说了。这回轮到我出场了。” 拿出行动电话,按了下直播键,似乎接通了连接到某人的空间。 “弗莱斯特,你真的要……” 他给了我一个眼神的暗示,随后嘴角上扬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乘坐白色轿车,名叫山村的男人。有可能是假名所以把照片也给你传过去。帮我找一下。” 完全按弗莱斯特的步调进行着。完全呆掉的我缓过神后赶忙开口。 “对他手下留情啊!” “总之不要太过火就行了。嗨,反正死不了就行了。那再见。” 弗莱斯特切断电话后,就看元斗的手中也握着手机。 “好,图像传送完毕。” 傻眼了。竟然还是团队协作。 “刮目相看了?很帅吧,我们俩。” “再有就是等结果出来了。” 将憋在心中的气舒缓出来,露出了自然的笑容。 “真是的……简直让我爱上你们了呢。” 我举起自己的拳头,和弗莱斯特与元斗伸出的拳头碰了碰。 ◇◇◇ 从医院出来后独自行动的三人,由于要汇报进度而在此聚在一起,这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的十一点。 集合地选在了首都高新环状线,港区的汐留交叉点附近。在挤满高层建筑的街上,霓虹灯将街头照耀得宛如白昼。 明明最终电车马上就要驶过了,大街上还是有那么多行人在马路上穿行,简直是夜世界。 “喂,你不觉得今天的摩托很多么?” 从旁经过的情侣一边转头看一边说道。 不只是今日的情侣。道旁的行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向这里。 和平时不能相提并论的摩托车通行量与马达的杂音。还有追着他们跑的巡逻车。这一切都暗示着,这是不寻常的一日。 大排量机车所组成的团体,向着首都高新环状线驶去。望着声音远去的地方,我将头转了回来。 “弗莱斯特和那些人一起走了么?” 全身被黑色的皮衣还有靴子包裹住,还有那简直像怪物一样的巨大引擎。就在这样的装束下,弗莱斯特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 “本来想在集合时间之前把手稿找到的,但似乎不行。我现在就去催那帮慢慢悠悠不干活的家伙们。” “距呼子港那边船只起航似乎还有一段时间吧。山村也被你的部下们围追堵截,现在是不是还在山阴边那块四处逃窜呢。” 单手拿着手机,元斗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元斗也和弗莱斯特一样用着其他的途径掌握着目标的移动路线吧。 “几个小时之内应该能抓住他。还得让你等一段时间。” 全日本的暴走族都在一纸命令下奔走。 这个指令只是“找出一个叫山村的男人乘坐的白色轿车”这样一句简短的话。 即使是住在日本,身为美国中心最大暴走族集团“hellsloth”第一把交椅的弗莱斯特带来的影响力也是巨大的。没有一个组织能违抗他的命令。 隶属于暴走族的人,不知道这个指令的目的可以么。说完,弗莱斯特便告诉我没关系。同驾车狂相比,那种为何而去的理由便显得不重要了。 “谢谢你的帮助,弗莱斯特。” 弗莱斯特用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我的头。 “不用道谢。其实我也乐在其中。……那我走了啊。” “等你的联络。一路小心。” 戴上头 盔的弗莱斯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这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弗莱斯特,而是一只黑色的矫健猛兽。 他挥了挥手。随着沉重的引擎声,冲了出去。巨大的机体逐渐远离我们,直到消失在霓虹灯的强光中。 “……那个大叔,只要乘上了机车就会性格大变啊。” 目送着消失在红月之夜的机车,元斗耸了耸肩。 “不管是哪个弗莱斯特我都觉得很帅呢。” “反正很有威严啊。……直树待会也要出去么?” 我点了点头。用手摸了摸跨在肩上,有些沉重的挎包。 “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是么。那我去见个熟人。下次集合就在直树的房间里吧。” “嗯。要是这件事了结了的话,我就请大家吃东西。好好想要吃什么吧。” 不管是弗莱斯特或者是元斗都不知道我的隐藏身份是什么。也不会去怀疑,或者是强人所难地进行追问。 有时候也会杞人忧天地想,如果哪天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将会怎样。 如果可能的话,真希望大家就这样在一起啊。 “明白!那就待会再见了。不要走神被撞到哦。” “没关系的。那么我出发了。” 我们背对背各自向目的地进发了。 虽然都要走向夜空中无尽的黑暗,但是没关系。一定会再次相见。 ◇◇◇ 那个地方被称作“红之间”。 巨大的空间被各色的昏暗光线所包围。在房价各处所摆设的精致工艺品,肯定不管哪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那一天的我,从通路的墙上选择了黑猫的面具戴在脸上。 在房间内并不需要展现自己真实的面孔,名字、年龄、住所与身份等都不需要公开。 我们相互之间只用各自的星座名称呼对方,除了必要的话以外不再多进行交流,就这样度过这短暂的时间。 圆形的房间内有十三个门。十二个面戴面具的男人背对着自己所在出口的门站立着,只有中间的占卜师将自己的面容展露在人前。 “这回的目标是田边刚力。是个在地下美术市场做到卖美术品工作的男人。” 这里是红之间。占卜师占卜到法所不能惩治的罪恶后,就会派一个杀手对恶人进行报复。总之是一个法所不及的场所。 “他用了很多不正当的手段夺取艺术品,为了灭口而杀人无数。女性委托人的丈夫被人杀害,不光被别人抢走了作为商品的美术品,连店面和土地都被人霸占。” 没有顿挫地诉说着这些恶行。虽然是没有波澜的音调,但反过来却也更加强调了事实的悲惨。 人做的孽真是太多了。这是我每每到这里来都会感到的。看到了人性丑陋的一面,即使这样我们也相信别人。 包括真宫在内,相信所有聚集在这里的人一定都想为哭泣的人拭去眼角的泪花。 真宫的手开始在水晶球上游移。 这个占卜决定了谁会接下这个委托。 “——遵循星之指引。” 被没有预料到的热度所侵袭,反射性地缩了一下身子。右侧腹部所刻印的刺青仿佛像着火般灼烧着肌肤。 真宫直视着抬起头来的我。 “sagittarius(射手座)。星座给了你指引。” 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我用沉默与视线来表明自己接受了这份委托。 在那个瞬间,我完全不晓得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上。但是过了几天的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个理由。 那时候说不定真宫已经知道了未来将要发生什么。也许他早就预料到今日我会站在这里。 将红之间的记忆抛开,我走在了铺满大理石地砖的玄关上。 高层建筑的四十七层。 刚踏进室内,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天花板上挂着的巨大吊灯。 但是,现在照亮房间的却是橘黄色的小聚光灯。 特制的窗帘,将脚步声降到最低的高级绒毯,还有那镶嵌在金色相框内的油彩画……而且似乎还是真迹。 这一层都是个人的藏品,光看内部装饰就如此奢华,想必一定花了不少钱。 同时,这也是让别人流血流泪换来的不义之财。 在心中,一种沉重的冰冷感情蔓延开来。右手的热度渐渐向握住的铁质物品传导过去。 我握住了那个经过多人之手,装在包中的这把手枪。今日它是唯一陪伴我的伙伴。 中古的消音手枪,makarovpb。虽说是中古物品,但是将它转交给我的那个人用“很好用”来评价这把手枪。当我自己拿到这把枪的时候也觉得触感很好。 今天就拜托了。我在心中对这个保有我体温的伙伴暗暗诉说道。 “……这是我第几次打电话了啊!你白痴么!暴走族什么的别去管他,甩掉就行了!你问出了什么事?我才想问呢!” 耳边响起了与这个豪华的房间所不相称的骂人声。 要说这是房间的主人真是让人有点不敢相信。平常嚣张跋扈的声音现在却充满了焦躁与混乱。 这个声音,还有这个声音的主人都即将从这个房间消失。 一边踏着绒毯减小自己的脚步声,一边缓缓地向着声源靠近。 一步、两步。向他靠近的同时,也感到他所剩的时间越来越少。 “要是将拍卖会的东西弄没了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听懂了么,一定要甩掉他们。就算杀了那帮暴走族也没关系。你说已经开枪了?一发两发都一样。把那帮捣乱的家伙都给我杀了。明白么!” “……但是、他们……呜哇,哇啊啊啊啊!” “喂、发生什么了!?” 从电话那头传出了绝望的叫声,电话从中途没了信号。 “……喂?什么啊,发生了什么?畜牲,为什么接不通了。” 和右手的同伴一起,站到了光源的正下方。 终章的大幕终于拉起。 舞台上的演员都已集起。 接下来只剩下拉下帷幕。 “浊流之泪,叹息之血终将还,阴间恶鬼即为化。” 吟唱完一节的诗文,男人被惊吓得轻叫了一声转过身来。 陷在似乎价格不菲的高级沙发上的,是一个身体上裹着高级的西装,微微发胖的中年男性。 小小的眼睛仿佛已经瞪得不能再大。手机从他那带着戒指的手指中滑落下来,掉在了地毯中。 “谁、是谁……!你是什么人!?” 不管他怎么问我是什么人,我都没有回答的义务。 “傲然之恶。灵魂之暗。唯我之听,万千丝缕交织,天翔之羽。” 我慢慢地向他接近。 看到我向那边靠近的田边早已陷入了慌乱状态。是因为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精神上还没有做好准备吧。 “可恶,怎么回事!你是来杀我的么!” 圆滚滚的身躯比想象中更加敏锐地考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并从抽屉中取出了一把手枪。 之前也有机会用到它么。向这边指着的枪口仿佛要发出声音般颤抖着。 我不管这些,继续向前走着。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 没有必要躲闪。没有瞄准目标的子弹射向了房顶。 “别过来!去死、你给我去死!” 又一发。这回是真的冲这边来了,我只是将重心稍稍向左偏移。 子弹蹭过我的腰部,深深地嵌在了墙壁中。 “笑而折花。肆 意践踏。不义之财终将归于尘土。” 这回是连发两发子弹。虽然是两发同时发出,但基本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很容易避开。 我并没有止住脚步地继续说道。 “别过来!可恶,为什么打不着!怪物!” 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响起了第五声枪响。 真是太慌张了。如我所料,子弹打入了我脚下的毛毯中。 “吾乃命运之人。星照业火,终焉始降。负罪之人,张开双目,自现污浊之手。” 最后一发从头侧部一掠而过。 虽然他依然使劲按动扳机,但就不见子弹出来。弹夹里已经是空无一物,只是响起空虚的声音。 “没子弹了……?” 田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枪,往我这边扔了过来。和子弹的杀伤力不能相提并论的手枪,连声音都没有响一声就静静地躺在了地毯上。 室内充满了硝烟的臭味和田边粗重的呼吸声。世界向着宁静的终焉驶去。 “我、我和中国那边的黑市有联系。要是杀了我的话你肯定死定了!” 很可惜,那不可能。 随着我的脚步逼近,悲鸣声越来越大。从沙发上滑落下来,肥重的身躯企图逃走。 找着出口的他,只是无助地敲打着紧闭的门和窗。 但是在那里都没有他能逃出的路径。你已经出不去了。现在的你就如同瓮中之鳖。 “救救我、求你了,要钱的话不管多少我都给你。救命啊……只要你饶了我……!” 我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男人。 被你所杀害的人们不管是谁都像你这样求饶过,但是最终你放过他们了么? 我来这里要达成的目的只有一个。 “啊啊,让你求饶的时间到了。夺汝之时,往复无还。” ◇◇◇ 从窗户射进来的温暖阳光。 凉爽的风伴随着花香。 今天的第二富士见庄也沐浴在阳光之下。 桌台放在屋内正中央,坐在靠窗户的特等席上看书的我。靠墙叉腿坐着的元斗。坐在房间门口读着英文报纸的弗莱斯特。 所有的一切都是和往常一样,阳光明媚的午后时光。 “啊啊,真闲啊。没有什么好玩的事么。” “天气这么好,要不然让弗莱斯特教你骑摩托车?” 抬起头来,我冲元斗笑了笑。 弗莱斯特和元斗一同看向我。 “绝不。” “敬谢不敏。” 几乎同时说出这种话的两人又同时将视线移到了窗外。 我也听到了。一听就是高级轿车的重低音,在公寓门口停了下来。 “是之前那个大姐的车。” 靠在窗边向下看的元斗,望着将小路挤了个水泄不通的黑色轿车点了点头。 就像他说的,打开车门走出来的果然是穿着一身西装的铃香小姐。 “伤还没治好就出院了么?” “肯定是担心工作担心到不行啊。因为是个责任感强的人嘛。” 并不知道我们从上面看她的铃香小姐和手下的人一同踏进了公寓。 紧接着房间的门就响了。 “您好。现在方便打扰么。” “嗯,当然没关系。虽然地方不大,请进。” 和之前相比态度缓和很多的她,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然头上和手上的绷带还没有被取下。即使这样,还让人感觉他仿佛没有受伤一样,露出了非同一般的气势。 “现在伤已经不要紧了么?” “虽然等痊愈还要一段时间,但总是躺着也不是办法啊。时间如流水啊。” 喝了我递出的茶水后,铃香小姐从旁拿出了一个大信封,放在了桌台上。 “我已经读过了。让人无可挑剔。以后要是再发现浅海善治郎的作品的话,就全权交给你翻译了。” 那个信封中应该有弗莱斯特夺回来的副本还有我所翻译的诗。 能被人承认让我十分高兴。将浅海善治郎这样的大诗人的诗交由我翻译,简直是无上的光荣。 但是,我是个诗人。要是对方提出让我成为翻译家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当场拒绝。 但是这次对方的一句话却让我的顾虑全部消除了。 “但是十分抱歉,这次我们将不会发行这本书。当然还是会给付报酬的。山村当时曾经给了一部分……虽然已经返回公司了,但还是加上那一部分。” 嗯。虽然一副十分抱歉的样子,但对于我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不要在意。如果铃香小姐这么决定的话,我肯定也不会说什么的。” “谢谢你。这个手稿,是善治郎……不,是爷爷和我的秘密日记本,多亏了你我才察觉。爷爷肯定也不想把它当做赚钱的工具。那么就还是应该把它当做一个小秘密吧?” “我也赞成铃香小姐的做法。” 顿时胸前涌过一股暖流。 善治郎的心情,终于传给了他最重要的人。真是太好了。 “今天就是这件事情和……,——这个,给你。” 放在信封旁边的,是一支黑色的钢笔。 有着使用过的迹象,看起来是十分昂贵的高级品。至少和我的桌案十分不相称。 “这是?” “这是自称是十分喜爱善治郎作品的钢笔公司社长送给爷爷的特制品。到了晚年爷爷也十分珍惜地使用它呢。” “这!这可是买一款普通钢笔都要大出血的奢侈品牌啊!特制品的话只有名人才能使,当做礼物的话可是价值连城呢。” 对这种事情在行的元斗十分兴奋地抬起身来。 “这种东西是应该用作活动的展示品吧?这种东西只把它当做展览用品就能赚不了钱了,真是浪费。” 铃香低头望着这支钢笔,露出了十分哀愁的笑容。 “因为这回的事件我才察觉到。将祖父留下来的东西全都作为赚钱用的工具,到头来我和那些抢走它们的犯罪分子并没有什么两样啊。” “但这个笔有着不可磨灭价值的事实却并不能改变啊。对你来说也是爷爷的遗物,有着重要的纪念价值,将它送给别人真的好么。” 我基本上是以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听着两人的对话。虽然他们说的这个笔是多么有价值之类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我心中依然有种声音——想要使用它。 “生前祖父很珍惜地使用它呢。他经常说这根钢笔很好用。” 这句话成为了导火索。我放弃了忍耐,将反射着耀眼阳光的钢笔拿了起来。 “失礼一下。” 我将笔帽取下,在手头的原稿用纸上划了起来。 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弗莱斯特和元斗赶忙伸长了腰身。 “喂,喂!要是弄坏了怎么办啊……!” “没事。我已经想到了武内先生会这么做了。你能否收下呢。这跟钢笔十分适合你。” 在纸上写了很多龙飞凤舞的字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右手有种让人安心的厚重感。那个手稿的文章,也是用这支钢笔所写出的吧。但要是写出那种大师级的文章估计我还做不到。 “真是十分好用的钢笔呢。谢谢您了,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室内的空气缓和开来。 松了一口气后,大家的表情都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扭在一块。那是苦笑? “那么,我回去了。突然拜访十分抱歉。” 喝干了茶水后,铃香小 姐起身。 “如果你要是作为作家出道的话,浅海善治郎财团会鼎力相助的。这多少对出版界会有一点影响。你觉得如何?”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中却不带任何犹豫。 看来似乎是真的想要这么做,但是我并不想要借助谁的力量而成名。 “谢谢您的美意,我心领了。对不起。” “是啊。我觉得你也会这么说。真是可惜啊。……那么再见。” 在玄关待命的人也站了起来。 打开房门,春风扑面而来。与之相对地,铃香小姐向着屋外走去。 “……真浪费啊。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嗨,要是直树的话肯定会这么说啊。” 看着驶出的轿车,元斗自言自语道。弗莱斯特也是同样的表情耸了耸肩。 两人并不是生气或是责备我。对于没有抓住眼前机会的我,只是惊呆了的表情。 “没事。只要有元斗和弗莱斯特在身边我就满足了。” 太阳公公暖融融,衣食住行又十分随意,再有亲密的好友在身边。 这就是我所谓的幸福。 “真是无欲无忧啊……” “真是拿直树没办法啊!” 最终对话变成了一片笑声。 真希望这平静的春日能永远地持续下去。 ============ 幕间.4-山羊座的话语/射手座的微笑- “不可原谅!” “砰”的一声,东京都港区虎之门的办公大厦被震动了。 在阳光照耀下的宗像综合法律事务所内,身为所长的宗像健一,伴随着演说的深入拍了一下桌子。 一边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将身体大大地探出,一下子将眼睛和嘴都张到最大的宗像。 (简直像个舞狮) 武内直树一边这么想着。 在初诣的人群中,拉着家长的手被冲散的直树,曾经看到杂耍人扮演的狮子将头抬起张开血盆大口的景象,年幼的他由于害怕而哭了出来。当时他还以为会被仿佛醉酒般红着脸的狮子给吞掉。 “怎么能放任那些坏蛋逍遥法外呢!你说对吧,武内先生?” “坏,坏?嗯……” 气息慌乱的宗像等着回应,然而直树却被他的动作所牵引着视线。 之所以直树会去仿佛不动明王般的宗像律师那里的原因是这样的。 ◇◇◇ 直树在菜市场买了萝卜和大葱回去的路上,看到了跟邮局工作人员胶着的凤元斗。 “怎么了?” 听到有人搭话,邮局的工作人员从心底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元斗一着急就会满嘴跑中文。外语,何况是中文,对于平时就比较不与人争的人来说简直就如同恐吓一般。元斗也知道这点,但他还是将中文作为吵架的工具。 “这家伙,竟然说我不能信任。明明跟他说了我会把信带回去捎给直树的。” 看着直树插到两人中间开始用流畅的日语跟对方交流,元斗露出了无奈的神情,紧接着直树就按下了自己的印章,将信取走了。是封挂号信。不能交给身为第三者的元斗那是理所当然的。 打开后,里面是并不熟悉的几张文件。 和元斗一同探头看着它们。 “诉状?” “原告?” “答辩书?” 看起来似乎是谁要跟直树打官司。上面说起诉原因是侵犯著作权。上面称其在网上所发布的一幅画的题材被直树所盗用。 (我怎么不记得呢。在网上发布就更不知道了) 直树搔了搔头。在工作上根本不怎么使用网络,要是品读诗的话还是希望用笔头。 (要说没受人影响的话那也不可能……) 就在直树的视线向左上方游移的时候,元斗飞一般地冲到了另一个邻人弗莱斯特·t·吉亚那里。 “喂,弗莱斯特,赶紧出来,要干架了!” “元斗,才不是呢。” 直树赶紧阻止元斗。 赶紧安抚元斗不让他去起诉人那里闹事,烦恼到最后的直树给浅海铃香打了电话。 人选已经确定了。身为浅海铃香的顾问律师,在司法考试中一次合格被称为“司法才子”,并且是在日本屈指可数的有名律师。 “我们调查过了,应该是原告方属于盗用作品行为。” 对着一边打开资料一边说着的宗像,直树“哈”了一声,态度生硬地回答了他。 “原告盗用了武内先生诗集里的诗,将其放在自己的网站里当做自身创作的画作进行了发表。而这篇文章在网上反响很大。” 宗像展开了打印的图片。 “哇。” 看到这里,武内不由得欢喜地叫了出来。 并不是因为使用的是很好的打印机。不管在哪里打印都会有这横线的痕迹,看到这个武内马上就知道了。吃惊而是由于那是以武内的诗为题材所创作的。 “原告的网站变得有名的话,自然地,察觉到其与武内先生诗有很大相似性的人也会出现。有报告指出原告似乎盗用了很多人的作品。问题是,武内先生第一本诗集《蒲公英》的出版时间要比网站上的更新时间晚。” “那么,就不是盗用……” 太好了,他不是坏人啊,看着满面红光的直树,宗像无奈地摇了摇头。 “武内先生在出版诗集前曾经在街上朗读过自己所作的诗吧。估计是那时候被他听见了。想必原告认为这个不好立证而起诉你吧。” “啊……” 身为当事人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直树感到十分的羞愧。 “也就是说,将这件事告发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而是互传‘原告的诗被人盗用了’。——这样原告就乘着这股劲把你告上了法庭。我是这样想的。他肯定是想对方是一介街头诗人,只要自己把他先告了就会占上风,著作权也就归自己了。” 宗像用手再三地指了指打印出来的图像。 “这么卑劣的人绝不能原谅。这个人简直没有对于诗的基本尊重。” 宗像顿了顿。现在,直树这么想着,洗了一小口空气。 “……那个,也就是说对方是在我没有出版诗集之前就听了我所朗读的诗吧。那么我就不想跟这个人争什么。虽然要赔偿金或者进监狱这种事很让人困扰,但是对于对方盗用我的诗集,我一点都不生气。——只是在路上听了我的朗读就能将其具象地描绘出来……” 宗像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立场。我们是正义的一方。不跟他较量的话,身为被害者的武内先生就要坏人受到惩罚了。” “……如果对方一开始并没有恶意,我也不想惩罚他,如果能找到一个平衡点的话……” “我度过武内先生的诗!” 再一次“砰”地敲了一下桌子。 比刚才还要来得激动的他,把直树下了一跳。 在桌子上摆放整齐的资料由于震动都滑落到了地面上,宗像似乎还没有平静下来。 “我,像诗那种深奥的东西可能并不完全懂。除了课本上有的古川俊太郎或者宫沢贤治的诗我基本上没有读过别的。但是,我依然很喜欢武内先生的诗。我相信这一定会成为跨时代的大作。再过数百年读了这些事的人也会想寻找这位作者的踪迹的。但是如果只能传达错误的信息的话,时间多么悲哀的事情啊。我,很喜欢这些诗!我也想保护这些诗!” “……” 被大 醍醐小太郎-狮子宫- 东京都新宿区歌舞伎町。 随着黑夜的降临,追求黄粱一梦的女性们陆续来到了这条被称为不夜城的街道上。 这条充斥着无数夜店的街道中最为闪耀的就要属“overload”了。 ——是的,也就是我美童贵史所在的这间夜店。 “请品尝‘richard’!” 一瞬间的沉默后,响起了欢呼声。 hennessyrichard是一瓶就要几百万日元的科涅克白兰地。即使是在我们这家店能开盖的客人也是有限的。 “不用那么吃惊吧。” 坐在我右边穿着红色洋服的女性优雅地笑了笑。实际年龄估计已经比我大出了一圈,但是其肌肤的紧致程度却和年轻人别无二致。 “不用为了richard就兴奋成这样,是不是啊,姐姐大人。” 坐在左边的是穿着黑色洋服的美女客人。红色洋服的客人——是加贺见百合的妹妹加贺见葵。这两个人是我们这家店的vip客人,其待遇也是和其他客人不同的。 今天带了四名客人来到店内。总共加起来六个人,除了排名第一的我和排名第二的透,“美童后援队”也出动了。 “那,年轻人们要不也来点酒啊。便宜点的就行了。” 拜托了。皱起的眉头稍稍缓和,百合对我们笑了笑。 给人冰冷感觉的面庞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是并没有沉浸在梦境中。那快乐的表情是那种能看清这只是玩乐的人才会显露出来的。 “好啊。” 就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后援队里辉的眼神顿时放起光来。这家伙一直是个眼疾手快的人,绝不会让机会从眼前溜走。还总是先声夺人。 “pindonedozen上来了!” 伴随着吆喝声,响起了涛声般的掌声。 dnonpink的价格是一瓶二十万。就因为说了这么个玩笑般的要求而将其买下,从这点就能看出她们的金钱观已经支离破碎到一定程度了。 “百合真温柔呢。谢谢你。” 在精心保养的皮肤上亲了一下后,百合的眉目间露出了别扭的神情。 “脸红了?” “把主菜先吃了真是不绅士啊。” 在能感受到对方吐息的距离内的眼神交流。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这点你也想到了吧。 假睫毛下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这边。目光交汇的时间大概有数秒。最后她还是苦笑着移开了视线。 “哇,来了来了!” 伴随着光兴奋的声音,好几瓶酒相互撞击着送了上来。除了我和加贺见姐妹以外所有人都拿着红色标签的酒瓶。 “一起来。一——二!” 伴随着透清澈的声音,清脆的开瓶声响了起来。加起来有二十份的音量。其中包括四名客人和透还有美童后援队的七人份。 “今天美童的后援队也都来了吧?” “啊啊,当然。好不容易等到了加贺见小姐你们来,谁都不会休息啊。” “哎呀,那么今天是诚的休息日?” 坐在透旁边女性客人探着头寻找着。 是的,美童后援队是由八人组成。按入门先后顺序排是诚、雅裟人、丽、辉、茂人、摩夜、光、力,但是不管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都是十足的个性派。虽说是新手,但也吸引了很大一部分客流了。 “啊啊,对不起。诚今天有要紧事走不开。他现在在那边。” “诶诶!本来这次还想着五人足球昵。小诚明明长得那么可爱,踢得却那么好,大家都会支持他的。” 透冲着挤在旁边的女客人们笑了笑。 是的,马上就到了五人足球歌舞伎町地区优胜决战的时刻了。 本着男公关之间的交流为目的,同时还能缓解运动不足,于是在都内公关俱乐部内就兴起了每年两次五人足球的合战。 要说是游戏也可以,但是男公关之间的竞争心理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和谐景象。说是足球,并非只是足球。 照惯例,在都内六个地区的预选进行完毕之时,地区代表将会进行最终回台的比赛进而将比赛推向高潮。 顺带一提。上次比赛的胜者就是我们美童队。嗨,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必然结果吧。 “这回也会胜出吧?听说附近叫mirage的店里不是进了一个之前在j分组赛内获胜的人么。” 事实上这在女性客人之间也是十分引人瞩目的话题。自己喜欢的男公关是否胜出在她们心中似乎十分的重要。 “指的是克弥吧。只是收到了挑战书。……先不管他。虽然mirage是最大的障碍,但是我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认输的。” 茂人骄傲地挺了挺胸。旁边的女性也笑着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小诚的话,在专业比赛都有一席之地吧。我们大可放心了。” “是啊是啊。再说还有王样在啊。想输都难呢。” “大大家都要去加油啊。绝对要胜利!” 那个店的小队打得很好,这个店的防守人员不行。在大家进行着这样的对话的时候,我将视线投向了店的尽头。 微弱灯光下的小隔断座位。在瘦小的诚旁边坐的是一个瘦得病态的长发女子。相对于来我们店里的女性,她算十分年轻的。 只有那个座位同店内豪华的气氛所背离。虽然听不到谈话内容,但是只要看着就能大体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刚才起就有种剑拔扈张的气势。 或许在决裂之前制止他们更好啊。这么想着的时候,女孩子那边有了动作。 “别把我当傻子好不好!” 压抑的声音淹没在嘈杂声中。白皙的手臂高举着,将洒杯中的酒泼向了诚。 不管一言不发的诚怎么样,女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诚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拨了拨自己那被科涅克白兰地弄湿的头发帘,嘴角挂着笑容让他显得魅惑十足。好不容易等女孩子走了出去,它才把桌子上厚厚的信封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简直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在光与声的交错下,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投向这里。真是谢天谢地。 “对不起。” 被人拍了肩膀,我这才反应过来。 “怎么发呆了啊,头牌大人。你只要照应好客人就行了。” 在我耳边这么说的雅裟人,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轻快笑容走了过去。 整理了下心情。加贺见姐妹和客人们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进行着谈话。 我注视的只有透。集中精神吧。即使你不这么看着我我也明白的。 三分钟后,雅裟人回来了。 “来——,久等了。连酒都要淌下来咯——” 在雅裟人的旁边,挂着华丽微笑的诚做了个v的手势。 “久等了!谢谢指名,大家的英雄诚来了。” 由于是美童后援队最有经验的人,所以熟知活跃气氛的方法。客人们不但没有责备诚,反而笑脸相迎。 “诚君,我们等了你好久!怎么了么?全身都湿了!” “欢迎回来。喂,这次的比赛要怎么样?” 将袖子抻了抻坐下的诚,金发上胡乱抹的定型膏已经有点失去效用了。 在美童后援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童颜。说话有点毒口的他被划分为小恶魔系。有点傲娇的性格在年长女性中人气尤为旺盛。 诚虽然融入到大家的谈话中去,但是他完美的笑容里依然夹杂着一丝阴影。 和他不相称的笑容,让人不能不在意 。 有种不只是简单闹矛盾的感觉。虽然只是第六感,最后看来果然应验了。 想起来,那时候整个事件就已经开始了。 ◇◇◇ overload通常在最后一班电车驶出后的深夜才结束一天的营业。 我们护送着加贺见百合,从店内走了出去。这时已经有一辆黑色的高级长轿车在门口待机,从它尾部的排气管响起了发动机工作时的声音。 被耀眼的红色和黄色的霓虹灯所渲染,午夜里的歌舞伎町。俗不可耐的各种灯光仿佛置身于游乐园般,让人有种怀念的感觉。 不可思议的是,我很喜欢这条街道。 “那么再见了。晚安,透。” “等着您下次再来。晚安。” 在我前面走着的透和加贺见葵进行着一如往常的寒喧。相互之间不舍的言辞和两颊的亲吻。 等葵上了车,我也扶着百合坐了进去。 “诶呀,百合。真是少见啊,喝多了么?” 平时的话应该马上就拿开的手臂,今天不知为何就是不移开。抬起来的下巴显出比平时更加傲慢的轮廓。 “喂,贵史。什么时候到我们家来做客啦。这种豪华轿车平常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坐的吧?” 手腕被强拉着。虽然不是第一次被邀请,但这次似乎是认真的。 但是又不可能说被邀请了就上车。为了不被尖锐的红色指甲划伤,我小心地拨开了她的手指。 “要是去女王大人的宅邸做客的话,一定要准备相应的礼物才行啊。今天两手空空啊。这么无礼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进门呢。” 抛了一个飞吻。半空中的指尖划过了我的脸庞,仿佛恋恋不舍般远去。 “一直都这么能言善辩。…我会再来的。再见了。” 红色的裙边滑进了车内,仿佛等待着车门关闭那一刹那般,豪华轿车的引擎启动了。 黑色的轿车消失在被光包围的街道上。我目送着他们的同时,意识早已转向了身后。 “是想等着别人问起来么?要有想说的就快点说。” 感受到了透苦笑的心情。转回去看到的是他绝不会展现给客人的表情。 “有想跟你谈的事,方便么。” “不是方不方便吧?要是诚的事就赶紧说。为什么这么绕弯子啊你这家伙。” “是想顾着王样的心情才这样的啊。” 这家伙真是没事人样子得让人想揍啊。 强忍着想掐着脖子把他拎起来的冲动,我从透的身边走过。 “换着衣服说话吧。” 他点了点头。之后两人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了休息间。 等到透开口,是在换完衣服的前一秒。 “知道这个月诚的销售业绩么?” “不,这我不知道。不会这么差吧。” “才不是。是接着你、我之后的第三。” 还是第一次听说。无意的向旁边看去,脱下西服换上自己衣服的透耸了耸肩。 “也要注意下自己同伴的成绩啊,王样。” “我也没精力每个人都去管啊。……但是,确实把我吓了一跳呢。完全看不出来有那么受欢迎呢。” “是的。最可疑的是他的指名客人反而比从前有所略减。” 来到店内都要指名同一位公关的客人被称为指名客人。也就是说指名客人的人数越多,那个公关的人气就会越高。 但是客人中间也分不怎么愿意出钱的细客和出大钱的太客。每个公关只有这么一个身体。在一定的工作时间内,相比不愿意出钱的客人当然会选择抓住出大钱的太客。 “也就是说,单个客人在诚身上出的钱变多了。” “答得好。” “也就是只有细客变成了太客才能让诚的评价上升。虽然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透的脸上浮现了一层阴霾。对在意的事不能沉默。但明明有在意的事,却又不知道其真相如何的表情。 “……要真只是这样就太好了……” 随着靠近的脚步声,我和透之间的对话中断了。 诚打开了门,走了进来。避开我们的视线,看着脚下的视线缓缓移动着。 “辛苦了。真晚啊。”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透笑着对他说。回应他而笑的诚,表情中果然夹杂着一层阴云。 “跟着刚才惹怒的客人出去了啊。你们俩怎么样?弄到这么晚啊。现在到店里了?” “喂,诚。” 叫了一下向着靠近柜子的诚。 看向这边的眼神微微有些动摇,真不像你啊。诚。 “什么?”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要是想说的话就说了吧。 诚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个没有指明的问题。在稍许不自然的沉默过后,他摇了摇头。 “没什么。” “……和刚才的客人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啊。” 再一次的沉默。他的眼神中仿佛筑起了铜墙铁壁不让我们靠近。 “我们是同伴吧。要是有什么困扰的话尽管说。一直沉默才不像你的风格……” “对不起,贵史。今天我有点累了。明天再说吧。” 被内心的障壁所隔断。为了不再接受再多的这种责问,诚穿着西装径直走出了店外。 简直就是逃亡者的态度。这充分显示出确实发生了什么。 “……真是的。还真够倔的,那家伙。” “很像你呢,贵史……话说回来,你知道歌舞伎町有个叫‘celebrity’的店么。” 沉默难耐的透开了口。刚一开口,就说出了完全不着边际的话。 要说celebrity的话,是一家在歌舞伎町恶名昭着的店。一直恶闻不断,反正我是不喜欢。甚至很厌恶。 “据我所知那里一个叫淳一的家伙,和放高利贷的合伙骗普通的女孩子,让她们以一千万为单位负债,最终导致她们卖身还债。” 透苦笑着,露出了露骨的厌恶表情。 “我们的工作在一定程度上是会让身为客人的女孩子去借钱。这就是好例子啊。虽然是传言,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你说什么呢。” 透的视线中并没有想诚那样的摇摆不定。只是像沉静的大海一样注视着我。 “诚的指名客人看起来并不像有那么多的可支配资金的人。但是‘单客高价’也就代表着她用了不可挽回的手段。” “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也不是怀疑他。因为咱们店里不允许收贷款借来的钱,像引诱客人去借钱的事自然也不会去做。” 也有那种让客人借大笔贷款的店存在。celebrity就是其中之一。 “……我果然很在意啊,贵史。那个人责任感很强,要是给我们添麻烦了的话,肯定会沉默到最后吧。” 我皱着眉顶了透的肩膀一下。你要是都那种表情了我们该怎么办啊。真是的。 “要是发生了什么的话我会解决的。放心吧。” 一定会遵守自己的诺言。这就是我美童贵史,醍醐小太郎的原则。 ◇◇◇ “贵史!!加油!” “小诚!射门射门!” 同周日相称的艳阳,明亮的欢声响彻天空。 距新宿不远的千驮谷的五人足球场,虽然比其他的地方贵一些,但是设备却是业内一流的。 今天不是正式比赛,只是美童队 的赛前训练。但是只有我和后援队的八人的话是不能进行五对五对决的。因此就从对手mirage的店里借了一个人过来。 “雅裟人!冲啊!” “交给我吧!” 同防守的力进行对峙的辉从罚球区外进行了远射。虽然魄力十足但却不够沉着。冷静的看透球路的雅裟人轻松地将球挡下。 “雅裟人!帅极了!” 喝彩声不断地高涨。 五人足球同足球的基本规则是一样的。但是人数和场地有别,更加考验人的反射神经。 现在雅裟人在团队里充当守门员的角色。对方是茂人防守。 在守门员之前是控制整个局势的,仿佛司令一样角色的后卫。同伴是丽,对方是摩夜担当。 在球场中央,在左侧和右侧同时进攻,攻守兼备的角色。我们这边左方是诚,右方是力。对方左边是辉左边是光。 最后我充当的是站在前线的中锋,是进攻的重要角色。 相对的是从mirage借来的克弥。虽然说是对手,但是很奇妙的是经常在一起这样打比赛。 在休息日里有时会被克弥叫去和公司职员一起踢球。之前,作为帮着律师队伍踢球而进去,里面有个人,好像叫做“小健”的人意外的竟然是个强壮的体育系青年。心目中律师都应该是伏案工作,身形赢弱的那种,但看来只是偏见。 进入了后半段的比赛,二比二平。就在赛时即将结束,两队都认为不可能在进球而进入加时赛的时候。 “丽!小心!” “呀啊啊!小光!” 动摇的叫喊声在场上回荡。为了守住球的丽和光撞在了一起。 “没事吧!小光!” “没,没关系……对不起,丽。没受伤吧?” “我拼了命保护好脸部了,放心吧。” 拉着光伸出的手起来的丽,用手抚了一下长发微微一笑。虽然知道他有着和面孔不相称的惊人体能,但是能在摔倒后面不改色还真是出人意料。 “话说回来这是任意球的好机会呢。贵史要来么?” “这个角度和距离……还真的很难说呢。” 就在这时,透向这边招呼了起来。 “诚!来给咱看看那招。” 那招? 虽然其他人都不解地歪着头,但本人似乎明白。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向我看来。 “可以么?” “啊啊,当然了。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球场被一片寂静所包围。观众们也都紧张得咽口水。 身体华丽的动作。被踢出的球划出了优美的弧线,直冲着守门员飞去。 茂人挡在前面。不管是谁看来都会觉得很容易就能拦下这个球。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我捕捉到了球轨道的偏移。 “……落下来?” 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球开始向斜下方落下。守门员连一个指头都没碰到,伴随着摇晃的球网,直接落向了地面。 厉害。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上的汗毛已经竖起。这家伙踢了多厉害的球啊。 “好球!” 透第一个带头,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比赛结束的哨声。练习比赛是我们取得了胜利。 “还挺行的啊!” “喂喂,这可不行啊。连胜的机会都没了。” 被大家包围的诚,很少见的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不,我自己也没想到能进。” “无回转任意球……。还是第一次见着除了专业球员以外能完成的人呢。” 连输了的克弥那队的人都一脸兴奋地讨论着。这也是让人激动啊。连我都觉得好。要是能踢这种好球的话心情肯定很好。 诚似乎参加过少年足球的训练,所以他的技术在美童后援队中算是数一数二的。虽然我也经常练习,但还是比不上他。 “别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啊,贵史。” 透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凑到了我的耳边。我看了回去。 “啰嗦。” “经验的差距只有靠练习来填平了。虽然你技术也很优秀,但老是看到好的就不知满足呢。” “那当然了。第一名怎么能随便就满足呢。” 美童后援队的队员基本上球技都很过硬,除了诚以外我肯定比他们踢得都好。但是依然比不过诚。说实话,真的很不甘心。 嗨,但是这种不服输的心态我也不讨厌呢。 “有了这个秘密武器我们美童后援队就能二连胜了呢!” 随着辉的发言,观众们跟着一块鼓起了掌。 就在这时,克弥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停止了动作。看着什么东西。由于在意,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在围栏的外侧,不知何时站了几个男人。不整齐的西装,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仿佛黑帮一样的架势。 他们那刺眼的视线,一直盯着诚的身影。 “怎么了么,贵史?” “没什么。商量一下队形的事吧。” 看到诚转过头来,那帮家伙就像反方向走了过去。因为观众众多,于是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在那家伙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啊。 至今还记得那帮意图不轨的家伙意在走之前,充满敌意的一瞥。 ◇◇◇ 在球场看到那些面露凶光的人之后又过了几天。 从那以后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件,诚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我渐渐地安心了起来, 工作日的客人并没有那么多,送走了接待的三对客人后,我和透为了休息向着休息室走去。 “今天真闲啊……” “要是没有这种时候的话,身体不就垮了么。要好好利用啊。” “要是太安静了反而会徒增烦恼啊。” 今天最后走的是我还有透和诚。我想着是不是三人一块去吃饭。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 “你的!!” 伴随着怒号,响起了剧烈的物体摩擦的声音。 屋里有两个男人。离我比较近的茶色头发男人握紧了拳头。远一点的那个伴随着桌子上的烟灰缸和酒杯倒了下去,手捂着脸颊坐在那里。 看见了决定性的瞬间,这种情况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打人一个被打。 “脸上没事把……” 坐在那里的人——诚,避开了我的视线。 怒火中烧。我渐渐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喂,干嘛呢。” “……美童么。” 看到我的男人一瞬间害怕了,松开了拳头。 记得他是叫一个麻木的男公关。虽然比我进店里时间还早。为了业绩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依然得不到成效。 “我问发生了什么。” 尽量保持冷静,总之先问问发生了什么。看到我冷静的表情有些吃惊,麻木又重新变回了盛气凌人的表情。 “这家伙抢我的客人!” 充满怒气的他用手指着头发散乱的诚。 “真的么,诚。” 诚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扶着被殴打的脸颊,低着头。 要是这样沉默下去的话会变得更加不利。麻木的声音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难听起来。 “我全都知道!你借了数目不小的高利贷,为了还债出卖自己的身体对吧。” “是真的么?” “这在我们这可是尽人皆知哦。这家伙长着副可爱模样,为了钱什么都干呢。我那个被他抢过去的客 人估计也是被他给骗了呢!” 强忍着的怒气已经不能抑制了。就在我到达极限的时候。诚自己站了起来。 冷冷的眼光注视着麻木。嘴里吐出来的话比眼神更加锐利。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客人离开你是因为你没有魅力啊。你只是拿我当替罪羊吧。” “……混蛋!开什么玩笑!” 麻木抬起了拳头。就在他踏出一步的瞬间,我在他之前打了出去。 “呜啊!?” 拳头击中了鼻梁,一种钝感传导至拳头上。 “疼,疼啊!他妈的!” “啊啊,对不起。让你自傲的鼻子歪了。反正看起来也是整形的,再弄好就行了。” “可恶!你也被这家伙骗了么!” 你才是脑残吧。要不赶紧闭嘴下场会更惨知不知道啊。 我抬起右脚,踹向了压着鼻子的麻木。正中靶心。自说自话的麻木当然没有一点准备。 跌坐在地上。 “这没什么骗不被骗那么一说!你没根没据地打我下头的人是怎么回事。就你这种整形的脸还敢跟诚比,你这人渣!” 怒气一下子爆发了。敢打诚的家伙绝不轻饶。 听到响动而聚集的人群多了起来。 “喂喂,我们的第一男公关为了什么吵架啊?他可是我们这边的助手啊,美童。” 很照顾麻木的前辈公关满脸堆笑的向这边走来。他平常就看我和透不爽,听到了声音肯定是屁颠屁颠就赶来了。 这已经不是个人对个人的吵架了,已经发展到了公关店的内部帮派斗争。虽然店里是不允许暴力行为的,但是他们这么欺负我和诚当然眼不下这口恶气。 心想反正要被骂,不如做的彻底点再被骂来的值。 透从休息室用“收敛一点”的目光看着我,但我却依然向着那个前辈走去。 “要说伤了我的助手的才是他呢!谁允许他打诚的脸了!?” “喂!你们干什么呢!不要欺负我们家的人啊。” “吵架么?是吵架吧。来帮忙啊!” 在奢靡的夜色下,美童后援队的人陆陆续续的赶来了。 狭小的休息室变得拥挤起来。 在休息室的一角,从挥舞的拳头中间能隐隐看到角落里透扶着额头叹息。 ◇◇◇ 收拾整齐的店面比休息室的气氛要和谐很多。 和那比起来我的心情要更差一些。总而言之就是浑身疼痛。 托刚才那场架的福,除了透以外美童后援队的全员不是流鼻血就是擦伤。在客人回去,关闭大部分电灯的店里,正在处理伤口。 “…喂。小太郎。给我乖乖转过来。” “别叫我小太郎……疼!疼啊,我说了疼啊。就不能再温柔点么。” 在胡乱地往我脸上上药的是透。跟被说着反正是擦伤你自己舔舔就好了,但仔细一想怎么舔自己的脸?满脸疑感地看向他。但他表情却十分恐怖。 “只有让你疼疼才能治好你。在店正常营业的时候关门。让客人们没能尽兴而归,你想怎么办啊?” “那透肯定会帮我想办法吧……疼。” 贴创可贴的力道一下子加大了。 “今天营业额的补偿全由我们出懂么?” “那家伙可是打了诚啊。竟然敢随便、不分是谁就随便打我的人?想这么干就得做好起码付出三倍代价的准备才行。” 我看了看周围。 美童后援队的大家都笑着看着我点了点头。 “……即使这样也没有弄到全员乱斗的地步吧。大家也都像贵史一样是热血青年啊……” 伴随着深深叹息,透合上了急救箱的盖子。 消毒水微微的臭味还依然弥漫在我们周围。 “……但是,诚肯定知道公关界是不能抢别人的客人的吧?” 最先开口的是摩夜。 耷拉着脸的诚,完全没有抵抗的迹象衣衫不整地坐在那里。刚才被打的左脸虽然贴着冷却贴,但看起来依然很疼。 “肯定有什么理由吧?” “不能跟前辈们说么。也太见外了吧。” “要是不说的话谁都不会明白啊。好好说清楚,大家都会帮你的。” 茂人和力,雅裟人还有其他人都这么对他说。 被对手打了谁都不在乎。但是看到同伴有烦恼想帮助他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样的。 但诚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不和任何人的视线相会,十指交叉抱着膝盖默默地坐在那里。 看准大家都说完话的时机,我站了起来。 “诚。过来一下。” 店内一下子沉默了起来。我使劲抓着一动不动的诚的手腕,强行把他拉了起来。 “把他带走了啊。大家都先回去吧。” “喂,贵史。虽然我们理解你,但不要太过分啊……” 给了容易担心的茂人一个眼神。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但之后透能帮我搞定吧。 看起来诚已经看开了,乖乖地跟我走了出去。 “我不会逃走了啦。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是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么。对应他那依然微带倔强的语气,我耸了耸肩。 从overload出去,踏入了夜的世界。 现在还未到最后一班电车的时候,歌舞伎町喧闹依然。 ◇◇◇ 在房顶上经常能看到仿佛星星般闪耀的霓虹灯。在那里闪耀的便是我们来到的新宿地区。 为公关们准备设备齐全的五人足球场营业到深夜。 我穿上了准备的球鞋,踏上了球场。两个足球场之一的另一边,似乎学生模样的球队在踢球,他们好奇的注视我们两个人。 “有空场真好。” 我们就这样穿着西装从计程车上下来,连接待员都下了一跳。 “还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对我说教么?简直是浪费时间。” 满脸狐疑的诚跟着我。 我在罚球线上站好,正对着球门。将手中的足球放在了脚前。 “教我之前你踢的那个突然下落的任意球吧。” “……哈?” 诚的眼睛里出现了光芒。 “是叫无回旋任意球么。我要学那个。” “……还是放弃吧。球路会受很大影响的。” “这回的夜联盟绝不能输给mirage的克弥。那家伙不是说过除了专业球员没见过别人蹋那种无回转任意球的么。如果我会了不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武器么?” 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了动摇的气息。 “……就为了这种事情来到这里?” “才不是这种事情呢。多大的一件事啊。因为和夜联盟的比赛二连霸有关啊。” 我用手抓着球,放在了膝盖上掂着球。将球传给诚的时候,他用脚将球停住。 在上体完全不摇晃的情况下,诚将球放在膝盖上安静的开始掂球。五回以后又在脚上、额头上掂球。随后又回到了膝盖上,最后向着我踢了回来。 “这可是连有的专业球员都不会的技巧啊。我也是练了无数次才练会的。要是练习里踢了十次有一次中途落了一次,练习里可能算是好球,但要是在比赛中赶上了就不能成为决胜的武器了。” 接住了和话谓同时而来的球,我学着诚的样子将球在膝盖上掂了五次,接着是脚上、头上、膝盖。最后是将他短距离地踢了出去。 “本大爷要是说了想学什么,就一定要把它学会。” 掂球也不是短期练习就能学会的。将从高空落下的球用额头接住,并且掌握住其球路,用身体的动势将其向着球门反弹出去。 球网剧烈的摇动了起来。 “优胜!美童队!” 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后,转过头来看到从刚才起就耷拉着脸的诚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真是的、你啊……。真拿你没办法昵。虽然不知到行不行,我会教你的。” 去拿球的诚,在罚球区内侧一点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球场上只有我们两人。平常总是十个人站在球场上,现在便感到了球场的宽广。 “最基本的是要用脚正确的击中球的中心。比起‘踢出’更像是从中心‘推出’。在无回转的球后方会形成气涡旋流。就是由于气流给了球助力,才使得球路变得不可测。” 诚踢了一次给我做示范。仔细观察看来确实没有路线的回转。只是球并没有在球门的前面落下。 “……像现在这样,虽然无回转但是不落下的情况是很多的。虽然巴西的球员有的人是百发百中,但是还是认为其中有例外比较好。” 接着球传到了我的脚下。深呼吸一下,我在脑中回想着诚刚才的动作。 就这样踢出的球虽然已经很接近无回转了,但是轨道依然没有变化。 “不会落下了吧。” “要是用脚背踢得活就不会落下来。在同样的速度下用脚侧部中间位置的脚尖部位踢试试。” 将他说的话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再一次将球蹋了出去。和刚才一样笔直向前的球,在靠近球门一点的地方向左微微偏移。 “哦!?” “就是这个感觉不要忘了。再将重心后移一点踢踢看。” 将出脚的速度、出力点、重心等全部印在脑海里,出脚。 踢出的球变换轨道后下落了。绝对下落了。 “喂,这回肯定会落下来吧!?我真厉害啊我!” “……” “喂、诚!你好好看了么?” “看见了啊。……真是吓了一跳呢。就算是偶然,踢了三次就学会了真是不得了啊……” “什么偶然?肯定是我实力超人啦。” “是是。那再试试吧。” 在诚的监督下,我又踢了几次。像着心中所想的样子移动身体,肯定会落下。就在我确信的时候,已经踢了十次了。 “厉害——厉害啊——!真有趣!” “小心点要是不注意练习的话,上场的时候可是会失误的哦。嗨,但是要是贵史的话估计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的。懂了吧对于我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事。” 本来觉得会得到反驳。但这时候诚只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 随着五人足球场地营业休息时间的临近,我们返回了更衣室。 脱下了运动装换上herinès的鞋子,将身子伸展了一下。接下来不用说就是去洗个澡了。 “啊——出出汗真好啊。果然活动身体最棒了。” 同样准备好了的诚看向我。看起来面孔有些扭曲,估计是因为左脸被打肿了的关系吧。 “thankyou,诚。这回肯定就能让克弥那帮家伙有得瞧了。下次的比赛我们就量产任意球了。” 诚的视线微微地动摇了一下,看向了胸部的口袋。我已经猜想到那里面放了什么。 这家伙估计打算递出辞呈。 “这个轨迹变化的球,要是多练习的话是不是也能像平常踢球那样啊。这样即使不是任意球也能很快得分了。” “不行的。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那个巴西球员。” “切……我还觉得这是个挺好的方案呢。” “……想说的就这些么?” 终于想说了啊。 说实话,我就在等这句话。要想让对方打开自己前面的铜墙铁壁,给他一个引子是最好的方法。 “只有这些又怎么了么?” “别开玩笑了。是要问我到底干了什么而把我弄出来的吧。” “要是不想说的话我当然不会问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诚的头望向天花板。有些伤感的皱眉。要是这么痛苦的表情的话,还不如早些跟别人说放下这桩心事呢。 一分钟,沉默的时间。这是在比耐力么。就在被这么想着的时候,诚开口了。 “……能说说我认识的女孩子的事么。” “啊啊。” “那个女孩子被某个公关俱乐部骗了,背了大量的债务。欠着那么多钱却没有人可以和她商量,在精神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决定要去自杀,于是她拿着剩下的钱,第一次来到了歌舞伎町最有名的男公关俱乐部。她心里想着只要最后做一次梦就可以了。” 在廉价的荧光灯下,诚继续娓娓道来。 “我接待的那个人。出去后等到明天来临的时候就准备自杀。我这样感到。所以我帮她还清了债务。……虽说是填平了债务,但也把我兜里的钱都花光了。要是什么都不剩了的话,人就很容易去寻死啊。但是不管是人还是钱,只要有牵挂的话就不会这样逝去。……她握着钱包说着‘我会拿着这些钱试着活下去’,再次回到了店里。” 诚对于想要自杀的人有着敏感的反应。虽然没有仔细询问,但似乎之前他认识的人里有个人是因为自杀而去世了。大概诚也是感受到了她心灵中绝望的部分吧。 “过了没多久,她就又来到了overload。拿着和之前不能相提并论的高级手提包和高级的服装,每晚的花费也是天文数宇。按她的话说是‘找到了给我钱的金主’。我心里想要是普通白天的工作是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嗨,这也不是我所能涉足的。……但是,她每次来所花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问了她其中的缘由。果然,她从开始被骗的那家公关俱乐部里借到了更多的钱。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好好地报答当初帮助她的人……过不了几天就死了,她笑着答道。” 诚微微地笑了笑。估计当时那个女孩子也和现在的诚露出了同样的笑容吧。 “我尽量了地劝说她不要轻生。增加的金额是三百万。我准备好现金交给她,‘你再也别来了’这么对她说。她说‘别把我当傻子’没拿钱就生气地走了。……从那以后,那个女孩子就没再来过。我虽然因为那个女孩业绩上升了,……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耸肩的动作简直是故意做出来的。 将手伸出去,抓住了诚的手。轻轻地握着他冰冷的指尖。 “因为你伸手帮了她,她才没有轻生不是么。” “就像在路上见到野猫一样。只在见到的时候给其投食,明明没有想要救它却想帮肋它。这完全是伪善。只是给她钱,这和celebrity不是别无二致么。” 就在你察觉这件事的同时,那个孩子也就多了被救的希望。 “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么。” “总不能说身为公关的我帮客人还债吧。想赶紧解决这件事让客人增多,结果就发展成这样了。我也知道那么做不对。对不起。” “要道歉的可不是这方面啊。” “是因为没找你们商量所以生气么?因为我要是跟你们说了的话,肯定大家就部像傻瓜一样拿钱出来了吧。” “……我说啊。” 这家伙真是食古不化。 我一边叹息一边站了起来。弯着腰从上面盯着那张脸看。 “听好了诚。我们给女孩子们的 不过是一场梦。但是,只有有了梦才能生存。不管是痛苦还是伤心,只要有梦的话,伤痛就会减轻。你所做的事没有一点是错的。你是正确的。”- 诚屏息着。 “但是你唯一的错误就是,不承认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要是碰到那种状况的话我肯定也会做出和你相同的举动。所以你不用孤军奋战,尽管和我们商量。” “…………不可能商量钱的事吧,那么敏感的话题。” 避而不见的微红眼眶。抽出握住的手,胡乱的抓了抓他的头发。 “傻瓜。理由什么的根本不用去管它。要是真的遇到了困难的话就来找我帮忙啊。不管什么都能帮你解决。” “真是的,见外!” 更衣室从外面打开。 雅裟人看着仿佛要吓得跳起来的诚,笑了笑。 “呀,辛苦了。接待员说就要到休息时间了,花了很大功夫才进来的呢。” 透单手拿着电话走了进来。从开大声音的扬声器中听到了重叠的透的声音。 当着直愣愣坐在那的诚的面,我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这样就省得我和大家说明了?” 对两人来说十分宽阔的更衣室逐渐变得拥挤起来。茂人戳了戳眼睛哭得红肿的力。 “话说前头,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从美童后援队出去哦。要好好地用你乐天派的性格给后辈做榜样啊。” 不过也没有接受他辞呈的打算。 “那么这回比赛的霸者肯定就是我们了。准优胜什么的都不行哦。” “……受不了这三伏天啊。” “懂了么!” “懂了啊。贵史真是无敌了。……但是,谢谢你。” 就在诚笑的时候,摩夜和光赶了过来。和力还有辉站在一块。大家都是强忍着,不去问发生了什么。 在这种同伴集合的时候干什么递辞呈之类的事,那诚就真成傻瓜一个了。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 “好!接下来就开始应对mirage的作战方案了!” 虽然已经过了0点,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个不眠之夜。两手被同伴们牵着的诚,露出了近日来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 ◇◇◇ 位于歌舞伎町的高利贷事务所diesloantsubasa”。 事务所位于这所建筑二层与三层的位置。三层的一座房子就是身为会长的仓桥的会长室。 仓桥在拉着遮光窗帘的房间内进行着每天的行乐。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让他嗤之以鼻。 “……什么?现在正在兴头上。” 身子沉在沙发里的仓桥脚并不是架在椅子上,而是架在一个四肢着地的半裸少年身上。 换了一下脚的位置,被蒙上眼睛的少年发出了干渴的呻吟声。是个看起来只有中学生程度的少年。在脸颊上留下的白色印记是眼泪流下来干涸后的痕迹。 “……什么,又失败了么。也该尘埃落定了吧。……竟然说是在公关俱乐部工作!要是一个女的不行的话,就引诱他亲戚或者认识的人!你觉得我还能等多久!?” 由于愤怒,仓挢左手握着马鞭并且挥舞着。伴随着鞭子划过空气的锐利声音而来的是少年的悲鸣。 少年身上露出的背部和肩上留下了几处擦痕。一看就是被鞭子打过的印迹。 “吵死了!怕警察么!?要再说这种白痴的话就把你拴上石头扔到东京湾里去!赶紧行动,你这个吃白饭的!!” 少年这回哭得更厉害了。切掉电话的仓桥露出了虚假的笑容用甜腻的声音说道。 “没事没事……不用哭也没关系的?没什么可害怕的。只是随便骂骂不好好干事的傻子而已……” 少年竭尽全力地忍着不哭出声来。但是依然不停地呜咽着。仓桥笑着突然用脚将少年踹了出去。 滚向地板的少年刚要抬头,脚就踩在了他的头上。 “我已经玩够你了。本来还想着忍到新的玩具过来,但是看来已经没用了呢……。喂,谁来一下!” 打开的门走出了几个长相凶恶的人。少年的哭声变大,最终突然安静了下来。 仓桥一个人留在会长室内,最在沙发里长长地吐了口气。 “但是那家伙还真有两下子。虽然我也不想做什么伤害他的事,但是没办法啊……总之能活着弄来就行了。” ◇◇◇ 开店三十分钟前的overload简直就是战场的真实写照。 化妆还有换衣服,其他像这样的事简直是应接不暇。 在发型师给我做头发的同时,服务生拿着店里电话的子机从眼前疾步走去。 “诚先生。预订电话来了哦。” “这种时候?到底是谁啊。” “她说‘说了tsubasa就知道了’” 一瞬间诚的脸色大变。接过子机,向着店内的角落走去。 我带头竖起了耳朵听着电话内容,美童后援队的大家也聚在一块无声地仔细听着电话的内容。 “……我是诚。……不是说好不要给店里打电话了么。是。……怎么这样,不是说已经完了么……!” 虽然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但是诚说的话大概能理解。这下糟了呢。 “……我明白了。是。现在就去。……再见。” 结束通话的诚脸色又变回铁青的状态。 “抱歉。今天我先请一天假。” 我们店里可不是连理由都不问就能放人走的。但是在制止的声音响起之前诚就向着店外跑去。 “我今天也休息。” “贵史!那我们也去。” “你们要是也去了谁照顾客人?对不起,就拜托你填我和诚的空了。” 本来要跟着去的丽被这句话挡了回来。用笑容取代了不满的目光,向着站在最后的透看去。 “透。接下来就拜托了。” “交给我吧。你也小心。” 不愧是透。很了解我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性格。 伴若他们送别的言语,我踏出了脚步。 傍晚的歌舞伎町,霓虹灯已经比阳光还要更加明亮。就在那纷繁的灯光下,诚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为了不将他跟丢,加快了步伐。似乎没有叫计程车的意思。向着新宿车站反方向走去,消失在和其相连的一条小巷里。 眼看着就要远离喧嚣。头上矗立的广告牌除了风俗店就是高利贷。人数立刻锐减,只剩下一看就是拉客的化着浓妆的女性还有穿着西装的男性。 “哎呀帅哥。来玩玩吧?便宜算哦。” “抱歉,现在有急事。” 途中为了节省时间,那些混着香味的鲜艳指甲都没能触碰到我的身体。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在下一个路口转弯。 在路的正前方是停下来诚的身影。 “哦呀呀,真危险。” 赶紧躲回刚才的街角墙壁后,重整精神向那边看去。无审查·即融资。对于在金钱上有困难的人来说具有无限吸引力的广告牌一下映入眼帘。 诚看过去的是位于二层窗户上写着diesloantsubasa”的房间。 刷着浅粉色的大楼不知为何有着异样的压迫感。但是诚没有半点踌躇,消失在了楼群中。 追么。就在三秒后我要踏出步伐的时候,我的手从后面被抓住了。 “喂。” “……嗯!?” 反射性地甩开手腕。我的嘴吃惊地张开,站在那里的是克弥。 “……抱歉。把你吓到了么?” “吓死我了。……你干嘛呢在这种地方?” “我是追着诚和你到这来的。刚才走到那个楼里去的是诚吧?” 一边理顺气息一边点了点头。没有察觉到后面的气息,是我的失误。 “看到过好几次他和女孩一起进去呢。开始以为看错了,没想到是真的啊。” 克弥似乎待会就要上班了。身着绛紫色的敞领衬衫系着黑色的领带,外面套着修身西装,不管怎么看都是有钱的男公关。话说,我也没资格对他这么品头论足哈。 “那个放高利贷有后台。在那个招牌下,高利贷社长想怎么就怎么样,似乎很喜欢正太呢。” 随着带着厌恶表情说着这些话的克弥,我也自然地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从哪听到这些传闻的?” “我们这里的一个客人是他们对手组里老大的女儿。情报的出处没有问题。骗他看上眼的人的亲人或者恋人,让他们欠债,然后用其威逼利诱让人卖身把其骗到手。而且由于他总是喜新厌旧,据说会把玩腻了的人扔进东京湾。” 就算是歌舞伎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也不多见。要是克弥特地告诉的话,估计也有很大的可信性。 “……你觉得他看上了诚么?” “说不好。但是,那家伙看上的人不都是正太脸么。要是你和诚出了点什么事的话,那天的比赛我可就无聊了呢。所以给你一点忠告……” 虽然同僚之间互相关心无可厚非,但竞争对手店里的人也为我们担心让人十分感动。 “……帮大忙了。谢谢。” “不用谢了。你们真没班么。” “没事的。对于overload的美童贵史来说没有不可能。” 克弥写满担心的面庞微微舒缓开来。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就放心了啊。那么,期待下次的比赛了。”、 “啊啊。我可不会放水啊。” 我们轻轻碰拳,各自走去。 ◇◇◇ “你说谎……我才没借那么多……” 在我的耳边响起了轻声的抽泣声。 御堂美波在给客人准备的沙发上坐着,她的身体比之前更加瘦弱了。从衣服袖口内看去,手腕的骨骼让人心疼地凸显了出来。 即使这样也还活着。为了缓和心情,我叹了一口气。 刚才接的电话说的是帮助美波还债的内容。虽然照他们说的拿来了钱,但是心中不安的预感却无法消逝。 门的两侧安插着两个满脸恶相的人。我和美波两侧还有两人。前面一个人。那个和美波面对面坐着的人,就是万恶的根源仓桥。 “那个三百万的欠款应该已经消零了。” “仓桥一边坏心眼地说着一边用手按了按手边厚厚的信封。 “话说啊,其实又有新的欠款文书出来了。要是不把那个还清的话就不算还完了哦。” 仓桥冲看美波递出了借款证明书。 “……不知道!我才没有借,竟然有两千万……!” “看清楚了。这里有这个大姐的印章吧?这可是合法的证据呢。是吧,男朋友。” 故意拿给我看的证明书上,确实有着印章的痕迹。但是被逼到这个地步的美波,现在才说没有借是不可能的。 是威胁当事人印上去的,还是偷偷拿着白纸事先让她印上去的呢……。使用这种手段制造出来的肯定是伪造的合同。这些家伙的话,应该已经进行了印鉴证明了吧。 “三百万还不满意,是要用伪造的合同继续骗钱么?还真是敢用这种浑水摸鱼的手段呢。给上面进贡就这么缺钱么?” 仓桥用鼻子嗤笑了一下,脸顿时泛起了红黑色。 早就调查到这个高利贷会社背后有黑社会撑腰。尽量激怒对方,让其怒火中烧。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 “……喂喂。竟然说是伪造的,简直就是胡扯。这可是拿到裁判所被认可的文件呢?能证明这大姐整天跟牛郎玩的人可是不计其数呢。就是说她这里那里借钱最后累积到了两千万,多么真实的数字啊。” “不是!我,我才没用那么多钱!” 站在仓桥两旁的男人,挑了挑眉毛拍了桌子一下。 “那这家伙怎么回事!?想不还钱就走人么?喂喂,我们也得做生意啊。识相点!” 美波的身体由于怒骂而激烈地颤抖着。惊吓与恐怖瞬间转化为不可自抑的呜咽声。 仓桥一边吐着气,一边看向我这边。 “喂,小哥。你是这个大姐的恋人吧?跟你也有关系对吧,所以乖乖地把钱交出来怎么样。” 交出两千万?这么大额的数目怎么可能是说交出来就能弄到的。他们是明白这点才这么说的。 “从一开始就没有三百万了事的意思吧……” “这么怀疑可不好啊。但是还真没想到,你竟然帮没有还钱能力的她出了这三百万啊。要说牛郎的话挺能赚钱的吧。就这么下去很快就能交齐两千万的。” “这个人不是我的恋人……不要将没有关系的人牵扯进来……!” 美波那悲鸣般的哭诉被比她的声音大好几倍的怒吼所吞没。 “没有为素不相识的人出三百万的傻瓜吧!!” “噫……” 美波的身体僵直了起来。 “嘿——。要不然大姐就干风俗业还钱怎么样。” 美波右边的流氓低声威胁她。 “哪有为了一个伪造的证明书出钱的傻子啊。” 我这么说完,仓桥旁边的男人马上有了反应。 “你这家伙说什么呢!” “嗨嗨,你们这些人。不要老吓唬客户啊。喂,是叫诚君吧。我把你买下怎么样。刚过来就把钱还了也挺不容易的。这帮笨蛋们也不学乖点啊。” “……” “说实话那两千万对我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但是我也得做生意啊。要是到这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的话也说不过去是不是。好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你在说什么?” 随着上下游移的视线,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和这种可恶的老头打交道,光是说话就够让人郁闷的了。 “啊啊,对了!我想到了个好主意。我们做个生意怎么样。我把大姐借的钱消零。相对的,你把工作辞了,来当我们的秘书怎么样。不坏的主意吧。” 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仓桥向这边走来。 反射般的想要逃走,但是两边的手腕被人扣住。随着这让人连身子都无法移动的力道,感受到了微微的焦躁感。 难道他们拿美波当诱饵骗我来么。 “要是拿身体来偿还的话,就原谅你们。” 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接着就在他抚着我的上额,并强迫地将它抬起的时候,理性已经烟消云散。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用还是自由的脚笔直地踹向了他两腿中间的位置。 经常练习球类的我的脚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匹敌的,真是太不幸了。 “呀啊啊啊……!!” 发出仿佛青蛙叫般的声音,从他底下绕了出去。就在想在他的脸上再给一击之时,突然受到了重重一击。 脚部没了力气。在倒下的瞬间侧腹部又感到了激烈的疼痛,随后倒在了地板上。 无法出声。透过从湿润的眼睛看去,只有美波伴随着悲鸣声的动作映入眼帘。 赶紧逃。虽然想这么说,但却发不出声音。伸出的手被鞋踩住,另一只脚又在 腹部给了重重一击。就在感到疼痛的那一瞬间,意识随之远去了。 “别把脸弄伤了。那样就没意思了。” 听到了仓桥的笑声。真是后悔,太后悔了。连还击上面那个人的力气都没有,我用抵抗的眼神瞪着那个家伙。 没有想要闭上眼。但是即使这样,眼前最终变为了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眼前闪过了一道光。是什么呢。仿佛在空中滑翔般。 “诚!” 就在听到他叫我的这一瞬间,痛感瞬间消失了。那些恶人的怒吼声也变为了哀号。 即使不看面孔也知道是谁来了。 “……贵史……” 把揍仓桥的机会让给我啊。 虽然想这么说,但果然未能出声。眼前雪白一片。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 一看就知道诚失去了知觉。 肯定是好不容易才扛过来的。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家伙。 靠近倒下的诚,这帮打手向后倒退了几步。真是欺软怕硬啊。你们这些败家之犬夹着尾巴逃走就行了。 我愤怒了。就在这一会功夫里,我感到了强烈的怒气。 “诚……!” 在哪里见过那个向着诚飞奔过去的长发女子。之前和诚喝酒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瘦削了,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 我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转向门外的方向。 “你先走。我肯定会把诚带回去的。” 我做出温柔的表情,她迷惑地点了点头。看着女孩子安全出去了以后,我转身直面那些恶人。 用手压着伤口,强忍伤痛的有两个人。还有三人毫发无伤。在那里面的是身为老大的仓桥。 “你……干了什么!?” 打手们只看见了开门的瞬间就被打趴下的两个同伴吧。即使看到也就是残影的程度。 “喂,你!这样你可别想活着回去啊!?” 一个男人勇敢地摆起了弱不禁风的出拳架势,虽然身板很好,但是肌肉的重量却大大降低了他出拳的速度。 稍微移了一下重心,我向旁边踏了一步。白色的光仿佛要切断空间般闪过。 “啊啊啊啊啊!!” 响起悲鸣的男人用手捂着伤口到了下去。便宜货的绒毯被鲜血染红。 “没法平安回去的是你吧。” 自言自语中听到仿佛不是自己声音的低语。 感觉全身充满了冰冷的怒气。要不是还留有自制力,估计愤怒早就爆发出来了吧。 ◇◇◇ 在东京地下深处。那所房间就存在于这个不被人知晓的地万。 我戴着面具从地下道走过,来到了充满了柔和灯光的圆形大房间。我的习惯是首先从喜欢的狮子假面下,确定其他的同伴的装束。 其实还是有点喜欢来到“红之间”的。 虽然overload的内部装饰也花了很多钱,但是红之间内的大多是无价之宝。并且格调很高。估计是这个房间主人的兴趣吧。 “金牛宫和我都到了。那么就是集合完毕了。” 位于中央的占卜师不疾不徐地宣布议会的开始。 带着假面的十二人和展露面容的占卜师。这个房间通常都是为这十三人准备的。 明明举行了很多次这种例行会议,但是我们依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或者出身。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们隐约能感到有一种同伴意识存在着。 法所不惩,悖法而治。 本着这种信念我们行动着。 “这回的目标是仓桥十郎。金融会社的社长。” 占卜师这样说明道。 ◇◇◇ “你……是什么人!?要是不好好回答饶不了你!” 是对自己的功夫相当有自信啊。不管之前被打倒的三人,依然在体侧举起了拳头。 第四个人。我在口中小声念道,挥起胳膊出拳。 “唔啊啊啊……!” 随着短小的哀鸣,敌人倒在了地板上。真是对不起你那手腕昵。 “你这家伙!” 在仓桥旁边的男人向这边冲了过来。 在腰边的利器让人感到了强烈的杀意。压迫而来的气势,感觉就像要把人吃了一样。 但是,他的对手却是我。当你拔出匕首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金属相撞的声音响起。利刃划出一道弧线,向着房间的一隅掉了下去。 男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空着手望着半空。 “可恶……” “别玩匕首了,那么烂。” 向着男人的侧腹部打去。充满了仿佛铸铁生锈的味道。 随看沉重的声音倒了下去,屋子里充满了呻吟声。干掉第五人。我最终蹲在了被打倒的诚的身边。 ◇◇◇ “委托人是被害者的父亲。目标是一个为了得到自己看上的少年,而让其亲属背负巨额债务最终用借用证书作交换逼他们出卖身体的人。” 平静地诉说着的事,都是有事实根据的。据我所知,至今还未出过差错。 占卜师——真宫的情报收集能力不容小觑。要收集常人不得而知的情报,不光要在日本,更需要世界范围内的情报网。 “再有,将骗来的被害者放在身边,不是给其投放药物就是对其有暴力行为。大多数的被害者都是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被杀害,虽然警察拿到了搜查许可,但是其背后有黑社会撑腰找不到有力证据。” ◇◇◇ 我撑着落魄不堪的诚站起来。真轻。这家伙要是多吃点就好了。 “畜、畜生……!你以为你能逃走么!” 失去了金钟罩的仓桥终于要电话场外求助了么。从下面涌过来的打手一个接一个向着入口过来。 就来这十个人,以为能拦住我就大错特错了。 “不会逃的。还会回来的好好等着吧。” 拿好手中的刀子。这可是我收集的刀子中首屈一指的好物。虽然一直在盒子里躺着,但只要一把它唤醒就不可收拾了。 打过来的手腕划出一道道光。随着一声声哀鸣。打手们一个接一个跪倒在了地上。 “真碍事,闪开。” 仓桥对着狞笑着走过去的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 感到大腿左侧灼热感是在真宫进诉说完之后。在有纹身图样的位置疼痛尤其明显。 “就像星星指引的那样。……狮子。可以接受这次的委托么。” “啊啊。当然。” 无迟疑地答道。带着假面的十一人多少都有些吃惊。目光向我汇聚过来。即使这样我也只注视着真宫。 宣告命运的占卜师,紫色的眼眸中渗出丝丝笑意。 从楼里走出去的我,将诚的身体横放在了入口旁一个不显眼的角落。 诚的意识还没有恢复。虽然头部没有出血但是腹部和手都有明显的痕迹。虽然很想赶紧叫救护车,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抱歉,诚。马上就回来,你再稍微忍一忍。” 诚微微地呻吟了一下。伸出来的手还是那么僵硬地握着我。我温柔地将他的握住。 “你已经很努力了。” 将他的手缓缓打开。虽然指尖依然冰冷,但能感觉的到他的面容已经微微缓和。 将外套脱下,盖在了他的身上。虽然不是很厚,总比什么都不盖要好吧。 之后我站了起来。 沉静的怒气在我的心中回旋。但是头脑依然冷静。 确认了匕首还在身上,我小心翼翼地向着内部走去。目标还在那里,直视自己的罪恶,颤抖不已。——等待着接受惩罚。 深呼吸后踏人了楼内。脚步声的回响就像寺院吊唁的钟声般呜响。 马上就结束了。我要将这一切了结。 “这回轮到我出场了。” ◇◇◇ 观众响起了欢呼声。绿茵场上沐浴着明媚的阳光。 我擦着汗,注视着正对着球门的克弥的背影。等着克弥脚下的红黄相间公式球发球的那一瞬间。 能挡住点球的只有茂人。我们两人盯守着克弥所控制的后方,只能期待着机会的降临。 今天是五人足球夜之战歌舞伎町地区优胜总决赛。我们美童队虽然由于诚受伤而缺席,但是在一回战、二回战都平安胜利了。 现在迎接的是最终战。现在,是美童对mirage一对一决赛的状态,进入了伤停补时的阶段。 所谓的点球,就是主罚队员以外其他选手要在远离球的后方待命。对于发球的一方极为有利。mirage的选手们已经心浮气躁地等着胜利的来临了。 但是我还没有放弃。 “剩下的时间只有……一分钟。” 首先是由茂人阻止射门。接着由我向着对方球门进攻射门。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确实是放手一博的局面。 就在咬紧嘴唇的时候,在观众席中看到了和前几天事件有所牵连的美波的身影。双手抱着自己消瘦的肩膀,仿佛置身球场般注视着这里。 紧张地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是啊,要是这时候输了的话肯定就会被认为是因为诚不在而引起的。而那孩子又觉得是自己害得诚受伤,这样她会更加责怪自己吧。可不能让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啊。 我将视线转向了坐在长椅上的诚。 包着绷带的诚也是一副担心的样子看着这里。就在我们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他做出了不屑的神情。 “决定了。” 我在口中自言自语,眼神示意诚。诚仿佛读懂了我的心一样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裁判的哨声响得正是时候。 所有视线集中在发球的克弥身上。全场屏息。能听到在球场上奔驰的脚步声。 踢球时的撞击声。 红黄色的球体在空中划过。 “右边。茂人!” 诚从长椅的方向喊道。对这做出反应的就只有我和茂人。 茂人向着右边跃了过来。向着球门冲来的球体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挡了出去。球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右边飞了过来。 “交给你了!” 追上了。在边界线上将球挡住,向着反方向带球跑着。 所有选手一齐动了起来。在欢声中我奔跑着。绕过了一人防线,向着中线跑去,第二个人守在那里。 没关系,已经看穿了他的行动。 脚下精细的步伐交替,在对手靠近的时候降低速度。一瞬间,看到了空隙加紧速度甩掉了对方。 “冲啊!贵史!” 听到了诚那高亢的声音。 离点球区还有一段距离。阻挡在我前面的只剩一人。 进行一次深呼吸。将球静静停在脚前。维持着稍微靠后的重心,不降低其速度地用特殊的步伐将球踢了出去。 随着欢呼雷动的叫喊声,无回转的球飞了出去。为了将球挡住,守门员做好了准备。 “去吧!!” 随着我的声音球顺着轨迹飞了出去。落下。落下绝对会落下。 从还在发呆的守门员身旁划过,走着不规则路线的球将球网晃动起来。 “好!” 就在做出胜利姿势的同时,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了。 响起的欢声将我们包围。 向着美童后援队的全员包围过来。没过一会儿工夫就不知为就挤成了一团。 “刚才那是什么啊!太神奇了!” “要是有那么厉害的踢法就早点说啊。不够意思。” “mvp绝对是你了。今天请你吃什么都行啊,贵史。” 老是摸着别人的头说这说那,不管哪个家伙都这样。 但是今天就先忍忍吧。因为心中被喜悦感所充溢。 对了这就是真正胜利的感觉啊。真是太好了! “真是的……不得了的家伙啊。没想到真的会这么做。 没多久坐在椅子上的诚来到了人群外围。被吓了一跳而笑着的脸上,已经没有阴影的迹象。 “你觉得我是谁呀?overload的头牌男公关,美童贵史啊。” “是是。就这样把下次的比赛也赢了啊。我会支持你的。” “你在说什么风凉话,诚!是我们赢了啊!再高兴点嘛!” 茂人抓过诚的手腕拉着。顺势就把他给拖进了人群内。 “喂!我可是受伤的人啊!” “我们可胜了呢!多厉害啊!” “知道啊!我看着呢!我也很想一起参赛啊!” 就这一句话,这回诚也融入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和大家分享胜利的喜悦。只有这样才是伙伴不是。 向观众席看去,那个女孩子也高兴地鼓着掌。那孩子也不会再误入歧途了吧。 “夜之王的霸者肯定是美童队了!” 我在人群中间用食指指向了湛蓝的天空。同伴和观众一起跟着这么做。 欢呼之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 幕间.1-狮子座的感伤/天枰座的技艺- 在经过一晚的优胜庆贺之后,平静下来的“overload”依然正常营业。将轻浮的心情抛在脑后,我收拾好东西出门了。 “早上好。贵史。” 一进门就听到诚的声音。看起来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 “呦。诚。……诶,你那脸?” 昨天还被创可贴和胶布包围的脸今天已经光鲜了起来。不管怎么看都不像受过伤的样子。是被施了魔法么? 觉得不可思议的我,不由分说把手伸了上去。拉了拉诚的脸蛋。 “疼疼疼疼疼疼啊!住手,伤还没好呢!” 把我踹开。竟然把身为王样的我踹开……啊不是我不对。 把手从脸上移开,凑近脸去仔细地端详。室内橘色的灯光映照下,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 “到底怎么做到的?” “特种化妆。是么?” “透。” “早啊,贵史。诚。没迟到真是太让人欣慰了。” 开店前的那段时间,有着特有的紧张感。今天更是如此,在比赛取得胜利后的第二天。不管是谁都抱着激动的心情。 但是透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我们颐指气使。 “所谓的特种化妆是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才用的那个么?” “也没有那么玄啊。要用起来也挺简单的。我也是从一个很有名的化妆师那里学来的。” 诚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又看了看他的脸。现在的公关对于化妆还有造作的肌肤已经没有那么抵抗了。有时候可能还会觉得这么做能遮盖不足使自己更加光鲜而广为应用。 但是,我并不知道还有能隐藏伤口的化妆方法。 “呼——嗯……不管怎么看都不理解啊。这个,是自己弄的么?” “是别人教的时候顺带帮着画上的。看着镜子自己都差点忘了受过伤的事,厉害吧。” “嘿。这个很简单就能 宗像健一-魔羯宫- 东京都港区虎之门。许多大企业本部和有名法律班务所坐落的街道,到了中午也从宁静变得喧器起来。 之前在闭锁的大楼里工作的人们一齐涌上了街道,为了摄取能量而向着饭馆奔去。 坐落在虎之门二丁目的一角的“宗像法律综合事务所”。这所事务所里的时间也同外部一样不断地流逝着。如果工作太多抽不开身的话可以倒休,但基本上从中午开始一直到下午一点是午休时间。 “昨天的的比赛真是让人意犹未尽啊。” 宗像健一拿着筷子,不满地皱着眉。两手撑开的报纸上,体育专栏内刊载着昨晚足球国际比赛的报导。 “喂。别一边看报一边吃东西。” 作为食堂来使用的会议室现在只有两人在里面。宗像和相对而坐的松冈心。其他的所员基本上都去外面吃东西,还有一个人留在公司看家。 宗像综合法律事务所是由宗像、松冈两名律师,还有辩护士秘书两名、公认会计一名、事务员两名构成的小型事务所。 虽然公司不大,但却扬名在外。宗像和松冈都是在司法考试中一次通过,多次接手各种棘手的案子,并接连取得无罪判决的实力派。 虽然这些条件也是这所事务所有名的原因之一,但最让人瞩目的还是所长的性格。 “谁都没想到会在pk战就输了吧。简直不敢相信日本的守护神竟然会败了。” “别拿着筷子跟那一边比划一边说话,真没教养。” 松冈还是像往常一样纠正这种细节。左耳进右耳出的宗像把报纸折了起来,熟练地将手里的筷子上下翻动。美味的烧肉便当还剩了一大半。 “你也看了昨天的比赛吧。不觉得不甘心么?” “虽然不甘心,但不管我怎么后悔他们也不可能赢了。要随遇而安啊。” 冷静的表情和语气,加上无皱褶的西装简直和气质配合得天衣无缝,宗像这样想着。竟然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真是不可思议。 与之相对的是穿着因长期穿着而变形西装的宗像,用水压了的头发还是屹立在头顶。 虽然样貌端正的松冈确实会让士气上升,但这所事务所的所长确如所名一样是宗像。事务所最里端是宗像的办公桌,隔板隔开旁边的便是松冈的席位。 但是宗像却从未将松冈当做从业员来对待。平常都想朋友一样对待他,不仅在工作上,连私下也十分亲密。 “你才是,比赛输了觉得很不爽吧。” “自己参赛和看比赛可不是一码事啊。比我还激动而暴走的你可是给别人带来了不少麻烦呢。” 不管是宗像还是松冈都喜欢足球到了自己组成了名叫“kaprifc”的足球队的程度。由于一说起足球的话题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松冈在午休的时候都要强制自己不提起足球。 “……话说回来,你这么慢吞吞地吃没问题么。午休就要结束了。” 手拿筷子的宗像看了看表。确认了手表的指针确实在十二点五十分后。猛然闷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吃太快对身体不好啊。” “我吃完了!” 从座位上起来,拿着便当盒,疾步走出。这些动作几乎同时进行。 剩下的松冈一边叹息一边站起来,宗像胡乱地将椅子放好。 ◇◇◇ 在电子表显示十三时的时候,宗像的客人来到了事务所访问他。 灰色为室内的主色调,所有成员都在被隔断隔开所形成个人空间内。 复印机和传真机集中放置在房间中央,和所有员工的距离均等。放在那里的观赏植物也为营造宁静轻松的氛围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装以后,应着事务员的声音向着门口快步走去。 被双亲带来的小男孩充满好奇的视线四处环视。是一个大概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子。 “久等了。好久不见,还好么。” “好久不见。这么忙还麻烦您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托您的福我们父子过得都很好。” 男孩子的双亲很恭敬地低下了头。是前一个月获得无罪判决的男子和其家人。 “那就好。不进来坐坐么。给您倒咖啡。” “不,太不好意思了。今天这孩子说什么都嚷嚷着要过来,实在是打扰了。‘有帮助爸爸的[正义的伙伴]啊’这么对他说了以后,他就说‘一定要见到正义的伙伴向他道谢’……” 感觉到灼热的视线,宗像低下头看着男孩子。大大的黑色眼眸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乖,好好跟人家打招呼。这个人就是帮助爸爸的正义的伙伴哦。” “呀,初次见面。我就是正义的伙伴。” 有点自满的宗像向他伸出了手。 “……不变身么?” “变身?” “帮有困难的人的时候,就要先哗一下地变身,然后飞到天空里去啊。之后就能打倒坏家伙了。” “别乱说啦。“ 看着慌张的阻止儿子的母亲,宗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或许他是把自己想象成了特摄片中的英雄所以非要过来。 男孩的父亲由于猥亵罪而被起诉,但他声称自己是无辜的。这场审判时被告方没能找到证人,已经被遇到了死胡同里。觉得到了这时候都没有人能为这个男人作证,已难免罪责了。 但是经过末像废寝忘食的调查,对“被害者”以前曾经以被痴汉骚扰而要求私了的事情进行了立证。对于被害者的证言感到怀疑的法官下了无罪判决。 随着审判的时间向后拖延,被告的家族也承受了巨大的负担。将坏人抓住并且解救父亲的人是英雄。即使说明后也不懂的少年估计自己在脑中想象了英雄的形象。 “多亏有了这位才能让爸爸不去坐牢哦。即使他长这个样子,也是爸爸和你的英雄哦。” “这种样子……” 随着孩子母亲的诉说,宗像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衣脚。将露出一角的衬衫塞了回去,整了整自己的领带。 “对不起,不是那个意思……啊,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抱歉。” “没事的,孩子母亲。这家伙已经对这种台词习惯了,完全伤不到他。” 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出现的松冈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宗像的肩膀。看着强忍笑容的松冈,宗像感到十分沮丧。但马上重整精种的宗像又向少年的脸庞看去。 宗像向着完全不介入大人间的对话,而只是直直地盯着宗像的少年再次伸出了手。 “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就尽管来这里找我。绝对会帮助你的。” “大叔,是你帮了爸爸吧。真的很强么?能打败坏人么?” “大……啊啊,我很强。不管多强大的家伙都能制服哦。” 男孩子炯炯的目光对着挺着胸的宗像。紧紧握着的小手充满了热量。 “那么你就是正义的伙伴了哦。正义的伙伴的话不能输给任何坏人哦。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哦,所以平常这样就好了。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是,是么。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嗯!” 伴着儿子的话,双亲赶紧道歉。这回松冈强忍着不笑出来,宗像依然满脸笑容地跟孩子打着交道。 ◇◇◇ “……你可笑的过头了。” “呀,刚才太经典了。你知道你在孩子眼中是一个什么形象么。” 目送着要回去的一家人,宗像有种要在松冈整洁西装背后留下脚印的冲动。 “但是啊,你也要考虑到之后的事情啊,别 跟没事人似的。况且那孩子万一被欺负找人来帮忙怎么办?” “要是接受委托的话就把它做好。” 看着十分认真的回答的律师,松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宗像老师。法律援助协会的吉住先生来的电话。” 女性事务员叫了一下宗像。所谓的法律援助协会就是日本进行司法援助组织的统称。将待接的话筒拿起,宗像的耳边响起了学生时代后辈的声音。 “我是吉住。对不起前辈,突然给您打电话。现在有点事情想找您商量,请问您有时间么?” “啊啊。没事。发生什么了?” “实话说啊,现在审理中的案子里的律师被辞退了。所以才想问问能不能让身为国选律师的前辈接下这个案子。” 宗像歪了歪头。在整个案子了解之前更换律师的现象简直是万年难得一遇。因为律师必须把握整个案件的走向,并且要熟知整个审理中资料的内容,并不是说换人就换人的。 “案子审理半截竟然更换律师真是让人感到不安呢。并且也没有确定的继任人选吧?” “虽然不知道详情怎样,但似乎是针对审理内容中的矛盾点接受了对方检事的询问,认为他没有尽到身为辩护律师的职资,并且没有认真地进行辩护,所以应该辞退他。真是大麻烦呢……” “怎么回事。要这样的话法庭会混乱的。谁是这次的检事啊。” “是啊……柳先生……” “柳!?……是么。要是他的话倒是有可能这么做呢。” 柳志信是东京地检的精英,也是名镇四海的天才。也曾经和宗像多次在法庭上较量,亏了他让宗像吃了不少苦头。但是绝对不使用卑鄙手段的他对于宗像来说算得上一个劲敌。 “帮帮我吧,前辈!我也很困扰啊。也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别人对方是柳的时候其他人都拒绝了啊。” 对着仿佛抽泣般的声音,宗像叹了口气。虽然是给自己带来了大麻烦。但是要是现在拒绝了他,他又能去找谁呢。在找到辩护律师之前被告人也之只能处在一直被拘留的悲惨状态。 “……我知道了。既然是帮你的忙。” “您能接么!?谢谢您!” 电话那头后辈兴奋地声音爆发了出来。是不是觉得高兴过火了呢,宗像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刚才的电话说什么?” 松冈对着切断电话的宗像说。似乎竖起耳朵听着电话的内容来的。 “因为柳,所以负责案子的辩护律师被撤了下来。” “这我知道。难道你接了这案子么。” “是啊。” 看着没有片刻犹豫就回答的宗像,松冈像喝了一肚子苦水一样满脸愁容。混杂着吃惊和责问的神情向他看去。 “你知道案件详情么?” “只知道大概。” “……真是的,你傻了么。即使老好人也得有个限度啊。真是不够慎重啊。” 平常就对宗像的举动感到无奈的松冈这次更是超过一般限度地惊呆了。 “什么啊。你知道什么嘛?” “谁知道啊。你自己调查去吧。顺便说一句别把我扯进去。即使你有困难也不给你当助手。自作孽不可活。” 将视线平静的转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宗像对松冈的态度很不解。但是已经接下的案子也不可能拒绝了。随着事务员开始接收从传真机里一张张传来的案件资料,宗像站了起来。 接收了前几张返回自己座位的宗像,将审判记录简单地整理一番后大略看了一下察件的内容。 被告人,小西恭一有杀人嫌疑。被害人是和小西同一所学校的朋友河本宗次。 小西被怀疑将河本约到大学附近一所位于高处的神社,并且将其从楼梯上推下从而将其杀害。在率件发生时小西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且在推测被害时间前三十分钟时,有人曾经目击到两人争吵。 并且大学内也有人证言说他们两人最近由于金钱而发生过冲突。并且,也有人证言被告人也曾经对被害者说过“杀死你”之类的话。 从被害者衣服的背面检测出了推挤时的指纹。由于指纹和被告人一致,所以作为物证被提交上来。夹克是由特熟尼龙所制成。比平常的棉质或化学纤维更容易留下指纹,由于足以作为证据所以采集了指纹。 被告人在审判之初全面否定了自己犯罪。但是审判中期的时候却又翻供承认犯罪,于是被起诉。 检察方认为应该判处十年有期徒刑。而辩护方则是要求缓刑。 “……明明看起来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案件啊,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 看起来确实是很单纯的案件。在证物俱全的情况下,被告又承认了自己的罪名,应该很容易作出判决才对。 在看着不断吐出的传真时,终于找到了柳强行替换辩护律师的理由。 似乎辩护律师在接受了检察方的询问后,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主张。公审中其辩论的内容也是漏洞百出,所以柳主强烈主张这样没有办法作出判决。 辩护律师也向法庭提出自己身体不适,于是法官同意了双方的请求。于是就演变到了今天的状况。 “但是,下次的公审不就已经要陈述罪行了么……” 审判已经进入了最终阶段。如果没有新的证物出现的话,就只剩辩护方和检察方就要各自陈述自己的看法,由法官定罪量刑了。 “到了这种田地,我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啊。为什么那么说?” 看省推积如山的资料,宗像不解地问。 既然有知道明明已经只剩定罪的分了。还要求交换辩护律师的检察官。宗像完全不能理解柳是怎么想的。 ◇◇◇ 宗像在看守所内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男子。 小西恭一。二十岁男性。剪短的头发和整洁的仪容,不管怎么看都不像能犯下重罪的人。紧闭的嘴唇和消瘦的面颊能看出他有多么的焦躁。 仿佛忏悔室一般狭小的空间被玻璃再次分隔成了两部分。在玻璃墙大概及腰的位置开了一个由金属板相隔能够透过声音的洞口,但是要想传递物品的话估计连指头缝都伸不过去。 宗像和小西面对面坐在中央,小西的左后方有看守守卫。 “您好。我是接下来担任您辩护律师的宗像健一。” 虽然尽自己所能沉稳地进行了自我介绍,但是迎来的却是沉默。不知道是心情低落还是对宗像感到警戒。向这里望来的耳光充满了没有生气的灰暗眼神。 “我已经看过小西先生所有的审讯记录了。下次就是宣判的时候了,我会全力协助小西先生的。要尽全力不能放弃啊。” 在这种时候才替换上来的辩护律师能干什么。不管是谁都会想到这种结论,但是宗像依然鼓励着玻璃墙对面的人。 辩护律师和被告人的信赖关系是必不可少的。想要达到理想目标的话,只有相互协调台作才是一条通向胜利的控径。 但是能看出来小西已经彻底放弃了。瘦削的身躯只是一动不动地蜷坐在那里。 “……小西先生。我” “好了,不用再说了。” 盖过宗像的声音,小西用强调的口气说道。 “已经无所谓了。我想赶紧让这个案子了结。尽早赎罪。” “您这是在承认自己的罪行么?” “是的。是我推了河本将他杀死的。也有杀人动机。” “我想听听您在事件发生时去了哪里。” “就像检察官所说的那样。资料 上全都记录着。” “……我想听同样的话从您口中亲口说一遍。” 小西缓绥地摇了摇头。感受到强烈否定的意志,宗像咬着自己的嘴唇。真是比想象中的顽固多了。 “我是您的辩护律师。为了帮您辩护必须要得到您的协助和信任。能不能请您好好地和我说说呢。”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那么就像之前的人一样直接退出好了。不用麻烦听我说话了。” 这句话的最后混杂着怒气。宗像尽量隐藏着失望的情绪,站了起来。至少现在小西没有一点想同他说话的意思。 “我会再来的。” “请别再来了。” 双方的话语显示了两人间的距离。宗像行礼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从装饰着滥俗钢铁装饰的接待室出去,在守卫那里办完手续走出拘留所,东京灰暗的夜空下闪烁着星光点点。 宗像深呼吸了一下夜里清凉的空气。 “……虽然觉得他实在是太顽固了,但是那到底是什么。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即使认罪了,但是拒绝辩护的被告人也是屈指可数。但是小西似乎对于辩护律师本身有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小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拒绝正常的公判呢。从最开始至今公判,看来要好好查查到底小西为何态度有着这么大的转变。 宗像确认了一下时间。不到九点五分。这种时候打工作上的电话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从胡乱放着的资料里寻找出了之前担任辩护律师的人的电话号码,按下了通话按钮。 但是辩护律师的态度也像小西一样让人难以琢磨。 “交接已经进行完毕了。除了资料以外的事情我一概无话可说。” “但是……但是公判的时候被告人的态度您也发现了吧?” “不记得。资料上写的就是全部内容了。这件事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请尽量以后不要联系我了。那么我挂了。” 手里拿着单方切断的手机。 肯定有什么内情。但是即使想抓住什么线索都从手中溜走了。就像在大雾中迷失一样。宗像在空中握紧了拳头。 ◇◇◇ “……哈啊。” “宗像老师。咖啡。” “…………唉。” “老师,就放在这里了啊。” “……啊啊。嗯.谢谢。……嗨。” 不断的叹气声惹得咖啡液面不停地摇动。女性事务员一脸困惑地向下看着,最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宗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手头摊开的审判资料。 到最后判决的日子还有几天。宗像今天依然从审判的资料里寻找着线索,看看能不能找到被检查方忽略的证词,但是依然没有什么成果。 小西的反应依然没变。就像触到了暗礁一样失去热情的宗像。像一个燃烧完的火柴一样蔫坐在那里。 就在这时,宗像的手机闪起了收到信息的灯光。 来电人不明。 (……谁来的?) 无意识地避开了咖啡杯,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这里是宗像。” “什么啊,这种无力的声音。” 仿佛被这当做招呼的吐槽声音鞭打了一下,宗像立刻端正了姿势。 “柳?” 电话那头的是至今为止交锋过无数次,就像难以攻陷城池般挡在宗像面前的男人。 “什么啊,发生什么了啊。在公判进行的时候检事给辩护律师打电话的话,可是要免职的啊。” 那边响起了柳笑着的鼻音。 “有新的证据出现了么。” “怎么回事啊,你。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说吧。” “作为辩护律师的你有信心把这个案子解决么?” 被戳中了最不想被人指出的地方,宗像咬了咬牙。将身为辩护律师该做的事做好。也就是说除了赢得无罪判决没有其他途径。 将宗像的沉默当做了答案吧。响起了柳轻笑的声音。 “看你的样子,肯定是没有新证据吧。不,其实是即使有证据也不会出现吧?本来觉得你还挺难应付的,但看来我高估你了。” 听着仿佛带刺的言语,宗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柳其实知道什么。他是为了确认宗像是否也知道这件事而打电话来的。 要不是电话就准备抓住人摇晃的宗像猛地站了起来,嘶声力竭地说道。 “喂,你说什么我可不懂啊。你说什么呢!要是知道什么的话就赶紧都告诉我!” “法庭外检事对辩护律师所说的话什么都没有。”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吧。到底发生什么了?给我说明白!” 没有分别的寒暄,就这么突然地切断了对话。 “喂喂?喂喂!喂,柳!……这臭家伙!” 由于是不明号码,连回拨的可能性都没有。宗像仿佛要把手机捏碎般紧紧地握着它。 仿佛是在这心情低落的几天里火上浇油般的感觉。充斥着怒火的宗像披上衣服站了起来。 “喂,要去哪。” 松冈在绝妙的时间叫住了他。 “去柳那。” “认真的么。他不可能见你吧。” “我去了。” 抓住了向前走去的宗像的衣袖。 “真是的,柳检事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人呢。难道已经算计到我们的行动了么。” “怎么回事。” “那个人不仅老谋深算。性格也十分顽劣。……我要出去,回来之前你就看这个吧。是给你的‘煤’啊。” 宗像想要把松冈的手甩开的动作停止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递过来的一枚纸。 “从我之前曾经在真锅工作的叔叔的朋友那里知道,有个很有名的名叫林原的“狐狸”辩护士。那家伙参与进了一起民事诉讼里。是一起要求住在那里的老妇人搬走,最近那个案子的诉状下来了。简直是在法律上完全站不住脚的要求啊。” 要是说真锅的话宗像也知道。是松冈之前所在的律师事务所身为所长的那个人。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事?” “那个老妇人的名字是铃谷。是小西母亲的旧姓。” “……你说什么?” 看着愣住的宗像,松冈似乎觉得很好笑而浮现出了笑容。 “要是不要的话就放到碎纸机里去。那我走了。” 走出去的松冈已经将行装整理得无懈可击。也是为了让宗像尽早发觉吧。估计刚才和柳的对话也是如此.在能说的情况下问的吧。 但是现在的宗像却没有去在意柳的意图和松冈的行动。为了防止脑内想的事溜掉,还穿着外衣就向着桌子飞奔过去。 “是么……原来如此……!” 胡乱地拨弄着调查书,宗像验证着自己所想的事情。眼中浮现的光辉在逐渐增加。似乎松冈所送来的‘煤’平安无事的被当做燃料点燃了。 “水城小姐。” 宗像目不转睛地盯着调查书,叫着调查员的名字。调查员和事务员不同,主要负责诉状或答辩书的制作,判决的检索调查之类的事宜,就像是辩护律师助手一样的人。 “关于这回的案件,麻烦你再去重新调查一遍。” 听着宗像的话,水城莉子的眼球一下子瞪圆了。看过宗像无数惊人之举的她也不禁感到了意外。 “老师,审判就在大后天了哦?况且现在都下午了,即使说要现在全部调查也不可能啊。” “一定要赶上!不是 亲眼所见我不相信!” 在暴走状态下的宗像脸也不抬地翻着手头的调查书,对比着判决记录高速地做着记录。已经进入了刹不住闸的状态。 “……老师真是的。但是只有这样才像老师啊。” 能干的调查员耸了耸肩,将相当厚重的一沓子判决记录拿了过去。 ◇◇◇ 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看出去,天已经黑了下来。 宗像保持着沉默,和莉子找着大量的判决决资料。 小西的笔录资料、判决的记录、检查方拿出的作为证物的照片。桌上摆满了从上位辩护律师那里继承过来的资料。 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如果有疑问的话就给相关的人打电话核实。也不知道会花多少时间。虽然看似无关的举动却带来了实质上的进展。 “老师,要不要去冲杯咖啡啊?” “嗯、啊啊。拜托了。” 伴随着事务员的声音,宗像从阅读着的判决记录里抬起了头。由于长时间的工作而难隐劳累的神色,但是眼神中依然充满力量地闪耀着。 宗像抬起肩膀前后转了一下,拿起手头的笔疾书起来。 伴随着阅读的资料增多,案子的疑点也逐渐浮现上来。 首先第一点就是那个尼龙制的外套。它是作为事件被害者·河本被害时所穿着的衣服,并且背后留有小西的掌纹而判定是小西将河本从台阶上推下去的有力证据而被提出的。 但是,普通的衣服是不会留下这么清晰掌纹的,并且这种艳色的外套怎么看都不是喜欢土气衣服的河本的风格。 “被害人当日偶然地穿了件花哨的衣服,并且偶然留下了清晰的指纹……这种事可能么?” “虽然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是几率极低。” 将笔拿在手里,宗像点了点头。 简直像是按上去的指纹加上留下的外套。头脑里觉得证据也太过充分了。这仿佛就是什么人为了取得证据而作出的伪证一样。 第二个疑问就是为何开始声称自己无罪的小西突然态度大变,全面认罪。 根据调查书,“觉得被判刑很可怕,所以就谎称自己无罪。”小西是这么说的。 要是由警方施加压力强制他承认罪责的话,那么他也是应该在法庭一开始就认罪啊。 就这点来说,在第一次的审判里,法庭记录里也留下了身为检察官的柳提起这件事,但是被检察长指摘“你是检查方的人吧。”而被警告。 不自然的证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那里要是有什么原因的话,主要是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宗像闭上眼,在脑内想象着各种可能性。 首先想到的就是,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但是小西却在包庇对方。 但是那样的话犯罪的人就应该是跟小西十分亲密的人物。但是现在看来和小西十分亲近,并且有杀害河本动机的人并不存在。 接下来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和小西以这个作为交换条件。或许这样就能说明这些不自然的证物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了。 “嗯。资料还是不够啊。” 将咖啡杯送到嘴边,松冈读起了关于民事诉讼的案底。 对于小西母亲所发出的民事诉讼撤诉难道是个偶然么。要是偶然的话时机抓的也太过准确了——实在是太凑巧了。 相对的,要是有人对小西说,“要是想让我们撤回对你母亲的诉讼的话就必须认罪”的话就可以解释了。这种情况下也不是没有突然翻供的可能。 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但是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头绪。 看来还是得和柳确认一下才能得出答案。从白天的谈话来看,柳似乎知道自己所不知的隐情。 马上给柳打了通电话,但却没有接通。无奈下只好给东京地检打电话,直接拜托柳了。 但是接电话的事务官却以“判决前辩护律师给检事打电话成何体统”为由直接挂听了电话。 “……这个木头疙瘩!” 挂断电话的宗像对着连见都没见过的对方说了这么一句。将脱下的外衣挽在手上站了起来。 “我去柳那里一趟!水城小姐麻烦你继续调查着!” 喝干了已经冰凉的咖啡,宗像从事务所里走了出去。 ◇◇◇ 东京地方检事厅坐落在和宗像综合法律事务所相距不远的霞关的地区。皇居外庭展现在眼前,简直仿佛置身异地般地充满着绿色。 虽然白天有很多人从这里穿行,但是到了晚上人就变少了。但是检事厅的大楼里还露出大片灯火,一看就知道还有人多人加班。 在地检停车场门口出口处响起的巨大刹车声是在夜里0点。 “……喂!想死么!” 从四门轿车里出来的检事对着伸开双手挡在车前的人怒骂着。看到挡在前面的人是熟人的瞬间眉毛更加上挑了。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啊。知道我有前科还敢挡在前头么。” “要是你这点能耐的话不用动手就能结解决了。” 将挡在路上的手放下,宗像不合时宜地笑了笑。明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汽车,但却没有一点胆怯的样子。 “免职处罚的是谁啊?……一直等在这里么?” “因为有事要问你。就这回的案子你知道多少?这案子有什么内情。” “不知道。自己去调查,辩护律师。” “没时间了。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礼。但是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告诉我。” 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柳转身回到了驾驶席。宗像并没有追过去,只是像门神一样挡在车前。完全没有要闪开的迹象。犀利的眼神透过透明的前挡风玻璃直直地望向柳。 先认输的是柳。 “……上来。要是被人看见的话就麻烦了。” 宗像笑了笑。乘上了助手席,系上安全带。法国老字号汽车厂商斯特隆的引擎响着欢快的声音在夜空下奔驰。 车子向着国会议事堂方向前进,从霞关的入口处进入了首都高速都心环状线。车的数量微微增多,周围的速度开始加快。 穿过了第一个洞口,高大的建筑群便展现在人眼前。在晴朗的夜空下,各种颜色的霓虹灯竞相闪耀。宗像的目光一下子被闪光的东京塔夺去了视线。 “真是兜风的好天气啊。” “夜里呢。……助手席上有个做着个男的去兜风怎么说都让人有些不爽呢。” 速度虽然在加快,但是引擎的声音依然宁静。车体也几乎没有摇晃。虽然看似是车的性能十分好,但也多亏了柳的驾驶技术。 “……检察官的责任是让自己起诉的被告人被判有罪。也可以说跟你的工作截然相反。这回的事件也是确认很多证据的可信性,估计会被判刑吧。能说的就这些。” 柳意外地首先打开了话匣子。宗像吃惊地望向坐在驾驶席上的柳,但是冰冷的面孔上没有露出任何感情。 “这种事情我知道。但是这件案子肯定有黑幕。……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叫林原的辩护律师所接手的那个民事诉讼的案子。” 瞥了一眼宗像拿出来的民事诉讼的诉状,柳的头转向了前方。连想要知道文字内容的心都没有,看来不只是因为是在开车,而是早已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你知道吧?证人撤回证言的理由就是这个吧。” “……我刚才就说了,检察官的工作就是让被起诉的被告人有罪。没有关系的证据完全没有意义。即使这份诉状对这个案子起了什么影响。” 听着平淡的口气,宗像一下子爆发 了出来。 “你身为生活在法律下的人,难道不觉得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么!” “那你就自己去调查啊!自己调查完作为辩护方的资料提出不就好了!就是为了这样才将那个辩护律师撇下来换上你的啊!” 引擎的声音一下字变大。突然加速的车向将东京有名的发卡弯驶去。 “喂,看着点前头啊你!……哈?” 将将避开了那个转弯,宗像总算舒了口气。接着他总算意识到了柳话语的重要性。 看向旁边。宗像看到的是由于说漏嘴而坐在驾驶席苦笑的柳。 “……原来是这样么?” 车的速度回复了平常的速度。在夜里奔驰的改造车门也都向前争相前进。 “……没什么。总之那个诉状不能成为捡查方的资料。要想在法庭上将它当做证据提出的话就说服被告人,整理好以后作为辩护方的资料拿出来。要是拿出这么点证据的话到最后也是会被‘不认可’的。我要说的只有这些。” 感受到沉默的气息,宗像慌张地开口。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觉得这件事有内幕么?” 紧闭的双唇张开。经过了半响的沉默后,终于缓缓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被告人的供述是解决这个案子的关键。那个男人在身为检事的我过去的时候就已经紧闭了自己的心灵。而且在我调查他前就已经决定立案了。” “也就是不管检事来不来都会被立案么。太奇怪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反正在他承认犯罪的前提下,检察方什么都做不了。让被告人无罪是辩护律师的责任。” 宗像目不转嘲地注视看柳的侧脸。 操作着方向盘的柳一瞬间将头转向了宗像。 他的眼神里怀着淡淡的期望般的神色。检察官除了让人背负罪名其他什么都做不到。和辩护律师一样用法律守护着人们,但是方法却南辕北辙。 柳恐怕是一边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一边尽量寻找出事情的真相。宗像从本应是敌人的他那里感受到了信赖与期待。 “柳……” “你的态度虽然顽固不化,但是最好让对方感受到你的诚意。和对方多接触,让他打开自己的心灵就好了。这回你那种强势的态度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对柳所抱有的友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宗像下意识地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竟然说我顽固不化!?哪里有啊!说说看!” “不管什么都是。太吵了给我闭嘴。接下来的你就自己考虑吧。……家里和事务所要到哪里。” 完全不看歪着头的宗像,柳踩下了油门。不知何时车已经从首都高速出来,行走在普通道路上。 “想回哪里。” “啊啊。那就事务所吧。还把我送回去,真是好家伙啊。” “由于深夜乘车,乘坐金额为一万日元。” “什么!?太贵了!” 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宗像将视线移到了窗外。 看着包裹在夜空中的东京,宗像确信了这回的案子终将有所眉目。和小西有关的杀人事件,应该被重重地谜题所包围。在那里有着比黑夜更黑的阴影。 “明天早上我去见见被告人。” “那就去吧。” 两人的对话中断了。接着就只剩引擎的声音像摇篮曲一样响着。 ◇◇◇ 半睡半醒的宗像虽然基本上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但是看起来却精神饱满。自从进入了狭小的会见室以后,就昂首挺胸起来。 和这种态度比起来,和看守一起进来的小西却是了无生气。那是已经完全放弃的表情。 “早上好,小西先生。一大早就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有点东西要让您过目,所以请原谅我这么早就来了。” 小西依然连招呼都不打。只是低着头看着桌子,保持着沉默。 顺着他的视线,宗像将从松冈那里拿来的诉状滑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 小西惊愕的表情并没有逃过宗像的眼睛。便开始对他娓娓道来。 “铃谷千惠子。是你的母亲吧。” “…………不知道。” “有没有什么人对诉状的事跟你说过什么呢。” “不知道!” 声音在室内回响。虽然诉状在,但他连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小西本质上其实是纯良的青年吧。由于不会说假话,已经脸色大变了。 “……有没有人以撤销撤回土地的决定为筹码让你认罪呢?”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看着坚定地摇着头的小西,宗像在言语上层层施压。 “你在审判中曾经突然翻供吧。撤回自己的无罪言论,开始承认自己的罪行。那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被什么人强迫的么?” “你……你收敛点!” 这回变成了怒喝。看着完全不表露感情的宗像,小西将诉状推了回来。 “你就让我在这吧!你们辩护律师一个个都一样。都是有钱人那头的吧。就别管我们这些穷人了……” 句尾不自然地崩毁,话语中混杂着呜咽。总想能看出来小西在哭泣。 能感到他不是单纯的厌恶国家权力。宗像的直觉告诉他。 小西对辩护律师的厌恶是根深蒂固的。仿佛是憎恶所有挂着辩护律师头衔的人。 宗像一言不发地望着小西。小西现在也只是认为宗像是个辩护律师吧。要让他意识到自己首先是一个个体要怎么做呢。 明天就到公审的时候了,只剩下今天一天时间了。会面时间又只有这么一点,宗像重整旗鼓继续做工作。要是强制的让他怎样,估计也不会带来什么好的结果。 “……小西先生。能跟您说一件小事么?我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小西并没有抬头。只是有些困惑地摇了摇肩膀。 “我以前十分地憧憬‘正义的伙伴’。” 宗像开始陈述自己小时候的回忆。 “我小时候身形十分羸弱,要是从前头按大小个排队肯定轮不上我。班里有个很大个的学生,大家都得听他的。但是那家伙却是相当的爱欺负人。但是我呢又最不能忍受别人欺负弱者。所以就无数次地抗议、无数次被打得鼻青脸肿……。 就在那时候我明白了。要是想贯彻正义的话‘力量’是必不可少的。于是我就去了附近的空手道场,努力地锻炼自己的身体。最后变得比同学都要强。当然也赢了那个孩子王。我相信那就是贯彻‘正义’的道路。” 宗像笑了笑。应该把心情传递过去了吧。小西停止了哭泣,开始歪着头听故事。 “到了高中的时候,我们班有个朋友受了老师的欺负。现在看来明摆着错在校方……但是大人们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最后的结果就是被赶出了那所学校。 由于不能忍了就和校方交涉了多次。就在那时老师和一个自称辩护律师的人一起出现了。啊啊,那么就能解决了。要是辩护律师的话就是法律工作者,也就能理解事情的真相吧。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去听别人的诉说。相反的,他只是说着‘法律上’校方是有多么站得住脚,他只是一直重申这件事。那个辩护律师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知道真相。对他来说到底谁是正确的完全不重要。 其实那时候我打了那个辩护律师呢。虽然没有被退学,但是也受了相当大的处分。 那时候我意识到了。法律并不是‘正义’。而是为了在社会上立足代替‘拳头’成为‘ 武器’的工具。于是我就将这个最好的武器拿到了手。为了贯彻我所谓的‘正义’而将武器握在手中。……这样想着,我就选择了辩护律师这样一条道路。” 小西没有出声。周围再次被沉默环绕,宗像将头抽了回去。 “对不起说了这么无聊的话。我就是那种人。为了自己相信的事实用法律去战斗。我是为了‘正义’而去战斗。现在我也依然憧憬着‘正义的伙伴’。” 隔着透明的隔板,已经感受不到小西的敌意了。已经没有警戒地缩着肩膀,而是一副怀揣好意地听着宗像讲述他故事的样子。 “你肯定没有杀人。肯定是被什么人诱导而背上罪名。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小西先生。真的这样就好了么? 即使是缓期执行了,你杀了人的事实也是改变不了的,可是会伴随你一辈子的事啊?就在你这样的同时会有一个人完全没有悔过,也不进行偿还,在那里偷笑啊?为了这种人而进行交易,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么?” 小西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首次用直勾勾的视线望着宗像。 “虽然不知道拿着这个诉状的人说了什么,但这只是小小的威胁都算不上的东西您知道么?他们不可能将小西先生的母亲赶出去的。” 宗像终于进入了主题。将刚才推回来的诉状再次递向小西那里。 “不能被……赶出去么?” “只要是您母亲有居住在那里的愿望的话。小西先生和那种无意义的撤诉做了交换,而要认罪服刑啊。这只是我个的猜测,对方是法律工作者吧。”诉状上写的是让小西的母亲从居住地上搬走。连证明都没有,用口头约定的低价从之前土地所有人那里买到土地转让到新的土地所有人那里是最近的事情。然后从新的土地所有人那里要求退还土地就是这么一回事。” “要是把诉状送到法庭的话普通人估计都会吓一跳吧。但是并不是被告人=败者。即使原告是法律工作者也没必要害怕。如果雇用和他一样是法律工作者的律师的话,肯定会帮助你的。” “……但是,有很多人没钱雇佣律师……” “但是有时候和律师商量是不花钱的。即使是真的要雇佣律师的话,现在也有法律援助能帮忙垫付一部分费用。但是更大一部分人会认为请律师会花一太笔钱。” 于是那些人便会认为自己没有胜算,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欺骗对于法律不了解的人是相当不正当的手段。 况且小西现在是被拘留的状态,而在精神上对其施压。自己没有办法判断是非对错,而被别人说的话所操纵。 宗像怒火中烧起来。为什么没有犯罪的善良公民会被关在这种地方,等待有罪判决的到来呢。 “……但是,那家伙……他说要想住在这里就必须要认罪……说除了这样别无他法。所以,我才……” “那个人是谁。” 小西的视线在空中迷离。肯定是被人恐吓不能说出名字吧。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宗像感到了悲哀。 “小西先生,就一次可以么。能不能请您相信我呢。只要一次就可以了。难道您不相信正义会胜利么。” “……辩护律师先生。” 两人视线相交。已经失去生机的眼眸中又重现了一丝光亮。宗像从包里拿出了一枚照片从诉状上面滑了过去。 “让你认罪的是这个人么。” “是,是这个人!您为什么知道呢。” 随着小西吃惊地张开双眼,宗像深深地叹了口气。 照片上的男人,林原吉次。是臭名昭着的林原法律事务所的所长。虽然是业界首届一指的大型事务所,但是有着为了取得判决胜利而不择手段的传闻。是松冈事前所在的真锅辩护律师事务所相熟的事务所。 宗像的猜测完全得到了证实。 “……原来如此。辩护律师先生已经全都知道了啊。就在警察做笔录的时候,那个人要求见面来着。从那个人请的辩护律师那里……说能告诉我能救母亲的方法。” 小西似乎误认为宗像是知道了全部事实才来这里。小声地说着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 “说是只要我认罪结束这个案子。就撤销对我母亲的诉状。不仅能撤回上诉,还能一生无偿地住在那里。……于是我就放弃了无罪的主张,主动包庇了罪责。他们说是这种程度的罪的话其实也不会进监狱,只是缓期罢了……” 听说没有死刑而放心的人很多。但这也是事实。 但是缓期和无罪判决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异的。被告人今后必须背负着难以甩掉的包袱度过一生。 “于是你就承认了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罪行对吧。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过跟辩护律师谈谈么。” “……我想着辩护律师什么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能也说说之前的经历么。” 宗像点了点头,小西开始道来自己幼儿时代的故事。 “我父亲是那种酗酒如命欠债无数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失踪后,母亲就一个人挣钱将我养大。虽然生活的十分清贫,但是不用每天面对父亲的拳头,即使我们没钱也能生活得很安稳。……但是到了我小学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法庭要求我去亲戚的家中寄养。当然我们拒绝了,但是那以后亲戚雇用的辩护律师来到了我家。” 宗像立刻反应到了是人身保护法。虽然要是离婚的话就能将孩子判给其中一方,但是小西的父亲却失踪了。失踪如果不够三年的话就无法提出离婚申请,母亲就不能变成单独的抚养人。 恐怕是父亲那边的亲戚要求继承小西的抚养权。判定为母亲没有单独抚养权而将孩子带走,没有执行法院的命令而执行处分。 “那个律师说父亲的失踪是由于欠债和犯罪,妈妈也和这些事情有牵扯。母亲为了不放弃我的抚养权而背上了还债的包袱……到了现在。 我也不想请什么辩护律师,觉得是因为辩护律师先生说了那些话才使母亲接受了这些条件。即使是离了婚的现在。母亲也在努力工作还着这辈子也换不清的债。所以觉得至少要有个栖身之所。母亲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被人夺走的东西了。她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小西咬牙切齿地说着,由于觉得羞耻而抿着嘴。 宗像在小西的面前,只是沉默地哭着。小西用吃惊地表情看着。 “……你在同情我么?” “不是。……对不起,不是这个原因。只是觉得法律将人伤害到这种程度而感到不甘心而已。” “……我从未想到过会被法律所救。将我和母亲分开的律师说我母亲是犯罪者。将母子在一起生活说成是犯罪,难进不觉得奇怪么。所以不管是法律、辩护律师还是警察统统都是我的敌人。那些家伙只会帮助有钱人。” 没有找到手帕的宗像用袖子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小西直盯盯地看着他。虽然诉说着讨厌辩护律师,但对他却没有显露出一点敌意。 法律并不总是弱者的朋友。而是不抱有一切感情,全民平等的。随着使用方法的不同,既可以成为武器也可以成为盾牌。 对于没有法律知识的一般民众来说,那些没有原因的要求首先就说不通。只是用一般的认识去下的定义。 但是如果是从班法律事业的人用它来当武器的话,如果不去应战就会输。 法律就是如此强力的武器。 “这种……这种事情绝对不可饶恕!不能将法律用来做这种坏事上!” “……律师先生……” “就是为了帮助像你一样的人才有了宗像综合法律班务所。求你了,小西先生。请协助我吧。我决不允许发生这种事。绝不对 不能看着他们践踏法律!” 小西呆呆地望着仿佛黄河般决堤流着眼泪的宗像。然后笑了笑。不是悲观的笑容,而是放心和决心的笑容。 “我会对你说全部发生的事的。那时候发生的事……” ◇◇◇ “作为撤诉的条件,想让你在这里留个手印。” 在审问室里的中老年男人,做着满脸堆笑的表情。但是眼睛并没有笑。看看小西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之情。 狭小灰暗的审问室。仿佛刑警的手续永远忙不完一样。除了没有监狱的铁格子外,对于小西来说这里同监狱无异。 即使声称自己无罪也没有人来帮助自己。似乎听到了精神被消耗殆尽的声音。明明在陈述事实,但却像谎话一般。 小西呆呆地望著名叫林原的男人。 “……手印?什么样的文件啊?” “不是文件……是这个。” 监视他的警察,拿出了一件外套展开来放在桌上。他的表情也想林原一样悭吝地笑着。 “希塑在这里留下你双手的手印。“ 林原将两手张开,给他做了个例子。 即使是一片浆糊的小西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作伪证。为了要让小西成为犯罪者,是需要证据的。 脑袋里的什么部分想着这是错的。但是,如果自己拒绝了的话,母亲就会无家可归,露宿街头。 小西的脑袋里充满了母音疲惫的面庞。还是行孝道吧。小西对坚持否定的自己说道,将自己的手摊开。 林原满足地笑了笑。 “祝贺你。这下你的母亲就能一生无忧地生活下去了。你可真是个有孝心的儿子啊。” ◇◇◇ 将握紧的拳头举起,砸了下来。即将要砸向桌子的铁拳在即将砸到前停了下来,微微地颤动着。 “……律师先生?” 颤巍巍的小西向着一言不发的宗像询问道。似乎被宗像全身喷勃出来的怒气吓倒了。 “……抱歉。失礼了。” 收起拳头仿佛为了收敛行动般地系了系领带。但是怒气以上来似乎就收不住了。 宗像知道为何林原会向小西说出这样的谎言。 小西小时候发生的那起抚养权战争的律师也是林原。可能虽然见过面,但是由于当时年纪太小所以记不清了。于是忘记了他长什么样。 翻阅了卷宗过后,发现小西的母亲并没有聘请律师。就像小西说的一样,同意了辩护律师的条件,悲哀地伴着泪水入眠吧。 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找上小西。既没有法律知识,有极为不可能给自己请辩护律师,并且即使给他派去了国选辩护律师也不会相信。小西被林原当成了一枚棋子。 “……就这样沉默下去你能忍么。” 宗像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声地诉说着。即使小西出庭,估计也不能改变局势了。能被当做有力证据的可能性极低。 但是即使如此,宗像也不能就此放弃。 “小西先生。最后能让我问一个问题么。” “什么?” “我想从你的口中听到真相。你真的没有把河本先生推下去吧。” 宗像用完全没有怀疑的语调诉说着。小西深吸了一口气,同宗像定睛相视。 “我没有。我绝对不会杀死自己的朋友。” 宗像安心地笑了笑。 “我就想听到这句话。谢谢您。我会尽全力帮助您的。” “应该是……我说道谢的话吧。用那么没礼貌的态度对待您,您竟然还相信我呢……” “这是我的工作。能不能把您母亲的案子也交给我呢。小西先生只要一心考虑明天的判决就可以了。将事实说出来吧。” 看了无数次表的看守人员,告知探望结束。使用完了见面的这三十分钟时间,宗像成功地让对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意。 从今天到明天的判决到底能干什么呢。但是,又不得不将真相公诸于众。对着说完分别的话而站起来的宗像,小声地说着。 “宗像先生……对吧。我果然不能相信辩护律师。……但是,如果是宗像先生的话或许我会去相信……我现在是这么想的。就请您关照了。” 虽然转身,但是小西已经背对着自己。但是那个背影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了。 ◇◇◇ 酒下的阳光让人感受到了夏天的气息。虽然刚从看守所里出来就已经汗流浃背了。但是宗像并没有在意。比起外面的气温,体内无处释放的怒气更是让他心烦气躁。 “喂。要去哪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耳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松冈站在那里。 总想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在烈日下行走。声音追着他靠过来。 “宗像。等等。” “等什么啊。“ “要是去那个老狐狸那的话还是别去了。” 宗像停下脚步,向着追来的松冈大声说道。 “为了说这个等在这里么?” “这件事不是你想想的那么简单。那个老狐狸不是为了单单一个土地问题就能亲自出马的。那家伙估计是为‘权利’而做的。” “知道么。我只是为了知道真相。知道真相后,救出被告人。” 看到责问的目光,宗像有点过意不去。他很明白松冈是真心地关心着他。但是如果在这里停下的话就没法救出小西了。也就是说原本无罪的人要背负着犯罪的包袱。 “……看来把那些文件交给你真是失策啊。” “现在别说这些了。你也和柳一样么。隐藏着什么不说。” “我并没有隐藏。我只知道老狐狸和这件事情有牵连。这回的事情,我之前呆的那个地方也掺了一脚。所以知道不能接近他们的理由。……喂。” 为了追话说了一半继续向前走的宗像,松冈快步追了上去。站着的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一种人。一个是精心穿着的名牌西装。还有一个是便宜货穿了好久的衣服。不管是服装还是什么都能看出他们两个性格的不同。 “有时候也得听听别人的忠告啊。” “我不一直听么。” “但是根本没听到心里去吧。……现在调查出的这点证据并不能打败他们。绝对的。不管是警察还是检查方,不知道他们和这件事有多少牵连,也有可能使出司法或者行政手段。你要是只身闯人虎穴,能不能全身而退可不好说啊。” 宗像吊着眉毛看向松冈。 “这种事我知道!” “所以住手吧,就看着最终宣判就可以了。现在才一点证据都没有的主张无罪。或许可能会让法官留下坏印象以致处以极刑,那就更不能算是为了被告人好了吧。” “你是说让我什么都不说就看看没有罪的人被判刑么?” 应该生气的对象是林原啊。但是宗像却把怒气撒到了松冈的身上。对于松冈的建议,宗像从心底否定着。决不能背叛身为辩护律师的自己。 “这可是让一个人死了啊。竟然让一个没有罪的人当做杀人的人被判刑。难道这就是‘正义’么?将埋藏的真相揭示于人们面前不是我们的工作么!?” 站起来的松冈什么都没说。平常的飒爽表情微微不定,视线里露出了苦涩的感觉。 松冈也在迷惑吧。知道辩护律师应该做的。但是由于担心朋友的安慰,而不得不去阻止。 “……对你说还是没用啊。” 沉默后的回答,宗像点了点头。 “要是要做的话就做好准备。那帮狡猾的家伙绝对不是傻子。相 信他们也将你的行动看在眼里。” “我知道。晚上我会回事务所。走了。” 收敛起刚才的怒气。宗像对着松冈挥了挥手。 即使是真实的想法相互控击。最后也会达成一致互相理解并最后得出结论。这是因为松冈的精神已经和宗像产生了同调。 宗像也知道难得自己身边有着这么一个理解自己的人。 “小心点啊。” 松冈已经不去追着他了。 ◇◇◇ 一位访客在今天下午来到了坐落在东京都港区新桥的林原法律事务所。 “那个,客人。请问您预约了么?” 林原事务所是即使在东京也是很有名的事务所。宽阔的办公室内坐若多名辩护律师,经常有听到噱头而来的访客。 人口处是两名美丽的接待处小姐站在那里,接待来访的客人。来访的都是遵守礼节的正常人。 但是现在从两名接待小姐那里过去的来访者却没有一点这种迹象。 “没有预约,但是让我见见所长。” 还没来得及制止,穿着便宜货西装的男人就冲向了里面。 “客人!能请您在入口处等等么?” “不能等。” 将保安的手挥下去,穿过人群,宗像到达了所长室。一下子将门推开。 “我是小西恭一的辩护律师。有事找您谈一下。” 对着正面坐着的林原仿佛预计到宗像的到来般沉着。 “客人!” “我有话想说。” 冰冷并且坚定的话语让警卫一下子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好了。你出去吧。” “是……明白了。” 警卫员出去后室内只剩下两人。宗像全身被怒气包围,林原则是处事不惊。 “那么,您有什么事呢。” “您知道名叫小西恭一的这么一个人么。” “不,没听说过。” “用撤销对他母亲的民事诉讼为由威胁他认罪的是你吧。还利用他精神衰弱的心理状态巧妙地说服他做伪证并提交给检查方。并且还威胁他承认罪责。” 林原脸颊微微抽动。用嘲笑的表情看看宗像。 “不仅这样。你还从小西母亲那里夺去了抚养权。那时你知道了对方对法律一窍不通,而诱导证言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进行。” “要是妄想的话我看还是说到这里就够了。” 林原在绝妙的时机揶揄他。保持着冷静的宗像的感情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你……就你这样还是以法律为职业的人么!!” “是啊,那当然。我才是要吃惊呢。没想到从事法律行业的人竟然会如此无礼。竟然相信要给自己脱罪的被告人的话。” “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 “那么证据在哪里?” 宗像一下子被噎住了。林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步步紧追。 “没有证据的话,那这一切就只是你的幻想而已。您知道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您要冒多大风险么?啊啊,但是被告人所说的话可能会被法律震慑住呢。今天已经要下班了,请您尽快。” 被逼到死胡同的宗你两手握拳。如果只是在这里打倒林原的话。想打多少个都没问题。但是那样也救不了小西。 “你……作为一个人难逆不觉得羞耻么!作为法律工作者难道不应该贯彻正义么!?” “你才是,真的是做和法律相关的工作么?是不是动画看多了,什么‘正义的伙伴’啊,你干脆去那个世界好了?” 完全被鄙视的语言让宗你的举头攥得更紧了。 怒气在身体内盘旋。但是作为宗像武器的法律在这里却讲不通。 ◇◇◇ 被短信叫出去的宗像走在被金色的光线所照耀的道路上。脚步声回荡在周围。从墙壁上挂着的几个面具上选了一个带有金属光泽的有角面具戴在了脸上。 做好明天审判的准备,今天休息一下也好是没错。但是被这个短信叫出来对于宗像来说是不得不服从的命令。 在通道尽头的是被称为“红之间”的宽阔房间。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刺眼,这个房间的红色不知为何充满了让人镇静的气息。 “你好,摩羯宫。终于来了啊。” 坐在房间中央的金发占卜师露出了和屋子主人相符的笑容。真宫阳介。除了这个人是有着像美丽人偶般脸孔的占卜师以外,宗像对他一无所知。 除了宗像以外,还有十一个戴着假面的男人聚集在这里。他们并不知道各自的本名。在这里所举行的会议总是包含着谜团。 “这次的目标是林原吉次。林原法律事务所的所长。” 宗像一下子直视着占卜师。他的确并没有看向这边。只是看着手头的资科。 “林原律师利用自己的立场和权利,并且用法律于非法勾当,将很多弱者逼向绝境。……并且现在也将一位名叫k的无辜青年当成傀儡,将罪名转嫁给他。为了隐藏政治家冈田议员的儿子所引发的蓄意谋杀事件,拿了巨额钱财,并且要将罪名嫁祸在k的身上。 林原背后有着和国家权力相关的地下组织。只要他们还在行动,日本的‘法律’就制裁不了林原。” 眼前的迷雾完全吹散了。知道了事情全貌的他知道这些事情是不能做到证言提交到法庭的。 日本的法律——宗像的武器并没有派上用场。强忍着怒气握紧拳头,背部右侧,肩胛骨的位置感到了一种灼热的感觉。 刻印热了起来。抬起脸时,感受到了真宫的视线。 “……能接受么?摩羯宫。” “是。当然。” 简直是连想都想不到啊。仿佛是命中注定般,宗像在头脑里这样想着。 燃烧了一天的怒火终于迎来了终结,变为了寒冷的火焰。 “……能问一个问题么?” “诶诶。什么。” “那个冈田议员会被惩罚么?” 十一个人的目光投向了两人。估计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件事。 “那不是我们的任务。惩罚他的是‘法律’。……那么请你拿着这个。” 为了拿信封,宗像向着真宫走去。接近后更加觉得占卜师的面庞仿佛人偶般精细。紫玉色的眼眸闪着坚定的光芒。 “肯定会派上用场的。” 真宫笑了笑。看起来有点悲伤的笑容,仿佛看穿了宗像一般。 ◇◇◇ 坐落在赤坂一隅的料理屋充满着安静的氛围,简直让人想不到它坐落在京都内。 分剖出来的一个一个小房间即使说话也不会被人听到。老板的人也很很好,深受政治家和则政界人物的喜爱。 “听您说的,似乎事情变得不那么简单了啊。真的没问题么?” 围坐在黑檀茶几周围,室内有两个男人。两人都是中年步入老年的人,但是坐在上宾位置的男人显得更加倨傲。 坐在下座的林原卑屈地弯着腰察言观色。 “完全没问题。全都向着计划的方向进展。您就都交给我吧。” “你说的是真的吧?” “我到现在犯过错么?我十分能理解老师您对于儿子的事痛心疾首的心情。为了让冈田老师剔除那块心头肉,高枕无忧地生活,即使让彼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大政治家冈田议员的儿子在最近刚犯下了杀人罪。 由于有着在政界和财界都能呼风唤雨的父亲,“即使我杀了人也没人能问我的罪,我爸会给我善后的。”经常向周围人如此炫耀 。为了证明这点,于是就向素不相识的人伸出了杀手。 冈田为了湮灭这个案子而找到了林原。和无数的政治家有联系,林原游走在警察和地检之间,捏造证据。 “这次的寨子是我全力以赴制作出来的‘艺术品’。绝对不会让辩护方有可乘之机。虽然检察官的行为让人不解,但是一个人是没办法扭转这一切的。” “但是辩护律师不是更换了么。” “只是一个吵吵着正义的小子。什么都做不到。……能这么办的这么顺利多亏了您介绍的‘御影’的各位啊。真是太感谢了。” 随着林原确信的语气,不安也渐渐消失了吧。冈田狞笑了一下,喝了一口酒。 “嗨。谁都会想的到拘禁中的犯人不会拿出新的证据。整个计划都很顺利。” “嗯,听到这些总算安心了。果然交给你算是对了。……先出去一下。” “是,请慢走。” 冈田站了起来,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了出去。拉上门身影消失瞬间。响起了仿佛青蛙般的哀鸣。 “嗯……?” 接下来听到的就是巨大的碰击声。就在林原觉得不对的时候,门被大大地敞开了。 “你……你是……” 目瞪口呆的林原仿佛缺氧的金鱼一样嘴一张一合。 宗像在门大敞四开的情况下踏入了屋内。已经穿得十分破旧的西装配上松松垮垮挂着的领带,握紧的拳头。明明没有身上携带凶器的迹象,但给人一种身体本身就是利刃的感觉。 林原意识到其实是杀气的作用。 “你、你……为什么在这……对了,冈田老师呢。” “在外面睡着呢。” “你……你都做了什么啊!这回你可做不了辩护律师了啊。放逐!不。一定要起诉你!” 伴随着进一步靠近的宗像,林原发出了小小的悲鸣。跌坐在垫子上一点点向后爬着。 宗像充满威严地看着底下的老年男人。现在在那里上下牙打颤,惊恐无比的男人,让多少人背负了不幸的命运啊。不染脏自己的双手葬送了多少弱者的前途啊。 “我恤憬着‘正义的伙伴’。于是锻炼了自己的‘拳头’,之后得到了更有利名为‘法律’的武器。” “哈、哈哈哈……!什么啊,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你疯了么!” “我认为得到了法律就能成为‘正义的伙伴’。但是这个世界上却有将‘法律’用在恶徒上的人。……于是最后需要的还是‘拳头’。” 林原的视线向宗像的拳头集中起来。宗像冷冷地望着乞求性命的眼神。 仿佛置身于异空间般被寂静,那就是不被法律管制的世界。 “将法律当成玩物的你,不需要用法律来惩治。至少给我体会下去世之人的痛楚。” ◇◇◇ 和昨天一样的大晴天。 宗像以仿佛要和暑日拼个高下般的气势走进了法庭的入口。脸上写满了自信,怎么都让人想不到是一个即将吃败仗的辩护律师。 “宗像老师。” 听见背后叫他的声音,宗像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呦,柳。” 看到那种快乐的表情,柳仿佛吃了一惊。 “状态相当好啊。” “多亏了你。今天也做好了准备啊。” “嗯。会怎么样呢。” 伴随着柳的话语,宗像莞尔一笑转过身去。已经穿的没型的西装的背影让人感到了威严感。 在其后面走着的柳边走边露出了不知是苦笑还是微笑的笑容。 ◇◇◇ 到了开始判决的时候。 坐在被告席的小西的脸上也看不到绝望。向着坐在辩护席上的宗像露出了微笑。 法官宣布开庭。在说完了例行公事的开篇后,宗像开始发话。 “法官。能不能请您对新的证物过目呢。” 法庭内喧闹了起来。在最后提出的证物可以说是压轴的,如果一个不小心的话很容易让情况急转直下。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拖延时间么。在听众的注视下,只有柳的表情一成不变。 “请辩护人提出新的证物。” 从鼓囊囊的信封里拿出来的是一盘录像带。 “为了确保真实性,请求在这里当场播放这盘录像带。” 法官同意了柳的发言。投放到放映员准备好,位于正中央的大屏幕上。 听众的议论声更加热烈了。 被推了一下的青年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一看就是掌上摄影机摄出的图像仿佛兴奋般地摇晃着,比电视画面更加生动。 响起了笑声。镜头推向将被害者推下去的男人,并且调整了焦距将其放大,男人得意地做起了v字手势。应在大屏幕上的面孔怎么看都不是小西而是冈田议员的儿子。 “……从哪里弄到这种东西的?” 柳的声音很少见的颤抖了起来。 “是将被害者推下去的嫌疑人的朋友所摄下的内容。要求其本人作证也是可以的。” 惊呆了的法官看向了柳。 “检察官认可这个证据么?” “除了认可也别无他法啊。” 法庭内被奇妙的兴奋感所包围。战败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这下就赢了。宗像确信。 莉子和松冈冲向了从法庭走出去的宗像。两人脸上虽有倦容但却十分兴奋。 “成功了呢!这下子肯定无罪了呢,老师!” “真是的,还从来没听说过在这种节骨眼逆转的呢。看着就让人揪心啊。” 确认了录像带作为物证的价值以后只要送到检察官那里走走形式认定它的可信性就可以了。虽然改日才要传唤证人,但是在证据面前也是无所辩驳。 完全没有提到林原辩护律师的名字。但是从宗像所提出的资料里却显示出身为犯罪赚疑人父亲的冈田的父亲曾经为这件事出钱。 完全以辩护方的逆转为胜利。但是宗像不知道为何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怎么了,老师。难道胜利了不高兴么?” “不。要说高兴倒是高兴……” 吐露出了叹息。莉子和松冈传递了一个眼神。这种态度太不像宗像了。 “怎么了,还以为会高兴得大吵大闹呢。竟然拿出那种证据。应该再高兴点啊。” 话里带刺地说着的是稍迟从法庭里出来的柳。 “录像带和照片,还有经费纪录,竟然有这么多。多亏了你,东京地检已经发动主力去冈田议员的事务所包抄了。真是困扰啊。” 宗像叫住了随便说着向前走的柳。他的脸上还带着和刚才一样的愁容。 “柳。” “怎么了?” “你在这回的案子里……从一开始就知道案子和冈田议员又牵扯是吧。” 和往常一样的沉默。 “像你这样的人不探究案子的核心肯定就不罢手。说不定就能从哪探究出真相,难道不是么?” “所以这样才能让连想也不想就在法庭上乱叫的人上钩对不对。”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使唤我么!?” 和松冈的视线相会,微微地笑了笑。松冈仿佛苦笑般地也对他笑了笑。 “像你这么死脑筋的人即使听到了冈田议员的名字也不会害怕。估计反而会咬牙切齿。像你这样偶尔也有派上用处的时候啊。” 松冈阻止了冲动地揪住柳上衣的宗像。被拍了拍肩,宗像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喂,柳。” 葛叶凉-天蝎宫- 那个房间,由红色的天鹅绒所装饰,给人仿佛置身于摇篮中的感觉。 红之间。不知被谁命名的这个空间,沉寂在绝不会被人们所注目的东京地下。 “这回的目标,佐古瞳。动机不明,其所到之处重复着猎奇杀人事件,至今已经出现了超过五名被害者。被其所杀害的被害者全都被分尸。” 身为房间主人的真宫阳介用和平常一样没有顿挫的声音说着。 他所叙述的这件事本来交给警察处理就好了。但是当他将这件事说出来时,就变成了委托。特定的被害者或者其家属要求对犯人进行制裁。经过真宫缜密的调查,被确为“白色委托”才会去实行。阳光下不能惩罚的罪恶,将用“personaⅫ”的手对它们进行制裁。 围绕着真宫,背对着各自大门、戴着面具的十二个男人对这件事很清楚。 犯人所犯下的罪行既卑劣又非人道,让很多被害者家属每天以泪洗面。并且,现在被害者的人数还有可能继续上升,所以十二个杀手并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委托。 不计报酬,不暴露身份。为了完成善良人的心愿,他们甘愿作黑暗世界里的杀手。 “遵照星之旨意。” 真宫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戴着笑脸女人面具的男人按住了右侧大腿,正了正身子。 十二个人身上都有着刺青,注定接受委托的人听到真宫的声音后身体会有反应。生下来就伴随一生的刻印蕴含着莫测的能量。 “——天蝎宫。能请你接受这个委托么。” 紫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红茶色头发的男人。在笑面女人的假面下,隐约能感到杀手在笑着。 他和真宫的视线相对,坚定地说道。 “我拒绝。” 周围响起了议论声。连问题都没有就拒绝委托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 “能让我知道你的理由么。” “这回的目标是女人吧?我可没有虐待女性的兴趣。” 真宫仿佛看穿一切般地笑了笑。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和那位女性相遇的。请用自己的眼睛确认,然后做出选择。” “瞧您说的。那就走着瞧吧。” 议论声渐渐地平息,室内恢复了平静。身为屋主的占卜师宣告了会议的结束。 ◇◇◇ 在黎明大学医学部校舍的一角,今天依然回荡着深奥词语所交织成的心理学名词。 手还搭在笔记本上,我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呆呆地望着天空。就把葛叶凉的声音当做bgm来听,忍忍就过去了。 要说为什么,其实就是我吉水甲斐的春心萌动了。 “……喂,吉水。不记笔记没问题么?” “啊啊,嗯……” 从旁边的座位传来了仿佛惊呆一般的叹息声。饴屋瑞穗。不知为何经常坐在我旁边的同级生。短波波头加上长长的睫毛,仿佛日本传统人偶一般,想追她的男生不计其数。 深绿色的贴身背心搭着开襟毛衫,白色的小短裤。真是夏天啊。看起来就觉得凉快。还有就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可爱的面庞。 看着饴屋的脸。和长发女性的脸交织在一起,我的心脏狂跳不已。 看起来比饴屋要更成熟一些,不知为何有些忧郁的面庞浮现在我的眼前。 “哈啊……” 不只是高兴还是苦闷,我的胸口仿佛要裂 俗话说的单相思就是这么回事吧。光是想到就能让胸口这么疼估计已经病人膏肓了吧。和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她相遇是在昨天晚上。 在被葛叶准教授驱使了半天的我,空着肚子骑自行车往家骑。虽然刚入学的时候走大路,但现在却是抄公园的近道回家。 晚上七点以后天空昏暗起来,基本上人迹罕至的公园。话说要是女孩子的话不推荐从这里走,但是幸好我是个男人,于是和往常一样经过这里回家。 突发事件的触发是在公园中央喷水池那里。 在光滑如镜的水面上跳舞,被聚光灯所照射的天使。她每挪动一次脚步,水花就像玉石般飞溅开来。简直是超凡脱俗的美丽——。 这幻想般的语句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受到了无尽的冲击。 具体说就是一个看起来比我年长的年轻女孩光着脚浸在公园的喷水池里,踢着水花玩耍着。 要是男人这么做的话估计早就报警了,但是我被这样的景象所吸引,脑袋里已经空无一物了。事实上,当时觉得这就是真的天使,到现在还觉得这种想法让人感到十分害羞。 “……不冷么?” 不善于和陌生女人交际的我,变得健谈起来。果然是被吓了一跳吧。让我觉得仿佛踏入了妖精所处的异世界。 “确实很冷。” 伸展到背部的黑色长发,和白色的肌肤相称,在空中缓缓地摇动着,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也随风飘荡。看起来是比较爱哭的类型,虽然笑着但却让人感到悲伤。 水在跳跃。听到水的声音,清醒了过来。 “明明这么冷,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呢?” “这是仪式。” “……仪式?” “月亮和我还有光与水,净化之舞。即使没有种子,在月夜里水也会结成花。虽然大家不知道,但是伴随着花香。水会被染成金色的。多么的美丽啊。” 说实话,我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只觉得这个话语和她很相称。我果然没能将视线移开。 “你经常这样么?” 她的动作微微停止。不断滴着水的手停住,黑色瞳孔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明明打算今天是最后一次的。” “……打算?” “由于和你见了面,看来还没完啊。这就是命运啊。” 不知是喜是忧。但是确定了她在望着我的时候,心脏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仪式还会继续……还有花会开,酒下种子。这就是净化。将一切染上白色和金色,让它们闪耀。由于和你相见,花还会继续开放。无数次苏醒,命运的花。”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除了不可思议就再也没有可以形容她的词了。 但是确实是个美人。只有这点可以确定。充满着梦幻和寂寞的面容,有着超凡脱俗容貌的美人。 要说我的心理话,现在的状态就是被丘比特射了一箭的状态。真让人困扰啊。 话说回来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和我相遇对她来说是命运中的相会么。 并且,对于我来说和她的相会也是命运中的—— “和你的相会也改变了我的命运”这样传达给她,她会怎么回答呢。 被软绵绵的幸福感所包围,我的意识早就不在课堂,向着那个公园远去了。要是再去那里的话,说不定能遇见无名少女吧。在命运红线的指引下。 “……水。吉水,嘿。喂,你听着呢么。” 伴随着饴屋的声音,周围开始骚动起来。桌子底下被人踩了脚以后,我终于返回了现实世界。 “什么啊,吵死了……” 踩我脚的饴屋向着我背后望去。接着,大家的视线也汇聚到那一点。 怎么了? “……哎呀呀,真是太有趣了呢。” 转过头的瞬间,我僵住了。卷着及肩茶色偏红长发的白衣年轻准教授,似乎很高兴地低头望着我。 但是我知道。在银色眼镜框背后,眯成半月形的眼睛,看起来在笑,实际上却不知在琢磨什么。 黎明大学医学部精神科准教授,葛叶凉 。眼下是我最大的天敌。 “对,对不起!” “没什么,请继续。你真是能带给我很大欢乐呢。从你刚才的表情推测一下你在想什么吧。” “……真冷啊”“因为穿得太少了,再过来点”“真是的吉水君,你对我不是认真的吧?”“没那回事。我最喜欢你了。” 难道会看穿我心里的想法么?不,怎么可能。 话说回来,真想告诉他不要这么激情地分饰两角。虽然很想冲他喊过去,但是这时候如果动摇了的话就正中下怀了。这时候就要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没有好好听讲的错误。 “别说了!她没这么说过!!” 果然还是不行。 班里笑成了一锅粥。伴随着鼓掌和口哨声,突然站起来的我尝到了无比尴尬的滋味。真想挖个坑跳进去算了。 “嘿,果然是在想着关于女性的问题啊。”葛叶十分满足地点了点头。因为不想看到他的笑容而低下头去的我和饴屋目光相会。她双眉紧锁,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在生什么气啊? “接下来我们还是回到课上吧。人的心理活动大多会浮现在表层。所以借由观察和分析从而得出结论是可能的。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就是将这种人类科学和心理学联系在一起的最好范例……” 翻着讲义的葛叶忧雅地迈回了讲台。我仇恨的目光依然注视着他背后的白装。 估计是把我当成讲课的范本,引出话题用了。于是我就不得不听着周围的嘲笑声,忍到下课。 看我怎么收拾你,葛叶。 话虽这么说,但是想要赢一个年方二十九并且美貌体长的天才准教授,估计在我身上怎么也找不到这种素质吧。虽然很懊丧,但是这确是不争的事实。只有一点,要说他最大的不足之处恐怕就是性格恶劣了。只有这点不尽如人意。 在我还没懂事的时候,他就曾经救过我一命。正确地说其实是“心”,但其实这和救人一命没什么两样。他似乎将那段对于我来说致命的记忆封锁住了。 虽然实际上不怎么记得,但是从道德上来讲我还是应该感谢他的。但是同时我也觉得自己是心理学方面在实验台上任人宰割的小白鼠。 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以后,我更加觉得后者才是真理。还真不知道那个腹黑扑克脸的人到底能不能理解什么是温柔啊?其实只是哗众取宠么? 下课铃响。仿佛拷问般的上课时间终于结束了。 重振精神后,结束了今天的日程。真是太漫长了。简直是漫长的一日啊。 就在我起身正要离去的时候,背后有人拍了拍我。 “真是的,吉水君。刚才就一直在叫你,就一直没听见么。无视?”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微微发怒的饴屋。今天上课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表情来的。 “啊啊,抱歉。我好像有点累了。……什么事?” “葛叶老师说让你过去找他。” 简直是仿佛被钝器砸了一下似的。将即将跨入走廊的膝盖收回,我将身体挺了挺直。 “……说是什么事了么?” “不知道。我说,能让我去么?” “你找葛叶也有事么?我倒无所谓。” 竟然主动想去见葛叶,这家伙真奇怪。他可是随便看穿人心的变态精神科医生啊。 饴屋和我并排走在楼道里。不知为何似乎很高兴。就这么想见到葛叶么。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如和朋友一起回家怎么样?” “没事的。反正今天上完课以后都要干自己的事。……我说,吉水君和葛叶老师关系真好呢。” “我么!?才不好呢!” 明明是真心地这么说,但饴屋似乎将这话当成了玩笑咄咄地笑着。 “又帮他整理资料又扫除。难道不会手下留情?” “才不呢。绝对没有。要是饴屋或者其他的女孩子的话,可能还会好点。葛叶在女孩子那边那么有人气。” “有好多人说喜欢他呢,但我倒是一般般。只觉得他是个有趣的老师,要找还是想找一个年龄相近的人啊——。像吉水那么容易说话的多好。” 视线一下子跑到了我这里来。 “?” 等我把头转过去的时候,已经转回去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夕阳的映衬下,饴屋的脸红彤彤的。 “你的脸红了呢。难道感冒了?” “吉水脸才红呢。有夕阳呢。” “原来如此。那好吧。” 由于到了葛叶的办公室,对话到这里就中断了。敲了敲门。定定神。 “请进。” 按他所说的打开了门。伴随着开门声,只听后面饴屋说了句话。 “……笨蛋。” 为什么我被骂了? 问题在脑袋里盘旋,我已经毫不迟疑地向屋内踏出了脚步。 “……话说回来,真是十分有趣的教学内容呢。让人听得入迷忘了时间呢。” 在我们之前似乎已经有另一位访客来了。似乎他正要回去,两个人都站了起来。背过身去的客人穿将笔挺的西装,行起来颇具商业精英的气质。 “您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要是学生们们都能像天野先生这样认真听课就好了。” “不,我也是受了学生们求知欲的感染,才能这么有动力的。课上那个想着女孩子的青年,在葛老师教导后也很认真地开始听讲了呢,让人十分欣慰啊。能让我度过这么愉快的时光,真是太感谢您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将头转过来的青年,比想象中要年轻很多。无框眼镜背后的面孔给人以一种八面玲珑的感觉。 “让你久等了。” 看到我以后,微微改变了脸上的表情。在这个人心中已经烙下了“上课过程中想女生的青年”的烙印吧。真是太悲哀了。跟葛叶比起来.明明是个看起来会更有人情味的人来的。 “没事,谢谢您……” 我尽量地恭敬地低着头,目送着对方出了门。饴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我也不是不懂她为何那么吃惊。确实是那种怎么看也不像会和葛叶有交集的人。 “还真准时。谢谢你了饴屋。” 听到了葛叶的声音后我才回过神来。对了,我是被这家伙叫过来才会站在这里的啊。 “要是有事的话请您快点交代。” 虽然尽我所能地用不耐烦的语调说着,但是葛叶还是满脸笑容不为所动。 “希望你能帮我准备好明天上课用的资科。我已经做好了要查内容的目录,你只要去图书馆给我全都查好然后拿过来就行了。” “……今天就要么。” “就是今天。只能拜托吉水君了。” 脸上挂着无比欢欣的微笑。将写看大量书名的纸条递给了我。看着别人受罪还能这么笑着的人,真是够坏的。为什么性格这么坏的人还能被那么多女孩子喜欢啊。 “……我觉得将这个任务交给明天要上课的人效率会更好。” “大家都很忙,找不着人啊。真是麻烦你了。” 我耳旁风般地听着他解释的话,手里握着便签纸放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下肩膀。 “就这么多事。你可以回去了。” 看着将工作给转嫁出去的葛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舒服地坐了下来。多么我行我素的男人啊。 “……那个,老师!” 饴屋喊道。话说回来,到底是为什么跟来的啊。 我停住了将要迈向走廊的脚步。饴屋的侧脸看起来十分的认真。 “是。什么事啊。” “我觉得今天早上老师的态度也太过分了。不管您是不是老师,那种态度也太伤人了!” 饴屋绝不是那种正义感很强的人。即是说她十分倔强,但是冲着老师大喊大叫的经历也不知道有没有过。 “今天早上……?我怎么不记得。” “上课时候……吉水君的事。” “啊。阿。那可真是十分有趣的生理学反应呢。为了让学生更好理解讲课的内容所以就拿他当例子了。吉水君真是只要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啊。” “啥啊!?为什么我……!” 葛叶看向下意识发出声音的我。但是饴屋比他更早地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立场到底在哪。 “我觉得做那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为什么呢?” “不觉得失礼么。不管是不是心理学,随便解读人的心理都太过分了。” 是么,失礼啊。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饴屋会这么生气。 我默默地想着这件事,葛叶仿佛看一个不解风情的小孩一样笑着看着我。 “那么,在上课过程中看着窗外想着女孩子的事难道值得提倡么?” “那,那种事……确实不该做……” 饴屋的视线也灌注在我身上。黑色的眼晴里充满了怒气。 “……嗯。话说回来,看他当时脸的朝向似乎不是在想饴屋的事呢。” “我!?这跟想不想我、呃……我、我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葛叶将视线从脸红得发烫的饴屋身上转向了我这里。不知为什么似乎看起来很高兴。那种笑容让人十分不爽。 “吉水君。你想的那个人是那个‘土下座君’么?” “土、‘土下座君’?” “就是我为了让她和你好,还给人家行大礼的那个女朋友。对于没有什么特定对象的吉水君来说已经是天鹅肉了吧。好像是一年级的……” “唔啊啊啊啊!别让我想起来!” 竟然把这种陈年旧事都挖出来,现在我可是想给您行大礼了。那份记忆简直是挥之不去啊。那时候被这个恶鬼一样的准教授给骗了,被羞得简直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才不是那个人。不是啊!她是昨天晚上刚在公园见过的!” 由于打击过大,我不小心说了出来。 空气仿佛凝结一般。饴屋眼睛里散发出来逼人的目光将我刺得不敢睁眼。 “……原来如此。你可真是不得了的男人呢。已经证实了你对‘土下座君’有意思,现在又想着别人的事了啊,简直是……这简直不是能用花心来形容的了。” “吉水……其实你是这样的人么……?” “不,不是啦。说什么花心体质,怎么会呢。” 心率和血压上升中。越想镇定思维就越混乱。 “那么,昨天见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就、就是长得很美……而且笑容很漂亮……看起来很寂寞,很梦幻的那种。” “嗯。继续。” “他说了跟我相会说不定是命运。还有什么‘月亮和我还有光与水的净化之舞’什么的……说了好多很神奇的话。” 葛叶的表情微微变化。美貌的脸庞紧绷了起来。 “继续。” “在喷水池那里跳舞来的。虽然计划这次是最后一次来的,但说和我相会了以后还会继续。这或许是命运什么的……嗯!为什么问这些啊!”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一五一十地回答他啊!? 将自己的嘴用手捂住,葛叶锐利的视线向这边袭来。仿佛让我继续话题般的视线十分可怕。 我在丹田注入力道,全力瞪视回去。一度压过了葛叶的气势。 “请继续。” “我才不继续呢!” 一瞬间沉默了。之后葛叶就将目光沉了下去,陷入了思考之中。说不定是对那个女孩有印象呢。 “……我明白了。咱们去见她一面吧。” “哈?” “‘月光君’啊。不是命运中的人么?” 从椅子上站起来,葛叶将白衣脱了下来。完全不明白他怎么想的。难道他真的对那个女孩子有印象么? “老师,难道您知道她的事么。” “不,完全不知道。所以去见见。” “但是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肯定还在之前的那个公园。因为在等你呢。” 等我? 我的心脏狂跳。不好。葛叶说的话明明这么不靠谱,但说实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但是,那种事情……” “喂,别在那斤斤计较了。赶紧动起来比什么都好。” 又对他言听计从了。我完全附和着葛叶的步调向着研究室外面走去。 “饴屋。十分抱歉,麻烦你代替吉水君收集一下资料。” 将我手中的便签纸拿过去,交给了后面的饴屋。 站在那里的饴屋明显十分不快。下课以后无偿地给人家收集资料,生气也是当然的。 “抱撒,饴屋。下次我会补偿你的。” “吉水君不这样也没关系的……真的要去么?老师,别老是欺负吉水君了。他这么容易被骗,人家说什么很容易就信了。” 即使被饴屋这样评判,葛叶也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话说回来其实我更在意她的说法。 “我没被骗啊。” “怎么说的这么肯定啊?一边说着这么诡异的话一边大半夜的在公园跳舞,不管怎么看都是怪人吧。还是小心点吧。” “你对她不了解吧。明明没见过别说人坏话。” 饴屋的脸色变了。说不定是我说的重了。虽然我想张口向她道教,但是一声怒骂先向我袭来。 “是啊,我的不对!你赶紧去找她就行了啊!” 只留下回响着仿佛是继续诉说着什么似的脚步声,饴屋向反方向走去。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啊。 饴屋一向严于律己。之后估计她会好好地收集整理资料去吧。 “……我觉得待会你还是道个歉比较好啊,吉水君。” “是啊。被某人强制要求代人找资料,明明是关心还被恶言相向……待会肯定要去道歉。” 我真心反省着。 “……你可真是迟钝的让人觉得好笑呢。” 虽然他嘲笑我十分迟钝,但是反省中的我完全没有体会到他话中的真正意图。 迟钝? 不过我确实承认我是个神经十分大条的人。 三步并两步追上葛叶,我也径直向前走了出去。 ◇◇◇ 蝉声萦绕在耳边,让人心烦意乱。 夜幕降临的公园里连个人影也没有。有时情侣会从这里穿过,但是我们两个大男人这样走着似乎是一个很奇妙的场景。 反正我是很想和自己喜欢的女孩一起走着。 “是这里么。” 即使葛叶从大学里走出去也还是平常的那个葛叶。连说法的方式都不变地在公园中央喷水池前停下了脚步。 “……看吧,没在吧。我觉得也不可能每天都来的。” “那么我们等着吧。” 说着,葛叶就在喷水池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将修长的腿翘起,从书包里拿出文库本翻了起来。看了一眼是超个人心理学的研究报告,满眼都是我的头脑所不能理解的单词和内容。 看起来在她出现之前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那个……” “你也坐下吧。” 没有反抗,我坐在了椅子的另一边。即使这样,一眼看去还是两个男人。夕阳下的喷泉。长椅上的两人。真是让人讨厌的符号。要是被她看见的话肯定会被误会的。 只响着葛叶翻书时的声音。十分安静。连蝉的鸣叫声都没有。要是一个人的话也就算了,但是旁边这个天敌面前连想事情都不行。时间伴随着恶劣的心情慢慢流逝。 “……那个,老师。” 首先打破沉默的果然是我。作为回应,翻书的声音停止了。 “为什么想见她呢?难道有在心理学上值得研究的地方么?” “只是对她感兴趣而已不可以吗?” “哈啊!?” “开玩笑。” 吓了一跳。不过想来这家伙要是对恋爱抱有兴趣的话那才让人大跌眼镜。 “我只是想看看将你称作‘命运的人’的女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就想见见她长什么样。” “就为了这点理由非要在大热天、满是蚊子的地方等人么。” 说着说着我就察觉到了。葛叶明明穿着让人看了就觉得热的长袖,表情却仿佛呆在空调房里一样的舒爽。 “就算这样我也是担心你啊。作为掌握着你记忆钥匙的人,不管怎么说也要对你的成长负责啊。” “我可没记得我有拜托过你。” 而且还老是用这种理由支使人。 “恋爱其实比看起来要难得多。心灵上有伤痕的人很难和别人很好地相处。你能这么快就爱上别人,估计是和自己过去的伤痛联系在一起了吧。 “……过去的,痛处……” “虽然还有不足,但是能平安地成长成大人比什么都好。” 不知是褒是贬。不管是哪边,似乎葛叶那个天的头脑里以乎还有一部分为了我而运作。 “……嗨,总算平安无事吧。” “似乎在察觉人心里敏感的话题上还要下点功夫啊。尤其是和女性关系构筑方面还有点让人不放心……” 真是麻烦你操这个心了,就在我想这么回答的时候,葛叶的话中断了。视线穿过了我,向着远方望去。 转过头去,白色连衣裙映人眼帘。长长的黑发和充满寂寞的黑色眸子。是她。 “老师。” “是她吧。” 比我先站起来,葛叶完全不加掩饰地向着她走了过去。我也慌张地跟在了后面。 “初次见面。我叫葛叶凉。我想这个人昨天已经见过了,他叫吉水甲斐。” 竟然这么唐突地做起了自我介绍,简直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处理和女性之间的关系的。这么突然,普通来说肯定因为惊吓而害怕吧。 我把葛叶推到后面,站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初次见面。昨天的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月光与水的净化之舞’。阿鲁卡迪·布鲁卡科夫所著的书里所写的仪式呢。” 葛叶继续道,说出了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的话。虽然想阻止他,但是她有了很明显的反应。 湿润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葛叶。 “那是十九世纪确实存在的猎奇杀人者的记录。空手道高手的犯人,先让被害者呼吸停止,再用一种名叫刳刳里并且杀伤力极高的刀具将人的头颅取下。他不仅是一个快乐杀人者,还是一个宗教狂热分子。在杀人之后,每次都要用圣水和月光洗净全身以达到净化自身罪孽的目的。” 刚一开口第一个话题竟然是杀人犯的话题。听着普通的女孩子听了肯定害怕的传神讲述,她完全不为所动。 无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偶一样,我这么想着。她是用摸了就觉得十分坚硬的东西制成的。要是它真的动起来了的话,肯定和昨天一样的美。 “老师,怎么能和女孩子突然讲这么可怕的故事呢。” 我像大人一样责问着葛叶。她没有笑是因为还存在看警戒心理吧。 “对不起。他这个人有点怪。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学里的准教授,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了,你住在这附近么?” 拿出勇气,我走向前一步听她说话。但她还是像个人偶一样的一动不动。 “是学生么?我是黎明馆大学医学专业的学生。” 沉默。 并且这两个人仿佛我不存在一般,只是默默地盯住对方。虽然看起来气氛很好,但却让人微妙地觉得心里不爽。就在我想着的时候,葛叶又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话说回来,前几个星期在丰岛区发生的那个分尸的杀人事件,所用的凶器似乎也是锐利的刀具呢。遗体的头部还没有被找到,真是太可怕了呢。” 竟然那这种话题跟女性对话,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么还是最近女性之间很流行这样的话题?不,但是即使是成为话题的话也不应该是新闻啊。但是。如果的话。但是。 微微有点惊慌,我观察了下她的反应。如果说生气了或者害怕了该怎么办啊。把葛叶带过来是我的责任吧。 她看了看我。嘴角微微笑着。用着出乎我预料的表情说道。 “这个人……真讨厌。” “是、是吧!真是的!老师,您有点分寸好不好。怎么能对第一次见面。况且还是一个人走在路上的女性说这种话呢。” 葛叶让我愤怒的责问左耳进右耳出,只是盯着她看。 这个男人在想什么,简直是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请不要用那种可怕的方式和女性说话好不好。多么不礼貌啊。我会送她回去的,老师也赶紧回去吧!” “原来如此……” 说了这句没有底气的话以后,葛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似乎很满足似的,又看向了她。 “我明白了。今天先回去了。……我们改日再相会。” 连一步都不多做停留。都不和我打招呼,葛叶抽身直接向着大学的方向走了回去。 直到葛叶的身影消失后,都一直注视着他走过去的方向。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返回了无表情的状态。笑容,真是太可爱了呢。 “那个,没什么事吧?我带来的人说了那么不礼貌的话真是太抱歉了。心情没有变坏吧。” 无言。比起被拒绝完全被忽视才更让人伤心。果然葛叶的态度太不好了啊。那种态度的话,普通女孩子都会生气的。 “真是的,那家伙真是太过分了呢。那种人还算是精神科医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爱琴海上竟然还有外科医生呢啊。” 为了缓和气氛,我使出了全身解数来调侃。要是大学内的话这样一般就能解决了。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她果然还是没有一点反应。遭了,失败了么。 “……我回去了。” 连衣裙轻轻地摇曳。那种动作比想象中要更美。但是现在不是看这些的时候。 “啊,那个!我送你。” “不用了。” 我反射般地顺势抓住了正要向前走的她的手。但是并没有被甩开。只是转过身来,看向了我。 “那个!……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呢?” “……。佐古、瞳。” “佐古小姐。我们还能再见么。” “你想见我么?” “当然。我是真的想见呢。” “是么。那么我觉得就会再见的。” 佐古的手十分的冰冷。是不是因为我既紧张又激动导致体温过度升高呢。 “能不能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之类的呢。手机什么的……” “没有。” “那,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不管是电话还是短信,什么时候联系我都行。” 将手拿开,在口袋里搜寻。从钱包里找出了不要的超市收据,将店里的电话划掉,在背面的空白出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手机号码和邮箱号。 虽然急急忙忙地写下来的宇不是很工整,但是要读还是没问题的。我用那由于紧张而颤抖的手,把它递了出去。 碰到了指尖。便条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就这么一点小事,也让我无比欢欣。 “路上小心点。我等你的联络。” “我知道了。” “那,再见。” 佐古仿佛风一般地静静走着。竟然让那么纤细的人自己回去,但要是非把人家送回去也不太好。 在白色连衣裙消失之前,我一直看着她。幸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将两手张开望着。 刚才握住了她的手,将手机号交给她,再会的约定。虽然想着因为葛叶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但这也算是我生活中的一次姻缘? “……好耶!” 由于太过激动,我下意识地做出了胜利的手势。 能接受我的联系方式,肯定是对我还有好感。不,那是肯定的。况且还只对我笑。还说什么讨厌葛叶之类的。 “……是啊。葛叶竟然用那么失礼的态度对待人家。真是的,不管他性格再古怪也不能干这样的事啊!” 我的心中交织着愤慨的情绪,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虽然被葛叶占了很多便宜,但是我现在还是很幸福的。竟然能这么幸福地走在回家路上,真是许久未有的体验啊。 ◇◇◇ 即使是在工作日,港区青山附近的道路也是十分喧闹的。购物和聚餐的人们走在流光四溢的街道上。 在众多排列在道路两旁的商铺里,有一间排着长蛇般队列的店。 占卜专门店“zodiac”。以西洋占星术为基础,据说准确率十分高,在女性中很有人气。占卜师是一位神秘的年轻男子这点也让这家店的名声大振。 “下一位,请进。” 随着沉静的声音,葛叶拉开了装饰华丽的幕帘。 既不狭窄,也不是很宽敞,被不可思议的暗调与明调所调和的圆形房间。码放着很多品味非凡的装饰物,被顶上的灯具所照亮,圆形的水晶球静静地发着光。 被不可思议的视觉冲击感所包围,葛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请坐。” 看着葛叶,金发的占卜师——真宫阳介笑着。 如果这个房间再宽阔一点的话。并且充满红色光芒的话,就和葛叶所熟知的“红之间”十分相像了。看来是屋子的氛围,还有房间的主人的气质所致。 葛叶坐了下来,礼貌地低下了头。 “真是劳烦您了。谢谢。” “不,别客气。肯定是很急的事吧。请让我听听您想占卜的内容。” 真宫说不定知道自己来到店里的事情。 葛叶心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在门口守着的真宫家管家木暮真澄通报名字和具体事宜之前就已经走了进去。 现在,用真实的身份见面后,更加感到了真宫的神秘性。心里这么想着,葛叶用和往常一样的语调开始了整件事的诉说。 现在的两个人,并不是指示者和杀手。而是有着心事的大学准教授和占卜师。 “我在大学任教,事实上最近我教的学生里面有一个人迷上了一个奇妙的女性。我该怎么办呢。” 真宫笑了笑,头稍稍前倾。 “真是意外啊。本以为你不会为了某个特定的人物有这样关心的态度呢。” “也不是那样……这是两回事,要是他不在了的话我也有点困扰呢。” “要是这么想的话,就帮帮他吧。如果是你的话,有这个能力。” “从最开始就看透了一切呢。你真是可怕的人啊。” 被轻佻的打诨语句这么说着,真宫的笑容里反而增加了亲密度。看着这样的表情,葛叶静静地起身。 “我想就像您说的那样。” “能听进去的话最好。但是,还是尽快为好。在失去重要东西之前……对了,我觉得最好在今晚就行动。” 真宫的手指在水晶球上抚着。那个忠告,仿佛预言般回响着。 “谢谢您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葛叶对真宫的话没有半点疑虑。他说的是正确的。对于已经确定了自己目标的葛叶来说,很能理解这点。 ◇◇◇ 建成十年,八个榻榻米大小还附带厨房和带淋浴的卫生间。在都内来说算是不小了,并且租金也很便宜。虽然最近都是骑自行车上学,但要是乘坐公共交通的话也就一站地。我觉得这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好房子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我也梦想过玫瑰色的学生生活。为了在不速之客到访之际不至于太狼狈,将房子收拾的十分干净。话虽这么说,但至今除了我的那些狐朋狗友以外还没有什么人来过这个房间。 吃完晚饭之后的几个小时,又有点饿的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若当做夜宵的方便面。 没什么目的地换着台,最后在新闻画面时停了下来。 “……诶,又发生了么。这个和葛叶说的那个事件是同一个犯人吧。” 是昨晚发生的猎奇分尸杀人事件的报道。行凶地点是距大学相当近的地方。 “……不确定是否和丰岛区发生的杀人事件有关,现在正在调查中,但由于目击证人过少,调查在十分艰难地进行……” “真是乱世啊,哎。” 为了缓解凝重的气氛,继续换台。就在手刚要触到遥控器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自然地将手伸出去,看看是谁的电话。没见过的号码。难道是佐古么? 将手里的快餐放下,咳嗽了一声以后按下了通话按钮。 “喂喂。” 糟了,还嚼着呢。 但是我也不用再杞人忧天了。因为电话里的声音不管怎么听都不可能是她的声音。 “你还和她在一起呢么。” 突然打电话来竟然就问这种班。 “喂喂。吉水君。” “……没有啦。到底有什么事啊。” “你是一个人呆着呢吧。” “是啊!她太害怕了所以回家了。就因为老师你非说分尸杀人案。为什么非说那种话不可啊!” “我干了什么不好的事么。” 葛叶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有反省的迹象。我不由得狠狠地捏了一把手机。 “和女性说那种话,害怕是当然的吧!要是精神科医生的话,好好想想别人的感受再说话!” “她怕过么。” “当然了!因为是普通的女孩啊!” “……嗯。那只是你个人主观的想法罢了。我给你一个忠告。” 我感受到了手机那边流动着紧张的空气。本来想继续向他抱怨的,不过还是忍住了问他。 “到底什么事。”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和她见面比较好。” 这是今天第几次被噎得无话可说了。 不管我多么的憨厚纯良,忍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是啊。要是再继续听这家伙的话我才是笨蛋呢。 “……听着呢么,吉水君。” “……是因为什么理由才这么说的么。” “理由。是啊。为了你着想,最好还是不要再见她了。” 这家伙是我的保护人么。不,非要听他的么。不用。 一瞬间自问自答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才没有心情跟你说这些!!” 伴随着怒喝我把电话挂了。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就在我怒气未消讲电话扔在那的时候,铃声又不依不饶地口自了起来。 连显示屏都不愿意看,直接按下了通话按钮冲那边喊了回去。 “真是太烦了!我已经不想听你说话了!” 电话那头有一种沉默感。和刚才不一样的气氛。 糟了,难道不是葛叶打来的么。 “……那个,喂?” “……我。” 佐古的声音直击我的耳朵。 “抱、抱歉!那个,刚才烦人的推销电话打过来所以……什、什么事都没有。不是要对佐古小姐这么说的。太对不起了!” 估计我的脸已经都红到耳朵根了。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把头低下来恭敬地弯腰低着头。 似乎伴随着我的不懈努力,她的气也消了。和刚才一样平静的声音滑过了话筒。 “今晚能见面么?” “当然没问题了!!” 刚才的心情还在谷底,现在一下子冲上了云霄。现在即使要我死都没问题了。不,但是不想死。如果死了就见不到佐古了。 “那个,这样吧,这周的星期日要不要去游乐园或者看场电影呢。在那些地方多随意啊。” “那,去吃点什么么。不过现在已经晚了,还是喝点什么比较好吧。” “不用了。” “嗯……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啊。” 刚才每次都是立即回答的她突然没了声音。 “……我想看海。” 海。现在确实是夏天吧,不过这种时候也不能去游泳了啊。 “要去海边的话距离有点远,到那要花很长时间。我又没有车。要是过了末班车就回不来了。” “那,水池也可以。就是有水的地方。” “……这样啊……啊啊。那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嗯,是现在就出门么?在刚才见过的那个公园咐近有个光丘站。在那块见面好了。”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都已经挂断了,我还沉浸在幸福的余温中。都这么晚了还想见我,其实佐古她对我—— 手中的电话响了三次。显示屏上排列着葛叶刚才打的号码。 “为了你着想,最好还是不要见她了。” 耳畔回想起了激怒我的言语。 愤怒的记忆让我失去了回电话的冲动。要是打过去了,只会自讨苦吃吧。 把手机调到无人接听状态放到口袋里,我做起了出门的准备。 ◇◇◇ 葛叶低头看着打通了却在离开状态的电话,按下了电源。显示屏上的光已经消失,进入了待机状态,但是他还是那样呆呆地站在窗户前面不动。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研究室里面还有很多本科生留在这里。他们部在各自的电脑前忙碌地整理着资料和论文,并没有注意到葛叶异常的举动。 “老师,请问您现在有时间么。我想请问一下以这个资料的计算量来说能不能用共分散构造分析……” 抱着打印出来的文件,一个女学生走了过来。平常只要走近点有就反应的葛叶现在却完全不为所动。 女学生关注了准教授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把脸凑了过去叫了一下。 “……老师?葛叶老师。” “啊啊,抱歉。这个啊。” 叫了三声,葛叶终于反应过来。眼睛看着女学生。脸上立刻浮现笑容,肯定让人觉得很奇怪吧。 果然,女学生不可思议地看着葛叶的脸。 “……嗯,我觉得可行。里面的项目已经收集好了吧。” 将复印纸拿过来,眼睛扫了一遍答道。回答也和往常不一样,十分的含糊。 “老师,您身体不舒服么。” “看起来不好么?” “不。但是,老师竟然发呆,简直难以置信。” “没什么。要是让你担心了的话,十分抱歉。……啊啊,对了。能问你一件事么。” “什么?” “这附近一个小时以内就能到、并且没什么人适合晚上去的约会场所你知道么。是那种没什么女性经验,但是女生又要求去清净的场所的那种地方。” 本来葛叶是十分认真的说着这些话的,但是女生似乎把这当成了笑话。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了女性的好奇心八卦起来。 “老师,您有喜欢了女性了么!?” “不是我。只是一个熟人来找我商量。” “什么啊,真没劲……哎呀,真是吓死我了。话说回来,这附近没什么人的夜间约会场所的话……就是练马区展望台那块的空场。” “那块九点半就会关门,时间太赶了。那个熟人,有钱么?” 旁边坐着的另一个男生插话。发觉似乎是很好玩的话题,其他的学生也都加入进来。 “丰岛园之类的。” “那边不用说就知道人多啊。” “一小时的话都能到池袋了吧。” “那边人又多,而且那么繁华反而让人紧张吧?应该再想点安静的地方。” 看着仿佛研讨会般讨论着的学生们,葛叶突然想到了什么开了口。 “啊,对了。要是附近有海或者喷泉之类有水的地方最好。” “要是去东京湾的话肯定不行。要说水池之类的话……石神井公园吧。” 男生刚说出这个方案,旁边的人就跟着附和。 “那里既安静又人烟稀少。那边要是想看看水或者散步都挺好的,况且治安又不坏。” “要是在那个公园里找人的话好找么?” “诶?哎呀,那估计悬了。面积还是相当大的呢。” 葛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学生们还在继续交流,交换着附近约会场所的情报。 “谢谢大家了。我现在先回去,待会请不要忘了关门窗和切断电源。” “您辛苦了。” “老师,明天见。”. 伴随着聊天和道别声,葛叶从研究室里走了出去。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看。 果然没有来电。确定了这点之后,一言不发向着走廊那头走去。 ◇◇◇ “那边天色这么黑容易出危险的。” “没关系。我喜欢水的气息。” 在会和之后,我和佐古来到了石神井公园。 公园里面除了两口水池还有灌木丛,散发出让人想象不到这是在东京都内的寂静气息。栖息着很多野鸟和野生动物,周末的时候家庭踏青来这里的人倒是不少。话虽这么说但我却没来过这里几次。 不知道地形的她连路都不看径直向前走着。以这样的速度前进,马上就到水池那边了吧。白天人还算多,现在估计已经没人了。 在这么暗的地方两个人并肩走着,果然佐古对我—— 抑制着内心的躁动与不安,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向前走着。由于太过紧张,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在我慌张时,她突然开口了。 “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佐古你说了想去能看到水池的地方啊。” “你可真听话啊。如果我说让你在这里死,你会么?” 冰冷的目光扫视看我的脖颈。 “要是佐古的要求的话说不定会听呢。但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还不想死。” 有很多女孩子喜欢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到能为我去死?”估计是这句话的变形吧。看看是不是能为自己舍身取义。 说着说着,黑暗中显现出了水池的轮廓。 圆圆明月的夜空显得更加明亮。只能听到些许水声,完全没有人或者动物的气息。 “……不想死是因为没有看清楚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死并不可怕。不管是谁都有灭亡的一天。” “但是,不是还有很多要做的事和很多想见的东西么。离死还有五十年呢。人生才刚刚开始。只有活着才能……那个……和你相见。” 佐古一边走一边望着我。目光里透着神秘的气息,看到那种目光就让人心痛。能不能握住她的手呢。要是太突然会被讨厌吧。 “你喜欢我么?” “诶……!这……那……” 竟然问的这么直接。 我动摇了。既没想到什么好的台词,还要做月光下的表白。 “嗯?” 我的目光四处游移,在对自己那个想不出好句子的脑子感到绝望的同时脱口而出。 “喜……喜欢啊。” “为什么能对昨天才见面的我说出喜欢的话呢。虽然经常被男人说成是美人,难道你也是注重外表么?认为我会喜欢上你,所以才跟来的么?” “不……不是的。虽然男人喜欢女人外表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并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 “看起来十分孤单所以……” 不知什么时候佐古停下了脚步。我也停了下来,转向了她。她的表情里并没有厌恶感,这给了我极大的勇气。 “……昨天的佐古小姐看起来十分的孤独。在喷水池里十分漂亮,而且有种不可侵犯的感觉。但是只有一个人难道不觉得寂寞么。 所以我才想跟你说话。要是可以的话,只是跟我说说话也没关系。我、我——虽然看起来这样但是在学校里人缘还挺好的,朋友还算多,虽然和那个诡异的准教授打交道有点困难,啊,跟他怎样都没关系啦……其、其实还挺高兴的,我觉得要是跟我说话的话……肯定……那个。” 开始渐渐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脸上发烫。但是,佐古用炯炯的目光注视着我。 “……是么。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没有掺杂任何情感的语调。乐观地看我觉得即使在传达了感情之后也没有感到恶意和厌恶。 佐古走了出去。我赶紧走在了旁边。水池的旁边响起了两人的脚步声。 “……我能问几个问题么。佐古小姐,从以前就住在这附近么?” “不。虽然有日本国籍,但是在被双亲带到亚洲旅行时遭遇了当地的犯罪组织,之后被拐卖到了越南。自从我有记忆起就作为士兵带大。经常在菲律宾、泰国、中国等地长期滞留。” “那、是在电影里的故事么?真厉害呢。” 对于突如其来的话题还以为是玩笑而笑了起来,但是她却没有一点笑意。继续说着对我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童兵对于大人们来说是挺好的。不管说什么都听,而且也能让敌方放松警惕。伴随着兵器的小型化也能达到和大人同样的战力,到现在以征兵为名义的诱拐事件依然层出不穷。……要是少女的话大多数都是强制和士兵结婚或者性虐待最后生小孩。因为我不想让大人为所欲为,所以拼命地让自己变强。” 走着走着。佐古在长椅的前面停下了脚步。转过来的面孔上,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开玩笑的迹象。 难道说的都是事实么。不,怎么会呢。 “坐下。” 我听她的话坐在了那里。 “佐古小姐不坐下来么。” 代替回答的是她缓缓摇着的头。纤细的手腕在月光下伸展着。洁白的连衣裙缓缓摇曳,仿佛蝴蝶般翩翩起舞。 简直是感觉不到体重的轻盈步子。我不知不觉间被美丽的动作吸引住了。 “大家都死了,不过我还活着。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军队的顶峰。能力被承认后,我被日本组织高额收买了。所以才来到了日本。能给我衣食住行的保证,只要能帮他们把要杀的人杀掉就可以了。简直是比之前的生活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真的要感谢组织呢。” “……你杀人了?” 随着她的动作,银白色的光反射了回来。一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但是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 就在我要移开目光时,仿佛石膏般的手摸到了我的脸颊。心脏狂跳,思考停止。 “很早以前就杀过了。但是不会被弄脏。把我带大的人告诉我只要用水和月光将血洗掉的话,不管犯下了什么罪过都没关系。所以今天我就挑选了有水的场所。水很美丽吧。即使被血染脏也能漂洗干净。” 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头脑再次转起来的我,想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如此。我可知道了。 “难道佐古小姐,你想成为悬疑小说的作家么?啊,还是脚本家啊。是这样吧?” 要说是作家的话,这种奇异的行动就可以解释了。神秘的氛围也和悬疑小说作家很符合。 佐古缓缓地冲我笑了笑。看来似乎猜中了。 “昨天说见了我以后命运改变了对吧。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本来觉得已经杀完人了,但又增加了一个啊。不过到了今天似乎又增加了一个目标呢。” “难道是书中被杀的被害者么?见到我能找到一些灵感真是太光荣了。” 突然想去抓住面前挥舞的手臂。 但是,并没有抓住。就在我回过神来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这还是第一次。 “咦?诶……这是怎么回事。” 越挣扎皮肤就变得越疼。手被红线绕过,已经渗出了血迹。仔细看来,和刚才一样的光在我身上闪着。这到底是什么——。 “极细钢琴线。被称作是钻石钢铁,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东西切断。” “佐古小姐……?” “我可是杀手啊。刚才不是说了么。” 对着我这么说的她,即使是这种时候也是让人屏息的美啊。 由于不喜欢被制约行动,我又开始挣扎起来。明明看不到缠在身上的东西,但是能感到线缚在身上的感觉。线绷得越来越紧,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光凭人的力量是切不断的。只会让你越来越疼的,别抵抗了。……你将会在这里死去。” “为什么……” 恐怖的感觉还没和现实感接轨。仿佛置身于梦境中。能证明这并不是在做梦的就是身上的痛楚了。 佐古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十分悲伤的低语。 “真想和你在别的世界再相会啊。” 放下的手抬了起来。这时剧烈的疼痛游走全身。身体还好。是脖子。不能,呼吸。声、音。 伴随着袭遍全身的麻痹感,我的眼前一片空白。 当我以为世界就要这样消失的时候,突然出现了颜色。脖子上的痛楚微微有所缓和。 咔、沙……咔、沙…… 我努力地咳嗽着,拼命地呼吸。这时耳边响起了奇妙的声音。并不是脚步声。是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 咔、沙……咔、沙…… 终于不咳嗽了,我抬起了头。再被湿润的眼睛里映出的,是一个仿佛幻影般男人的身影。就在那个男人开关打火机的同时,响起了硬质的金属声。 “十分抱歉。我是来把吉水君带走的。” 似曾相识的红茶色头发。仿佛是要把人吃了的邪吝笑容,还有那明明是夏天却穿 一身黑的装束。走路不发声的独特步法。当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近在咫尺了。 咔哧、沙。 伴随着响声,声音消失了。 即使想忘记也忘不掉。出现在那里的肯定是葛叶。 比安全感更先到来的是混乱和冲击。葛叶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来? 佐古面对着突然出现的葛叶问道。但是她到底是什么表情却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看到的背影夹杂着紧张感。 “果然是你啊。我听过你的事。黑暗中的杀人屋,personaⅫ的其中一人。天蝎宫。” 到底怎么回事? 意识朦胧的头脑反应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 “说得好。你很清楚呢。竟然连我的事情都知道,你果然是和传说中的‘御影’有关系吧。” “杀死你们之后‘御影’就会解傲了。” “这还是第一次直接见到‘御影’的成员呢。能让我问一个问题么。你们‘御影’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呢。似乎和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上。” “只是要将扭曲的事情纠正过来罢了。只是要将被真宫阳介弄乱的御影和真宫的关系纠正过来罢了……” “这个回答可是不能及格呢。能不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呢?” 当我反应过来以后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让我呼吸困难的不仅是缠绕在脖子上的钢琴线。 葛叶和佐古交谈的冰冷声音。不知为何,我从他们的话语中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就像真宫没有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一样,我也不可能从御影那里知道更多的线索。只不过我们的老大把你们的老大视为心腹之患罢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有趣呢。那个人难道不仅是一个占卜师么。” “怎么可能。他所掌握的情报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说的也对。我也经常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咔、沙……咔、沙…… 葛叶又开始把自己手中的打火机开开合合。真是太吵了。葛叶明明没有这种坏毛病的。 “……从你那里只能听到这么多情报啊。谢谢了。已经没有疑问了。佐古小姐。你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 佐古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难道……!” 在她向后闪避之前,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仿佛落下的铁锤一般,那个惨烈的声音响彻漆黑的夜空。 咔、沙…… 就在那时,佐古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垂下的头发散落在身上,看不到表情。只是全身流露出的气氛——真的,就像是人偶般的机械感。 “去吧。” 随着葛叶的声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明白了。” 就这样走了。 直觉告诉我她要去干什么,我忘记了还缠绕在身上的钢琴线使劲挣扎着。 “佐古小姐!!” 走出去的她颤了一下。 乌黑的秀发摇摆着。黑色的眼眸看了看我。确实看到了我。不过已经连她无感情的眼神都不复存在了。 但是,我确实看到了。月光照照耀下她眼角噙着的泪水。 “……” 声音都发不出来。微微开合的嘴唇吐露出的是“永别”的形状。 “走吧。” 葛叶冷酷的声音再次命令着她。 别开玩笑了。 我灌注浑身的力道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佐古早就已经抽开身,仿佛人偶一样地向前走去了。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受伤了我还得收拾烂摊子。” 等我反应过来后,葛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和平常一样的脸庞上显露出十分可怕的神情。 “老师……!她要去……哪里……” 由于气管被压迫,很难出声。将一只手放在我的头上,再怎么想动我也只能这样呆着。 “原来如此。从这里将钢琴线穿过去,在从前面绕过去啊。不知不觉就被捆住了吧?真是很聪明的办法呢。” “快点,把我放开,……老师!” “请你再等一下。在见习以后很想看看实际情况呢。” “哪等得了那么多……!赶紧把我放开,求你了。不赶紧追上佐古小姐的话。” 将我放开,在周围走了一圈的葛叶最后走回了我的面前。我这才意识到他没有戴眼睛这一事实。 “她可是杀手啊。她自己也这么说了吧。明明知道要被杀还要去追她么。” “她要杀我的理由……还不知道呢。” “你昨天看到的‘月光与水的净化之舞’是阿鲁卡迪·布鲁卡科夫书中记载的杀人仪式。为了将业火之血洗干净,决不能被人看到。如果万一被人看到的话,就要将目击者杀死然后继续进行仪式。不过要杀死我估计是她上司的命令。” “……老师,她到底。” 葛叶撇了撇嘴。这种笑容,在大学里是绝对不会见到的吧。 “真是被你吓了一跳呢。是迟钝啊,还是太过于老好人啊……你已经追不上她了。她被施了催眠术。” “你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是这句话么。” “她的人生在多少年前就应该结束了。被改变命运的人生只会迎来不幸的结果。在多少个选择和救赎面前她选择了这条路。明明可以借助你的手悔过的,但是她却没有抓住机会。” “怎么……这样,是因为她是杀手所以被杀了么?那老师你也是杀……!” 咔沙,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真是太刺耳了。简直将思考阻断。 “诶,是啊。” “……难道老师你要把我也杀死么。” 葛叶微微睁开眼,笑了笑。 “杀死吉水君?为什么我会这么做?我不辞辛苦地来帮助你,却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简直是太意外了呢。善后事宜也让我废了不少力气呢。” “这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老师会是杀手呢?为什么为了帮我而把她……” 葛叶突然用认真的表情靠近了我,我立刻闭上了嘴。我动不了,而他可以自由行动,这么对我真是太坏心眼了。 “原来如此。大致了解钢琴线的构造了。那帮你解开它吧。在那之前我有个请求。请一直看着打火机的火苗。火焰里有什么么。” 温热的火光靠了过来。刚将视线移动到那里,脑袋里的记忆就仿佛被倒转一般。 “……这是什么……” “为了帮助你忘记讨厌的事。对了对了,告诉你为什么会帮助你的原因吧。你对于我来说可是一个重要的研究对象呢。不仅对于我个人来说能派上用场,而且也不能看着宝贵人才的流失啊对不对。” 原来是这么回事么。这个意思是说我是人体试验材科么。 涌上头脑的愤怒一下子退去了。思考中断,意识远去。眼睛睁不开了。 “当你醒来的时候会忘掉一切。已经过去了。晚安,吉水君。” 就在我意识迷离前一瞬间的声音,比往常要温柔许多。 ◇◇◇ 黎明馆大学医学部校舍一角,我今天也在上着课。 窗外夏天已经来到。入道云与蓝天。真是和平啊。当然葛叶所说的深奥心理学用语还是记不到心里去。 “……吉水。这样又会被老师骂哦。” “啊啊,嗯……” 旁边的饴屋一边叹着气,一边开始记笔记。 能关心我真是太感谢了,不过现在我没心情听讲。 我总觉得似 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虽然努力地想记起什么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总觉得那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来的。想到那里总是感觉到心痛和悲哀。仿佛重要的东西从心中被抽走般的丧失感。有点愉悦有点哀愁,还有寂寞。 手上留下的伤痕也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弄的。恐怕这个伤痕和心中的痛楚有很大联系吧。我咬着牙想再回忆起什么,望着天边的云彩。 “吉水。吉水。” 饴屋再次用胳膊戳了戳我。掐着嗓门叫着我。 我的眼前立刻出现了天敌准教授的身影。 血液倒流,所有的思考能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葛叶从银边眼镜框的背后露出了一贯的诡异笑容。 “你可真是一点都没成长啊。现在又在考虑谁的事了?” 周围传来了“又开始了啊”的声音和灼热的视线,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不……没什么。” “饴屋。我劝你还是放弃吉水君比较好。他可是太迟钝了。” “什……什么啊,到底在说什么啊老师!” 饴屋慌张的声音响彻教室。 紧接着就是笑声。也不知道是谁吹了下口哨,一瞬间教室像过节般炸开了锅。 “诶~。简直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啊……”… 打开话匣子的本人却转过身回到了讲台上。虽然笑声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但是旁边还是不是地传来笑声和议论的声音。 大家的视线真是太灼热了。这也是葛叶的错。下次一定要让他给我土下座道歉。 “抱歉啊,饴屋。” 小声道歉后,饴屋默默地摇了摇头。是我多心么,怎么脸有些红呢。也没有回答,肯定是相当的生气吧。虽说是葛叶的错,但我做的也不太对。 这回我为了不被葛叶注意,将笔记一边打开一边用手摸着胸口。 这种丧失感是为什么呢。 话说回来,最近似乎被谁说过“忘掉讨厌的事。”呢。那么,这难道是我讨厌的事么? 算了就这样吧。既然忘了,就不要费劲去想它了。 视线向窗外望去。公园的绿色过于鲜艳,直击我的神经。 已经是夏天了啊。能不能交个女朋友呢。 心里想着夏天的计划,胸口那种丧失感也渐渐地溶解开来。 ============ 幕间.3-天蝎座的夜/处女座的暗- “——按常识来说,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幽灵呢。” 听到了自己说的话竟然有回音,吉水甲斐被吓得赶紧四处张望。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战前遗留的宅邸附近,路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忽亮忽灭的路灯在地面上映出了两人的轮廓。 在吉水斜前方走着的葛叶凉准教授似乎很不可思议地歪着头说道。 “话说回来,在调查这座房子的时候你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的不好呢。” “……那是因为在刚说过引起惨剧的幽灵的事以后,让我一个人在墙上还有血痕的房间里一个人等着,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恶心吧。” “风把电灯给吹到了的时候你也发出了巨大的哀鸣声呢——” “那不是风,明明是你故意把它弄到的啊!” “诶诶,你不觉得这很不错么?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叫声啊。” “你这么夸我我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啊!?” 自从成为黎明馆大学的学生,半年以来我觉得自己似乎就从来没有“赢过”葛叶。这回也是为了迁就葛叶的研究,陷入了拿着手提灯跑到古宅探险的悲情境地。 “话说回来为什么老师你的工作竟然是跑到灵异地点去调查啊?老师你的专业可是心理学而不是超心理学啊。” “俗话所说的‘心炅体验’的现象中,在心理学观点的验证下。也有能够解释其原理的事例。譬如说像降灵术所引起的附身现象之类的……” 从葛叶用仿佛讲课一般的口吻讲述着,吉水不由得后悔自己刚才的话。看到他反应的葛叶单眉高挑闭上了嘴巴,用随意的语气继续进行着自己的解说。 “由于太过于害怕,所以将房间上漏雨留下的痕迹当做血迹,将摇动的窗帘当做幽灵,经常有被试者由于恐怖心理而产生出炅异现象的例子哦。” “…………。对不起,能提个问题么?那个所谓的‘被试者’难道指的是我么?” “不用说难道两个字指的就是吉水君。” 吉水自暴自弃般地垂下了肩膀。那时候兴奋地说着有人看到宅邸里传说中幽灵也是为了让自己害怕而编出来的故事么! “不过,其实我也不相信什么幽灵或者死后的世界之类的——” “在还没有证实它绝对不存在之前,如此的否定可是不科学的态度呢。” “诶……老师,难道幽灵什么的不是因为人类的害怕心理而臆造出来的东西么?” “那个证实的只是一部分的事实,要是以偏概全的话可是不适用的。在已知科学能证实的范畴外,就不能否认这里存在着由于怨念而滞留的灵体。” 吉水一边警戒着,一边对着还背对着自己平静说着话的葛叶辩驳道。 “既然你都说出来了,要想再把我当笑柄或者吓唬我的话可不行了哦?怎么可能上同一个当这么多次啊——” 突然,刚才还时亮时灭的路灯突然咯的一声暗了下来。周围被黑暗所笼罩,时机太过巧妙,吉水正好僵在了那里还被绊了一跤摔飞了出去。 就在他从地上爬起身的同时,黑暗中吉水的耳朵里仿佛听到了仿佛钝器击打的声音。 定睛一看,黑暗里似乎站立着两个人影。 吉水的前方,仿佛在保护他一样站在前面的高大身影不用说也知道是葛叶,另一方,则是和葛叶对峙的另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突然,和葛叶对峙的人影动了起来。向着葛叶右面脸颊打过去的拳头被挡开。就在行云流水般防守动作的同时,“敌方”也用凌厉逼人的拳头向这边攻击过来。 葛叶顺势“掌握”——为了防止敌人的行动而将脚挡在前面。但是“敌方”也迅速地用惯用手防护在面前,用轻快地步子绕开了挡在前面的脚。 ——拳击么。 葛叶看透了对方的拳法,嘴里似乎说着麻烦了之类的话。平常格斗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封住敌人的攻击,让其不能行动,但是拳击手很难被捉住,想要逃走的时候又会受到很大的创伤。所以没有傻子会这么做。况且吃到了拳头很有可能一击毙命。 伴随着拳头的连击,葛叶频频闪避,最后向前蹿了过去。 葛叶从下方擒获“敌人”左拳的同时,“敌方”紧接着就来了个右上勾拳直指葛叶的下颚。 两个人的攻击都是差点打到对方,之前一直藏在云后的月亮终于露出了头,小路被月光照亮。 能将对手的手腕折断而再起不能的骨法达人、能用手将下巴打碎世界级水准的拳击手,两个对战选手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最终停止了战斗。 “……天野先生?” “这不是葛叶老师么。” 仿佛看准了时机般,路灯再次自己点亮了。 迷之“敌人”天野隼人将拳头收回,伸展了背部将领带重新系好。 葛叶听到了对方叫自己,露出了爽朗的笑声挥了挥手。 “现在就别叫我老师了。在外面见面的时候叫我葛叶就可以了。” “那么葛叶,嗯……在这种地方相会真是奇遇啊。” “是啊,我刚做完学科调查 飞鸟勇气-巨蟹宫- 神啊神啊,灵感的大神。请您赶快降临吧。 我紧闭双限,双手作揖。在黑暗中想象着神社和教会那种神圣的氛围。钟声响起,阳光普照,然后就会有新的点子了,肯定会有的。 “这些是要钩背景线和清理线稿的。都弄完了说一声。” “明白了,火野老师。那我拿走了。” “这里和这里,忘了贴网点纸。等贴完了以后再拿过来检查一遍。” “对不起,水野老师!” 比上天的声音更先进入耳朵里的,是让我烦躁的忙碌工作声。 沉稳平静声音的火野秀明。声音低沉但是却毫不含糊的水野志郎。我——人气漫画家飞鸟勇气的两名得力助手,正在一边给其他助手指示一边进行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让人烦躁的不仅是他们的声音。脚步声和复印机的声音、翻书的声音、交代任务的声音。截稿前的工作室被紧迫感所充斥。 我闭着眼睛想象着屋子里的情形。 坐落在吉祥寺附近的一幢独房,室内相当宽敞。但是和这些不相称的,木地板上净是些从架子上掉下来的资料或者垃圾之类的东西。大家的桌子上也都充斥着画材或者食物的包装。 由于截稿前的时间极其珍贵,所以大家的东西都胡乱放着。所有的助手们都为了赶在截稿日期前完稿而拼命地画着。 ——你们问那我的工作是什么?那就是拟定最基本大纲。大纲是漫画最基本的东西,也是画漫画之前必须有的东西。虽然已经完成了,但是最后最后的走向却一直都没能确定,由于这个原因,连草稿都没有完成。 所以我才一直向神明祈祷。明明已经想了一天了,却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对了。因为困扰所以才没有灵感。 “降临吧——!!” 用比周围的杂音还响亮的声音喊道,我高举双手。为了召唤出邪神,我开始向桌子拜拜。 “要是能给我灵感的话我把灵魂卖给你都没关系!不管是谁都行赶紧给我出现啊!” 是不是要再披上件黑色斗篷呢。现在穿着的也就是件t恤(上面写着“斗魂”二字)配着短裤,平常工作就是这副装束。或许头上也扎上个带子得了。 “吵死了,别闹了。要是召唤什么邪神的话那就给我到玄关去。” 立马就有所反应的水野志郎,用建议的口吻责怪着我。眼睛里潜藏的怒差一点就要爆发出来了。 “哎呀哎呀,你们两个都镇定点。没有准备可是召唤不出邪神的哦。” 火野秀明和志郎的性格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透过眼镜能感受到火野那柔和的视线。虽然这么说,但是要是认出的时候还是十分可怕的。 两人虽然还像往常一样帮我,但是其实应该也十分疲劳了。 现在手上有两边的连载。一本是在月刊ラブドガ上面连载的《sodom与gomorrah》,它是读者投票中排名第一的作品,有时候彩图还会当封面使用。 话虽这么说,但是下一期的草稿还没有开始打。 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截稿是下周一。嗯。仔细想想时间真是紧迫啊。简直是太杯具了。 “……老师?邪神召唤已经进行完了么。” 双手在空中定住,直到听到了秀明的声音才缓过神来。 “要是能继续的话我还是挺想继续的。” “等一下候补助手就要来面试了,不管怎样请您先暂停一下。” 在我个人的公式站上,贴有招募助手的广告。接到应聘邮件是在一周前。邮件里那幅作品的背景虽然完成度不是很高,但是从用笔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才能。 得到秀明和志郎的认可以后,发出了希望对方来这里面试的邮件。今天就是面试的日子。对呀,完全忘到脑后了。 “候补的人,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呢。真好啊,才十几岁。既年轻又洋溢着才华和青春的气息……啊,开始失落了。” “老师看起来也很像十几岁的人哦。不是也挺合得来的么?‘不惜怎样都想赶紧工作,希望您尽早收下我!’竟然这么说,这年头这么热情的青年可是少见啊。” “简直是太麻烦了。这种事情就交给志郎好了。” “那么纤细精致的画稿,想必是个十分成熟的孩子吧……邮件的语气却是热血系的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看了一眼秀明拿出来打印之后的背景图。从那笔直的线条可以看出作者稳重而又纤细的性格。 喜欢成熟而又精细的画风。这位未曾谋面,名叫粂川龙章的少年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确实是,那么激烈的性格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画风和性格不一样也是常有的事吧。要是能把工作做好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就在志郎插嘴的同时,玄关的铃声响了起来。钟表的指针正好停在了十五点整的位置。十分准时。 “来了呢。” 秀明立刻向玄关走去。其他的助手也都将视线集中在外面。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偶尔有点新面孔也是好事。大家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那就让我看看这个粂川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这边请。” 过不久,工作室的门开了。仿佛是要藏在秀明背后的小小身影出现在大家眼前。 脸上挂着雀斑的童颜。剪得短短的头发竖起来,仿佛不认输的小动物般诉说着他的叛逆精神。 话说回来,这怎么看也就是中学生吧。 “代理的孩子?” “才不是呢。我就是粂川龙章。” 我看了看秀明。他用肩膀指了指那边,证明这的确是本人了。 “看起来像中学生啊……。真的有十八岁?” “我都说是了。赶紧面试吧。” 竟然对着志郎这么没大没小,还真是胆量不小呢。 对这种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做出这种感想,眼看秀明拿了把椅子过来当成是面试的会场。从完全忘了说自己名字的自我介绍开始的面试。 “那么,请把之前要求的作品拿出来。” 龙章沉默地将茶色信封交给了秀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手有点颤抖。 首先是人物画。接着是多幅背景和车辆还有电视、观赏植物之类的静物画。很容易就能看出哪些是经常画的哪些是不拿手的,给人一种经验不足的感觉。但是—— “嗯……也就那么回事啊。” 绷着脸的志郎看着一幅表现街道景象的背景画。除了画面上的人物以外,画面由让人惊异的一条条细线组成。不仅画得十分认真,线条也十分工整。 虽然自己不拿手的部分画得不是很好,但是却完全没有应付了事的痕迹。光看着点就能让人对他抱有十分的好感。 “竟然说就那样。这个车,我觉得比水野画的还好哦。” “不能就这种局部的事情说。人物画的表情和姿势之类的还差得远呢。” “每个人都各有所长没办法嘛。再说还年轻,最重要的是找到手感。” 看着拿过来的稿件。三人不知不觉就开始了激烈的讨论。看了这幅景象,龙章呆愣了一段时间。 “……喂!怎么回事啊,赶紧说结果吧!到底成还是不成啊!?” 我们三人同时看向了龙章。 “……什、什么啊。” “你真的有十八岁么。” “真烦人啊大叔。不问年龄不是你应聘启示上写的么。” 相比你的画工还是这张嘴更容易让人记住呢。 志郎说的也是人之常情。确实龙章那张幼稚的面庞怎么看也不像到了十八岁的。要说是谎报年龄才更为可信吧。 就这么想当我的助手么?亦或者有其他的目的?难道不是有什么巨大的阴谋么?嗯? 抱歉。说实话,我开始激动起来了。 “好,录用你了!!” “啥啊?喂,勇气!你也好好考虑下再说啊。难道真的要雇用这个小鬼头么?” “我好好考虑过了啊。技术没有问题,人手也正好不足嘛。从今天开始就工作了哦。” “诶!?今天开始么?” 龙章突然变得犹豫了起来。我的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继续补充道。 “你的邮件里不是写了想尽快工作么。虽然很唐突但没什么问题吧?” “不、没……那个……” “看邮件口气还不小,到了该动手的时候害怕啦。” 志郎偏激的口气激得龙章浓眉上挑。 “做就做!谁怕谁呀!” “嗯,很好地回答。那么就拜托你了。听从这些前辈的指示就可以了。” 虽然我很想亲自指导他,但要是这么说的话志郎肯定又要生气了。虽然不能自己教有点无聊,在旁边看着也挺不错的吧。 把没有人用的桌子搬过来,放上蘸水笔和墨水,一个工作台就这样诞生了。龙章依然十分紧张地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那么,麻烦你给这块填色。” 秀明把已经钩完线稿的一枚原稿放在了桌子上。 龙章只是盯着稿子一动不动。然后说出了让大家全都大跌眼球的话。 “填色是什么?” 室内的气氛顿时改变了。大家的眼球都集中在了这个显眼的小毛头身上。 “……填色,难道你不知道么?” “在这些指定的地方用墨把它涂黑。请不要涂到外面去哦。” 动作停留了大概有一秒半左右,志郎和秀明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看来刚才的话对他们的冲击相当之大。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了。画漫画的人怎么可能连填色都不知道呢。 “我、这种事我知道了啦。这点小事!” 龙章拿起了笔,用墨汁开始涂了起来。眼看着笔尖就往原稿上送。 “等下……!难道你准备就这么直接在原稿上画么,怎么着也要先复印一份吧!” “我知道啊!老鸡婆似的烦死了,旁边的人老这么说话会让人分心的。” 秀明,噎住了。 该怎么说呢。实在是太逗了。虽然很对不住秀明和志郎,但是实在是太逗了。我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吧,应该没有。 “……这家伙真的没有问题么……” 估计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 多亏了秀明的耐心指导,之后工作室回归了沉静。于是我也得赶紧想之后的大纲了。 但是我相信。之后肯定还得发生什么。 “……喂!你干嘛呢!” 果然吧。 志郎在龙章的背后拿起了原稿手颤抖着。我稍微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从志郎的背后偷偷瞄了一眼原稿。 嗯。太牛了。不光是涂了出去,想清理外面线条的时候还拿橡皮涂得脏兮兮的。真是太先进了。 “才、才不是呢。这还没……” 咔沙。 龙章伸上去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玻璃瓶,把墨汁整瓶掀翻。似乎盖子还没有盖好,整瓶墨汁就这样倾倒在了桌子上。 “呜哇,坏了!毛巾毛巾。” “等下,起码也先把瓶子给扶起来吧!还往外流呢!” “把地板上的书拿走!要流过去了!” 我也有点需要反省了。 这简直是大惨剧啊。因为觉得好玩而雇用了龙章,反而给大家带来这么多麻烦是我的不对。 拿着原稿颤抖的志郎,脑袋里紧绷的弦终于撑不住了。 “……不能忍了,给我滚!” “什么啊,就这么点小失败。我还不干了呢。” “吵死了!赶紧给我消失!” “什么啊,很牛的样子!你一个助手才没资格解雇我呢!” 秀明插入了唇枪舌剑两人的中间。 “哎呀哎呀,你们俩。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要不要冷静一下呢? ……粂川君,赶紧去旁边的超市给大家买点喝的东西吧。买什么都行。” 把钱包塞到龙章手里后,他终于不说话了。咕噜咕噜地点着头。怎么看也不像十八岁人干的事。看着他咬矛切齿的样子,估计也就是中学生。 看着龙章灰溜溜地走了出去,清扫完毕的工作室也变得消爽了许多。 “那家伙怎么回事啊。只会给人找麻烦……” 眉头紧锁,仿佛从心底劳累得不行的志郎叹了口气。周围的人也都跟他一个反应。 “完全想象不出来他是画那个稿子的人。水野看到过他工作时候的样子么?” “不,基本上没有。要去卫生间的时候偶然看见过原稿。……真是的。” “是啊……没有注意真是太抱歉了,老师。我应该再注意一点的。” 我摇了摇头。秀明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了看。 “似乎没有生气呢。” “嗯。因为,那孩子绝对没有画过漫画啊。既没有拿过笔,手上也没有墨迹。但是为什么又特地拿着画到这来应聘呢?真是引人遐想啊!绝对是个好点子!” “你真是……” 志郎完全不管头发乱不乱地乱抓一通。秀明也满脸困惑地问。 “那么老师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他肯定不能算是个战力了。” “能不能再看看他之后会怎么做呢?要是把他赶回去的话之后也大有机会吧。” 我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已经燃起来的好奇心实在是无法熄灭。 因为知道我的心态,秀明和志郎一同叹了口气。 “赶紧干活吧。交稿日期不等人啊。” “嗯!加油了!” 结果我找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观察对象。 ◇◇◇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不知不觉中黑夜已经来临。 我停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由于有了新鲜事,意外地思如泉涌起来。果然还是转换下心情最重要了。 “勇气。我先去老去的那家店坐着了啊。” “嗯。我等弄完这张也去。” 志郎和秀明出去吃晚饭了。其他的助手也该回家的回家该吃饭的吃饭,工作室顿时闲散起来。 留下来的只剩下龙章了。 龙章还在弄之前的那张原稿。越修正越糟糕,但是他也应该相当累了吧。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开始四处张望。 白天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张扬自己,自从从便利店回来以后一直很听话。真是太无聊了呢。但是,这绝对也是逢场作戏。绝对有什么阴谋。绝对的。 我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认真地整理着原稿。 这种寂静持续了大概有五分钟吧,龙章动了起来。 要装作没注意到真是挺困难的呢。被人家从背后一直看着也不是好滋味,最终我由于背后的气息而站了起来。 “……喂。来这边。” 努力地用最低沉的声音说着这话。我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装出正经的表情看向对方。 “怎么了?” 两手紧握美工刀的龙章直直地盯看我。 沾满墨汁的手在 不断地颤抖着。表情十分不自然,脸色也开始发青。紧皱的眉间也是为了装出吓人的样子吧。 “听好了,要是想要命的话就乖乖地听话!” 还咬牙切齿的。 已经不行了。没法忍了。由于觉得太搞笑了,我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奇怪的!!你不觉得害怕么!” “不。嗯。抱歉抱歉。真的好可怕。你的目的是什么?要钱么?” “钱什么的无所谓!我要绑架你!跟我来!” “绑架?真的么!?” 太棒了!我竟然被绑架了。 ◇◇◇ 到了吃饭的时候,美食街上挤满了行人。乘着人流,火野秀明和水野志郎向世车站的方向走去。 人流涌动让人觉得燥热不堪。从空调房里出来没走几步就有一种汗如雨下的感觉。即使太阳落山了,白天的余热仍盘旋在地面上空迟迟不退。 “那个少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到这来的呢。” 火野自言自语似的话,被旁边游戏中心喧闹的声音淹没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算是勇气的粉丝吧?想做名人的助手可能。” “虽然这么说也对啦。不知道水野感觉到了没有?那孩子经常露出十分纠结的表情呢。” “啊啊,看是看到了……” 从大路上转了个弯,两人在一家十分古老的小店前停住了。 “夏目”是一家快餐店,静静地矗立在离吉祥寺站不远处。由于店面并不十分整洁美观,所以来的人不是很多,但是吃了一次后便成为回头客的人却非常多,也是美食地图上所说的那种深巷名店了。 火野他们也是这家店的常客。白天和晚上的价格一样,食物搭配也十分丰富,如果想不好吃什么的话首先就会来这里。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还是个孩子。那种年纪还处在青春期的孩子情绪波动比较大,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也说不定啊。我觉得还是赶紧找他的家长把他带回去比较好。” 听着水野的话,秀明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但是老师却很乐在其中的样子呢。” “说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呢还是找到了新的观察对象昵。不管怎么说心情好了以后连工作都有动力了呢。” 一边进行着对话,两人一边翻着“夏目”的某单。 从入口处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代金券以后,两人开始找座位。即使是工作的日子,店里依然是熙熙攘攘。 “没有地方啊……” “反正是快餐店,再等一下吧。等老师来的时候大概就会有空位了吧。” 就在从店里往门外走的时候,从旁边传来了声音。 “如果方便的话,你们可以坐在这里。我马上就要吃完了。” 看起来落落大方的青年,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似乎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在四人座位的餐桌上有些不合适,向他们搭话。 “啊啊……没关系。谢谢您了,待会还要来一个人呢。” 相对于火野的客气,青年再次开口说道。 “那么就更要让给你们了。在这里等座位不是一下就能等到的,并且别人也经常让座给我。” 结果两人盛情难却还是坐了下来。坐在旁边的青年,流露出十分平静的气息。穿着麻质外套配白色裤子,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高雅感。 不仅是这种清爽的打扮。连吃着鲭鱼味噌汤的姿势都优雅得让人吃惊。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美妙的感觉,不禁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请问您经常来这里么?” 青年微微一笑回答了火野的问话。 “每次办事来这附近的时候肯定会进来的。其实我也是这个行业的,每次来都会被这里的味道所感动。” “唔。原来是同行啊,那么也是做快餐业么。” “就是这样。也请您务必进来坐坐。我经营的是在西麻布名叫‘白神’的一家店。” “难道是比这个鲭鱼汤更好吃的么?那还真想去试试呢。” “这也是要试了才知道吧。” 火野原本只是开玩笑,但是青年听了以后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眯起眼睛笑了笑。 说着说着,火野和水野要的莱上来了。感觉到聊了很久的白神彰站了起来。 “说了这么多真是十分抱歉。跟您一起的那位似乎还没有来,请几位待会慢慢吃。” 对着水野和火野恭敬地一礼,弄得他们俩也赶紧向对方回礼。 “不不,我们才是托您照顾。” “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务必来敝店试吃。那请慢用。” 目送着白神回去后,两人拿起了筷子。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 “……喂,勇气这家伙真慢啊。” “水野君也这么想么。把笔弄干净,再出来的话也……要是不来的话,就买点夜宵回去好了。” 把眼前的饭打扫干静后,火野和水野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 ◇◇◇ 车的引擎十分地安静。不仅车身十分平稳,连拐弯的时候也不会晃来晃去。虽然可能是开车人技术十分娴熟,但车的性能肯定也不在话下。 按说要是绑架的话都会把人塞进后备箱或者关在哪吧?像这样坐在车的后排一边欣赏着东京美丽的夜景一边被绑架的我真是太幸运了。 “我说,我不会逃的可以请你把这个解开么。起码让我的手放在身体前头更好。” 要说不舒服的话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两手被不知道是毛巾还是布的东西绑在了身后,这样一来想动的话就太难了。虽然不是很痛吧。 “吵死了!给我住嘴。” 制图用的小刀还抵着我。被车窗外的光线照耀。更加凸显了龙章此时的面容。 坐在驾驶席上的是看起来是个上年纪的人。穿着燕尾服戴着白色手套,头发黑白混杂,不管怎么看都是在大宅邸里工作的管家。 不管我和龙章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只是默默地开着车,看起来他似乎比龙章要镇定许多。 坐在车后座的只有我和龙章。大得要命的豪华客车开出了东京,看起来还在继续向北驶去。 “那个,现在向哪开呢?” “我不是说了让你闭嘴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啊?难道你脑子有毛病么。” “因为我觉得太好玩了嘛。这还是我第一次被绑架呢。” 似乎我激动的心情传达给他了一些。龙章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一脸诧异地望着我。 “你知道绑架是什么意思么!?可能会被杀哦!” “你会杀我么?” “你要是乖乖听话的话就能活着回去。你要是想耍花样逃跑的话……就杀死你!” “嗯嗯。明白了!那我会乖乖的!所以赶紧给我解开吧。” “你在听我说话么!?” 即使察觉到了我们两个在争吵,驾驶席上的老爷爷依然一言不发。透过后视镜的反射四目相对,他也只是温柔地眯眼微笑。 这也是我没有一点危机感的理由。相比起诱拐来说我觉得这倒像是过家家的游戏。 “那个,司机先生。我们这是向哪里去呢?” “十分抱歉,我无法回答。” 平和的口气中完全感觉不到敌意 “喂,不是说要乖乖听话的么!要是把这个刺下去的话,可就够你疼的了哦!说不定真把你弄死呢i” “是是。我会当个好孩子的。” 为了不让龙章的心情恶化,暂时陷入了沉默。 就这样我乘着豪华客车,经过了两个小时在高速公路上的旅程。车还在向着好似高原的场所前进。 由于是夜里所以周围一片黑暗,但是透过雾灯的照射能看清前面写着“轻井沢”的字样。连气温也下降了几度,从车行驶的距离来看,似乎到了长野县境内。 车子停下了。司机从车上下来,向外走去。 “哇啊,好大的房子啊。” 眼前的巨大白色西洋建筑被树木所环绕。 背后的庭院,由于太黑而不知通向哪里。虽然中间似乎有过开门的声音,但是又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赶紧过来这边!” 在看着车驶回车库之后,我便被领进了这栋建筑物质中。 “哇啊,真棒!” 就在进去的一瞬间,我发出了由衷的感叹。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砖、透射着柔和橘色光芒的大吊灯。里面比想象的还要大,并且从周围传来阵阵花香。 简直是从电视上或电影院里才能看到的大房子啊。 “这里是谁的别墅呢?难道是你的家么?” “让你安静点。别说话往前走。……上到三层去。” 后面传来龙章贴近的声音。 这里或许还有别人。要不然没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吧。 我一边被美工刀指着,一边上楼。虽然穿的是牛筋底的鞋子,但是还是会稍稍发出响动。 “在前头向右转,转过去了进到右边的屋子里去。” 作为一个家来说走廊实在是太长了,我好不容易走到了那间屋子停了下来。按着扶手打开门后,顺手便把灯打开了。 这里也很宽敞呢。大个的桌子和靠墙的书架。摆满了闲置的画架子和石膏像,给人一种艺术的气息。 走近了木质的桌子。在宽敞的桌面一角放置着整齐摆放好的画材和各种道具。笔杆、剪刀、小道、墨水、三角尺。嗯?怎么看都是经常用的东西啊。 话说回来,这间屋子里还飘散着熟悉的墨水的味道。 从桌子面对的窗户向外看去,夜空的剪影从树荫里透过来。或许是为了防止光线刺眼才种了这么高的树木吧。 “真是安静的环境啊。要是能在这画漫画的话,真是太好了呢。” 这个屋子的主人似乎也有画漫画呢。 转过头去,就看见龙章把门锁了起来。手里拿着美工刀,向这边走来。 “是不是也该告诉我把我绑架到这里来的理由了呢。” “……你在这里把最终回给画完。” 听了这个唐突的命令,我不解地歪着头看了看他。 “最终回?什么最终回?” “《sodom与gomorrah》的。” “哈?那可是还在连载中呢,我可没有要把它完结了的意思呢。” “我哪有心思等那么长时间啊!赶紧把《sodom与gomorrah》的最终回给我画了,要么不放你走!!” “就算你这么说,被也没有想最终回到底什么剧情啊。” 这说的确实是实话。虽然要是使劲想想也能编出剧情画了最终回,但是突然就到结局了实在是让人费解。更何况这也是对漫画作品的亵渎。 “怎么样都行啦!你的粉丝看了都会感激涕零的!” “那可不行。即使我想画我自己一个人也画不来啊。背景和涂黑谁管啊。” 就为了让一个漫画家画最终回而把人绑架了?这种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喂,要么不要告诉别人,把志郎和秀明也叫过来怎么样?要是有助手在的话或许还行。” “那么可怕的大人,还要一下绑架俩你开玩笑啊!” “……我也是大人啊。那就没有办法了。放弃吧。” “你说什么!你要是不听话杀了你哦!” “就算你这么说做不来就是做不来!!” 我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喊道。 龙章赶紧望了望四周,小声命令道。 “给我安静点!” “那你把这个解开。手腕疼。这样的话也没法拿笔。” 表情回复平静后,龙章将捆住我手的布解开。 “要是找助手的话我给你当。所以赶紧画。” “诶?你么?” “是啊。所以别抱怨了。今天一天习惯了,所以要是当助手的话没什么问题。” 这句话还真想让火野秀明和水野志郎听听呢。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哎。正好想放天假整理下思路,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呢……” “不许休息!听好了,好好给我画最终回。要是画不出来就杀了你。” 在他尽全力装出可怕的面孔压低声音向这边靠近的时候,清脆的铃声在耳边响起。龙童警惕地收起了美工刀。 “……听好。总之你赶紧画完最终回。懂了么!” 身影从开的门中穿过,关上。响起了用钥匙关门的干涩声音,我一个人被关在了这个大房间里。 “……唔嗯……怎么办才好呢。” 我一边揉着麻麻的手腕,一边打了一个大哈欠。先想想最好玩的方法吧。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现在要干的是? 我静静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显示着新到短信数目的手机。显示的姓名是火野秀明。一个短信接着一个电话。 “对不起了志郎。请原谅我的任性吧。” 我一边做着忏悔的姿势,一边关上了手机的电源。 虽然能马上回去,但是到明天中午为止,也能休息一阵了。希望这个绑架闹剧能让我演得更久一点。 ◇◇◇ “还联系不上么?” 工作室里只有水野和火野二人的身影。 天已经黑了,但是飞鸟还没出现。并且还联系不上他,让两人更加担心。 “……刚打过去电源就被按了。估计是老师自己把电话关了。” 拿着电话,火野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家伙想逃么?” “和粂川一起走了的话,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吧。” “估计也就是看见好玩的事跟过去了吧?像那种把勇气给强迫带过去的事简直是天方夜谭吧。” “就是说啊。但是我觉得老师自己也十分消楚明天就是截稿日期了吧。” 看着火野,水野不知叹了多少次气。看了看飞鸟那散落着无数张未完成原稿的桌子。 火野十分明白,水野在担心原稿的同时,也在担忧着飞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要是老师的话就没有问题的,水野君。” “说的也是啊。那家伙简直是杀也杀不死的小强啊。……话说他虽然平常那样,但其实还是很有责任感呢。明天早上肯定会回来的……希望如此吧。” “肯定会回来的。话说回来我们也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吧。” 水野微微笑了笑,走向了自己的桌子。没有飞鸟在的工作室变得寂静起来。 ◇◇◇ 听到旁边房间里面有动静是在自己独处之后的五分钟左右。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跟前,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对面的动静。 一个是龙章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似乎是一个气若游丝的少年的声音。轻声细语地在说着什么。 “……嗯?” 走近离得最近的窗户,确认了一下那里的状况。用上等的材料制作的门框,没有钥匙的话就打不开。 我小心翼翼地用手刀在钥匙栓的部位击打一下。随着吧唧的轻微响声,门被打开了。接着就 好办了。 “抱歉。我没有恶意的。” 将窗户打开,外面是露台。往外面走,观察着周围的悄况。虽然露台是连着的,但是每间房间都是独立式的。每根栏杆上都雕刻着精细的纹样。虽然是起着装饰作用,但是摸上去还是十分结实的。 好,决定了。被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抓住了三层的地方想要越过去。 握紧后开始向前行进。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发出悲鸣吧,但是我倒觉得意外的简单。 其实我的腕力非常强。而且不是微微超出常人,而是出类拔萃。相当。特别。绝对的。也就是说不用脚走路也是小儿科啦。虽然没有测过握力吧。 “……嘿咻。” 成功。平安无事跨到隔壁的我赶紧俯下身。 在听了了一会里面悄况后,我慢慢地向里面望去。真是太幸运了,为了换空气开了一条小缝。 被灯光染成橘黄色的室内,坐着龙章和刚才那个不简单的管家先生。旁边还躺着一个打着点滴的少年。 “……真的么?” 躺在床上的少年狐疑地问。不仅是外表君上去十分纤细,连声音也是如此。是不是在休养中啊。平静且安稳,和龙章比起来真是成熟多了。 “没问题的!我拜托认识的人给你拿到了最终回来看。如果跟老师说了理由的话,肯定会同意拿给你看的。” “真是不敢相信啊。因为,是那个‘飞鸟勇气’啊……?” 突然提到我的名字真是吓了一跳。难道是在说我的事么? “我听他本人说了,没问题的。是吧,平泉!” “是的,确实是这样的。龙章大人十分努力地说服了飞鸟老师。”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深深地鞠了一躬。似乎平泉是他的名字呢。 话说回来,总觉得龙章那根本不能算是说服而是胁迫吧。 “要是平泉都这么说的话,那就是真的了吧……。但是,《sodom与gomorrah》……为什么完结了呢。明明那么有趣的说。” “因为最近没什么人气了。” “但是前几期还登上了杂志封面,最近刚进入了新的阶段。” “那些的反响都不怎么好。由于新剧情导致人气下降。” 人气可没下降啊。不过画画的人倒确实是没什么新点子创意桔竭了呢。真是的啊。 我一边忍住笑意,将身子压得更低,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谈话。 床上的少年似乎很喜欢看《sodom与gomorrah》呢。还能将每期连载的内容说的那么详细入味。作为反驳龙章的话真是再好不过了。 总而言之,就是我的漫画很有趣。比这更让我高兴的是,有说我漫画有趣的读者在。 所以我对躺在床上的少年一开始就抱有了善意。 “……总、总之啦!《sodom与gomorrah》下一次就是最终回了。这可是大河你说想看才有的最终回哦,你之前不是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sodem与gomorrah》最终回的么。” “嗯。我想活到能看到最终回的那一天。” “傻瓜,别放弃啊!马上就能看到了!?听好了,再坚持几天,就能看到了!” “龙章……。谢谢你。我真的太高兴了。” 原来如此。为了得病的大河,龙章才非要让我画完《sodom与gomorrah》不可。 我为这个偶然中命运的相会感到十分震惊。不,在这种情况下,说它是必然或许更为恰当。我比他本人更清楚他自己的处境,估计能帮他一把。如果能和我预想的一样进行的话。 掌握了大致情况后,我回到了之前的屋子。用刚才的手法如法炮制一遍,回到了屋内。 将屋子的窗户关上,就在坐到椅子上的一瞬间,背后传来了开门声。真是千钧一发啊。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 “喂。还没开始画最终回么?” 我转了椅子面向他。 努力地作出满脸恶相的龙章还在拼命地作出一副绑架犯的架势。虽然他这种行径实在是太乱来了,但是想帮助朋友的这份勇气确实可嘉。真是让人百看不厌啊。 双手环抱的龙章盯着我看,嘴角由于不安而上挑。不明白对方的意图而害怕,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是一样的吧。 “什么啊。你有什么意见么!?” “口香糖和咖啡。” “……哈?” “今天就不抽烟了,你先去把这两样买回来,待会会给你钱的。附近总是会有超市的吧?” “为什么是口香糖和咖啡啊。” 我等不及最后还是站起来了。 “要是睡了的话不就没法画了么!不是要画《sodom与gomorrah》么!?” “诶?你、你要画了么?” “今天晚上画完。再拿套桌椅来!懂了没!?” “是、是!” 在呆立了一会之后,龙章飞也似地跑走了。 嗯嗯、真是太单纯了。真好玩啊。 “啊。忘了锁门了啊。” 这样我要是逃走了的话怎么办啊。 我一边笑出声一边开始了手头的工作。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那么,就从大纲入手吧。” 就在我要把椅子转回去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虽然一瞬间觉得是龙章回来了,但是其实不是。” “失礼了。想和您说几句话,不知您方便么。” 和龙章相比,处世态度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穿着燕尾服体型标准的中年管家十分到位地绐我行了一扎。 “听说您是有名的漫画家。这么忙的时候打搅您真是太抱歉了。我能理解您的不快。等事情完了之后我会亲自把您送回去,并且负起责任的。能不能请您听听龙章少爷的话呢。” 似乎是看龙章出去了才进来的吧。平静的表情和语气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个人并不是在陪孩子做游戏,而是真心想去帮助他。 “我不会加害于您,并且尽量让您过得自由舒适。等这一切完了以后……我会亲自去警察那里承认绑架您的事情的。如果能让您满意,不管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所以,请您……” “请抬起头来。要是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管家先生对这里的事很了解吧?能不能请你说明一下呢。这幢宅子的事情、龙章、还有旁边屋子里那个男孩的可事情全都告诉我。” 管家那混着白丝的眉毛动了动。似乎对于我知道旁边房间里那个少年的事情感到很惊讶。 “……这个别墅,还有这附近临近的土地都是伊垣家的独子,伊垣大河大人的宅邸。” 拥有这种规模宅子的话,伊垣家看来相当有钱呢。可能是比这拥有更多土地的地主。 “在旁边屋子里静养的就是大河大人。由于双亲都去世了,所以这幢宅子都是少爷的。龙章少爷是大河大人的挚交,也住在这咐近。由于是单亲家庭,在母亲工作的时候,他经常来这里和大河大人一起玩。” “能不能也听听管家先生的自我介绍呢?” “真是对不起现在才说。我叫平泉毅。在大河少爷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这里的管家了。” 这下子出场人物背景就都清晰了。我一边在脑海里描绘若人物关系图,一边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让我话最终回呢?” 管家的脸由于悲痛而扭曲了。 “大河大人在一年前由于特发性扩张性心肌炎而被推入了危重 病房。医生说他已经坚持不到一个月了……现在病情也是时好时坏。现在能让少爷高兴起来的只有《sodom与gomorrah》了。 有一次,在大河大人和龙章少爷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要是看了《sodom与gomorrah》的最后一话的话,就能死而暝目了’。听到这句话的龙章少爷就想到了把您绑架过来让您画最终话的计划。 一开始还觉得这是胡闹……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龙章少爷关心大河大人的表现。或许比我更担心少爷。如果是为了大河大人的话,不管能做什么我都会做的。因为这样,我才会帮龙章少爷的忙……不,是我决定要绑架您来的。” 看着我说话的管家先生,再次深深地低下了头。窝在椅子里的我也立马端正了姿势。 “由于我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太抱歉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这个绑架计划是管家先生想的?” “不,计划是龙章少爷想出来的。本来想阻止他,但少爷非要一个人去您那里……” “龙章去面试的时候拿的画稿,你知道是谁画的吧。” “啊啊,那个是……” 认真并且严肃的表情稍稍缓和,渐渐变为了温柔的表情。 “那是大河大人画的。大河大人从小就喜欢画画,经常握着画笔。说实话当初还十分担心是不是能让老师您看上眼呢。” “嗯。要是那个年纪的孩子画的画,已经相当不错了。论画画才能的话,以后他绝对不会输给一流的专业漫画家的。” 其实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并且画那张画的也没想到竟然会是那么小的孩子。要是让秀明他们知道了肯定也会吓一跳吧。肯定想要这个战力的。 “是么……那太好了。” “要是大河去世了的话,财产是不是就要由大河君的亲戚继承了呢?虽然在这里对疗养很有好处,但是是不是还是去大城市里的医院看病会比较好呢。” “伊垣家有一个常驻医生,相信他有着不输给大医院主治医师的实力。疗养费也没有问题。因为双亲的遗产都由大河大人一个人继承。” “那么说的话肯定、嗯……普通未成年人的话,都会指定一个监护人的吧?” “是的但……” 眉梢越来越耷拉了。这个人简直变成了囧字脸。 “虽然对刚见面的人说有点失礼。但是亲戚里有很多人是冲着巨额遗产来的而产生了混乱……说到谁来监护大河少爷的时候,大家都一拥而上。大河对这些事情感到了疲倦,只是一心投入到绘画中去。能够让他笑起来的就只有龙章少爷和我了。 即使这样大河大人还是过得十分幸福,但自从得病以后能用来画画的时间就变得越来越少……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您伏案的样子,就想起了健康时候的大河大人。已经做好觉悟的大河大人真是太可怜了……” 从口袋里拿出白色的手绢,开始擦拭眼角的泪水。 “让您看到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会支付相应的礼金的。即使就画两、三页也不要紧。请您务必画出最终回。” 又问了一次。我扶了扶眼镜,坚定地看向管家先生。 “要是按现在的进度来看的话,必须在明天中午之前画完。那之前至少画完二十八页。我会让他有个结局的。” “真的么。谢谢您……!” “但是!我有个条件。能不能让大河来当我的助手呢。起码我也是个职业漫画家,干什么都想做到最好。虽然我也想让我那两个助手来,但是看情况还是不要把他们也卷进来为妙。这样的话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吧?” 我在他面前做了一的手势,管家似乎有点困扰地低下了头。 “但是……大河大人离不开点滴啊,不能离开床。” “让他起来就行了吧?那就拔了点滴,让他到这来。插着点滴管的话会碍事的。” “那么,预定明天下午来的医生,让他一早来吧。想请他看看情况……” “那就来不及了。今天到明天下午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不接受这个条件的话我不会画的。” 管家的表情还是那么的纠结。肯定在想我是个过分的人吧。 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问问。 “你想怎么办?” 进一步地问他,管家先生已经不再犹豫了。微微地点了点头,把头抬了起来。 “我明白了。现在拔了点滴也不会让他的命再少多少了。就像老师说的一样,我会负起这个责任的。大河大人能够帮助老师的话肯定也很高兴……飞鸟老师,真是太谢谢您了。我这就去叫大河大人。” “我也去。” 从近处看从犄子上站起来的管家先生,也只是个比我高一点,很普通的伯伯啊。 这个人有信赖与尊敬的价值。为了主人的幸福,竟然能使用犯罪手段。在日本简直是弥足珍贵啊。 “……大河大人也会有很好的回忆吧。真是谢谢您了。” 到了旁边屋子门前的时候,他这么自言自语着。 虽然很想说什么,但是在说之前就推门进去了。夜已经很深了,大河还在床上读着书。 “怎么了,平泉……。还有,这个人是……” “我把飞鸟勇气老师请来了。” 大河的眼睛瞪得滚圆。呼吸都要停止了似的。 “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龙章少爷把老师带来的。并且,有件事情要求大河大人。” “我?” 我在管家先生说话之前向前迈了一步。 “你好。实际上我要画《sodom与gomorrah》的最终回,能不能请你也来帮忙呢?” “……真,真的么?” “我是飞鸟勇气啊。要是怀疑的话要不要给你签个名看看?” 大河的跟里泛起了光芒。纤细的肩膀,苍白的肌肤都让人感到十分心疼。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应该像龙章那样活蹦乱跳的才对呀。 “那个,我,我是飞鸟勇气老师的忠实读者。真对不起竟然这样子见您。那个、那个、能见到您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昵。要是能和你一起工作的话就更高兴了呢。” “像我这样……也可以么?” “我需要你的力量啊。” 我向大河眨了下眼,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连门都没敲就横冲直撞进来。 “我回来了!喂,这是怎么回事?……呃,这是干嘛呢……?” 还提着手里的塑料袋。龙章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现在的状况是。画《sodom与gomorrah》线稿的是我。画背景和效果线的是大河。描框线和贴网点还有稿件修正等其他小问题都交给了管家先生。基本上就是一条龙的工作流程。 再有就是大河还穿着睡衣并且拔了点滴管。龙章吃惊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喂大河!你不好好睡觉怎么行啊!?” 我冲着对大河责问的龙章说道。 “是我要求他帮忙的。你拿过来的那幅画,是他画的吧?” “是、是啊……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病号啊!” 之前低头看着原稿的大河抬起了头。 “没关系的,龙章。是我想帮忙才来的。我现在特别高兴呢。这可是真正的飞鸟勇气的画稿呢。我连做梦都没想到能和他一起工作啊。” 说着这些话的大河,脸上的气色已经比在床上时好了很多。龙 章收敛了怒气,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很多时候身体状况会跟着心情上下起伏的。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向龙章招手。 “龙章也赶快过来帮忙吧。明天中午就要截稿了。必须要把所有稿子画完,拿到出版社去。” “出版社?什么东西?” “你给我昕好了啊?我跟火野秀明和水野志郎说,我因为食物中毒被你带到这里。还说有好助手和好环境呢。所以你也得来帮忙。” 说是绑架但也没有用太多强迫的手段。不管是龙章还是管家都没有恶意。他们都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 这种发展,都是我一手制造的。因为实际上,大家都不是抱有恶意来做这些事的。 “……啊,嗯、嗯嗯。……好!说的也是啊、我明白了。我也来帮忙吧!” 现在即使不装出一副绑架犯的样子也没关系了。 向高兴地屁颠屁颇跑过来的龙章递出了钩好线的稿子。 “首先填色。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做啊!” “哦!” 就这样漫漫长夜开始了。 我的集中力也不是盖的。笔在纸上飞舞。在做好大纲之后,就直接在纸上画了起来。并且到现在为止都是一张不废地进行着。 在描好线以后,就把工作交给了剩下的三人。看起来十分快乐的大河。还有一如既往打着擦边球工作的龙章。 “……那里刚涂黑要是摸了的话会弄脏的,先画别的吧。” “是么。修正也等墨水干了再弄就行了吧。” “嗯。没事的时候就看看还有哪里漏涂了就可以了。” 可能这两个人都没有在一起画过画。 大河十分高兴地给龙章建议,龙章也意外的就这样接受了。似乎把龙章交给他管来很好呢。 “飞鸟老师。这张稿子可以复印了么。” “啊,嗯。那就拜托了。还有就是这里要速度线,这里要阴影。要是有网点纸的话就用吧。” “虽然这里有准备,但是如果您需要手绘的话请容许我接下这个任务。” 随着管家先生的话,我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那么,就麻烦您手绘了。” 迷之管家。从刚才开始这个人就是最让我吃惊的一个了。 开始只是让他试着画了画背景和行人。但没想到水平竟然和志郎还有秀明并驾齐驱。并且对漫画的特殊用语也熟记于心,画的速度也是相当的快。到底是什么人? “管家先生以前画过漫画么?” “以前曾经画过那么一点。这种东西,即使上了年纪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记住以前的动作呢。” “是么。谢谢您了,真是帮了大忙。下次能不能请您再帮忙呢。” 有一半是实话。因为管家先生不管是什么工作都二话不说接了下来。 这下秀明和志郎肯定没有什么怨言了吧。 在这位迷之管家的帮助,还有我这个天才作者的努力下,工作顺利地进行着。 虽说是熬夜工作,但是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倦容。连生病的大河都容光焕发。 “要是工作还没来的话,可以小睡一下哦?” 我一边将原稿交给他,一边嘱咐着。 “没关系的。我很高兴呢,睡了的话就太浪费时间了。……再说也想知道后续情节。睡不着啊。能看着最新的原稿出炉,真是太棒了。” 这种感情我也可以理解。不敢想象我的原稿也能让人看得欲罢不能呢。 对着桌子坐着的背影,的确与我有几分相似。说不定喜欢漫画的人背影也都差不多呢。 接受着对漫画热情的同时,我返回了我的座位。接下来就是一心工作了。得到了那么多帮助,我也再努力一把吧。 窗外已经阳光普照,太阳照射进来。早上了。 画了一晚上身子果然还是僵硬了许多呢。我停了停手头的工作,扭了扭肩膀。 还剩下五页。把这些画完的话,原稿就完成了。 刚碰到管家先生给我沏的茶,庭院里就传来了引擎的声音。不知什么人从车上下来了。 谁来了呢?看了一眼管家以后,只见他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开门后听到了上楼脚步声。 “……请您稍等。先请您……” “你在干什么呢!?把生病的孩子弄哪去了!” 突破了管家先生的防线。 敌对势力——除了这个想不出她还是什么了,不仅是体型,连长相就不是好人样子的大妈乱入进来。抹得油光锃亮的头发,全身上下还都戴着跟她完全不相称的宝石。致命缺点十分多,简直是要打负分了。 “大河呀!为什么把点滴管拔了呐!?这样的话病情会恶化的呀!” 再减一分。别人还在呢就冲着大河嚷嚷,简直是不可理喻。 “是我让他这样的。怎么了么?” 把椅子转了过去,我看向了她。我插着手,翘着二郎腿作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果然。大妈一瞬间露出了悲剧般的表情。 “谁、你谁呀!随便进别人家!” “才不是呢。是大河还有龙章和管家先生拜托我来这里的。” “是啊,征子姑姑大人。他是我邀请才来的客人。今天我要把这些工作完成。求你了。” 大河管她叫姑姑的话,那他就是管家说的那些见钱眼开的亲戚了吧。 “哼。大河的熟人?……但是还是要躺着啊。这样的话身体会垮掉的哦。” “就今天了。再说,今天比平时感觉都好,我想做到最后。” “是么……但是,起码要打着点滴啊。这还是很重要的。” 我看着姑姑和大河的表情,插嘴道。 “点滴管会影响动作的。” “什么啊,你这小子。你连大河的病情都不知道就胡说……我们这里可是有主治医师在呢。能不能请你这个小白不要说话呢。” 姑姑向斜后方退了退。 似乎从一开始就站在那,但是完全没注意到。有个穿白衣的大叔仿佛躲在他姑姑身后一样站在那里。 微驼的后背,面色阴沉。拿着出诊用的包,上下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大河。 “……今、今天一天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紧的吧?因为有客人……在呢……” 医生和他姑姑一瞬间眼神的交汇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不行啊,大河君!我也是关心你的身体才这样的啊?不要太任性给别人添麻烦了。连医生也是为了你才大老远跑过来的啊……” “我知道了!所以就别说了!” 尖声的怒吼响彻宅邸。所有人都吓得目瞪口呆。 “拜托了。今天一天就好。不要妨碍我帮老师画画。” 明明看起来不是个很热血的孩子,但他心中的魂已经燃烧了起来。我在心中感受到他火热内心的同时,也暗自为他拍手叫好。 承受了突然间一记重击的姑姑,犹犹豫豫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我、我知道了。只有今天随你去哦。明天还会来的,要尽可能保持安静啊。” “我拿了平常吃的药。至少也要把这个吃了,大河君。姑姑很担心你呢,不要再任性了哦。” 医生从包里拿出了药,直接递给了大河。 看见它的同时,我用不输大河的声音喊道。 “别吃!!” 再次回归了平静。我感受到了来自医生和姑姑那仇恨的视线。 “你也真是的……明明是昨天刚和 大河见面的人,竟然要违抗医生的话?” “要是想睡觉的话就不好了。” 自然并且坚定的声音。将凝结的空气划破的,是大河的声音。 “……姑姑。拜托了。” “没办法了……那只有今天啊。那么,保重。” 不管是他的姑姑还是医生,都一边盯着我一边转过身去。飞鸟小队成功击退敌军。简直是压倒性的胜利啊。 门被摔上,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响起引擎声为止,所有人都没有吭声。 “老师,抱歉……让您看到了这种事。” “没关系的,真的一点都没关系。话说回来,我们赶紧继续工作吧!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大家点了点头,回归到各自岗位。我也向着自己的桌子走去。 我绷着脸,感觉到手上灌足了力量。已经被愤怒所支配。简直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就是那家伙。——饶不了你,饶不了你、绝对不能放过你! 笔杆响起了清脆的悲鸣。愤怒不是撒在笔杆上的,而是那家伙。那家伙、那家伙竟然—— 仿佛是红色雾气一样,被不可思议的气氛所包围的屋子。被称为“红之间”的这里,座落在有着优越地理条件的东京地下。 话说回来,要说这里是秘宙基地的话还是有点不恰当。在这种有着亮晶晶装饰、还搁着看来似乎价值不菲的花瓶的地方,要是发射出个高达之类的才让人觉得诡异呢吧。 在去往房间的路上,装饰着很多的假面。那天我挑选了其中一枚紫色蝴蝶状的假面戴在了脸上。 房间里聚集了十三个人。 在中央的是一个长着仿佛少女漫画里蹦出来的主角一样脸庞的占卜师。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觉得好漂亮啊。 “怎么了么,巨蟹。” 被用暗号叫着的时候,说实话我相当的开心。我在假面下一边笑着,一边回答。 “不,没什么。” 没有一点嘈杂之声。就连脚步声都被厚毛毯净化,室内一片寂静。 沿着墙壁站着,包括我在内十二个戴着假面的男人。 我们并不知道各自的姓名和背景。但是我却感到了我们之间的连带感,相信他们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吧。 真宫要进行会议,所有人都集合在这里。 “这回的目标是前畑始。是接受客人的委托,收取金钱杀死目标的内科医生。利用药物进行毒药投放,至今已经杀死数十名患者了。 现在作为他目标的是一位继承了双亲遗产的少年。由于亲戚看上了巨额的遗产,而要将少年杀死。现在预计少年的性命已经只剩下大概一个月了吧。” 越听越觉得心中燃起怒气。真想现在就去救那个少年。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真宫委托这件事时,我二话没说就接受了。 愤怒在我的心中激荡。 “好,完成了!” 完成最后一张的时候,我几乎是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扶住了转个不停的椅子以后.我将原稿交给了大河。 “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帮我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吧。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都问管家先生好了。” “诶,要去哪呀?” “马上就回来!中午之前就回来了。” 还有时间。我将黑边眼镜拿下来放在桌子上,对着大河一边挥手一边向外面跑去。 出租车停在了一幢名叫前畑内科医院的建筑物面前。 那是间一眼就能尽收眼底的小诊所。外墙还裸露着水泥的这种建筑,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大医院。 虽然挂着休诊的牌子,但是里面却有人影。 将门口的锁简单地弄坏,我向内部走去。不发声地悄悄走着,最终停在了一间有人的气息的诊察室前。 有个激动着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对话的声音。那种说话的音量,肯定都不知道有人侵入进来了吧。 “……今天即使不给他投放药物,命运也不会改变了。下个月肯定就会死了。” 稍稍有些焦躁的男人声音。说了一堆专用语,患者现在是什么状况,还要多久才死,对这些事情进行逐一的说明。 冗长的说明性话语被女人一口打断。 “我哪能等那么长时间啊!就不能早点死么!?” “为、为了不留下证据只能这样啊。我也不想被抓进去啊。请您安心,接了委托我就一定会做好的……” “要是你被抓了的话,我也很难脱身呢。……好吧。我会付你很多钱的,好好给我干啊。” 女人动了。我悄悄地离开房门,往旁边的角落里滑去。 门被打开。一个身形巨大的女人的轮廓呈现在眼前。——征子姑姑大人。由于看上了财产,而企图要将自己的外甥杀死。 这种人肯定会得到相应的报复的。 看她一摇一晃走回去的背影,我在心中想着。她没有让我亲自动手的价值。有必要的是剩下的这个男人,前畑始。 我没有敲门,吱扭一声推开了门。 “哎呀,难道忘了什么东西么……” 刚转过头来,表情就僵硬了起来。他胆怯的表情,是因为我脸上露骨的愤怒吧。 “前畑始。……我是来结果你的。” “什、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呀。出、出去!我可要叫警察了!” “你才是要被送到警察那吧。但是很抱歉你现在那都不能去了。” “什……什么、难道……是患者的家属么?是要为亲人报仇么?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啊!” 一边叫着,一边从白衣口袋里取出折叠小刀。护身用的吧。这种东西,明明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在他挥动小刀之前,我向前一步抓住了他的右手。一边用力一边攥紧他的手腕。响起了枯枝折断的声音,他的手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唔啊啊啊啊啊……!!” 抓着自己的右手,前畑发出了悲鸣。刀从手中滑落,这下成了完全蜷缩的状态。 “我的握力十分强哦。……小心点。” 前畑一边发出哀鸣,一边向着门的方向冲去。 “开、开不开……!?” “我用了点力,把它弄歪了。对不起哦。” 相比门之前的形状,现在被我拉得更加宽了。只要一点变形,就难以拉开。当然,门把手我也不忘了加工一下。 “那么,就让惨剧结束吧。就让我用这双手将你的未来抹去吧。” ◇◇◇ 在我安全回到大河的别墅的时候,手表指针正好停在了十二点的位置。 大家画完了没有啊。其实这是我最担心的。 将房门缓缓打开,舒缓的两人的身体,趴在了桌子上。大河和龙章。管家先生穿着没有皱褶的燕尾服,优雅地倒着红茶。 “我回来了。” “您回来了。” “唔—嗯……哎呀,老师啊。欢迎回来。” 首先是大河先起身伸了个懒腰。 “早上好。原稿都弄完了?” “完了!请过目!” 明明刚起来,大河竟然能发出这么洪亮的声音啊。将原稿整理好交给我以后,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但是,老师。我觉得这只是下回的连载啊。” “还要继续连载啊。因为这是下回《sodom与gomorrah》的稿件啊。” 就在刚才的话一说出口,本以为已经睡着的龙章一咕噜爬了起来。 “什么啊!这和开始说的不一样吧,不是说画最终回的么!” “是么。我只记得说要画《sodom与gomorrah》来的。” “你竟然骗我!可恶的家伙!” “别闹了!” 在我高声的怒喝下,龙章的嘴半张着定住了。 “这样就行了。因为大河不会死的。不会死的话也就没有必要看最终回了。只要作为读者继续看杂志上的连载就可以了。” 我走向自己的工作台,把放在桌上的眼镜戴上。嗯,果然感觉非同凡响。 把还在吵闹的龙章交给大河处理,我将视线移到了窗户外面。一望无遗的视野里,映出了一辆似曾相识的车的身影。 呀,来了啊。真是意外的早呢。 “飞鸟老师。火野秀明和水野志郎大人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管家先生站在门口呼唤着我。 “……嗯,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把他们叫到这来呢?” “明白了。” 在行完礼之后,管家先生转头向楼下走去。我一边想着待会的说辞,一边转过椅子沉在里面。 “喂,那叫水野和火野的人……是你那些可怕的大人助手吧。” “嗯。” “……你被绑架了啊,难道不生气么?” 对着缩小音量偷偷跟我说的龙章,我笑了笑。 “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是龙章的错也不是管家先生的错啊,我会跟他们好好说明的。” “什么?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就在大河在我们后面歪着头问的时候,管家从入口处进来站在了那里。 在他后面站着和昨天穿着一样衣服的秀明和志郎。两个人都是一副累到不行的表情。 “……你这个白痴!!” 直接冲到这里的志郎冲着我大喊起来。 “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么!?你好歹也是个大人,至少也联络一下啊!难道就没有一点对工作的尊重么!” “有啊!看,先看这边啊。如果有抱怨的话就尽管说吧!” 我挺起胸膛,把还没有检查完的原稿放到他眼前。 “……难道是完稿?” “难道都画完了么。一个晚上你还真能弄完啊。” 秀明笑着从旁边插嘴道。失去了生气理由的志郎,乖乖地拿着原稿看了起来。 “怎么样,很好吧?这全是大家帮我忙才画出来的哦。” 龙章和大河都紧张地点了点头。将视线从原稿上移开,秀明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两个少年。 “虽然画的还是有点生硬,但是起码还能修正过来。真是辛苦你们了。” 志郎也真是的,看着原稿还要吐槽几句。 越听越觉得他不是在诉说不满啊。似乎反而是被稿子感动了呢。 “……这个行人的画风……似乎跟昨天的又不一样……似乎在哪里看见过……啊啊!?” 突然放大了声音,志郎指着管家先生。 “这个老爷爷……不,您难道是、泉平一老师么!?” 志郎嘴里吐出的是昭和中期超有名漫画家的名字。 精锐与感性厚重的画风并存,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画师,并且传说突然从漫画界消失掉的那个传说中的人啊。 记得志郎是泉平一的忠实读者,他从事这令行业的契机也是那个人呢。 “……那个名字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舍弃了。我现在是伊垣家的管家。” 仿佛有点害羞,管家先生将头低了下去。 看这个反应,似乎真的是本人。 不仅有着深厚的绘画功底,对漫画用语也十分熟悉。真是太糟糕了。我竟然不小心把前距当小催使唤了。 往旁边看看,大河和龙章似乎都惊呆了。两眼瞪得滚圆,盯将跟自己相处了多年的管家。 “……啊,我不太习惯这种太生硬的谈话啊,我们先吃中午饭吧。请尝尝我做得怎么样。如果还有时间的话,请务必吃完再走。” 由于这个突发事件,省去了我向他们说明的麻烦。 ◇◇◇ 第二天。我们回到了吉祥寺的工作室,继续进行着工作。 《sodom与gomorrah》的原稿虽然弄完了,但还有下一期的份等着,不管怎么干都干不完啊。’ “哈—啊……那个画,真是太好了呢。” 我一边靠着椅背,一边看看墙壁的一隅。 管家先生在原稿上签了名。志郎满怀感激地感谢了很久,简直是没有用摄像机记录下来这一时刻,都叫他后悔不已呢。 “……由于逃税而被捕的犯罪嫩疑人伊垣征子,现在承认了自己由于遗产相关问题而牵涉其中……” 打开的电视里传出了大河的姑姑由于逃税而被捕的新闻。由于她还积攒了点让人惊异财产,所以这件事估计暂时都会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了吧。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电话机响了起来。斜眼看着新闻,连电话号码都没有确认就接了起来。 “喂喂。我是飞鸟。” “我是明丰大学医院的依田。要跟您说那个少年的病情,现在方便么。” “嗯。请。” “进行了精密仪器的检查后,果然发现了毒物反应。虽然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境地了,但是幸好这里还有疫苗,马上进行了处置。今后会渐渐好起来的。” “谢谢您了。好好给他治病哦。也算是我将来的弟子呢。” “我明白了。那么再见。” 说完了寒喧的定式对话以后,我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 虽然这样,志郎也没说什么。很不可思议的是,向那边看去,志郎竟然比我还要软成一滩泥。热情视线的那端就是管家先生的原画。 “……要是能再跟他多说点什么就好了……” “再去看看他们吧。况且……那个叫大河什么的孩子吧?要是经过锻炼肯定会有不俗成绩的。” 悠闲地喝着红茶的秀明十分高兴地笑了笑。 “是啊。要是那样的话,别到时候哪一天要大河来教志郎了呢。譬如说可能大河会成长得很快之类的。” “哼。我才不会输呢。” 看着双手环在胸前不服输的志郎,秀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仿佛被施了魔法般的一晚就这样过去了。和魔法不同的是,见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人。肯定不久之后还会和大家相会。 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开始画起了要给他们看的漫画。 ============ 幕间.4-巨蟹座的要求/牧牛座的微笑- “果然我觉得还是把龙章和大河叫过来当助手好啊。” 我一边点着头,一边充满活力地说着。一小时前那个魔法的效用还在。 刚将原稿画完的漫画家,一般都有种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变得自由了的错觉。 我管这叫“只要许愿了什么都能实现的魔法”。 熬了两个晚上的夜才画完的《sodom与gomorrah》现在正在被送到主任编辑那里。是的,我现在是自由的。 “粂川和伊垣都是学生。周末来帮帮忙还行,平时不能约束他们。” 走在右边的是火野秀明。是大人气漫画家飞鸟勇气的有才助手之一。 “那么起码叫管家先生来。” 刚说出来,志郎冷冰冰的声线就传来了。 “你才多点本事啊就想使唤平泉老师。” 左边是得力助手之二,水野志郎。昨天明明和我一样熬了一夜,却还是精神饱满地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