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学诡术士》 预习课程 「登场人物介绍」 佐杏冴奈……………魔学结社奥兹的魔法师,城翠大学客座教授。 药歌玲………………城翠大学理事长,也是城翠大学魔学系的创办人。 三嘉村凛凛子………城翠大学魔学系新生。佐杏专题研究组的学生。 在真冰鱼……………城翠大学魔学系新生,佐杏专题研究组的学生。 扇谷印南……………城翠大学魔学系新生,佐杏专题研究组的学生。 酒匂理惠……………城翠大学魔学系新生,佐杏专题研究组的学生。 午沼千里……………城翠大学魔学系新生,佐杏专题研究组的学生。 须津黎人……………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部,杀人课三杰之一。 暮具总………………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部,杀人课三杰之一。 久远成美……………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部,杀人课三杰之一。 手鞠坂幸二…………城翠大学医学系新生,周的好友。 亚历斯特·克劳利……二十世纪最伟大的魔法师。 * 天乃原周……………城翠大学魔学系新生,叙事者。 ~~预习课程~~ 且让我缓缓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流泄而至的乐声。 那是—— * ——事情发生在所有事件都已落幕两周后的某一天。 在事件解决之后,我真的依约去参加我答应手鞠坂会去的联谊。对方也是城翠大学的学生,是一年级医学系的女生们。至于联谊地点也不必多说——当然就是距离jr宫古站三分钟步行距离的贝克咖啡厅了。 「咦、咦?魔学系?真的吗?」 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有四男四女总计八个人坐在昏暗的包厢席位。在我们彼此做完自我介绍后,坐在最左边的女孩子就这样问我。因为这种事没必要隐瞒,所以我点点头说了句:「是真的。」 「唔哇!好厉害!」 女孩子们看着我的眼神一下子改变了。 虽然如此,不过那也绝对不是可以归类在正面反应的眼神。不,说穿了其实是令人不快的。联谊才开始五分钟,我就已经想打退堂鼓了,不过我用尽所有自制力装出不为所动的模样。因为难得气氛都已经热络起来了,要是在这时候大杀风景,不知道以后会遭到手鞠坂怎样的报复。 「所谓的魔学系,是指那个教授魔法的魔学系吧?」 「呃……多半是吧。」 这句话是多余的,因为城翠大学就只有一个魔学系,所以不可能搞错。不,基本上像魔学系这种古怪的科系,即使找遍全国,应该也只能在城翠大学找到吧。 「怎样?和我说的一样,是个古怪的家伙对吧?」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们热络起来的模样令他感到满意的关系,坐在我对面的手鞠坂一面露齿而笑,一面说:「哎,都已经推甄上医学系了,结果却推掉那边跑去念魔学系的怪人,找遍全日本应该也只有这家伙了。」 「咦!推掉医学系吗……」 「不会吧,太浪费了!」 女孩子们用看到珍禽异兽的眼神窃窃私语着。那副模样与店内的气氛搭配起来,就像是女巫们在开秘密会议一样。 「……我说幸二,算我拜托你,别说不必要的事好吗?」 我在内心皱起眉头警告手鞠坂。口无遮拦是我这个损友的缺点之一。 「哪是不必要啊?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也不是值得大肆宣传的事吧!」 手鞠坂和我大概认识快三年了,可以说是俗称的猪朋狗友。所以一周前这家伙找我来联谊的时候,我就已经一眼看穿他的居心是「拿我当聊天的话题炒热气氛」。所以不如就拒绝掉他也好,不过——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机会理手鞠坂……就乖乖地配合他去负责搞笑吧。)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突然起了这样的佛心,不过以结果面言是失败的。我一旦偶尔想拿出干劲做点事,最后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顺带一提,包含手鞠坂在内,其他的男性成员全都是医学系的人。也就是说,现在在这里的人之中,只有我一个是货真价实的圈外人。 「那、那——」另一个女孩子上半身往前探,让我有股不好的预感。「用魔法给我们看看?」 ……啊,受不了,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人这样说。我该怎么做呢?不过也没办法了。既然是因为这样的状况而使大家扫兴,应该就不算是我的错了吧。不好的是魔学不够普及的日本社会,甚至使得同一所大学内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误解。也就是说,这是政治的错。就是这样。 「我要先声明一件事,不是魔法,其实应该要叫做魔学或法术比较正确……」 魔学在国际社会上是一门公认的学问,而法术就是它的实践。在这种状况下,它当然也拥有「世界共通的正式名称」。像「魔法」与「魔法师」之类的字眼,在现今已经是不切实际、很少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字汇了。而日本更是各先进国家中少数几个不重视魔学的国家之一,所以会去注意到它的称呼的人也寥寥无几。 因为要我装装样子我也没办法,所以我往嚷着「人家想看、人家想看」的女生们,与在一边起哄着「表演、表演」的男生们看了一圈,坦白地说出结论: 「——我不会。」 场面整个僵住。 「呃?」好半晌后,才有一个女孩子反问了一声。 「我不会用法术。」 「……………」 大家开始露出怀疑的眼神。 我也不禁反省起是不是自己解释得太简略了,所以我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呢,我不会使用法术。不只是我,包含教授、助教以及其他学生在内,我们系上 没有一个人会使用法术。因为在现今这个世界上,能够实地演术的真正法术师,只有七个人而已。」 其实在魔学系中是有例外存在的,不过还是别说了。而且在这种时候提起老师的名字,老师本身应该也不会高兴吧。 ……不,以那个人的个性来说,可能会高兴。 听了我的话,一个女生开了口: 「对了,我曾经在新闻还是什么上面看过,说现在的法术师已经快绝种了,有个叫世界什么的组织在保护他们所有人。」 快绝种?又不是野生动物,还有奥兹也不是叫「世界什么的」的诡异组织。 不过现实中却是这类型的误会多不胜数。就连同一所大学内,都有像山一样多的人以为魔学系的学生会使用「魔法」。这又不是西方风格的魔法学校奇幻小说,也不可能会有那么刚好的事。 魔学确实是一门学问。既然是学问,就是容许世人去学习的知识与文化。只不过世界虽大,但真正能够把魔学原本所拥有的神秘与奇迹演术出来的人——却也寥寥无几。 「呃……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教育系的学生不见得会是老师,文学系的学生不见得会是小说家,对吧?同样的,魔学系的学生也不见得会是法术师。魔学系的学生也和到处都有的普通大学生一样的啦……嗯,魔学系是研究魔学的。如果想当法术师,就不该上大学,得去上专业学校才对。」 「当然,这世界上根本也找不到什么法术师专业学校就是了。」我再加上这一句。 「——」 大家都默不作声。 我本来是打算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把这件事交代过去的,但很显然是失败了,包厢中飘散着有点凉飕飕的空气。在这场联谊主办者 手鞠坂的猛瞪之下,我缩了缩脖子。 「不、不过呢——」不知道是不是要试着转变气氛,一个女生露出明朗的笑容开口道: 「不久以前有部电影的故事,就是描述魔女骑着扫帚飞翔在天空中的对不对?我也好想像她那样呢。」 「啊……对啊,真好!人类是因为有梦想而伟大的嘛,嗯、嗯!」 手鞠坂马上同意地点头。 「啊,不过……」明明应该就此鸣金收兵的我,偏偏又多起嘴来:「那种事大多数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喔。」 「咦?」场面又僵住了。「不可能?」 「对,不可能。这就叫做『不可能的课题』。像刚刚那个骑着扫帚在空中飞行的例子也是。老实说吧,在现代魔学中,那种事还未曾有过任何成功的例子。」 「是、是这样的吗?」 「嗯。」这是真的,在现代还没有确认到任何一个法术师可以实现「飞行」这件事。 「另外像是与动物交谈、把铅变成黄金之类的——世人基于『魔法』这个字眼想像出来的事,大多数都不可能实现。以现实面言,魔学也不可能无所不能,而且效率也不是很好……大致上说来,反而会因为施行步骤相当繁杂,所以做不出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如果要追求便利性,与其用扫帚飞行,去搭乘飞机的头等舱应该还更加舒适——我想起了老师不久前对我说过的这番话。虽然一个法术师说这种话简直是岂有此理,然而老师本身在抽烟时也是要用打火机点火,在移动时会搭乘电车或计程车,在闲暇时会打电玩的。 「……那个,请问?」又一个女孩子小心翌一翼地开口问道:「究竟魔法能派上哪些用场呢?」 「这个……」我转过头去:「我也不太清楚。」 老实说,直到不久以前,我也是那样想的。「魔法师」和「魔法」又救不到母亲,那这两种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那时候的我,甚至有一种根深柢固的认命感。 不过最近,我可以自觉到在我心中的那个感觉,正在逐渐变化成某种不同的心理。当然,我终究是追不上、也无意追上那个人的「达观」,不过这样的心境倒也不坏。我透过那件事,唯一得到的答案——也许就是这份心境吧。 「——啊,对了。」手鞠坂唐突地提议:「喂,周,来说说那件事的经过吧。」 「那件事?」有个女生歪起头。 「咦,你不知道吗?就是开学不久后,在魔学系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啊,我知道!我有听过一些传闻喔。」 「哎,那是什么事?」 女生们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感觉事态好像要开始往奇妙的方向发展了。 「说啦,周,快说。」手鞠坂用眼神向我示意。 「……嗯。」这是手鞠坂在用他的方式给我洗雪前耻的机会吧,但是我有所迟疑。 从那件事看起来可以算是解决了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大概两个礼拜,然而我至今依然未能把那件事整理出有条理的全貌。要我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就代表我必须把所有相关情报整理得有条不紊才行。这是一件非常费力的工程,老实说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麻烦的事了。 再加上还有一件更叫人头痛的事,那就是必须说出事件的真相——这件事之所以叫人头痛,就是因为事件的真相已经永远被封存在法术师的密室中了。 但是—— 所有人都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看来是没办法打混过去了。手鞠坂也真是够了,多此一举嘛。 没办法,就把事件的真相做点手脚,用真话掺杂假话的方式交代事件的经过吧。就像老师那样,就像个诈欺专家一样—— (真是的……) 我做好了决定。 「——好啦,我说就是了。」 这一句话使得贝克店内一角开出了小小的欢呼花朵。我一面思考着应该从何说起,一面缓缓张开嘴巴…… 话说—— 那是与私立城翠大学的新学年一起揭幕,把魔学系的新生及所有相关人士(虽然这不是我愿意的,不过我也在内)都牵连进去的法术师杀人游戏。它是包含密室与杀人、法术与魔术手法、侦探与犯人、搜查与推理、命运与因缘、偶然与必然、爱情与友情、主义与主张……还有其他诸多要素的一大世纪性事件。如果是老师,应该会准备好这类煽情狗血的字眼来形容吧。 然而我只想把它整理成一个简单的结论而已,即使这样做是有些硬来的。 那就是—— 在那场游戏中没有赢家。 那个事件是一群叫做法术师的诈欺专家们颠覆世界,甚至把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故事—— 第一堂课 魔学系入学说明会 第一堂课魔学系入学说明会 1. 好了。 如果要把事情的经过交代得一清二楚,我想,最好还是从我成功进入魔学系,并且前去参加它的说明会那天的事开始说起。我就是在那一天遇上了法术师。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名字应该是在那时候,就被登记在这个故事的登场人物名单上了吧。 「……」 那是在四月的第一个星期二,早上八点四十五分时的事。 在我前往位于我亲爱学舍中的魔学系,准备上课的途中,我差点面临极为突然,而且没有道理可言的死亡。 死因——内脏受重压导致的窒息身亡。 凶器——上学时的交通巅峰人潮。 「……好难过。」 每当有节奏的颠簸规律地袭来时,我就身不由主地置身在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大压力中摇摆着。从校园生活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呻吟。 在早上的交通巅峰时间,市内各电铁的乘车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跟字面上的意义一样,那是一种水泄不通的状态,甚至令人担心起不知道车厢会不会因此挤破。 私立城翠大学也与早稻田、庆应、明治等学校一样,名列于市内私立名校之中,而它的入学考试也极为严格,水准可以与最难考的国立大学相提并论,是一所道地的名校。它的校园座落于宫古,大约正好位于横贯东京都的jr总武线中间路段,所以车内自然塞满了许多准备前往都心的通勤通学乘客。 出身于其他县市一个地方性都市的我,还不太习惯过于人山人海的状况。不管面朝哪个方向,全都是人、人、人——而且还像波涛般涌来。老实说,眼前这样的状况,令我感觉到难以忍受的苦痛。 我看明天还是早点出门搭电车好了,不,干脆搬到宫古好了。但是在现在这个时期,真能找到合适的房子吗?我现在所住的公寓,也才刚搬进去没多久而已—— 「……下一站是宫古,宫古站就要到了……」 人挤人的车厢内播放着到站通知,中断了我漫无目的的思考,准备往门边挤去。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喂,那边的年轻人,我有事想问一下。」 在这种就连转动身体都相当困难的窘境下,突然有人从背后拍拍我的肩膀。 我一开始以为那可能是色狼,因为当时是在挤成一团的车厢内,再加上听说最近似乎有不少色狼,已经恶劣到下手的对象不分男女了。不过再仔细想想,如果是色狼,也没道理会找我说话,因此我不得不承认,我这时候的见解并不正确。 我回头一看,出声的人是位年轻的女性。她很高,比起周围的人高出半个头,拥有充满知性的端庄面容,唇上抹着红色口红,蓬松的发型——乍看之下像是个模特儿。自她左耳垂下的链型耳坠也更加强了那种印象。这样一个人在早班电车的车厢之中,显得更是格格不入。 「——呃,有什么事吗?」 我怀着几分戒心回问她。 「唔——」她马上傲慢无礼地点了点头:「我要去城翠大学,可是我不知道该在哪站下车。说一下吧?」她用的是像男性一样的口气。 「……下一站就是了。」我这样回答。 「下一站?哦,是吗?嗯,那倒正好。」 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笑道,拍着我的肩膀。真不知道她是怎样在水泄不通的车厢内办到这一点的。 看来似乎不是色狼,但说不定是新型的传教手法,所以我在心中戒备着。 「嗯?」 她回看着我,视线直盯在我身上。因为她比我高,所以变成她高高在上俯视着我的状况。 「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她露出笑容:「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本小姐会问哪一站比较靠近大学?」 「啊?」 「哼哼,那种事啊,稍微想一想就马上知道了。这是所谓的最初级推理啦。」 我瞠圆了眼睛——因为她的态度很没有礼貌——而她在我眼前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那是因为本小姐一眼就可以分辨出谁是城翠大学的学生。距离大学开始上课的时间还剩十五分钟,然后在开往行经大学附近车站的电车上,有个很明显一看就知道是学生的人,思考到这里以后,结论就只有一个了。怎么样,没错吧——天乃原周。」 「……咦?」 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让我抬起头看着她,而她只是轻声哼笑着。 这时电车已经渐渐放慢了速度,滑入车站内,最后颠了一下,车子停了下来。 本以为要历经千辛万苦才能下车,不过她居然一声「让路」就用力把人墙推开,硬是一路挤到门边。虽然这是毫无公德心可言的行为,不过也让我庆幸着幸好我可以跟在她身后走出去。 「呼,得救了,真是要感谢你。」 当我下了车站到月台上后,便这样对她说。之前因为挤在人群中,所以看不到她的打扮,这时候才看到她一身春装大衣,还套着同款式手套的造型。除了脸以外,她没有再露出丝毫肌肤,给人一种极度冷硬之感的装扮。 她突然拿出烟盒,用打火机点着了火。 「我本来听说日本的年轻人冷漠无礼,不过看起来倒也不见得嘛。」 「……啊?」 「然后呢?接下来要怎么前往大学才好?」 「呃,要去大学的话,一般都是搭地下铁过去。」 「地下铁吗?」她喷了一口烟:「……哼,还是别使用那种主要的交通方式吧。因为接下来可以定的路线相当有限,也不知道追兵会在哪里埋伏着呢。」 「啥?」追兵? 「对啊,啊不,那是我这边的事。是个小游戏啦,别在意。对了——谢谢帮忙罗,我叫写乐法子。」 「喔,写乐啊。」 好怪的姓名啊——我当然是没有说出口,倒不如说是不能说出口。因为我还没有乐观到认为,在这时候说出这种不妥当的言论可以没事的程度;更何况我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好奇心,而自己往麻烦事中跳的个性。所以我只说了声「这样啊」就点点头没再说下去了。 不,还有件更加重要的事! 「那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嗯?」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马上又哼笑了开来,朝我丢来某样东西。我反射性地接住一看——那是我的钱包。 「没了那个,在出站时会有麻烦的吧?」 她抽着烟,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这样说道。因为我的定期票与学生证都在里面,所以看过这个,确实是可以知道我的名字,还有我是城翠大学学生的事。不过在这种时侯,那已经不重要了,问题并不在那里—— 「那个,这是……」 「对啦,说穿了就是这么回事了。就这样罗,有缘还会再见面的。」 我还来不及再问,她已经把香烟叼在口中,双手往大衣的口袋一插,潇洒地转过身去了。在她左耳上的银链耳坠跃动着。 我呆楞楞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沉思起来。我的钱包放在包包最底下,所以应该不可能会不小心掉出来。也就是说,这个钱包是被她有企图地从书包中取走。简面言之,就是—— 「………………扒手?」 这就是我与「法术师」——佐杏冴奈老师的第一次接触。 2. 法术师。 在谈到魔学相关的话题时,就绝对无法无视这个存在。说「魔学始于法术师,终于法术师」应该不算过分。 魔学拥有与人类史同样源远流长的历史,它是一门去研究、分析、应用诸如占星、链金、灵学等非科学现象的学问。在已迎向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魔学在世界上是深受理解并且得到高度评价的一门学问。而法术师就是位于魔学这个学问体系顶点的一种存在。 ——「法术师」既不是职业也不是资格或称号。要说的话,它是「才能」之名才对。就像是跑得快、擅长料理、可以瞬间完成好几十位数的心算之类的才能——它也是这类的个人才能之一,是能够若无其事地无视宇宙物理法则,演术可以实现各式各样超常现象的「法术」,一种恐怖的才能之名。 只要稍微翻阅一下世界史的课本,就可以知道他们曾经对历史造成多大的影响。以耶稣基督、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这三个世界三大宗教之祖为首,拿破仑、圣女贞德、南丁格尔、亚道夫·希特勒,还有日本国内的圣德太子与织田信长,光是随便找找,就可以确认到有这么多法术师存在的事实。 其实法术师之中,也存在着各式各样的人。 其中有调停多达数国大战的救世英雄;也有以独裁者身分扩大战端,制造出多不胜数死难者的人。有人如同滋润干涸大地的甘霖,也有人在说笑中使城市化为焦土。有人令他人领会到生命的喜乐,也有人带领他人走向死亡的愉悦…… 这些法术师有时候分享着幸福与希望,有时候散布着不幸与绝望,其中一部分甚至直接被视为神或恶魔本身,受到人们的崇拜与畏怖。他们总是不断使用智慧与法术成为世界的推手,他们是利用自己的才智与超凡魅力做为指引万物方向的明星,使得世间一切有相无相的事物全都成为他们的配角——他们是颠覆世界,甚至把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世纪性魔术师。 但是—— 时移世易,法术师的数量也随着时代变迁而减少,据说现在全世界也只剩下六位而已了。 「……所以罗,今年报考魔学系的人才会那么多。」 在抵达地下铁大学东门站的月台后,我混在人群中走上楼梯,同时脑袋中思考着这样的事。 一走到地面上,眼前就是大学园区东门了。我顺着络绎不绝像是民族大迁徙般的人潮,走向魔学系大楼。 城翠大学宫古园区虽然是位于寸土寸金的东京二十三区内,却拥有相当大面积的校地。原本它的各个园区是分散在东京市内各地,不过好像是在数年前创办魔学系的同时,也把各园区统一搬迁至宫古,才变成现在的规模。文、教育、综合科学、理、工、魔六科系各自拥有一栋系大楼,每栋大楼的外形设计都极具现代感(由于医学系有附设医院,因此只有这栋大楼位于东京西郊的三鹰市)。它们彼此之间铺设了石板路相通,由绿地及行道树组成了开放空间型的园区,与其说它是「大学」,倒不如说更有种「公园」般的气氛。 然后从上空鸟瞰园区时,会看到各科系大楼排成一个圆形——在圆心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座堂皇庄严的白色时钟塔。它好像是从哪个主题公园中搬迁过来改建而成的,同时也就此成为城翠大学的象征。 我看看时钟塔确认时间,已经快要九点了。 今天的新生要各自前往自己的科系大楼,参加讲解专题研究与取得学分之类的入学说明会才行。虽然实际上并没有真正上课,不过说明会上好像还会决定专题研究分组之类的重要事项,所以似乎不能迟到。 我以有些急促的脚步向校园南方走去,接着在一条不陡的坡道上方看到一栋建筑物,那就是城翠大学魔学系,是绝对无法在其他大学找到相似科系的极罕见科系。 魔学也就是所谓的非科学。是一门以极认真态度去研究人会自己飞、和动物说话、把铅变成黄金等等违背常理之事的学问。因此魔学具有在科学越发达的先进国家,就越难以融入社会的特性。靠着高度经济成长而挤身先进国家之林已久的日本,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事实上,日本更以「缺乏科学根据」、「不科学」等理由彻底摒弃魔学这种存在。 城翠大学魔学系就是在这样的日本中,以魔学的研究、教育为目标,在新世纪揭幕的同时创办,是日本唯一的魔学研究机构。 不过这个科系历史虽短,但是每年报考的人数却相当多,甚至大出意料之外,在圈内得到了「很难考」的评价。在现在这个流行趋势莫名其妙的时代,这应该可以算是其中一个典型了吧。根据我的分析,这一定是因为有太多人吃饱了撑着。 「…………?」 我看到了魔学系的正门。 有一大堆人挤在那里。 我本来以为可能是柜台设置在那里,不过马上就知道自己错了。即使我并不想看到,眼中也立刻映入了——一群并排在正门前的黑西装男子,而且全都是外国人。他们以严肃的眼神监视着周遭,简直就像是黑社会一样。至于他们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一一检视每一个要进入魔学系大楼的人。在大学校园中出现这样一大群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衣人,是一种相当不寻常的光景。 (…………是有什么活动吗?) 在观察了一阵子以后,我导出了这样的结论。因为我曾经听说过,大学这种地方可以说是怪人的巢穴,就某种意义面言,每天都像过节一样热闹。 但是—— 在看到他们胸口的牌子以后,我马上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是的,在那个牌子上,刻着六芒星形状的纹章。 (……是奥兹啊,真是惊人,第一次亲眼见到。) ——在先进国家中,英国是最知名、也是唯一的魔学强国。名为奥兹的魔学结社,总社就设置在它的首都伦敦。奥兹的正式名称是,简写成「oz」——直译似乎是「天顶的结社」之意。由它既不叫组织,也不叫机构或协会,却叫结社这点看来,虽不禁令人觉得有点时代错误,不过总面言之,全世界共有数十个国家加盟这个魔学结社,甚至连联合国常任理事国都不能忽视它的发言。目前整个世界上已确认存在的法术师仅有六位,他们被称为「全人类的遗产」,全都置身于这个魔学结社之下,受到彻底管理。 一个人是不是拥有法术师的才能,是完全受到先天左右的。因此时至今日,法术师在历史上的重要性,甚至远远凌驾于一国总统之上。他们是种光存在就足以名留青史,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遗产」。 但—— 这个奥兹在今年年初所发表的一份报告,令各个加盟国引发轩然大波。 事情是这样的,那六位法术师之一要离开奥兹总部,长期居留在非加盟国日本。而且还答应了招聘那位法术师前去的日本大学方面的请求,暂时留在那间大学中担任客座教授一职。 对魔学几乎漠不关心的日本媒体,并没有针对这个消息大作文章。然而确实存在于日本各地的狂热魔学迷,却势必不可能放过这个消息。 因此本学年度报考魔学系的人数突然大增。不分男女老幼的考生纷纷杀到,据说报考时的报名表数量之多,甚至高达往年的百倍。当然,这颇有夸大其词的嫌疑。 这些黑衣人多半是奥兹派来护卫法术师的特务人员吧。 虽然不情愿,不过我也接受了他们的检视。反正我没有携带什么危险物品,所以当然是顺利过关了。 我通过自动门进入大楼内。 魔学系大楼是由七层的研究楼层与三层的教室楼层,衔接在一起组成的l型建筑物。以砖块铺设而成的外观有种古色古香的味道(不愧是魔学系),至于内部装潢则相当现代化,风貌和用来开设公司行号的智慧型办公大楼也差不了多少。在走廊天花板的角落处有着监视器的镜头虎视眈眈地驻守着,保安系统也是最 新型的。 「记得是二楼的大讲堂吧。」 我一进正门后,就爬上在旁边的楼梯,进入走廊。幸好各处都贴着说明,所以倒不至于会迷路。而走廊尽头处就是说明会会场——大讲堂。我走到它前面,伸手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果然,在那个宽广的空间中,已经挤满了一大堆人。 与其说大讲堂是个「房间」,倒不如说它是「大厅」还比较正确。连桌带椅型的座位行列,以中央、左、右三列呈扇形向后排去,所有座位加起来大约可容两百人入座,现在已经有一半以上的座位上塞进了和我一样的新生。房间本身是一层一层高起的阶梯型,越前面的地势越低,在最前列座位前方的空间中,安放着讲台与桌子。一旁有十几个应该是讲师的人排排坐在折叠椅上交谈着。至于学生方面,有人正与朋友交头接耳,有人走走停停寻找还空着的座位,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大讲堂中闹哄哄地。 而这里果然也有黑衣人的身影。他们以等距离站在墙边,把场内护卫得固若金汤,充满了压迫感。 时间早已到九点了,然而怎么看说明会都不像已经开始的样子。(幸好大学方面也不是那么准时。) 我暂时松了一口气,寻找还空着的座位。虽然人多得令我有点不安,不过总算是在大厅前方占到了一个座位。 这时候讲堂中响起了「嗡~~」的吵耳声音,原来是讲台上的麦克风开关打开了。来自学生们的低微喧嚷声浪逐渐散去。 「——那么,我想开始本学年度的魔学系新生入学说明会了。」 我看到讲台上站着一个身穿套装的女性. 她的长相就和她那柔和的声音一样优雅,看起来大概是三十岁出头吧。一头及肩黑发,身穿两件式的灰色套装。胸前口袋中的钢笔金光闪闪,表现出含蓄内敛的品味。 我见过这位女性。因为在昨天的开学典礼中,也是她站在讲堂的讲台上向所有新生致辞。 「各位新生,恭喜你们入学。欢迎来到城翠大学魔学系,我叫药歌玲,就任城翠大学理事长一职。」 讲台上女性的视线往学生扫了一圈,眼角眯出细纹,笑着缓缓说道,场内起了不小声浪。 ——城翠大学理事长药歌玲。至少在对魔学感兴趣的日本人之中,无人不晓这个名字。 她的本名是「药歌·玲·洛亚」。其中的「洛亚」,是她英国籍的姓,也代表她本人是出身于欧洲名门「洛亚家族」的一员。至于洛亚家族这个名字在日本的知名度虽低,然而在国外——尤其是在欧洲诸国的财政界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十五世纪的文艺复兴时代——是个在欧洲绽放出众多文化、艺术花朵的时期——也是可以看到义大利的梅迪奇家族、法国的路希家族、德国的罗森巴拉德家族等,拥有莫大财富的家族纷纷以金融力量做为后盾,掌握政权,统治整个城市之现象的时期,他们也是全世界金融资本家先驱的典型。而这些名门世家甚至出现过多位教宗,所以从这里应该就可以清楚地看出,经济足以对政治造成多大的效果了吧。 ——英国的洛亚家族也是这类型的欧洲名门世家之一。 从十五世纪中叶起,洛亚家族就开始逐渐掌握国内经济;到了十八世纪之后,更搭上与工业革命一起兴起的资本主义浪潮,一跃而成为国内经济界的明星。同时向国外发展的事业也推动得极为成功,得以取得爆炸性的大跃进。直到现代,洛亚家族在英国依然保有不动如山的地位,旗下有着化工、电子、重工、通讯、运输等众多企业,是执欧洲财政界牛耳的一大集团。 但是—— 洛亚家族固然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企业母体,然而它在背地里还同时拥有另一张面容,那就是据说他们也是对魔学造诣极深的一族。事实上,在洛亚家族的历史中,除了有众多企业家现身于世之外,层出不穷的魔学者数量也不逊于前者。 在她——药歌玲体内应该也流着那种血统吧。 身为英日混血儿,在英国成长的她,十六岁时以归国子女的身分来到日本,进入城翠大学附设高中就读。毕业后则直接进入城翠大学教育系就读。 不过可能是由于她的出身的缘故,有志于魔学研究的她,在从城翠大学教育系毕业之后,就去了魔学研究最发达的英国,进入剑桥大学魔学系研究所就读。 她把继承自名门之血的天才因子毫不保留地发挥出来,在总计三年的时间中跳级修完了硕士与博士课程。之后又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出人头地,仅仅只花了三年就攀升到教授的地位。在那段期间中,她不但勤于研究,同时还执掌教鞭。 两年后,她回到日本,在她的母校城翠大学教育系担任教授一职。再过两年之后,就当上了教育系的系主任。 同年,她参与城翠大学理事长的选举,最后顺利地当选,随即大刀阔斧地改革校内组织。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脑中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在构思着某个大计划了……不,在魔学发达的英国出生,更在魔学造诣极深的环境中长大的她,更有可能是在目睹到另一个母国日本对魔学无知至极的模样时,那个构想的种子就已经深植于她这块土壤之中了吧。然后那颗种子吸收了名叫才能的水分,沐浴著名叫努力的阳光,终于开出灿烂的花朵。 在她当选理事长三年后,她就完成了这项伟业。也就是创立了国内第一所魔学研究机构——这间城翠大学的魔学系。经过这件事之后,药歌玲真正成为了国内魔学研究先驱般的存在。 还有这次之所以能够从奥兹请来法术师,也是她一手促成的。根据我自作主张的胡乱猜测,我想这次的事八成也是在她的推动下,透过洛亚家族进行各种政治上的安排,才得以实现的吧。 「在这个魔学系随着新世纪的揭幕而创立以来,已过了匆匆数年。虽然这个科系的历史尚浅,不过请放心,本系的所有讲师,都会全力协助各位度过一段明朗健全的学生生活,我也打算以本系一名教授的身分尽一份心力。各位同学,今后就让我们彼此都多多指教了。」 药歌理事长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会场响起掌声。她那对于年仅十几岁的年轻人也不失礼数的态度,只有令人赞叹足以形容了。可能是因为她的童年与少女时期都是在英国的上流社会中度过,所以自然而然养成了重视礼节的态度。 药歌理事长从讲台上退开。 接着上台站在麦克风前面的是,身穿白衣的中老年男性。怎么说呢,他的气质和理事长完全不同,总之和理事长一比,他就相形见绌了。 「……呃,好的,那么我想说明会也该开始了。各位同学,请打开你们手边的说明书……」 学生们纷纷打开自己的包包,拿出在开学典礼时发下来的入学须知。 选择专题研究时要注意的事项、通识学分与专门学分的不同、毕业所须的必修学分说明、申请旁听的审核期间、从计中(注:即计算机中心)的各终端机登人大学伺服器的方法、修完学分后做电脑登记的手续、使用图书馆的说明、使用校舍时的注意事项等等…… 听着这些接二连三的说明,有学生忙着做笔记,也有学生只是呆坐着听过了就算。说明会大概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然后—— 「……呃,我想说明到这里也该结束了……接下来要介绍各个专题研究与负责的讲师……」 会场开始出现微微的人声。在漫长而无趣的说明结束后,紧张感松懈了下来!应该也是有这样的原因在内吧。不过学生们感兴趣及关心的视线,却很明显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一个方向上,也就是并排在讲台旁边的讲师们身上。 (——在那些人之中,到底哪一 个才是传说中的法术师呢?) 和全世界仅存六位的真正法术师面对面,这才是今天真正的主戏。从学生们身上散发出热烈的兴奋之情。 「……好的,呃,那么首先就麻烦链金术科的老师开始……」 但是那样的期待却落空了,台上开始以非常平淡无奇的方式介绍起讲师与各个专题研究。讲师走上讲台自我介绍,同时介绍自己负责的专题研究概况。 魔学系有四个学科。分别是隐秘学科、神智学科、链金学科、魔学史科。各学科之下,又像枝叶般细分成各种课程,新生要从它们之中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专题研究,加入专属研究组。 简单地说,就跟高中所说的分班制度一样。然后现在正在做自我介缙的讲师之中,会有一个成为自己的指导老师。 那位来这里当老师的法术师似乎也要负责一个专题研究的样子。在这里的每一个学生,肯定都想参加那个专题研究吧。所以大家都眼如铜钤般的把视线集中在讲台上,生怕自己看漏了那位法术师的长相。 但是—— 「——好,魔学史科的专题研究与讲师的介绍到此结束。」 讲师与专题研究的介绍,就在这种像是背叛了会场中所有人期待般的状况下结束了。最重要的法术师到底是哪位,完全没有透出一丝端倪。 在学生之中开始隐隐涌起了不满的声浪。 「——好了,各位同学,经过这么久的说明,大家也都累了吧?」药歌理事长再次站上讲台:「接下来原本应该是要开始依各个专题研究做分组的动作了……不过其实魔学史科还有一位从校外请来的指导老师。依照原订计划,这位讲师应该也是要上台介绍她的专题研究,但是现在看来,她要晚点才能到了——」 药歌理事长以有些不好意思的口气说着。 听了这个消息,学生们议论纷纷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大厅前方的门突然「碰」地一声打开,一个黑衣人冲进来。他一走近理事长,理事长就把头倾过去听他说话后,以惊讶的表情直起头…… 「……那么,她是已经到了?」 并用了英语回问。由于这个突发的意外事件已经使会场内安静下来了,因此坐在比较偏大厅前方位置上的我,也可以听得到这句话。 「那么佐杏老师现在在哪里?」 理事长以心急的模样说道,而门也在同一时间再次打开。 「哎呀,抱歉抱歉,我来得有点迟了是吧?」 一位女性在会场现身,那是一位语气像男人般的年轻女性。她的身材修长,充满了威势,有着像模特儿般精链出来的匀称骨架与时尚打扮。还有从左耳晃荡地垂下一条银光闪闪的链型耳坠,直至前胸—— 我看着她,瞠圆了眼睛。 「东京比伦敦还杂乱,路真难找,害我还迷路了,真是的。」 「佐、佐杏小姐……!」 虽然语气听起来是气呼呼地,然而实际上她却是笑嘻嘻地——简直像在炫耀她的迟到般——表现出张牙舞爪的桀傲态度,使得理应温和的理事长连忙以慌乱的态度走向她,甚至慌乱得在说话时混杂着英语发音。 「您、您的任性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居然甩掉护卫的特务人员,一个人前来大学……」 「哼哼,任性是吧?我是任性了没错,不过人类原本就是任性的吧。自己的人生到底是属于谁的呢?是只属于自己的吧。虽然说要把它出让给别人也是个人自由……不过很不凑巧的,本小姐可不记得曾经、或曾经有意把自己的人生转让给别人。所以请由得我任性吧!」她双手大开,顾左右而言他般的滔滔不绝说道。 「请对您的立场更多点自觉……!如果您出了什么事,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负得起的责任。最坏的状况,是可能会发展成与各国政府间的深刻外交问题——」 「哼,我对政治那种无聊的东西没兴趣。那种东西给想搞的人自己去搞就好了,与我无关。」 「小姐……!」 「哎,别那么生气了啦。」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反省的影子,而且还嘴角一扯,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别怕,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我佐杏冴奈好歹也可以保护自己。记得好像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求人不如求我』是吧?」 求人不如求我?是求人不如求己才对吧? 「哎,你担心也是白担心啦,再怎么样我也算是个法术师嘛。」 她轻松地说道。 终于连理事长也说不出话来了。 ——法术师。 原本吵闹的场内整个静了下来。 只是这一句话,就压过了所有人的声势。 (……她说她是法术师?) 我揉揉眼睛。但是不管重看多少次,刚刚出现在会场中的那个女性,确实就是我今早在电车中遇上的那个女人没错。这个人就是法术师? 「……对了。」 令数百名观众全都马上闭嘴,集众人视线于一身的超凡者,从她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自顾自地说道:「在这里可以抽烟吧?」 3. 突如其来的发展使得职员不知所措,而学生则以半好玩的心态起哄着,会场内乱成一团,像是处于正在打果汁的果汁机中一样——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恢复秩序,在乱糟糟的状况下结束了说明会。 虽然如此,不过我总算还是把发下来的单子,依序填好三个想要选修的专题研究,并检查过一遍。在单子被收回去时,时间正好是十二点。 因为会场中的人不约而同地准备离开,所以大厅大门那里的状况显得十分惨烈。奥兹的护卫们在整理场内,因此场内依然呈现出一片喧闹的气氛。 但是那种喧闹的气氛绝对不只是因为人多的关系,真正的原因反而是出在从先前起就在讲台边一再反覆的争论。 「请等一下,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谈完。」 「那真遗憾,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佐杏老师!我有义务要保护您,您必须接受我的保护!」 「所以我都说过没那种必要了啊,我好歹可以保护自己。」 在争论的是药歌理事长和女法术师,她们两人的诉求完全是平行线。更正确地说,其实是女法术师持续模糊焦点,而理事长在对牛弹琴的状态。 不过总之是与我没什么关系的事,而且会场大致上算空了下来,所以我想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于是站起身来。 这时候却发生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嗯?」 原本在和理事长争论的女法术师不经意地往我这边一看,马上露出讶异的表情,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喔喔」叫了出来。不但如此,她甚至无视于还在说话的理事长,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嗨嗨,又见面啦。怎么,来念魔学系的吗?」她大声说道。 「……嗯,是啦。」来自周遭的视线令我相当不自在,我小声地回答:「真巧呢,『佐杏』老师。」 她登时睁圆了眼睛。 「喂喂,别生气嘛。」她咯咯笑着举起了双手说道:「ok,是我输了,原谅我。毕竟所谓的法术师是一种天生的诈欺专家,也就是骗子,说谎就跟呼吸一样不费力气嘛。」 「是喔……不过我并没有生气就是了。」 我这样一说,她的双手就往口袋一插哼笑着。 「那就来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的本名是佐杏冴奈,这次是真的了。」 「了解。该叫您佐杏老师吧?」 「对……老师吗?嗯, 也是啦。」 佐杏老师这样咕哝着。她那呵呵笑得别具深意的样子,让人心底毛毛的。 「请问,怎么了吗?」 「噢,没什么,只是觉得挺好听的。老师……思,佐杏老师啊。」 「…………」毕竟对方是教授的身分,而我是因为她也是专题研究的讲师才这样称呼她的,不过看起来老师似乎非常中意这个称呼。也好啦,如果这点小事就能够让她开心起来,那我也乐得轻松。 「不过话说回来了,真的好巧喔,吓到我了。」 「说是这样说,不过看起来倒不像是有吓到耶?」 「是吗?因为我这个人不太会表达感情。」 「的确。嗯,是有那样的感觉。」我得到这样一个听起来挺失礼的评价。「不过,巧合是吧?要我说的话,我倒有种生米煮成熟饭的感觉呢。」 「啊?」 生米煮成熟饭? 不吃就不是男人? 「……那个,您的意思是不是指必然的结果?」 「嗯,就是那个意思。」老师马上答道。「也就是该发生的事就是会发生的意思——哼哼,日语是种自由性高却缺乏逻辑的语言。有趣归有趣,但是挺困难的。」 「哦……」 就算她说我与法术师相遇的事是一种必然的结果,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件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 「哎,只是罗嗦而已啦,别放在心上。」 「这是指说说而已的意思吧?」 「哎,不说那个了。」老师突然改变话题:「喂,有没有闲啊?」. 「啊?」 「我是在问,有时间吗?我饿了,想找个地方吃饭,可是我对这里不熟。喂,要是知道什么好店家的话,介绍一下吧。」 「这个是无所谓,可是——」 「佐杏老师!」话还没说完就被甩掉的药歌理事长,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过来:「请等一下,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谈完。」 「啊啊,很烦耶。」老师甩甩手:「好啦好啦,明天我会乖乖听你说,所以今天就算了吧。」 「不行,我希望现在就当场与您取得共识。」 对于理事长充满了责任感的态度,老师嘟囔了一声: 「你这样说也没用啊,因为我要和这家伙一起去吃饭了。」 「咦?」老师这句话令我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因为我原本还以为只要告诉她店家的地点就可以了。 「如果再继续讨论下去,说不定我会饿昏,这样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你的职责是保护法术师吧?思?」老师这样强词夺理地放话。 理事长以坚定的视线回望着老师。 我则在烦恼着要不要对老师的藉口插嘴表示意见。 「——好吧。」理事长的宣言彻底表现出她的顽固:「我也跟两位一起去用餐。」 4. 从大学东门站搭地下铁回到宫古站,接着再走三分钟左右——这段路程我们是搭理事长安排的黑色宾士(!)过去的。然后我们来到一条小路,进入一间悄立于栉比鳞次店家之林的咖啡厅。只是突然向她们介绍这样一间店,可能稍微会有使我的人格遭受到怀疑的危险性。虽然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过这点,不过……总之现在后悔也太晚了。 在门侧合叶挤出的叽吱声中,我推开了木纹大门——里面已经如同夜晚般深陷在一片漆黑之中了。 相较于小小的入口,店内的空间相当广大,光吧台前面应该就足以并排坐上三十个人。室内连一扇窗子都没有,唯一的光源是设置在各个桌子上的烛台,因此店内即使在白天也相当昏暗。在摇曳的烛光下,装饰在墙上的文艺复兴时代彩色玻璃,以及在角落处伸展枝叶的观叶植物阴影也随之飘摇不定,使得店内洋溢着一种奇诡神秘的味道。至于正在吧台咕嘟咕嘟冒泡的虹吸式咖啡壶之类的东西,更是宛如女巫的黑巫术了。 但是这样晦暗暧昧的风格,在部分学生中却反而是一种卖点(说这是叫风格云云),所以据说这间店甚至受欢迎到一年到头都不缺客人的程度……说真的,在大学这种地方真的有很多吃饱了撑着的人。 那位曾经活跃于十九世纪的名侦探所生活的伦敦,就是一座伫立在浓雾中的城市,再加上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昏暗的小巷,在在成为煽动人们心中不安的犯罪温床。而贝克咖啡厅的内部装潢,似乎就是特地依照那种气氛设计的。 「这……又是一间独特的店呢。」 老师的低语声让我突然后悔起来,以为这样的怪店让法术师都要为之却步了。我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 然后——我发现我错了,老师愉快地笑着。理事长也好奇地打量着店内装潢,并没有什么犹疑不安的模样。 「这家店还挺不错的嘛,介绍得好呢,嗯?」老师轻轻顶我一下。 「呃,还好啦,因为我有朋友在这里打工。」 我在安心的同时这样回答,随即—— 「啊,周!」 一个吵闹的家伙从吧台那边跑过来。 「啊啊……幸二你在啊。」 从高中时认识,今年和我一样进入城翠大学就读医学系的手鞠坂幸二,才一来到我身边就伸手箍住我的脖子。 「喂,这谁啊?把这两位美女介绍给我!」 我这位长得一脸精悍之气的损友在高中曾经练过游泳,练出了一身结实的体魄,因此他的臂力非同小可。我被他摇得前俯后仰,皱着眉头简洁答道:「是老师和理事长。」 「……老师和理事长?」手鞠坂眉头皱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做出自己的结论:「唔——居然可以认识这样的美女,魔学系真是叫人羡慕到不行啊。」遇上不了解的事时,手鞠坂的作风就是把它丢到一边不再追问。 「我话说在前头,是巧合啦。」不,据老师说应该是必然的结果?不过不管是哪边都好:「可以先放开我吗……会痛啦。」 「才这样就鬼叫什么啊,以前耐力没这么差的吧?」 我的谴责被手鞠坂一笑置之。由于他同时还用力拍着我的背,害我忍不住呛咳起来。 「呵呵呵,店叫人愉快,店员也让人挺愉快的呢。」 看着我们的互动,老师笑了。 手鞠坂猛然回神,用力推开我,一个大转身面向老师和理事长。 「失礼了,两位客人吗?」他露出职业笑容问道,变化之大让人惊叹。 「基本上是……不过也给这家伙一个位子好吗?」 老师指着被推去撞墙,额头狠撞上墙壁而痛得蹲坐着的我,忍笑说道。 「明白了,是三位客人吧?请跟我来。」 手鞠坂带着老师和理事长往里面走去,我抚着疼痛不已的额头跟在他们身后。看到美女就会有点昏头这一点,是我这位损友的诸多缺点之一。 老师、理事长和我被带到四人座的圆桌旁。老师点了烤三明治、义大利饺子和特调咖啡;理事长点了梅汁沙拉与蒸馏咖啡;我则只点了蓝山咖啡。 「你们感情不错嘛。」老师目送着手鞠坂回去吧台这样说道。 「请问您是从什么地方观察出这个结论的?」 老师笑了笑,没有理会我的反问,从大衣的口袋中掏出香烟叼在口中。香烟盒的标签上有着「coe(古柯硷?)」的字样。虽然我对香烟不熟,不过那似乎是没有在日本见过的品牌,多半是英国制的香烟吧。 「我可以抽烟吗?」老师问我和理事长。 「我是无所谓……」 理事长说着瞥了我一眼。身为理事 长,应该是不希望看到有人在未成年的我面前抽烟吧。 「我也无所谓。」可是我还是这样回答了。我本身虽然不抽烟,不过也不准备对别人抽烟有意见,因为要吸毒或是要缩短寿命也都是个人的自由。 老师开心地用打火机点了烟,一点星火在黑暗中亮起。老师就着烟深吸了一口,接着眯起眼睛,以极为享受的模样吐出烟雾。 「…………」 当场面像这样平静下来时,我开始出现一种怪异的感觉。 在我眼前的,是整个世界上仅仅只能找到六位,甚至被誉为「全人类的遗产」的法术师之一;至于另一位,则是成功招聘那位法术师前来的国内魔学界传奇性开拓者。 ——话说在这样的场面中,为什么会插进一个像是走错地方的我呢? 在这之前,因为形势比人强,我也只是一直顺其自然而已;但是直到我和这两位与我天差地远的人物面对面地坐着时,我的理智才终于恢复了条理,这让我又开始坐立难安了起来。 「怎么了?」 「啊……没有。」 我和老师的眼睛对上。随便盯着对方看的事令我感到心虚,所以我连忙找个藉口搪塞过去:「老师……是日本人吧?」 「怎么?没头没脚的。」 她要说的多半是没头没脑吧。 「不是,因为我完全没想到来自英国的法术师会是日本人,所以挺意外的……」虽然这绝不是一个好藉口,然而这也的确是我感到疑问的地方。 这使得我回想起老师先前在会场自我介绍时的情况。当时没有先征求药歌理事长同意就突然点着烟、走上讲台的法术师,扫视过在她上台后就恢复寂静的会场,傲然自得地报上名号: 「佐杏冴奈,来自英国,是法术师,请多指教。」 以自我介绍来说,这是一种不太礼貌的介绍方式,然而对于好奇得双眼发光的学生们来说,也无关紧要了。 (——日本人?) 这位自称是法术师的女性外表怎么看都只像是日本人,议论纷纷的声浪向外扩散开去。法术师之一是日本人这件事,应该是会场中没人知道的事实吧。 「哦?不过——」老师把原本位于桌子角落的烟灰缸拉到自己手边,将烟灰弹落缸中,同时说道:「为什么会以为我是日本人呢?」 「咦?」 「我可不记得我有自我介绍说我是日本人喔。」 「…………」 这倒也是真的。不过从眼睛头发的颜色、长相、还有「佐杏冴奈」这个名字、流畅的日语会话(虽然某些用辞遣字有问题)来推测,我——还有当时在会场的大家恐怕也是——自然而然就这样认定了。唯一不符合一般日本女性特色的矛盾点,就只有她那高挑修长的身材了。然而这应该也在可容许的误差范围之内吧,因为又不是没有高挑修长的日本女性存在。 老师哼笑着:「头发可以染、眼睛有隐形眼镜可以戴、脸可以整形、名字要取多少个假名都可以,日语也可以训练得出来。光靠这些就断定我是日本人会不会想得太简单了一点?反倒是要对身高这个否定性要素动手脚还困难得多了吧?」 「呃,这个……」被她这样一说,确实是这样没错。我不得不表示同意:「既然老师不是日本人,那究竟是哪国人呢?」 「喂喂~」老师两手一摊:「我可也没有说过一句我不是日本人的话喔。」 「……那,既然如此,老师果然是日本人吗?」 「这个嘛,我不能把我的隐私告诉没有跟我一起睡过的人。」 「…………」 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勾起嘴角,露出像是衷心感到有趣的不怀好意笑容。我被耍了——这时候我才为时已晚地察觉到这件事。把话题带向那种方向的我,只好沉默是金了。 「——老师。」理事长像是要重整局面般的切断了导火线:「我要跟您谈谈关于今天早上的事。」 「嗯?什么事?」 「请不要装傻。就是您甩掉奥兹的护卫,一个人前来大学的事。」 老师对理事长的质问视若无睹,喷出了一口烟。 原来如此。老师今早所说的「追兵」,就是指那些黑衣人了。一面甩掉他们的追踪一面前往大学——那就是老师口中所说的「游戏」了吧……对了,说起那些黑衣人,他们现在正一板一眼地在店外站岗。 「是什么原因使您要那样做呢?」 「哼,我认为我只是在行使我理所当然的权力而已。」老师说道:「卢梭说过『人生而自由』,不觉得这句话真是太棒了吗?我爱死这句话了。也就是说,本小姐随时都有享受自由的权利,至于那些甚至特地跑来日本侵害我权利的烦闷护卫,在我心目中当然就是多余的。然后我就去执行我的想法了,只是这样而已。」 理事长叹了口气: 「……老师,『为保障法术师安全,需随时有护卫随行』,这是奥兹应允我招聘您前来时开出的绝对条件。如果不能遵守,招聘合约将即刻终止,法术师则要马上回去英国的奥兹总部,这是奥兹评议会给我的命令……」 「所以?」 「所以——」理事长说道:「既然您本身也想逃离奥兹总部的束缚,那么希望您能够多少牺牲一下自己的自由。」 (束缚?) 我皱起眉头看着老师。 老师默然不语。 理事长继续说道:「在魔学系中已经准备好了与奥兹总部相比,也毫不逊色的一流设备。如果这个环境多少能够令您感到满意,还请您同意接受护卫的保护好吗?只要您能够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奥兹再说什么我都不予理会,我不会再次让您回到那样的地方——」 「哼!」老师像是打断理事长话头般哼了一声:「真行啊,把别人说得像物品似的。」 「不、不是!我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 理事长惊惶失措。而一面看着她,一面反刍她话中意思的我,蓦地想起一件事。 ——这么一提,在不久前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一则新闻,不知道是哪里的人权团体,针对以保护稀有法术师之名、行彻底控制之实的奥兹,发出猛烈的抨击。说是保护「全人类的遗产」这句话讲得好听,但奥兹只是想独占法术师罢了;实际上奥兹也并不是保护法术师,只是无视法术师的人权,束缚着他们而已——这样。 然而最后却发现那个人权团体本身其实也另有目的。事实上他们是为了魔学研究,而企图把法术师据为已有,于是这件事就以不了了之的形式落幕,不过这件事却也对舆论造成很大的影响。现在似乎有好几个组织及团体,为了保障法术师的人权、普及魔学、进而促使整个魔学得到更大的发展,主张应该也要由奥兹以外的团体保护法术师,并且在各界强力推动此事。奥兹之所以会同意老师客居日本,应该也是缘自于这类政治背景,在背后起作用的关系吧。 说来也是啦,就算是应当受到保护的「全人类的遗产」,但是一天到晚被许多人监视着,整天绷得紧紧地,应该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吧。对于厌恶人群的我来说,光是想像那种随时都被人监看着的状况,就毛骨悚然了起来。 「还有,请你别搞错了。」老师双腿换了个姿势,眼中隐隐漾着危险的光芒:「我可没有被奥兹豢养的打算。一旦让我不爽,我随时都会走人。」 气势被压倒的理事长作声不得。 手鞠坂正好在这时候把我们点的东西送来了。 总之,会谈就此中断,我们分别收下了自己的食物。 老师熄了烟,以愉悦的表情开 始用餐。我啜着咖啡,同时有些呆楞地看着她。排列在小小桌面上的各色料理被她风卷残云般的扫光,真是壮观。 「……嗯,好吧,那就这样吧。」用完餐后,老师一面喝着餐后咖啡一面提议:「我们来玩个游戏,然后彼此提出一个要求当赌注。」 「啊?游戏吗?」 「对。条件就是输家要乖乖答应赢家的要求,怎么样?」 「这太突然了,我……」 理事长困惑地说着。 ——游戏吗? 「将棋、围棋、黑白棋、麻将、大富翁……什么样的游戏都可以。对了,我最喜欢的是西洋棋,最擅长的也是西洋棋。」老师得意地说着。 「……可是这里既没有棋盘也没有棋子。」 「就算没有那种东西也没差,反正在脑袋中下就好了吧?」 老师把这话说得非常理所当然。下暗棋啊,如果是认真比试,就得要有相当强的实力才比得起来就是了—— 「那个,很抱歉,这有点……」 「怎么?你做不到啊?」 理事长恭顺地垂下头。 「唔,好吧,那来玩问答怎么样?」 「问答吗?」 「对,我出问题,你……不过嘛,由你来回答也没什么意思。好,由周来回答。」 「啊?」突然被拖进浑水中的我叫了一声:「我吗?」 「对。首先我出问题,然后理事长你来猜这家伙会不会答对。怎么样,够好玩吧?」 理事长沉吟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我可以接受这个做法。」如果在自己提议玩的比试中输掉,老师也将不得不配合理事长的合理要求。而理事长在这个比试中赢得胜利的机率并不算太低,这些计较想必都已经在她的脑中转过一遍了。 「喂,怎么样?」老师看着我。 「…………」 总觉得我又陷入形势比人强的状况中了,老实说我一向很不会应付这类型的情况。要我做出足以影响整个事态方向的决定——对我来说,是种太过于沉重的负担。 但是我又没有敢在这种状况下提出异议的勇气。因此最后我还是不得不屈服,以闷闷的表情点点头答道:「……好,我答应。」 「好!那就来吧——南无三!」 「……见招拆招。」 对了,还是解释一下,老师原本要说的其实应该是「作么生」(注:作么生原为北宋俗语,意为「如何、怎么样」,后来成为禅林用语。日文中「南无三」与「作么生」音近,都是佛学用语)才对。 「这里有个杯子。」 老师突然拿起一个空杯子。贝克所用的餐具似乎全都是采用义大利珐琅彩陶制作,老师手中的那个杯子也不例外,不过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了。 「如果我现在放开这个杯子,这个杯子会怎么样?」 老师手中的杯子位于桌面范围之外。如果老师放手,杯子应该会依循万有引力的规则往下掉,然后撞上坚硬的地板—— 「应该会破掉吧?」 我说的只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老师却马上做出同意的动作。 「对,就是这样,正确答案。」 「那个,这就是问题吗?」 「别性急啦,问题从现在才开始——那么,要怎么做才能使这个杯子掉到地板上也不破掉?」 「『掉到地板上也不破掉』吗?」我反刍着老师的怪问题。 「对。而且说不可以采用拿线把手和杯子绑在一起,或是在地板上铺垫子之类的小把戏喔。总之这个问题的大前提就是在杯子离开我的手以后,会从这个高度掉落到地板上。」 「杯子也限定使用老师正拿在手中的那种杯子吗?」 「对。」 「……这样啊。」 ——我第一个想到的方法,就是使用耐摔材质做成的杯子,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了。 老师看向药歌理事长。 「好了,理事长,你要猜哪边?这家伙是答得出来呢,还是答不出来?」 「这个啊……」理事长沉吟了一会才开口:「我猜答不出来。」 老师「嗯嗯」地附和了两声以后,说了声「我想也是」,然后又转回我的方向:「那,周,说说看吧?」 「啊啊,呃——」我连忙思考着。因为条件是不能够换掉杯子,也不能使用直接干涉的物理性小把戏以避免杯子掉到地上,因此怎么看杯子都非破不可。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个方法了。只好采取不属于那些方法的非科学方法,但是—— 我偷看了一下老师的眼睛。 「怎么了?」 「……没有。」 理事长是猜我答不出来。所以要是我答错了这个问题,就等于老师要输掉这场游戏了…… 但是老师对那种事似乎丝毫也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既然如此,我现在就也把全副精神都放到解答上吧。 「——我想应该是只能使用法术了吧。」我说出我的答案。 「哦?使用什么样的法术?」 「既然大前提是杯子一定要从空中掉到地板上,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使用让杯子可以慢慢往下掉的法术就行了吧。」 在解说法术时,为了举出浅显易懂的例子,通常会使用「音乐」做类比。这两者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共通之处,然而也有句名言是这样说的——「魔学即音乐」。事实上,据说这两种学问体系极为相似。 人类有一种叫做「听觉范围」的东西。人类实际上只是把振动感觉成「声音」,它就是指人类可以感觉到的频率范围,可以说是代表人类体能极限的一个字眼。不过世界上偶尔(而且是以数千万分之一的机率)会诞生可以感觉到常人听觉范围以外的「声音」,甚至还可以发出那种「声音」的人——也就是超越人体极限的超凡者。 换句话说,那就是法术师了。 然后他们所听到、发出的这些个「声音」——虽然无法被常人感觉到,却的确是一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振动」——它们会对这个世界本身发生作用,最后产生现象,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法术。 「正是如此。」老师对我的回答勾起嘴角:「正确答案。」 我安下心来。 但是老师马上又摇了摇头。 「只是要加上『终究是理论罢了』的条件才能算正确答案。」 「咦?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依那样做的话,确实是可以在不破坏大前提的条件下保住杯子不破吧。不过那也得要那个方法真的可行才算数。」 「那也就是说?」 「对,没错。法术无法实现让杯子可以慢慢往下掉这件事。」 「呃……」我已经没兴致揣摩上意了:「那个,对不起,我听不太懂……」 「听过一个叫做『不可能的课题』的魔学用语吗?」在一旁的理事长说道。看来她似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可能的课题?」 「是的,这个用语是指无法在现代魔学中实现的案例。魔学并非如同超能力般的突变性力量,而是一门货真价实的学问,因此存在着规则与理论,而且是魔学者们在数千年的研究中印证出来的,法术师则是忠实地遵循这些规则演术法术。听过『魔学即音乐』这句话吧?」 「嗯,算是知道。」 理事长点点头。 「法术师可以发出人们感觉不到的『声音』,靠着给予世界『振动』而实现各式各样的现象。但是并不是胡乱发出『声音』就可以了,因为那 只不过是一种噪音罢了。想要实现特定的现象,需要把『声音』建立体系,予以控制,像写作一首乐曲般完成它。而写作乐曲的工作——亦即研究法术的理论与规则,把法术式做成术谱的工程,就是魔学者的工作了,法术师则是把经由这个过程而完成的法术演术出来。因此在法术之中,可行的事与不可行的事分得一清二楚。让杯子慢慢往下掉——也就是在不直接干涉物体的情况下操作物体的现象,是分类在一种叫做『念动』的法术类型中,然而『念动』却是『不可能的课题』。」 「那么……」 「对,懂了吧?」老师又开口:「既然唯一可以达成条件的法术不可能实现,这个问题就已经无解了。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密室推理,别说是钥匙了,甚至就连门本身都不存在。也就是说,根本没有方法可以使杯子落地而不破掉,这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总有种上当的感觉,所以一语不发。 「怎么了,一副噤若寒虫的样子。」正确答案是噤若寒蝉,可惜还是偏了一点。 「没有,我是在想——原来即使是魔学,也还是有办不到的事啊。」 「啥?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吧?」老师不耐烦地说道:「喂喂,日本人该不会全都是这副德性吧?以为魔学是什么无所不能的学问、法术师是什么无所不能的人?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传说了耶。」 「不,是没有那么夸张啦……」 不过我还是坦白承认,人们心目中的印象确实颇接近那样。 「我说,什么事都有分寸,并非只要是非科学的事就可以全部靠魔学去实现,就像科学上的事也不是全都可以靠科学去解决一样。」 「哦……」 「听好,魔学是比其他任何一门学问都还要实际而且有逻辑的学问。法术师既不会飞翔在半空中、也不会和动物说话、更不能把铅变成黄金、甚至连自由操纵水与火都极为困难。既然要来念魔学系,就先把这个大前提好好塞进脑子里吧!」 「……是。」 魔学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随心所欲的便利之物,而是靠数不清的人们流血流汗,在反覆失败与测试的历史之下支撑起来的一门学问——这就是我从老师那里学到的第一堂课内容。 「哎,虽然东拉西扯了一堆……不过杯子掉到地上会破掉就对了。这是没得妥协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说着老师的右手突然毫无徵兆地放开杯子,突然到我和理事长甚至来不及出声阻止,杯子就这样毫不留情地直向地板撞去—— (——会摔破……!) 当我这样想的一瞬间,我似乎听到「绷」地一声,杯子也在贴近地面的地方抖动着停了下来。原本挂在老师耳朵上的链坠,这时候正连在杯子的把手与老师的右手上(什么时候弄的?》阻止了杯子掉落,简直就像是变魔术一样。我讶异得心口直跳。 「总面言之——」理事长像是在责备老师的恶作剧般开口说道:「这场游戏是我赢了吧。」 「是这样没错。」老师爽快地承认了。 「那么您可以答应接受护卫保护的事了吧。」 「嗯,我会遵守规则,因为游戏就是要遵守规则才好玩嘛。」 理事长眼角眯起细纹微微一笑,低下头来:「谢谢您,老师。」 然后—— 我们就离开那家店了,理事长与正准备掉转车头的黑衣护卫们交谈。 「老师……那个,对不起。」我向老师道歉。 「嗯?对不起什么?」 「都是因为我答错了的关系。」 「那也没什么好道歉的吧。」老师把双手插入口袋:「反正在我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咦?」这是在说老师是故意输掉那场游戏的吗?到底是为什么? 「老师,让您久等了。」 我回头往理事长出声的方向一看,看到黑色的宾士已经停在狭窄的路面上了。过往行人纷纷转过头去看着它,这也难怪啦。 「对了,这位同学呢?如果这位同学愿意,也可以一起搭我们的车子回家……」 「啊,不,不必费心了。」我推辞了理事长的提议。要是搭这种车回公寓,真不知道会被附近邻居传成什么样子。 「——啊啊,对了,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在弯身进入后座前,老师回头望向理事长。 「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啦。」老师说着指向我:「明天会发表专题研究的分组对吧?把这家伙加入我那组。」 「啊?」 理事长和我手足无措了起来。 「不,可是这件事……」 「怎么,不行吗?」老师沉下脸,一脸不高兴。 「倒也不是那样,只是希望加入老师专题研究的学生太多了,所以我们要采取公平抽签的方式来做决定……只把一个人当特例是不太……」 老师收回原本要进入车门的动作,站直身子:「也就是说不行罗?」 「不,那个……」 「哼,原来是这样,我都已经答应你们那边的要求,可是你们却根本没打算接受我的要求吗?你们真是挺行的嘛,嗯?」 老师之所以会答应护卫随行是因为输了游戏,并不是什么条件交换——不过理事长也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吧。要是说出那种话,老师肯定会马上甩掉护卫再次逃之夭夭。 「……好吧。」 最后理事长还是屈服了。应该是考虑到如果靠这种程度的条件就可以留下老师,算是很划算了吧。 「对对,一开始这样说就好了嘛。」 老师满意地说道。然后我才注意到,她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输掉游戏的吧?为了把自己的目的当成强制性的交换条件,逼使对方不得不答应? 「……为什么非要这位同学不可呢?」 理事长这样说,而我也有同感……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老师一笑,在车门即将关上前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那就是必然。」 第二堂课 法术师杀人游戏 第二堂课法术师杀人游戏 1. 在我年方五岁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事。 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才刚懂事,它伴随着强烈的冲击烙印在我脑中,而且至今仍然盘根错节地札根在我的意识深处。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个事件,就是「崩坏」。 我的故乡松江市是铺展于岛根县宍道湖沿岸的小城市,有十六万人口。在它周围有着丰沛的湖光山色、青郁群森,还留下不少诸如松江城之类的历史性建筑物,飘散着悠闲平静的风情。由于它是这样一个安稳的地方,因此发生在这里的大案子本身就非常罕见,当时还被当成全国性的新闻在电视、报纸等传播媒体上大肆报导。 在那天白天时,我与母亲一起去超级市场买晚餐的材料,半路上顺便去了附近的银行一趟。 事情是发生在我们一起坐在银行大厅的长椅上,依序等着柜台叫号的时候。银行内那股忙着下班的忙碌气氛,突然被刺耳的哀叫声划破。 (……怎么了?)我抬起头来,然后看到几个男人举着猎枪站在柜台前面。他们一面把枪口对准银行职员出言威吓,一面对银行大厅内的顾客们投以凌厉的视线。 银行内的空气绷得紧紧地。原本人们的不安与紧张感应该会在一瞬间提升到沸点,接着炸开。但是在炸开前的那一瞬间,简直可以说是巧妙至极的时间点上,一个男人先开了口。 ——不准叫!所有人都把双手放到头上趴下! 那个声音一点也不歇斯底里,而是一种极力表现出冷静的声音。那个空洞的声响使得热气从人们脑中消失无踪,代之以一股恶寒缓缓滑下背脊…… 人们像木头人一样依照抢匪的指示动了起来。 我也听母亲的话有样学样。 我偷偷往抢匪们的方向看了一下,他们手中的巨大枪械(——我猜多半是散弹枪)在我心目中留下格外凶狠的印象。 「别怕。」母亲以像是抱着我的姿势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经由背部感到母亲微微颤抖着。「别怕……上次妈妈念过故事书,对不对?在这种时候啊,会有魔法师用魔法来救人喔。」 「魔法师?」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为了驱逐我的不安而用来哄小孩的话语吧。母亲根本不可能真心期待会有魔法师来救人。但是,在那句话中的不可思议魔力,却温暖了我年幼的心,同时唤起了强大的勇气。 「真的吗?」 「真的,魔法师会用魔法教训坏蛋解救我们,所以别伯。」 母亲像是在说服我般一直重覆这样的话,多半也是在说服她自己吧。 我不出声地点点头。 魔法师。 会来救人。 我只把这句话放在口中一次又一次地咀嚼着。 ——事情在六个小时后结束。 2. 对了,说到「事情」,第二天在大学也出了点事。 这天的行程是这样的——在上午九点发表专题研究分组名单,之后就要马上移动到各指导老师的研究室上第一堂课。 要是像昨天一样碰上交通巅峰时间我可敬谢不敏,因此我在早上七点三十分就已经来到大学了。清晨的校园一个人都没有,显得安详平静,令人感觉舒畅极了。我在没有任何人打扰又充满绿意的校园中慢慢散步,一路上还可以听到鸟语啁啾,甚至连带着沁肤凉意的空气都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但是—— 在我抵达魔学系大楼正面大门的那一瞬间,我的小小幸福就被赶跑了。因为那里和昨天一样,有一大群身穿黑衣的奥兹特务人员等待着。看来今天似乎也是要检查出入大楼的人。 「…………」 我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搜身才进入魔学系大楼,但是这样还没有结束。在会场,也就是大讲堂中,一样已经有一群黑衣人等候着了。 「…………」 我尽量不把那些缠绕到我身上的视线放在心上,找了个合适的位子坐下。当然,大厅内没有任何其他学生。虽然我也考虑过要不要先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走走,但是那种紧迫盯人式的压迫感压得我不敢轻举妄动。 结果我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其他学生开始陆续到来,在这段期间中,我干耗着时间,陷入连打个瞌睡都不敢的窘境中。 然后—— 在即将九点的时候,会场中已经坐满了人。昨天看起来还有着紧张感的新生们,毕竟也已经习惯这里的气氛了,场内笼罩着比昨天更加热闹的喧嚷声。指导老师与药歌理事长并排坐在讲台旁的折叠椅上,今天佐杏老师也规规矩矩地一开始就列席其中。 到了九点整的时候,前方的白板上贴出了写着分组名单的纸张。大家纷纷去从其中找出自己的名字。 「呜哇……」 在找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因为我真的被分到佐杏老师的专题研究——「西洋魔学史」中了。 「——那么,已经确认自己所属专题研究组的学生,请去指导老师身边集合。」 理事长在讲台上用麦克风做出指示。讲师们已经纷纷四散到会场内各处,等着自己的学生过去。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往自己所属的讲师处移动,我也挤身在那样的人潮中跟着移动。 「哼哼,所以我说过的吧,这就是必然。」 等着我过去的佐杏老师才一照面就跟我这样说,同时笑嘻嘻地坐下。她把长长的腿往桌上一放,那是怎么看都不像大学教授会有的粗鲁动作。 「……是啊,托您的福。」是啊,在背后动过那样的手脚,当然会变成必然的吧。 这时候已经有五个其他学生集合过来了,全都是女生。可能是因为我和老师突然交换起莫名其妙的对话,使得她们忍不住推测起我们关系的缘故吧,她们远远围着我和老师露出怪异的表情。我担心要是造成什么莫名其妙的误会就伤脑筋了,所以与老师拉开一点距离,等待其他学生到齐。 但是过了大概五分钟以后,也看不到有其他学生要往老师这边走来的迹象。 (……咦?难道老师的专题研究只收了这些学生而已吗?) 我着急了起来,因为这样等于就我一个人被丢进五个女生之中。如果是手鞠坂应该会喜极而泣吧,但是我很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在张贴在白板的名单上,西洋魔学史专题研究一栏确实没有列入太多名字。然而希望选修老师专题研究的人明明应该蜂拥而至的,再怎么说也不太可能就这点人入选—— 「——啊啊,这样我的六个学生就全都到齐了。」 「…………」呜啊!真的就我一个人待在一群女生中了吗? 「好了,那我们也该去研究室了吧?」 与心情黯淡低落的我正好相反,老师意气风发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跟我来,我的学生们!」 就在这个时候—— 「——?」我抬起头来。在会场中的大多数人也都表现出同样的反应。 因为突然有种沙沙的微弱杂音在整个会场中响起。 我一开始时还以为原因是出在讲台上的麦克风开关被打开,所以才制造出这种杂音。但是当我把眼睛转向讲台上以后,看到站在那个麦克风前面的理事长也正因为突如其来的不明声音而感到诧异,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而且麦克风上的指示灯实际上也是熄灭的,也就是说开关并没有打开。 那么,这个杂音到底是——? 事情就发生在场内开始扬起低声议论的声浪时。 那个杂音突然——变成人的声音了。 「……各位亲爱的 同学。」 场内瞬间极不自然地安静下来。 「恭喜各位进入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 本座打从心底欢迎各位新生入学。 各位年轻人,别忘了你们每一个人的小小肩膀上,都扛着伟大魔学的未来,希望各位能够日日勤学不怠。」 ……可能是经过变声器或氦气改变过声音的关系,那个声音尖锐得很不自然,甚至分不出男女老少。像是机械合成音般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就这样回荡在整个大厅中。 我再一次往讲台上做确认,麦克风的开关果然还是关着的。 「搞啥啊?」 在我旁边的老师这样说着,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这该不会是迎新会之类的活动吧? 但是看到以理事长为首的教职员们困惑的表情,我马上知道这个推测是错误的。 那么这个广播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播放出来的呢? 场内开始笼罩在某种像是恶劣玩笑般,脱离现实的荒谬感中。 接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声音无视于大家的困惑,做出以下的发言: 「……接着,本座今天想向各位报告一件事。 本座为了祝贺各位的无量前途,也为了促使这一天早日到来,因此想要推荐各位去参加一场游戏。对于信奉魔学,为魔学挺身而出的各位来说,这是最足以配得上各位的游戏了。」 ——游戏? 场内的喧嚷声扩大了。虽然教职员们四处奔走呼暍,试图让这片混乱平静下来,然而也只造成了火上加油的效果而已。 ——那个声音说游戏? 质疑的话声唤来新的话声,新的话声唤来疑问,场内开始吵吵闹闹了起来。游戏这个字眼所具有的娱乐调性,使得人们虽然心怀戒心,却又让人在心底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真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虽然不知道,不过似乎有某种有趣的事要开始了。是游戏,似乎要开始游戏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游戏呢? 但是—— 在会场中的每一个人都马上明白,这并不是一个可以用轻松的心态去闹着玩的休闲活动。 「请放心,游戏内容很简单。就是——」 从广播中传出的声音接下来所说的话,完全超出了我们这边的理解范围之外。 「就是本座在此宣布,本座,要从现在在场的各位同学之中选出祭品予以处刑。 ……重复一次。 ——本座在此宣布,本座,要从现在在场的各位同学之中选出祭品予以处刑。」 ……整个会场中的人都僵住了。 ——那家伙在说什么? ——处刑?谁要给谁处刑? ——所谓的处刑,也就是……呃,杀人的意思吧? ——杀人? ——有人要杀我们? 在会场内的喧哗声逐渐染上不安与困惑之情时,那个声音终于开始展露出感情的色彩。那是一种强忍着笑意般的冰冷愉悦之色—— 丁……好了,各位明智的同学。 运用你们的推理猜猜谁是那只可怜的小羔羊。 同时也运用你们的推理猜猜本座到底是谁。 游戏会一直持续到这两个谜题水落石出为止。 本座随时陪伴在各位身边。 当一切都大白于天日之下时,应该就是本座在各位面前现身的时候了……」 在机械般无机的声音中,可以开始感觉到某人的恶意。 同时本座这个自称,也开始令人感受到这个真面目不明的存在所带来的压力。 ……然后播出古怪广播的那个人,终于公布了自己的名字。 「——本座乃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手中掌握着所有真相,在密室之门后等待着各位同学的到来。 那么从现在起,游戏开始了……」 ……在说完以上的最后一句话以后,广播声又回到开头部分,从「——各位亲爱的同学——」开始重复播放着相同的内容。 动摇与不安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就像传染病般从一个人身上传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在一眨眼间就把会场中的所有人打落混乱的漩涡。祭品?处刑?在争论着这些太过于缺乏现实感的字汇声中,我陷入眼中望出去的情景变得无力扭曲的错觉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在恶作剧吗!?请关掉它!快!」 药歌理事长打开麦克风的开关,以严峻的口气大叫着,像是想要压过还在播放中的无感情广播。惨叫声般的吼叫声直穿大厅。 我在这种茫茫然的状态下转头仰望着身边的老师,望着身为超凡者的法术师的脸。然后—— 「哦?游戏是吧?」 说着老师嘴角一勾,笑了。 就像是在诉说这个异常状态只能令她感到享受般、就像是打从心底嘲笑着惶惶不安乱成一团的人类们般,令我这个在一边看的人几乎都打了个寒颤的——像是她并不属于这个俗世的笑容,就这样浮现在老师脸上。 「呼呼呼……来日本是正确的哪,原来这里也有人想得出这么有趣的事嘛。」老师咯咯笑出声音来。 「老、老师……?」 老师没有理会像小媳妇般畏缩起来的我,反而以危险的表情眯起眼睛低语起来: 「……对对,就是这样,这就是我在追求的,我才不在乎世界会变得怎么样呢。别人要活要死都是他家的事,只要自己爽就够了,这才是人类的本性。我啊,只要自己爽就够了。」 3. 古怪广播的真面目是一卷卡式录音带。 在讲师们马上展开调查之下,很快找到了原因。大讲堂的广播仪器本身——似乎是装在讲台里面的——输入端,被接上附类比式时钟的卡式录音机,那个沙沙的声音就是录音时的杂音。 录音机的计时器设定在九点十分,一到了那个时刻,录音带就会播放。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那个古怪的广播,本来就是设置成挑准了新生与讲师们都齐聚在大讲堂的时候,自动播放出来。 秘密一揭开以后,说穿了其实也只是个很廉价的机关,原本不知所措的讲师们也突然态度强硬起来,开始显露出怒意。平时行为举止温和镇定的药歌理事长也大发雷霆,愤慨激动地主张马上报警。 教职员一方最后取得共识,认为这肯定是恶质的恶作剧。事态总算是往收拾善后的方向进行了,学生们在表面上也已经恢复平静。不过我想那个诡异的杀人预告(对,居然偏偏还是杀人预告)之声,终究不可能从大家的记忆中抹消。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原本的行程多少受到耽搁,不过之后我们还是照预定计划去上第一堂课了。 新生们纷纷跟着自己的讲师前往研究室。 我和另外五个女生也在老师的带领下,从讲堂大楼移动到研究大楼。在那之前,还穿插了老师对想要跟去研究室的那些黑衣人说「别跟来」,然后就这样把他们赶走的一幕。 我们在研究大楼搭电梯来到四楼。 「喔,就是这里了。」 那是一条在两侧井然有序地并立着好几扇门的走廊。老师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门旁的名牌板上,以日文横写着「西洋魔学史研究室·佐杏冴奈」的字样,其下还有用英文拼写出来的同义字句。 「……嗯?啊咧?」握着门上喇叭锁的老师叫了两声。喇叭锁发出了「喀喳喀喳」的声音,然而它本身却完全转不动,看来似乎是上锁了。 老师啧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往后退开一步。 正当我在心里嘀咕着她到底想 干嘛时,法术师打开她的尊口,说出令人目瞪口呆的话: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踹开它!」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该怎么说好呢?法术师就这样直接诉诸暴力好吗?既然是法术师,在这种时候就应该使用法术之类的来解决才对吧,不然好歹也该选择要用点头脑的方法嘛。 当我们还呆楞在那里时—— 「话说在前头,我当然是开玩笑的。」老师说:「我现在去拿钥匙,大伙儿在这里等。」 「咦?那、那个老师,让我去好吗?」 我连忙提议。因为老师要是现在走掉,就等于要我一个人被留在五个不认识的女生之中。 「干什么?这么自搞奋勇啊?真难得。」是自告奋勇才对,不过我现在没有去管那种事的闲情逸致了。可是老师根本不了解我的心情:「不必了,我去就好,所有人都待在这里别乱跑。」 她留下这几句话,旋即搭着电梯下楼去了。 必然的,就只剩下我和几个女生留在走廊上。 ……好尴尬。 不出我所料,她们一面偷偷瞄着我,一面众在一起窃窃私语,很明显就是对我有所怀疑。 (大家明明就都是互不相识的新生,可是她们却已经可以亲密地聊天了吗?女生之间果然比较容易交上朋友。呖,交朋友是件好事。四海之内皆兄弟,如果能照这个方法早点实现世界和平就好了。) ——我沉浸在诸如此类的胡思乱想中,打算利用逃避到个人世界中的方式度过这个场面。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我始料未及的事。 「嗨,可以打扰一下吗?」 有一个女生居然跑来找我说话。 「……什么事?」我不知所措,笨拙地这样回问。 对方是个有着一头长发、杏眼桃腮的女生。虽然并不是像老师那种令人惊艳的美人,然而很容易给人一种第一印象,是那种可爱到让人想要永远宠着她的女生。她穿着厚棉布迷你裙,黑色与粉红色方格相间的简便型运动鞋,浏海用细铁丝发夹别起来,与整体打扮很搭配。 「同学和老师是早就认识的吗?」 她用完全合乎天真烂漫这个形容词的开朗表情问道,这样的表情应该足以使之前素不相识的人,也不会怀有戒心的吧。对于不擅长展露笑容的我来说,实在是非常羡慕这种人。 不,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吧? 「呃……」 我思考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和老师的那番交谈从旁人眼中看来,很明显就会先被归到「认识」这个分类中吧。但是因为实际上距离我与老师相识的时间也才只过了一天而已,这样是否足以称之为「认识」,老实说分界是有点模糊的。也就是说,这是个受到个人主观判断影响极大的问题,因此要回答我是否认识老师,首先就必须从给「认识」这个字眼做出定义开始—— 「……?呃——」是因为我突然默不作声陷入沉思中,使她心生不解的缘故吧,她收起笑容,以担心的表情说道:「请问,怎么了吗?是不是我问了不该问的事?」 「咦?啊,不是,抱歉,没那种事。」我回过神来。不成不成,我的脑袋进入逃避现实模式了:「这个啊,思,至少我认为我们算是认识的吧。」 「是、是吗?那就好。」她的脸上掠过一抹讶异,不过随即恢复了笑容:「不过真了不起耶,可以认识是法术师的老师,真叫人羡慕呢。」 「会吗?」 「嗯,绝对是的。」 她开朗地如此断言。确实如此,被她这样一说,我也开始有那种感觉了。冷静下来想想,能够认识全世界仅有的六位法术师之一,确实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也许是吧。不过这应该没什么好羡慕的,因为接下来你马上也会认识她了。」 我这样一说,她就愣了一下,然后用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心地点点头。 「我叫三嘉村凛凛子。同学呢?」 我回答天乃原周,然后她好像是把我的名字反刍了两三遍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昵称就叫小周周吧!」 「……小周周?」虽然说我小时候也不是没被这样叫过,可是都这个年龄了,拜托还是饶了我吧:「呃,最好还是用其他称呼好吗?」 「比方说呢?」 「这个嘛,直接叫名字之类的就好了,不然就叫我『阿周』吧。」 「阿周啊……阿周?」 我点了点头应允,而她——三嘉村凛凛子则笑着伸出了她的手:「嗯,了解。请多指教罗,阿周。」 「啊啊……嗯,请多指教。」我回握住她的手。 这时候电梯又上来,老师回来了,右手上拿着钥匙圈转啊转的。 「喔,怎么怎么?这么快就发展出友情啦?」 老师一面嘴里嘀咕着青春真好什么的,一面自顾自点着头把钥匙插进锁孔中,接着向右一扭,门锁就发出「喀喳」一声打开了。 研究室大概有十五块榻榻米大。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长桌,桌旁环绕着椅子。房间内侧的地方有一个钢制书架,以及一组成套的办公桌与旋转椅,墙上也挂着一个时钟,每个用具都是崭新而干净的。不过不能否认的是,整个房间也因此而给人一种缺少人味的感觉。 老师进入室内,打开位于门旁的电灯开关。然后定到位于另一边的窗子旁边,抓着百叶窗的绳子把它拉开,自窗外射入的阳光照亮整个房间。 「好,大家都坐下。」 老师脱下外套并挂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同时下了这样的指示。 包含我在内的六个人分成一边三个,分别坐在长桌两侧。我走到面对着门最左边的位子上坐下,凛凛子坐在我旁边的位子上。老师往附脚轮的椅子上一坐,滑着移动到长桌最前面的位置。 「好啦,那么开始专题研究。」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老师身上,眼中闪着隐藏不住的好奇眼光。被誉为全人类遗产的法术师之一,即将要为我们上的是什么样的课程呢? 「这个专题研究的名称是西洋魔学史。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在接下来的半年中,大家要在每星期三的第三节课时过来学些西洋魔学的大致历史。至于要使用哪些教材跟讲义,我现在还没想那么多,考试和报告的事也还没决定,就等我决定好详细内容时再说罗。」在做完形式上的说明以后,老师又追加了几句:「啊,不过上的课太普通就不好玩了嘛,所以我打算在课程中精心准备些有趣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敬请期待罗。」 「是。」凛凛子元气十足地应道,室内响起蕴含着亲和感的笑声。 老师嘴角也含着笑容,发给所有人一张b5大小的纸。 「那我先发下这个专题研究的学生名单给大家看看,大家各自看看自己在名单上的名字有没有错误。」 我收下名单检查自己的名字。因为名单这种东西多半都是依日文的五十音来排列,我的姓天乃原发音是amanohara,在日文中,开头的a在五十音中位列第一,所以我的名字应该会排列在名单最前面——嗯? 我重新再看了看名单……我的名字错了。原本应该要写成「天乃原周」的,但是在名单上却误植成「雨乃原周」。 (不过念法倒都一样是「amanohara」啦。) 反正念起来都一样,所以怎么写都没什么差吧,而且可以令人联想像到落雨静谧之情景的名字,不是更叫人喜欢吗?还有老师也只是叫我们看看有没有错误而已,可从来没有说过有错误要提出来……我这样想着 ,自做主张得出了其实这样也没差的结论,因为我觉得要一一提出订正也挺麻烦的。 然后—— 「老师。」坐在我正对面的戴眼镜女生冷静地开了口:「我的名字写错了。」 「哪里?」老师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份名单。 「姓的部分。『在真』变成『有实』了。」 「你说什么?啊啊,有够麻烦。我这个人最讨厌麻烦事了……你用说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拿笔在这里——」 就在老师嘟囔着,身子往前探的时候—— 坐在我旁边的凛凛子举起手来:「老师,我的也错了。」 「啥?喂喂,饶了我吧。」 遭受到意料之外奇袭的老师叹着气,但是—— 「嗳,我的也错了耶。」 「啊,人家的也是!」 「那个,呃……我的也错了。」 剩下的三个女生也接二连三申诉起名单上的错误。 老师的表情越来越无力,同时往我这边瞪过来。 「该不会连周的也错了吧?」 「呃——很遗憾。」 在我战战兢兢地回答过后,老师的双肩颓然垂下:「受不了……是谁?是哪个家伙做出这么不像话的名单?」 老师一面这样抱怨,一面叫我们在自己的名字上各自订正,就这样完成了新的名单。 x『雨乃原周』→○『天乃原周乙(amanoharaamanc) x『有实冰鱼』→○『在真冰鱼』(arizanehio) x『翁谷印南』→○『扇谷印南』(ougigayaisuinami) x『佐光理惠』→○『酒匂理惠』(sakourie) x『冰沼千里』→○『午沼千里』(hinumachisato) x『美香村凛凛子』→○『三嘉村凛凛子』(mikamuraririko) 「呼,花了不少时间哪……好,那接下来大家开始自我介绍吧。」 老师收回名单,像是想要进行专题研究的样子了,但是—— 「老师。」又被刚才那位戴眼镜的女生打断了。 老师一面比对著名单上的名字,一面说道:「在真吗,这次又怎么了?」 「没有,只是有件事想先跟老师报告一下。」 她以沉稳的语气这样说着。从老师叫她在真这个名字看来,她应该就是「在真冰鱼」了吧。她的头发挽了一个高髻,身穿有着整齐折线的白色衬衫,戴着颇有品味的无框眼镜。 「关于自我介绍——扇谷、酒匂、午沼、三嘉村、还有我,我们五个人已经全都认识了,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可以省略掉自我介绍这个步骤。」 她的这番发言让我不知所措。 「哦——那又是为什么呢?」老师兴致勃勃地问道。 在真冰鱼手扶着眼镜,简洁地答道:「因为我们五个人都是城翠大学附属高中毕业的。」 城翠大学——知名大学大抵皆是如此——采取的是从附属幼稚园、国小、国中、高中一贯的直升式教育制度,因此城翠大学的新生分成两种:一种是到大学才进入城翠大学就读的「一般考生组」,以及经由附属校升进大学的「直升组」。 而现在看来,这个西洋魔学史专题研究的学生,除了我以外,其他五人都是「直升组」的样子……原来如此,难怪她们之前会亲密地在一起聊天了。我本来就觉得以初相识的人而言,她们的感情也未免太好了一点,原来是因为她们本来就是朋友啊,那就有道理了。秘密一揭开以后,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 「原来如此,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基本上还是请自我介绍一下吧。你们之间也许是没有自我介绍的必要,但是我和你们才第一次见面而……而且也还有另一位第一次和你们见面的同学在喔。」 不用说,那当然就是我了。 「对呀,冰鱼,我们也得向阿周自我介绍的嘛,因为今后我们应该会在一起相处好长一段时间呀。」 凛凛子以开玩笑般的口吻表达她同意老师的意见,紧接着—— 「嘿呀,小冰子,做人是不可以只顾自己方便的啦。」 坐在我隔壁的隔壁——也就是凛凛子隔壁——的女生以独特的腔调插嘴回道。只是相比于凛凛子企图用开玩笑的方式打圆场的表现,她的语气却是充满了露骨的调侃之意。 「……我应该对你说过很多次不要那样叫我了吧,理惠。」 冰鱼瞪着她口中所说的那个「理惠」。 名叫理惠的那个女生——看来她就是「酒匂理惠」了——双手交握在脑后,跷着二郎腿晃啊晃的,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她身穿松垮垮的连帽运动夹克,脚踏篮球鞋,头上戴着的帽子往下压,遮住了她的半张小脸,在帽檐下方可以看到圆圆的眼镜。 冰鱼与理惠——虽然她们俩都戴着眼镜,然而给人的印象却完全相反。相对于修长理性的冰鱼,理惠给人的感觉则是吊儿啷当到有些不合时宜。 在冰鱼无言的压力下暗涌的气流,使得理惠露出像是轻蔑的笑容,同时转开视线。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险恶了。 (这该不会……是我的错吧?) 在笼罩着一片不稳气息的研究室内,我缩起身子这样想着。追根究柢仔细想想,这场争吵的原因是出自于我这个混进她们之中的外来分子,也就是说,我身上应该也是要背负起几分责任的吧。(——要吗?) 怎么办好呢?我一个人暗自苦恼着。 「好啦,你们俩别吵了啦。」凛凛子慌慌张张地当起了和事佬:「难得可以认识新朋友,怎么可以吵架呢,别吵了吧?」 凛凛子坚决地请求她们合好。 在凛凛子一股劲的请求下,两位当事人彷佛有些尴尬地互扫了一眼。虽然她们马上就又别过脸去,但是从两人的态度看来,已经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了。 「……呃,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好。」 「是啊~吵架是两败俱伤的事。来,都向对方道个歉吧。」 剩下的两个女孩子也声援凛凛子。 「印南和千里……啐……这我哪敌得过啊。」理惠这样咕哝着,然后嘟囔了一声对不起。 「我也太幼稚了。」冰鱼也说了声对不起。 看到两人和好,凛凛子笑开了脸。 我也暂且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 然后—— 「…………老师,您在笑什么?」 在我身边的法术师双手环抱在胸前,一个人笑嘻嘻地不知道在笑什么。 「没什么啦。我在想啊,青春真是件好事哪。」 4. 因为一点小风波的消弭于无形,之后课堂上的气氛反而比一开始时要融洽多了。在所有同学都自我介绍过一次以后,正好到了十点整。因为第二即课要从九点起上九十分钟,因此接下来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那么最后我也来个自我介绍吧。」 老师这样一说,大家都一脸早就等你这样说了的表情。 她往大家身上扫视了一圈,然后张口就是这样一句话: 「我是来自英国的写乐法子(sharakuhouko),请多指教。」 「——」大家全都呆若木鸡。 「如果这个名字不行,那叫我森屋贞子(moriyateiko)也是可以啦。」 「——」还来啊? 我翻起白眼,凛凛子跟着忍不住发出笑声,然后—— 「……夏洛克·福尔摩斯(sh erloes)……莫里亚蒂(moriarty)?」 说话的是娃娃脸的女生——扇谷印南,她有一头绑成双马尾的黑色长发,穿着缀有褶边的黑色哥德风格连身裙,脚上套着厚底的靴子。她那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的小小身影,看起来就像是尊手工订做的洋娃娃一样。 「什么,印南,你说了什么吗?」 听到印南低语声的千里,戳了戳坐在她旁边的印南。 「她是在说夏洛克·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啦,是英国的名侦探和犯罪王的名字。」帮忙解释的人是理惠。不过—— 「唷喔?老师在英国是那么厉害的人啊~~」 「嗳,不是啦,我在说什么。是小说啦、小说,他们是推理小说中的人物。」 「啊哈哈,你说了她也听不懂的啦,理惠。千里根本不看小说的嘛。」 凛凛子笑着说道,而冰鱼则嘀咕着「天啊」揉了揉太阳穴。至于老师,她对自己开的玩笑闹得课堂上沸沸扬扬的事,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知名小说《福尔摩斯》系列,可谓全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套小说——它的作者柯南·道尔以原职为军医的助手华生医生当叙事者,描述了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靠锐利观察力与推理能力,活跃在诸多困难案件中的故事——老师说的那两个名字,就是取这部作品登场人物名字的谐音而来。不过会用到名侦探与犯罪王就……老师该不会是喜欢推理小说吧? 「老师,请不要闹了!」 打断这场混乱,重整局面的人是冰鱼。比起老师,由冰鱼来主持的话,这堂课可能会进行得更顺利吧。有这种想法的应该不只我一个。 「好啦……我的名字是佐杏冴奈。虽然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不过还是说一下,我是个法术师,隶属于魔学结社奥兹,乃创世六日之六。在理事长的请求下,从今年起在城翠大学担任教授一职。除此之外的隐私是秘密,就这样。」 「老师,我有问题。」凛凛子举起手:「『创世六日』是指什么呢?」 「这个啊,创世六日是法术师在奥兹内部的通称。至于『之六』嘛,算是和车牌号码差不多的东西吧。」老师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目前奥兹内一共有六个法术师存在,奥兹在找到第六个法术师——也就是我——的存在以后,大概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再找到新的法术师了,所以也有人认为『现在已经找到的六位法术师,会不会已经是历史上最后一批法术师了?』不过我认为绝对不会有那种事的……哎,总之就是因为那『六个人』的数字,可以与圣经上所记载的『创世六日』挂上勾,所以他们就这样称呼法术师了。因为我是第六个加入奥兹的,所以就是『创世六日之六』。」 「喔喔喔~~~原来如此。」凛凛子以钦佩的表情点点头。 从已经十几年没有再找到新的法术师这点来看,也就是说老师被承认是法术师的事,至少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知道老师年纪比我们大,不过她实际上到底有多少岁了呢?虽然我对这个问题固然有些在意,可是当然不可能把它问出口。 「还有其他问题吗?还有的话我会一一受理的喔。」老师环视着大家。 「老师,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在真吗?什么事,说吧。」 「我要说的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请求。」冰鱼说着手扶上眼镜:「您能够表演法术给我们看吗?」 ——室内沁出一股微微的紧张感,感觉大家的情绪一下子都紧绷了起来。 多半是因为其实每个人,都一直把这个要求放在心中的缘故吧。在这里的学生全是魔学系的新生,都是些希望加入由真正法术师主宰的专题研究的人,对魔学的好奇心应该比常人还强上一倍。既然法术师就在眼前了,那么会有想要一睹法术的想法,可以说是必然的结果。 不过大家之所以没有把这个要求说出口,是因为大家对法术的认识与理解也和好奇心一样,是常人两倍的关系吧。大家就像是虔诚信徒般尊敬着法术,这肯定就是大家不敢轻率开口的原因所在。 (好想看法术,可是又不敢随便开口。) 大家的思考想必一直都像天秤般,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吧。 但是现在那个均衡被打破了—— 「表演法术给大家看,是吧?」 「有困难吗?」 冰鱼冷静回问。位于眼镜之后那对细长而清秀的眼睛,就像看着不共戴天之仇般瞪着老师。 「哦?」说笑式的笑容从老师脸上消失——然后浮现出那个深不可测的邪气微笑.就像是剥下了假面具的恶魔,暴露出原本掩于其下的真面目似的。光是看着就令人打从心底发寒的绝对零度微笑,和不久前播放那个古怪的广播时,我在老师脸上看到的微笑一样。 (原来这里也有人想得出这么有趣的事嘛。) 老师像是在嘲笑着周遭混乱般的笑容,就像她并不属于这个俗世一样。看着她那样的侧脸,令我心中有个想法。 ——这个人心中一定没有是非善恶之分。 唯一适用于这个法术师的真理,绝对不是是非善恶,而只是个人的喜恶。喜欢或讨厌、有趣或无聊,就只有这种分别而已。仅仅只会用这种单纯直接的标准,去二分世界的恐怖存在。而且还是真正拥有力量,甚至可能去实现那个想法的超凡者—— 「……好吧。」老师像猫般眯起眼睛说道:「我就如你所愿表演法术好了。」 大家纷纷屏息以待的气息传了过来。 老师缓缓站起来,从大衣的口袋中掏出香烟与打火机,然后点着烟走近窗边,像是在眺望着窗外景致般背对着我们。大家都吞了吞口水,仔细盯着老师的一举手一投足。 一旦要像这样亲眼目睹真正的法术时,就会让人懒得去管什么理论,以直觉直接领会到「魔学即音乐」这句话的意义了。 在真正的法术已经像这样近在眼前的时候,这种受到紧张与兴奋感支配的空气,和即将演出前的音乐厅中的气氛相同,就像站在海啸即将到来前的海岸边一样寂静。连发出咳嗽、粗重的呼吸声都要迟疑的静谧—— 无声。 耳朵在痛。 有种被静电电到的感觉。 然后—— 老师突然「哦」了一声,像是搞清楚了什么似的点点头。 「在真,你的性格挺谨慎的哪。」 她突然这样说道。 「…………?」 以冰鱼为首,我们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因为没有人知道老师是什么意思。 不过老师根本没有理会我们的困惑,只是一句接一句地说下去:「——你在面对事情的时候,会极力叫自己冷静地思考,然后尽量去取得与那件事情有关的更多情报,且坚决认定这样做可以得到最好的结果。哼嗯,然而一旦出事时,也具备判断力与决策力是吗……嗯,在这个世界上只会纸上谈兵的大头症理论家还不少,不过看来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老师依旧眺望着窗外,一个人在那里「嗯嗯」连声点着头。 我赫然回神,感到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其他人似乎也都发现到了,尤其是冰鱼更以一副不寒而栗的模样把歪掉的眼镜推回原位。 是的,老师并不是在看着窗外,而是在看着冰鱼的内心。 「你对自己的将来感到不安,但是你绝对不愿意让周围的人知道自己的那一面。唔,是因为沉着冷静、谨慎小心的个性之故吧。你总是会表现出镇定冷静的言行举止,所以既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用『在真冰鱼是个总是冷静、不会惊惶失措的人』来 ——」 「……请、请适可而止!」冰鱼焦躁地打断了老师的话:「搬弄唇舌念些这样的东西——说些无关痛痒的事,就装得好像可以看穿别人的心一样,根本只是不入流的诈骗手法!」 「哼哼,你会这样说就代表我说中了啊……不过呢,诈骗手法是吧?哼,诈骗手法这个形容很对啊。法术这玩意主要就是装着正经八百的模样,去搞定科学搞不清楚的事而已,那和诈骗手法又有什么差别?法术和诈术是没有太大差别的。所谓的法术师啊,说穿了就是登峰造极的诈欺专家啊!」 老师咯咯笑得肩头抖动不已。 可能是那种太过于轻佻的态度,使得冰鱼感到自己被嘲弄了吧。她的眼中渗入了冰冷侮蔑的色彩。 「……我明白了。既然您无意认真示范,就到此为止吧。虽然号称是全人类的遗产,不过终究也不外如是了吧,真是令人失望。」 冰鱼这样说道。 室内笼罩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不过用惊愕的风暴吹散那片沉默的人,依旧还是那个身为超凡者的法术师本人。 「哼哼,如果我令你感到不快,那我道歉,是我不好。」 老师干脆地道了一声歉,回过头来。 在那一瞬间,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心脏像是受到一记重击。冰鱼也大吃一惊地瞠圆了眼睛,凛凛子则张大了嘴巴,其他人的反应也都一样。 一直到刚刚为止,站在窗前的人都是老师。 ——但是老师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取而代之站在那里的人,是在真冰鱼。 「…………!?」 大家都像被勾走了魂魄一样。 没有人发得出声音,纷纷比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冰鱼与站在窗边的冰鱼。但是不管怎么看,都只觉得这两人分明就是同一个存在,唯一不同的只有服装而已。 新出现的冰鱼凝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冰鱼,冰鱼整个人连同椅子向后一退。 「哼哼。」在真冰鱼脸上出现本人绝不会有的邪气微笑,回到旋转椅那里一屁股坐下去,同时用与本人相同的声音说道:「在真冰鱼,一九八六年十二月十五日生,十八岁。血型a,惯用手是左手,住址是东京都港区印南2-2-5。家中有双亲与妹妹,加上自己一共是四人家庭。四岁时进入城翠大学附设幼稚园就读,之后继续升上同样是城翠大学附设的国小、国中、高中,于今年度进入本大学就读……怎么样,还要我继续吗?」 变身成冰鱼外形的老师,滔滔不绝地说出应该只有本人知道的私人资料。而冰鱼那副像是已经被彻底击垮的模样,则忠实地诉说着这番话有多少真实性。 (——老师是真的读取了她的心吗……?) 事实就像越来越强的不谐和音般侵蚀着此地,我快要分不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冰鱼了。一个冰鱼在椅子上,另一个冰鱼也坐在椅子上。这个是本人,那个也是本人。 现实正缓缓地从脚下崩解,出现一个大洞,令人感到自己彷佛正掉往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变成在真冰鱼的老师,转动着一对灵动的眼睛看着我们所有人。她那锐利的视线仿佛贯穿了我们的内脏,连一片细胞都无所遁形。 我突然感到一股恶寒,而冰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用双手环抱住自己。我们全都被眼前这个超越现实的情景与存在感,压得溃不成军。 太过于超凡。 太过于压倒性。 ——这就是法术师吗…… 聚集了畏怖与惊愕视线于一身的法术师满意地笑了,以戏谑般的态度张开双手,模仿冰鱼的语调开口说道: 「好啦,各位觉得我的诈骗手法如何呢?能够令各位感到些许满意吗?」 5. 佐杏老师指导的西洋魔学史的第一堂课,就以那个冲击性的结果闭幕了。 老师留在研究室,我们学生则离开那里来到走廊上。 大家都置身在一股昂扬感中,这是一望可知的事。是因为目睹到货真价实法术的充实感,一直到现在依然源源不绝涌出的缘故吧。我直到现在都还恍若置身梦中,踩着虚浮的脚步——就像是走在月球上似的。 「太了不起了!我差点以为真的有另一个冰鱼存在呢!」 凛凛子她们热闹得就像刚看完电影走出电影院时似的。 「嗯,确实了不起。完全分不出来……实在很震撼。」 「嘿呀,那是真货嗳!」 大家都认同老师的厉害之处。 但是冰鱼并没有加入她们的圈子,表情看来也不甚愉快。因为从她的立场看来,这件事等于是以讽刺的形式驳倒了她所提出的问题,想来她心里不会觉得好过吧。 「啊,喂,大家饿不饿?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好吧?」 可能是注意到冰鱼的模样了,凛凛子以活泼的声音提议。 印南马上就体会到她的用心连连点头,但是—— 「我不去,我先回家了。」 接着冰鱼向大家道了声再见就迈步前行,在大家还来不及叫住她以前,她的身影就已经没入楼梯下了。 我们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冰鱼还好吧?」凛凛子一脸担心地说道。 「她闹别扭而已,别管她。明天她就会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变回平时那个小冰子啦。」 「……是啊,而且冰鱼是讨厌法术师的死硬派,现在还是不要去管她会比较好吧。」 千里随口回应着理惠的话。冰鱼讨厌法术师?讨厌? 「说真格的——」理惠回头对我们说道:「怎么样?是不是真要找个地方吃东西?要的话,我挖到了一间不错的店喔。」 「哇,我想去!喏,大家一起去吧。」 凛凛子马上起劲地催促着大家。印南腼腆地点点头,不过千里一脸遗憾地皱起眉头。 「啊~抱歉,我不去了,因为我先和别人约好了。」 「嗳?又是男朋友吗?你自己数数看这是第几个了。」 「要你多管闲事!」 千里对拿她开玩笑的理惠噘嘴嗔道。 在这五个女生之中,午沼千里是外形最成熟的一个女孩子。她有着一头膨松的褐发,自然的化妆,身穿黑色高领衫和配色柔和的褐色系裙子。她那对彷佛将睡未睡的眼睛,在身上酝酿出一种佣懒的气质,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娇艳感。 「这样啊,虽然很可惜,不过既然已经约好别人,就没办法了。」 「抱歉罗,凛凛子。」 「不会,没关系。那明天见了。」 「嗯,掰~~」 在目送千里离去后,这次凛凛子转头面向我:「那阿周呢?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罗。对吧,两位?」凛凛子一回头,在后面的两人就点点头。「看吧?」 在这样活泼的笑容邀请下,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而且原本也就没有什么要拒绝的理由了。 「好啊,我也去。」我答应与她们同行,凛凛子开心地点点头。 「好,既然决定好了,就快过去吧。」 「地点在哪里?」 「车站前。是间装潢得挺有意思的咖啡厅哩,名字是叫……呃……是叫什么的?」 (……车站前?)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我这个人在有不好的预感时,几乎总是很准。 6. 「欢迎光……临……」 当我们走进还是一样充满了暧昧气息的贝克店内时,一身侍应生打扮的 手鞠坂过来招呼我们。但是手鞠坂的声音在看清楚我身后的三个女生时,最后一个字的声音突然萎缩掉了。 我还以为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结果手鞠坂突然握住我的手。 「周,我们当朋友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这么以我们是朋友的事为荣喔。」他说道。 「……喔,是。」 虽然罗嗦,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次,看到美女就会有点昏头的这点,是我这位损友堆积如山的诸多缺点之一。 「昨天的老师也好,今天也好……实在是太那个了。吾友啊,是不是因为早就猜到魔学系会有许多美女,所以才推掉医学系入学推荐的啊?」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拜托,要找理由也找些有逻辑的理由好吗?就像和老师在一起时会让人有种很累的感觉一样,现在光是和他说了这几句话,又让我感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疲惫感。我推开损友的手:「别忘了你正在工作,幸二。我们是客人。」 「哼,我才不会忘咧——四位是吗,这边请。」 手鞠坂以颇为愉快的模样推开我,带领着三个正感到困惑的女生入座。被推开的我又撞上墙壁,我摸摸额头(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也尾随在他们身后走去。 因为手鞠坂想要在女生面前表现,大方地说今天吃的全部他请,所以女生们客气地向他道谢,同时点了义大利面和柠檬茶之类的,我也很快点了最贵的一样东西(巴斯克维尔圣代,三二○○日圆)。手鞠坂恨恨地瞥了我一眼,同时退回吧台后面。 「你们感情不错嗳。」坐在我旁边的理惠笑得很低级:「男朋友?」 「朋友。」我马上答道,拜托别开这种让人恶心的玩笑了。 顺便说一下,之前在研究室自我介绍时,理惠要公开自己三围的事,也曾经让我大皱其眉。 「别、别这样啦,理惠,好丢脸的。」 「怎么啦?这又没什么好丢脸的吧。不然这样吧,小凛子你等会也把自己的告诉小周子不就好啦。」 「不是那种问题啦!」 凛凛子红着脸喊了起来,身为被一并扯进去的人,我也难免有些不痛快的感觉。不过倒不如说是为了「小周子」这个怪怪的称呼而感到不痛快。 理惠「嗯嗯」连声点着头说道:「嗳,不过既然有朋友在这里打工,那就是说小周子之前就知道这家店罗?」 「嗯,算是啦。」 「好厉害喔,阿周,居然能够领先理惠的情报网,真是消息灵通呢!」 凛凛子合掌说道,连印南都用佩服的眼神往我这边看过来。在这种怪异的咖啡厅出入,也算是值得夸奖的事吗? 「对了,刚刚他说了医学系什么的,小周子原本是要进入医学系的吗?」 不愧是理惠,听得真清楚。我没办法回避这个问题,所以只好又说了一次「嗯,算是啦。」凛凛子又嚷了起来,而印南看向我的眼神则越来越钦佩了。 坐在我正对面的凛凛子双肘抵在桌子上,身子往我这边探过来,一面凝视着我一面问道: 「那个那个,阿周是一个人住?」 「嗯,差不多。」我抵挡不住她兴致勃勃的视线,如此答道。 「那住在什么地方呢?」 「呃——国分寺。啊,不,正确说来是西国分寺。」 「西国分寺?」理惠出声:「这住得可远罗,搭电车来宫古要花上一个多小时吧?」 「嗯……是那样没错。」 我住的公寓之所以会距离大学那么远,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是在十一月确定获得医学系推荐入学的资格时,就在医学系园区的三鹰附近租好公寓了。之后我才又决定推掉医学系进入魔学系,不过终究还是在那里住下来了。我当时是想反正都是位于东京市内,住哪里应该都一样,就这样打错了如意算盘——那个恐怖的早晨交通颠峰人潮完全不在我原本的计算之内。一路上不必换车算是唯一不幸中的大幸——老实说我现在正处于好想赶快搬家的心理状态之中。 「那小周子应该就不是东京出生的罗?是打哪来的啊?」 「呃——说了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是岛根县一个叫松江市的地方。」总觉得我好像遭受问题围攻了耶,我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回答。 「松江?」凛凛子似乎不知道的样子:「那是在哪里?」 「呃——大约距离东京一千公里的西方深山中吧。」 「那根本算不上解释吧。」理惠吐槽。 就在这时候—— 「……神在月。」 印南突然低语了这么一声,所以我们一齐看向她。 ——所谓的「神在月」,是只有岛根县使用的阴历十月别名(正确说来是只有出云地区)。原本的阴历十月叫做「神无月」,是因为根据民间信仰,整个日本在这个月都没有神存在而来。那么这些神到哪里去了呢?据说他们全都去了岛根的出云大社。所以即使全日本都把阴历十月叫做「神无月」,但是只有岛根因为诸神都在这个时候聚集于此地,所以叫阴历十月「神在月」。 「不过,真没想到印南居然会知道这么冷僻的知识呢。」 「小印子她啊,对这种神秘啊、推理啊方面的事最有兴趣了嘛。」 被理惠摸摸头的印南红着脸,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这么一说,之前第一个看穿老师拿名字「写乐法子=夏洛克·福尔摩斯」、「森屋贞子=莫里亚蒂」来开玩笑的人也是印南,也许她对推理方面的兴趣,并不只是在做表面文章。 「啊,对了。」理惠把滑落鼻梁的眼镜推上去说道:「说到推理我倒想起来了。结果那个广播到底是在干嘛的啊?」 「啊,嗯,我也非常在意那件事耶。」 凛凛子说道,印南也点点头,当然我对这件事也不可能没兴趣。 在魔学系新生与教职员齐聚一堂的大讲堂突然传来的古怪广播——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预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话说那个广播中的人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耶,说起亚历斯特·克劳利,就是指那个亚历斯特·克劳利了吧?」 「八成是吧?嗳,应该不会有其他克劳利了。」 ——亚历斯特。克劳利。 在魔学界中,这个名字已经超越伟人的范畴,甚至被人们称之为怪物。他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法术师,名动世界的传奇性人物。他的功绩对世界史也有着莫大的影响,甚至连高中教科书都用粗字体刊载着他的名字。 一八九八年,英国。从小就得到天赐法术才华的克劳利,在二十三岁时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休学,为了亲自钻研世界各地的魔学,他广为游历,只身展开长达十年的周游世界之旅。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国家,就有多少个源自于当地的魔学存在。以魔学大国英国为首的欧洲固不待言,其他像是从西元前就拥有宫廷魔学史的印度,有着在深山幽谷修道以求成仙传说的中国,流传着由东西洋魔学融合而成的风水学的香港,还有由原住民历代相传下来的独特魔学体系的南北美诸国,有着众多魔学遗迹出土的非洲——他在这趟漫长的旅程中,一一亲身穷究世界各地的魔学。 最后他的尝试成功了。 当然,想要完全学会全世界的魔学,别说是十年的光阴,就算用尽人的一生都嫌短。但是他靠着亲自接触世界各地的神秘,毫无保留地享受到几千、几亿的睿智与技术,终于成功地将他天生的法术才能淬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然后在一九○七年,随着新世纪的揭幕,回归祖国的三十三岁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终于创立了魔学结社aa(arg enteumastrum=「银星」)。居于领导者地位的他,耗费超过二十年的时间,为伟大魔学的发展贡献一己之力。 有才华的年轻人,纷纷从世界各地来到aa拜克劳利为师。这些年轻人以法术演术理论研究权威的魔学者威廉·福雷斯特为首,还有在阿尔及利亚沙漠成功完成大恶魔柯荣颂召唤实验的莱佐·楚门,制作七十八张占卜卡片「杰姆尼塔罗牌」的链金术师蕾蒂·梅莉榭等人——这些对近代魔学发展有着莫大贡献的出类拔萃人士,几乎都是出身于aa。 在一九二九年,克劳利五十五岁的这一年,他出版了可以说是集他魔学人生之大成的巨着《魔术理论与实行》,同时自称为「启示录之兽『666』」。 所谓的「启示录之兽『666』」,是指在新约圣经启示录十三章登场的那只兽。这只兽既亵渎神,又拥有在世人手上烙下「666」印记以操纵人们的力量。「666」这个数字是相当于组成一个人份量的存在,是一种超次元符号(注:指关于太初以来人间一切事件、活动、思想和感觉的形象记录,也被翻作阿卡沙秘录、阿克夏记录等等》。克劳利会使用这个自称,就是把它做为无人可以与自己相比的权威象征,也是他之所以被称为怪物的原因所在。就这样,亚历斯特·克劳利名副其实地成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法术师。 只是,既然那位大法术师也是个人,就跳脱不了生物的范畴——无法阻挡大限的到来,于距今已超过半世纪以上的一九四七年时,以七十三高龄辞世。 而他的名字之所以到现在都还广为人知,其实足有其他理由存在。 事实上,在他过世数年后,他所创立的aa就已经被英国政府解散了。然而aa实质上却是以被政府接收了人材及设备的形式消失的,然后现代的魔学结社奥兹就这样诞生了。也就是说,大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正是为魔学结社奥兹打下基础的人物。 打着那位克劳利的名字来招摇撞骗(而且还是在位于日本魔学金字塔顶端的城翠大学魔学系),除了厚颜无耻以外,真是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嗳,那个广播是怎么说的?」 「记得是说要从在场的人之中挑人出来……处刑之类的。」 在凛凛子与理惠两人这样一说以后,印南就从包包中拿出原子笔,并抽出一张放在桌旁的餐巾纸振笔疾书起来,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没多久后她放下笔,把写在餐巾纸上的字摊给我们看。上面写着: 「……各位亲爱的同学。」 「恭喜各位进入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 本座打从心底欢迎各位新生入学。 各位年轻人,别忘了你们每一个人的小小肩膀上,都扛着伟大魔学的未来,希望各位能够日日勤学不怠。」 「……接着,本座今天想向各位报告一件事。 本座为了祝贺各位的无量前途,也为了促使这一天早日到来,因此想要推荐各位去参加一场游戏。对于信奉魔学,为魔学挺身而出的各位来说,这是最足以配得上各位的游戏了。」 「请放心,游戏内容很简单。就是本座要从现在在场的各位同学之中选出祭品予以处刑。 重复一次。 本座在此宣布,本座,要从现在在场的各位同学之中选出祭品予以处刑。」 「好了,各位明智的同学。 运用你们的推理猜猜谁是那只可怜的小羔羊。 同时也运用你们的推理猜猜本座到底是谁。 游戏会一直持续到这两个谜题水落石出为止。 本座随时陪伴在各位身边。 当一切都大白于天日之下时,应该就是本座在各位面前现身的时候了。」 「本座乃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手中掌握着所有真相,在密室之门后等待着各位同学的到来。 那么从现在起,游戏开始了……」 「……我记得大概是这样的内容吧。」 印南把那个古怪广播的内容全都写出来了。 「太强了!居然记得一清二楚呢!」凛凛子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她的钦佩,我也与她意见一致。不愧是喜爱推理的人,真是相当了不起的记忆力。 「不过怎么说呢,还真变成推理小说了嗳……」理惠看着餐巾纸上的文章,感慨地低语。 确实就像她所说的一样,偏偏来了个杀人预告——而且还叫我们去推理犯人是谁——以推理小说面言,这已经是用到泛滥的老掉牙设定了。不过把这种老套的桥段用在魔学系这个舞台上,却又颇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吻合感。 「嗳,搞不好这是亚历斯特·克劳利的鬼魂干的喔。他之所以要用魔学系的人当祭品,说不定就是为了去搞个惊世大法术出来。我这个推理怎样啊,小周子?」 「但是那样就不是推理小说,而是惊悚小说了。」 我这样一说,理惠就笑了。其实她本人也并没有把自己那番话当真吧。 「但是如果这不是惊悚小说而是推理小说,叫人去揪出犯人这点是还可以理解……可是这叫人揪出被害者是怎样?是不是有点怪怪的啊?」 理惠的指出的这点确实是个问题。 推理犯人是谁,是推理小说的主旨,也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但是叫人去推理被害人是谁就从来没听过了,这点倒可以说是罕见的设定吧。 凛凛子与理惠用眼神询问印南的意见,印南想了想才开口: 「……呃,我想这多半是叫我们去猜,犯人要下手的目标是谁的意思吧。」 「可是,就算就我们去猜好了,不过我们手头上也没有任何线索啊?」凛凛子说道。 的确,那个广播只说了游戏的内容与主旨,在最重要的解谜线索上,却没有透露一丝端倪,完全没有给任何提示。要我们在凶案还没发生的状况下推理出凶手与被害者,怎么想都是件不可能的任务。要在事情发生前就破案——这种本末倒置的事不可能实现。所以理惠说的对,以推理小说而言,这样的故事有问题,难以自圆其说。 只是如果—— 如果要我列举出能够化解这个矛盾,使它变得可能成真的人,大概就只有可以看穿别人内心的法术师而已了。而现在,全世界仅存六位的法术师之一,人正在城翠大学—— 在那一瞬间,我导出了一个想法。 难道就是这么回事吗……?犯人的目标就是那个吗……? 「阿周觉得呢?」 凛凛子的这句话让我回神:「呃?」 「我是在说那个广播啦。阿周觉得会是谁做的呢?」 「……这个,会不会只是恶作剧呢?」 我这样一答—— 「无聊。」理惠就这样说道。不过她双手一伸交握在脑后说:「……嗳,不过也是啦,我也觉得这是最合理的推论了。大概就是这样吧——某个喜欢兴风作浪、沾沾自喜的白痴干的。」 「嗯——」凛凛子不太同意地沉吟着:「好无趣的结论喔。」 这样说虽然不太好……不过确实如此,现实就是平淡无趣的东西,但那也是真正的现实。 就在我们已经达成「古怪广播=只是个恶作剧」的共识时—— 「……不过,我想应该不可能是外贼干的。」 印南谨慎地往水面投下一颗石头。 「嗳?为什么?」 「……呃,那个……因为有奥兹那些护卫在的关系。那些人好像从很早的时候就到场了……如果有人一大早跑去那边动手脚,我想会被他们抓起来。」 这个推理让我们一起「啊」地叫出声音。 后来 找到的那台卡式录音机上的计时器,只是拿类比式时钟制作的简陋玩意,当时间走到预设时刻就会启动——启动的方式就跟普通的闹钟一样。也就是说那个计时器只能够指定时间,但是不能够指定日期。所以不可能在好几天以前,就把录音机安装在那里,否则那个古怪的广播就会在完全不对的时间被播放出来。 「……呃,所以犯人是在今天上午播放广播的九点十分之前的十二个小时之内——也就是昨天晚上九点十分以后,把那台录音机安装在那里。」 「可是我记得系大楼到晚上都会上锁耶?」凛凛子兴奋得一拍手。 这是在昨天的说明会上解说过的事。为了防盗,每一栋系大楼的所有出入口都安装了会在晚上六点以后自动上锁的系统。在那个时间以后有事要进入系大楼的人,得拿着自己的学生证或是员工证,去大门旁侧门处的读卡机刷卡开锁,从侧门入内。听说这似乎是最新型的保安系统。 保安系统一直要到第二天早上七点才会解除,系大楼也才又成为人人皆可进入的地方——而正如印南所指出的一样,在那个时间点上,奥兹的护卫应该都已经就位完毕。关于这点,我在今天早上也已经确认过了。 所以犯人必然是在昨晚九点后,到今早七点前这段时间内安装好录音机的,也就是说…… 「怎么?那你的意思是只有与大学有关的人,才可以在犯人安装录音机的时间点进入魔学系罗?」 理惠确认道,印南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那么,也就是说,犯人说不定就在当时聚集在会场的人之中罗?」凛凛子说道。 正是如此,有充分的可能性。 说明会会场因为突如其来的古怪广播而骚动起来,而引发这场混乱的当事人——外表装出和周围其他人一样困惑的表情,内心则在得意地高笑——说不定就若无其事的混在其中……如果真是这样,就真的是所谓的「游戏」了。 对,很讽刺的是,那个古怪广播的犯人本身也说过,不是吗? ——本座随时陪伴在各位身边。 我们对自己推理出来的结果哑口无言了一阵子。 「不过呢——」我开口说道:「不管做出这件事的是内贼或外贼,我还是认为这绝对只是个恶作剧罢了。」 因为我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些,大家似乎有些惊讶的样子。我有点心虚,所以连忙补充说明:「呃……你们看嘛,真正打算杀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闲情逸致去导演一场这样的闹剧。」 「……嗯,说的也是。」点头表示同意的是凛凛子,她望着我的脸嫣然一笑:「要是真的有人被杀,会让人心里不舒服啊。阿周说的对。」 「嗳,也是啦。那档事若出现在小说或漫画中是很有趣啦,但若出现在现实中,就是个大麻烦了。」 理惠以诙谐的语气说道,印南则用力点点头同意她的话。 因为这时候手鞠坂把料理送过来了,所以这个话题就到此中止了。 我们一面用餐,一面随口聊些琐事。像是凛凛子与冰鱼在幼稚园认识时的事、印南在国小遇上千里、理惠从大阪转学过来时的事…… 在聊着这些事的时候,看着她们三个人吱吱喳喳和乐融融的模样,让我知道了她们真的是莫逆之交。能够比自己更为自己着想的他人——有那样的人存在会是件幸福的事吧。我真心地这样认为。 没多久以后凛凛子就站起来说:「我差不多该回去了。」然后另外两个女生也采取了同样的动作。 「阿周呢?」 「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下。」 「这样啊?那明天见罗。啊,希望下次能去阿周家玩。」 我表示没问题,凛凛子开心地笑了。 「呜哇,幽会嗳幽会!小凛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不检点的女人了!阿姊我会伤心的!」 理惠的玩笑使得大家又笑成一团,就这样结束了这场午餐。 在三个女生都回去以后,只剩我一个人的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在叫手鞠坂帮我再倒了一杯咖啡过来以后,我稍微集中了精神,想要一个人再多思考一下我在刚刚的话题中想到的事。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门侧合叶挤出的叽吱声宣告了又有客人进门。不过正在专心思考的我并没有去特别注意这件事,直到那位来客往我这边走过来为止。 「——咦?是周啊。」是道耳熟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看到老师正走到这边来。 「老师?」 「唷。」 老师举起手在我对面坐下,然后看了看还留在桌上的餐具。 「之前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待过?」 「嗯,是凛凛子她们。」 「那现在怎么落单了?」 「因为我有点事情想要单独想想……」 老师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然后向跑来收拾餐具的手鞠坂点了吉力马扎罗咖啡。她眼光一扫,看着被放在桌子角落上的东西笑了。 「怎么,大家该不会是凑在这里一起聊今天那个广播的事吧?」 老师拿起来的,就是先前印南默写出古怪广播内容的那张餐巾纸。说来得巧也是来得正巧,所以我就向老师讨教看看了。 「老师。」 「嗯?」 「您对那个广播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这是在征求我的感想吗?」老师点着了烟:「如果是,那我是觉得原来这里也有人做得出这么有趣的事啊,就这样罗。」 我回想起老师那个邪恶的微笑(嗯,这个形容真是太贴切了)。对这个人来说,善恶之类的感情毫无意义,唯一适用于她的感情只有喜欢或厌恶、有趣或无聊之类的好恶感情而已。 「那周自己呢?有什么想法?看起来周倒像是已经有了自己想法的样子喔。」 老师看着我的脸说道。正是如此。 「我认为播放那个广播的犯人是在向老师挑战。」我先啜饮了一口咖啡以后,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会那样想?」老师挑起一边的眉梢。 「因为在那个广播中,完全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解谜的线索。」 要在犯罪尚未实行的状况下同时找出凶手与被害者,怎么想都是件不可能的事。要在事情发生前就把事情解决掉,也就只有会读心术的法术师才有可能办得到了。也就是说那个广播可能是表面上故意对一般人提出无解的难题,实则暗地里向有能力解开它的法术师、也就是老师挑战。那个广播根本就是犯人送给老师的「挑战书」——这就是我导出的想法。 犯人选择让老师来扮演「侦探」这个角色,完成了「名侦探vs犯罪王」的构图。 「哦,有理。这能够看穿言外之意的敏锐洞察力不赖……我虽然很想这样说啦——」老师喷了一口烟否定道:「不过错了。」 原本多少还有些自信的我不禁大失所望。 「请问,您这样说的根据是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法术没办法读取人心。」 「啥?」我忍不住冒失地叫了一声:「请、请等一下,我听不太懂……不能读取?您是不是说法术不能用来读取人心?」 「对啊,不能。」老师并没有推翻这个主张,斩钉截铁地肯定道:「『读心术』是『不可能的课题』,是现代魔学无法实现的法术。如果一个有胆向法术师挑衅的人,却连这种常识都没有,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常识吗?」 我轻轻说道,努力地花时间去理解它。 「请问……那今天在研究室中发生的事是怎么回 第三堂课 ——停课——(基础英语与第二外语) 第三堂课——停课——(基础英语与第二外语) 1. 第二天,我到大学来上基础英语的课。 时间正好是下午一点整,第三节课开始前十分钟。虽然我很想说今天来上学的时间比较充裕,然而实际上我已经睡掉今天上午的两节课——心理学与文化人类学。才第一天上课就突然「自动停课」实在是不成体统,令我产生了一点自我厌恶感。 (至少得搬到近一点的地方,不然也许真的不妙……) 先不说别的,光那个交通颠峰人潮就有害于身心。肯定是因为被人潮挤压的痛苦印象在无意识间侵蚀着我,才会使得我的身体不愿意起床上学。绝对是的,总之我是这样认定了。 我心中怀着对大学生活一开头,就潜伏而至的阴影感到的一抹不安,走在基础英语课堂所在的综合科学系大楼走廊上。 综合科学系大楼位于校园北边——正好与魔学系大楼隔着时钟塔遥遥相望。一年级学生必修的基础科目与通识科目全都是在综科大楼(综科是综合科学系的简称)上课,所以造成了一年级学生事实上反而很少有机会到主修系大楼的矛盾现象。大概只有上专题研究课程时,才有机会前往自己的科系。 「啊,阿周——这边这边。」 在学生们正陆续到来的教室中,凛凛子在后面的座位上挥着手。冰鱼、印南、理惠她们也都众在她附近。 「原来阿周也是在这边上课。」我一走近,凛凛子就这样说道:「我们一起上课耶,真棒。」 「对啊。」 虽然我口头上表示同意,不过其实我并不认为和认识的人上同一堂课有什么好,但也不是因为有什么不妥。真要说的话,其实这种事也说不上好或不好。但是既然凛凛子觉得高兴,那么或许也算是件好事吧。 我偷偷往冰鱼那边瞄了一下。一个人单独坐在前排的她,正默默地把课本上的英文翻译成日文写在笔记本上。大概是在预习吧,而进度已经到大概十五页的地方了。她全身上下只有拿着自动铅笔的左手,和眼镜后面扫着课本上英文的眼睛正迅速地活动而已。 虽然看起来颇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然而从她和大家一起上课看来,她应该已经没有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了吧。 「怎么了,阿周?」 凛凛子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看着我。我答了一声「没什么」后,放下包包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就座。 理惠屁股沾在椅子边,一副随时会滑下椅子的姿势。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说道: 「这样就只差千里还没到了吧……」 「千里上午也没来上课耶,是睡过头了吗?」 我也因为睡过头而翘掉上午的课——这话我当然说不出口,我可没有兴趣自曝其短。 看来本校是采取把同科系的学生聚在一起上同一堂课的做法,众在教室内的学生几乎都是昨天在大讲堂中见过的面孔。大家就和我们一样,各自与同组的同学坐在一起,看来都已经建立起交情了。 大家的话题中心果然还是昨天的古怪广播,都在兴致勃勃地聊着那件事……犯人到底是谁?只是个恶作剧吧?还是说真的会发生杀人案?谁会被选上当祭品?警察会出动吗?这会被他们视为案件展开搜查吗? 「嘻嘻,犯人到底会是谁呢?」 就像这样,看来我们佐杏组的成员最先关心的到底也是这个。 「很难说。」坐在我隔壁的凛凛子一问,我就这样简洁地答道:「以眼前缺乏线索的现况来说,根本不能够肯定地说些什么。」 其实我昨天在贝克和老师的茶会中已经暂时推理出一个结论了,不过因为是那样的内容,所以还是控制一下,别在这样的场合下公开吧。 「小周子说的对。如果想要做出更进一步的推理,就得多收集些相关情报才行。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什么都说不准。」 理惠一面横眼往我这边看过来,一面像个侦探似的向上推了推眼镜。印南也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就是这样,所以我不会公然轻率猜测犯人是谁。」 「嗯——这样啊。」 双臂环胸的凛凛子语气虽然意犹未尽,然而表情是满足的。看来她似乎只是在享受着聊这个话题的乐趣而已。 「冰鱼,那你呢?你觉得谁会是犯人?」凛凛子把身子探前。 「这个嘛……」被指名的冰鱼头未抬、手未停:「是谁又有什么差别吗?」 理惠像是觉得这个冷静反应挺无趣似的,不以为然地从鼻中哼了一声: 「搞什么啊,小冰子,你也太冷漠了吧。小凛子好心找你说话耶,你就不能表现得更亲切点吗?同样身为眼镜妹的我不能坐视这种事情,警告嗳警告。红牌一张!」 不知道是不是后半段的玩笑话触怒了她,冰鱼的手一顿,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 「……奉劝你最好不要随便把别人和自己引为同类。」 「你说啥……?」 这句说尖酸刻薄也确实挺尖酸刻薄的话,使得理惠脸色微变站起身子。可能是感受到理惠压抑着愤怒的状态之故,冰鱼也把视线从笔记上挪开,抬起头来。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冰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至于要如何解读就看你自己了。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那样叫我。请你适可而止,有点学习能力吧!」 「有理,那我也可以把它解释成对我的挑衅罗。」 「悉听尊便。」 「——你、你们俩别这样了啦。」 打横插入两人一触即发火爆气氛之中的,依然还是凛凛子。 「我们都是朋友对吧?可是你们两个为什么老是要吵架呢?」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感伤的关系,她语带鼻音。啊——不对,她真的开始掉眼泪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两个当事人是不用多说,就连我和印南也都皮皮剉起来。这番骚动已经在教室内各处引得听到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无数视线像利刺般射了过来,叫人尴尬得要死。 急中生智破解掉这个危机的人,是一脸机伶相的理惠。 「——嗳,讨厌啦小凛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啦?」才刚狐疑她怎么突然大笑,她立刻用力拍着凛凛子的背:「开玩笑的啦,开玩笑!我闹着玩嘛,冰鱼就不留情的回嘴……我们这样闹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你居然当真了……直一是个容易被吓到的小孩耶。」 说着理惠向冰鱼使了个眼色。 原来如此,要把这整件事情都定位成半开玩笑闹着玩的事啊。 「对吧,小冰子?开玩笑的嘛?」 「当、当然罗。」会意的冰鱼生硬地配合着。 「是这样的吗?」凛凛子哽咽着问道。在一旁点头点得比刚才更凶的印南真令人感动。 「这、这样啊,对不起,我还以为……」 「算啦算啦,我们也闹得有点过火了嘛。」 理惠甩着手,心底则应该正在跪地求饶了吧。 「还有冰鱼,对不起。」 「没、没什么好道歉的。还有——」冰鱼像是想要修补局面般推正她的无框眼镜,背对着我们这边说道:「我也认为在没有任何线索的现在,不可能知道犯人是谁。」 「啊……」凛凛子变回一脸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 这时候通知大家上课的钟声响起,同时千里也走进教室。她脸上的睡意看起来比平时更浓。 「早……」 「啊,早啊,千里。」回应这声招呼的人是凛凛子。虽然现在也许已经不 是适合说「早」的时刻,不过那也不重要就是了。 千里一面向其他人打招呼,一面落坐在冰鱼旁边的位子上,同时嚷了起来: 「哎呀,冰鱼,你预习到好前面的地方了耶。佩服喔~」 「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借你抄喔。」 「咦咦,为什么啊~」 「因为这种事就是要自己去做才有意义吧。」 「什么嘛,小气鬼。」 看着千里噘起嘴的样子,大家都笑了。 「嗳,不过老实说吧,其实我也有想过等会要借来看的。」 「我也是。」 理惠一招认,凛凛子也吐了吐舌头。 「……我、我只想过要借不懂的地方来看而已。」 印南吞吞吐吐地说道,还很不好意思似的缩了缩脖子。 大家面面相觑。 「什么啊,搞半天大家都是一丘之貉嘛。」 理惠一耸肩,一圈笑声就向外扩散开来。 我边看着她们就像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污秽的部分存在般,幸福快乐地笑着的模样,边心想—— ——这五个人的感情真的很好。 老实说我一直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个性如此不同的五个人为什么能够相处得如此融洽?不过我现在仿佛有种可以理解的感觉了。 那一定是因为这五个人在极力表现自己个性的同时,也不会让彼此起冲突,就这样维持住绝妙的平衡。 她们五个人的个性就像是一片片形状各异的拼图片,但是彼此之间又嵌合得紧密无间,拼出一幅名为「幸福」的肖像画。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个性太过强烈,使得彼此的棱角无法互相嵌合而卡住,但是在这种时候也马上会有其他人挪动一下位置,拉开距离进行修补,当场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 这里是属于她们的世界,只由独一无二的人们构成的终极循环系统,是个封闭的圈子。所以在这幅不断循环着的「幸福」肖像中,每一个人都无可取代,是由她们五个人完成的世界。 那么—— 如果在这之中少了一个人——? 「阿周呢?是会事先做好预习的人吗?」 凛凛子脸上依旧残留着开朗的笑容转向我这边。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也算是不会预习的那种人吧。」 「是喔,那就和我一样罗。」 凛凛子露出令人炫目的笑容。我随口答了一声「是啊」,但是我终究没有办法露出与她相同的笑容。 「…………」 ——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千里在这时候突然敛去笑容,以复杂的表情看着我。 2. 因为还是第一堂课的关系,所以在确认过旁听生与解说课业内容事宜后,基础英语这堂课就匆匆结束了,也就是说下一堂课起才会正式开始上课。在说明会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学方面也太马虎了吧。 因为还有多余的时间,所以我们来到了校内的咖啡座。 如果是在下课或午休时,这里想必会人满为患吧,不过可能是因为这时候原本还算是上课时间的关系,所以咖啡座中没有多少人。我们各自去柜台买好饮料类的东西之后,就在阳台上找了个日照良好的桌子占地为王。 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我们漫无边际地聊着些琐事,一个个话题就这样绽放而后凋零、凋零而后绽放。 没多久后,话题就转移到大学的社团活动。 「阿周呢?有没有什么想参加的社团?」 「这个嘛,没什么特别想参加的……」 我在高中时也没有加入社团。虽然手鞠坂曾经多次邀我加入游泳社,不过我都拒绝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理由,就只是没兴趣罢了。 「我呢,要打网球。」 我「哦」地应了一声,同时想像着凛凛子身穿网球装,拿着网球拍在球场上东奔西跑,灵活地接住白球并且把它打回去的模样。我觉得那副模样与活泼的她很相称。 「阿周要不要也来打网球?我高中的时候也是打网球的,很好玩唷。」 「……唔——」 「听说城翠大学差不多有十个网球社团。所以我准备在今天放学后去其中一个参观一下。如果阿周没事,要不要一起去?」 「看你说的,其实只是因为你不敢一个人去而已吧。」千里说道。 「才、才没有那种事呢,人家是想和阿周一起打网球嘛。」说着凛凛子不知道为什么红着脸低下了头:「所以要是阿周今天可以跟我一起去,我会很开心的……」 紧接着她又说了句「怎么样」,询问我的意向。 「……嗯,也好啦。」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想去,但是我又拒绝不了,只好表示同意。 「真的?说好了唷!」 面对着露出欣喜笑容的凛凛子,我小声强调了一下「不过我可不见得会加入喔」。 「我会加入漫研吧。」 一连大啖了三个蛋糕的理惠说道,让我又想像了起来。窝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中,专心看上一整天的漫画,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又哭又笑的理惠……也许是一种偏见吧,然而我觉得这样的形象和理惠实在是相配到不行。 「可以看古今中外的漫画,光想都像作梦一样过瘾嗳。」 看来理惠非常喜欢漫画,虽然我并不是老师——不过却也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唔……那样说不定也不错。」凛凛子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要不要脚踏两条船呢?」 「凛凛子还真是没主见呢。」千里苦笑着。 「那千里你要加入哪个?」 「人家还没有想过耶~」千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我,微微一笑:「和阿周一样吧。」 因为话题突然转回到我身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默默点个头算数。 「那千里要不要也来打网球?」 对于凛凛子的邀请,千里回答「我会考虑」。 然后大家的视线移动到一旁的冰鱼身上。 受到大家无言的询问,冰鱼不知道为什么以颇为尴尬的模样转开视线。大家面面相觑。 「冰鱼,你要不要加入社团呢?」 即使凛凛子直接问了,冰鱼还是沉默了好一阵子。不过就在我以为她要害羞到把视线整个挪到相反的方向去时,她双颊微红,像蚊子叫般的说出了「摄影社」。 「摄影社?」四个女生全都睁圆了眼睛。 冰鱼一面偷偷拾眼看着大家的反应,一面讷讷地说道:「……我以前曾经凑巧去美术馆看过风景摄影展……我觉得那真美。那时候我就有点想要自己也拍拍看了,但是因为高中的课业很忙,而且我又几乎完全不会用相机,想拍也拍不了。可是上了大学后,空闲的时间就增加了……所以,呃,我就想说试试看好了——」冰鱼以不安的模样环视着大家,一口气说完这番话:「会、会不会很奇怪?」 「没那种事的啦!」凛凛子强而有力地否定道。她双掌合在胸前,双眸灿然生光:「嗯,没那种事,我觉得很棒啊。」 「是呀~我觉得和冰鱼的气质很搭配耶,有种知性的感觉。」 「嗳,什么事都是值得挑战的啦,这是好事呀。」 千里、理惠纷纷赞同,印南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加油喔,冰鱼!」 「谢、谢谢……」冰鱼真的很不好意思似的垂下头。 然后话题的矛头理所当然地指向最后一个人身上。 「那印南咧,你要加入哪个社团?」 「……等,这种事还需要问嘛。」 一个人坐在桌边最角落处吃着卡士达布丁(注:一种鸡蛋牛奶布丁)的印南,眨着眼睛说: 「……呃,我打算加入推理研究社。」 不出大家所料的回答使得桌边的笑容蔓延开来。 没多久后,说要去上第四节公民与道德课的凛凛子、理惠与冰鱼站起身来。「我们先走了,阿周,待会见罗。」我就这样目送挥着手的凛凛子离去。 一到了休息时间,咖啡座的人就稍微变多了些,周围突然开始吵闹了起来。我个人是很想移动到其他地方去啦,但是因为事情已经发展成我得陪凛凛子去参观社团的状况了,所以我也不能就这样回家。那么我现在应该要怎么样打发掉这段时间呢? (要不要去福利社站着看白书呢?)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 「阿周也没课了吗?」 还留在桌旁的千里问道。 「是没有了。」 「啊,是喔,那阿周要回去了吧。」 「不,虽然我是很想那样做啦……」 「嗯?啊,对喔,阿周要陪凛凛子去参观社团的嘛。是喔,既然这样,正好。」千里的视线在一瞬间从我身上飘开,然后又再次盯着我看:「我有点事想谈谈,方便吗?」 「……我是无所谓。」 虽然不到严肃的地步,不过她的态度很明显不同于平时。印南应该也察觉到这点了吧。 「呃,那个……我有想买的小说,所以先走了。」 她留下这句话就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从我们眼前走掉了。 「这样好吗?」我这样问千里。 「啊,是我不好……不过没事的,印南是个脑筋很好的女孩子,所以她会体谅。话说回来了,这里人变多了耶。怎么样?要不要换个地方?」 「说的也是。嗯,务必要换个地方。」 我们离开咖啡座,来到位于校园中央的时钟塔。时钟塔周围是个叫做时钟花园的圆形广场,也是学生们歇息的地方。我们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纸杯装的红茶,往并排在广场树丛前的其中一张长椅上坐下。眼前的成排落叶树整齐地伫立在开始微染上金黄色泽的阳光之中,一旦到了秋天以后,褪成黄色的落叶地毯想必会把校园妆点得色彩鲜明吧。 「反正装模做样也是多此一举,我就开门见山说吧——」 在大学校园内当然还有许多学生在我们眼前昂首阔步地走来走去,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侧耳倾听我们的谈话。千里也是看穿了这点才会选择这个地方的吧。 「阿周觉得凛凛子怎样?」 千里并没有看着我。她双手捧着白烟袅袅的纸杯,双肘架在膝上——以有些前倾的姿势直望向前方。她的视线射向位于对面方向上的一张长椅上,有一对男女坐在那里,有说有笑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因为距离的关系,这边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从他们那种亲密的模样看来,一看就知道他们肯定是一对情侣。 「觉得怎样吗?这很难回答耶。」我感到词穷。并不是因为找不到答案,而是因为太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了,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为有各式各样的感觉。」 「比方说呢?」 「比方说啊,首先,她头发长,染发很容易让发质受损,不过她却把头发保养得漂漂亮亮,我个人还挺喜欢的。第二是服装,她的服装多半都是方便活动,充满了清新健康的风格。感觉她很了解自己的魅力所在,但是又绝对不会令人感到不快,这点也使我拥有好感。还有,她很爱笑。有句话说笑容是人际关系中的润滑剂,我觉得那值得给予高评价。对了,还有——」 「……我明白了,够了。」 千里举起手打断我的话。在一声类似难以启齿的叹息过后,她像是为了取回自己节奏般的喝了一口红茶,然后说道: 「虽然这种话由我口中说出,也实在是挺怪——」在这样一句开场白之后,她一口断定:「她啊,现在肯定对阿周有意思。」 「……哈啊。」 「阿周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意思吧。」 「……这个嘛,基本上知道。」 千里并不像是在闹着玩的样子,就连平时那种佣懒的感觉也都隐藏了起来。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只是因为察觉到凛凛子心中的微妙感情,所以很自然地将那件事告诉我而已。 「我和她认识很久了,所以自然而然就知道那种事罗,常常在她本人都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我就会抢先一步有所反应了。」 「哦。」我含混地点点头:「那个,虽然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不过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才想问这个问题呢。」千里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不过嘛,勉强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之前她身边不曾有过像阿周一样的人吧。」 「啊?」 莫名其妙,像我一样的……那是什么样的人啊? 千里像是在沉思般的咕哝着,同时往我这边看来:「怎么说好呢?说得好听点是达观,说得难听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怎么说呢,阿周这个人啊,总是一副好像超然物外的模样,颇有点出世的味道。像是一群人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话题的时候,有种人会给人一种『哦,挺有趣的嘛,不过与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了』的感觉,对不对?」 「那是在指我?」 「对,像那样装模做样故作高深的人是很常见,不过阿周是本性就如此吧?以她个人的品味来说,我猜就是那样的地方深深打动了她的吧。」 老实说吧,我完全无法理解千里是怎么推论出这个结果来的——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知道她的主张有着明显的错误。 是的,有错误。 真正达观的人——应该是知悉世界,从那里明确地建立起自己的人生哲学,依循它走着人生旅程的人——多半就像是佐杏老师那样的人吧。只遵循自我的喜恶来分辨这个世界,不受到任何事情左右,以超然的态度自行其是的法术师,任何人都无法望其项背的超凡者;这样的人才是适合「达观」这个字眼的人。相比之下,我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一提。 ——是的,我这个人绝对称不上「达观」,只能说是「认命」而已。对于自己所居住的这个世界、自己的人生旅程认命了,而这点却以错误的形象投射在她的眼中。 「凛凛子她啊~」千里一面啜饮着红茶,一面以她独有的佣懒语调拖长尾音说道:「虽然总是元气十足活活泼泼,不过却也有着迷糊傻气的地方喔,阿周懂吗?」 「也许吧。」 我认为千里的形容,确实是把她看到的人物形象忠实表现出来了。我耸耸肩啜饮着红茶,纯红茶略带点苦涩。 「所以说,她这个人是不会先确定自己心情,就只凭一股劲往前冲,因此常常出差错……哎,说得露骨点,就是所谓的『容易迷昏头』了吧。」 「挺客观的研究呢。」 不过这番话应该对本人说才对吧。不说别的,像这样告诉我又会有什么作用呢? 千里并没有理会我故作诙谐的回答。 「她啊,在认识上一个男朋友的时候也是因为这样才失败的。」 「…………」 「很吓人的呢~凛凛子在分手的那天晚上嚎啕大哭,我们怎么安抚她、劝慰她都没有用。所以只好使出最后的手段,给她喝含酒精的饮料想让她睡觉,结果却造成了反效果。她醉得一塌糊涂,什么cd啦、书啦,只要是房间里她拿得到的东西,全被她拿来乱丢。连窗子玻璃也破了,因此我们一片恐慌……差点以为会出人命呢。」 「……是挺吓人的。」总而 言之,是我绝对不想深入参与的状况。 原本彷佛凝视着不远前方的千里,很快就像是又回到现实般凝聚了眼中的焦距。 「不过在那件事后已经过了一年多,她也差不多到了会感到寂寞的时候了吧——现在正好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吸引她依附过去的危险时期呢。」 这时候千里又重新转向我,笔直地望着我开口: 「我明白这是属于当事人之间的问题,不是我该恬不知耻妄加插嘴的事。所以不管阿周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凛凛子,我都不会过问——但是我希望阿周绝对不要做出会伤害到她的事,拜托了。」 她那真挚的态度令我感到畏缩,一时间哑口无言。为了找话说,我先啜了一口红茶。 「……你挺保护她的呢。」 「哎,毕竟我和她是从国小就认识的朋友嘛。」 「即使如此,会做到这个地步的还是不多吧。」 「也许吧。」千里像是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喝光了红茶,然后玩弄着手中的纸杯:「我呢,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之类的,那样一来我就可以让凛凛子幸福了。如果是我,就绝对不会考虑和她分手,不,是根本难以想像会和她分手。」 她这样说清楚讲明白,倒使得我的回答梗住了。 「啊!」千里苦笑:「抱歉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 「嗯,不会。」我欲言又止了一下才点点头:「……好。」 「咦?」 「我答应你,我不会做出会伤害凛凛子的事。」 千里凝视着我:「真的喔?」 「嗯,真的。」 我这样一说,她就像是衷心感到开心般的笑了。她那种能够纯粹为朋友——为他人而笑的一颗心,令我有些羡慕。 3. 在日本有句谚语是这样说的:「传闻过不了七十五天。」就像这句谚语所说的一样,不管多么引入注意的轰动性话题,总有一天也一定会退流行,被遗忘的浪潮卷去遥不可及的远方。 更何况是在那个话题一直以来,都处于等不到任何变化徵兆的状况下时,这种倾向应该会更加强烈吧。 ——以杀人预告为主题,发生在国内魔学界金字塔城翠大学的古怪广播事件,在发生之初时,曾经吸引到众多人们的关心。 在入学考中取得胜利,胸中怀着不安与希望敲开大学之门的新生们,既为了突如其来的骚动感到困惑,同时又有种压抑不住的昂扬感,频频讨论着古怪广播与犯人的真面目等传闻。以理事长为首的大学教职员与相关人士,对于扰乱神圣学校秩序的罪孽深重之恶行深感愤慨,希望能够尽快找出犯人,给予对方应有的惩罚。警方也出动搜查,连报章杂志、新闻、谈话节目之类的传播媒体也来到学校采访。把发生在大学这个特殊环境中,脱离常轨的杀人预告定了个「魔学系古怪广播案」的正式名称,透过各个媒体向全国报导。 因为全国都已经那样了——在案发地点的大学中当然更是不可能不成为话题。 在「魔学系古怪广播案」发生后数日,因为媒体的全力推波助澜,导致不仅是魔学系,校内所有科系的学生都对这个话题聊得不亦乐乎。我上课的地方遍及不少教室,不管我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听到大家在聊着这件事的细语声。 主要的话题果然还是推理犯人是谁。最有力的说法(不过终究也只是臆测之词)是犯人是大学相关人士的说法——也就是内贼的说法——不过到底校内的哪一个人才是犯人呢? ——是大学职员吗? ——或者是学生呢? ——犯人是一个人吗? ——或者有共犯呢? 老实说,学生们的旺盛想像力,已经在几天的时间中把许多人塑造成犯人了。 不过那个推理犯人是谁的议论也很快就降温了。理由很简单,因为不管怎么推理也没有一个确实的证据,所以最后达成的结论总是「在目前的状况下,猜不出犯人是谁」。 学生们关心的焦点逐渐从犯人本身转开,没多久后就脱离事情本质,净剩些我接受过杂志访间、我被电视主播访问过之类的衍生性话题了。 在同一时间,媒体对这件事的热度也逐步消退。这方面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并没有发生杀人案。 犯人并没有抓住这个粉墨登场的大好机会(?)大家等了又等,也看不出对方有实行杀人预告的意愿。虽然说在那个古怪广播中,确实没有预告事情会在「什么时候」发生……那么犯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下手呢?明天?一周后?一个月后?一年后?没有人可以知道。警方的搜查也找不到足以追循犯人的线索,整件事可以说是完全进入死胡同中了。 ——就算开头开得再好,但是没有下文的话题争取不到消费者。 出生在现代社会中的人,必须靠自己取舍必要与不必要的资讯,浮沉在令人眼花撩乱的资讯洪流中。为了对应日新月异的资讯,需要永远遗忘掉已经过时的资讯。不可能一直抓着已经过了食用期限的话题不放。「传闻过不了七十五天」说得真的太对了,日语真巧妙。 虽然媒体方面暂时还把注意力放在国内绝无仅有的唯一魔学系上,制作特别节目,以及采访今年来到日本的法术师(不用多说,当然就是老师了),维持了一阵子热度;不过在事情过了一个礼拜左右之后,几乎所有公司都从「魔学系古怪广播案」抽手了。 到了那个时期之后,就连学生之间也不再提起与这件事有关的话题了。学生也有学生的日子要过,说忙也是挺忙的,尤其新生更是处于一切几乎都要从头摸索的状况。上课、社团、打工、迎新会——随着交谊圈扩大,展开愉快而热闹的学生生活。就这样,已经没有人会有闲情逸致去理会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杀人案了。 ——就和「生鱼片」一样,新鲜度最重要,放着不管是会腐败的。 (不过生鱼片也保存不到七十五天就是了。) 突然浮现的这个笑话令我有些满意,同时我踏入魔学系大楼的电梯,抬头望着正在跳着楼层数字的指示灯。 今天是四月第二个礼拜的星期三,时间是下午一点整。 今天的第三节课要上第二次的专题研究课程。距离专题研究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虽然我很想说这次我终于没有灌水地从容抵达了——然而事实上我又把今天第二节课要上的第二外语给睡掉了。 再加上吃早餐时因为睡过头而手忙脚乱地打翻咖啡杯,右手手腕烫伤……真叫我恨起了自己的糊涂。 (反正再急也不可能赶得上了,早知道在准备出门前就更加平心静气一点……) 走出电梯,我摸了摸缠在右手手腕上的绷带,还有种刺痛感。既然都已经付出了这样的牺牲,至少希望可以从容地来上专题研究的课程。 我敲了敲佐杏老师研究室的门,说声「打扰了」就走进去。 研究室中有老师、冰鱼、印南在。已经坐在长桌旁的冰鱼与印南,面前放着b4大小的讲义用纸。 我一面和她们三个人打招呼一面入座,她们三个人也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回应我。 今天的研究室比起上次已经多了些人味,像是附脚轮的白板与衣架等等的用具都增设了。原本空空如也的书架也从上到下塞满了一本又一本的厚书,而且还多到书架都塞不下的地步,在地板上叠成好机堆。办公桌上放着银制的烟灰缸,上面盛满了像小山般的烟蒂,室内也已经开始染上烟味。 「拿去。」 老师把讲义递给我,我收下一看,似乎和冰鱼与印南面前那份讲义一样。讲义上 画着三十乘三十格的方格,一些格子中写着小小的数字与文字,其下有着叫做「纵行提示」、「横行提示」的栏位,以第一题、第二题的方式排列着,就像某种问答题。这是—— 「字谜游戏吗?」 「对啊。」老师点点头:「把与西洋魔学史有关的问题答案填在空白的栏位上,完成这个字谜游戏吧。嘿嘿嘿,我给它命名为『西洋魔学史字谜游戏』。」 「…………」根本就只是把原本的名字拿来用。 「大家可以一起讨论,也可以查阅资料。要怎么做都随便,总之要在这次的课堂上把这个字谜游戏完成,这就是今天的课程内容。」 先不管名字的事,不过拿老师自己做的字谜当成课程内容,倒的确和老师在上次的专题研究中说的一样,是她花了一番心思做出来,也确实挺有意思的样子。不愧是老师,虽然她说过她讨厌麻烦事,不过一遇上跟游戏有关的事,似乎就不畏辛劳了。 「对了,周。」老师看着我的右手手腕说道:「绷带缠得乱七八糟耶。怎么,受伤啦?」 「呃——一点小意外。」我吞吞吐吐地说道,因为理由实在相当可耻。不料—— 「割腕自杀?」印南微歪着头说出这种抹黑似的发言……拜托,要黑也局限在你的一身黑衣就好了啦。 「……不是啦。」而且就算割腕自杀伤的好了,那也应该是伤在左手手腕吧。 因为要是招致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所以我不甘愿地把我今早的迷糊行动一五一十招供了出来。结果老师笑得捧腹,印南苦笑,冰鱼失笑,我彻底被狠狠羞辱了一顿。 冰鱼和印南很快就把精神放回解字谜上头。虽然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不过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可做,所以我也拿出笔向字谜挑战。 (「纵行提示」第一题「一四三年受到波西米亚王韦赛朗斯四世宠幸,掌握莫大权力,进行复活死人实验的宫廷法术师叫什么名字?」——记得这件事有记载在世界史课本中。) 中古世纪时的法术师数量之多,似乎是现代完全不能相比的,因此世界上也存在着勾结国家中枢,积极介入政治与军事层面的法术师。魔学研究也盛行于各国,最后也做出了各式各样的成果。那个时代在魔学史上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黄金时代。 (因为一一四三这一年与一个叫做奇特的法术师密不可分,所以答案就是「奇特」了吧……嗯,字数和字谜上的空格数目一致。) 我把答案写在字谜用纸上,正准备接着解第二题的时候,研究室的门打开,理惠和千里走了进来。 「嗨哟,真是个清爽的午后哪。」理惠举起一只手,嘻笑着对我们打招呼。在她旁边的千里手掩在嘴上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依旧是那副爱困的模样。 「咦,凛凛子呢?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在应了她们一声以后,冰鱼问道。 理惠与千里面面相觑。 「什么?她没到这里来吗?」千里连连眨眼。 墙上的时钟正好指向一点十分,是第三节课要开始上课的时候了。 「怎么可能?那个小凛子居然会迟到,天要下红雨了嘛。」理惠吹了声口哨:「天啊,晴天霹雳!」 「凛凛子应该是选修中国语的,既然如此,理惠、千里,你们第二节课时是与她一起去上第二外语课的吧?」冰鱼指出这点。 第二外语课是要选修除了英语以外另一种外语的课程。前些天大家曾经在一起讨论过要选择哪种外语,记得那时候凛凛子、理惠、千里说要选修中国语,冰鱼和印南选修法语,而我选修的是德语。 「这个嘛,在一起是有在一起啦。」 理惠一面入座,一面看着千里。 「……可是她到一半时就跑掉了耶~」 「跑掉了?」 千里点点头。 「在第二堂课结束的时侯,我们出了教室说要去吃午餐,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不在焉地说:『我今天肚子不饿……』然后就一个人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我本来还以为她可能是要去找冰鱼你们的呢~」 「她可没有来我们这边喔。」冰鱼给予否定的回答,而印南点点头。 「可是我们后来也都没有再见过她了嗳。」 然后大家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像是在问我有没有头绪。 但是我摇了摇头给她们看。我把上午的课睡掉了,直到刚刚才进大学,当然没道理会见到凛凛子。 「要不要打个电话看看?」 「嘿呀。」 理惠对千里的提议表示同意,拿出手机拨号后放到耳边,但是:「……不行,没人接嗳。」 大家面面相觑。但是手机没人接的话,眼前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与她取得联络了。 「……那个,等一等她就会自己到了吧?」 「说的也是,我们在这里手忙脚乱也于事无补。」 结果大家就一面等待凛凛子到来,一面把心思放在今天的课程解字谜上头。 「对了,小周子。」理惠问我:「手怎么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别提了。然后—— 我们所有人一面相互讨论、一面一一找出字谜的答案,不过虽然我们是魔学系的学生,也并不代表我们对魔学方面的事知之甚详。所以一遇上我们不了解的问题时,我们就分头查阅老师的书籍,参考出解答。 至于老师,她完全不给予我们任何建议,只是往附有厚厚椅垫的旋转椅上用力一坐,跟着就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了。 在一一解谜的过程中,我察觉到施加在字谜中的某种机关。其他人应该也都注意到了吧。 (只要依照顺序解开这个字谜上的题目,自然就会把魔学史的基本年表放进脑袋里了……) 在解谜的过程中,首先就等于要我们把与自己知道的魔学相关历史事件——诸如文化、人物、战争、政治等知识复习过一遍。此外为了解开难解的题目,我们要去查阅资料,透过这些过程,就这样一步步更加深入地踏入——去了解当时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情的历史背景、人物关系等等——相关知识领域。 随着字谜的解开,各时代的重点毫无浪费地装入我们脑中,把魔学从古至今的历史井井有条地连接在一起。能够做出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安排,这实在是份成功得令人感到恐怖的字谜。 我惊叹地望向老师,老师依然烟不离手,她的表情就像吸毒者一样恍惚。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样做不但可以让我们自动自发地用功,还可以让她自己专心地抽烟罗?不知道哪个才是她设计出这个课程的真正目的。 我们就这样埋首在解字谜的工作中好一阵子,不过大概在我们进行到解开总计六十道题目中的二十题以后,冰鱼突然抬起头来。 「……喂,说起凛凛子,她会不会迟到太久了?」 时间是一点四十分,距离开始上课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她可不是会翘课的那种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回去了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好了,她会连说都不说一声吗?」 「再打一次电话看看好了。」 但是凛凛子还是没接电话,不管谁试的结果都一样,只有电话声反覆地空响着。 大家的表情都隐隐罩上一层阴霾,这应该并不是特别值得担心的事吧。今天是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也许她是在和煦四月天的邀约下,在街上逛着逛着就不知不觉错过上课时间了,也说不定她正坐在校园中的某张长椅上打着瞌睡。也许是因为在室外不容易听见手机铃声,或 是开成震动模式,所以本人并没有察觉到有来电。以她有点脱线的个性来说,我认为这些都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但是令人不舒服的不安气氛压得我们谁也说不出话来。然后—— 「老师。」冰鱼对老师出声。 「嗯?」原本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的老师飕地一下朝我们伸出手,打了个呵欠:「……怎么?挺快的嘛,已经解完啦?」 「不,不是的。是凛凛子……三嘉村还没有来上课。」 「哦,是所谓的翘尾了吧。」 要说的话,也该说翘头才对。 「不过三嘉村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耶。」 「是的,她的手机也没人接。所以我们也……就是有点担心……」 冰鱼自己也十分明白,目前的状况——一个大学女生在上课时晚到了些,又没有接手机这种程度的情形,毕竟只是个还不能肯定她是否已经出事的小状况而已,光这样就谈什么担心不担心的也太莽撞了。但是虽然在理智上可以这样劝告自己,脑中属于本能的部分却又响着某种警告。说起来这只是一种直觉,是完全没有逻辑的东西,这样的表现并不像是她会有的作风,但是胸中却又有种难言的预感骚动着。在她那短短的几句话中,充分表现出了她的这番心理挣扎。 「哦……?」老师看着冰鱼,然后又转向这边,一一看过印南、理惠、千里、我的表情之后,才说了句:「那我来帮忙找人好了。」 「找人……老师做得到那种事吗?」提问的人是理惠。 「还行吧。」 「怎么找呢?」 老师把手贴在唇边:「哼哼,我可是法术师喔。要调查东西和找人,当然都是靠法术罗。」 难以想像这是曾经主张踹破门的人所说的话。 老师转过身朝向办公桌伸出手,从一堆装订得古色古香的旧书中拿出一本新书,那是大开本的市内地图集。老师啪啦啪啦地翻着那本地图集,在某一页上停下动作,然后用力按住它不让书合上,就那样把它放到长桌上面。我探头一看,打开的那页是「宫古」的地图,在跨页的地图上满满地标示着以大学为首的宫古详细地理位置。 「有没有人身上有与三嘉村有关的东西?」老师问:「三嘉村的头发或指甲……应该没有吧?那三嘉村用过的笔啦、三嘉村的照片啦,什么都好。」 「我有和凛凛子一起拍的大头贴。」 千里从包包中拿出万用手册,从贴着密密麻麻贴纸的地方撕下其中一张。那张贴纸上的凛凛子在正中央,其他四个人在狭窄的边框位置上环绕成一圈笑着。 「可以,拿来吧。」老师收下贴纸。 地图集与大头贴,这些到底要怎么用呢?在大家都静观事态发展的时候,老师把手伸向自己的左耳边,就像是随意拨了拨头发似的把链型耳坠拿了下来。看来那个耳坠的构造和项链相同,可以简单地戴上拿下。 在银链耳坠的尾端,缀着一颗六角柱型的水晶体。老师用右手手指捏着链坠的一端,另一端则垂在地图上晃动着。水晶柱在宫古市区上空划动着圆形的轨迹。 看来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好。」老师往我们扫视了一圈,开始讲解:「我现在要做的是一种叫做『探查』的法术。魔学可以简单地分成三个系统:隐秘学、神智学、链金学。因为这三个系统也成为魔学系的科目名称,所以听了应该就明白了吧。」 大家点点头。这也是应该的,因为我们已经在字谜游戏中预习过老师解说的事了。 ——研究诸如魔法阵与魔器的正确使用方式、仪式及典礼的正确进行方式等等法术演术作法的,是隐秘学。 ——研究如何干涉精神、心灵、灵魂等没有实体的超自然根源与其结构的,是神智学。 ——研究、控制、管理森罗万象基本物质之变化与反应的,是链金学。 魔学是由这三门学问构成的。所有魔学研究都归属在这三个系统之中,法术当然也不例外。因此法术师所擅长的法术,似乎也会自然而然地偏重于三者之一。老师之所以可以改变外貌却不能改变身高,也许就是因为有擅长与不擅长之分的关系。 老师一面确认大家的反应一面继续解说: 「『探查』是属于隐秘学系统的法术。它是藉由利用目标的『媒介』,来找出目标本身所在位置而成立的法术,用占卜(注:dowsing,另外也叫「卜棒探物」或「卜杖法」,是一种用来探测地下水脉或地下矿脉的传统方法)来解释可能会比较容易让人了解吧。至于『媒介』,像是目标身体组织的一部分、目标的照片、持有物、亲手写的字,总之只要是和目标有关系的东西就全都可以……大家知道两个同一频率的音叉是可以产生共振现象的吧?就是那种一个音叉响起时,在另一个地方的音叉也会自动响起来的现象,原理和那个一样。头发和指甲是不用多说了,至于签名和照片,则可以当成用来描绘出当事人形象的同位分身,而我们把这种分身称为所谓的『媒介』罗。」 老师用原本空着的左手,握住有凛凛子在上头的贴纸。 「关于这个法术的起源众说纷纭,不过目前最有力的说法是,它是在西元前五世纪左右由巴比伦隐秘学者梅尔维·雨果建立基本理论,日后散布到全世界……此外应用这个法术理论,改编出令远方对象陷入生病或受伤等不幸处境中的法术——也就是『诅咒』,更是多得堆积如山,所以法术师极不愿意留下指纹或亲笔手迹之类的东西,因为会有被当成法术媒介的危险性。当然了,『诅咒』是可以用『结界』弹回去,不过最了解法术之可怕程度的不是别人,就是法术师,所以会想要极力摒除不安要素也是人之常情罗。法术师流传到后世的亲笔手迹或照片之所以会少到令人讶异的地步,原因就在这里。」 老师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 缓缓布满室内的严肃气氛,使得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吞口水的声音。 演术开始了。 我们眼看着诸般杂念从老师的表情上消失,逐渐澄澈,甚至使得老师身上的气质彻底扭转成神圣的风貌,同时开始从她的双唇中编织出柔和的旋律。 独特的音程加上时缓时急的节奏,交织出令人心旷神怡,永远也听不腻的不可思议旋律—— 「…………」 大家宛如灵魂出窍般痴迷地望着那幅光景。 在以音乐为例解说魔学的时候会有种说法,说是法术师在身为演奏者的同时,本身也是用来发「音」的乐器。因此法术师在执行演术的那个瞬间,似乎得把自己的身体从头改造过。割舍掉使人之所以为人,但是在这时候却不必要的多余功能,完全转变成演术装置——也就是说,在这种时候的法术师要舍弃人的身分,把自己完全改造成一个用来演奏自我音色的乐器。 ——现在的老师正是那样。 她的表情像是接受过强烈暗示般专注无比。仅只强化了用来奏「音」的功能,因此那具仅只为了执行演术而存在的躯体,是美丽而没有丝毫多余部分的。那是逼近神之领域、毫不留情地自我改造后的模样;那是舍弃了人之身分的法术师真面目。 即使是在现在这个瞬间,老师也在朝向世界放出一般人无法用听觉感知到的「振动」。然后它会对世界起作用,使得超越物理科学领域的现象得以实现。 很快地—— 在老师口中发出最后一个音的同时,那个瞬间到来了。 原本晃荡中的链坠突然像是被磁铁吸住般不动了。定睛一看,看到链坠尾端的水晶柱正指在地图的一点上。 「——嗯?」 随即解除集中精神执行演术状态的老师皱起了眉头:「怎么?三嘉村那家伙根本就在学校嘛。」 是的。 水晶柱指在地图上的那点不是其他地方,就是这个城翠大学的宫古园区。 大家虽然还是难解困惑,不过不安的阴影倒是消散了。既然她人在大学,就代表她至少应该没有陷入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回去了,这类令人不放心的状况之中。搞不好她还真的是在某个春光明媚的地方打起瞌睡来呢。 「请问,可以弄清楚她是在大学的什么地方吗?」冰鱼问道。 「等我一下。」 老师一个大转身,又在办公桌上找了起来,这次她翻出大学校园的导览图摊在桌面上,然后再次演术起探查法术。晃动着的链坠尾端停在一点上。 这次的结果在另一种意义上使大家困惑了。 「……魔学系?」这样轻轻说道的人是印南。 就和她说的一样,水晶柱所指的地方就是这座魔学系大楼。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老师双臂环胸回答冰鱼的问题:「不过三嘉村绝对就在魔学系的某个地方,这点应该不会有错吧。」 「能不能知道更加准确的地点?」这样问的人是我。 「如果有建筑物的构造图是能知道啦……不过不好意思,我没那种东西。」 「这样啊……」 那么凛凛子到底会在魔学系大楼的什么地方呢? 「嗳,她应该是不会没事闲晃到其他教室或研究室去吧。」 「啊~会不会是在上厕所?」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太可能花上这么多时间吧。」 女生们讨论着。 这时候印南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屋顶。」 其他三个女生一起转头望向她。 「印南,你刚刚说什么?」 「呃,那、那个,呃……」突然集众人视线于一身的印南语无论次了起来,拧着双手说道:「呃,如果是屋顶,就可以好好晒晒太阳,我是在猜会不会正好适合睡午觉……」 这个推测得到大家的同意,确实是很有可能。排除掉教室、研究室、厕所以后,那里几乎是唯一可能的地方了。 「嗳,有理,一定是那样的啦。」 「凛凛子是挺有可能做出那种事的呢~」 大家可能是想使自己安心下来吧,纷纷支持起印南的意见。 「老师,我想去把三嘉村带过来,可以吗?」 「要去就去啊。」老师挥挥手同意了冰鱼的要求,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反正我也想去散散步,就一起走一趟好啦。」 因为就我一个人留在研究室的感觉也挺奇怪的,所以我也跟着去了。 我们走出研究室进了电梯。在拥挤的电梯内,令我不自禁地回想起不快的回忆。我们在七楼出电梯,接下来似乎必须要爬楼梯才能走上屋顶。 「小凛子那家伙,如果她睡得正舒服,我要狠狠吓她一下!」 「啊~好主意,谁叫她迟到,该罚!」 老师带头往狭窄的楼梯上走去,跟在她身后的理惠与千里则开着玩笑,印南噗哧一声露出可爱的微笑,冰鱼也只是说了句「真拿这些人没办法」。 老师抵达楼梯上面的楼梯间,伸手握住通往屋顶之门的门把。门并没有上锁,在沉重的叽吱声响中打开,室外的光线射入昏暗的楼梯间。 在打开门的同时,大家也鱼贯走往屋顶上。 「喂,小凛子!在这种地方睡觉的话!」 理惠才一踏上屋顶就这样嚷了起来,但是她那爽朗的声音马上中断。跟在后面走出去的千里、印南、冰鱼也全都鸦雀无声,我也一样。 大家全都屏息以对。 不,是连呼吸都忘了。 横亘在眼前的光景,夺去了我们所有的从容。 屋顶近乎空无一物,只有地上井然有序地铺设着白色瓷砖。那种蓝白相间的清爽对比,为来访者提供了开放式的感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在蓝与白之间像打出一道裂口般,多出了太过于鲜明阴惨的「红」,使得所有的调和感被破坏得体无完肤。 眼前景象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幅失败的油画。一再细心用色反覆涂抹才总算完成的校园,仅仅只是再添上了红色的油墨;但是因为红色是一种凶暴的颜色,所以即使只是点上一点,也会马上渲染开来,吞噬掉整个世界。 在屋顶一角渲染开来的红侵蚀着我的意识,变得剧烈的呼吸连我自己都嫌吵,然而我甚至无法转开我的视线。所以我看着,看得一清二楚,看着像是被扔掉的假人模特儿一样浸泡在红海中的那个。 ……是人。 那个手脚瘫在地上,仰天倒在以圆滑曲线渲染开来的血泊中的,确实是个人没错。 「……凛、凛凛子?」 不知道是谁像呻吟般说了这样一声。我分辨不出是谁说的,而且那也不重要。 ——凛凛子? ——那是凛凛子? 我有种想要哄然大笑的感觉。就算是开玩笑,也该给人喘一口气再笑的时间吧。那种像个破烂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是凛凛子!凛凛子就像是一朵枝粗叶大的向日葵,是个满溢着令人炫目的生命力的女孩子耶!才不会有那种不成人形的惨相。所以那个——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是凛凛子!不可能的……! 但是就像是在逼我正视现实般的—— 「……凛凛子!」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狠狠痛击着我的耳朵。 4. 尖锐的惨叫声炸了开来。 同时响起叩叩的脚步声。不知道是谁已经奔向前去,奔向那个颓然倒在血海中的人影。 是老师。 她直直越过屋顶,脚下溅起血花,往倒卧的人影身旁一蹲,血水把她的长裤与大衣衣摆染成一片血红,但是老师却丝毫没有把那种事放在心上。 「碰」地一声,有个人往下一倒。是印南,似乎昏过去了。千里惊叫一声抱起她,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冰鱼和理惠则跟在老师身后奔上前去。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马上也随着老师跑过去。说是这样说,但我的脚步蹒跚无力,实际上的速度也和用走的差不多。由于我的身子摇摇欲坠地向前倾斜,所以说不定我的脚步只是为了避免仆倒才向前踏出。只是以结果而言,我还是一步一步接近血泊了。 ——死了吗? 人影一点一点变大。 那个人的脸染得一片血红。一旁有一把小刀,锐利的银刀上也沾满了血。 被切得支离破碎。 面容被毁得血肉馍糊。 老师的话在我脑中来来去去。 (也就是说,将会有一具被毁容到无法辨认长相、砍掉所有手指、牙齿拔光、眼睛戳烂的尸体出现吧。) ——尸体? ——死了? ——已经死了吗? 理惠手按着嘴巴,呻吟着转开视线。 冰鱼也只是面颊抽搐地呆站着而已。 她们俩都没有再靠近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没办法靠近。血与死的气味,仅仅一步之遥的距离外,就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了。这一线之隔宛如结界的魔力,阻止了她们俩前进。 能够不受结界妨碍,踏入那个禁地之中的,只有身为超凡者的法术师一人而已。老师蹲在那个人影旁边弯下身子,冷静地观察着那个人的状态。 「…………呜!」 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 那个人的面容——原本应该属于人脸的部分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就像是画家拿小刀,把不满意的画作割得七零八落一样。 (——被毁容到无法辨认长相。) 「…………!」 意象如同闪电般掠过——黄昏——惨叫—— 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那个——一只手弯着、曲着膝盖,那个绝对称不上好看「大」字的那个是——身穿长裙、蓝色毛衣,一身外出购物还没换下来的打扮……不,不对,我甩了甩头。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上半身穿着长袖的毛织小外套,下半身穿着贴身的牛仔裤,全都被血水染湿了。 然后我的视线停在那个人脚上。 片段的意象乱七八糟地交错飞过——散弹枪——血海——倒卧在地上的母亲—— 是鞋子,是我见过的鞋子。一只套在脚上,另一只像沉入血池中的船一样翻覆着。那是鞋跟已有些磨平,差不多该换双新鞋的高跟鞋……不(不对!)是一双还颇新的黑色与粉红色方格相间的运动鞋。 我记得,这是她的鞋子,她每天都穿这双鞋子。穿着这双鞋子,明媚地微笑着。 没有错,是凛凛子的鞋子,是凛凛子平时所穿的那双鞋子。 意象如怒涛般不可遏止地冲袭而来,过去与未来交错着——高声大笑的凶手—— 这是(我的)(母亲)(都说过不对了吧!)凛凛子! 那个快活、天真烂漫、总是笑靥如花的凛凛子,现在正以惨不忍睹的模样倒在我们面前。 「——还有呼吸。」不知道是谁疾声说了这样一句,原来是老师。「哼,原来如此。这样子应该不要紧,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也罢,基本上还是叫一下救护车好了。」 我在那个声音的牵引下拾起头来,然后看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师在笑,是那邪气的笑。是那种嘲笑恶梦般的现实,以睥睨之姿俯望着脚下凡俗的超凡笑容。 我后退了一步。眼前这幅超越我理解范围的光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法术师没有善恶感情,只有喜欢或厌恶的好恶感情而已。这点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任何时候都一样。 然后—— 超凡者回过头来对我们说:「开心点,她死不了的啦。」 5. 救护车在我们找到凛凛子的十五分钟以后,把她送到最近的一间指定急救医院——「都立宫古医院」。 当包含我在内的五个学生搭计程车抵达医院时,坐上救护车早到一步的老师,正一个人待在急救室外面白色休息室的长椅上吞云吐雾。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的,双臂环胸闭着眼睛。 「……老师。」 我一出声叫她,老师就默默往走廊尽头处的门一指。位于银色门板上的「手术中」红灯正亮着,那个不吉利的红光再次唤回了方才目睹过的血腥记忆。 不知道是谁抽泣了一声,跟着传来啜泣的声音,原来是印南。千里马上搂住她小小的肩膀在长椅上坐下,其他人也各自在长椅上找了个位置先坐了下来。理惠从口袋中掏出薄荷烟点着,但是只吸了两三口就不耐烦地在烟灰缸拈熄了它。冰鱼像是在祈祷般的紧握双手抵在额前。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休息室笼罩在沉重的沉默之中。 「…………」 我对这种沉默有过经验。医院、休息室。只能够等待、只剩下这个选项者的沉默—— 三十分钟后,药歌玲理事长抵达医院了。 穿过自动门走进来的她,马上便朝坐在长椅上的老师走去。她的脸上完全没有血色,嘴唇也微颤着。 「佐杏老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请您解释一下,老师。」 理事长以勉强维持住理智的模样逼近老师,看起来好像只要一个回答不对,她就随时会直接昏倒的样子。 相比之下,老师就是不动如山了。她始终闭着眼睛,就像是化身为石像般纹风不动,衔在她口中的香烟也逐渐化为烟灰。 「周。」老师突然缓缓叫着我的名字:「去解释。」 「……咦?」我拾起头来。 「所以说,去跟她解释啦。」 她一副我很忙,没心情管那种事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她在弄什么玄虚,不过我还是依言向药歌理事长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天啊,怎么会这样!」在听我说明完之后,理事长无力地重重跌坐在长椅上。 我则看着走廊尽头处那扇银色的门板,然后想像着应该已经被担架抬进去的凛凛子模样。 颜面被割得一塌糊涂的她。 这个手法和老师之前推理出来的杀害方式相同。不,正确说来,还只进行到一半而已。 恐怕是不会错了,那个古怪广播的杀人预告终于进入执行阶段。也就是说,被选上的受害者是凛凛子吗…… 不,那个古怪广播说的是「祭品」。所谓的「祭品」,一般说来是指献给神的供品,或者是为了某种目的而付出牺牲之意。既然凛凛子是所谓的「祭品」,那么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了什么才要杀她?为什么会选上她?是怎么样把她引到屋顶上去的?而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凶手没有杀死她?) 这是最大的疑问。 在上完第二节课前,凛凛子是和理惠、千里在一起。也就是说,事情是发生在午休时起,到我们第三节课上到一半,前去屋顶的这段时间中。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凶手预料之外的事?所以才使得凶手不得不中止计划、或是改变计划?不过,那会是什么事呢? (不行,脑中一团混乱。) 问题一个接一个涌来,我却连一点头绪都理不出来。在这样的状态下用脑不会有结果,我甩甩头,叫自已停止思考。 我呆靠在长椅上,任凭时间流逝。在这段时间中,太阳逐渐西斜,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动门外已垂下了夜幕,休息室中的日光灯闪了几闪后点亮。在那不久之后,「手术中」的红灯就熄灭了。 银色的门板打开,护士抬着担架走出来。我们连忙跑上前去。 在担架上的人是凛凛子,脸上扎着白色的绷带正沉睡着,所以乍看之下根本认不出是她。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医生告诉我们她身上的伤口不深,失血也不是很严重,因此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因为伤口被割得错综复杂,所以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伤痕。 令人难以承受的报告使得有人垂下眼睛、有人双手掩面。 医师有些慌张般地追加了一句「当然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然后就准备和担架上的凛凛子一起离开了,但是—— 「等一下。」 老师叫住了医生。 「她身上的伤只有脸上那些割伤而已吗?你肯定?」老师斜倚在走廊的墙边问道。 医生脸上的讶异之情一闪而逝,不过还是回答「是,我肯定」,然后就离去了。 大家以缺乏生气的表情回到大厅,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位男性在那里等着。他们之中的一个人问我们: 「——各位是城翠大学的人吧?」 看来他们之前一直在等我们和医生谈完话的样子。开口的人看来大概二十多岁,不过一张娃娃脸加上不高的身高(大概跟我差不多),使得身穿西装的他看起来像是正在找工作的社会新鲜人.他的声音颇有几分稚嫩的感觉,和那种一板一眼的用词遣字显得毫不搭配。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须津黎人。」 自 称须津的人亮出他的证件,也就是警察手册给我们看。他的职位是警部(注:日本警察阶级之一,地位约等于巡官),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是他的部下。 「我想向各位请教一下,关于今天发生在城翠大学的伤害案的事情,方便吗?」 不用多说,他指的就是不久前凛凛子出的那件事吧。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 「周,解释。」 老师却突然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一看之下,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吞云吐雾了。 (为什么是我——?)虽然我有这种想法,然而这又的确是必须要有人去做的事,而且与其任由大家七嘴八舌,只由一个人负责解说的效率确实会比较好.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是?」须津警部用原子笔敲着头。可能是因为说话的对象比他小的关系,他的口气略显放松了些。 「我叫天乃原周,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是那位佐杏老师的专题研究生。」 在做过自我介绍之后,我把方才向理事长解释过的事又重复了一遍,须津警部等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人纷纷在自己的手册上做着笔记。当我把一连串的事情说明完毕以后,须津警部说了声「原来如此」并点了点头。 「那报警的人是谁?就是天乃原同学吗?」 「啊,不,不是的。」 在屋顶上找到凛凛子之后,我在老师的命令下冲到位于魔学系一楼的学生办公室,找人帮忙叫救护车。现在回想起来,其实直接打手机报案就可以了,可是当时我已经心慌意乱到没办法想到这点。 「所以我想应该是学生办公室的人一并报警的。」 须津警部朝他身后的部下使了个眼色,应该是在叫他部下去做确认吧。 「不过……」警部又转回这边,眼神略为严肃了些:「各位为什么会去屋顶?各位是怎么知道被害人在屋顶上的?」 「呃——所以说那是靠老师的法术……」 我回头望向老师,须津警部也往她那边瞥了一眼。 老师依旧大刺刺地坐在长椅上吞云吐雾。平时明明整个人都像是个唯我独尊的化身似的,可是这时候却完全变身成一头睡狮了。 「因为凛凛子——不,三嘉村同学在上课时迟到了,所以老师就使用法术……」 我再度解释,但是一说到这里就有种这样应该解释不通的感觉,因为从须津警部脸上完全看不到恍然大悟的表情,反而有着一半的日本人在听到「魔学」、「法术」之类的字眼时,首先会出现的表情。 须津警部以半信半疑的表情点点头。 「……所以各位就是靠那个法术找到被害人三嘉村同学的,是这样吗?」 「是。」 「原来如此。」感觉他是为了使话题能够继续下去才会先同意,不过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正确的判断啦。 正当须津警部张口要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 r.……亚历斯特·克劳利。」 一个并不大,但是正好打横插入会话间空档的低语声,就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一阵涟漪:「凶手是亚历斯特·克劳利。」 大家都回过头去,就连老师都睁开一只眼睛分出一些注意力来。 出声的人是印南。坐在她身边的千里手环在她肩上,把她搂在怀中。印南身子缩成一团颤抖不已,视线始终盯着医院的冰冷地板,一张小嘴幽幽吐出怀恨般的话声:「凶手是亚历斯特·克劳利。」 「……印南!」看来千里也因为这样的印南而畏缩了一下。 须津警部像是想要收拾局面般的故意咳了一声: 「那个叫亚历斯特·克劳利的到底是什么人?」 大家面面相觑。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之名,在现在的魔学系中,已经很明显具有另一种意义了。而在现在这个场合下,那另一种意义反而才是重要的。 「……那个,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我们应该已经向警方报备过了……」 「这位是……」 「不好意思,我是城翠大学的理事长药歌玲。」理事长走上前去鞠了一躬。 「请问,你说前些日子的事是指什么事?」 「——警部。」凑近须津警部耳边回答他这句反问的,是他身后的部下:「八成是那件事,就是那个叫做『魔学系古怪广播案』的……」 「啊啊……」警部看着理事长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了解了。也就是说,拿过去的伟大法术师——呃,是亚历斯特·克劳利吧——之名招摇撞骗的人,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 「不,呃,这个——」 药歌理事长欲言又止,然后斜眼望向老师。从理事长的模样,可以看出她因虽然事情已经摆明在眼前,但是在没有确切证据的状态下,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话说出口而挣扎着。也许就是那份踌躇不安的心情,使得她忍不住想要寻求老师的支持。 出身于世界性魔学世家的药歌理事长知道,亚历斯特·克劳利绝对不是只活在过去时代中的人物。 「——现代也是有克劳利的喔。」 老师终于开口。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面吐着烟圈一面说道: 「克劳利之孙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人就在奥兹。不,目前并不在那里就是了。」 「……?克劳利三世?那个,请你详细解释一下好吗?」须津警部要求解释。 不过老师无意再说任何话的样子,所以还是由理事长接下解说的工作。克劳利之孙亚历斯特·克劳利至今仍健在,那个克劳利在十多年前从魔学结社奥兹失踪,至今依然下落不明。还有——那个法术师修习的是,可以化身成任何人物的究极易容法术。 未知的新事实使得佐杏组的女生们都露出惊愕的表情。不过对魔学几乎一无所知的须津警部和其他刑事们,看起来倒像是没什么太大感觉的样子。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个案子可能是那个法术师计划的罗?」 「这个……」 理事长一副要反驳的样子,不过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地垂下头去。即使是未遂,但是要叫她怀疑杀人凶手的嫌疑犯是法术师,想必是件令她难以承受的事吧。 「原来如此,大致上的事我明白了。」须津警部合上手册,然后像是想驱散大家身上沉重气息般的一拍胸口:「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凶手逮捕归案,这个案子马上可以解决了。」 「…………?」我皱起了眉头,对年龄尚轻的警部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感到诧异。这是为了让被害者亲友安心的权宜之计呢,还是因为他已经掌握到关于凶手的线索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已经把想法表现在脸上的关系——或者他只是单纯想要强调自己的能力——须津警部嘴角露出笑容说: 「别怕,凶手等于已经被逮捕了。因为通往案发现场的楼梯那里设置着监视器。」 理事长拾起头看着须津警部,警部也点头回应。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自信的根源啊。 城翠大学的每一栋系大楼都备有最新型的保安系统,魔学系当然也不例外。设置在走廊上的监视器也是保安系统的一部分。 「那条楼梯应该是通往屋顶的唯一途径吧?」 「呃,嗯,是的。」理事长点头。 「那么只要把那个监视器的画面调出来检查,必然就可以找到凶手前往屋顶时的画面了。」须津警部语气坚定地一口断定。 大家的表情恢复些许朝气。犯下残酷血案的凶手马上就可以逮住了,这份确信带来的安心感,就像为大家体内注入了 第四堂课 以魔学观点探讨密室杀人 第四堂课以魔学观点探讨密室杀人 1. 事情发生后隔天,星期四的第三堂课。 「嘿哟,小周子!」 我才刚走进基础英语教室,就看到理惠对着我用力挥手,冰鱼坐在她前面的座位上。不过却找不到印南、千里、还有凛凛子的身影。 人没凑齐的教室一角,显得非常空荡。 「怎么怎么?小周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耶。这样不行嗳,一个好好的年轻人老是愁眉苦脸的像什么话。啊,小周子,难道是因为『那个』来了?那就真的没办法罗。」 理惠往放下书包入座的我背上用力一拍,然后这样教训着我……所以说拜托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说这种玩笑话好吗?今天说的实在太没品了,再怎么说,我还是拥有常人的羞耻心。 「小冰子从今天一早起就完全不甩我,所以阿姊我正寂寞得快死啦。小周子,要安慰我啦。」 「…………那是无所谓啦。」 我不轻不重地回应着开玩笑般往我这边倒过来的理惠,同时往冰鱼背后瞄了一下。从她身上散放出比平时更加尖锐的带刺气息,就像是背对人的刺猬一样。 相反的,理惠的话比平时更多了,仿佛生怕只要出现片刻沉默,她就会整个人都被沉默吞没似的。 躁郁状态的理惠和阴郁状态的冰鱼成为鲜明的对比,我夹在这两个人之间叹着气,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每个人度过悲伤的方式都各有不同,我并没有权利与资格去阻止。 结果凛凛子在昨天始终没有醒来,我们则各自回家去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些什么。 昨天在救护车抵达,我们也前往医院之后,似乎有好几辆警车依序开进魔学系,封锁案发现场的屋顶进行仔细搜查。有不少学生都看到了,所以校园中从今早起就一直在谈论着「古怪广播的杀人预告终于下手了」的传闻。而传闻又是一种最不负责任的东西,会在人们口耳相传的过程中逐渐加油添醋。所以在传到我耳中的时候,已经荒腔走板到变成「昨天魔学系的新生被五马分尸,死了」。 「我听到的传闻被传成这样了:『凶手用被害者的血在墙壁上大大地写下留言:这只不过是连续杀人案的第一个受害者罢了。』」理惠感到十分可笑似的哈哈大笑:「传闻这玩意还真是一点都不可信嗳!全是些信口开河的人。话说那个五马分尸是怎样?分成五块?白痴啊,人分成五块还能活吗?可小凛子明明就没死嗳!」 「理惠!」 冰鱼打断理惠的轻浮语调,厉声说道:「停止吧,听了就叫人生气!」 理惠嘻嘻笑道:「停止?停止什么?你是指停止当人吗?」 「别扯到其他地方去,我是叫你不要说废话!」 冰鱼回过头来,一副明显焦躁愤慨的模样,眉间爆出青筋。 理惠却以令人更加不悦的动作,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嗳哟,好可怕!人家真的敌不过小冰子啦,救人呀,小周子!」 理惠又往我这边倒过来。突然牵扯进两人争执之中的我,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只好交互看看她们两人。不妙,眼前可没有能够当她们俩和事佬的人存在。 我还以为局面会演变成杀戮战场,不过我猜错了,因为冰鱼把头转了回去。 「……算了。」 冷冷地撂下这句话以后,她就带着原本摊放在桌上的课本与笔记本,移动到教室最前面的座位上,像在表示恕不奉陪了。 理惠的表情呆滞了一下,随即—— 「……什么嘛,本来还以为终于要恢复她的本色了,小冰子这傻瓜!」 理惠颇为不爽地哼了一声——然后有些寂寞似的——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就冲出教室了。 「……啊。」 我直起身子,但是因为讲师在这时候从前门走进教室,使得我错过机会,就这样留在教室中接受点名开始上课。 (冰鱼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她坐在最前排位子上的背影思考着。不,当然凛凛子出了那种事,我很能明白她会心情低落,所以理惠像平时那样闹着玩,才会令她更加生气吧。这点我还懂。 令我感到疑问的是,她看起来像是处于一种极度愤怒中的状态。话说回来了,如果她真的心情低落,应该会和印南与千里一样,没有特地来上学的力气吧。驱动她离开家门、搭上电车、长途跋涉来到校园的,是源自于针对某种对象发出的愤怒能量。也因为受到怒气支配的缘故,她现在没有余力理会他人。所以即使理惠缠着她,她也冷淡以对。她的表现令我有这样的想法。 上完九十分钟的课,教室内环绕在充满解放感的喧嚷声中后,冰鱼站起来转向我这边,与我对上视线。她似乎颇尴尬,一下子转开视线,不过随即又往我这边走过来。 「……理惠呢?」 「在开始上课前就跑出去了。」 「喔。」冰鱼说道:「我对她的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一点?」 我想不至于,可是又觉得有可能,不过我两个答案都没说出口。 我虽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最后还是一咬牙问了出来:「令你那么愤怒的原因是什么?」 冰鱼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不过可能是马上就又回想起那种焦躁愤慨的心情之故,她握紧了拳头。 「周也看到了吧?老师昨天在医院时的态度。」 「……嗯。」我在内心点点头。原来如此,谜底解开了。 「那个人在手术结束时,对凛凛子的伤势一点也不关心。不,不只是这样,甚至在听到凛凛子成为牺牲品的案件内容时,还口无遮拦地说出『有趣』什么的!」 「…………」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那样的人能够立足于教导他人的立场上……!法术师这种人,根本就是为了满足自我欲望,可以不惜一切的下流人种……!」 冰鱼激动地厉声说道。不过在回过神之后,她叹了一口气:「抱歉,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吧。」 说着她就走出了教室。 我也不由得跟在她身后走去。 在走出综科大楼以后,我看着她走向校园中某处的背影——她是要去哪里呢——(……对了!)我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以前曾经隐约听理惠与千里提过,她们说「冰鱼是讨厌法术师的死硬派」。 我现在已经可以了解那个理由了。 只要稍加解读历史也可以得知,老实说法术师这种存在多半都是些只顾私利私欲、任意妄为的人。虽然有时候也会凑巧造成使事态朝向好方向发展的结果,不过当然也会有完全相反的状况,引发莫大的灾难,有时候还会留下使几千万、甚至几亿的人陷入绝望事件的记录。 ——不仅是法术师,凡是被世人称为「天才」的人种,大多都只愿意仰仗自己的才华,即使明知道自己所要走的路会造成多么毁灭性的结果、会使多少人遭受池鱼之殃,也会义无反顾地勇往直前。可是追根究底,世界毕竟还是靠着那种「被选上的人」运转;甚至可以说,那种拥有潜在破坏性激情的人才会是「天才」。如果没有那份激情,说不定根本拥有不了天才的能力。 但是—— 冰鱼不能容忍的就是那点吧。那是一群拥有足以推动世界的能力,却只为了私利私欲去使用它,有时候还会在历史上留下无法抹灭之污点的人,那样的存在本身就是不能容忍的。然后——法术师更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老师的确不是什么善类,即使说她是个坏蛋也不成问题。但是—— 「我啊——」冰鱼维持背对着我的 姿势说道:「我是为了证明法术师根本没有什么存在价值,才来念魔学系的。」 「法术师吗?」 「嗯。魔学对人类而言绝对是一门有益的学问,所以我才无法忍受任由法术师独占魔学的一切,法术师对人类面言只是种灾难罢了。就是因为那些人独占魔学任意妄为,魔学才会在十七世纪时消灭……」 我没有反驳。 冰鱼说的是事实,这件事也有刊登在世界史的课本上。 ——在十六世纪的德国,为了脱离已经腐败的旧天主教,宗教改革运动经由路德之手发扬光大。后来这个运动扩大到全欧洲,透过此运动,原本涉足国家利益输送中饱私囊,导致信仰徒剩空壳的基督教会,得以改善体质重获新生。 但是—— 要完全得到新生,则有一个阻碍存在。 那就是法术师。 法术师从中世纪初期时起,就已经利用他们的智慧与法术参与政治,侵蚀到国家中枢。由于当时的国家与教会有密切关联,使得教会的洗礼仪式也顺势加入众多魔学要素,这也被视为信仰之所以腐败堕落的成因之一。 所以,新教教会为了扫除法术师,以天主的名义想出一个疯狂的计策。 ……那就是「狩猎女巫」。 新教教会主张「把为了私利私欲横行无忌的一干法术师全都视为异端,在天主的名下予以定罪」,连法术师这种存在本身都予以彻底否定,一一抓起来处死。「狩猎女巫」的活动藉由众多信徒传播到世界各地,历经长达百年以上的时间,终于把法术师消灭殆尽。不仅如此,凡是加上魔学之名的一切——像是文献与资料、从文化财产到遗迹的一切事物——都被彻底埋葬在黑暗之中,魔学的黑暗时代由此开始。 然后到一六四三年(「一律死散」之年),也就是相传为当时最后一个法术师的德国召唤法术师娜米·朱米艾里亚遭到暗杀的这一年,魔学实际上已经被视为灭亡过一次了。 但是—— 即使如此,仍然有幸存下来的法术师。虽然数目已经减少到只剩全盛期的数千分之一,但还是撑过了黑暗时代,聚精会神地等待着再次登上历史舞台的日子到来。 接着到了风暴余波也已散去的十九世纪,终于出现一个叫伊利法斯·利末(注:eliphaslevi,一八一零~一八七五,原名为alphonselonisstant。克劳利正好在他过世的那一年出生,曾经自称是他的转世)的法术师带头兴起魔学复兴运动。这个复兴运动扩张到他的祖国英国全土,进行着各式各样的研究。英国之所以直到现代依旧是魔学大国,在魔学方面具有主动权,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利末以十九世纪最伟大的大法术师之身名留青史,而他的成就又交棒给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大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魔学灭亡的背景有着浓厚的政治色彩,所以也不能说原因全都是出在法术师身上。不过部分法术师经年累月累积下来的横行肆虐,是导致这个后果的原因之一,也是个不容否认的事实。 ——冰鱼问我是否知道「不可能的课题」这个辞汇。 我点点头,老师以前曾经使用过这个辞汇。 「『不可能的课题』这个专有名词,是指在现代魔学中被视为不可能实现的法术,其实它的原文是losttask。之所以会用到『lost』这个表现手法,原因就在这里,意思是指『以前是可能实现的』。」 冰鱼再次背对着我向前迈步。 「我要尽量使这个『不可能的课题』一一消失,找出不是法术师也可以实现法术的方法,我要证明对魔学面言,法术师并不是必要的。」 毅然做出异想天开般宣言的她,背影却显得如此堂皇。她在说的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她自己应该是最清楚这点的人吧。然而她依然这样把话说个分明,那是要同时兼具对自己的自信与对魔学的热情才办得到。 「…………」 她没有停下脚步。在走出综科大楼周边之后,我们穿过时钟花园,直往校园南边的方向走去。我这才终于察觉到她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她是打算去跟法术师对决。 2. 在打开研究室门的瞬间,一股阿摩尼亚的异臭便扑鼻而来,冰鱼和我都忍不住后退一步。 「唷,怎么一起来啦?」 「呜嗯,请问……您是在做什么呢?」 老师以快活的语气对我们打招呼,不过我们却没有那种余力。 室内乱成一团。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进来的烧杯,与长颈玻璃瓶之类的实验器具成排地摆放在长桌上,里面还有紫色或群青色的液体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地板上到处都是用途不明的机械,它们的插头还插在墙边的插座上,奏出嗡嗡……的诡异运转声。还有一本本摊开的书籍在办公桌上堆成小山。老师本身则是白衣加口罩的打扮。 「稍微做点链金系法术的实验,我想做放大器。」 「啊?」 我先把追问的事丢到一边,现在更重要的应该是设法解决这股臭味吧。 老师关掉地板上那些机械,然后打开所有窗子与抽风机。 我们一直到十五分钟以后,才终于能够走进研究室。 我们盯着地面,步步为营地往里面走去,落坐在长桌旁的椅子上。 老师则往旋转椅上坐下,脱掉口罩点起烟,以一脸享受的模样吞云吐雾起来,同时拿开烧杯上的盖子,用镊子从混浊的液体底下,夹出一小块乒乓球大小,看起来就像还未切割过的蓝宝石原石的透明矿物。 「这就是拿来当放大器的材料……话说回来了,知道放大器是什么吧?」 「呃,基本上算是知道。」 我回答了之后,坐在我旁边的冰鱼也默默点头。这也是已经在字谜中预习过的东西了。 专门用来演术法术的工具,也就是器材(instrum)——简称「魔器」。魔器种类众多,像是杖、剑、镜子、宝石、水晶球、卡片、黑髑髅等等都是。就像音乐要随演奏内容而改变乐器一样,在魔学中,施行法术时所需要的魔器,也会视演术内容而有所不同。 而「放大器」的原文则是amplifier,在英文字典也可以查到它的意思——顾名思义,就是一种用来放大的辅助装置了。在音乐的领域中,用来放大音量的器材也是叫做这个名字,只是在魔学中,它是用来放大经由演术而得到的法术效果本身。顺带一提,无论是魔器还是放大器,它们的制造技术都是被归类到链金学系统。 「接下来只要把这玩意调整一下形状,刻上放大回路的魔方阵,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不过在这种程度的研究室提炼出来的东西,效果也很有限就是了。」 「是挺小的耶。」我直率地说道。因为就算是音响器材中的放大器,也差不多是有电冰箱那么大的巨大机械。 「因为这是用在个人单独演术上的类型嘛,用在实验上的家伙可是更大喔。不过那种东西带不进来吧?」 「啊,既然如此,那别用放大器不就好了?」 「是没错啦。」老师翘起二郎腿:「不过就算是法术师,如果不仰赖外在条件放大输出功率,终究也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啊。」 「咦,是那样的吗?」 「对啊,要不然自己去试试不用放大器来演术,然后看看能做出多少事吧。」 「那难道说……」我问道:「只要有能无限放大的放大器,不管什么法术都可以演术吗?」 「理论上是。」 「理论上?」 「因为放大率越 高,法术师本身也需要具备越高的演术力才行,这和演奏乐器一样。比方把吉他接上放大器来演奏,音量放大后,会出现原本难以比拟的巨大魄力。但是些微的杂音与一点走音也都会被一起放大,所以只要有一点失误,就立刻会破坏掉曲调吧?法术也是一样,放大器的放大率越高,演术者就越需要具备纤细正确的演术力才行。」 「原来如此。」也就是所谓的高风险高报酬罗,这样确实不错。 对了,魔学误解中最常见的,就是一种叫做「魔力」的概念。不知道为什么,不了解魔学的人常常会以为施行法术会需要用到——常人不具备的某种特殊能量——魔力,然而实际上在魔学中,并不存在「魔力」这个用法。 在法术的演术中,需要的不是能力,而是才华,并不是比别人多拥有些什么或少拥有些什么的问题。问题在于是否具备感知听觉范围外之「音」的才能——就只是这么单纯而已。因此放大器所放大的并非魔力,而是法术效果本身。 「要在奥兹做这类实验的时候,得经过层层申请才行。再加上审核时间有够久,有时候一旦被评议会的老头们认定有危险性还得中止,麻烦得叫人受不了……就这点面言,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棒极了!」老师这样说。 的确,所以就索性放手大干了吗?不过,我还是认为这类实验,应该要在链金学科的专门实验室进行。这里是每周都会有学生来参加专题研究的地方,真希望老师也能为学生们的人身安全着想一下。 老师把刚做好的放大器材料放在浅底盘子上。 「好了,说说今天的来意吧,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 「我今天前来,是希望老师能够为昨天的态度道歉。道歉的对象当然是凛凛子。」 冰鱼突如其来的拘谨话声让我吃了一惊。这么直接啊? 而老师却不解地歪着头。 「我做了什么吗?」 「您笑了。」 冰鱼用一成不变的冷静语气接话,然而我知道她的冷静只是一种演技。在她那张几乎面无表情的面具底下,有着足以烧熔厚重岩盘的激情岩浆,正翻腾如沸。 「凛凛子遭遇到那样的惨剧,老师却只在乎案件本身……甚至还大笑着说什么事情很有趣,实在有失体统。不,身为一个人,这种行为是可耻的。」 「啊哈,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老师双手环抱在胸前——然后笑了:「在真真是为朋友着想呢。」 我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在那瞬间—— 果然,冰鱼爆发了。她猛然踢开椅子站起身来,拳头敲向长桌。 「我——」她的声音发颤:「唾弃你,老师!」 「…………」老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回望着冰鱼,一副叫她有话就全说出来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您笑得出来?为什么您能够说得出『有趣』这种话?凛凛子……她都已经那么惨了……到底有什么有趣的呢?伤害我们很好玩吗?玩弄、嘲笑、伤害我们就令您那么愉快吗?法术师连体谅他人伤痛的良心都没有了吗……!」 双肩颤抖着俯视老师的冰鱼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像是从五脏六腑中挤出的悲痛之声,在研究室中回荡了好一阵子后才消散。 「我可没有那种意思喔。」老师叼着香烟耸耸肩:「我说的『有趣』,是指事情的谜底,并不是指三嘉村遇害的事。」 「……一、一样的!光是在那种场合下还能哈哈大笑的表现,就叫人不得不怀疑起您是否毫无神经可言!」 「可是三嘉村又不是真的被杀害,只是受点小伤而已,医生也说过她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应该是你太过于神经质了一点吧?」 「只是受点小伤而已……?您是怎么听别人说话的……?凛凛子被毁容毁得那么惨,连医生都说不可能完全治好了耶……?您不懂这是件多么残酷、多么令人绝望的事吗……?」 在慷慨激昂的话声中,冰鱼眼角隐隐浮现出泪光。她伸手抹去它,但是却怎么抹也抹不完,最后她终于紧咬着下唇颓然坐回椅子上。 「哼嗯……」老师顿了一会儿说道:「在真真的是很为朋友着想呢。」 她说的话和先前没什么两样,不过听起来似乎多出了一点温柔的味道。 冰鱼好像也感觉到了,她——虽然表情依旧那么严肃!抬起了头来。 「当我们发现三嘉村倒在屋顶上的时候,我应该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样不要紧,没什么好担心的』。」 老师承受着冰鱼的注视,把椅子转过去背对我们,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红中拈熄香烟。 我想起了我们在屋顶上找到凛凛子时的事……记得老师确实是说过那样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呢?」 「所以说——」老师回过头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罗。三嘉村的伤不要紧,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那种伤势可以完全治好。」 冰鱼露出难以想像会出现在她身上的目瞪口呆表情,她双颊上的泪痕依旧未乾。那种表情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被推落大楼,望着逐渐接近中的地面,以为自己已经没救,就要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突然被闹钟声以及母亲轻轻从梦中摇醒似的,感情的指针在困惑中以最大的幅度剧烈摆动。我也不是不了解那种心情。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 医生说过,凛凛子的伤不可能完全治好。一如所述,这可是连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状态。那要怎么治好那些伤呢?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问自明了。 「——是要用法术吗?」我问道。 「当然了,我可是法术师喔。」不出我所料,老师一口承认。 「但、但是!」太过于突如其来的救赎使得冰鱼难掩困惑之色:「……不应该会有那种事,不可能。即使是在控制物质反应的链金系法术中,控制活体反应——治疗疾病与伤害也是最高难度的法术。在现代魔学中几乎都被归类到『不可能的课题』之中。」 「爱信不信随便你罗。」老师说道:「不过三嘉村的伤势会完全痊愈,这是绝对的。要我用我的法术师生命发誓都可以。」 「………」 老师都这样放话了,所以连冰鱼也提不出异议了。而且说到底,老师放话的内容是凛凛子的伤可以治好,在盼望此事成真的心情之下,她应该完全不会有想要去找理由否定的心态吧。 ——我突然有个念头。老师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能够不当一回事的嘻笑呢?正因为她在屋顶的时侯就看穿了凛凛子不会有生命危险,也知道她的伤一定可以治好,所以在那之后才能够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事情的谜底上头?当然了,这也有可能只是我把老师想得太美好了。 冰鱼略微——即使她已经相信老师真能把凛凛子的伤完全治好,不过显然依旧认定老师的态度有失庄重,所以毕竟只是「略微」——放松了严肃的表情。 「凛凛子的伤真的治得好吧?您会帮忙治疗吧?」 「是啊,不然我写张誓约书给你好吗?」 「……不,不必了。」 冰鱼总算得回平时的冷静。在镇定下来以后,她像是在反省着刚才的发言,直朝着老师鞠了一躬。 「老师,我刚刚说得太过分了些……我很抱歉。」 「我没放在心上。因为要比失礼,我们是彼此彼此嘛。」 老师爽朗的态度使得冰鱼身上的严峻气息又消退了一点。 「好啦。」老师站起来:「我要去个地方……怎么样?如果有兴趣,也陪我一起走一趟吧?」 冰鱼和我面面相觑。 「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屋顶。」我一问,老师就露齿一笑,十足名侦探风范:「我刚好心血来潮,正想去现场搜证一番呢。」 3. 在通往屋顶的楼梯前,拉有「禁止进入」字样的黄色胶带。应该是警方用来阻止一般人进入的吧。 「嘿咻!」 但是老师不当一回事地钻了过去。 冰鱼和我再次面面相觑起来。 「怎么了?快过来啊。」 「老师,您要进入这里的事,有先得到警方的同意吗?」 对于冰鱼的问题,老师理所当然地摇摇头。 「谁管他那么多。好了,走了啦。」 老师对我们非议的视线视若无睹,自顾自往楼梯上走去。 冰鱼的表情呆住了,不过她随即也豁出去了似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胶带之间钻过去。我也跟在她后面——当我这样做的时候,蓦然有个东西掠过我的视野范围之内,所以我的视线便朝向它射去。 那个东西是设置在走廊天花板上的监视器,它那圆形的镜头始终盯着楼梯前附近的走廊不放。从监视器的位置来考量,要走上屋顶而不被它拍到应该不可能;但是攻击凛凛子的凶手却并没有被它拍到…… 我一面粗略地观察着监视器,一面跟在老师与冰鱼后面走去。 屋顶上已经有三位先客在了,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子就是昨天负责在医院向我们问话的须津黎人警部,因此另外两位应该也都是刑警吧。 他们正以深思的表情在讨论着。 「……那就是说,监视器果然没有拍到凶手的身影罗?」 「是的,久远。我也检查过两遍了,所以我想不会看漏。再加上我的部下也确认过次数,录影带都已经快被我们看到刮伤了。」 「哼哼,因为实际上的记录媒体并不是录影带而是影像档,所以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有刮伤这种事的喔,须津。」 「……那真是抱歉了,暮具兄,毕竟我是旧时代的人嘛。」 「你们俩够了喔,我们杀人课三杰自己人要好好相处啦。」 「那个,久远,我之前就很想说了,可以请你不要使用那种奇怪的称呼吗?」 「没错。虽然我无意和须津一个鼻孔出气,不过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与他算是意见一致。」 「为什么啊?听起来不是很威风吗?」 「……会很威风吗?」 「……天知道。」 须津警部像脸皮抽筋般的苦笑着,另一位男性则耸耸肩。 老师快步往他们三人的方向走去。 发现到此事的须津警部瞠圆了眼睛,另外两人也转头望向这边。 「你、你在做什么!这里是禁止外人进入的耶!」 「没什么,只是来做点现场搜证。啊,对了,我会自己动手,所以你们不用理我,继续聊你们的就好。」 老师把手插在大衣口袋中说道。 「不,就算你叫我们不用理你……」 可能是因为老师表现得太处之泰然了,须津警部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旁边的女性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问道: 「须津啊,这位是?」 「啊、啊啊,呃,是在被书者参加的专题研究中担任讲师——」 「我叫佐杏冴奈,请多指教。」 「……佐杏?」在听见老师名字的时候,那位女性脸上掠过一抹讶异,然后马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请问,您该不会就是那位从奥兹来的……?」 「是我没错。」老师给予肯定的答案。 「果然!那么您就是真正的法术师罗!」她整张脸亮了起来,拿出自己的警察手册:「——抱歉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部久远成美,欢迎您来到日本。能够见到真正的法术师是我的荣幸!」 接着久远成美警部还害羞地问老师愿不愿意跟她握个手。 她看起来和须津警部岁数差不多,还很年轻,脸上几乎未施脂粉,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勃发的生气,使得她看起来充满了魅力。她是个健康型的美人,一头俏丽的短发与她极其相称。 老师一答应与她握手,久远警部就雀跃万分。老师也马上打蛇随棍上: 「对了,我也想看一下现场,没关系吧?」 「是,当然没关系,请尽量搜证!」 「呃,喂,久远!」须津警部拉住久远警部:「不行啦,怎么可以让无关的外人进入现场!更何况目前她也是嫌疑犯之一——」 须津警部说到这里连忙刹车,把剩下的话咽回口中。老师在前半段案发时间内,确实是没有不在场证明,不过我也一样就是了。 久远警部叹了好大一口气,竖起食指。 「听好了,须津。这一位呢,乃是全世界仅存的六位法术师之一——甚至被尊称为『全人类的遗产』喔。既然在事情发生时有这样了不起的人物在场,岂能不请她协助调查呢?」 「但、但是警方也有警方的面子要顾吧……而且这个案子基本上是归我指挥的——」 「面子?面子是什么?什么面子!」久远警部的声音中蕴含着怒意:「我们应该做的事是不惜一切努力去破案,那才是我们的工作、我们的骄傲吧!至于最后破案的人是谁,应该并不是重点吧?靠面子是破不了案的,不是吗?」 久远警部步步进逼,须津警部畏缩后退。这时候另一位男性也像趁胜追击般的支援久远警部的论点: 「久远说的对,须津。而且英国的伦敦警察厅也有过正式向奥兹的法术师请求协助,结果破了好几件悬案的前例喔。」 须津警部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又后退一步。 (喔喔……) 原来也有那种好心的法术师存在啊,有点意外。看来因为待在老师身边的缘故,使得我的脑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植入「法术师=旁若无人」这个公式,一直到现在才惊觉到那是个误解。 那位男性斜眼看了须津警部一眼,然后面向老师自我介绍:「——抱歉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部暮具总,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他的年龄应该也和另外两人差不多吧,长得相当英俊。头发上了发雕再随手抓过,有种粗野的风格,而穿戴在他身上的无框眼镜与西装却营造出优雅的气质。虽然这样说对须津警部很失礼,然而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简直是高下立判。 不过—— 除了须津警部以外,另外两位警部的魔学知识倒是相当叫人意外。在日本人之中,对魔学有如此了解的人相当少见。果然因为是年轻人的关系吗? 不知道哪本杂志曾经做过一项调查,日本国内对魔学的理解程度,在年轻的族群中拥有压倒性的高水准。这应该和网路及手机的普及现象一样,重点就在于是否具备接受新事物的弹性思考,而年轻人接受新事物的弹性比较高。虽然日本向来不重视魔学,然而魔学在日本应该也迟早有一天——就像网路和手机一样——会浸透社会,成为日常生活中人人皆可谈论使用的一部分。 最后被他们俩驳倒的须津警部无话可说,缩了起来。昨天的那种威严,如今已经连影子都不剩了。感觉像是已经可以看出这三位警部之间的关系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 须津黎人。 暮贝总。 久远成美。 ——不,我什么都不会说,这类需要前提性知识的吐槽就交给印南吧。 名正言顺得到现场搜证许可的老师在屋顶上 绕了一圈,同时像是在俯瞰整个现场般,开始观察起来。 屋顶上只有一小问用来当成出入口的独立楼梯间存在,除此以外的地方都空荡荡,只能任凭风吹雨打。为了预防有人不小心摔下去,在屋顶周围用水泥建造了一圈矮墙,不过高度仅只到我的膝头而已,所以头向前探就可以轻易看到地面。 老师绕着屋顶的四个角落走来走去,还蹲在那些地方不知道专心地观察些什么,不料没多久后她却突然弹起身子跳上矮墙往下张望,让我这个在一边看的人都差点吓死。 由于魔学系大楼是七层高的大楼,因此屋顶上的风很强。老师伫立在比任何人都更高的地方,发丝与大衣迎风翻飞,那副威风凛凛的模样真的很酷,绝无灌水,恍如货真价实的名侦探。当然,因为我可不想遭遇一阵狂风吹过后,在没有救命绳之下进行一场高空弹跳——之类的状况,所以我并没有跟着照做就是了。 「嗯……」 老师双臂环抱在胸前念念有词地回来这边,然后向久远警部发问: 「科学监证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没。」久远警部摇头:「现场完全找不到任何疑似凶手留下来的指纹、毛发等证物。」 「凶器呢?」 「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掉落在被害人身旁那把刀长约二十公分的小刀了。伤口形状与刀刃一致,刀身上也没有找到凶手的指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刀刀柄部分有沾上被害人右手食指的指纹——」 「哦?」 「搜查本部认为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只是在被害人碰巧摸到它的时候沾上的,应该没什么可疑。」 我回想起那把掉在凛凛子身边染满血迹的小刀,那就是凶器。但是,如此一来! 「喂,周!」老师突然叫我。 「什么事?」 「来整理现状,把事情的问题点一一列举出来。」 虽然被出了个唐突的题目,然而我并不是很意外,因为这已经是老师第三次特别授课了,什么事总是会有习惯的一天。 「呃——这个啊。」 我一面以含糊不清的开场白争取时间,一面拚命用脑。我能够顺利扮演好华生这个角色吗? 「——昨天午后,在这个地点,发生了我们的同学三嘉村凛凛子被不明人士毁容的案件。综合同专题研究组的酒匂理惠、午沼千里的证词,以及我们前去找她的行动来推算,事情是发生在第二节课结束后到第三节课上到一半时的这段时间中——也就是大概从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到下午一点四十分之间。」 我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缓缓地继续说: 「唯一可通往屋顶的楼梯上安装着监视器。目前我还没有看过那段影片,所以不能说些什么,不过根据警方的说法,影片中并没有拍到凶手的身影。」 「……没错,监视器只拍到被害人前往屋顶而已。在那前后——至少在案发时间内没有任何其他人出入屋顶。」 须津警部有些不悦地说道,言下之意是在主张自己并未出错吧。 「呃——那么就在此断定录下来的片子中并没有拍到凶手。既然如此,那就和昨天印南也说过的一样,在案发当时,这个屋顶处于密室状态。这就是第一个问题点。」 我看看老师,她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所以我歇口气以后又开口了: 「接下来我要调动一下事情顺序……大约在一个星期前,魔学系就已经出过一件事了,那就是有人在广播中做出杀人预告,不过在那个广播中有个无理取闹的要求——明明没有提供任何提示,却要人『猜猜被害者是谁』。我不了解这个要求的用意——不过根据老师的说法,这句话要传达的讯息并不是『在凶杀案发生前猜中被害者是谁』,而是『在凶杀案后猜出遗体是属于什么人的』。照这样解释,确实就全都可以解释得通了。至于要怎么样使受害人的遗体难以辨识,那就是需要使指纹、长相、齿模、眼睛的虹膜这四种辨识条件全都失效。而昨天我们找到凛凛子时,这四种手法已经有一种用在她的身上了。也就是说,凛凛子是被那个做出古怪广播的人攻击,被凶手选为执行杀人预告的对象……」 我竖起第二根手指说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点。不幸中的大幸是,凛凛子没有被杀死,目前在医院中休养。不过,为什么凶手都已经特地制造好密室状况了,却没有杀死她呢?还有——」 我继续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个问题点。为什么凶手要把会成为线索的凶器留在现场?」 我放下手做个总结: 「当然其他还有堆积如山的琐碎疑问,不过我认为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三点……完毕。」 「——嗯。」老师点点头:「算有六十分了吧。没有先照前后顺序说,再加上有些部分讲得太简略,会让人有几个听不太懂的地方。」 挺严格的评价。不过还是给了个及格边缘的分数,代表老师是手下留情了吧。 「密室之谜啊……」须津警部开口:「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那个,如果使用法术,会不会就有方法可以不经由楼梯来到屋顶呢?」 「须津!」久远警部一把抓住他肩头,但是须津警部并没有住口。 「听说那个播放古怪广播的人自称是克劳利,而克劳利又是存在于现实中的法术师,现在则听说失踪了。所以如果凶手真是克劳利本人,就有可能是使用法术进入这个屋顶的吧?」 (不对——)我这样想,在场的所有人应该也都是这样想的吧。 须津警部在怀疑的对象完全不是克劳利。对于那种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像是鬼故事中的鬼一样虚无的存在,他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他怀疑的人是老师,并把方向带到眼前的法术师,正是使用法术制造出密室的凶手上面。 我看了老师一眼,寒毛竖了起来。因为老师已经露出那个勾起嘴角的邪气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须津警部有些不太舒服地问道。 老师没有回答他。 「在真。」 「有。」 这次找上冰鱼做为授课的对象了。 「你来说说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在不被楼梯上监视器拍到的状况下,在这个屋顶上伤及他人吧。」 冰鱼沉思了一下。 「没有。」一口断定。 「……哎呀,真遗憾,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了。」老师耸耸肩。 须津警部一脸不能接受的表情,视线挪到冰鱼身上,要求她详细解释。冰鱼以一贯的冷静有条不紊地作答: 「——魔学绝对不是无所不能。对于魔学不太了解的人,常常会从字面上去解读,把『魔学』这个字眼着重在魔这个字所代表的神秘力量上,误解成『魔学无所不能』。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它具有和科学相同的本质,是非常实际而有逻辑的。比方说,如果能够飞行,那么要进入这个屋顶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飞行』在隐秘系法术中是属于最高难度的法术,到现今已经成为『不可能的课题』——在现代魔学中,还未曾有过任何成功的例子。要用遥控方式操作小刀在远距离外作案的方法叫『念动』,这是同属于隐秘系与神智系两个系统的复合法术,实行难度甚至比『飞行』还要高,也同样是『不可能的课题』。如果使用『催眠』或『暗示』之类的法术混淆他人的神智,使对方看不到自己、或是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虽然可行,然而这两者都不可能躲过摄影器材的拍摄。使用『诅咒』固然可以在某些条件下杀伤位于远方的目标,但是要像这个案子一样,准确地伤及诸如脸部之类的特定部位则不可能, 更何况还要达到只伤不死的程度——因此以结论面言,没有法术能在不被楼梯监视器拍到的条件下,杀伤位于这个屋顶上的人。」 「嗯,有九十分喔。」 老师做出评分,是比我高上不少的分数。 须津警部说不出话来了。 「那么凶手果然并非法术师,而更可能是使用某些物理性魔术手法的普通人吗……」 这样低语的人是暮具警部,他推推眼镜的那个动作跟冰鱼有种相似的味道。 「那、那么……」须津警部靠近屋顶边缘说道:「假设一下,凶手会不会是用绳子从那边的教育系大楼屋顶过来这边呢?」 教育系大楼建立在邻近魔学系大楼的西侧。由于教育系的学生比较多,建筑物规模也比较大,所以以高度来说,那边大概比这边高出三层楼。如果要从其他地方移动到这个屋顶上,确实是只可能从教育系大楼那边着手了吧。但是—— 「哼,那要怎么在这边搭上绳子?」 「这个嘛,假设一下,像是绑在箭尾上,用弩弓什么的射过来——」 「不可能。」暮具警部马上否定:「那边与这边的距离粗略估算也有五十公尺。你想想,在这样的距离下,有什么样的箭可以在射过来后依然保有刺入水泥建筑物中的威力?更何况依据你的推理,箭上还要系着绳子吧?光是这点就会让箭速大减了,以物理性观点面言是不可能的。」 「呜……」 是的。 虽说邻近,但两栋大楼间也隔着一段不算短、并不是可以轻易从半空中往来的距离。 「就是说啊。而且如果真是使用这种魔术手法,那么在现场某处应该会留下箭痕。就算箭没有射入水泥中,而只是射落在这边的屋顶地面上好了,同时箭也没有直接绑着绳子,而是绑着更轻的东西——比方说先把钓鱼线绑在加上滑轮的箭上,然后线尾再系住绳子,等到钓鱼线掉落到这边的屋顶上之后,再把钓鱼线和绳子交换过来,把绳子拉到这边,再用附在绳子上的勾爪勾住这边的矮墙……啊啊,还是不行,因为要承载一个人的重量,所以应该会有勾爪的痕迹留下来。而且从教育系过来魔学系这边是『下来』,所以还有可能,但是回去时是『上去』耶。要在这么严苛的条件下在这种高度移动,根本无法想像吧。还有啊,只要调阅教育系的监视器纪录,一样可以马上找出嫌疑犯,所以这样做怎么想都还是没有意义嘛。」 「那、那这样呢?搭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屋顶上?」 「这个也有难度吧。这里的屋顶本身并不是很大,我想矮墙和楼梯间应该会妨碍直升机着陆。如果凶手不只一个人,那么一个人盘旋在屋顶上空,一个人降落到屋顶上倒也是有可能……但是那样一来应该会有人目击到滞留在魔学系上空的直升机,至少我们应该也会听到螺旋桨发出的声响。」 接连遭受久远警部与冰鱼反驳的须津警部不再说话了。 我在屋顶上绕了几圈。大致上观察了一下,并没有找到什么像是布置过某些机关的可疑痕迹。说真的,凶手到底是如何来到屋顶,又是如何离去的呢——这根本就是「魔学系屋顶密室奇案」了。 「周。」 听到有人叫,我一回头就看到老师站在屋顶上的另一边。我连忙跑了过去。 「什么事?」 「周可以沿着这个爬上爬下吗?」 我战战兢兢地往老师所指的方向探头望去,那是钉在大楼外墙上的水管,也的确是一路从屋顶衔接到地面上,不过…… 我搔着脸颊:「我想应该有点困难吧……」 「是吗?不过对我来说只算是小意思喔。」 「…………」 这个人真的是法术师吗? 「还是想点比较符合常识的可能性比较好吧……」 「常识是吧?」 一道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是须津警部的手机。 「喂,我须津……嗯,是。好的……这样啊,了解。我马上过去那边,到时候再说。好,就这样。」 须津警部结束了短短的通话后对我们说:「是医院打来的,说被害者已经清醒过来了。」 4. 老师、冰鱼与我三个人一起搭上警部他们的车子,来到都立宫古医院的外科大楼。 由于处在杀人未遂案件受害人的微妙立场上,因此凛凛子似乎被安排住在六楼的个人病房。 须津警部在走廊上带头走着,停在一扇门前敲了敲门,不过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声「打扰了」,然后不等房内有所回应就迳自推开了门。 一张床摆在空旷的病房中,她就在那里。 在浅蓝色的病人服上披着一件针织外套,白皙的手腕上插着点滴的管子。脸依旧缠在绷带之下,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从察觉到我们进来后挥着手的动作来看,那果然是她没错。 「凛凛子!」冰鱼从须津警部身边穿过,跑向在病床上坐起上半身的凛凛子。「你真是的!害人家担心死了……!」 冰鱼抓住凛凛子的手跌坐在床边。那不是平时那个冷静的她,而足赤裸裸地展露自我感情,衷心为好友的无事而开心的一个女孩子。凛凛子也满怀感谢与亲昵之情般紧紧抱住了她的背。 「感觉如何,三嘉村?」 老师走近过去问她。 凛凛子用点头的方式表示她很好,然后就望着我。 我举手「嗨」了一声,她也举起手回应着我。 ——这时候我才总算注意到。对喔,凛凛子是不是因为脸上的伤,所以不能说话啊? 她拿起放在床边餐具架上的素描本与麦克笔,唰唰地写了些什么,然后把本子亮给我们看。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上面写着这样几个字。原来如此,笔谈啊。 我摇了摇头:「总之你没事最重要。」 用力点点头之后,凛凛子又拿起笔,写了『谢谢』。 「呃……」须津警部既客气,又像是故意般的咳了一声,然后拿出手册做过自我介绍之后,马上问道:「恕我冒昧,你可愿意谈谈这件事情的经过吗?」 凛凛子点点头。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连凶手的长相都没看到吗?」 『我在屋顶上等人』、『眼前突然一片黑暗』、『醒来时就已经在医院了』。 「……这样啊。」须津警部在手册上做着笔记:「你所说的『等人』是在等哪一位呢?」 凛凛子拿着笔的手停了下来,然后往我这边瞄了一眼做为答案。众人的视线也随之纷纷集中在我身上。 「咦?」因为出其不意,我呆叫了一声。 『我在家里收到一封信』,凛凛子有些迟疑地写着,『信上叫我午休时去屋顶』。 「……署名是我?」 「原来如此。」老师双臂环抱在胸前:「原来凶手就是周啊。」 「……请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不,完全算不上是玩笑。我转向须津警部那边:「呃……我真的不知道那封信的事,而且我也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须津警部把我的话也写进手册中,嗯嗯地像是表示同意般的点点头,不过实际上应该是半信半疑吧。因为地址这种东西是只要有心调查,就能查到的东西。 「你说你在那边等着,那大概等了多久?」 『大概一小时』、『我有看时钟塔确认过时间』凛凛子看了看老师又加上两句——『对不起,老师』、『我翘掉专题研究了』。 「哼哼,我才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呢。大学 并不是义务教育,爱不爱上课是学生的自由嘛。而且——」老师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着:「至少这也代表了对你来说,被这家伙叫去比上我的专题研究更重要,是吧?」 总觉得是种别有用心的措辞。 「那你还有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呢?就算再小的小事都可以。」 须津警部接下来又向她问了好几个琐碎的问题,不过他的一番尝试还是以徒劳无功告终。 只是—— 凛凛子在最后做出了这样的证词: 『当我抵达屋顶的时候』、『屋顶上没有任何人』。 「你确定吗?」 须津警部一做确认,凛凛子就像是自信有些动摇般加上『应该吧』三个字。 但是屋顶上是那样一个空荡荡,任凭风吹雨打的空地,只要转个一圈,应该马上就可以分辨出有没有其他人在场。更何况她在那上面待了一个小时,所以这个证词应该可以说是毫无置疑余地的吧。 不过如此一来,屋顶密室之谜就更加难解了。凶手到底是怎样前往屋顶、怎样消失的呢?还有凶手既然已经专程用信件把凛凛子叫过去了(而且还是使用我的名义),却又为什么没有杀死她呢? 大家都陷入一片沉默。 「唔,既然如此,那果然只剩下那个可能性了吗……」在我身后的暮具警部嘀咕了起来。 「什么?你想到什么关于密室的可能性了吗?」 「不,久远,不是那个。」暮具警部压低声音,大概是怕刺激到凛凛子吧。「我在想的是,凶手之所以没有杀死被害者,而且还把凶器遗留在现场,并非故意安排,而是最后不得不那样做的结果?」 「……你也这样想?」 「是的,因为不这样想,就完全没办法说得通了。」 「什么?你们在说的是什么事?」须津警部插入两人的交谈之中。 「也就是说呢——」久远警部手叉着腰说道:「凶手原本打算杀死被害者,同时也打算带走凶器。但是在伤害被害者到一半时,遭受到某种阻碍,使得凶手不得不离开屋顶。才会既来不及杀死被害者,又把凶器留在屋顶上啦。」 「有理。所以造成虽然已经把屋顶布置成密室,但是最后演变成杀人未遂的现象吧。不过,到底会是什么样的阻碍呢?」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我猜就是发现者等人吧。」暮具警部说道:「如果佐杏老师没有使用法术,被害者应该会更晚才被人发现。对凶手来说,有其他人来到屋顶上的事,应该是在计算之外。」 「那就是说……」须津警部倒抽了一口气:「直到发现者他们在屋顶上找到被害者的不久之前,凶手都还待在屋顶上罗?」 「就是这么回事。」 我听着警部们的交谈,为之胆战心惊。 直到我们抵达屋顶的不久之前,凶手都还在那里?那么如果我们晚到了些,凛凛子不就——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猛然打开。 一看之下,是印南、理惠、千里她们。她们三个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收到凛凛子已清醒的消息后——是冰鱼刚刚在车中打电话告诉她们的——就一路狂奔而来的模样。 她们奔近床边,眼角含泪地为凛凛子没事而开心着。在知道了连凛凛子脸上的伤都可以靠老师的法术完全治好以后,她们更加欢天喜地了,平时的笑容也一一回到她们脸上。我放下心来,果然她们五个人是少不了其中任何一个的。 警部们似乎也觉得这时候最好先不要打扰她们,所以说了声「过两天再来」就离开病房。老师也说「要继续实验」,就回去研究室了。 她们一直待到淮许访客探病时限的晚上七点时为止。在这段时间中,她们不断聊着各种事,就像是要治愈这件事带来的创伤般、就像是要填补上这段分离时间的空缺般,是幸福而快乐的。 当我们走出医院外面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空正开始眨起星光。 「嗳,真的是太好了。」 「是呀,而且脸上的伤也会治好。法术师果然伟大呢。」 我们朝着地下铁车站走去,理惠与千里两人聊着天,看起来像乐得踩在云端上一样。也难怪,因为已经确定最好的好朋友会没事了嘛。 这时候我发现印南并没有加入她们的圈子之中,她一个人面容肃穆地垂首走着。在病房中时,她明明也和大家一样欢天喜地的,到底是怎么了呢? 「……?印南,怎么了吗?」 冰鱼注意到她的状况,对她问道。理惠、千里也转过头来。 印南停下脚步,大家也配合她停了下来。 「嗳,你是怎么啦,印南?」 「有哪里不舒服吗?」 「……手。」印南轻声说了句话。 大家面面相觑。 「……抓住凶手!」这次印南清晰地把话说了出来。她抬起头,一一看向大家的眼睛:「靠我们自己,抓住凶手。」 那是难以想像会从平时温顺的她口中出现的有力宣言。 理惠与千里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嗳,就算这样说我们也……是吧?」 「嗯~这是有点……」 「我说,印南。」冰鱼弯下身子平视着印南:「那种事是警察的工作喔。你是明知道那点,依然这样决定的吗?」 印南点点头,她的眼神坚决,没有丝毫动摇。 过了好一阵子以后—— 「好吧。」冰鱼点点头:「算我一个。」 「等、等一下,冰鱼!」 千里连忙叫道。也难怪她会慌乱了,因为平时的冰鱼怎么看都不像会采取这种行动的人。 但是—— 她可是个会责备老师有失礼数,要求老师向凛凛子道歉,把法术师骂个狗血淋头的人。对于曾经目睹过她那一面的我来说,她这时候的行动是可以理解的。 「你来真的吗,小冰子?」 「对。」 不知道是不是冰鱼义无反顾的回答刺激到她的关系,理惠用鼻音崞笑了两声:「……我知道了。好吧,我也参一脚好啦,怎么说这也是为了小凛子嘛。」 「连理惠都……讨厌啦——」千里手叉着腰:「那好吧,我也参加。反正光是无所事事地在一边等着破案感觉也挺差的,而且那个刑警看起来又不怎么可靠的样子~」 虽然这样想对须津警部很失礼,不过千里所说的肯定是他。 「阿周呢?」冰鱼看着我。 我耸耸肩,那是答应加入的意思。我可没胆子敢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参加。 「痛快!那就请小周子多多指教啦!」 理惠重重往我背上一拍,害得我有点呛到。 ——就这样,为了逮捕发生在魔学系的杀人游戏凶手,我们佐杏组开始展开搜查与推理。 第五堂课 课外研讨·佐杏组的搜查与推理 第五堂课课外研讨·佐杏组的搜查与推理 1. 次日,星期五。 我们佐杏组诸人于下午三点整在大学内的总务大楼会合。 总务大楼建立在综科大楼与时钟花园中间的位置上。一如其名,是处理城翠大学相关事务的中枢。 昨天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们在地下铁的车厢内讨论过,想要抓到凶手,我们首先应该从何着手,有哪些事是我们可以做的。 「——那你说说我们在这种时候首先要做些什么吧,小印子。」 理惠这样问印南。因为印南最熟悉与推理方面相关的事,所以第一个要参考的,当然就是她的意见罗。 「……呃……我觉得我们首先还是去仔细确认一下,监视器是不是真的没有拍到凶手会比较好。」印南想了想后答道。 「说的也是,那就把这个排进第一个行程吧。」冰鱼赞成:「而且在亲眼看过录下来的片子以后,说不定可以发现到一些事。」 「嗳,不过呢,那种东西是我们可以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看的吗?我们要去找谁要片子看啊?」 「最快的方法。」千里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去找重量级的人物罗。」 说起在案发地点的魔学系中最有力的人士,那也不用多说—— 「——药歌理事长?」 当然就是她了。 所以我们就去拜访统治包含魔学系在内,所有科系的城翠大学首脑,药歌玲理事长了。 到大学的网站一查,马上就可以知道理事长的办公室在总务大楼。顺带一提,因为理事长也是出色的魔学者,所以也是魔学系神智学科。占星研究室的人。当她没有以理事长身分办公时,有时候似乎也会去那边进行研究。以我们的观点看来,她是个与我们相当接近的人呢。 我们在总务处的对外窗口申请会面理事长,实际去进行交涉的人是冰鱼。她以一贯的稳重态度表示我们是魔学系的学生,交代我们希望与理事长见面的理由,最后还看似不经心地强调了一下我们是法术师主持的专题研究学生。 毕竟是大学职员,法术师的名号对柜台阿姨似乎也有效的样子,她往里面走去,用电话转达我们的要求。 然后我们等了十五分钟。 在看到搭着电梯出现在入口处的人物时,我们才为时已晚地因为紧张而僵直了身子。 「大家好。」 理事长彬彬有礼地微笑说道。 「抱歉在百忙之中还劳驾您跑一趟,我们——」 我们的代表冰鱼正准备说出要求时,理事长已经优雅地拾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不用了,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各位想把伤害到朋友的凶手抓起来,所以想看看监视器录下来的片子。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希望您帮帮我们。」 冰鱼低头鞠躬,我们其他人也都纷纷效法。 「各位都是学生。」但是理事长虽然有礼,却也是严肃的:「我能够理解大家关心朋友的心情,还有憎恨凶手的心情。当然在这一点上,我也是一样的。然而逮捕凶手应该是警方的工作,大家的本分应该是在学业上,不是吗?」 「不,没有错。我也知道您会这样说,但是——」冰鱼的态度不亢不卑,她直直回望着理事长说道:「我们并不是那种看到朋友遭遇不幸,还能够心平气和专心学业的投机主义者。」 理事长沉默了,正面接下冰鱼的视线好一会,又一一看向我们其他人的脸,就像是在确认冰鱼所说的话拥有多少真实性一样。 不久后理事长忽然放柔了表情点点头。 「……好吧。如果这样做能够令大家比较释怀,我就帮大家这个忙吧。」在我们兴高采烈地面面相觑的动作中,理事长继续说道:「但是,我能够帮的,就只有让大家看看监视器录下来的影片而已。我要先声明,除此之外,我不太可能再提供更多协助,可以吧?」 「是,这样已经很足够了。真的非常感谢您!」 冰鱼再次鞠了一躬,我们其他人也依然又跟着做了一次。 然后在药歌理事长的带领下,朝向魔学系大楼走去。 理事长在一楼的事务课与职员说了几句,然后我们被带到事务室内的一台电脑前。那是一台平淡无奇的直立式桌上型电脑,不过根据职员的说明,监视器所拍下的所有片子似乎都是用影片档的方式保存在这台电脑中。 「那我先走了。各位自己随意阅览吧,我已经跟职员交代过了。」 说着药歌理事长就走出了事务室。 我们在向理事长道过谢以后,就连忙在电脑前占好位置,开始进行检查。 「案发时间是前天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到下午一点四十分之间——」 冰鱼用滑鼠操作着游标,从档案夹中归纳出符合条件的档案,点选、打开。专用的播放器出现,在萤幕上播放起影片。 ——出现在画面上的是无人的走廊,镜头取景是从斜上方往下看的角度。目前画面上还空无一人。 冰鱼拉动播放器上的时间条,将之调到中午十二点二十分的地方,那是我们预估中的案发时间起点。过了一阵子之后,大家一起叫了起来。 「凛凛子!」 凛凛子突然出现在画面上。应该是搭电梯来到七楼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监视器,只是往周围看了一圈以后就上去屋顶了——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之后所要面对的悲惨命运。 「…………」 好了。 接下来就是问题所在了。 在这之后,凛凛子在屋顶上遭受到某人攻击、受伤。但是当我们赶到屋顶上的时候,凶手已经不在那里了。所以就算这个时候凶手已经躲在屋顶上好了,但是接下来这个监视器的画面上应该也会拍到凶手从屋顶下来的身影…… 之后我们一直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画面不放,生怕看漏了任何不起眼的小状况。 但是—— 「呜啊……嗳,是我们耶!」 当播放器上面的时刻显示在一点四十分的时候,画面上出现了我们朝向屋顶走去的身影。在那之前,并没有人从屋顶上走下来。连一只小猫都没有。 冰鱼把播放器按停,我们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似的叹着气。因为整整盯着画面不放一个多小时,会这样也是难免的。 「……还真的是密室杀人呢。」难掩惊愕之情的印南低语着,然后追加道:「呃,不是密室杀人,是密室杀人未遂。」 「凶手并没有被拍到耶~喂,冰鱼,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我们应该不可能会有看漏的地方。」 「……嗳,我说啊。」理惠出其不意地说道:「会不会在我们到屋顶上的时候,凶手其实还待在那里啊?」 我感到背上嗖地一下爬过一道寒意。当我们走到屋顶上的时候,凶手还在那里? 「什么意思?」冰鱼催促她讲下去。 「比方说,凶手可能是躲在通往屋顶的出入口上面,等到我们这些发现者离开之后才走?」 理惠指的是那间突出于屋顶之上的楼梯间。 「如果凶手像这样,整个人趴在那上面,我想我们可能就会没有注意到了吧。」 「……也许吧,不过还是不可能。」冰鱼缓缓摇头:「在那之后,警察马上就抵达现场了。凶手没有可能一直躲在那里。就算凶手是趁着我们离开屋顶,与警察到来前的一小段时间中从屋顶上脱身好了,应该还是会被监视器拍到吧?」 「嗯啊,有理。」 理惠双臂环抱 在胸前嘟囔着。 走投无路了,我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 「……警察?」 这时候突然从印南口中轻轻冒出这么一声,轻得让人以为会不会是听错了。接着她抬起头来,一脸想到什么的表情,开始操作起滑鼠。 「怎、怎么了,印南?」 她没有回应千里的叫唤,自顾自地把时刻调到案发时间更后面的时间,播放影片。出现在画面上的,是匆匆忙忙往来于楼梯与走廊之间的警务人员。他们在楼梯前拉起「禁止进入」的黄色胶带,穿着西装的刑警与穿着制服的警察穿过那里。 「如果说……」印南轻声细语般说道:「如果说凶手是打扮成警察的模样呢?」 「——嗯?凶手是警察……啊……啊啊!」理惠一击掌:「对喔,有道理!不愧是小印子!」 「咦~什么意思啊?」 「嗳,所以说呢,如果凶手打扮成警察模样,至少要离开屋顶就不成问题了吧。是吧?」 印南点了点头:「……凶手躲在楼梯间上面,在那里等着我们离开。当我们离开以后,就找机会混进来到现场的警方人员之中。」 「啊啊,对、对!这样就算通过监视器前面,也不会受到别人怀疑了吧!」千里拍着自己的胸口。 不过冰鱼似乎对这个推理不太信服的样子。 「……凶手真会使用这么单纯的魔术手法吗?因为只要调阅录下来的片子检查,马上就可以查出来有哪些人上过屋顶、又有哪些人从屋顶上下来过了喔。」 「嗳,那我们马上就来检查一下不就好了?如果上去和下来的警察数目不一样,就可以证明凶手用的确实是这个魔术手法罗。」 说着理惠已经抓着滑鼠操作起来了,她对这个推理似乎深信不疑。 大家的视线再次回到萤幕上,数着在画面中走上与走下屋顶的人数。因为有同一个人多次走上疟下的状况存在,所以是件相当费事的工作。而最后的结果—— 「上去的是十二个人,下来的是十二个人……数目一致。」 ——印南的推理被否定了,她失望地垂下双肩。 「嗯~不过这样的话,说真的,凶手到底是怎么离开屋顶的呢?」 千里说道,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昨天须津警部一口咬定「监视器没有拍到凶手」,警方应该也已经在这里检查过好几天的片子了吧。既然警方都这样断定了,那么即使再怎么清查这些录下来的片子,或许也都是徒劳无功的吧。 但是—— 「基本上还是也检查一下案发时间前的片子,如何?」 「也好,不过我想希望应该不大。」 她们就像是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一样,开始播放起新的档案。 「……抱歉,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吗?」 略感疲惫的我,在得到大家的同意之后来到走廊上。 然后我在那里遇上突然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药歌理事长。理事长略显惊讶地「哎呀」了一声,我则轻轻点头回应。 「怎么样?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很遗憾的,还没有。」 「……这样啊。」理事长的面容凝重了起来:「发生这种事真是叫人痛心,希望警方能够早日破案就好了。」 「是啊。」我蓦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原来您还待在魔学系大楼啊。」 「嗯,因为我去研究室待了一会。」 理事长微笑着答道,依然是那么优雅端庄。真希望手鞠坂也来见习一下。 「那个——」理事长忧心忡忡地问道:「关于这次的事,佐杏老师有没有说些什么呢?有没有……呃,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呢?」 「不好的印象?」 理事长大概是怕千辛万苦招聘而来的法术师会因为这件事而不悦,索性就此回国去了吧。但这是杞人忧天了。老师别说没有不悦,甚至还对案件之谜大笑出声,口无遮拦地说「有趣」,使得我因此被牵扯进老师与冰鱼的一场小争执中.所以以我的立场来说,反倒是希望老师多少能够对这件事有着一些负面印象。 我说出自己的想法。 「……有趣,是吗?」理事长以复杂的表情低语着,往大堂的沙发上坐下:「要不要也一起坐坐?」 我依言在她旁边坐下。 「她——佐杏老师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是喔。」 「只是有些……太过于忠实于自己的欲望罢了。」 「……呃,那种人不就是所谓的『坏蛋』了吗?」 「也许是吧。」理事长苦笑:「但是请不要责怪她。也许很难令人发现,但她是一位非常杰出的人物。」 「喔……」 ……药歌理事长为什么会对老师这么执着呢?不,我当然知道以老师法术师的身分来说,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可能是我把疑问形诸于外了,理事长看着我微笑。 「同学知道她在被证明是法术师以前——也就是正式加入奥兹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啊,不,一无所知。」 「——是小偷。」 「啥?」 「不,应该叫做『怪盗』比较合适吧,不过意思是一样的。」 我搭不上话了,而理事长也转变成恶作剧式的微笑。 「呵呵,吓到了吧?是啊,我第一次听见时也吓到了。周游世界各地博物馆,偷出『路克索的法柜』、『罗塞塔石碑摹本』、『亚度帕基亚的神兽镜』等,既是魔器也是知名历史文化财产的小偷,真面目就是法术师。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叫人意外了,不过当我听说要以赦免长达三百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做为交换条件,把那个小偷正式以法术师身分迎入奥兹时,就更加意外了。」 (……小偷?) 我的脸抽搐着。但是一想起诸如说明会首日发生的一些事,就感到很有说服力。 ……原来老师其实并非名侦探福尔摩斯,而是怪盗亚森罗苹吗?感觉会令冰鱼气愤的题材又增加了。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十几年前我刚进入剑桥大学就读的时候,地点则是在她的法术师认证仪式宴会会场。我是与奥兹有深切关联的洛亚家族的人,所以也得以出席……不过因为事前就听说过『这次的法术师以前是小偷』,所以一开始时对她并没有太好的印象,但是——」 理事长的心思像是已飞回那时候般继续说着: 「当时在会场上出了一点争执。一个负责送葡萄酒的侍者撞到出席宴会的法术师,把玻璃杯中的酒打翻到对方身上。那位法术师就是——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大人——『六位法术师之三』。」 「……克劳利三世?」 「是的。克劳利大人大发雷霆……想要把那个年轻的侍者置于死地。」 「咦?」我瞠圆了眼睛:「呃,所谓的置于死地,是指要杀人的意思对吧?就只为了那点小事而已?」 再怎么说心眼也太小了吧? 理事长颇为遗憾地垂下眼睛。 「……但凡是法术师,或多或少都会有那种倾向。也许那就是要带着常人所无的特殊才华降生,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 「总之克劳利大人完全不顾别人的劝阻,准备对那个侍者下手。而唯一能够与克劳利大人对等交涉的其他法术师,不巧又都没有出席宴会。眼看着一个年轻人的性命,就要这样岂有此理地被剥夺,每一个人都因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力而闭上眼睛时——克劳利大人的冷血谋杀以完全 出乎意料的形式被制止了。」 理事长的双眼中闪烁着少女般的光辉,流露出崇敬无比的眼神。 「那个侍者已经吓得脚软跌坐在地上,而克劳利大人伸向他的手,却被发出耀目金黄色光辉的结界弹了回去。那是只布在侍者周围的极小规模结界,很明显是法术造成的。而当时在场的人之中,能够演术法术的人,除了克劳利大人之外,就只有一个人有这种能力。我们回头一看,就看到她——佐杏老师双臂环抱在胸前站在那里,然后只说了一声『住手』。」 「…………」 「那时候我对老师的观感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可以把她当时的模样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候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与她一起为魔学的发展贡献一份心力。」 原来如此。在那个宴会会场上,当时还很年轻的理事长心中对老师萌生的那份热情,就是这个城翠大学魔学系的缘起——也就是所谓的「原点」了吧。这样一想,也许老师根本就是注定会来到这个魔学系。 ——必然。 老师说过的这个字眼在我脑海中反覆回荡着。 「那么,那场宴会后来怎么样了?」 「嗯,这个啊……克劳利大人只说了一句『好得很』就离开会场,然后就那样从奥兹消失了踪影。」 ……啊? 「消失了踪影?那个,您的意思该不会是指……」我回想着从老师那里听来的说法:「把屋子连同护卫一起炸掉以后,就失踪的那件事……?」 理事长点点头,我感到眼前一花,看来老师在解释时把最重要的部分省略了。克劳利三世是在被老师阻止杀人以后才从奥兹消失?这代表了什么意思?这样说来,这次的事该不会是—— 「是的。我一开始——在听到那个古怪广播时——就是那样想的。」理事长看到我的模样,会意地点点头:「这件事或许是克劳利三世为了向佐杏老师报仇而设计的。」 「…………」 报仇。 就因为自己的行动受到阻碍、就因为要解决掉看不顺眼的人时遭受到妨凝,所以怀恨在心。以杀人动机而言太不合常理,但是把这个动机放在法术师身上,却又非常合乎法术师的特性。 「但是——」理事长说道:「当三嘉村同学在屋顶上遭到伤害以后,我的这个怀疑就自然消失了。」 「那是因为即使使用法术,要在不被监视器拍到的状况下去伤害到在屋顶上的人,也是不可能的缘故吧。」 「是的,就是那样。」 既然用法术不可能犯下这种案子,那犯案的就不是法术师了。会这样想是很自然的吧。 「但是这样一来,凶手到底是怎样往来于屋顶之上的呢?」 「佐杏老师有没有说些什么呢?她至少也会有一、两个推理吧?」 「呃——老师是问过我能不能藉由外壁上的水管爬上爬下。」 「哎,这……还真是很有佐杏老师风格的大胆推论呢。」理事长手掩着嘴角优雅一笑。 「大胆也好什么也好……不过如果真是那样做,那亚历斯特·克劳利可就是个相当刁蛮泼辣的人了吧。」 「啊?这是说还是怀疑克劳利大人就是凶手罗?」 「不,那倒也不见得。只是我觉得要破解这个密室之谜,与其朝物理性魔术手法的方向去破解,还不如从法术方面去设想比较自然。」 「但是魔学是一门非常实际的学问喔。既然在理论上可行的法术都已经不符合条件了,那么我认为佐杏老师的推理还更加具有研讨的价值。」 理事长这样忠告。魔学是一门实际而有逻辑的学问,可行与不可行的事壁垒分明,这话理事长在说明会那天就说过了。没有法术可以让人在不被监视器拍到的状态下,去杀伤位于屋顶上的人——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个结论,那么这整件事也许就真的是个绝对不可能的课题了。 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有机会存在着某种可能性的吧?一个足以用来突破那个盲点的可能性。我是这样认为的。 理事长站了起来。 「……不知不觉就聊了这么久呢,我也差不多该回总务大楼了。这是一段很有意义的时间,谢谢。」 「不,这是我该说的话。」我鞠了一躬。 「啊,话说回来——」理事长有些慌张似的以手掩口:「真不好意思,还没请教过同学的名字呢。」 「啊!」真的耶,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对吧。我向理事长道过歉,自我介绍:「我叫天乃原周。」 「天乃原周同学?」理事长微笑:「挺不错的名字呢。」 2. 结果我们并没有从监视器录下来的片子上得到任何线索。 将近两个钟头的工作以徒劳无功收场,造成的精神疲劳也很大,大家在几分失意感中走出事务室。 「——嗳,那接下来该怎么办?」理惠扭头过来大声说道,像是要驱走消沉的气氛般。 「要不要去屋顶上呢?有个公式是凶手通常都会再回现场去的嘛。」 千里这样提议。虽然屋顶上已经经过警方的彻底搜查——但是这也是少数几件我们有能力去做的事了,反正在这边发呆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印南,你说呢?」 「……咦?」 冰鱼向印南做确认。 「什、什么?」 「就是啊,我们要不要去屋顶上一趟呢?」 「啊……嗯,好啊。」 印南连连点了好几次头,使得冰鱼表情讶异。 「怎么了吗?有什么令你在意的事?」 「呃,不,没事。」 印南慌张地摇手。 我们搭电梯前往七楼,再从那里爬楼梯上屋顶。楼梯前当然还是拉着「禁止进入」的胶带,但是我们当成没看到。反正我和冰鱼已经无视过它一次了,而且那时候也等于已经得到了警部们的同意(虽然那是因为和老师在一起的缘故就是了)。 走上屋顶后,我们各自进行调查。不过说是说调查,然而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像样的事,只是在屋顶上四处徘徊着观察现场而已。凶手是怎么来到屋顶的呢?虽然这件事已经被推理出几个可能性,却也全都被昨天的现场搜证推翻了。 我回想起警部们在医院时商议的内容,就是凶手一直在我们到来前,都还待在这里的那件事。那就是说,凶手是在察觉到我们接近的一瞬间,就像一股烟般从这里消失罗? 到底是怎么做的?真会有那种把戏存在吗? 「嗯~要出入屋顶啊~~真的是只能走那条楼梯吗?」 「不然还有其他途径吗?」 千里的发言令冰鱼有些感兴趣的样子。 「因为啊~已经只剩下这个可能性了吧?一定是有梯子或是类似那种东西的密道存在的啦,肯定是。」 「但是药歌理事长完全没提及过那样的事,而且大致上调查了一下,在屋顶上也找不到类似那样的东西存在啊?」 「不过理事长说不定也会有不知道的事吧?或许有某种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机关存在呢?」 「……说的也是。在这么无懈可击的密室状况下,把那种可能性也列入选项也许会比较妥当吧。」 「唔——密道吗?」理惠手架在下巴上:「在推理小说中,密道既是一种公式,不过同时也是最后手段嗳——不过要说的话,就那个了吧,眼前最有可能形成密道的,就是利用这个大楼外墙上的水管爬上爬下了吧?」 (……老师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战战兢兢 地把头探出矮墙外,再次观察起水管。 魔学系大楼的外墙并不是完全平坦。在各研究室的窗户上有水泥制的雨沟檐,水管就是直直地从上而下衔接着它们搭建起来的。在大楼周围有好几根这样的水管存在,其中也有粗到可容双手交握的,看起来就相当牢固。也就是说,如果真要攀着水管爬上爬下,倒也并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而且一路上还有雨沟檐可供踏足休息。 但是—— 从常识面来推想,这依然是个可能性极小的推理。 理惠的说法使得千里嘴中唔唔有声,而冰鱼也毫不留情地叹着气。 「那个……」我也加入她们三人的议论之中:「法术真的是不可能的吗?」 「这个可能性应该在昨天就被否定了吧。靠法术不可能在不被监视器拍到的状况下,杀伤在这里的人。不,如果只是杀伤或许还有可能,但是那种手法是绝对不可能的。」 「怎么了?难道有什么理由足以使阿周认为凶手用的是法术吗?」千里帮我说话。 「不,与其说是理由……」但是我吞吞吐吐了起来:「不如说是直觉吧。」 「直觉?」冰鱼很明显想骂人的样子,眼神凌厉。 「呃——嗯,抱歉。」 「……在这种时候最好正经点。」 她口气很冲地说道,我又重复了一次「抱歉」。 「好了好了,小冰子,你也不必这么凶吧。」像是看不下去的理惠打横插进我和冰鱼之间:「而且话说回来了,小冰子你也没资格怪别人吧?谁叫你自己什么都不说,只会给别人的推理泼冷水而已。」 冰鱼面带怒容转向理惠。 「那你又怎么样了,理惠?你该不会真的蠢到以为凶手会爬水管吧?」 「是的话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程度会低到这个地步,也挺叫人出乎意料之外的就是了。」 「哈!随便你怎么说啦。因为再怎么样,也比某个什么都想不到,却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好上一百倍嘛!」 「你们俩别这样了啦!」 在气氛开始变僵时,千里连忙出面打圆场。但是两位当事人都别过脸去,在那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了。 ……话说回来了,完全没有加入对话的印南怎么了呢?她有没有在观察现场时浮现什么新的推理呢? 我找着印南,发现她沿着屋顶边缘的矮墙移动。不过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观察什么的样子,只给人一种六神无主般的印象,像是在同一个地方漫无目的兜着圈子而已。话说她从刚刚起就一直怪怪的了,到底是怎么了呢……? ——最后我们在现场搜证方面,也没有得到令人振奋的结果。 这一天我们就此放弃搜查,各自回家去了。 明天是星期六,学校放假,所以我们约好下午一点在见克聚会,举办推理会议。 搭地下铁到宫古站以后,我就和大家分开,一个人魂不守舍地走在站前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散步着。不过因为感觉到肚子饿了,所以决定先找个地方用餐之后再回去。 话说这里不愧是最靠近大学的车站,站前并列着许多瞄准学生这个顾客群而开设的饮食店。我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去哪一间,最后还是选择最熟悉的地方落脚。那也不用多说,当然就是贝克了。虽然店内的氛围暧昧不正经,但是好在料理的味道还算不错。 因为正好是晚餐时间了,所以贝克店内的人还不少。 (看样子要排队了吧——)我这样想着。 「欢迎光临!」照旧又是手鞠坂从里面走了出来:「……怎么,是周啊。」 「幸二……还真的是每次来你都在咧。」我有几分楞住:「你该不会是以打工的名义在这里住下来了吧?」 「哪有可能会有那种事啊,反过来才对吧?是有人专挑我来打工的时候上门吧。」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开开玩笑都不配合。 「……臭家伙!」 手鞠坂瞪着我,不过因为察觉到来自柜台后面的锐利视线,所以马上缩回原本已伸出的手。视线的主人是店长,那恶狠狠的眼神像是在说(在这么忙的时候还玩什么——)这样的话。 「……啧,有人运气就是不错,可捡回一条命啦,周。」 在狠狠撂下这种话以后,手鞠坂切换成营业模式带我入座。我有些疑惑地歪着头,我不用排队吗?不过那个疑问也马上就消除了。 「咦,老师?」 「嗯?啊啊,是周啊。」 手鞠坂带我前去的座位上已经坐着老师了,看来手鞠坂可能以为我和老师是约好的吧。 「干什么呆站在那里?坐下来又不会怎样。」 「啊,是,那打扰了。」 既然老师都这样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在老师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向手鞠坂点了蒸馏咖啡和拿坡里茄汁义大利面。 「我说啊——」在手鞠坂走回吧台后面以后,老师缓缓开口:「别随便去现场啦。」 「咦?」 「所以我是在说,不要去现场啦。大家都去过案发现场了吧?在真、扇谷、酒匂、午沼她们也都一起去了。」 「啊,呃——那个……是的,我们是去过了。去是去过了,不过……」我回问:「请问,您怎么会知道的呢?」 「因为我布下了『结界』啊。」 「结界?」 「是我昨天去屋顶时布下的。」 「昨天……?」 是指我和冰鱼也一起跟去现场搜证的那次吧,那时候在屋顶上布下了结界? 这样一提,记得老师当时确实曾经蹲在屋顶四个角落,像是在专心调查些什么似的。原来那并不是在调查些什么,只是用来布下结界的动作吗? 「可是我们上了屋顶也没发生什么事啊。」 「我布的那个虽说是『结界』,不过并不是像地雷一样会阻止或攻击外敌入侵的类型。要在那么大的面积布下那么强力的结界,必须要有能够放大百倍的放大器才可能办得到。我布下的呢,只是简单的类型,会在有人入侵结界内的时候通知演术者那是谁而已,算是所谓的惊笛吧。」 ……我猜那应该是警笛的意思吧,不过我也没什么自信就是了。 「喔……不过为什么要布下那种东西呢?」 「喂喂,别问这种问题好吗?当然是用来抓凶手的啊。」老师若无其事地答道:「其实我是很想马上把人抓起来,但是没有足以证明那家伙杀人未遂的证据,所以只好设下陷阱等对方自投罗网了。」 「…………?」 我不解地歪着头。老师的言下之意仿佛是「只要有证据就随时可以把凶手抓起来」似的。千里也说过「凶手会回现场」的话,那就是说凶手果然待在我们身边吗……咦?不对,等一下,这番话中最大的重点在于—— 「呃……」我半信半疑地问道:「难道老师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当然。」 因为老师的态度太过于平静,使得我一时之间领会不了她话中的意思。 冲击在三秒后到来。 「…………咦?请、请等一下!您知道?您知道凶手是谁?您刚刚这样说了吗?」 「是说了啊?」 「那屋顶的密室之谜也是?」 「对啊,已经解开了。」 我说不出话来了。 老师倒像是颇感意外似的挑起一边的眉毛:「怎么?周,还不知道谜底吗?」 「这、这个,别说是我了,我想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啊?怎么?是这样的喔?」 我浑身寒毛直竖,然后到现在才为时已晚的察觉到,老师昨天到底是为了什么去现场搜证。老师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去布下那个结界吧?既然如此,就代表老师在去屋顶以前,便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当消去所有可能性之后,剩下的那个可能性即使再令人感到难以置信,也必然就是真相』。」 这句话不是别人说的,就是福尔摩斯的知名台词。老师也是用消去法找出案件真相的吗?所以才会没有证据? 在我的心绪还乱成一团的时候,老师开口了: 「喂,不问问我吗?」 「问什么?」 「案件的真相罗。」说着老师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件事的一切已经都在这里面了喔。」 这件事的真相已经在眼前的法术师脑袋里了,但是我并不打算问。因为—— 「如果我问了,您就会告诉我吗?」 「怎么可能,自己去想!」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说,所以才没问。老师绝对不会直接说出答案,她只会叫人自己想办法解决,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作风。 我不自觉地想像着老师说起那种话时的神态。 ——不管使用任何钥匙都打不开的密室,那毫无疑问就是老师的脑袋了吧?所有的解答都与混沌一起被塞进法术师的密室,就算狂敲猛摇也纹风不动。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只能够依靠法术师偶尔大发慈悲丢出来的寥寥情报,一点一点地建立假设,一步一脚印地揭开事实全貌罢了。 「凶手是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吗?」我试着撼动一下那间密室,说不定可以抖落一点东西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想?」 「没有,因为根据我之前从药歌理事长那边听来的事……」 我把从理事长那边听来的事也向老师说了一遍。老师加入奥兹时发生的事、克劳利三世的冷血谋杀、与老师的冲突、还有克劳利三世就此从奥兹消失的事。 「所以我在猜这次的事,会不会是因为克劳利三世来找老师报仇而做的。」 「原来如此,是从动机的方向来推出凶手的啊。不过……」老师双臂环抱在胸前,一脸怪异的表情:「在那场宴会上出过那种事?」 「……那个,您不记得了吗?」 我本来还以为之前谈起克劳利三世的事时,老师是故意不提起这件事的,不过现在看来,她似乎是根本就忘了这回事。 「理事长还说,就是因为老师那时候的英姿,使得她决定总有一天要聘请老师来魔学系的喔。」 老师沉默了好一会,像是正在回顾往事。 「啊啊!」她总算一击掌:「对喔对喔,是有过这回事。因为是件太无聊的事,所以我早忘光了。」 「…………」看来老师连记忆都会放在有趣或不有趣的天秤上来评估。 「哦……在那场宴会中,理事长也在场啊?」 「应该是的。因为理事长是洛亚家族的人,她是靠那个关系进去,这是她自己说的。」 「洛亚家族?是那个洛亚家族吗?『欧洲大六角』之一?」 老师「喔~」了一声:「这个有趣。」 「大六角?和五角大厦有关联吗?」我联想到这个。 「只有『角』字是一样的吧?别让我做这种无聊的吐槽!」老师生气了,失策。「所谓的『欧洲大六角』是指君临于欧洲财经界的六大企业集团——背后的六个名门世家的通称。像是义大利的梅迪奇家族、法国的路希家族、德国的罗森巴拉德家族之类的。甚至有种说法是这样:幸好他们现在互有不合,不然要是他们团结起来以集团政策大军压境,因为不景气而衰弱化的亚洲经济就只有等着崩溃的份了。」 「听起来真是可怕。」老实说因为事情的规模大得太离谱了,反倒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其中洛亚家族在奥兹的面子最大嘛,那就难怪——啊,我想起来了!药歌玲、洛亚……『药歌·玲·洛亚』是吗?嗯,她当时确实在场,有来向我打招呼。对了,记得那时候克劳利那家伙还跑来插嘴。」 「喔喔?」两位法术师与药歌理事长,简直就是梦幻阵容了嘛。「三位说了些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而克劳利那家伙对还是个少女的理事长说了些什么『好名字』之类的场面话而已,真是个装模做样的讨厌鬼!」 说着老师啜饮起咖啡。看来聊起克劳利三世的往事会令她心情欠佳的样子,看她的态度就知道了。 因为手鞠坂把料理送过来了,所以我们的交谈暂时中断。 拿坡里茄汁义大利面的盘子与蒸馏咖啡的杯子被整齐地排放在桌面上,我合掌说了声「开动了」以后,就拿起一并送上的叉子卷起义大利面送进口中。 「对了,周,明天有空吗?」 「呃,明天啊?」因为和大家约在贝克开的推理会议是从下午一点开始,所以在那之前应该是没问题的:「上午有空。」 「那陪我去医院一下。」 「是要去探望凛凛子吗?」 「哎,也可以算是啦……我只是要去完成我答应过在真的事而已。」 「咦?那就是说……」 「对啊。」老师把咖啡一饮而尽:「也差不多该让三嘉村的脸复原了嘛。」 3. 因此在次日,也就是星期六的上午十点,我去了研究室,在那里与老师会合,一起前往都立宫古医院。 「——阿周!」 我们才一进入病房,坐在床上看书的凛凛子就抬起头来。 「咦?你已经可以说话了喔?」明明两天前都还要靠笔谈的。 「嗯,还不能大声说话,但是正常说话已经没问题了。」 虽然脸上缠着绷带,然而她那开朗的话声和出事前没什么两样,令我安心下来。 凛凛子合上她原本在看的文库版小说,请我和老师坐下。顺带一提,她在看的那本小说书名是《四个签名》……总觉得挺刻意的。 「还专程来探我的病……谢谢。」 「嗯,啊!」我点了点头以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抱歉两手空空的就跑来了。」 凛凛子摇头:「别把那种事放在心上。因为只要阿周过来,我就很开心了。」 「……你这样说我就安心了,下次绝对会带礼物来。」 我一许下承诺,凛凛子就开心地点点头:「那我就等着喽。」 「你看起来还不错喔,三嘉村。这样就好。」在我旁边的老师说道。 「是,托大家的福,也谢谢老师专程来探病。」 凛凛子礼貌的致意,换来老师「嗯」一声傲慢无礼地点点头。真是个不懂得谦虚的人。 不过老师今天的态度就算再自大,也是值得原谅的吧,因为她带来了对凛凛子而言,最佳的礼物。 「那个,凛凛子,其实我们今天是来——」 我正要说明,老师却打断了我: 「好啦,反正都看过三嘉村,三嘉村精神也不错的样子,一直待在这里也没用,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啊?」因为老师突然说出这种话,我不知所措起来:「老、老师?」 「那个,请多留一下嘛,老师。您才刚到而已吧?」 凛凛子开口留人,但是老师却故意端出一脸困扰的表情。 「其实我也是很想多留一下啦,不过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学教授的身分嘛,很忙的耶。」 绝对是谎言。我先前到研究室的时候,她明 明就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去的电视机和游乐器在玩rpg(注:角色扮演游戏)! 「所以说罗,我的工作可是堆积如山呢。抱歉啦,三嘉村。」 「不、不敢当。」凛凛子不好意思地说:「真的很感谢老师在百忙之中还专程过来探病。」 「嗯。啊,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把周留给你的。」 「老师……」 「就这样,我先回去了——嘿嘿嘿,祝两位顺利罗。」 老师的最后一句话是凑在我耳边小声说的。她往我肩头一拍,跟着就走出病房了。 我怔怔地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思付着。 我该不会是……不,我根本就是被老师陷害了吧? 「老师的工作也真辛苦呢。」 凛凛子直率直丫心地这样说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后只好不痛不痒地回了声:「说的也是。」 「阿周,要不要喝些什么?不过这里只有冲泡式的咖啡和红茶就是了。」 「呃,那咖啡……啊!不、不用了,我来就好。」 我站起来制止把手伸向餐具架上水壶的凛凛子。虽然我怎么也当不了足以成为社会楷模的那种人,但是也无意成为要住院患者帮我倒茶的冷血动物。 「谢谢,我也是咖啡就好。」 「了解,有杯子之类的吗?」 「嗯,在那边的柜子里……啊!」 凛凛子在指着墙边的柜子时把话吞了回去。 「怎么了?」 「那个,阿周,还是我来好了。」 「怎么了?是在这里面吧。」 「啊!等一下、等一下!」凛凛子连忙叫住正往柜子走去的我,有些脸红地小声说道:「因为柜子里放了内衣之类的,所以……」 「……啊,嗯,原来如此。」 我举起双手离开柜子,绕到右边面对着入口,听到在我身后的柜子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然后我在得到凛凛子的允许后,才又回头走到床边,把冲泡式咖啡包撕开倒入准备好的纸杯中,再拿起水壶往杯中注入热水。 「凛凛子,你要多少奶精和砂糖?」 「啊,奶精不必了,砂糖放两条好吗?」她微笑着说道:「嘿嘿,我口味偏甜嘛。」 我依言把放了两条糖包的咖啡拿给她,我自己则是喝无糖的。 她好像怕烫,所以拚命地吹着咖啡,然后一面喝着咖啡一面用愣愣的表情问我: 「阿周的右手怎么了?」 凛凛子在说的是我右手手腕上缠着绷带的事。对了,这件事还没向她解释过。因为这是我在她出事那天受的伤,所以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她。反正这是因为怕迟到一时不小心烫伤的,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所以我就说了。 「呃,这个啊,不小心烫到了。」不过我还是避重就轻了。 「要不要紧啊?」 「没事的啦,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起来也是,那就好。」 凛凛子微笑着,津津有味地喝着温度总算已经适合入口的咖啡。 ……这颠倒过来了吧?怎么变成凛凛子在担心我了? 「凛凛子,与其担心我,你更应该保重自己才对。大家都很担心你的。」 「大家?真的?」 「真的。冰鱼、印南、理惠、千里,大家都是。」 若非如此,她们就不会想要亲手逮捕凶手了吧。 凛凛子低下头,一脸认真的表情,同时抬眼望着我这边。 「阿周也是?」 「咦?」 「阿周也会担心我吗?」 「这……当然。」 我一这样回答,凛凛子就笑颜逐开,即使隔着绷带也可以明白到这点。她改用双手捧起纸杯喝着咖啡:「这样啊。嘻嘻,谢啦。」 「……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也啜饮着咖啡。 「阿周为什么会来念魔学系呢?」凛凛子问我。 「这个,总之有很多原因罗。」 「阿周原本应该是要念医学系的吧?那会推掉那边来念魔学系,就代表阿周很喜欢魔学罗?」 「还好啦。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念魔学系?」 「完全没有为什么。」她微微苦笑着摇摇手:「只是因为大家——冰鱼、印南、理惠、千里——都说要念魔学系,所以我也跟着来了。我并不像大家一样有着『想在魔学系做这个』的目的,只是不想和大家分开而已。」 自窗口射入的阳光照在凛凛子的身子上,使得她整个人显得好小、好虚幻,甚至令我涌出一种想法,她看起来就像仿佛即将溶入光中消散,或是像人鱼公主一样化为泡沫似的。 「我的父母呢,在我国小时就离婚了。」 「…………」我用沉默回应她突如其来的告白。 凛凛子悠悠地说着:「那是在我四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我因为这个原因,自闭了一阵子,有好几天都窝在家里不去上学。因为我爸爸妈妈只要一见面就吵架,我很怕看到他们俩那样,所以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坐着,一动也不动。」 昏暗的房间与精神外壳——年幼的她可以说是被困在双重密室之中。连着好几天徘徊在思考的迷宫中原地踏步,想必很痛苦吧。 「就在那时候呢,大家来我家了。」 「大家?」 「嗯,冰鱼、印南、理惠、千里她们。」 「喔喔……」我回想起听说她们从国小起就是好朋友那件事:「那时候她们也是很担心吧。」 「那个啊,她们神经啦!」凛凛子掩嘴温柔一笑:「她们绑架了我喔。」 「绑架?」 凛凛子对着反问的我点点头,继续说道:「她们才一进我房间,就拉着我出门。我问她们话,她们也不回答我,就那样带着我搭电车到横滨去了——是横滨喔,横滨——到了那里,大家才开口说话。说『凛凛子被我们绑架了』,我吓了一跳,问她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是她们都不告诉我为什么,甚至还打公共电话到我家说『你女儿在我手中』、『想要回女儿就准备一亿日圆』之类的疯言疯语。我那时候连什么是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耶……」一般是把这种绑架叫做自导自演。至于当时还年幼的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可以理解。一定是因为不能放着忧郁的好友不管吧。 「嗯,对。」凛凛子从我的表情看出我的想法:「她们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因为她们想,要是我被绑架,我爸妈就不会再吵架,也不会再闹离婚了。」 「我也猜八成是这样。」 为了不来上学的凛凛子,年幼的冰鱼、印南、理惠、千里想必是绞尽了脑汁拚命想办法的吧,然后她们决定自导自演一出绑架案。在没有父母庇护的远方,她们五个人心中是怎么想的呢?那必然是一段充满了刺激波折,却又无可比拟的幸福时间吧。 「结果那桩绑架案本身呢,也在我们晚上在街上游荡时,被警察叫住,然后被带到附近的派出所以后就结束了。因为那时候我们也已经差不多知道怕了,所以紧张感一解除就异口同声哇哇大哭出来。后来回家以后,大家都被父母亲骂得好惨。」 「…………」 「不过那时候真是快乐啊。在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城市中,就只有我们手牵着手走在一起。虽然周围都是些不认识的大人,但是我们却有种非常安心的感觉,只要我们像这样在一起,就绝对没问题的。」 凛凛子在说这番话时眼神有些迷蒙,像在看着远方。然后才又像是回到现实般看着我。 「 ……我父母后来还是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离婚了。我跟着妈妈,与爸爸分开,一家人各奔东西……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可以照旧去上学了。」 「……嗯。」 「之后我一直都跟她们在一起。所以当她们说要来念魔学系的时候,我也理所当然地跑来念魔学系了。我怕跟她们分开——所以我就来魔学系了。」 凛凛子说完,暍了咖啡。 我看着那样的她——在自己也没发现到的时候——已经开始说起话来:「……我也有过单亲家庭的童年。」 凛凛子拾起头,以柔和的眼神对着我点点头:「这样啊。」 「嗯。」我像是受到鼓励般,生硬而结巴地继续说下去:「呃,因为在我小时候就过去了。不过跟那个没关系……啊,不,倒也不是没关系的啦。」 看到我前言不对后语的样子,凛凛子噗哧一笑。 我暍了口咖啡才又开口: 「——中枪。」 「咦?」 「我母亲中枪,在我五岁的时候。」 「——」凛凛子像呼吸都停止般地沉默了下来。 「我之前提过我老家吧,在岛根县松江市。因为算是个穷乡僻壤,所以很少出什么大事,不过那时候很轰动喔。」 「…………」 「……是抢劫银行,抢匪大概五个人吧,全都戴着只有在眼睛嘴巴开洞的头套,拿着很大把的散弹枪,指着银行职员说『交出钱来』。银行里的人全都变成人质,被命令趴在大厅的地板上。当时我和母亲也在场。」 意象如同闪电般掠过——黄昏——惨叫—— 我的声音断了一下才接上: 「我的母亲在那段时间中一直这样告诉我——『魔法师会来救人的』、『所以别怕』。」 「……魔法师?」 「对,魔法师。那时候我看的故事书上有魔法师登场,会去帮忙有困难的人,就是那种给小孩子看的书上会出现的典型魔法师,所以我猜母亲才会用这样的话来安抚我吧。」 「这样啊。」 「嗯,不过实际上并没有魔法师来救人就是了。」我说道:「警方很快就赶到,包围在建筑物周围。不过因为抢匪手上有枪又有人质,警方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僵持了好几个小时。警匪双方不断重复着招降与开条件的动作,但是一直谈不拢……后来抢匪这边急了,他们的首领说了『如果拿枪指着人质,警方也会识相点了』这种话。」 「该不会……」 「嗯。他们从人质中选上我的母亲,拿枪顶在她背后,叫她站到自动门前面去。即使如此,为了使我安心,母亲还是笑着对我说,只要她不反抗就不会有事——可是,就算是这样,母亲还是中枪了。」 片段的意象乱七八糟地交错飞过——散弹枪——血海——倒卧在地上的母亲—— 「……实际上抢匪原本也只是打算装装样子,逼警方快下决定吧。所以抢匪们自己也慌了,警方趁着这个机会一面继续招降一面从后门攻坚,就这样把抢匪一网打尽,破了这个案子。」 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事,从此就一直搁在我心里的关系吧。我这样表示。 「结果魔法师并没有来救我的母亲。为什么魔法师没有来救人呢?当时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当然现在回想起来,那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也许就是因为我心中有了这样一个疙瘩,所以我才会推掉医学系的推荐入学,来念魔学系的吧……所以,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是为什么来魔学系。」 「……阿周。」 「嗯,那个,抱歉,我果然还是不该提这种事吧。」 看到低下头去的凛凛子,我后悔了起来。自己也搞不清楚干什么要说这些。明明就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但是—— 凛凛子默默地摇摇头。 「……对不起,因为我脑筋不好,所以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她微微抬起视线:「但是,阿周连这样的事都肯告诉我,让我有种好开心的感觉——对不起,我说了奇怪的话了吧。但是,那个……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 「对了,我现在可以打从心底庆幸自己有来念魔学系了喔。」凛凛子恢复成一贯的开朗模样说道:「因为这样我才会和阿周变成朋友嘛。」 4. 当我搭地下铁回到车站前的时候,已经是一点过几分了。我连忙赶往推理会议会场的所在地贝克。 我才一穿过入口进去里面时,手鞠坂就咻一下冲了过来。 「喂,周!怎么这么晚才到!」 「我有点事嘛。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手鞠坂看起来有些慌乱的样子。不过因为他有小题大作的坏毛病,所以眼前还没有杞人忧天的必要。事实上这时候店内也丝毫没有什么令人担忧的状况正在进行中的迹象。 手鞠坂压低声音迅速说道: 「笨蛋,不是那么悠哉的时候了好吗!周的那些女生朋友不知道在吵什么吵得好厉害,快去制止她们啦!」 「吵?她们在吵架吗?为什么?」 「我哪知道啊,总之快过去啦!」 在手鞠坂的带位下,我往店内唯一的包厢走去。 手鞠坂说的并不是假话。冰鱼、印南、理惠、千里四个人都已经众在包厢中,你一口我一语的不知道在争论些什么。 「我说嗳,你脑袋正常吗,印南?我绝对不会同意那种可笑的推理!」 「对、对不起,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是啥意思才会得出这么不像话的想法?拜托也教教我,让我学一下吧!」 「理惠,你说得太过分了!」 「是啊,印南只是在谈可能性而已吧?在现今的状况下,我认为即使是再小的可能性,也都有拿出来讨论的价值。」 「会有那种可能性才怪!还是说千里跟小冰子,你们都觉得她刚才的推理合理吗?」 「这、这个~其实我也觉得她刚才的推理有点那个啦。因为,如果印南说中了,那凛凛子就已经……」 「但是在她刚才的推理中找不到矛盾。以逻辑性而言,不得不承认是合理的——」 「小冰子!」 「大、大家冷静点啦。」我忍不住插口,因为她们看起来好像快扭打起来的样子。这本来明明应该只是个大家拿出各自推理来讨论的会议而已,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么火爆的局面呢? 我尽可能放缓语气,以避免刺激到大家正处于敏感状态下的神经:「到底是怎么了呢?」 「谁知道!」理惠赌气地放话,「碰」地一声粗鲁坐回椅子上。另外三个人也脸色难看地默不作声,先前被理惠抨击的印南垂下头噙着眼泪。 最后是一道彷佛疲惫不堪的叹息声打破了这片沉默,是千里。 「……印南她啊,提出了一个推理。我们对这个推理意见分岐,所以说话的声音就大了点。」 「什么样的推理?」 「——现在在医院的凛凛子,并不是真正的凛凛子。」 「咦?」 理惠「哼」一声嗤之以鼻,印南一颤,身子僵住。 千里摆出像是在斥责理惠般的态度: 「……别这样,理惠。事情又还没有肯定是那样的吧?」 「抱歉,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们在说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这样设想,屋顶密室的魔术手法就全都可以解开了。」接续解释下去的是冰鱼:「监视器只有拍到上屋顶的凛凛子。如果坦然接受这 个结果,就代表只有凛凛子一个人去过屋顶而已。但因为凛凛子是被害者,所以应该还会有另一个曾经去过屋顶的加害者存在才对——然而矛盾就是从这个推理中诞生的。可是,如果凛凛子既是被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矛盾就会自然消失了。」 「……有道理。」如果用这个推理解释,屋顶密室之谜就迎刀而解了。「凶手完美地化身成凛凛子,大摇大摆经过监视器前面走上屋顶。然后在屋顶上割烂自己的脸,并等待被人发现——在这个案例中,当然就是我们——就那样被抬出现场。」 「是的,这也可以完美地解释杀人案为何会以未遂的形式收场。凶手不是没有杀死被害者,而是不能杀死,因为凶手本身就是被害者。当然,如果这个推理为真,那凶手自然就是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了——」 我也点点头。这个推理确实可以把案情之谜、凶手、还有其他一切问题都解释得通,全都说得通了。 但是—— (但是,那真正的凛凛子到底在哪里呢?) 「所以那是错误的啦!」原本默不作声的理惠以很冲的口气大声说道:「事情不可能那样!如果那是真的,小凛子就——」 是的。 如果凶手(克劳利三世?)化身成凛凛子——然后直到现在都化身成凛凛子待在医院——那真正的凛凛子到底在什么地方呢?如果真正的凛凛子被找到,这个魔术手法就会马上露馅。所以要使用这个魔术手法的绝对条件,就是得将她藏好。也就是说—— (——如果凶手真是采用这个魔术手法,那真正的凛凛子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 大家都明白这点,所以才会这样感情用事。 我看向印南。她在最里面的位子上缩成一团,放在膝头上的双手紧握着拳头,拚命忍着眼泪。原来她昨天之所以会不太对劲,是因为她那时候就已经做出这个推理了啊。 「总而言之,现在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凶手用的是这个魔术手法吧?全都是臆测啦!凶手为何要自己割烂自己的脸?白痴吗?搞笑啊?凶手不惜动用这种魔术手法也要搞出这么个密室的意义何在?」 「如果凶手动用的真是这个魔术手法,那么凶手必定就是克劳利三世——那可是个法术师喔,从那个古怪广播的风格来看,也难保对方不会采取这种做法。」 理惠猛然站起,而冰鱼冷静地反驳她,双方互不相让。 「你的逻辑真叫人目瞪口呆呀。因为是法术师?所以又怎样了?你只是在把说不通的事统统推到法术师身上而已吧!只是想让自己的推理合理化而已!」 「但是这个推理,甚至还可以一并解释凶器上的指纹问题。凶器上面为什么只有被害者凛凛子的指纹?这点也可以用凛凛子——不,化身成凛凛子的凶手,既是被害者也是加害者的观点轻易解释——」 「……去!你有完没完啊!」理惠终于怒不可遏地往桌子一捶:「你现在是怎样!所以我都说过事情不可能是那样了!你还越说越起劲是怎样!你、你就那么希望小凛子死吗……」 「别再说了……!」 突然,一道凄厉的叫声划破空气,打断理惠激昂的话声。在刹那的寂静过后,泄出经过压抑般的哽咽声。 是印南。 她双颊上满是泪水,抽抽噎噎泣不成声地说道: 「……拜托,不要再吵了……是我不对,都是因为我……做出这种推理……所以,不、不要再、再吵了……」 理惠呆站着,像被利箭穿胸般的闭上嘴巴,跟着咬紧了牙关,冰鱼也神色黯然地垂下头去。千里轻抚着印南的背安慰她,但是印南依旧泪流不止,只是一再喃喃说着「对不起」。大家像是身心都被撕裂般憔悴不堪。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三嘉村凛凛子、在真冰鱼、扇谷印南、酒匂理惠、午沼千里——这五个人原本应该直一的是感情很好的好朋友,但是她们的关系现在却因为一个事件而轻易崩坏了。因为好友受伤而造成的精神冲击、自己无能为力的焦躁感,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五个人中缺了一角的缺陷。这一切都侵蚀着她们,令她们发生冲突,逐渐到达崩溃边缘。在她们五个人之中,少了任何一个人都会使她们的世界不完整.所以连想要停止争论都无能为力。她们的世界正在龟裂,逐渐碎去…… 我回想起不久前在医院与凛凛子的互动。在凛凛子诉说着与她们之间无可取代的回忆时,眼神是无比的温柔,那个凛凛子会是冒牌货? 在像是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沉默中!| 「哪,阿周,拜托。」千里抬起头对我说道:「去确认一下。」 「咦?」 「去医院见见凛凛子,亲自确认一下那个凛凛子是不是本人好吗?」 「我吗?但是……」 「现在的我们怎么样也不可能平心静气地与她交谈,所以只好拜托阿周了。好不好?」 我环视着她们,但是她们没有一个人开口。 「……好吧。」我叹着气说道:「如果这样可以让大家心里好过些,我试试看就是了。」 5. ——说是那样说,但是我对那个提议实在是非常提不起劲来。因为总觉得把「大家的代表」这种重责大任摆到我身上来,是某种错误似的。 首先,我到底该怎么开口才好呢?你真的是三嘉村凛凛子吗?是的话就拿出证据来——我能说这种话吗?但是克劳利三世会使用「过去视」的法术。也就是说,就连真正的凛凛子才知道的事,克劳利三世也可以无所不知,所以这个问题毫无意义。那么要怎么做才能看穿她是本人还是冒牌货? 因为我在思考着这样的事,所以虽然来到上午已经去过的都立宫古医院,却没办法下定决心走进病房。我一直在一楼大厅中来来去去,在长椅上坐下又站起,来来回回继续想了大约有十五分钟(这时候的我看起来很明显就是个可疑人物),最后还是找不到答案。 所以我前去病房的心态与其说是终于下定决心,倒不如说有一半是豁出去了。因此当我发现凛凛子不在病房中的时候,老实说我松了一口气。 ——是的,凛凛子并不在病房中,病床也是空的。 所以我心想,这样我也有了向大家交代的藉口。对我来说,这样的重责大任果然还是太过于沉重了,我担当不起。反正过一段时间后,她们也会恢复冷静了吧,到时候我再和大家一起过来应该也不迟。 但是正当我慌慌张张地准备离开那里时—— 「咦?阿周?」 我又是惊讶又是心虚地回头一看,看到凛凛子正在走廊上往这边过来。 「呃,嗯,好久不见。」我心虚之下竟然乱说话:「那个,对不起,我又来了。」 「不会,不管阿周来多少次我都欢迎。」不过摇着头的她看起来有些呆滞。这也难怪了,因为很少有人会在一天内来探病好几次嘛。 「怎么了吗?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倒也不是那样……」 凛凛子邀请行迹明显可疑的我进病房。 她请我坐在椅子上,准备了两人份的咖啡。因为上午时才用过的,所以这时候纸杯和咖啡包全在餐具架上。我一直沉浸在应该如何对她开口的思绪中,甚至没有心思帮她忙。 不过我还是说了声「谢谢」表达最低限度的礼貌,收下温热的纸杯。 我一面啜饮着咖啡,一面偷偷往凛凛子那边看去,却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实在叫人难以想像现在在我眼前的凛凛子其实并不是凛凛子,而是设计了这个杀人游戏的凶手。 我们俩的视线突然对上。 「嗯?」她孩子气地歪了歪头。 「没有,那个……」我鼓起余勇,板着脸抬起头,一咬牙问了出口:「呃,对了,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不,这是首先先从与事情本质没有任何关联的其他话题着手,然后逐渐朝向目标刨根问底的问法,也就是接近所谓战略性后退的问话方式。就是这样没错,绝对是这样,绝对不是因为怕得不敢问,要笑我孬种就笑吧。 但是这个只能算是前哨战的问题却惹来她出乎意料的反应,使得我有种「咦?」的感觉。 「呃,那个……有点事嘛。」凛凛子回答得吞吞吐吐。 「有点事?什么事?」眼看着有点苗头的样子,我打铁趁热继续追问。没想到这么快就挖到金矿了。 「不、不说不行吗?」 「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你说一下。」 「…………」 「…………」 「……了啦。」 「咦?」 我一回问,她就用蚊子叫般的声音又答了一次: 「所以说,人家去厕所了啦……」 「…………」 啊啊。 我这个人怎么会这么无可救药呢?如果这里有地洞,真想钻进去,然后直接把它当成我的坟墓。不,还要劳驾别人动手也太不知耻了。如果是老师,应该会说「自己的坟墓自己挖」吧。 「……真的很对不起,问了奇怪的事。」 虽然我试着亡羊补牢,不过毕竟是为时已晚了。因为我太过于轻率的发问,使得我与凛凛子之间开始蕴酿出一种微妙的气氛。 我在内心抱着头。不行,我实在想不出可以突破这种窘境的方法。首先要想办法打破的,就是这股微妙的气氛。 「那个……」我绞尽原本就不多的脑汁,总算挤出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出院呢?」 「呃,听说如果在明天的检查中得到医生同意,就可以出院了。」 「这样啊,那就好。」 「嗯,但是……」凛凛子的神情骤然黯淡了下来。 「怎么了吗?」 「……我的脸还没治好。」 「啊……」 ——不想在别人面前展露那张满布伤痕的脸。即使不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也必然会有着那样的心情吧。虽然老师说过可以完全治好,事实上我今天上午原本也是为了治疗,才和老师一起到这里来的。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会不会像我这样大摇大摆一再跑来病房看她的人,才是最令凛凛子心中不快的存在呢? 我把心中的想法问了出来。 「不会,我说过完全没那种事的吧。」凛凛子连忙摇头:「阿周肯来,我超开心的呢!」 「这样?那就好。不过如果真的会不舒服,还是要好好说出来比较好。」 「嗯,谢谢,不过真的不要紧,因为阿周对我很好嘛。而且——」凛凛子神情微微黯淡了下来:「那个,我现在不太想一个人待着。」 「为什么?」 「……我会怕。」 「怕?」 「我怕……凶手不知道会不会……跑来杀我……」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我忍不住有一种感觉,眼前正在畏惧着凶手阴影的凛凛子仿佛是个孩子。那时候——当银行抢匪闯入银行中的时候,我应该也像现在的她一样发着抖吧。而那时候母亲应该是为了给我增添勇气,才会紧紧抱住我吧。 「……别怕。」我伸出手放在凛凛子头上说道:「因为在这种时候,似乎会有魔法师来救人的喔。」 是的,这次一定没问题。因为会使用魔法的人——现实世界中的法术师就在附近了。 「……阿周也会来救我吗?」 「……嗯,我会努力的。」 因为我才一点头,她就抱住了我,让我吓了一跳。 「绝对喔……要是阿周忘掉,我会生气喔。」 「不会忘的,因为我是记忆力比较好的那种人。」 我拍着她的背如此承诺,她泪眼汪汪地抬头看我,总算展露出她一贯开朗的笑容。当然,这中间还隔着一层绷带,但是她眼中的光辉如此表明。 这时候我已经无法认为眼前的她是冒牌货了。她是凛凛子本人,至少我这样相信。我心中这样认定了。 之后我们天南地北聊了大概三十分钟,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差不多该走了。」 「嗯,要再来喔。」 「知道了,回头见。」 我转向门的方向。 一切都是在那时候发生。 从我身后传来「喀咚」的声音,同时凛凛子彷佛轻轻惊叫了一声。 就在我反射性要回过头去的一瞬间—— 我的颈际传来强烈的冲击。 (咦——?) 我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感到眼冒金星,全身在刹那间像是飘往半空中,随即「碰」地一下,似乎撞上了硬物。我几乎像是事不关己般,想着自己应该是倒地了吧。只是挨了一下而已,但就这么一下,便足以让我连站都站不起来。 惨叫声,我可以听见凛凛子的惨叫声。那是已经搞清楚状况,因为恐惧而爆发出的真正惨叫声,而且其中还混杂着脚步声。我感受着从脸颊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心底发寒。 ——房间中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承诺。) 我答应过她的。 (答应过。) 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所以说现在可不是在这种地方睡觉的时候。快起来,站起来!别趴在地上,站起来! 我的脑袋中像是有把锤子在乱敲似的,还伴随着眼前景象失去焦距乱晃的晕眩。 我伸出手,把力量注入发颤的膝盖。 然而就像是在打击那份意志般,我的后脑传来第二下冲击。 沉重的痛楚直贯脑髓,我的膝盖无力地弯下。 意识逐渐稀薄,遮在眼前的白雾正在扩大。 ……又是这样吗?我又—— 在我已经无法做出有条理思考的脑袋一角,传来了这样的念头。 我听到凶手压低了声音发出的讥笑声,那是有些耳熟的声音…… 6. 然后当我醒来时,人在白色病房的床上。 「没事吧?」 须津警部探头看着我。 我缓缓坐直身子,颈际传来一阵阵刺痛,但现在可不是在这种地方睡觉的时候,我得去救凛凛子才行! 「啊!等、等一下!」 我无视于须津警部的阻止跑出房间。看来我是在同一层楼的其他房间中的样子,我马上就认出凛凛子的病房。 我冲进房中,里面有许多人,其中也有暮具警部和久远警部。而在电视剧中曾经看过,身穿蓝衣的刑事监定专家也在场。但是,到处都找不到凛凛子的身影。 代之以躺在床上的,是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 「凛凛……子……?」 我强忍住快要呕吐出来的感觉走近床边,然后我的思考停止了。 ——那具尸体几乎已经不成人形。 首先是手指头一根不留,从第二指节附近被残酷地切除。 接着是脸,原本包住伤口的白色绷带全被拆开,皮肤被切割得零零碎碎。 还有牙齿,从曝露于外的牙龈可以看到牙齿被连根拔起的痕迹。 最后是眼睛,在双眼的地方毫不留情地开了两个像是装 第六堂课 魔术师的答辩 第六堂课魔术师的答辩 1. 凛凛子遇害后的第二天是个雨天。 雨势并不大,但是天空望出去净是灰蒙蒙地一片,就像整个世界都被封闭在雨中一样,城市的街景也失去了所有色彩。 那一天,我从一太早就一直待在贝克中。 我不想见任何人。 但是一个人窝在阴湿郁闷的小房间中,却又令人极不舒服,像是连肺都快要发霉了似的。 手鞠坂今天没来打工的样子,没看到他的人影。 大概到了中午的时候,门发出的吱嘎声显示有客人进门了,那个人在我面前坐下。虽然我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但也马上就知道那是谁。皮制手套与春装大衣,自左耳垂下的链型耳坠。 「唷,在这里干什么啊?」老师说道。 「……在喝咖啡啊,看不出来吗?」 「哼,挺嚣张的嘛。」 老师笑得才嚣张。她向店长点了特调咖啡,点起香烟,然后突然开口: 「我说,昨天是被人从身后打昏的吧?」 应该是从昨天问我事情经过的警部那里打听到的吧。老师好像进过案发现场,和警察做过各种调查的样子。我一语不发。 「而且听说还是在要离开房间时从背后遭受攻击。照这样说的话呢,犯人事先就已经潜入室内了。那么在那间病房中,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呢?」 因为老师所说的话,我的脑袋里自动思考起昨天那件事。如果说那间病房中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起一个人,应该就只有柜子了吧。那里面的空间别说是藏一个人了,就算藏两个人也不成问题。当我正要离开房间的时候,首先是响起了某种声音,那多半就是柜子门打开的声音。也就是说,凶手事先就已经潜入房间中躲起来,然后抓准我要离去的那个时间从柜子中跑出来攻击我。凛凛子就是看到柜子门突然自己打开,才会轻轻发出惊呼吧。而凶手在打昏我之后,就好整以暇地料理凛凛子…… 这样一来前因后果就全都对得上了。但是凛凛子应是一直都待在病房中,就连柜子也是由她使用的,凶手是怎么找机会躲进那里面去的呢? 「三嘉村也是会有离开房间的时候吧?只要没有算错那个时机,倒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这么一提,当我到访病房的时候,凛凛子并不在房间中。原来凶手是在那时候进入房中,躲进柜子里的吗——不,够了,那些都不重要了,事到如今再想也没有意义了。 凛凛子已经死了。 而其他的女生们也——因为凛凛子之死的关系——绝交了。 她们四个人八成再也不会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了。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 老师拖长尾音。 「难道不对吗?」 「不对喔,完全不对。」 老师一口断定……我这时候才注意到,老师像是在生气的样子。 「别闹了,什么来不及?这只不过是把自己疏忽大意的原因推到死人身上而已吧!」 「……您说什么?」 「喔喔,生气啦?哼,要我说多少次都行。有个人没有悲伤的权利,真正有资格悲伤的只有她们四个人而已。死小孩,这种行为只是在把自己没有斗志的原因推到三嘉村身上而已,真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不要喝了点东西就装醉!」 我听到自己的理智「噗滋」一声断线的声音,绝不是开玩笑,我这时候是真的想一拳往老师脸上过去。但是老师的动作比我更快,她一把抓住我的前襟,毫不费劲就把我的身体拖上桌面。 「……喂,给我听好了,有件事我可要先说在前面。」宛如野兽般的眼睛盯着我:「不要停止思考,不要放弃思考。如果还有像那样挥拳的力气,就把它用到更像样的地方去。去做所有能做的事,等做完以后再伤心!」 「…………」我没有回答,答不出话来。 老师鼻中哼了一声:「既然没事,就陪陪我吧。」她这样说:「我要把这个无聊的杀人游戏破解得体无完肤。破解篇开始了!」 2. 然后在下午五点的时候,与这件案子有关的人,全都集合到城翠大学魔学系魔学史科.佐杏专题研究室。 在魔学系新生说明会场上播放不祥杀人预告的「魔学系古怪广播案」,以密室状况在魔学系大楼屋顶杀伤魔学系新生的「魔学系大楼屋顶密室案」,还有在都立宫古医院的病房内,同一名新生遭受杀害的「魔学系学生杀人案」——这次应该是三个案子的相关人士头一次齐众一堂吧。 在研究室中的人一共有十名。 既是魔学系新生也是佐杏专题研究组的学生,同时是被害者三嘉村凛凛子好友的在真冰鱼、扇谷印南、酒匂理惠、午沼千里四位,加上我天乃原周一共五名。 警视厅搜查一课负责这一连串案件的刑警,须津黎人警部、暮具总警部、久远成美警部,一共三名。 城翠大学理事长兼魔学系创办人药歌玲理事长,一名。 最后是既是法术师也是城翠大学魔学系客座教授的佐杏冴奈老师,一名。 室内充斥在一片郁结的沉默之中。 昨天才起过严重冲突的四个女生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天的力气,脸色难看得像死人一样。就像是好友之死也同时封住了她们本身的未来一样,彼此之间连看都不看一下。 三位警部与药歌理事长以颇为同情的模样看着她们,同时等待着迟迟一语不发的法术师开口说话。 过了正午之后,雨势就逐渐大了起来。天空中密布着厚重的灰黑云层,疾风骤雨拍击在窗上,室内被日光灯的白光照得一室皆亮。 当被找来的所有人都到齐了以后(顺带一提,与他们联络的人是我),老师才转着椅子面向这边,慢慢地与每一个人视线交会,同时开口: 「好啦,今天请大家过来不是为了其他事,而是因为好像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案件真相的关系,所以我想由我来指点你们一下好了。」 沉默的众人像是冷不防被打中一样,过了一会后才有人开口: 「那、那么老师……老师知道谁是这一连串案件的凶手吗?」 发问的人是药歌理事长。身为校内的最高负责人,同时也是魔学系的生母,是最痛恨凶手的人之一。 老师「对啊」一声点了点头,这时候须津警部激动了起来: 「是、是谁?凶手到底是谁……」 须津警部就是这回案件的负责人,所以他当然很想逮捕凶手吧。而他那副激动的模样,也忠实诉说了搜查工作进行得并不如意的现况。 「你认为是谁?」 「咦?」 「所以说,我在问你认为是谁?」 「这、这个……」老师的反问使得须津警部畏缩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回应:「在、在目前的阶段还没有明确的答案,不过搜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照这样下去,我相信近日之内必定能够逮捕凶手。」 「哦?那就不必我特地指点你凶手是谁了嘛。」 「呜……关、关于这点嘛……」 在他旁边的暮具警部看着同僚的狼狈模样叹了口气。 「须津,我认为这可不是死要面子的时候。」 「暮、暮贝!」 「佐杏老师,我们警方的搜查状况绝对称不上乐观,目前完全没有丝毫有力的线索……不得不承认我们这边的调查是触礁了。」 暮具警部以苦恼的表情说着。 在他旁边的久远警部也与他有同感。 「老师,既然您说您已经看破真相,希望您务必要协助我们。您要认为这是搜查本部正式对您进行委托也无妨。」 「哼嗯。」 老师的视线从三位警部转移到我们身上。 「我的学生们呢?有没有什么想法?大家自己进行过搜查与推理吧?」 因为女生们都没有要回答老师的意思,所以我当代表回答「没有」。跟着—— 「……您真的知道凶手是谁吗?」千里回问道。 「所以说,我从刚刚起就说过好几次了吧?」 「是谁……」从她脸上渗出充满憎恨的可怖神色,就像原本闷烧的火种燃起烈焰般,声音也越来越大:「凶手是谁……在什么地方……!」 「冷静点,难看死了。」 老师宛如当头一桶冷水的话声,使得千里气焰顿消,默不作声。 沉默再次降临在室内。 「好吧。」过了一会后,老师才开口:「虽然一下子就说出谜底并非我一贯的作风,不过既然没人知道答案,再继续故弄玄虚也没意思。我先说结论吧——凶手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室内在一瞬间完全呈现真空状态。 「……凶手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怎、怎么可能,骗人的吧……」 冰鱼和理惠缓缓环顾室内——聚集于此的众人表情,至于印南则惊骇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师叼着香烟,拿打火机点着了它。 「设计了把这个魔学系牵扯进来的无聊杀人游戏,犯下『魔学系古怪广播案』、『魔学系大楼屋顶密室案』、『魔学系学生杀人案』这三个案子的凶手就是——」 每一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每一个人都眼也不眨。 每一个人都屏气凝神。 每一个人都期待案情真相大白。 每一个人都渴望事情落幕。 聚集所有案件相关人士视线于一身的法术师,在徐徐吐出一口烟后,终于说出凶手名字: 「——就是这家伙,天乃原周。」 3. 大家的视线咻一下集中到我这边来。 站在团体最后面位置上的我,在环视了大家一圈之后,后退一步。 「……那个,请不要开玩笑了,老师。」 我做出困惑的模样说道。 「玩笑?真叫人意外呢,我一向都很认真。」老师直视着我,平静地说着:「对魔学系播放古怪广播,在魔学系大楼屋顶攻击三嘉村,之后又在医院杀死她的凶手就是天乃原周,不用狡辩了。」 「请、请等一下,您是怎么推理出这个结果的?」我继续与老师交谈以转开其他人的注意力,同时像是身子不稳般又后退了一步:「就算先不提古怪广播的事好了,屋顶密室的那件事又怎么解释?如果我是凶手,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被监视器拍到,前往屋顶攻击凛凛子,之后又从屋顶离开的呢?」 「哼,密室是吧?喂,扇谷!」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印南,像猛然回神般的抬起头来。 「所谓的密室,在日语中应该可以解释成『lockedroom』——『无人可出入的房间』吧?」 「……是、是的……我想是可以这样解释。」 印南一脸困惑地点了点头。 「哼嗯,对嘛。既然如此——」得到确认的老师深吸了一口烟,然后丢了一句质疑给大家:「那个屋顶有哪里可以算是密室了?」 大家面面相觑,老师连珠炮般的说下去: 「不是吗?那个屋顶有哪里可以算是『无人可出入的房间』了?其实,在这次的事情中用到『密室』这个字眼时,我就有这个疑问了——那个屋顶明明就是个没有任何遮蔽的开放空间,可以从邻近大楼搭绳索过来,也可以搭直升机直接下来之类的,只要有心想干,方法应该多得是吧?」 「但、但是老师,即使说可以从邻近大楼搭绳索过来,最近的教育系大楼屋顶也距离魔学系大楼屋顶五十公尺以上。要在这样的距离下搭绳索过来,必然会需要某种装置,可是在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类似的痕迹。而且教育系大楼比魔学系大楼高出三层,过来魔学系大楼这边时因为是『往下』所以还好办,但是要离开魔学系大楼就变成『往上』。在这样严苛的状况下,要只靠一根绳索往来于两栋大楼之间,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吧……」 久远警部一提出质疑,冰鱼好像也已经恢复冷静了,她推了推眼镜开始表示自己的意见: 「而且直接搭直升机降落的手段,也会在落地时受到矮墙和楼梯间妨碍。如果犯人不只一个,那么一个人盘旋在屋顶上空,一个人降落到屋顶上倒也是有可能……但是完全没有人曾经在魔学系上空目击到直升机,或者曾经听到螺旋桨的声音,所以我认为实际上并不可能采用这个手法。」 被质疑的老师毫无动摇,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说了声「说的也是」。 「嗳,既然如此。」代表大家发出心中疑问的人是理惠:「老师可以说说凶手是怎样前去屋顶,又是怎样离开的吗?」 虽然从方才起大家就已经不再直盯着我了,但是我知道大家都在悄悄注意我的反应。 ——我是凶手嘛。 「喂喂,到现在了还要问我那种事吗?我应该早就把前往屋顶的方法说得一清二楚了耶。」 「那个……你的意思该不会是『那个』吧?凶手是靠接在外墙上的水管爬上屋顶,然后再利用它爬下去……?」 说出这几句话的千里自己都一副半信半疑的态度,然而老师用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那个水管一路从地面连到屋顶,而且还有设置在各楼层窗口上的雨沟檐可以当立足点。只要利用它,甚至还可以爬到一半时先休息一下——既然条件本身已经这么齐全了,接下来只要拥有一定程度的体力,再加上没有惧高症,自然就可以从容来去于屋顶上了吧。」 法术师继续强调重点: 「密室什么的终究只是个幻觉而已。话说如果真是密室——是无人可出入的房间——那种地方应该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凶杀案吧?在发生凶杀案的那个时间点,那里就已经不可能是密室了。」 没有人提出质疑,大家像是毫无保留地接受了法术师的答辩。 「我再重复一次,密室什么的是幻觉。和头上长角的龙与鬼族一样,要人们相信他们存在,他们才会存在,也就是靠幻想诞生的魔物。你们的思考被名叫『常识』的枷锁套牢,在认定了『来去屋顶时不可能不被监视器拍到』的一瞬间,屋顶上的密室才得以完成……不过呢,给大家的思考套上『常识』的枷锁,使屋顶密室得以完成的凶手——那不是别人,就是天乃原周本人了。这家伙在两次现场搜证的时候都在场,而且两次都在有人推理出『凶手会不会是爬水管上来?』的时候,表示『以常识而言不可能』……常识?哼,真够蠢的,为什么非得考虑到常识不可?凶手可是个策划出无聊的杀人游戏,甚至还动手执行它的缺乏常识人种。既然如此,受到常识的束缚,又怎么可能看穿凶手的行动呢?所以说是这家伙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故意说出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话,巧妙地误导大家的推理——使人误入歧途。」 老师雄辩滔滔,一发不可收拾。 「还有,这家伙还用了另外一个魔术手法让大家误入歧途。那就是在三嘉村被引去屋顶的那时候,故意不杀死她,还把凶器留下来。因为利用这个手法,可以在大家心中造成一个印象,『凶手一直在大家抵达屋顶的不久前都还在那里,因为发现者到来才匆匆忙忙离开屋顶,所以才没杀死 三嘉村,还把凶器遗失在现场』。如此一来,因为这家伙自己也是发现者之一,就可以成功地从嫌疑犯的名单中剔除掉了——哼哼,虽然手法有点幼稚,不过倒也不是问题,因为事情毕竟全都照着这家伙的盘算在走。」 大家看着我的眼神逐渐改变了,缓慢而确实地。 ——凶手! 「好啦,既然周是凶手,那么要解释医院的事就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是这家伙去病房杀了三嘉村,之后还打开病房中的柜子门,做出凶手曾经躲藏在那里的假象,然后把凶器留在现场,自己也趴在地板上,看起来像是也被犯人打昏过去的样子。」 「我说啊,老师。」我打断老师的话:「我和凛凛子是在那个古怪广播的事情以后才认识的喔。如果杀死凛凛子的人是我,那个杀人预告到底又是谁干的好事呢?这不是矛盾了吗?」 「哼,这是用常识去推想才会产生的矛盾。只要拿掉常识与非常识之间的藩篱,稍微拓展一下思考范围,那种矛盾就会轻易消灭了。比方说,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特定目标存在呢?在播放那个广播的时候,其实根本还没有决定好要杀谁的话呢?不管是谁都好,只要随便找个魔学系的人杀就好,所以就先播放了那个广播。之后因为碰巧认识了三嘉村,所以就杀死三嘉村。如果动机就只是这样,又如何呢?」 「……老师,我在该生气的时候还是会生气的喔。」我放低了声音说道:「老师的推理全都只是臆测罢了吧?照您刚才的说法,除了我以外的人也都可以——不,因为还有医院那件案子,所以看起来的确是只有我有可能犯下这些案子。但是,这并非基于任何具体的证据而做出的推测。光靠想像力,任何人都可以编出一套说词来。说得极端点,要把现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安排成凶手都是可行的吧?如果您坚持我是凶手,请您拿出证据来。」 「哼哼,要我拿出证据来是吧?真是凶手必定会出现的固定台词呢。」 老师得意地冷笑着,一副就在等我说这句话的模样。我被老师从容不迫的气势压倒,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好吧,既然周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顺应要求,拿出关于凶手的确切证据来了。不过呢,要交出证据的人是周自己喔。」 「……什么意思?」 「喂,那个右手手腕是怎么回事啊?」 老师若无其事的一句话震得我绷紧了身子,但是我马上就掩饰过去。 「这个啊,我之前也说过了吧?是被咖啡烫伤的。」 「哦?烫伤是吧?那解开给大家看看吧。」 沉默。 我头一次拒绝作答。 「嗯?怎么,不说话?不想给人看吗?还是说——」老师如同一只逮住猎物的老鹰:「还是说没办法给别人看呢?思?话说回来了,那个伤正是在三嘉村遇袭的那天出现的吧?也就是说两位同学都是在同一天受的伤耶,真巧啊。」 老师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光是这样,就带来一股仿佛魔兽直起身子般的压迫感。 我在无言中又后退了一步。 老师望向久远警部。 「遗留在屋顶上的那把小刀上面,并没有留下凶手的指纹,反而不知道为什么留下了三嘉村的指纹,是这样没错吧?」 「呃,是的,没错,从凶器上验出了被害者的指纹。但、但是……」 「对,从凶器上验出被害者的指纹。如果照一般想法来看,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照一般想法来看的话啦。不过,我却是这样想的——在三嘉村遭受凶手攻击时,会不会下意识地拚命反抗过呢?」 法术师明辨万物的慧眼再次逮住了我。 「为了使自己从嫌疑犯的名单上被剔除,凶手必须让人以为『凶手直到被害者被发现前不久都还待在现场』,所以在削除被害者一切可供识别特征的过程中——才会只执行到把脸割花的阶段而已,因为凶手要制造出遭受阻碍才半途而废的假象。虽然说这个过程光用想像的就有够血腥……然而实际上这个步骤本身却是一项需要小心翼翼进行,才能够完成的细腻工作喔。为什么吗?因为要是弄死三嘉村就没有意义了。要把人的脸割花却不让人死掉,这种事做起来可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所以为了使三嘉村不会乱动,多半还给她灌过使她昏睡的药吧,不过这个工作本身应该还是需要相当强的集中力,所以在进行的时候,凶手应该全身都不设防,也可能是因为对手睡着了才掉以轻心……如果三嘉村在被灌药之后昏昏沉沉的状况下,曾经下意识地抢过凶手的小刀反击——」 我—— 我按住缠着绷带的右手手腕。 「在凶手身上的某个地方,应该一定会有着与凶器小刀相吻合的伤痕。那就是用来揭发凶手的确切证据,也就是三嘉村在临死前留下来的讯息!」 室内罩在一片沉默之中。 大家都看着我。 在那些视线中,有着怀疑与不信任、敌意与猜疑,还有——一点期盼,等着我否定老师的揭发,等着我把那些控诉一笑置之,一种淡淡地、遥不可及的期盼。 我—— 完全—— 背叛了那份期盼。 「……有时候我真会有一种想法。」我叹了一口气:「老师是不是连发生在其他地方的事情都能够看得到呢?」 「骗、骗人……」印南颤抖着双唇低语着,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的脸上完全失去血色,感情的指针在恐怖与混乱之间剧烈地来回摆动着。 「……肯承认了吗?」 老师恐吓性地轻声说道,但是我甚至已经不再在乎了,以事到如今还问这个做什么的表情耸了耸肩。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冰鱼紧握着拳头,用力之大甚至使得那部分的肌肤苍白得失去血色。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啦。不过,这个嘛,勉强要说的话,也许是想知道——」我豁出去似的答道:「如果你们五个人之中少了一个人,会变成怎样?也许我是想知道这点吧。所以才挑上与我最亲近的她做为祭品……」 我看向千里。 「对,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千里。是你告诉我她的变化,让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约她出来。虽然意思不太一样,不过我毕竟还是守住承诺罗。她已经绝对不会再受到伤害了——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天乃原周!」 千里的双眼中进出凶光,染上不容置疑的杀意,但是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杀人凶手……!」 理惠激动地朝我这边冲过来。但是早已预料会出现这个行动的我,推开距离我身后仅有半步之遥的门,冲到走廊上。 「站住!」 老师大叫,但是有哪个笨蛋会被叫站住就站住啊。 我在走廊上奔跑着,冲上楼梯。 老师以迅捷如风的速度跟在我身后,但是我不会被追上,我不会给她追得上我的时间。 我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屋顶。 那里是一片风雨飘摇的世界。 我任由雨水打湿身子,仰望着有如泪倾的天空,忍不住轻轻说了一句: 「结束了……」 结束了。 这样一来,我该做的事就都做完了,凛凛子。 好了,不能再拖拖拉拉的了,大家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在那之前,我必须完成最后一个步骤才行。 我跑到屋顶的边缘,踩上矮墙,望着在眼下伸展出去的校园,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屋顶上的风势还是那么强。 风从我身后吹 来,推着我的背心,我像是要投身于半空中似的一跳…… ◆来自法术师的第二封挑战书◆ 「各位亲爱的读者, 恭喜你看完这个发生在城翠大学魔学系的故事。 『本座』打从心底为各位新生的平安无事感到开心。 各位年轻人,别忘了你们每一个人的小小肩膀上,都扛着伟大魔学的未来,希望各位能够日日勤学不怠。」 「那么,各位究竟有没有看穿七个魔术手法呢?」 「为了找不出答案而感到遗憾的人也不用叹息。 对法术师面言,过去与未来都是如同悦耳音乐般的存在。 『本座』会暂且再侧耳倾听各位的推理一段时间。」 「能够全数看穿七个魔术手法的人,可以接着上下一堂补充课程。 但是没能看穿的人,还是建议再去复习一遍前面的六堂课。」 「好了,各位明智的读者。 游戏即将真正结束了。 请推开密室的门,亲眼确认被隐藏起来的真相吧。 『本座』随时陪伴在各位身边。 一切都即将大白于天日之下,『本座』也要在各位面前现身了。」 「『本座』乃法术师,手中依然掌握着第七个魔术手法,在门后等待着你的到来。 那么从现在起,来终结这场游戏吧……」 补充课程 补充课程 1. 就这样,发生在城翠大学魔学系,由「魔学系古怪广播案」、「魔学系大楼屋顶密室案」、「魔学系学生杀人案」三个案子组成的杀人游戏落幕了。 被害者一人,加害者也一人,两人都是魔学系的新生,而且被揭发的加害者从屋顶上跳楼自杀了。 这个悲惨案件的结果,似乎对参与搜查的警方也造成巨大震撼,决定暂时不对外界传媒发布消息,因此让全国的人都知道案件结果的时机,就变得要略往后延了。 ——这次的案子完全是靠一位法术师破案的,但是知道这个事实的人并不多。即使是警方那边,恐怕也只有须津黎人警部、暮具总警部、久远成美警部三位知道而已吧。这是因为法术师本人拒绝公开破案者是自己的缘故,因此在日后的各类报导中,她的名字也未曾被人目睹过。 佐杏冴奈。 这就是法术师的名字。 ——破案后的第二天,她人在魔学系大楼的屋顶上。 「…………」 她坐在矮墙上抽着心爱的香烟,从侧脸上看不出任何对破案一事的感慨。 昨天,在她揭发出来的凶手天乃原周从这个屋顶上跳下去以后—— 她与三位警部马上清理现场,禁止闲杂人等出入,事后的处理全都由警方一手包办,所以她也不知道坠落到地面上的天乃原周后来怎么样了。从八层楼高的地方摔落地面,应该不可能平安无事吧。天乃原周还能活着吗?或者已经死了…… 当时在真冰鱼、扇谷印南、酒匂理惠、午沼千里四个学生马上被赶回家。杀死好友的凶手就是跟她们同一个专题研究组的学生,这个冲击性的事实令她们打从心底气沮神伤,今天也都没来学校的样子。现在还是先这样就好,因为她们的身心应该都需要休息。 目前还没有报导案情的媒体过来。至于这一连串的案子今后会以什么形式被报导出来,她是既不关心也没有兴趣。 总而言之,这件事是结束了。 「……算是种叫人挺失望的感觉吧。」 她以心不在焉的表情轻轻说道,双眼投向一无所有的天空。 今天的天空一碧如洗,让昨天的豪雨恍如一场梦境。屋顶上的风也仅止于微风的程度,吹得人心旷神怡。 老师嘴上的香烟前端一颤,掉下一小段烟灰,就在这时候—— 「老师,原来您在这里啊。」 楼梯间的门被打开,城翠大学理事长药歌玲出现在那里。 佐杏对药歌的出现漠不关心,依旧仰望着青空。 「老师,关于这次的事,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药歌战战兢兢地走近佐杏身边。 佐杏把已经变短的香烟在混凝土墙上拈熄,随即又叼起第二根点燃。 「……老师,请问,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不过佐杏看也没看药歌:「哎,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吧,因为我也玩得还算开心。」 「听到您这样说,那个,虽然不应该,不过我也可以安心了——」 「…………」 风稍微强了些,佐杏的头发在空中飘扬,自她口中呼出的烟也不一会儿就被风卷走了。 「听说你——」佐杏突然说话:「有出席我加入奥兹时的那场宴会?」 「咦?呃,是的……怎么了吗?」 「没有,算了,这个以后再说……那你呢?你才是有话要说吧?」 像是被点破的药歌抬起头来,迟疑地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却迟迟没有准备开口的样子。 「那个……老师,您认为天乃原周是为了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情呢?」过了好一阵子以后,她这样说道。 佐杏没有回答。 「我怎么也想不通……不,是无法接受。我曾经和天乃原周单独聊过一次,天乃原同学是个非常温和的人,我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做出如此残酷的事情。」 「所以?」佐杏这样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药歌终于下定决心:「——我想说,凶手真的是天乃原周吗?」 「…………」 「根据我所听到的,天乃原周和三嘉村同学之间的交情真的很好的样子。天乃原周真的有理由要去杀害那样的一位朋友吗?」 「也就是说,你想说我的推理有误罗。」 「呃,那个……」 药歌畏缩了起来。 「哼哼,有话想说,就说个清楚如何?」法术师看着那样的她,深吸了一口香烟,然后一面喷出一大口烟一面说道:「——如果你要说那家伙不是凶手,就不要用那种含糊不清的方式说,应该还有其他更加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吧。」 「……咦?」 「如果被小刀伤到的地方严重到要动用绷带包扎,那么伤口应该会流出不少血,但是现场完全没有找到类似的血迹。就算那家伙有本事把自己留在现场的血迹全都处理掉好了,但是要用伤成那样的手爬下水管终究也不可能。更何况话说回来了,如果凶手真的被那把小刀伤到,也没道理把那样的凶器留在现场。」 「那个……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次法术师开门见山地对困惑不已的药歌说出结论: 「也就是说,周的手上并没有刀伤。」 药歌像是在刹那问被甩了个巴掌般楞住。 「那、那么……」 「对,那家伙并不是杀害三嘉村的凶手。」 「怎么会……可是,那个,天乃原同学已经认罪,还从这里跳下去自杀——」 「认了吗?」 「咦?」 「我是问,那家伙真的认罪了吗?是啦,那家伙的确是说过类似那样的话,但是最后还是没有给别人看最重要的证据,也就是手腕上的伤。那家伙做的,只是逃跑而已。」 「…………」 佐杏一脚踩熄了掉到地上的香烟站起来,然后—— 「喂,已经可以了,出来吧。」 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紧接着—— 从楼梯间上冒起一个人影。在看清楚对方后,药歌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 ……也难怪了,因为那人影就是昨天应该已经从屋顶上跳楼自杀的天乃原周——也就是我。 「老师您还说什么:『没办法给别人看吗?』咧,没有的东西怎么给别人看啊。」 我从楼梯间上跳下来,站到药歌理事长前面一圈一圈解开缠在右手手腕上的绷带。在我展现于外的右手手腕上,有着总算已经愈合的咖啡烫伤痕迹。 「……天、天乃原同学?」理事长张口结舌地说道。 「好久不见了,理事长。不过也才一天不见就是了。」 「哼哼,吓到了吧?」 老师勾起嘴角,似乎对于理事长直接了当的反应感到无比愉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师?」 「哈,你应该已经心知肚明了吧,昨天那场闹剧全都是一场戏啦。」 是的。 昨天把所有相关人士全找来观看的破案剧与凶手逃亡剧——全都是我和老师设计出来的。我来到正在刮风下雨的屋顶,踩着矮墙爬到楼梯间上面(确实就跟理惠说的一样,只要趴在楼梯间上面,根本就不会有人会注意到我的存在)。在大家也都追上来以后,老师不露痕迹地在大家有机会探头看下面做确认以前,就把其他人赶回去,只跟警部们解释,说这是为了逮捕凶手所必要的手段,并且要求警方协助。在得到警部们的协助之 后,把巡逻车之类的叫来,营造出逼真的『走投无路的凶手自杀现场』气氛,就这样完美地骗过所有人的耳目。 老师以前曾经说过,趁着对方被吓到而内心动摇的时候,赶快灌输虚假的印象过去——这就是诈术的基本。大家都因为我是凶手的意外性而大吃一惊,所以完全掉入陷阱中,误判真相了。 顺带一提,昨天老师在贝克对我说的「没事就陪陪我」,其实就是叫我陪她去演戏的意思。日语真的很有趣。 「……两位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药歌理事长以委曲的表情说道。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双手往大衣口袋中一插,邪气地笑了。 「那当然是为了逮住你这个真凶罗,药歌玲——不,你也差不多可以现出真面目了吧?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2. 老师又点起一支烟。我到最近才发觉到,老师在心情很好或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总之就是在感情起伏较大时,似乎有增加吸烟量的倾向,而现在肯定是心情很好的状态吧。 「……杀人游戏是吧?你又想出了个挺异想天开的点子嘛。不过啊,这次的杀人游戏到底是你在什么时候想出来的呢?」 老师维持着双手插在口袋中的姿势吞云吐雾,同时像是在巡视课堂般走了起来,缓缓穿过药歌理事长旁边。 理事长默不作声。她面无表情,就像感情的开关突然被关掉了一样,简直如同戴上了面具。 老师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会得到回答吧,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是在我来到魔学系的时候吗?还是在创立了这个魔学系的时候?哼哼,两者都不是吧——你是在更早以前就已经想出这个闹剧。恐怕是在十几年前,也就是在庆祝我加入奥兹的那场宴会上——第一次遇到真正的药歌玲的时候吧。」 「…………」 「记得那时候你挺殷勤地和药歌玲交谈过吧,说了些什么『好名字』之类的……对,你在那个时间点就已经想好这个游戏的大纲,所以你才会从奥兹消失——为了要取代真正的药歌玲。」 药歌理事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老师也不放在心上,继续说下去: 「当时药歌玲是二十二岁——是个刚从城翠大学教育系毕业,进入剑桥大学研究所攻读的学生。你用你擅长的法术化身成药歌玲,窃占了她的人生。也正好大概是从那时候起,药歌玲就以特例在剑桥大学一路升学、晋级,回到日本后马上当上城翠大学的理事长,突然爬上人生金字塔的顶端……但是那些华丽的经历全都是你搞出来的吧。嗯?克劳利三世?」 老师提出的推理叫人无比震惊——创办日本第一所魔学研究机构的魔学系,可说是日本国内魔学先驱的伟人药歌玲,其实是个冒牌货,而真面目则是从奥兹失踪的传说中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如果这个冲击性的事实是真的,日本魔学史就要整个改写了。 一阵强风吹过屋顶。 「……既然您这样说了。」药歌理事长的嘴唇缓缓地动了起来,编织出流利的言辞:「那么还请赐教,我要怎么做,才能够在不被楼梯上监视器拍到的状况下,前往这个屋顶攻击被害者,并且离开这里呢?」 「哼,做都做了还装蒜——答案非常简单明了,你根本就没有踏入这个屋顶一步。既然没来过,当然也就没有离开的必要。就是这样。」 老师以她一贯的态度答道,实在有够简洁的。 理事长冷静地还击: 「……我没有来过屋顶?不过,会有那样的魔术手法存在吗?在不过来这里的情况下,要用那么精细的手法切碎被害者的脸?这是什么样的魔术手法才能实现的奇迹呢?」 「哼,没有使用那种东西的必要吧。你是法术师,当然是使用法术了。」 「法术吗?但是那方面的可能性早已经被否决了吧?因为以『飞行』为首,可以实现这个案子杀伤手法的法术,应该全都属于『不可能的课题』之范畴。」 就像药歌理事长说的一样,老师之前也做出过这样的结论。说是没有法术可以使人在不被监视器拍到的情况下,杀伤位于这个屋顶上的人物。 但是—— 「你说的对,没有法术可以使人在不被监视器拍到的情况下,杀伤位于这个屋顶上的人物。这点千真万确。但是,一开始需要的就不是那种法术。因为实际上你并没有杀伤三嘉村——没错,你对屋顶上的三嘉村施行易容法术,把她变成『脸被小刀割碎』的模样。」 「————」 「三嘉村脸上的伤,还有那一地的血……当我们来到这个屋顶上的时候,在我们面前的一切惨剧布景,都是名副其实的『伪装』。」 老师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你采取的行动是这样:你首先写信把三嘉村叫来魔学系大楼的屋顶上,自己则待在距离这里最近,同时也可以把这里一览无疑的地方——教育系大楼的屋顶上等着。当三嘉村到来后,你就用『催眠』的法术使她睡着,之后再用远距离遥控演术的方式进行『伪装』给她易容。接下来依然是用法术,将『伪装』成上面有血渍和有三嘉村指纹的小刀丢到这边的屋顶上。虽然两栋大楼之间有一段距离,不过对面那边高上三层,所以应该可行。至于你之所以要特地把凶器丢进现场,是因为你要使大家的推理误入歧途,做出『虽然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魔术手法,但是凶手确实曾经来过屋顶』的结论。就是说沾在小刀上的三嘉村指纹,以及只伤及三嘉村脸部的『伪装』,都是为了同一个效果而计算出来的……但是,以上的原因也只是顺便,真正的原因其实不是那样吧?对,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靠这个魔术手法不能够杀死三嘉村。」 药歌理事长对老师的推理维持缄默。 当初我听到老师这番推理的时候,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合不起来。但是用这个推理去回顾整个案子的经过,很多前因后果都可以对得上。比方说,老师一口断定凛凛子的伤一定可以完全治好的理由。老师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穿凛凛子的伤是用法术易容造成的,所以她才会一口断定那些伤可以完美地治好。并不需要去推翻链金系法术治疗中的「不可能的课题」,只要把被施加在凛凛子身上的易容法术解开就行了,所以也难怪老师会表现得那么信心十足。 「在病房中的那件事也很简单。是你在周要离开病房的时候,从柜子中跑出来打昏了周。」 「为什么我要特地去做那种事?如果我的目的是杀害三嘉村,那么我挑她一个人在病房中的时候下手不是更好?」 「哼,这话倒也没错啦。只不过,如果你的目的真的是杀害三嘉村,那才能算数。」老师以洞悉一切的态度说道:「你特地挑周在场的时候从柜子里跑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加强三嘉村直到不久前都还活生生地在那里与周说话的印象,以便造成一种错觉,让人以为病床上的尸体是三嘉村,对吧?」 「————」 「哼,就是这样了吧。要不是这样,你就没有故意挑这家伙在场时现身的道理了。床上的尸体就和那个古怪广播中所说的一样,被砍下手指、毁容、拔掉牙齿、眼睛也戳烂,变成根本无法辨别个人身分的状态。所以要辨认尸体的身分,就要靠现场状况,与实际上也在场受到牵连的周来证明了。你是为了欺骗大家,让大家以为那是三嘉村的尸体,所以才利用了这家伙。」 「您说那具尸体不是三嘉村同学的尸体是吗?那么,那到底是谁的尸体?」 「这才真是货真价实的蠢问题。人类的尸体并不是可以随便在路边捡到的,只要把可能性列出来,再一一过滤 删除,答案自然就会浮现了——不会是别人了,在医院中的那具尸体,肯定就是真正的药歌玲。」老师终于说出真相:「那个柜子的大小足以塞进两个人还有剩。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把她藏在哪里,不过那时候你和真正的药歌玲一起躲在柜子里,在攻击过周之后,弄昏三嘉村,再把床上的三嘉村与真正药歌玲交换过来,用前面说过的手法杀死药歌玲。因为那具尸体的推测死亡时间与案发时间吻合的关系,代表你一直让药歌玲活到那个时候。想必你是剥夺了她的自由与意识,把她收藏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吧……哼,不但加害者是冒牌货,就连被害者也是冒牌货吗?虽然可以算是个挺有趣的点子,不过还是不太够看啊。」 老师宛如大获全胜般的发表胜利宣言: 「——加害者是易容成药歌玲的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本人,被害者是伪装成三嘉村凛凛子的正牌药歌玲。这就是这场杀人游戏的解答!」 老师如利箭般的视线射向理事长. 她木然承受了视线好一会儿。 「……呵、呵呵呵。」 才出其不意地—— 「呵呵呵呵呵呵……」 就像卸下假面具般——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了起来。 「漂亮,除了漂亮以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虽然多少也有些误差存在,但是能够把真相破解得这么有条理,也着实叫人意外。不愧是号称六人之中最强的『六位法术师之六』佐杏冴奈,特地把你找来日本真是太值得了!」 药歌理事长说道。 不,她已经不是药歌玲了。 一手操弄着魔学系三案件的真凶,消去她用来欺瞒世人耳目的假象,真面目终于大白于天日之下。 3. ——「变身」这个字眼掠过我的脑中。 我以前曾经在电视上看过魔术师表演一种魔术,让笼中的狮子在一瞬间换成一个美女。而现在发生在我眼前的情景,也和那种状况差不了多少。 带着微量电磁的旋风自她身上撒落——多半是解除演术的余波——同时她的外表在一瞬间被她原本的样貌取代了。 原本身穿优雅套装的三十多岁美女,居然一下子变成了大概和我同龄的年轻女孩子。她头戴黑色的帽子,整个身子都罩在同样属于黑色系的斗篷之下,只要再带着黑猫与扫帚,就完全符合人们心目中中古时代的魔女打扮了。 她的身形不高,白发如雪,红宝石色的眼珠像在燃烧着一样,有着北欧人的精致面容,以及给人一种小恶魔般的可爱感,不过从她的眼神与举止中却渗透出一股妖气。 在以华丽的演出褪去所有虚假的外衣后,她挥开迎风飘动的斗篷,如同沐浴在舞台萤光灯下的女明星般,优雅地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了,之六。纵使我的易容骗过如同天上繁星的人们,但很遗憾地还是骗不过你。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察觉到我的真面目呢?」她流利地说着,声音如稚气未脱的少女一般。 「从这家伙那里听说你出身于洛亚家的时候。」 「原来如此。」 法术师克劳利三世露出从她那可爱外表完全无法想像的娇艳微笑,双唇间可以窥见犬齿。 「日语真是种有趣的语言。」 「是啊,特有的。」老师把双手往口袋一插:「在日语中,汉字有『音读』与『训读』两种念法。找遍全世界,也只有日语会有一个字有好几种念法的特性了……哼,『药歌·玲·洛亚』是吧?药歌玲的『药歌(kusuko)』这个姓氏的念法很特别,是『训读』加『音读』的混合念法。如果把这个姓氏全部改成『训读』念法,就要把『药歌』两个汉字分别念成『kusuri』、『uta』。而因为名字『玲』这个汉字原本就只有『音读』存在,所以直接使用『rei』的念法就好。然后再加上『洛亚(roye)』,把这些念法写成片假名,再重新排列组合以后—— クスリ·ウタ·レイ·ロア(kusuriutareiroye) アレイスター·クロウリー(aleistercrowley) ——正好每一个发音,都可以对应到把亚历斯特·克劳利(aleistercrowley)这个名字,用片假名拼出来的日语发音上。哼,亏你想得出来这么无聊的冷笑话。你对药歌玲说的『好名字,其实就是指这件事吧。」 「这不是冷笑话,请你好歹也说是『字谜游戏』……而且说到这个,你也没有对我说长道短的资格吧。」 「现在回想起来,专题研究学生名册上的学生名字会出错,也是你干的好事吧?那是在叫我要注意名字的讯息。」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克劳利则优雅地微笑着。 这两个人真的是一种强烈的对比。如果把毫不保留散放着体内活力的老师比拟成「太阳」,那克劳利就像是拥有在不知不觉中引入走向疯狂之妖力的「月亮」了吧。 「所以?你设计了这么个无聊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会被你说成无聊还真是有些令人遗憾。虽然这样做并不是想要卖人情给你,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而做的喔,之六。」 「为了我?」老师眉头微蹙。 「正是。」克劳利像唱大戏般张开双手,话声也悠然如歌:「话说从头。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化身成他人,远赴如此偏远的东方岛国,亲自创办魔学研究机构?那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伟大魔学的未来啊——昔日,我的祖父,也是魔学之父,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大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一世于祖国英国创立了魔学结社aa,在那里召集拥有才华与大志的年轻人,为复兴魔学倾尽心血。但是随着时代变迁,aa被奥兹取而代之,甚至连它的本质都受到扭曲变貌。曾经仅只以复兴魔学为目标的崇高结社,已经堕落成靠着独占法术师而自满的愚昧无能组织。只要奥兹身为新世纪魔学舵手的一天,魔学就没有未来。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吧,之六。」 我看着老师的脸,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我回起老师曾经说过的话——事实上,在奥兹根本无法自由从事任何研究与实验,所以老师才来到日本,就是为了脱离束缚得到自由。 「魔学是一门适合担起新世纪掌舵者重任的学问。已经受到科学侵蚀的文明社会,破坏自然环境、令生态系失常,以结果面言,正在使人类步上自灭的道路,所以需要像诺亚大洪水般使整个社会得以净化、革命的力量,而魔学就蕴藏着那样的力量。你应该也明白吧,之六。再不快点用魔学治疗这个因为科学而烂熟腐败的世界,人类就没有未来了。因此我才会选上这个还没有被奥兹魔手污染到的日本,创立用来为新世纪掌舵的全新魔学研究机构——这个魔学系。这是为了纯正的魔学发展以及培育新血。而最终的目的,是把蠢到无可救药的奥兹毁得体无完肤!」 陈述自己理想的克劳利眼中洋溢着真挚的光辉,让我都有点——是的,有一点点感动了。 「但是我还不够成熟,光靠我一个人不足以完成这样的大业。所以我才把你找来——把创世六日中公认拥有最强实力的你找来。希望你也能支持这个计划,共同打倒奥兹……但是你在奥兹也是个格外出众的享乐主义者,有着独特的嗜好,世界上的一切对你来说都只是有趣或不有趣的分别而已。这让我有些担心,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理解我的志向。所以我才设计了这个游戏,希望能够令你满意。」 「哼,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老师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反应 给了克劳利鼓励的关系,她用热情到几乎可以称作恭敬的态度继续劝服工作: 「您能够理解吗?是的,这次的游戏只不过是个序幕。我在此承诺,只要您肯配合我,必然会提供您更进一步的娱乐。所以请务必要把您的力量借给我……」 「与奥兹为敌,是吗?的确是挺有趣的样子。」老师把香烟丢到地上,用脚跟踩熄:「不过很遗憾,我的答案是no,我没兴趣跟你勾肩搭背。」 可能是老师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克劳利的话在刹那间噎住了……哎,老实说我也吓到了。因为仅只用好恶感情判断世间万物的老师都已经说出「有趣」这两个字了,结果到最后居然不答应,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为什么呢?是否方便把理由告诉我呢?」 克劳利直直回望着老师问道。 对她的问题,老师只用一句话就交代清楚了:「因为我看你不顺眼。」然后斩钉截铁地又加了一句:「让我看不顺眼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令我觉得有趣,就这样。」 这种说单纯是很单纯,说侮辱人也是很侮辱人的理由,使得大出意外的克劳利和我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 「你的说词确实有几分道理,我也不否认奥兹是阻碍了魔学的发展。但是不爽的话你自己去搞就好,我可没兴趣奉陪。」 「……之六,难道你对魔学的未来没有担忧之情吗?」 「有是有啊,因为我毕竟也是个法术师嘛,但是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想毁了奥兹是吧?那很好啊,随便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不要擅自算上我。我的人生是只属于我自己的,之前我也这样说过了吧?」 「…………」 看来! 老师相当讨厌克劳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就算说奉承话,老师这个人也绝对称不上具有道德感,却也不会毫无道理讨厌某个人。这样的老师会这么讨厌克劳利的理由到底何在呢? 「是我曾经犯下什么令你不愉快的过错吗?」克劳利发问了。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虽说如此,不过基本上我还是感谢你的,因为你给我准备了大学教授这个还挺不错的环境嘛。」 「既然如此……」 「但是——」老师打断克劳利的话:「到第二个案子为止我还可以原谅,不过第三个案子你就做得有点过火了。」 「你的意思难道是……」克劳利像是在考虑如何措辞:「因为我伤了你的学生,所以不能原谅我?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看着老师,在反刍着克劳利的话时察觉到一件事。 的确。 一直到第二个案子——「魔学系大楼屋顶密室案」——为止,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遭受到伤害。被害者凛凛子的伤也只是用法术造成的「伪装」,曾经心情低落的大家在听到老师保证「这个伤可以完全治好」以后,也全都恢复精神。但是在第三个案子——「魔学系学生杀人案」——大家失去了凛凛子,无可取代的笑容与友情被连根拔起。第三个案子彻底地破坏了大家之间的关系。 克劳利轻声一笑,露出略带叽嘲的笑容。 「这可真是叫人意外,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人道主义者……是啊,这么说来我倒是忘了呢,以前你也曾经救过对我无礼的蠢东西。对弱者伸出援手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呢?我完全无法理解会产生那种行动的理由。」 「哼,你可别搞错了。」老师勾起嘴角一笑,笑得比平时更嗜血:「这些家伙是我的学生。那时候也一样,是我的宴会。只有我可以自由处置我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不过,如果是这样,对我来说反而也是另一种可供利用的状况。既然如此,我就改变计划吧,用强硬的手段来逼你协助我。」 出其不意地—— 克劳利的嘴唇一抿,勾勒出如同新月般的弧形,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笑容在她脸上扩散开来,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个表情和老师那种邪气的笑容看似颇有共通之处,但是本质上终究完全不同。如果说老师的笑容是邪恶的恶魔微笑,那克劳利就是没有思想的人偶本身。 周围的空气仿佛有着火花交进般紧绷。 「……你在打着拿真正的三嘉村当人质的主意是吧?」老师说道。 「这就是说你早就预料到了吗?」 「废话!你之所以会选上三嘉村当被害者的冒牌货,就是因为她和真正的药歌玲身高、体重、血型都一致对吧?对你来说三嘉村是——不,三嘉村的身体是——还有利用价值的。比方说像这次一样,要把尸体换成别人的状况下时,她的身体也还可以派得上用场,所以你当然会先留下她一条小命。」 老师在视线中注入压力。是的,对方是擅长计算的克劳利,就像她一直把真正的药歌玲活生生地藏在某个地方,直到案发前为止一样,真正的凛凛子一定也还活在某个地方! 「呵呵呵,正是如此,之六。但是你是救不了她的,因为!」 下一个瞬间,克劳利动了。她的脚往瓷砖上轻轻一点跳了起来,踏在矮墙上。 她想要离开屋顶! 这里是距离地上八层楼之高的断崖绝壁,不过真要找方法离开,还是可以借助绳索或降落伞等工具脱身——要举例是举不完的。善于计算的克劳利在前来接触老师前,应该不至于会没有任何准备。 但是在这个时间点,克劳利已经有了一个最大的误算。那就是一如她必然会做好某种准备一样,老师这边当然也做好了同样的准备。 克劳利的身子跃上半空中。 然而比她的动作更快了一瞬间,真的是只有刹那之差的时机—— 「哈!我岂会让你逃掉!」 老师的法术已经发动了。 4. 「…………!?」 惊人的闪光照得人的眼睛睁不开来。 突然从一无所有的空间中进出的金黄色闪光,一下子就暴涨开来罩住整个屋顶。原本要跃往半空中的克劳利,就这样以毫厘之差陷身光中,于电光石火间被反弹回来,在瓷砖铺成的地面上像个滚地葫芦般滚了好几圈。 「……!『结界』!」 直起上半身的克劳利咬住下唇。 那阵光实际上就是一道「墙」,是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巨大光「墙」。它不动如山地挡在屋顶四周与楼梯间的入口处,使屋顶化为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离的地方。我们就像被封闭在一个形同金字塔内部的空间中。 「这和十几年前那时候一样……」 「对。」老师答道:「哼哼,我照你的希望,把屋顶上做成密室罗。」 一切的杂念都已经从老师的表情上消失,从她体内升起神圣的气息。尽管正在演术法术——而且还是种非同小可的大型法术——但老师在说话时连呼吸和集中力都没受到干扰,甚至还露出意含讽刺的笑容。在演术的时候,法术师要割舍掉身为一个人的机能。然而老师现在却可以若无其事地又说又笑,这份演术力除了令人惊异之外,也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这就是老师设下的陷阱,也是她曾经在奥兹的宴会会场上用来阻止克劳利行凶的「结界」。老师在之前来到屋顶上进行现场搜证的时候,就已经施术设置好这个「结界」,把它设定成随时可以发动的一种机关。 「克劳利,你确实无懈可击。就算我直接过去逮你,你应该也会转个身就逃得不见人影了吧……所以我们昨天才会演出那场猴戏。只要故意做出错误的解答,你一定会上勾,就可以像这样把你引来这里——引来陷阱之中了。」 克劳利的红色瞳仁中闪着对 老师的敌意。不过对于一直以来处于被动状态下的我们来说,这就是表示我们终于扭转局势,拿到主动权的绝佳证据。 「……形势逆转了。好了,说吧,真正的三嘉村在哪里?」 老师逼近她。 克劳利没有回答,反而站了起来,缓缓举起左手。我朝向她所指的方向确认,老师也全神戒备地往那边望去。 那个方向上矗立着一座时钟塔,与这边遥遥相望。钟面上的指针显示现在是两点十七分。 「——?」 我蓦然发觉到那里有某个东西存在,连忙眯起眼睛凝视钟面。比较长的分针这时候正斜指向右下方——正好指在三跟四这两个数字的中间,不过这不重要,问题是在分针的前端。那里吊着某样东西…… ——我屏住呼吸。 是她没错。她的双手被绳索绑着,绳索的另一端做成绳圈挂在分针上。但是如果分针照这样继续往下栘,绳圈必然会滑落下来,将她重重地摔落地上。 「凛凛子!」我大叫。明知道她不可能听得到,可是我还是叫着。她似乎是昏迷过去了,无力地挂在那里。 「的确。」克劳利轻轻嗤声一笑:「被你说中了,之六,她真的是有利用价值。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一面维持这边的结界一面救她吧?呵呵,好了,你可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了唷,我劝你还是快点过去救她比较好喔,如何呢?」 我看着老师。 老师的表情一如平时。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举起一无所有的右手,叫了我的名字一声。 「在这里有个杯子。」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咦?」 「如果我放开手,这个杯子会怎么样?」 「这个……」我答道:「应该会破掉吧?」 「没错,正确答案。那么,要怎么做才能使这个杯子掉到地板上也不破掉?」 「这个——」 「怎么样?法术有可能办得到那种事吗?」 这个题目应该早已经有结论了。杯子一旦掉到地板上,根本没有方法使它不破掉。这就是老师在贝克为我上课时做出的解答。 但是—— 即使是这样,我现在也不可能安于那样的答案了—— 「可能的。」我说出我的答案。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摆动着她的头——上下摆动:「好,这就对了……听好,魔学是比其他任何学问都更加实际、有逻辑的一门学问。反过来说,也就等于即使是再怎么乱七八糟的逻辑,只要能够把解答捏在手中——掌握住它的原理——就绝非不可能实现的了.所以说,接下来就看使用的人自己了,把解答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可别说做不到啊!」老师又追加了这么一句。 这是老师给我出的最后一道考题,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而克劳利这次真的发出嘲笑声了: 「你该不会是要把救人的事交给那位学生去办吧?」 「哼,我的学生可是很优秀的喔,再怎么说也是我教出来的嘛。而且,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 克劳利沉默了。接下来她头一次盯着我,我也回望着她,我们的视线在一瞬间交会。 「周,拿着它!」 老师拿下她左耳上的链型耳坠扔向我。我用双手接住,摊开手心一看,发现耳坠前端的水晶柱内侧雕刻着好几层复杂的花纹,会依据观看的角度像棱镜般改变色泽。 「那是——」克劳利挑起一边的眉毛:「无限放大器『勒默西埃的水晶』。它拥有现代已失传的矛盾回路,是理论上号称具有无限放大率的究极放大器。即使是在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时,也仅仅只能制造出两个的梦幻魔器……但是这样好吗?对你来说,那应该是最后的王牌。一旦没有了它,别说是和我交手了,你就连要维持这个巨大的结界都会有困难了吧?」 「你可别太小看我了。像你这种货色,有这玩意就足够了!」 老师把香烟一丢,从口袋中拿出宝石。我对那个宝石有印象,那是老师之前在研究室中做出来的放大器。 看到老师是认真的,克劳利脸上的从容也消失了。她从斗篷下取出镶着宝石的戒指,把它套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 然后她又取出另一个隐现银辉——形似细长钢笔般的东西出来。我对那个东西也有印象,那是(克劳利易容的)药歌理事长总是插在胸口口袋中的东西。她卡叽卡叽地转着那东西的一端,随即从那东西中开始发出类似耳鸣般的嗡嗡声。克劳利宛如抓着剑柄般拿着它一扬,咻地一下朝脚下挥出一道闪光。 在那一瞬间,响起了硬物遭到刮搔的声音—— 「…………!?」 ——混凝土的磁砖上多出大概两公尺长的裂痕。 不、不对。 这不是裂痕,是消失。克劳利脚边的混凝土地板上,在被看不见的剑扫过去的一瞬间,地面就不留任何痕迹地消失了,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东西存在于那里似的。 「哼——超次元抹消魔器『帕拉塞尔苏斯的魔剑』(注:paracelsus,一四九三~一五四一,原名为philippusaureolustheophrastus,瑞士链金学家和医生。反对权威,曾经因为允许理发匠与手术师听他讲课而遭到驱逐)吗?利用干涉定义万象存在的超次元符号,来消灭目标的非凡魔具;你倒是随身带着挺危险的东西嘛。还有我记得那玩意应该因为太危险,所以被奥兹封印起来了吧。」 「因为我觉得让它待在那里堆灰尘有些浪费了,所以在脱会时就擅自借用喽。」 「……啧,原来是你拿走的啊,我的目标本来也是它耶。」 老师这样说道。喂喂…… 克劳利扬起看不见的剑尖指着老师。 「原本我并不想采取这种诉诸暴力的丑陋手段——但是现在是不得不然了。这是相传能够劈裂任何结界的非物质之刀,你真能接得下它吗?」 「好得很……我好久没有这么认真起来啦。」 两位法术师同时进入备战状态,将手中的放大器调到开启状态,自宝石中隐隐亮起青白色的光华,同时开始响起了运转中的低沉鸣响。从两人身上涌出惊人的气势。 老师突然把我推开,楼梯间门前的结界在刹那间开出一道缺口,我从那里摔了出去,然后那个缺口也立即合上。 「老师!」 「快去!」老师叫道:「要是救不回三嘉村会被我宰了喔!」 这就像是开战讯号一样,克劳利往地面一蹬,精准地踏前三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看不见的剑一闪而过。 我转过脚跟,听着身后传来的轰然爆音,强忍着不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奔出魔学系大楼的大门口,直朝着时钟塔的方向跑过去。 我知道老师是处于压倒性不利的一方。 克劳利说的对,要维持着那种规模的「结界」,还要分心与她交手,根本就是拿性命开玩笑。更何况对方手上还有强力的魔器,而老师的王牌却在我手中。就算是老师,应该也没办法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发挥实力。 但是—— 我这位老师并不是那种会罔顾自己学生性命的人,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举两得而做出赌博性的决定。 也就是说,她确信我可以救回凛凛子,所以才选择由自己当克劳利的对手。 ——为何? 为什么她会那么信任我这种人? 从魔学系大楼到时钟塔之间大概有五百公尺的距离,我跑百公尺的最佳纪 录大概是十六秒左右——绝对不算快。现在的距离更是百公尺的五倍,而且接下来我还得爬到时钟塔顶楼。就算只用我的百公尺纪录来计算,效率就已经够差了,少说也要花上五、六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 相对的,时钟的长针已经指到四上面了。因为那上面没有秒针,所以不知道现在是二十分几秒,但是不管怎么想,时间都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 在我脑内一角,有个正在这样冷静思考的自己存在。 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不能停下。 喉咙好乾,肺快炸开了。 输送到我脑部的氧气不够了。 我的思考能力逐渐崩溃,糊成一团。 也许赶不上了。 也许死定了。 也许怎么样都没用了。 只能接受必然会有的现实了。 我在做的事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没用。没用、没用,啊啊,不管做什么都没用了。 我明白,这种事我在那时候——母亲中枪的时候,我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可是—— (承诺。) 我答应过的。 (这次一定没问题,因为魔法师——现实世界中的法术师就在附近了。) 我抵达时钟塔。铁门上写着「禁止进入」的文字,我握住门上的把手。 但是打不开。我又拉又推,它依然动也不动。 「……!啊,可恶!打开,打开啦!这个——」 我一面气喘吁吁地哭喊着,一面用力撞门,但是怎么样也打不开。打不开、打不开、打不开、打不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就像在沙漏中逐渐往下落去的沙粒一样、就像炸弹上被点燃、的导火线一样,她正一步步逼近死亡。时限也许就在一分钟后、两分钟后、三分钟后,甚至下一秒后。 一个景象在我脑中闪过。狠狠撞上地面的她,头盖骨破裂,里面的东西溅了一地—— 焦躁。 恐惧。 「打开啊——!」 我被心中升起的冲动驱使,发狠往门把上一踢。 咕叽一声,从我脚上传来令人不快的触感,同时痛觉也蔓延开来,看来是挫伤了。没伤到门把却伤到自己的脚,这像什么话?现在可不是开无聊玩笑的时候—— 叽—— 「…………」——啊,打开了。 我连忙冲入门中。 时钟塔内部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间,螺旋状的楼梯沿墙而建,一路盘旋向上。一圈又一圈的楼梯多到叫人看得脑袋发昏,不过我还是拚命往上跑。 「呜……呼、呼……呼、呼……!」 当我来到位于最上层的门时,几乎已经处于手脚并用的爬行状态了。我撬开门,那里面是机房,室内堆满了许多装置。有相互咬合转动的巨大齿轮,有好几根反覆不断做着活塞运动的铁柱,有安装着操纵杆与按钮的控制盘——它们全都是连动的,一面演奏着冷硬的机械音,一面以一定的节奏运作,使人有种自己被关在音乐盒中的感觉。 然后在几乎快被这些装置遮掩成死角的室内深处——我找到了最后的那扇门。 我踹开那扇门。 随即一股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疾风扑面而来。 ——一步之外就是天空。 那扇门是通往时钟塔钟面用的门。虽然基本上有加装扶手,但是有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因为置身在太高的地方,我眼都快花了,但是我没时间磨蹭了。我紧紧抓住门框探出身子,看向正下方的长针——她还在那里,还在! 「凛凛子!」 连我的声音都被风卷走了,就在这个时候—— 时钟的长针喀一声推进一格,针上的振动也传到位于针尖的绳圈那里,她开始顺着斜度往下滑落。 阻止不了! 往下掉了! ——我已经什么都没办法想了。 我踏上扶手,投身于一无所有的半空中。 「…………!」 在下腹一瞬间传来空荡荡的飘浮感之后,天地在我眼前翻转了过来。我的身体在风势的阻力下像旗帜般不由自主地摆动着,同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重力的魔手抓着拉落地面。 我尽可能地伸出自己的手。在我触到凛凛子衣角的一瞬间,我用尽全力抓紧它,把她的身体拉向我。 我是个对法术的演术方法一无所知的外行人。 但是魔学是比其他任何学问都更加实际、有逻辑的一门学问。所以只要掌中握有解答,不管是外行人或老手都没差。有或者没有就代表一切,而我已经取得那个答案了。在贝克和老师玩问答游戏的时候,就已经取得了。 (——我当时想到的第一个点子是使用更加坚固的杯子……) 就是那样。 这不是游戏。 所以不存在必须遵守的前提条件。 没有了那种条件,要颠覆结果就是件简单的事了,也不必怕会被扣分。 我已经知道如何使杯子变得更加坚固的方法了。我刚刚已经看过——不,听过那个方法了。 也许不该把那种感觉称之为「听」吧,但我是这样感受到的。在老师布下「结界」的那一瞬间,我确实听到了老师为了编织出「结界」而向世界放出的「曲子」。我正确地记住了那支曲子的旋律、组合、律动,所有的条件都凑齐了,剩下的—— (剩下的就只有重现那首「曲子」而已……!) 法术师在身为演奏者的同时,自己本身也是用来发=旦的乐器。因此在演术时,必须把自己的身体从根本改造起。不把自己的肉体当成一个人,改造成纯粹用来演术法术的无机质器械。 虽然外表上并没有变化,但是在心中形成这种意象的一瞬间,体内的器官就接二连三改变原有功能,变化成只为了演术而存在的器械。就这样用意志逐渐改变身体的构造。 只把必要的部分淬炼得更加精致,割舍掉不必要的部分。 研磨得无比敏锐的感觉。 变得清明无比的思考。 细胞如同沸腾般的反覆着死灭与复活的过程——我的身体、指尖,甚至每一根头发都被塑造成一个器械。那是已经突破人类体能极限,属于法术师的真实样貌。 「——」 在耳边隆隆作响的风。 逐渐贴过来的地面。 近在眼前的死亡。 但是—— 我体内已经不存在焦躁与恐惧了。 空荡荡地。 空壳子。 我将一直回荡在那里面的「乐音」操控、调和,交织出一首名为「结界」,带着丝绸般细致绵密色泽的「曲子」——解放出来。在我手中的放大器,感应到我放出的「振动」,将它纳入放大回路之中,在瞬息之间把它放大到几万倍、几亿倍。 然后「声音」被传送到世界中。 在那一瞬间。 「…………呜!」 一股沉重无比的「振动」在我手边爆开。我在极近距离下遭受直击,所以甚至有种内脏都被炸飞、意识也粉碎的感觉。原因似乎是出在输入时的反馈余波,都打在我握住放大器的那只手上之故。即使如此,我依然专注在演术上,继续发出「振动」。 然后—— 在我的视野范围染成一片耀目的金黄时,我在扬起的漫天尘土与轰隆声中,重重撞上地面。 5. ……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时钟花园 原本铺设得整齐美观的石板地上,被打出一个像陨石坑的大洞。我察觉到自己正无力地倒在深陷地中的坑底。 我把视线向下转去,在那里看到凛凛子,她枕在我的膝头上昏睡。我有种彷佛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张脸的感觉,忍不住吁了一口气。 随即一个影子落入我的眼角。我抬头一看,是老师。 「唷。」老师以双手插在口袋中的姿势俯视着我们:「还活着吗?」 「……算是保住小命了吧。」 我轻轻摇摇头使脑袋清醒些,然后把凛凛子背负在身后,抓住老师伸向我的手,爬出坑外。也就是在这时候,我打开原本紧握的拳头,一看之下差点魂飞魄散,因为老师借给我的那个放大器上面多出了裂痕。 「那、那个,老师。」 「嗯?」 「没啦,这个……」我战战兢兢地把裂开的水晶柱伸向老师:「对、对不起。」 老师拿起它,把它拿到眼前盯着看了好一会。 「哎,用那么乱七八糟的方式拿它去放大,会这样也是当然的吧……」 说着老师随手把放大器往后一扔。 「咦?这样做好吗?真要扔了它?」我慌张地问。 「是啊,扔了算了,反正坏成那样已经没办法修理了。现代魔学不可能重建它的放大回路嘛。」 「但是,那不是很珍贵的东西吗……?」 =屉好吧,不过确实是比较罕见就是了。」 「……哦。」 是那样的吗?不过既然老师这样说了,我的心理压力也轻多了就是。 「对了,老师,克劳利……」 我连忙咽回去接下来的「怎么样了」几个字,因为老师的眼神像刀锋般直劈了过来. 「——被那家伙逃了啦,真是不好意思啊。」老师绷着脸,一副心情恶劣的模样。 「……没有的事。」我缩起脖子。比起放大器坏掉的事,这件事似乎更令她火大。 「可恶,创世六日之中应该有人帮那家伙才对,否则她不可能拿到那么犯规的魔器……!哼,算了。反正那家伙拿着那么明显的证据走来走去,自然有办法循着那条线索把她揪过来这边。给我看着吧,我们这笔帐迟早要算个一清二楚!」 虽然我不太了解——不过看来名侦探与犯罪王的对决,似乎还不会就此落幕的样子。 「不过呢,哎,总之这次的事就先到此结束好了。」老师看着我的身后说道。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也回过头隔着肩头望去。 在我背上的凛凛子「唔嗯」一声把头换了个边,平静而幸福地沉睡着。 ~预习课程~ 有句谚语说「结果好就代表一切都好」。就像大家所知道的一样,这句谚语大概是代表「只要最后能够圆满收场,就代表中间的过程也都算是圆满收场」的意思。虽然最后没有逮捕到凶手,可是反正原本以为已死的凛凛子也平安归来了,所以把这句谚语用在这次的事情上,倒真的可以说十分贴切。 一进入大学之后就被牵扯进案件,每天都过得相当忙碌的我,在破案的那一天,我是很开心的,因为「这样一来终于可以回归原本应有的正常生活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是很想乖乖去上感兴趣的课程,而且也还有好多想看的书。我要迎头赶上落后的进度,尽情歌诵安稳的生活——我是这样想的。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好累。」 在破案后的这一个礼拜以来,我每天都认真地上学,乖乖地上课。 今天我也在大学上完课之后,拖着有些疲惫无力的身子来到了站前的贝克。时间是下午三点,正是所谓的下午茶时间,所以店内还算热闹,聚了一些闲着没事干的学生。 「喂。」手鞠坂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佐杏老师来了喔。」 「啊,嗯。」因为她不在研究室,我猜她八成会在这里,所以才过来的。 我看手鞠坂好像挺忙的样子,所以我就不让他带位,自顾自走到桌子旁边。 老师坐在老位子上(这已经快变成保留席了)吞云吐雾。在看到我的时候举起手「唷」了一声,叫我坐到她的对面去。 「校园生活怎么样啊?还习惯吗?」 老师勾起嘴角露出那个笑容,很明显对于我现在处于什么样处境之中是一清二楚。 「……已经一塌糊涂了啦。」 我哀怨地说着,累得往桌上一趴。 没错,一塌糊涂。在这一个礼拜中,我在大学中几乎没有片刻喘息的时间。在我心目中描绘出来的那幅大学生活蓝图,理想中悠游自在的校园生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真呢? 「怎么?对校园头号名人这个头衔不满意吗,周?」 「既然您这样说,这个头衔就转让给您吧。话说回来,这本来就是老师的职责吧?」 「哼哼,我拒绝。」她撇着嘴角说道。一看就知道她隔岸观火看得正高兴。 由「魔学系古怪广播案」、「魔学系大楼屋顶密室案」、「魔学系学生杀人案」三个案子组成的魔学系杀人游戏在老师亲手破案,获得真正的解决之后,已经完全闭幕了。 但是知道真凶身分、采用的魔术手法、以及其他各种真相的人并不多。知道真相的,就只有一周前,法术师们在魔学系屋顶对决时,在场的三个人而已——也就是凶手克劳利、破案的老师,还有我。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如果公开这些案子的真凶是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等于也要把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像是窃占药歌玲的人生、为了打倒奥兹而创立魔学系的大秘密全部公诸于世。如此一来,无辜的魔学系——甚至整个城翠大学所有科系的学生、教职员、毕业生等众多相关人士,难保不会被外人戴上有色眼镜来看待。 所以老师决定完全不公开这件事的真相。 但是—— 警方方面当然不可能接受这个决定。对他们来说,案情是一下子凛凛子莫名其妙地生还、一下子药歌理事长突然失踪、一下子医院的尸体又变得不知道是谁,简直可谓一夕之间骤然变天,所以搜查总部目前正陷入混乱至极的局面。 因此从破案后的第二天起,须津黎人警部、暮具总警部、久远成美警部、媒体的记者、甚至与我同组的大家、素不相识的学生都对我穷追不舍。每当我从一问教室移动到另一间教室时,在我身后就会自动形成成排的人龙。而老师似乎有种灵敏的感觉,可以在有那样的人接近时,就事先察觉到并且逃之夭夭,所以说那些人就自然而然全都绕着我打转了。 在这一个礼拜中,我一直都处于那样的状况下,被追得疲于奔命。我真的已经差不多要油尽灯枯了。 「至少可以把真相告诉同组的人和警部他们吧?」 在向克劳利设置陷阱前——也就是演那场戏以前——我曾经对老师这样说过。 但是老师却—— 「笨蛋!不是有句话说『要骗敌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人』吗?」 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地驳回我的提议。结果所有苦差事部落在我头上,叫我怎么也难以释怀。 「好了啦,反正传闻过不了四十九天,再忍忍吧。」 「…………」我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老师哼笑着,把烟灰弹落烟灰缸。 「有话就直说吧?今天过来是有事要找我的吧?」 ——被老师这样一说,我脑中的模式就切换过来。对,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啊,对,是的,我有件无论如何都想向老师请教的 事……」 那是前些天的事了。 不管怎样,凛凛子总算是平安归来了,所以冰鱼、印南、理惠、千里——大家的反应只能用喜从天降来形容了。为了庆祝破案与凛凛子归来,大家跑去双亲都到外国出差的千里家开了场庆祝会……呃,至于详细的经过就别提了。每个人都会有一、两个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嘛,而当时那种狂欢作乐的场面,是绝对要被归类到那种秘密之中的。总而言之,虽然当天不是假日,我们还是醉醺醺地又喝又闹了一整晚,以相当快的速度消耗掉不少酒精,等到天色放白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醉倒了。 事情是发生在那天早上上午九点的时候。 「呜……头好痛……」 在从窗帘隙缝问射入的阳光照耀下,凛凛子揉着眼睛像个天真的小孩子一样,从客厅的沙发上醒来,其他人则还各自瘫在她们自己找好的位置上呼呼大睡。 「早。」我向凛凛子打招呼。 「啊……阿周,早……痛痛痛!」她捧着自己的头,看来是个完美的宿醉。 「你还好吧?」 我一问,她就皱起脸来。 「嗯嗯……好像不好……阿周呢?还好吗?」 「嗯,还好,因为我有控制,没暍太多。」 「这样啊……啊呜,好痛……」 看不下去的我站起身来:「我去泡杯咖啡好了。听说在摄取过酒精以后要多补充些水分,不管是什么饮料都好。」 「嗯……谢谢……」 我借用了厨房的咖啡机,泡了两人份的咖啡。 「来。」我把咖啡杯拿给她:「两条糖包,对吧?」 「嗯。」怕烫的凛凛子一面吹着咖啡,一面缓缓啜饮着:「啊哈,好喝!」 「那就好。」 「咦?不过阿周……」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阿周怎么知道我喝咖啡都加两条糖包呢?」 ——就是这样。 「因为这样……所以我想到了一件事。」 「原来是这种事啊,那应该就没错了吧。」老师很干脆地就一口承认了。 「那真的是那样罗?」 「应该吧。克劳利那家伙自己也说过的,多少有些误差存在的嘛。」 「啊,对喔!」 多少有些误差。老师所揭发的案件真相,与克劳利的犯行有些出入。那就是—— 「在医院的凛凛子,果然并不是真正的凛凛子,而是克劳利易容的。」 老师点点头:「在第三个案子发生时,在柜子里的人并不是克劳利与药歌玲,而是三嘉村与药歌玲。」 也就是说印南在贝克引得大家大吵一架的那个推理,其实已经摸到真相的边了。 「三嘉村和克劳利多半是在第二个案子之后才交换过来的吧。在我们前去治疗三嘉村的脸时——那时候的三嘉村就已经是克劳利了。」 我回想着我们当时在医院中的互动,这时候我才发觉,那时候老师才一进病房没多久就马上走掉了。我本来以为是老师在设计我,不过现在一想—— 「老师,难道……」 「是啊。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了。所以我马上回研究室『探查』三嘉村的位置,结果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也已经足以让我知道在医院的三嘉村不是她本人了。现在回想起来,三嘉村和药歌玲在那时候就已经被塞进柜子中了吧。而柜子上布下了用来妨碍『探查』的『结界』。」 记得那时候本来要去开柜子泡咖啡的我,被克劳利化身成的凛凛子以「里面有内衣」阻止。如果那是为了不让我看到柜子里面的状况而编出的理由,那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您一眼就可以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凛凛子呢?」 「笨蛋,那种事情还用说吗!」老师理所当然地断言:「光看外表就知道她的伤势有多重了,医生怎么可能才过一两天就准她开口说话啊!」 「…………」 其实也是啦。 记得我那时候也曾经觉得有些不自然。 「但是克劳利为什么要特地做出这么不自然的事呢?一般说来,明明用笔谈就没事了嘛。」 「很简单,因为克劳利不想笔谈啊。」 「不想笔谈……?」 「我之前也说过吧,法术师不喜欢留下亲笔手迹,因为怕被拿去当成法术的媒介。这算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职业病吧,会在生理上自动排斥。所以就算要笔谈,也不会想亲自动手写字。」 「……为什么她不惜那样做也要替换成凛凛子呢?」 如果照印南的推理所说的一样,是为了完成第二个案子中的屋顶密室状态才那样做,我还能了解。但是实际上,密室却是用其他魔术手法完成的。为什么她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事实上也被老师发现了),也要替换成被送进医院去的凛凛子?理由到底是什么? 「这个去想想她设计本次杀人游戏的目的就很清楚了吧。为了摧毁奥兹,克劳利想要其他法术师帮忙。所以她才创立魔学系,采用绕了这么一大圈的方法。」 「……?这和她取代凛凛子的事有什么关系?」 「喂喂,这是不费吹灰之力重现我的法术的人该说的话吗?」 「…………上我一语不发。关于这点,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也就是说——」老师不怀好意地笑着:「那家伙是为了与『某人』接触,才会替换成三嘉村的啊。为了更加深入地采查『某人』的底细,摸清楚这个还没有被奥兹发现到的第七位法术师是什么样的人——而且这个『某人』还是个与自己拥有相似才华的法术师,那当然是不惜冒些风险也会想要查探个清楚的喽。」 「……您是超能力者吗?」 「笨蛋,这是用逻辑思考出来的结果。只要稍微想想就可以马上发觉到的……就像克劳利三世可以看到他人的过去一样,『某人』可以看到的是自己的未来,对吧?」 老师吐着烟如此断言,这个人到底超越常人到什么地步了啊? 我耸耸肩,终于——承认了那个事实:「……是的,您说的没错。」 是的。某次与老师交谈时,老师曾经提及过可以看见未来的法术「未来视」。虽然老师似乎只是开玩笑似的说说而已(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她就已经在套我的话了吗?),然而事实上我是真的有那种本事。 这个法术是在我五岁那年觉醒的,就是牵扯到那桩银行抢案的时候。那时候——当抢匪做出拿枪指着母亲的动作时,我已经靠这个法术「未来视」知道母亲中枪的情景了。 ——散弹枪——血海——倒卧在地上的母亲—— 突然掠过脑中的惨剧情景,使得我陷入半疯狂的状态,冲往抢匪面前想要救母亲。 但是这个行动却反而招来了最坏的结果。突然大哭大叫冲过去的我,使得抢匪冷不防被吓到般把枪口指向我,然后—— 「——」 在我眼前出现了我已经以「未来视」知悉的情景。 对。 母亲是为了保护我才会中枪。 母亲期望会来救人的「魔法师」不是别人,就是我。 但是那个「魔法师」别说救不了母亲,反而还使得母亲受到伤害。 我诅咒着自己的法术才华。然后「可以看见未来」这种能力的存在,在我的意识中札下了根深蒂固的认命观念。反正不管怎么样,未来都会和我看到的未来一样,既然如此,做什么都没用。之后我就一直无忮无求地活着,一心只想过安稳的生活就好。我之所以会准备去念医学系,也只是因 为手鞠坂说要去,我也就跟着一起去了(就这方面而言,也许我和凛凛子一样)。 所以后来推掉医学系的入学推荐,进入魔学系就读,是我在我的人生中首次做出的一大决定。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是不太清楚我会这样做的理由。但是在知道真正的法术师——母亲曾经说过的那种「魔法师」要来到日本的时候,我被一种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冲动驱策,采取了这个行动。 「但是,为什么克劳利会知道我能够使用法术的事呢?就算她可以使用『过去视』好了,不过也不可能每看到一个人就偷窥一次别人的过去吧?」 到底是什么契机使她知道我会使用法术? 「是某个笨蛋自己泄漏出去的啊。」 「咦?」 「那个笨蛋是不是曾经和化身成药歌玲的克劳利单独聊过啊?然后那时候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喔,说什么克劳利三世是个刁蛮泼辣的人之类。『刁蛮泼辣』这个字眼一般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所以罗,这不就等于不打自招,自己承认自己知道克劳利三世是女的罗?」 「啊!」我被自己的粗心大意弄得目瞪口呆。是喔,所以才会…… 「对。所以在听到那句话以后,克劳利应该有在心中『嗯?』了一声吧。于是她马上演术『过去视』,窥看这个不打自招家伙的过去。结果怎么样呢?这下子她不就发现她挖到一个大宝藏了吗?为了更进一步地进行深入的了解,她就去替换掉医院的三嘉村了。搞不好啊,克劳利真正的目的从那时候起就已经不是我了呢。」 老师在烟灰缸中拈熄香烟,拿起杯子。 「那老师又是怎么知道的?」 要说起来,老师也早已察觉到我会使用法术这件事了。因为在老师把救凛凛子的事交给我,面对克劳利的嘲笑时,老师是对她说「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可是不会使用「过去视」的老师,为什么可以察觉到我会法术的事呢? 「也是某个笨蛋自己亲口说的。」老师泰然地说道。 「咦?骗人的吧?」我吓到了:「……什么时候的事?」 「第一个案子发生的那天——就是播放古怪广播的那天,我那天曾经在贝克讲解过克劳利的『过去视』对吧?那个时候啊……我一直是用『可以看到过去』的方式在解释『过去视』,可是在我上完课外教学后,我教的那个学生却好像没听清楚我上的课似的,一直使用『可以知悉过去』的说法。不是『看到』而是『知悉』,这个差别看似微不足道,其实关系重大。所以我就这样想了,这家伙会不会是因为知道『过去视』——或是与『过去视』相似的某种法术——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会这样说的呢?虽然这种法术叫做『过去视』,不过其实会不会并不是靠『看到』,而是靠其他感觉感知到的呢?而这家伙是不是知道『那个感觉』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是……」 「……仅仅只靠那点而已吗?」 老师过人的洞察力与推理力,让我再次惊叹不已。 就像老师说的一样,「未来视」与其说是「看到」,其实还更接近是「听到」的感觉,不是画面而是音乐。就像是在倾听可以打动人心的名曲时,曲中表现出来的意象会自然而然在眼前拓展开来一样,算是类似那样的感觉吧。 「——喂,周,既然有那个法术,那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谁是真凶了吧?」 「呃——嗯,是,基本上是知道。」我在老师的瞪视下缩起脖子:「我该不会也从一开始时起,就把这件事泄漏出来了吧?」 「没有,我是观察过后才猜出一点的,因为周好像挺坚定地怀疑密室的魔术手法是法术造成的。如果说早就知道凶手是法术师,那会认定凶手用的是法术,也就顺理成章喽。」 「不过,我只是知道凶手是克劳利而已喔。至于克劳利化身成药歌理事长,还有她用来作案的魔术手法,我就一无所知了。」 我靠「未来视」知道的情景只有一个,就是在屋顶上抹除易容后的克劳利与老师相互对峙,放声大笑的那个情景而已。 ——高声大笑的凶手—— ……就是在凛凛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屋顶上的第二个案子案发现场。当我踏入那里时,法术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发动了。 平时我总是严加戒备,绝不让自己动用「未来视」。但是这个法术——要打比方的话,就跟时时将打开开关的电吉他带在身上一样。所以要封住它,就得花费一番相当大的工夫。电吉他是一种抱着随手摸摸的心理去弹它,就会发出刺耳噪音的纤细乐器。「未来视」也一样,只要我稍加大意,法术本身就会自动帮我预知未来。那时候我因为看到凛凛子的惨状导致注意力不够集中,所以法术就发动了。 就算拥有再多法术师的才华,但是不练习演术,技术只会越来越差。我之所以无法控制「未来视」,主要原因就是出在一直以来我都不曾积极地使用法术。 可是—— 我怎么样也没办法主动去使用伤害过母亲的法术。 「那种想法叫做怠慢!」老师彷佛在生气般从鼻中哼了一声:「……真受不了,要消极是无妨,不过也该选择一下时间和地点吧?既然早知道凶手是谁,那早点说出来不是很好!」 我微微苦笑着。老师那时候的教训直接戳中了我的死穴,坦白说听起来真是叫人心虚。老师对明知道凶手是谁,却默不作声的我所说的那些话,叫我去做所有能做的事,等做完以后再伤心。真的,让我很心虚。 「但是……」我辩解道:「我也早就靠『未来视』知道老师会解开所有的谜,追到凶手。」 「所以啦——」老师点起了一根烟说道:「那就是怠慢的原因所在了。不,或者单纯是脑袋转不过来?」 「……?那是什么意思?」 「喂喂,清醒点啦!」老师一面吐着烟,一面叹着气般的答道:「稍微冷静地用点脑筋吧。有人刚才说我逼急了克劳利是吧——不过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逼急克劳利吗?」 「咦?」 「所以说啦,我是在问,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足以与克劳利势均力敌地交手吗?只要那家伙愿意,就可以化身成任何一个登场人物,不分对象地反覆作案,最后再像一阵烟般消失。我哪有可能和那样的家伙站在推理的擂台上一分高下啊?」 「可、可是老师实际上不是已经逼急过克劳利了吗?」 「那是因为那家伙遵守了优质的游戏规则。如果什么都能干,游戏就玩不起来了吧?游戏是种要遵守规则才会好玩的东西。那家伙和我一样——不,比我更加——享受着游戏。」 「…………」 「如果那家伙认真起来,那么这次的事情根本不会有机会发展成被大家知道的案件,只会在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到有这种事情存在的状况下推进,会成为人们眼中的灵异现象。」 我一时之间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因为我没办法反驳。 「……那、那这次的事情到底算是什么?难道包含老师在内的我们所有人,都只是被克劳利玩弄于股掌之上而已吗?」 「嘿嘿,那倒也不至于,老实说这就是有趣的地方。」老师直视着我说道:「至于原因嘛,就是因为有天乃原周这个人存在。」 「我?」 「没错,周。克劳利在这次的事情中犯下的最大失误,并不在于她踏入屋顶上的『结界』,而是在于天乃原周的存在本身。我可没有夸大喔——我曾经说过吧,要解决还没有发生的事,需要的是『未来视』。要解决还没有成形的案件,便得靠周的法术『未来视』。就是因为有天乃原周这个绝对究极的王牌存在,我才能放手一搏追到那 ~后记~ 「其实我在写小说。」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大多会得到「喔?是什么样的故事?」这类的回应。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本书作者的久住却常常感到词穷。因为对方只是顺口问问而已,所以我也只想大概说说就好,只是我想不出来那个大概说说是要怎么说。为什么呢?因为我所写的作品内容,几乎都很难解释设定与剧情,而且还难以分类,而本作《tricksters魔学诡术士》在那方面的倾向也一样没什么改变。虽然我在里面加入了密室与法术之类的推理或奇幻要素,然而如果要宣称它是那两类作品,我想应该会有人生气,所以真的很伤脑筋。不过这次倒是和以前不同,因为本书已经成为任何人都可以在书店买到的作品,所以在被问到它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时,我可以回答「希望可以由您自己看过之后再决定」。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本作品是通过第十一届电击小说大赏复选的作品,原本并非适合公诸于世,然而在编辑部的赏识下,就这样让我感激涕零地出版了,真的是感激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高林责任编辑为首,我要感谢所有在本书出版的过程中帮过忙的人、编辑部的编辑们与相关人士、插画家甘塩コメコ、帮我看原稿,给予我批评指教的朋友熟人、在我念大学时十分照顾我的y女士,还有鼓励我的家人们,谢谢各位。 而我更加感谢的,是各位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在此对拿起这本书的您致上最深的谢意。 ——如果有机会,有一天我们再于门后的密室中相众吧。 二零零五年四月久住四季 「其实我在写小说。」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大多会得到「喔?是什么样的故事?」这类的回应。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本书作者的久住却常常感到词穷。因为对方只是顺口问问而已,所以我也只想大概说说就好,只是我想不出来那个大概说说是要怎么说。为什么呢?因为我所写的作品内容,几乎都很难解释设定与剧情,而且还难以分类,而本作《tricksters魔学诡术士》在那方面的倾向也一样没什么改变。虽然我在里面加入了密室与法术之类的推理或奇幻要素,然而如果要宣称它是那两类作品,我想应该会有人生气,所以真的很伤脑筋。不过这次倒是和以前不同,因为本书已经成为任何人都可以在书店买到的作品,所以在被问到它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时,我可以回答「希望可以由您自己看过之后再决定」。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本作品是通过第十一届电击小说大赏复选的作品,原本并非适合公诸于世,然而在编辑部的赏识下,就这样让我感激涕零地出版了,真的是感激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高林责任编辑为首,我要感谢所有在本书出版的过程中帮过忙的人、编辑部的编辑们与相关人士、插画家甘塩コメコ、帮我看原稿,给予我批评指教的朋友熟人、在我念大学时十分照顾我的y女士,还有鼓励我的家人们,谢谢各位。 而我更加感谢的,是各位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在此对拿起这本书的您致上最深的谢意。 ——如果有机会,有一天我们再于门后的密室中相众吧。 二零零五年四月久住四季 「其实我在写小说。」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大多会得到「喔?是什么样的故事?」这类的回应。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本书作者的久住却常常感到词穷。因为对方只是顺口问问而已,所以我也只想大概说说就好,只是我想不出来那个大概说说是要怎么说。为什么呢?因为我所写的作品内容,几乎都很难解释设定与剧情,而且还难以分类,而本作《tricksters魔学诡术士》在那方面的倾向也一样没什么改变。虽然我在里面加入了密室与法术之类的推理或奇幻要素,然而如果要宣称它是那两类作品,我想应该会有人生气,所以真的很伤脑筋。不过这次倒是和以前不同,因为本书已经成为任何人都可以在书店买到的作品,所以在被问到它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时,我可以回答「希望可以由您自己看过之后再决定」。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本作品是通过第十一届电击小说大赏复选的作品,原本并非适合公诸于世,然而在编辑部的赏识下,就这样让我感激涕零地出版了,真的是感激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高林责任编辑为首,我要感谢所有在本书出版的过程中帮过忙的人、编辑部的编辑们与相关人士、插画家甘塩コメコ、帮我看原稿,给予我批评指教的朋友熟人、在我念大学时十分照顾我的y女士,还有鼓励我的家人们,谢谢各位。 而我更加感谢的,是各位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在此对拿起这本书的您致上最深的谢意。 ——如果有机会,有一天我们再于门后的密室中相众吧。 二零零五年四月久住四季 「其实我在写小说。」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大多会得到「喔?是什么样的故事?」这类的回应。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本书作者的久住却常常感到词穷。因为对方只是顺口问问而已,所以我也只想大概说说就好,只是我想不出来那个大概说说是要怎么说。为什么呢?因为我所写的作品内容,几乎都很难解释设定与剧情,而且还难以分类,而本作《tricksters魔学诡术士》在那方面的倾向也一样没什么改变。虽然我在里面加入了密室与法术之类的推理或奇幻要素,然而如果要宣称它是那两类作品,我想应该会有人生气,所以真的很伤脑筋。不过这次倒是和以前不同,因为本书已经成为任何人都可以在书店买到的作品,所以在被问到它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时,我可以回答「希望可以由您自己看过之后再决定」。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本作品是通过第十一届电击小说大赏复选的作品,原本并非适合公诸于世,然而在编辑部的赏识下,就这样让我感激涕零地出版了,真的是感激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高林责任编辑为首,我要感谢所有在本书出版的过程中帮过忙的人、编辑部的编辑们与相关人士、插画家甘塩コメコ、帮我看原稿,给予我批评指教的朋友熟人、在我念大学时十分照顾我的y女士,还有鼓励我的家人们,谢谢各位。 而我更加感谢的,是各位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在此对拿起这本书的您致上最深的谢意。 ——如果有机会,有一天我们再于门后的密室中相众吧。 二零零五年四月久住四季 「其实我在写小说。」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大多会得到「喔?是什么样的故事?」这类的回应。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本书作者的久住却常常感到词穷。因为对方只是顺口问问而已,所以我也只想大概说说就好,只是我想不出来那个大概说说是要怎么说。为什么呢?因为我所写的作品内容,几乎都很难解释设定与剧情,而且还难以分类,而本作《tricksters魔学诡术士》在那方面的倾向也一样没什么改变。虽然我在里面加入了密室与法术之类的推理或奇幻要素,然而如果要宣称它是那两类作品,我想应该会有人生气,所以真的很伤脑筋。不过这次倒是和以前不同,因为本书已经成为任何人都可以在书店买到的作品,所以在被问到它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时,我可以回答「希望可以由您自己看过之后再决定」。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本作品是通过第十一届电击小说大赏复选的作品,原本并非适合公诸于世,然而在编辑部的赏识下,就这样让我感激涕零地出版了,真的是感激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高林责任编辑为首,我要感谢所有在本书出版的过程中帮过忙的人、编辑部的编辑们与相关人士、插画家甘塩コメコ、帮我看原稿,给予我批评指教的朋友熟人、在我念大学时十分照顾我的y女士,还有鼓励我的家人们,谢谢各位。 而我更加感谢的,是各位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在此对拿起这本书的您致上最深的谢意。 ——如果有机会,有一天我们再于门后的密室中相众吧。 二零零五年四月久住四季 「其实我在写小说。」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大多会得到「喔?是什么样的故事?」这类的回应。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本书作者的久住却常常感到词穷。因为对方只是顺口问问而已,所以我也只想大概说说就好,只是我想不出来那个大概说说是要怎么说。为什么呢?因为我所写的作品内容,几乎都很难解释设定与剧情,而且还难以分类,而本作《tricksters魔学诡术士》在那方面的倾向也一样没什么改变。虽然我在里面加入了密室与法术之类的推理或奇幻要素,然而如果要宣称它是那两类作品,我想应该会有人生气,所以真的很伤脑筋。不过这次倒是和以前不同,因为本书已经成为任何人都可以在书店买到的作品,所以在被问到它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时,我可以回答「希望可以由您自己看过之后再决定」。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本作品是通过第十一届电击小说大赏复选的作品,原本并非适合公诸于世,然而在编辑部的赏识下,就这样让我感激涕零地出版了,真的是感激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高林责任编辑为首,我要感谢所有在本书出版的过程中帮过忙的人、编辑部的编辑们与相关人士、插画家甘塩コメコ、帮我看原稿,给予我批评指教的朋友熟人、在我念大学时十分照顾我的y女士,还有鼓励我的家人们,谢谢各位。 而我更加感谢的,是各位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在此对拿起这本书的您致上最深的谢意。 ——如果有机会,有一天我们再于门后的密室中相众吧。 二零零五年四月久住四季 「其实我在写小说。」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大多会得到「喔?是什么样的故事?」这类的回应。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本书作者的久住却常常感到词穷。因为对方只是顺口问问而已,所以我也只想大概说说就好,只是我想不出来那个大概说说是要怎么说。为什么呢?因为我所写的作品内容,几乎都很难解释设定与剧情,而且还难以分类,而本作《tricksters魔学诡术士》在那方面的倾向也一样没什么改变。虽然我在里面加入了密室与法术之类的推理或奇幻要素,然而如果要宣称它是那两类作品,我想应该会有人生气,所以真的很伤脑筋。不过这次倒是和以前不同,因为本书已经成为任何人都可以在书店买到的作品,所以在被问到它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时,我可以回答「希望可以由您自己看过之后再决定」。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本作品是通过第十一届电击小说大赏复选的作品,原本并非适合公诸于世,然而在编辑部的赏识下,就这样让我感激涕零地出版了,真的是感激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高林责任编辑为首,我要感谢所有在本书出版的过程中帮过忙的人、编辑部的编辑们与相关人士、插画家甘塩コメコ、帮我看原稿,给予我批评指教的朋友熟人、在我念大学时十分照顾我的y女士,还有鼓励我的家人们,谢谢各位。 而我更加感谢的,是各位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在此对拿起这本书的您致上最深的谢意。 ——如果有机会,有一天我们再于门后的密室中相众吧。 二零零五年四月久住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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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圣诞老人的故事也是这样。虽然他是假的,却是出自于善意而非恶意也就是说,是基于好心才这样做的。也有谎言是为了他人着想、是基于爱心而存在。虽然这类型的谎言很少被冠以「虚伪」这种否定性的称呼,然而在「欺骗他人」的本质上应该还是一样的吧。 所以我不能把谎言本身完全定位成坏事,而且也不能否定自己这个想法「这个世界是由虚伪构成的」。 这次的案件让我重新认识到这点。 这就是客观的事实与主观的真相之间的落差云云如果是老师,也许会这样说吧。存在于我们周围的,唯有「事实」而已。而我们则是各自以自己的主观去理解它,并把它置换成「真相」。所以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拥有万人共通的普遍性「真相」,而是由各人的「真相」交杂在一起组成世界。 由虚伪构成的世界。 那就是我们所生活的世界。 所以会在各人的不同认知之间互起龃龉,产生摩擦与争执。 但是我们却不能随时随地去怀疑世界上的一切。如果不抱持着某种程度的信任,人会活不下去。但是信任某种事物的行为透过自己主观去行使的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是产生龃龉的第一步了,这是一种完全矛盾的构造。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呢? 很简单,只要承认就好了。 承认这个世界是虚伪的。 圣诞老人不存在,那是谎言。 然而这种谎言却是因为父母为子女着想,是因为某人为某人着想而诞生的东西。 如此一来就足以使我们活下去了,只好这样活着。 (咦?这话老师是不是已经说过了啊?) 我歪着头,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有没有。就在这个时候,手鞠坂终于要结束他漫长的烘培工作,所以我也为我漫无边际的回想与思考划上休止符。 我的损友把滤布铺在虹吸式咖啡壶的上壶,接着倒入烘培好的咖啡豆,然后把上壶插入滚水沸腾的下壶固定好。被密封起来的下壶内很快就充满蒸气产生压力,热水通过细管上升,移动到上壶去,与咖啡豆混合在一起,逐渐转变成漆黑的液体。 我喜欢用这种虹吸式咖啡壶煮咖啡的过程。虽然若是要享受咖啡香气,没有任何一种煮法可以胜过滤泡式,可是虹吸式也别有一番风味。 手鞠坂弄熄酒精灯,下壶内的压力随即降低,漆黑的液体往下壶流去。滤布隔开了咖啡渣,在下壶里的就是煮好的咖啡了。 手鞠坂把完成的咖啡倒入杯中,用托盘端了过来。他身穿白衬衫西装裤,腰上绑着黑色的围裙就是我们常光顾的贝克咖啡厅服务生打扮。 「拿去,喝吧!」 手架在桌上托着脸颊的我,抬头望向损友的睑。 在这次两天一夜的小旅行中,逼我思考了各式各样的事。所以就算是这么一张司空见惯、平淡无味的猪朋狗友脸孔,应该也能勾起我心中的某些感慨原本我是这样想的,不过果然还是我想太多了。 「我咧,盯着我干嘛?恶心。喂,挪开身子,碍事啦!这样我怎么把杯子放到桌上啊?」 手鞠坂使劲推开我,把咖啡放在桌上空出来的地方。在开着强力冷气而颇有凉意的店内,升起袅袅白色蒸气。 「太粗鲁了吧。」我叹着气发出不平之声:「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态度?」 「吵死了。喂,我很辛苦才煮好的,快给我喝掉,喝!」 「是是是。」我依言就着杯子暍了一口。 「感想如何?」我的损友带着不知打哪来的自信问道。 「幸二。」我先把杯子放下,然后坦白地一语道破:「很遗憾,你完全没有煮咖啡的才华。」 我的牢骚令手鞠坂有些愤愤不平,不过他一试喝自己所煮的咖啡,马上就唉了一声「我咧有够难喝」,接着拿着咖啡垂头丧气地撤退到厕所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在心中发誓,假使有朝一日手鞠坂准备开咖啡厅(虽然我想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我也不会前去捧场。要是他那杯咖啡端给其他客人,肯定会被要求赔偿吧。如果只是苦也就算了,他的咖啡还有焦味呢。 我再次把手架在桌上托住脸颊。 在我旁边的凛凛子,正在对我们这个专题研究组的其他成员,解说我们俩在这几天中牵扯到的而且是由我破解的那个案件。 不过老实说,我却不是很想参与这个话题(所以才会像这样做出一副专注地在思考些什么的模样)。 那件事情结束之后,仍然给人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当然是我不想再提的原因之一;然而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这次的案子又再次被封入法术师的密室中了。而且这次和之前不同,如果把它说出来,会真正成为攸关性命的大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不能让自己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因此我才索性露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有道是「祸从口出」嘛。 名侦探福尔摩斯与犯罪王莫里亚蒂都不在场的暴风雨山庄。 因为客观事实与主观真相之间的落差,导致在封闭的研究所中发生了密室命案。 在给人虚构感的非日常之中,由「是谁做的」、「如何做的」、「为何做的」所交织出的推理故事。 如果要正确形容那个案子,我认为那几个字眼都很适合拿来为它下注脚,但是也并不足以完全形容。 所以还是这样为它做总结,才是最恰当的吧。 这件案子,也是属于常人望尘莫及的诈骗专家们的故事。 手鞠坂又开始烘焙咖啡豆了,以凛凛子为首的几个人还是持续着相同的话题。 而我现在所置身的这个世界,是现实中的日常呢?还是虚构中的非日常? 我 突然有股冲动,想要为这个无聊的问题找出明确的答案。于是我抬起头,视线射向位于吸烟区墙边的一个座位上那里有位悠哉地跷着长长的二郎腿吞云吐雾的人物。但是最后我终究没有把问题问出来,因为我很清楚我会得到的回答 「自己去想!」 就是这样。 所以我代之以拿起手鞠坂煮的难喝咖啡又吞了一口。嗯,果然难喝。我自顾自地点点头。 【第一天】(1) case of closed 【第一天】(1)caseofclosed 往暴风雨山庄的邀请函 1. 话说,这是在行驶中车内的事。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魔学系附设研究所正式名称似乎是「城翠大学魔学系附设法术演术实验研究设施」坐在驾驶座旁边的凛凛子问我对它有没有什么初步的了解,我回答我对它完全一无所知。然后她拿出大学宣传部门发行的研究所说明手册,告诉我关于它的详细内容。还说她从昨晚起就把手册仔仔细细地从头翻到尾,甚至都快背起来了,所以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尽管问。不过呢,其实在我有机会问些什么之前,她就已经开始解说起来: 「啊,对了对了,接下来看看这个吧,这个。这个就是研究所中的大澡堂当当!居然还是温泉耶!好了不起喔,是温泉耶,温泉。听说附近有泉眼,所以就从那里把温泉引进来。建筑物也很新,所以超干净漂亮的。上面还写着住宿设施和餐厅也都一应俱全,与其说是研究所,倒不如说更像外国的饭店呢。」 「说的也是。」 我在回答的同时重新握好方向盘。 虽然今天是星期六,不过幸好路上没什么车子。从城翠大学校园所在的宫古走高速公路,向西边开了一个半小时我们搭乘的车子应该已经来到距离目的地相当近的地方了。虽然说这一带仍然地属东京,不过来到这么郊外的地方,绿意也多了,高楼大厦之类的高层建筑已不复见,民宅也只是零星地散布路边。车子直行在恬静的国道上,继续往山中的方向驶去。 对了,我在开的车子,是坐在驾驶座旁边的凛凛子才刚买没多久的march,至于要说为什么她的车会由我来开呢,那是因为她说她才刚考到驾照,还不敢真的开上马路。不过说句实在话,我也是在去年年底考到驾照之后就好久没开过车,如果要说不安要素,我和她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再加上这是我头一次在市内开车,老实说我有些紧张。 「而最重要、也是今天要确认的重点就是」凛凛子说道:「大澡堂有附设三温暖。」 「三温暖?」 「对,三温暖!」 今天温暖得正如六月应有的初夏气温一样,她穿着合身的t恤搭配碎花长裙,头发一如平日用发夹别了起来,脚上穿着装饰着小花的凉鞋。 「不过这间研究所还真是盖在距离大学好远的地方呢,为什么要离得这么远?」 「这个嘛,会不会是缺乏建地的关系?」 一般说来,附设机构这种东西,往往都会因为缺乏建地而越盖越偏远。更何况宫古还位于东京的正中央,土地不足的问题在相关人士眼中,想必令人头痛不已吧。 「不过呢,我想正是因为位于这么荒凉的地方,住宿设施才会这么完善,所以我们也才能够有这么一趟小旅行。」 「啊,对喔,那反而是离得远些才好呢。」 「也许吧。」 虽然我这个人几乎完全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兴趣的兴趣,不过其实我还挺喜欢旅行的。就算只是出外走走也无所谓。所谓的旅行,其实就是一种离开日常步向非日常的行为,而它与距离和时间都没有关系。我喜欢在踏入非日常时的那种昂扬感老实说这些全都是我从父亲那里现学现卖来的,不过我本身是真的喜欢旅行。 车子开上一道平缓的斜坡,视野两侧逐渐开始被森林覆盖。这时候我在前方道路旁边看到「城翠大学魔学系附设研究所,距此三公里」的标示。 「啊,马上就要到罗。」 「是啊老师,佐杏老师,要到了喔。」我朝着后方的座位出声,然后 「嗯?」 原本翻身睡在后座上的人物缓缓直起身子。 那是一位有着模特儿般修长身材的女性。她拥有充满知性的端庄面容,搭配蓬松的发型,唇上抹着红色口红,自左耳垂下一条长长的链型耳坠。手上戴着薄皮手套,身上披着黑色材质、前襟大开的无扣式外套。外套下是一件无袖贴身背心,把她那份量十足的胸部修饰得特别突出。 她在狭窄的车厢内用像是正坐的姿势盘腿坐好之后,向左右活动活动筋骨,然后用男人般的口气开口: 「呼啊啊啊。怎么,到啦?」 「不,还没到,不过就快要到了。」 「啊?搞什么啊,那不就是还没到吗?」 老师的口气不爽了起来。 「呃,可是」 「到了再叫我起来!」 说着老师又一下子躺平,叫人完全没辄。看来她似乎是打算一直睡到抵达目的地前,才肯起来了。 在这次的实验中,基本上老师似乎是以主宾之一的身分受邀前来。然而她却没管那么多,当我和凛凛子在正午去魔学系大楼的研究室接她时,老师居然窝在搬进那里的皮沙发上酣睡着。我和凛凛子连忙把老师挖起来,花了一番功夫总算把她塞进车中。然后老师马上就又呼呼大睡起来似乎是因为在昨晚夜宿实验室时做了些什么的样子。这可是准备要做重要实验的前一夜耶,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呢?会不会是为了有备无患,为今天的实验做了某些准备工作呢? 「老师,你昨晚做了什么?」 「稍微」对于我的问题,老师依旧躺着没有睁开眼睛,用不堪其扰的口气回答:「为今天天的事做了些准备。」 「是实验的准备吗?」 「不,是西洋棋。」 「啥?」 「我用网路对战练习西洋棋,因为来日本以后完全都没有在下了嘛,得要抓回一定程度的感觉才行啊。」 「?」 这么一说,电脑的电源好像一直都开着 主办人特地千里迢迢自海外前来发起一大实验,在前去参加实验的前一天晚上,做的事竟然是练习西洋棋怎么说好呢?法术师的思考方向终究还是完全超脱于我的思考范畴之外。 「西洋棋啊,我不懂它的规则耶,如果是黑白棋我还懂啊,阿周,下次来玩黑白棋好不好?我还挺强的唷。」 在我皱着眉头思索着实验与西洋棋的因果关系时,我身边的凛凛子快活地这样说道。 2. 我所念的私立城翠大学魔学系的历史其实非常短,事实上从它创系至今,也只有几年的时间而已。 城翠大学即将创办「魔学系」的消息,在当时似乎也算是相当特别的例子,听说日本的学术界以冷言冷语的意见居多。 日本国内对魔学的认知程度只能说低得叫人讶异,甚至可以说是绝望。虽然这种状况多少已逐渐改善,不过就算到现在,如果说到日本国内对魔学比较了解的人,要不就是一头热的古怪魔学迷,要不就是与城翠大学魔学系有关的人。 有件事我要先声明,「魔学」是一门货真价实的学问。在已迎向新世纪的现在,魔学的学术研究成果在世界上得到高度的理解与评价。其他国家也陆续创设了魔学的研究机构,并且建立起世界级规模的网路把它们连系起来。学术界也接二连三准备好了用来送给出色魔学研究者的奖励制度,其中甚至还有诺贝尔奖可能也会增设「魔学奖」之类的传闻。 而这样的魔学在日本国内的认知程度,为什么会这么低呢? 原因完全在于魔学本身拥有的特性。 魔学也就是所谓的非科学。是一门以极认真态度去研究人会自己飞、和动物说话、把铅变黄金等等违背常理之事的学问。因此魔学具有在科学越发达的先进国家,就越难以融入其社会的特性。靠着高度经济成长而挤身先进国家之林已久的日本,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事实上,日本更以「缺乏科学根据」、「不科学」等 理由彻底摒弃魔学的存在。 所以一直到现在,全日本的任何一间公私立大学都不存在「魔学系」这个科系,「日本唯一的魔学研究机构」这个位子,依旧独属于城翠大学魔学系。 东京,宫古。 城翠大学的校园就位于那里。 在广大的校地上,由六栋科系大楼(文、教育、综合科学、理、工、魔)排成圆环状,中央矗立着一座庄严的时钟塔,从早到晚有高达数万人次规模的学生与教职员往来其中。它和早稻田、庆应、明治等学校同样名列于市内私立名校之林,某些科系的入学难度甚至达到一流国立大学的等级,是所道地的名校。 而在去年也就是我入学前城翠大学魔学系传出一个大消息。 那个消息就是有一位真正的法术师要来魔学系了。 魔学界陷入大混乱。 目前全世界可以确认存在的法术师仅仅只有六位。这六位法术师被称作「全人类的遗产」,全都待在魔学结社奥兹本部之中,受到彻底的管制。至于奥兹本部则位于以唯一魔学先进国、同时也是魔学复兴国而知名的英国首都伦敦。而这些法术师之一居然要到日本的大学担任教授一职确实是新世纪开头的一件大事。 还有 「嗯嗯。」 事实上,那个问题所在的法术师,就是现在正翻身睡在后座上的佐杏冴奈老师。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因缘,我在四月时认识了老师,被分到老师主导的专题研究组。我在那里又认识了现在正坐在前座的三嘉村凛凛子,还有其他几位朋友。从我入学至今的这两个月以来,说我的生活几乎完全是以专题研究组为中心在打转也不为过。 所以当老师 「啊啊,对了对了,有没有人六月的第一个周末与周日有空?」 突如其来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在上专题研究的课程时。 「有什么事吗?」回问的人是凛凛子。 「我要外宿做点法术实验。所以如果有人有空,就跟我一起去吧。」 法术实验?老师的提议令大家面面相觑。 「下个月的周六跟周日我没办法嗳。」 「我也有点不太方便。」 「嗯~~人家周末已经先约好别人了耶。」 「呃,那个,我也不行。对不起。」 大家以歉然的态度说道。 「周呢?」老师问我:「一定有空吧。」 「呃,基本上是有空。」虽然我很想否认,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是真的有空。 「好,那就参加吧。」 事情就在连问都没问过我意见的情况下定案了。话说回来,为什么只有我是被一口咬定有空的呢不过算了。反正要说我对实验内容没兴趣也是骗人的,我当然不可能会对让我参加的事有异议。 「啊,如果阿周要去,那我也去好了。」凛凛子说道。 「好,那就也算三嘉村一个。」 凛凛子笑着面对我。就坐在我旁边的她,伸手过来玩着我的头发(她最近常这样做)。我的头发也长了不少,差不多是该去修剪的时候了吧 「请问那个实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同属老师专题研究组的在真冰鱼。戴着注册商标无框眼镜的她,显得难以割舍对实验的好奇。法术师的邀约似乎是种相当具有魅力的东西。 可是老师却对冰鱼的问题耸了耸肩这样说: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在研究室中的所有人都讶异地皱起了眉头。这算啥?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字面上的意思喽。这次的实验又不是我提议要做的,我只是被找去帮忙而已,还没有问到要去做什么事。」 老师只是被找去协助实验而已? 「那么这个实验的发起者是谁?」 老师以令人惊愕的回答回覆了这个问题: 「法术师。」 「咦?」 「我说发起人是另一个法术师。」在大家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老师点起香烟随口解释着:「就之前有个在奥兹的法术师来了联络,说『我想做点实验,来帮忙』。我就回答他『只要你来日本,要我帮忙也行』,然后他就说『好吧,那订在下个月好吗?』结果就这样罗。」 我们全都哑口无言。 在几秒之后 「那么,这也就是说有真正的法术师要到日本来了是吗?」 「我是这样说的没错啊!」 我们再次哑口无言。 几秒之后 「请、请等一下!我马上把周末的时间空出来!」 「我、我也会找藉口推掉约会,想办法挪出时间来!」 「周末的事全取消!不管!决定了!」 「呃,那个,我也是!」 大家纷纷宣布自己的新决定,然后开始拿出手机来取消之前的预定,散发出一种几近凶恶的气势对外联络。 就某种意义面言,她们的反应是理所当然。在遇上有两位法术师参与的活动,还能够默不作声坐看大好良机逃掉的人,是不会来念魔学系的吧。哎,不过她们改变预定计划的盘算并不顺利,所以最后只剩下参与实验的老师、凛凛子和我成行而已。 「对了。」我旁观着正在对着手机叫嚷的友人们,向老师发问:「老师刚才提到要外宿,请问到底是要在哪里做实验呢?」 「说是研究所。」 「研究所?」 「对啊,魔学系好像有个附设研究所,那里有可供大家住宿的地方。一切的准备工作都是在那里进行,所以我也不清楚详细内容。」 「唔哇,好期待。『研究所』耶,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凛凛子的双眼已经开始发光了。我的一撮头发在她手中被编成一条小小的麻花辫。 「天知道。」我用手指捏起用发带束起来的那条麻花辫。 还是不要过度期待比较好。我在心中加上这么一句。 3. 不过 魔学系附设研究所是座在各个方面,都完全背离了我那负面性预测的建筑物。 它位于一座不算太高的山上那米色的外墙,从中间一块由森林环绕起来的平地中凸显出来。那栋建筑物上几乎完全没有「棱角」,整个外墙都是和缓的曲线,整体看来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不过显露于外供人欣赏的只有研究所的正面部分而已,那里设置了一道小而美观的玄关门廊,两旁有着小小的花圃,除此之外则没有任何其他装饰。 大部分的建筑物都被笼罩在郁郁青青的群树面纱之下。看起来像是两层楼的高度,不过在群树遮掩下看不清楚它的上方,因此也会给人一种感觉,彷佛这座建筑物宛如高塔般直耸上天在摇摆着洒落的阳光下,像是深埋在新绿之海中,静静伫立在远离人烟山麓处的研究所,完全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光景。 今天明明就是个温暖到站着不动也会微微出汗的天气,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山中凉气影响的关系,这一带的空气凉爽,而且一片寂静。 「这算是什么样的兴趣啊?」把车子开到建筑物旁边的停车场停好,下车以后,我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它是非常前卫的简直就像是现代美术建筑,或是凛凛子形容的那种会出现在电影中的外国饭店。总而言之和「研究所」这个辞汇会让人联想到的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 「好棒喔。怎么说呢,感觉不像在东京耶。」同时从另一边下车的凛凛子感叹着说道。 是的。虽然难以置信,然而这里 确实是属于那个有着成群超级高楼大厦矗立,居住着数百万人的大都市东京一角。在这样的一角中,会有隐藏在茂密林中的另一个世界等待着我们到来,是我事先不太能预料到的,也可以说东京这个地方确实是「深藏不露」吧。 还是说 也许我们在前来这里的路上,已经误入另一个世界了?在沿途一路前来的过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穿越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回廊? 这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暴风雨山庄一样呢。」凛凛子兴致高昂地说道。 暴风雨山庄。 「的确。」我点点头。 「嘻嘻,如果大家都能来就好了。」 的确,大家都对这种好像推理小说一样的状况颇有兴趣。尤其是印南,搞不好还会觉得感动。对了,扇谷印南和我们一样都是属于佐杏专题组的学生,对古今东西的推理小说格外偏爱,是我们之中最想参加本次实验的一个人。 「老师,我们到罗」 凛凛子对还在后座呼呼大睡的老师出声。从车中传出她窸窸窣窣起身的动静,没多久后老师就出来了。 「噢嗯啊啊!睡得真好。」老师一面发出怪声,一面用力拉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跟着马上点着一根烟。 凛凛子与我从后车箱中拿出背包等个人行李。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又往研究所的建筑物看了一次。老实说吧,原本在我的想像中,它应该是座壁面斑剥的四角形古老建筑物(不过这也不太可能吧),所以看到它这副整洁美观的模样,我还挺开心的,不过却也另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真的。没错,它给我一种会在推理小说中成为惨案舞台的「暴风雨山庄」感觉 就在这一瞬间。 愕然呆立的人们 (咦?) 他们凝视的方向 在那里的是 (这) 上吊的人 宛如闪光的意象像走马灯般闪过然后消失。 那真的只是刹那间的事。 我手上还拿着行李,就那样呆掉了。 刚刚 刚刚那是什么? 「啊!阿周,看啊!」 在我旁边的凛凛子突然扬声说道。 我的意识被打捞起来,恢复正常状态。 回头一看,在那里的是好几辆坚固的黑色宾士车,正优雅地一辆接一辆驶上研究所前铺设好的坡道上。那些宾士车队整然有序地并排停在我们旁边的停车场上,然后从其中陆续走下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太阳眼镜的男人们。 很快地 其中一辆宾士缓缓驶近我们,横着停在我们面前。我和凛凛子面面相觑,一个黑衣人绕到后座,「喀喳」一声打开了车门。 然后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女性。 「哇啊!」凛凛子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这位女性确实美得无愧于这一声惊叹。 不,与其说是女性,其实会让人觉得应该说她是少女比较合适。 她的身材纤细,嫩白的双颊还留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味道。一碧如洗的澄澈双眸,简直不像活生生的人,而是出现在童话故事中的妖精,有种彷佛随时会溶化在阳光中的空灵感。甚至就连她梳往脑后用花式发夹固定住的金色长发,也像一旦解开束缚就会丝丝飘落消失一般。她身穿白色的连身裙,脚上套着轻便的浅口鞋。一条颜色暗沉的银色项链在她胸前晃动着。 在她的视线与我们对上以后,流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模样,然后默默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她表现得很怕生,就像一只胆小的猫儿。 原本痴痴呆望着她的凛凛子连忙点头回应。 就在这个时候 「嗨,席娜,好久不见了。」 从女性身后打开的车门中露出另一张男性的睑。 那个人金发碧眼的容貌与他身前的女性一模一样,不过在气质上却是南辕北辙。他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丁点空灵的影子,反而比较像是年幼的少年,满溢着无邪的生命力。他身穿贴着细长身材的时尚nazy西装,没打领带,表现出率性的风格。脚上穿的是擦得发亮的皮制休闲鞋,看得出来全身上下的穿戴都是高档货。 「喂喂,日语要用得正确啊。」老师喷着烟说道:「我们才两个月没见而已,这是可以用上『好久不见』这个字眼的状况吗?」 「是,正确说来是六十一天五小时四十分不见了不过这也足以算是好久没碰面的状况,所以是『好久不见』了喔。」他露出不会令人感到不快的微笑:「应该正确使用日语的人是你才对。」 「哈,谁理你!」老师用鼻子嗤了一声,但态度并不会剑拔弩张,反倒是一种熟不拘礼的亲近态度。 男性轻笑起来: 「好吧那么可以帮我准备那个东西了吗?」 他面朝外面,双足悬空地坐在车门大开的后座座位上,对环绕在他身边的一个黑衣人下了这样的指示。黑衣人默默点点头,打开车子的后车厢,从里面拿出某种陌生的东西。 是金属棒。 材质可能是铝的吧。十根大约一公尺左右的银色金属棒被绑成一捆,差不多有一人环抱之粗。黑衣人把那捆东西放在男性脚边,跟着解开它们分开摆放。 「」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凛凛子与我闷不吭声地静待事情的发展。接着有另一个黑衣人也配合地从后车厢中拿出像是脚踏车轮胎的橡胶圈,放在男性脚边。就在我们已经混乱到连什么是什么都搞不清楚的时候 「我就猜到你八成会这样。」说话的是老师:「你果然是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玩一次这种把戏是吗?」 「是啊。比起带着成品走,这样比较不会占空间,而且也可以取悦初识的人嘛。」车上的男性这样回答。 「哼,这样可以叫人最快理解是吧?因为怎么说也是示范法术嘛。」 (示范法术?啊!) 原来如此,我总算猜到接下来要开始的是什么了。不,关于这点,因为我是事先已经听老师提过的关系,所以正确说来是回想起来才对。 「抱歉,可以请各位稍微退后一点吗?因为会有危险。」 先前的女性以与男性一样流畅的日语小声说道,我们便依言离开车子远些。在看着我们走开以后,她自己也与车子拉开了一些距离。 「哥哥,请开始吧。」 「好,那就开始罗。」男性点点头。 在众多视线的注视中,他依旧维持着坐在后座上的姿势,对散放在他脚边的金属棒与橡胶圈从旁看来只是一堆破烂盯着不放。 杂念一下子从他脸上抽离,同时附近一带可以称为「声音」的「声音」,都完全消失无踪。 不,那仅仅是个错觉罢了。只是因为我自己的意识被他压倒性的存在感侵占,以至于丧失了注意其他事物的余力。事实上,远方林梢正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带有不安意味的嘈杂之声。但是那也仅仅只是个背景而已,用来强调现今环绕在我们周围的静默。就像只有以男性为中心的这个空问,被隔离于世界之外似的。 突然 原本只是堆在一起的那些破烂起了戏剧性的变化.金属棒像是骤然突破熔点般熔化,像麦芽糖一样化为一滩看不出原形的东西。不过它们马上又互相融合、结合在一起,随即变成一个大银块。在地面上的橡胶圈接着像蛇昂首吐信般的抬起来,张成圆形往大银块的两侧贴上去。就这样有了雏形的银块缩起不需要的部分,把多出来的部分移位塑形开始一步步现出它的全貌。 用来供人端坐的座椅。 两侧各有一大一小两个轮子,比较大的后轮上附有推动用的轮环。 从前方往下伸去的腿靠。 座椅两边的扶手。 在靠背后方的手推把。 是的,那个成型的物体毫无疑问是一台轮椅。 在连摸都没摸到的状况下把一堆破烂转变成实用的轮椅之后,男性吁了一口气,解除集中精神的状态。凛凛子不知道是不是讶异得呆了,吭都没吭一声。而我也跟她差不了多少。 女性从车内的座位上拿出薄垫,放在才刚刚制造出来的轮椅上,然后握住手推把,把轮椅推到男性旁边。光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有多么习惯这个行动,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了。 「谢谢你,朱诺。」 男性轻轻吆喝一声,双臂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从汽车后座移到轮椅上。然后像是在确认这个轮椅坐起来是否舒适般,把手靠在两边的扶手上,身子往后一靠。像是依偎般站在轮椅后面的女性也配合他的动作,那静止不动的画面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嗯,还算可以吧。」男性点点头。 「还足一样的流畅嘛。」老师说道:「就算是在创世六日之中,说起用法术制造轮椅这档事,跟你相比,应该也无人能出其左了吧。」这句话好像是无人能出其右才对吧。 「谢谢。」他这样说道,又望着老师微笑起来:「怎么样,席娜,要不要我也帮你做一个?」 「哈,贫嘴的毛病一样没变嘛。」老师丢下香烟用脚跟踩熄,双手往口袋一插:「算了好久不见了,赛门。欢迎来到日本。」 「是啊,好久不见。看到你依旧美丽就是最好的事了。」男性悠然自得地把手架在扶手上托菩面颊,向上看着老师。 自枝叶间洒落的缕缕阳光中 老师与那位男性两位法术师的视线对上,互相交换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微笑。 4. 法术师既不是职业,也不是资格或称号。 要说的话,它是「才能」之名才对。就像是跑得快、擅长料理、可以瞬间完成好几十位数的心算之类的才能它也是这类的个人才能之一,是能够若无其事地无视宇宙物理法则,演术可以实现各式各样超常现象的「法术」,一种恐怖的才能之名。 只要稍微翻阅一卜世界史的课本,就可以知道他们曾经对历史造成多大的影响。以耶稣基督、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这三个世界三大宗教之祖为首,拿破仑、圣女贞德、南丁格尔、亚道夫希特勒,还有日本国内的圣德太子与织田信长,光是随便找找,就可以确认到有这么多法术师存在的事实。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上,经常有法术师利用其智力与法术使世界转动。 他们说穿了,就是利用自己的才智与超凡魅力作为指引万物方向的明星,使得世间一切有相无相的事物全都成为他们的配角他们是颠覆世界,甚至把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世纪性诈骗专家。 但是时栘世易,法术师们的数量也随着时代变迁而减少,现在全世界已确认存在的法术师只剩下六位而已。这六个人在魔学结社奥兹受到严密的保护就跟先前已经说过的一样。 在那六位法术师中的第六位得到承认之后,这十几年来就都没有再发现新的法术师了。因此奥兹内部似乎也有人认为「现在已经找到的六位法术师,会不会已经是历史上最后一批法术师了?」后来再把「六位法术师」这个数字与圣经上的「创世六日」拉上关系,将这些残留在现代的法术师们称作「创世六日」。顺带一提,老师就是前述的第六位法术师,所以被叫做「六位法术师之六」。 然后呢。 说起发起本次实验,找老师帮忙,千里迢迢来到日本的那位法术师 「赛门?说到赛门这个名字,该不会就是那位『六位法术师之五』的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吧?」 「啊?怎么,你知道他啊,在真?」 在召集参观实验者的研究室中,老师才一说出要来日本的法术师之名,在真冰鱼就点点头如此说道: 「当然。因为史密斯克莱恩先生是六位法术师之中,唯一一位把长相、名字、研究内容与成果公诸于世的法术师。」 因为我不够用功,所以并不清楚。总之据她所说,这次找老师帮忙协助实验的法术师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先生,似乎在一般社会上也是位极知名的人物。 「史密斯克莱恩先生既是法术师,也是位非常出色的魔学者。他本身似乎是链金系的法术师,不过他眼界远大,靠着兼容并蓄的观点以及超越当代数十年的先进思想,在其他分类的研究中也发表了许多著名的论文。而且他还是位只有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是的,虽然我个人并不喜欢这样的说法,然而他确实可以算是一位天才。他也热心于推广魔学普及之事,并且以在大众面前公开展示法术实验做为推广的手段之一记得就在不久前,他好像就在u的洛杉矶分校,做了『关于压缩咏唱的平行编译程序处理』的实验。」 「喔~」我多少有些惊讶。因为奥兹对法术师的「管理」似乎相当过头,别说是让法术师外出,就连在听众面前露面应该都不允许(所以老师任魔学系客座教授一职才会成为大消息)。 「是的,事实上史密斯克莱恩先生好像被视为相当特殊的例外呢。也有可能是因为近年来反对奥兹独占法术师的舆论高涨的关系,所以奥兹就利用给他行动自由、进行法术实验、发表魔学研究成果的方式做为疏导舆论的方式吧。若要打比方,『六位法术师之五』可以算是提升奥兹形象的旗手,负责向世界播放广告的宣传主力。」 「哦」从冰鱼流畅的说明中,可以感受到她对魔学有种难以言喻的热情,令我佩服不已。事实上以她的个性来说,她很少会这样兴致勃勃地谈论些什么。 「唷唷~」不出所料,老师以调侃的语气开了口:「你倒是挺清楚的嘛,在真。」 「其实并不能算是多清楚。」马上恢复冷静的她如此回答:「这种程度的事,陈列在书店中的学术期刊上头就有写了。」 「会去看那玩意的也只有小冰子了啦。」同样是这个专题研究组学生的酒匂理惠轻声说道。戴着眼镜的她,一副集中力都在专题研究讲义上耗光光的模样,裹在长袖t恤内的手臂挂在桌面上,整个人平趴着。 「不过话说回来了。」坐在她旁边位子上的午沼千里手架在桌上托住面颊:「冰鱼会夸奖法术师可真稀奇呢~」 「唔,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咧。你不要这样啦,我今天可没有带伞出来嗳。」 「史密斯克莱思先生是例外,他是真诚地为魔学的复兴与发展尽一己之力的人。」 冰鱼推了推她的无框眼镜说道,这句话八成也带有讽刺老师的意思在里面吧。不过老师本人倒是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吞云吐雾着。 冰鱼厌恶法术师的事,在我们之间已经众所皆知了。她会这样当然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原因固然在于她本身的个性,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出在魔学一路走到现在的过程中,那段兴盛与灭亡的历史。 在十六世纪的德国,为了脱离已经腐败的旧天主教,宗教改革运动经由路德之手发扬光大。后来这个运动扩人到全欧洲,透过此运动,原本涉足国家利益输送巾饱私囊,导致信仰徒剩空壳的基督教会,得以改善体质重获新生。 但是 要完全得到新生,则有一个阻碍存在。 那就是法术师。 法术师从中世纪初期时起,就已经利用他们的智慧与法术参与政治,侵蚀到国家中枢。由于当时的国家与教会有密切关联,使得教会的洗礼仪式顺势加入众 多魔学要素,这也被视为信仰之所以腐败堕落的成因之一。 所以,新教教会为了扫除法术师,以天主的名义想出一个疯狂的计策。 那就是「狩猎女巫」。 新教教会主张「把为了私利私欲横行无忌的一干法术师全数视为异端,在天主的名下予以定罪」,连法术师这种存在本身都于以彻底否定,一一抓起来处死。「狩猎女巫」的活动藉由众多信徒传播到世界各地,历经长达百年以上的时间,终于把法术师消灭殆尽。不仅如此,凡是加上魔学之名的一切像是文献与资料、从文化财产到遗迹的一切事物都被彻底埋葬在黑暗之中,魔学的黑暗时代由此开始。 然后到十七世纪,在相传为当时最后一个法术师的德国召唤法术师娜米朱米艾里亚遭到暗杀的这一年,魔学实质上已经被视为灭亡过一次了魔学的黑暗时代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两百年后的十九世纪,由一位幸存的法术师伊利法斯利末开始魔学复兴运动为止。 魔学灭亡的背景有着浓厚的政治色彩,所以不能把原因全都归咎到法术师身上。不过部分法术师经年累月累积下来的横行肆虐,是导致这个后果的原因之一,也是个不容否认的事实。而个性认真又对魔学灌注了比常人多出一倍热情的冰鱼,无法原谅当时那些拥有足以推动世界的能力,却只为了私利私欲去使用它的法术师们。像我以前也曾经听过她公然说出「法术师只是种灾难罢了」这种话。 不过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身边有了像老师这样并非全然虚伪(不过也完全不能说是真诚)的法术师存在之故,在我看来,她的态度也多少有些软化的迹象了。 说到冰鱼,她果然很在意实验内容的吧,所以那时候她还自己一个人继续嘀咕着: 「既然史密斯克莱恩先生是链金系的法术师,那这次的实验也是链金学方面的实验罗?不,这样找老师帮忙就没有意义了。也或者可能是要用上两位法术师的演术力,才能实行的大规模演术实验」她已经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了。 对了,在她口中所说的「链金学」与「链金系」等字眼,是魔学中用来标示系统的词汇。 魔学在现代被分类成三个系统也就是「隐秘学」、「神智学」、「链金学」。 研究诸如魔法阵与魔器的正确使用方式、仪式及典礼的正确进行方式之类法术演术作法的,是隐秘学。 研究如何干涉精神、心灵、灵魂等没有实体的超自然根源与其结构的,是神智学。 研究、控制、管理森罗万象基本物质之变化与反应的,是链金学。 所有魔学研究都归属在这三个系统之中,因此法术师所擅长的法术似乎也会自然而然地偏重于三者之一。 「喏、喏,阿周。」凛凛子按住我的肩膀。 「嗯?」 「其实我早就有点好奇了,老师她是哪个系统的法术师呢?」 「天知道。」我这样说道。老实说我以前也曾经针对这个疑问,试探性地问过老师。那时候老师的回答是这样的: 「自己去想!」 就是这样。 基本上老师是不会亲自教导任何事的那种人,她会先叫对方自己思考。不过在这种根本没有线索可供思考的状况下,怎么想也是不会有结果的吧。因为老师不管使用哪种法术,全都运用得无懈可击。 「会不会是链金系的呢?因为这次来日本的赛门先生也是链金系的嘛。」 「不过并没有看过老师演术链金系的法术耶」 所谓的链金系法术常简称成「链金术」也就是制造术。 存在于宇宙的所有物质,都是基于数百种元素组合而成的。链金系法术就是操纵、合成这些元素,制造出目标物质的法术。 我看过老师使用的法术,只有隐秘系与神智系两种。没有实地见过链金系演术,不过有看过实验场地就是了。 凛凛子与我偷偷瞄向老师,这才发现到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已经集中到老师身上了看来大家心里想的全都一样。 「干嘛?有何贵事?」 「呃,请问」凛凛子双手合十:「不知道老师可不可以表演链金系的法术给我们看呢?」 「啊?是无所谓啦。」但是老师手托在下巴上考虑片刻后又说:「不,等一下,还是不要好了。」 「咦?怎么这样啊.」 「喂喂,别那种表情嘛,我又不是故意说话不算话的。」老师张开双手说道:「只是如果我现在在这里表演链金系法术,一周后赛门的示范表演就会比较没意思了因为重复观看同一种变魔术是会越看越没意思的,不是吗?」 「示范表演?」 「对啊,那家伙在见到首次会面的人时,应该会演术法术表演制造轮椅才对,因为他是个深具服务精神的人嘛。那家伙之所以会被用来提升奥兹的形象,八成也是因为这点吧。」 「轮椅?」人家都否着头:「请问,为什么是轮椅呢?」 「那当然是因为赛门那家伙要坐轮椅的关系罗。因为那家伙不良于行,半身不遂。」 大家都一语不发。半身不遂? 老师没理我们,继续一股劲地说下去: 「好像是他小时候遇上坠机意外的关系。包含他父母在内的三百多人都死了,幸存下来的只有当时六岁的赛门,还有跟他一起搭上那班飞机的妹妹而已。」 5. 不过那位赛门先生本身却是位个性开朗的人,过去的惨剧与残障的痛苦几乎完全没在他身上,留下阴影。再加上耀眼的金发、深蓝色的眼睛、气质优雅的行为举止,这些本来就已经完美无瑕的各个部分,更完美无瑕地整合在一起,形成了他这个人。虽然老师也是个绝对有资格登上萤幕的美人,不过他与老师相比仍毫不逊色这么一看,奥兹会利用他来提升形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因为他身上有种常人所没有的「光采」。 而那样的他正往我和凛凛子的方向看来。在那对澄澈透明般的蓝色眼睛注视下,我知道在我身边的凛凛子已经紧张地身子都僵硬了。 「这两位就是你的学生吗?」 「呖啊。」老师回答。 「嗯嗯,果然如此啊。」他点点头:「可以一口气教到两位如此出色的学生,大学教授还真是一种叫人羡慕的职业啊。如果有机会,我也真想尝试看看,不过剑桥那边的研究室催我多去那儿露露面,苏格兰场(注:英国首都伦敦警务处总部,负责地区包括整个大伦敦地区的治安,及维持交通等职务)送来要我调查的委托也堆积如山,伤脑筋啊。」 「简单啊,别去接那些工作不就好了。」 「也是啦。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能够做得到那种事的你之所以会是你,做不到那种事的我之所以会是我了。」 「哈,嘴巴上虽然那样说,不过说到底,你这个人就是喜欢忙来忙去的吧。你喜欢那个口口声声嚷着忙碌的自己。」 「你说话还真是不留情呢。」坐在轮椅上的他一笑把事情带过,又重新望向我们:「抱歉还没有对两位自我介绍,我是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虽然只有两天的时间,不过还请多多指教。还有,她是我的妹妹。」 赛门抬头望向站在他身后的女性。 得到兄长示意的她,流露出紧张的表情: 「大、大家好,我是朱诺l史密斯克莱恩。」她以最简单的方式鞠了个躬,自我介绍一番。 「真是的,就这样而已吗,朱诺?」赛门叹气般的说道,手架在扶手上支着面颊:「抱歉,我妹妹个性有些怕生,毕竟还是个孩子嘛。」 「哥哥你讨厌啦,我不是已经说过好多次,不要再用 那样的方式说我了。」她轻轻地抗议:「如果要那样说我,那由哥哥做介绍就好了嘛。」 「喂喂,你老是这样依赖着我,以后怎么办啊?」 「我可没有拜托哥哥这种事,我只是拱哥哥出面而已。」 「你看,小孩子才会马上这样强词夺理。」 「不理你了啦。」 赛门对着扭过头去的她轻笑。他们在做出这番争执时的气氛并不会剑拔弩张,给人的感觉比较像只是一如平时般的闹着玩。 「呃,我叫做三嘉村凛凛子,请多指教。」凛凛子鞠了个躬。 「我是天乃原周。」我也模仿她打了个招呼:「请多指教。」 「唔,凛凛于同学与周同学啊?两个名字都很好听。对了,因为我和我妹妹名字中的第二字(seame)都一样,所以用我们名字中的第一字叫我们就可以了。」 在哥哥这样说了以后,妹妹只是闭着眼睛微微点头。 光只是在这样若无其事的互动中我彷佛就可以看到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深切牵绊。 「」 我回想起老师的话。 他们两兄妹出身于爱尔兰,不过从「史密斯克莱恩」这个姓氏可以看出,他们并不是纯正的爱尔兰人,似乎是从好几代以前的祖先开始移居到爱尔兰的,但是详细经过不明。他们一家就只有他们的父母和两兄妹,没有其他亲戚。既不富裕也不贫穷,就只是很普通的一般家庭。原本住在爱尔兰的偏僻乡下,在森林与湖水的环绕中过着平静的生活。 这一家似乎有一年旅行一次的习惯,算是犒赏平日质朴生活的一种奢侈吧。 他们是为了前往瑞士才搭上那班飞机。当时哥哥才六岁,妹妹也只有二岁又几个月大而已。 然后悲剧发生了。 一家四口搭上的那班飞机,从高度三万英尺的高空坠落到瑞士的阿尔卑斯山中。 原因至今不明。以结果而言,这场空难在一瞬间害死了超过三百名的乘客。 巨响。 冲击。 爆炸的气浪把树木连根扫起,原本安详美丽的山野转变成如同战场般的荒野。 在事故中心,身为兄长的少年睁开眼睛。 地狱在眼前拓展开来。 在已经压扁的机舱中,已经没有还会动的人了。 浑身是血的父母亲就在旁边,他们动也不动,头破血流的死了。 在母亲臂弯中的年幼妹妹,也一样浑身是血。虽然胸口起伏着,但没有意识,叫她也没有回应。 少年突然呛咳了起来,「咕噗」一声,从自己口中吐出量多到叫人难以置信的鲜血。恐惧与绝望使少年的力气抽离自己的身体。 这样下去会死,自己和妹妹都一样。 眼泪使视野逐渐模糊,意识越显朦胧,无计可施了。自己还小,想叫却没有任何力气。神智不清了,要死了。再这样下去妹妹会死,自己也会死。来人救命。死。再这样下去会死,会死掉。妹妹,死 「就在这个时候」 老师说道:「赛门以法术师的身分觉醒了。」 「难道是」 「对,在濒死的妹妹面前,那家伙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接着他眼前突然一片强光盖下,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妹妹与自己的伤逐渐治好。」 「是『治愈』吗?」 利用活化肉体免疫机能与新陈代谢的方式,来治愈疾病与伤害的法术「治愈」。在以控制物质反应为目标的链金系法术中,也算是顶级的法术,甚至在数千年的魔学史上被推崇为传说中的法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就代表赛门在年仅六岁时就实现了那个奇迹,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超凡者。 但是 「请等一下,刚才的故事有点古怪。」 「什么古怪?在真。」 「『治愈』一直到现在应该都还是『不可能的课题』,是不可能演术的。」 她质疑的这点确实是个问题。 在魔学用语中,有个叫做「不可能的课题」的词汇存在,这是指无法在现代魔学中实现的案例。法术是魔学者们在数千年的研究中获得印证,靠着严密的理论与法则构筑而成,可行的事与不可行的事分得一清二楚。「飞行」、「念动」、「透视」事实上世人基于「法术」这个字眼想像出来的事,多半都被归类在「不可能的课题」之中。魔学绝不是无所不能,而且实际上的效率也不是很好。它比其他任何学问都还要实际而且有逻辑。 老师吐了一口烟,同时说道: 「在真,确实跟你说的一样,『治愈』一直到现在都还是『不可能的课题』。在那之后,赛门的『治愈』就再也没有成功过,可以算是那种在极限状态下才会发生的奇迹吧。在日语中也有句类似的形容词吧,就那个什么火场怪盗之类的。」 应该是火场怪力才对。 「总而言之,史密斯克莱恩就这样从空难中生还,至少这点是事实,否则他们俩现在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 确实正如老师所说,先不管故事真假,至少事实是不可改变的。 年幼的赛门与朱诺后来被当地的救难队收容。不过不知道是因为空难的后遗症,还是释放出可谓是奇迹的才能所要付出的代偿,哥哥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再也不能走路了。 他们两兄妹被送回自己的国家,但是因为父母双亡又没有可以投靠的亲戚,所以由公立社福机构收养。从那个时候起直到今天,妹妹都一直片刻不离地陪伴在无法走路的哥哥身边。 他们待在社福机构的日子就这样持续了一年,某一天转捩点再次降临到他们两兄妹的人生中。 在阿尔卑斯山中坠机,死亡人数达三百人以上的大空难,其中只有两兄妹生还的情报,也传到魔学结社奥兹世界性的网路上,于是决定招揽两兄妹前往他们的伦敦本部。 七岁的赛门在奥兹接受法术师的检查与认证,虽然他还年幼,却成功检测出属于那份才华的徵兆。一开始时他当然是笨拙的,不过随着他的成长,他的法术也逐渐被琢磨成形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就这样被认可为名实相符的奥兹第五位法术师。而他身边也总是有着妹妹朱诺的身影,以随侍的身分陪伴在一旁。 他们两兄妹在年仅六岁与两岁的幼童时期就无端失去亲人,相依为命地活下来。当他们被奥兹收容时,应该没有选择的余地。对于既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的他们来说,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谋生方式了。 在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容他人介入的牵绊,也许根本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史密斯克莱恩先生。」 一道呼唤法术师名字的低沉声音中止了我的思考。我抬头定睛一看,一个黑衣男子正从旁与赛门说话。 「不好意思,站在外头闲话家常请到此为止,你差不多该进去研究所了。」 「嗯。怎么了吗,一?」 「保护你是我们的工作。但是要保护的目标,也就是你不进入建筑物内,我们就没办法在周围布下警备网。就算先不提这点,长时间待在室外也是危险的。」 「这会不会太过于神经过敏了一点?」 赛门稍稍皱起眉头。而那位被他唤作一的男性则推正眼镜,以认真的眼神与顽固的语气这样回答: 「虽然这像是在辩解,然而以我们的工作来说,有些神经过敏反而才好。你是法术师连一国总统也有所不及、vip中的vip。有着自由奔放的个性虽不是问题然而若是缺少自觉就叫人困扰了。」 「好吧,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不过,一,我可没有站着闲话家常的意思喔 。呵呵,因为我是坐着的。」 「请不要玩文字游戏,快进去吧。」男性深皱起眉头说道。 他的年纪差不多是三十出头吧,很明显是日本人。有着尖锐的下巴线条与轮廓分明的一张脸,黑发随意地往后梳。虽然身材瘦削,然而从他的举止中可以明显感受到他有着一副经过锻练的精悍体魄。他的西装前襟上,有个镌刻着形似六芒星图样的徽章正反射着光芒,那毫无疑问地是奥兹的徽章。 「对了,跟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随扈,也是包办起其他各种事务的负责人」 「魔学结社奥兹,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五室长,神室一。」男性面朝我们这边,在说完长长的头衔后微微鞠了一躬。 凛凛子和我回了一礼,老师则抬手挥了挥表示了解。 「既然如此,就进研究所再说吧。要是拖拖拉拉的,一就又要生气罗。」 赛门以轻松的口气带过这件事,不过黑衣的神室却没有任何反应。赛门看起来像是想用交心的方式与神室对应,但是由旁观者的眼中看出来,他的期待怎么看都是白忙一场。虽然从神室那一长串的头衔中无法了解他具体的职务,不过他给人一种印象,就是负责盯着在这个世界上东奔西跑的不羁法术师,以避免他们乱来。 神室把陆续下车的其他黑衣人奥兹的特务们(总数大概二十人前后)集中在一个地方以后,马上就开始下达某些指示。看来他就是黑衣人的领队了。一般说来,奥兹特务人员的识别章应该是在他们胸口的牌子上,而只有他配戴的是与众不同的徽章,应该就是这个理由吧。 (原来如此。在这两天的实验期间,研究所是处于完全警备状态下) 毕竟有两位「全人类的遗产」在这里嘛,当然有必要建立连一只猫都通不过的天罗地网,把研究所围起来,彻底与外界隔离吧。 与外界隔离? 是我的错觉吗?暴风雨山庄好像真的历历在目了。 还有 方才像闪光般在脑内一闪而逝的意象 愕然呆立的人们 他们凝视的方向 在那里的是 上吊的人 因为真的只是一闪而逝,所以我看不出人的长相。 虽然我企图靠回忆辨认那个光景,却并不顺利那个景象和这个暴风雨山庄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阿周,怎么了?」 凛凛子讶异地回头望着独自呆站的我,其他人则已经往玄关门廊那里走去。在另一头,一半身姿隐藏在绿纱之下的魔学系附设研究所,则像是已经做好准备等着我们过去般屹立在那里。 「不,没事。」 我这样回答她,扛起脚边的包包跟在她身后走去。 就这样,我们踏入了恍如虚构的非日常世界。 【第一天】(2) case of rebirth 密室法术实验 【第一天】(2)caseofrebirth 密室法术实验 1. 「哇啊」 在推开玄关厚重的木门进入研究所的一瞬间,凛凛子吐出感叹的叹息声。 白色玄关大厅相当宽广,自高处层层斜落下来的微光,迷蒙地荡漾在大厅的空间中。看来这座建筑的设计是采用立体式的采光法,特别强调出它的景深,使人有种置身在深邃空间中的感觉,彷佛像是位于透明度极高的水中一样。在右手边有一张大型水晶桌,以及一对隔桌相望的红色沙发。正前方是通道,除此以外没有特别显眼的地方。内部装潢非常简单朴素,反而能够令参观者感受到一种考究的品味。 不过 这里真的是「研究所」吗? 「好棒喔好像巴斯克维尔家(注:福尔摩斯系列作之一《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的故事舞台)一样耶。」凛凛子这样说。不,不是这样吧。 「不然就犬神家吧。」老师这样说道。不,虽然是有狗的关连但是那就差更多了。 就在我们法术师旅行团各随己意参观着大厅时 「欢迎各位大驾光临。」 一道乾哑的声音向我们打招呼。 往声音的来处一看,一位大约六十多岁的男性,站在我们刚定进来的玄关大门旁。他有着白发白胡,身高不高,但腰挺得直直地,穿着褶线折得整整齐齐的背心,外表干净清爽。个头不高的老绅士以缓慢的动作深深行了一礼,朝向轮椅上的赛门开口: 「您就是法术师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先生了吧?」 「是的,你是哪位?」 「抱歉尚未报上自己的名号。我在本魔学系附设研究所任所长一职,名叫千田川公平,负责在接下来的两天中接待各位。如果有什么要求,请不用客气尽管吩咐。」 老绅士千田川所长这样说罢,又再次深深行了一礼。看他的样子,与其说是所长,倒不如说更像忠实地管理宅邸的管家。说真的,这到底是谁因个人兴趣安排的啊? 「谢谢,那就麻烦你罗。不好意思,现在就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带大家到自己的房间去吗?」 「遵命,这边请。」 我们在千田川所长的带路下,穿过大厅进入走廊,眼前马上出现一台电梯等在那里。 所长、赛门、朱诺、神室四人搭乘电梯,老师、凛凛子、还有我三个人则沿着旁边的环状楼梯(因为电梯人数已经满了)走上研究所二楼。在环状楼梯上走完一圈就恰好抵达二楼,我们在那里与搭电梯的人们会合。 「那么我就把钥匙交给各位了。」 说着所长开始分给一人一张卡片,我也收到一张。那是一张白色的塑胶卡片,上面印着黑线,大小跟电话卡差不多。 所长在拿卡片给我们时一并确认过我们的名字,同时在活页式登记簿上确实做记录后,继续说明下去: 「在各房间的门上有刷卡机,只要拿那张卡片去刷就可以开门了。因为房门是自动上锁式的,所以在离开房间时请千万不要忘记带卡片。房间从一号房开始依序分给赛门先生、朱诺小姐、神室先生、佐杏老师、三嘉村同学、天乃原同学」 这时候 「问一下。」突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所长的说明:「晚餐从几点开始?」 那位发言者不用多说,就是我们的老师。 在我们全都目瞪口呆的状况下,老师没啥兴致般的玩弄着手中的卡片,同时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我从一大早就没吃过任何东西了,肚子很饿。」 从一大早就没吃过任何东西也是啦,因为老师一直睡到刚刚才醒嘛。 因为出其不意,所长楞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是,晚餐预定从晚上七点起在一楼的餐厅」 顺带一提,现在是下午两点,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五个小时。所长战战兢兢地挤出话来: 「如果您不介意,我去叫人准备些简单的食物好吗?」 「什么?可以准备那种东西吗?那就这么办吧。」 老师颐指气使地说道。即使如此,所长仍然极有礼貌地行了一礼:「遵命。」 赛门一副感到好笑的样子笑了几声,同时手架在扶手上顶着面颊说道: 「好,那么大家到了七点再到一楼的餐厅集合,用过餐之后就来做实验吧。在那之前大家就随意四处逛逛好了。」 2. 我一进入分配给我的单人房中,就先把行李往床上一丢。 果然在不习惯的情况下会觉得开车很累,回程让凛凛子开吧。如果老师能开车,那当然就轻松多了,但是很遗憾的是,老师并没有日本的驾照。 客房的构造非常简单朴素,入口旁边有一间浴室,通过短短的走廊以后就是房间,有一扇窗子。家俱有床、椅子、衣橱、床头柜大致上只凑齐了最低限度的必须用具而已。这里也是以白色为主色,有着排除一切多余之物的简素之美。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环顾室内。 我要找的东西就放在床铺另一头的床头柜上面。顺带一提,旁边还放着圣经耶这里是旅馆吗? 我滚倒在床上,伸长手臂拿起我的日标物。那是夹在a4尺寸透明档案夹中的研究所平面导览图。 因为这种机构的房间多半都会备有建筑物的平面导览图,我一向会事先一一做好确认怎么说呢,算是我的习惯吧。因为若是不能够多少掌握住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总会令我觉得不太安心。 一看之下,发现魔学系附设研究所的构造比我原本想像的更加单纯。 它的建筑物是两层楼的圆柱形要打比方的话,就像个巨大的茶叶罐。也就是说从上方鸟瞰下来,是一个完美的圆形。一楼有着我们进来时经过的玄关大厅,进入走廊往右边走可通到交谊厅,往左边定可通到餐厅。这三个地方被分成三等分的扇形空间环成一圈;二楼的环状空间则平均分成十二个房间(所以我的房间当然也就略呈扇形)。在一楼与二楼的圆心位置上都设置着电梯,旁边则环绕着我们走上来的楼梯,这个楼梯似乎也兼具逃生通道的功用。然后在平面图的圆形上方也就是图纸上北方位置、主建筑物后方的,就是凛凛子曾经提过、那附有三温暖的大澡堂。 (咦?那实验场地在哪里?) 我感到疑惑,又把平面导览图重看了一遍,也试着翻过来看,不过还是找不到有什么看漏的地方。在这张「魔学系附设法术演术实验研究设施平面导览图」上,只记载了上述的情报。怪了,该不会没有实验场地吧?虽然我也觉得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却又不敢一口否定。因为这个地方实在不太像一座研究所,甚至到了就算没有实验场地也不奇怪的地步。 不,这怎么想都挺奇怪的吧? 我把透明资料夹放回原位,因为接下来到晚餐时间还有五小时,所以我思考着要怎么打发这段时间。本来是有考虑过要不要把带来的书拿出来看,不过又想到难得出一趟远门,还做这种事也太浪费了,所以重新考虑。基本上带书过来只是用来当成消磨时间的最后手段,而最后手段就是因为要留到最后别无选择时再使用,所以才会是最后手段。 (去大澡堂看看好了。) 反正我正因为不习惯开车造成的疲惫而想纾压,再加上凛凛子曾经那么热心地大力推荐,所以澡堂说不定会完善地远超出我的想像。比起去单调无聊的个人浴室洗澡,当然是去那边更好。 我从包包中拿出毛巾等用品,带着钥匙卡走出房间。 在我定楼梯来到一楼以后,正好看到千田川所长在玄 关大厅那里,于是我向他请教是否可以使用大澡堂。 「当然没有问题,三温暖也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的真是太周全了。 我向他道谢,朝着建筑物北侧走去,顺着定廊一路来到更衣室入口。 不过有点奇怪,入口只有、个,并没有分成男性用与女性用的两个人口。 咦?这该不会定代表 「混浴?」 看来真是这么回事了。 我有些抗拒,不过在犹豫了大概两秒之后,终究还是进去了反正现在这个时间也不会有别人进来吧? 我在并列着成排衣柜的吏衣室中脱下衣服,拿着毛巾,推开弹簧门走进大澡堂。 这时候我整个身体同时感受到白色的热气,与室外带着凉意的空气。 大澡堂是面对着森林的露天浴池。地上铺着整齐有序的石板,左右两边安装着附莲蓬头的水龙头。此外右手边还建了一栋小木屋,那应该就是三温暖了。 在石板地面的前方,是正冒着白色蒸气的圆形大浴池,再过去就是绿意盎然的森林了。整个大澡堂当然都有用围墙围起来,不过因为既没有大花板、又有比围墙更高的绿树密密环绕,所以几乎完全无损于它的开放感。 大澡堂的设备比我想像中的更加完善。我一边感叹大学高层是在什么样的思维下,于这样的深山中建造如此完善的休闲设施,一边用莲蓬头冲洗过身体以后进入浴池。 在连肩头都浸入水中之后,我呼了一口气。水温既不会太热也不会太温,是恰到好处的温度。令人全身放松,原本累积的疲惫也逐渐溶于热水。 「呼好舒服」我忍不住发出声音。 我整个人沉浸在这份舒适的感受中,慵懒的睡意就这样缓缓从意识深处涌了上来。 虽然我心想再怎么样也不该睡在澡堂中,但同时却也有另一种声音诱惑着我反正还有许多时间,难得出一趟远门,稍微放纵一下也不要紧。本能的欲望实在是叫人很难抗拒。 我的思考就这样在自律与诱惑的夹缝间像天秤摇摆不定不知不觉中,我的身体也开始恍惚地频频点头了。 视野逐渐被白雾般的蒸气覆盖。 就在这时,听到一阵「卡啦卡啦」打开门的声音。 「啊,阿周也来了啊。」一道耳熟的声音响起。 是谁? 接着传来「噗通」一声,有人下水的声音,就在我附近。 「阿周、阿周听到没?不可以在澡堂睡觉啦。」 面颊上传来被轻戳的触感。嗯。 「凛凛、子?」 「嗯,早安。」她轻笑着说道。因为刚刚戳过我的关系吧,她依旧维持着举起食指的姿势,脸孔离我极近。 「早。」 嗯。 呃,咦?等一下。 「」 啥、啥啥啥! 我的意识像被泼了桶冷水般,从蒙胧的睡意中猛然回神。 原本泡在热水中的我连忙想要站起来(虽说这样做也不能怎样),但是在脚底一滑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整个人倒头栽进水中。 「哇啊!阿、阿周!要不要紧!?」 「咳咳呜啊,没事,我没事。」 不用多说,扶我站起来的凛凛子当然是光着身体,不,基本上是包着浴巾啦,不过被水泡湿的浴巾完全贴在她身上,根本难以遮掩住她的身体曲线。而为了避免被水弄湿,她也将头发向上束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让她看起来的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肌肤与浴巾的白色对比真是耀眼啊。 「怎么突然站起来啊,要小心点才行喔。」 「啊,是,对不起。」事实上也正如她所说的一样,所以我老老实实地道歉。在澡堂溺水这种事真的是当成笑话来说都很难笑:「呃,我说,凛凛子啊」 「嗯?什么事?」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嗯?是澡堂对吧?感觉不错呢。」她歪着纤细的脖子。热气使得她双眼水汪汪地,面颊嫣红:「那又怎么了吗?」 「不、嗯,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日本社会自古以来就有种重视所谓「裸裎相见以推心置腹」的倾向,不过我对这种事总有种抗拒感。不管是同性也好、异性也好,看人也好、被看也好,我都尽量敬而远之。的确,在要推心置腹说出真心话的时候,裸裎相见有可能会比较能够促使彼此圆滑交流应对,不过我认为这还是要看个人的状况。像我这样比较容易紧张的人,反而会使得状况变得比较尴尬吧. 我在一瞬间中甚至起了要离开的念头,不过这样毕竟对凛凛子太失礼了,所以我打消了这个主意反正看她一副没把这个状况放在心上的模样,我无可奈何就继续这样陪陪她吧。不过要是「和凛凛子一起入浴过」这类的消息传人手鞠坂耳中(哎,我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的啊),我肯定会被沉到东京湾海底吧,所以有必要再三叮咛她别把在这里的事说出去了。 「我说凛凛子啊」就在我准备开口的时候。 「啊!喏、喏,阿周,看那个!三温暖、三温暖!」 「哇啊!等、等一下等一卜!」因为凛凛子「哗」一声突然站起来,所以我连忙转开眼睛。 「去看看吧,好不好?」她一只手按着浴巾,同时拉住我的手。她好像比平时更积极更开放了,是因为置身在非日常中的昂扬感造成的吗? 「好、好啦,好啦好啦!」 我就这样被她拉着走出浴池,一路来到建立在大澡堂一角的那间三温暖室。 那是一间用桧木架起来的圆筒形小屋,不过正确说来应是八角柱形才对。直径大概七公尺、高度大概三公尺,相当地大。上头盖着圆锥形的屋顶,从正对着它的侧面看过去,就像是一个比例有些古怪的箭头符号。 「来,进去吧。」 凛凛子拉开有窗的木制后门,开开心心地进入小屋。我依然犹豫了一下,才跟着她进去。 一进门之后,里头的热浪便大张其口的袭向外面带着凉意的空气。脸、手、胸、腹、脚从全身冒出黏答答的汗。 整个室内已经充满了极热的高温,光是呼吸就感到肺变热了。往挂在墙上的温度计一看,室温是九十三度,难怪这么热。 位于圆形房间中央的,也是个圆筒形的三温暖炉那就是高温的源头。在不锈钢的炉上堆着马铃薯大小的石块,被烤得呈明亮的火红色。炉旁有着安全栅栏的扶手。室内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都铺着板子,还沿着墙壁设置了一圈木制的二层长椅。 「呜哇果然好热喔」凛凛子坐在长椅上,整理着吸饱了汗水而变重的浴巾。 「哎毕竟是三温暖嘛。」我说了理所当然的话,但我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掩饰自己的动摇而已。温和的暖色系灯光在她的肢体上打出柔和的阴影,叫人完全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到哪里才好。因为如果是在浴池中也还算了,但是在这里可是不管愿不愿意,都会一览无疑。总之我是想到什么就先说什么:「呃把汗逼出来可以促使新陈代谢加快,维持身体清洁,这就是三温暖的目的。而且对身体与精神都有纡压作用,又可以让入浴者聊天,所以也具有社交场所的功能。哎,其实我对这种事也不是很了解啦,不过听说在三温暖的发祥地芬兰,当有外国政要前去访问时,一定会把洗三温暖排入行程。」 「喔,挺有趣的耶,不过说不定是个好主意,确实有种很想聊天的感觉。」凛凛子一脸好笑地说道:「不过阿周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真是博学多闻呢。」 「啊,嗯其实这些全都是从我父亲那里现学 现卖来的。」 「父亲?」 「对,该说他天生爱旅行吗?总之虽然是自己亲人,但我觉得他挺无赖的,现在依然不分国内外随便乱跑。我以前也常常被抓去陪他,跟着跑过各式各样的地方喔。」 因此我在国小时,就已经有过「露宿」的经验了,那是相当辛苦的。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父亲之所以会经常带我出外旅行,八成足想让我体验非日常的生活吧。自从母亲在银行抢案中不幸中弹之后,五岁的我日常生活变得一团混乱,所以父亲才会有让我暂时离开那种日常生活的想法吧。 「该不会连芬兰都去过了?」 「啊,嗯。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不过我记得那是一个叫纳坦利的小镇,是个非常棒的地方喔。」至于要说是哪里好,好就好在人不多。 「也有去洗三温暖吗?」 「嗯,有。」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嘛。 「好棒喔!」凛凛子的睑亮了起来:「好好唷、好好唷,真羡慕呢,我都没有去过外国耶。」 「不过以我的状况来说,是受到环境影响,并不是自己想去就去的不过也是啦,如果是那样的地方,再去看看说不定也不坏吧,自己存钱去好了。」 「对喔,我们已经是大学生了嘛,一个人也可以出国了。」凛凛子的眼中充满了光采。我才刚猜到她可能会说些什么,她的话就已经冲出口了:「我说阿周啊,找一天我们一起去芬兰吧。还有冰鱼、印南、理惠、千里也一起!」 「那是无所谓啦不过已经决定要去的是芬兰了?我是觉得未必要去国外,国内也有许多好地方呢,像我就很喜欢奈良和京都那种风貌。」 「嗯,可是、可是,人家想去洗道地的三温暖嘛。」 「你对三温暖挺执着的耶。在车中也提到过,为什么呢?」 「咦?啊呜,那是因为」凛凛子的脸更红了,轻声说道:「可以减肥。」 「可以减肥?」 她这样一说,我的视线就忍不住往她身上转去。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部分,我认为那已经是相当秾纤合度的身体了。 但是我无心的回应似乎令她误会了,凛凛子嗯嗯有声嗫嚅了一下: 「阿周现在在想,去洗三温暖也是没有意义的对吧?」说完就噘起嘴。 「咦?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没有那样想啦。」 「真的?」 「真的!」我看到她惯有的可人态度时,彷佛感到自己的紧张有些消散了:「好吧,那我就让凛凛子也来体验一下道地的三温暖吧。」 「咦?」 「等一下喔。」 我留下这句话给一脸不可思议表情的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三温暖室。在清洗的地方拿了木桶接了一些水,再回去三温暖,对依旧微歪着头的她说了声「看好喔」,然后把桶中的水倒向放在圆室中央的三温暖炉。当水泼到炉上热石的一瞬间,便爆出嗤嗤声响在我们眼前蒸发。 紧接着 「哇!」 由蒸气形成的放射状热浪扩散开来。 热浪抚遍了我们每一寸肌肤,逼出更多体内的汗水。但是那绝不是令人不快的感觉,反而令人感到非常舒畅。湿度也上升了,与不久前室内「热的本质」也不一样。现在的热并不是针刺般的热,而是温柔地笼罩在身上的热。内壁的桧木在适度的湿气蒸薰下,生出独特浓郁的香气,呼吸也变得轻松不少。 「好厉害,光是泼上水就有这么大的差别!」 「是的,这叫做烙流其实芬兰的三温暖室和日本的三温暖室在构造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三温暖的入浴方式。实际上能够正确入浴的国家似乎并不多喏,常有人说三温暖好像是个比赛耐力的地方对不对?不过那是错误的。正确的三温暖入浴方式,应该是像这样定期对炉子浇水调整湿度,使负离子增加才对。」 「原来是这样啊,嘿~既然如此,把水龙头做在三温暖室里面就好了嘛,这样一来就不必特地到外面去汲水了。」 「那也不行。因为三温暖必须维持在一定的湿度才行,所以不能在室内做水龙头。因为要是有水龙头,就会变成湿度太高了。」 「啊,原来如此。」凛凛子完全了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享受起这样交流的乐趣,她又发出下一个问题:「那~在那上面的洞呢?那是什么?」 她指的是位于与出口相反位置的墙壁高处,附有手动式遮盖的圆洞。大概拳头大小,转动绳栓就可以使它像照相机快门般开闭。顺带一提,现在是闭上的。 「那是换气口吧。」 「换气口?」 「嗯。在用完三温暖室以后,基于卫生及保养的理由,必须好好地换气使室内乾爽才行。以前的三温暖是全部采用圆木盖起来的木屋,所以木材与木材之间的空隙自然会具有换气口的功用,不必再额外设置。但是随着时代变迁,建筑工程越来越精细,木材之间的空隙也就逐渐消失,所以变得需要设置那样的换气口了。」 「喔~」凛凛子笑着说道:「那现在的三温暖室就是密室罗。」 「呃,也算是这样的吧?」 密室。 暴风雨山庄。 我马上在内心自嘲起这一瞬间的联想。 我在想些什么啊?这又不是老套的推理故事。自从抵达这个研究所以后,我的思考方向就变得好奇怪。是因为旅行让我思绪浮动吗?或者是飘浮在此地的异世界气息使我着了魔? 不,不对,其实我自己也有一点明白。 这是后遗症。 在距离现在才不过两个月前的四月时,我们所念的魔学系发生一件奇案。在那个我自己也牵涉其中的案子里,几经曲折辗转,基本上是以已破案的形式公诸社会。但是我却知道,其实那个案子并没有真正迎向终局。 那是件远超出常人理解范畴的案子。 在那件案子中,我只能无力地被案情玩弄,而且在事后才被告知真正的攻防战,发生在远超越我想像的地方。 那个案子让我了解到世界实在太深不可测了,它容许荒谬绝伦的超凡者存在。而所谓的超凡者,则以常人终究无法估量的理由行动。 所以我才会在不知不觉中这样思考,我的思考被扭转到那个方向了。 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事,即使只是些小事。 我都会怀疑是不是那个凶手在背后穿针引线 还有,我在抵达这个研究所时感受到的意象,那到底是 「阿周,怎么了吗?」 「咦?啊,没有。」我回过神来,连忙搪塞过去:「呃没什么。」 「是不是不舒服?」 「我是不觉得啦!;怪了,会不会是泡澡泡太久热过头了?」我随口找了个理由。 「咦?不要紧吧?」 凛凛子一脸真心担忧着的表情。她站起来走到我旁边,可能是要确认我的脸色吧,直直往我这边凑过来。我当然慌乱了起来。 「啊,没有,我真的没事啦,嗯。」 「可是睑好红。」她一直盯着我的脸。 「不所以说不是那样。」我的视线偏到一旁以逃避她的注视。凛凛子,拜托你按好浴巾啦!「总、总而言之,我想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如果真的不舒服,我会乖乖出去的。」 「喔?那就好」凛凛子总算接受我的说辞挪开身子。 因为方才的动摇,我的体温上升不少。 就在我热得发昏的脑袋,考虑着要不要先出去吹吹风的时候 我感觉到外面的空气突然流了进来。 抬起头的我作声不得。 三温暖室的门打开了,法术师的妹妹朱诺就站在那里。 绑在脑后的金色秀发、白皙透明的肌肤、足以称之为艺术的裸体(虽然罗嗦,不过我要再说一次,当然是有包浴巾的)。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没想到居然已经有人先来了。 「朱诺小姐?」凛凛子唤着她的名字。 「呃啊,是。」她像是受到牵引般的回答。 微妙的空白。 门「啪嚏」一声关上了。 「啊!」 她看了看身后自动关上的门,又看了看我们然后她突然,像是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光着身子般的满脸通红。 「那、那个」她以流畅的日语说道:「我打扰到两位了吧?」 「哪有!」凛凛子连忙摇头:「完全没有这种事喔。」 「是、是这样的吗」 本来是故意这样问以便顺理成章地离开,可是得到这样的回答,却错失了离开的机会她表露出这般内心挣扎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地踌躇了一下。然而毕竟也不能够一直呆站在那里,所以她连忙找了个距离我们不远也不近的微妙位置坐下。 沉默。 相对无言。 室内飘散着一股古怪的紧张感,这样就真的是在比耐力了就在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左右的时候 「呃,朱诺小姐!」凛凛子突然对她开口。 「啊,是。」突然被叫名字的朱诺吓了一跳似的抬起头来:「有、有什么事吗?」 「你喜欢三温暖吗?」 「呃,嗯。」 「我也很喜欢三温暖唷,真巧呢。」 「是、是呀。」在凛凛子笑容的牵引下,朱诺的嘴角也露出腼腆的微笑:「因为可以排泄掉体内多余的废物,令人感到舒畅。」 「是啊是啊,很舒服的呢。」 因为朱诺的笑容像是真心的,凛凛子说话的态度也逐渐自然了起来。能够很快和不熟悉的人建立交情,真的是她的过人之处。我和她初识时,也是她主动来找我交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凛凛子这种个性的影响,朱诺身上紧张的锐角也逐渐剥落。 「你常常洗三温暖吗?」 「嗯在参加哥哥的法术实验前会来洗三温暖。」她轻声说道。 「实验前?为什么?」 「三温暖自古以来就具有魔学上的意义尤其是链金学上的意义哟。」 「有这回事?」 「嗯。三温暖内的石火控制著名为燃烧的恐怖力量,制造出叫做热的能量,把水转换成空气。就这样促进人体新陈代谢,也就是再生。像这样控制物质的变化与反应来产生某种效果简直就等于是链金系法术本身了对吧?」 「啊,对喔,真的耶。」 凛凛子一击掌,她那直率的反应使得朱诺也露出自然的微笑。 「所以我在参加哥哥的法术前,一定会先在三温暖净身。哥哥自己也常在实验前来洗三温暖,因为可以提升tration。」 「恐声最逊?」 「是英文集中力的意思啦,凛凛子。」我插口说道。 不过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三温暖具有那种魔学意义上的解释。既然如此,魔学系附设研究所会备有三温暖也许就不奇怪了。法术师在自古相传下来的法术性密室空间中,沐浴着热能与蒸气,将身心淬炼至极限,完成作为法术师的自我。这番光景光用想像就够壮绝至极了。 完成作为法术师的自我这绝对不是夸饰法。事实上,至少在法术师演术法术的那一瞬间,足要割舍掉使人之所以为人,但是在这时候却不必要的多余功能,完全把自己的身体构造转变成演术装置。 先前为了制作轮椅而演术法术的赛门也是如此。当他转变成集中精神时的表情时,仿佛中了强烈的暗示,身体唯一的功用就是用来演术。放弃做为一个人,甚至如同要成为神般毫不留情地改造自己的身体,那就是法术师的真实样貌。 魔学这门学问常被拿来与音乐类比。甚至有句名言说「魔学即音乐」,理由就在于魔学与音乐的学问体系非常相似。 人类有一种叫做「听觉范围」的东西。人类实际上只是把振动感觉成「声音」,它就是指人类可以感觉到的频率范围,可以说是代表人类体能极限的一个字眼。不过世界上偶尔(而且是以数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会诞生可以感觉到常人听觉范围以外的「声音」,甚至还可以发出那个「声音」的人也就是远远突破人体极限的超凡者。 而这种人,就是法术师了。 然后他们所听到、发出的这个「声音」虽然无法被常人感觉到,却的确是一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振动」它会对这个世界本身发生作用,最后产生现象,这就是人们口中的法术。而演术法术时的法术师,也就等于是舍弃人的身分,只是一个用来演奏自我音色的乐器。 「请问,关于这次的实验」我随口问道:「赛门先生究竟是要做什么样的实验呢?」 「这」朱诺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多出一丝阴霾。 我慌了起来:「啊,不,要是不方便就别说了。」 「不,并没有那回事」不过她的口气却带着迟疑:「抱歉,不过由我开口还是我想直接去问我哥哥会比较好。」 「喔」 我和凛凛子面面相觑。难不成这是在说她哥哥要做的实验,是非同小可到连宣之于口都会令人再三犹豫的吗? 只要试着解读历史也可以知道,老实说法术师这种存在多半都是些只顾私利私欲、任意妄为的人。虽然有时候也会凑巧造成使事态朝向好方向发展的结果,不过当然也会有完全相反的状况,引发莫大的灾难,有时候还会留下使几千万、几亿人陷入绝望事件的记录。要说的话,也许可以说是为了促使才华展现出来的潜在性冲动造成的吧法术师在心底或多或少都一定会有毁灭陆约黑暗存在。 「我」朱诺突然开口说道:「不知道父母的长相。」 「」因为这话太过唐突,我和凛凛子都搭不上话. 她没理会我们,继续说道: 「我父母在我懂事前就死于空难。虽然我在遗留下来的照片中见过他们的脸,却不会有他们就是我父母亲的实在感,所以没有父母的事并不会令我感到难过。我对他们过世的事也不可能有什么印象不过更重要的是,因为我有哥哥。」 只有两人相依为命活下来的兄妹。 「有哥哥在,才有我在。对我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除此之外我也不想再要什么了。但是,哥哥似乎并不是这样想。哥哥和我不同,他知道父母的长相,有着和父母一起生活过的回忆。就算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状况,但是对哥哥来说却是失去了重要事物的状况吧。」她以有些寂寞的表情说着:「所以哥哥想要取回那个。」 「取回?」凛凛子低语. 「是的,想要取回某些事物的愿望越是无可取代的东西,就越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片段的意象乱七八糟地交错飞过散弹枪血海倒卧在地上的母亲 我摇头甩去浮现在脑海中的意象。 「所以我希望」朱诺直直凝视着我们说道:「不管那会成为一场什么样的实验,都请不要责怪我哥哥」 「」 不管那会成为一场什么样的实验。 这是什么意思?这代表赛门要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 不过 看着眼前宛如忍受着极大痛苦,诚挚地为兄长说话的朱诺,凛凛子和我怎么也不可能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3. 「史密斯克莱恩先生的妹妹朱诺l史密斯克莱恩女士虽然比不上哥哥,但也发表了许多与魔学研究相关的论文。涉猎现存研究的基础,又拥有崭新的切入点,好像不管哪篇论文都在学术界得到高评价。可能是受到史密斯克莱恩先生的影响,她的论文内容也是以链金学领域为主,比较有名的有『典范转移起源理论』、『试论桶形压缩变数值』几篇吧。」 虽然冰鱼连具体的论文名称都说出来了,不过包含我在内的其他专题组学生,全都处于鸭子听雷的状态。 「嗳也就是说,哥哥是法术师兼天才魔学者,妹妹是不输给哥哥的出色魔学者,是那种可以加个超级字眼在前面的知识分子罗?」说出这番粗枝大叶解释法的人是理惠。 「就是这样。不过妹妹史密斯克莱恩女士与哥哥不同,似乎并没有积极参与大学机构或学术团体,并进行研究活动。大致上说来,妹妹平时的工作还是照料哥哥吧。」 「为啥呀?她自己写的论文也到得到承认了吧?既然如此就自个儿卯起来研究也好啊,太浪费了。」 「这种事你问我我问谁?」冰鱼皱起眉头。一点也没错。 「这个嘛,会不会就是所谓价值观上的差异呢?」说这话的人是手架在长桌上、托着面颊的千里。她俐落地把褐色头发拨到耳后同时说着:「我说,有种状况是这样的不是吗?即使在他人眼中觉得会有种『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啊?』的感觉,可是在当事人眼中,这种事却是非常重要的事。要是由本人来说,就会变成类似『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懂呢~』的状况罗。」 坐在她旁边的印南对她的这番说法连连点头。 确实就像她所说的一样,对待事物的价值观与尺度是由个人主观来决定的。要把照料兄长的事优先于魔学研究,也是当事人的自由更何况她还有遭遇空难,被兄长救回一命的特殊经历。这份心情的微妙之处,也许并不是他人可以置喙。 「价值观的差异啊?不过这句话从千里口中说出,听起来就像是另有含意嗳。」 「咦~什么啊,那是什么意思?」 「没啦,就像是男女的价值观会不同那样罗。比方说在解释分手的原因时,就会像这样出现各说各话、有落差之类的状况嗳,还是别说了,越讲越有现实味道。」 「理惠~有件事我早就想说了喔~你最近针对我的发言,有着满满的偏见唷。」 千里往理惠头上打了一下,理惠喊声痛,吐了吐舌头。 「我想一定是因为那位朱诺小姐太喜欢她哥哥了吧。」凛凛子用这应该是理所当然之事的态度嫣然笑道:「所以比起研究,她更想要随时陪伴在哥哥身边。」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在一起。 那是最优先的事,除此之外也别无所求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也是明快易懂的理由。 然后在看到朱诺现在的态度后,我想那个猜测未必错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承受不了令人呼吸困难的沉默之故,朱诺说了声「告辞」就离开了三温暖室,再过了一会儿之后,我和凛凛子也离开大澡堂。可能是因为毕竟洗三温暖洗太久的关系,我身上还是直发热,脑袋也有些晕晕沉沉。 「阿周,还好吧?」在更衣室换好衣服的凛凛子,一面把发夹别到她已经用吹风机吹干的头发上,一面说道。 「嗯,应该还好。」 「骗人,明明就在硬撑。」我的话马上被她驳回,她在这种事情上真的很敏感呢。 「嗯,老实说是不太好。」我投降了:「挺想先找个凉爽好地方再说。」 「那去交谊厅吧还可以走得动吗?要不要靠着我的肩膀定?」 因为她说的话像个男人似的,害我有些想笑:「没那么严重啦,我一个人就能走了。」 我们离开更衣室,穿过走廊,来到一楼的交谊厅。 交谊厅中已经有老师、赛门,还有朱诺在那里了。 老师与赛门各坐在隔着一张木桌相对的两张沙发上,看来正兴致勃勃地下着西洋棋。桌上放着棋盘,还有白烟袅袅的茶杯。 交谊厅的外墙上全都装着玻璃窗,往外看去是无边无际的褐色树干与绿色树叶交织而成的景象。婆娑的枝叶一刻也不停息地摇曳着,唯有透过隙缝间的阳光隐隐约约地落在地面上,就像可以听得到树木的呼吸声似的。 郁郁葱葱的森林、在其中兴致勃勃下棋的两位法术师、不时拿着茶壶往两人杯中注入红茶的朱诺。 不可思议的光景,就像是爱丽丝的茶会一样。 朱诺察觉到我们的到来,以一副尴尬的模样转开视线。在旁边的赛门看到她的样子后「嗯?」地皱了皱眉头,接着注意到在入口处的我们。顺带一提,他的轮椅放在沙发旁边。 「嗨,周同学和凛凛子同学。怎么了?怎么站在那种地方?」 「没有,因为泡澡太久泡得头晕所以过来纳凉。」 「嗯,那可不好。来,过来这边坐着吧。朱诺,去厨房拿点凉的饮料过来啊,还是不要了,我马上做出来吧。」 赛门对旁边的朱诺下指示,叫她把热红茶倒入新杯子中,然后把手覆在白烟袅袅的茶杯上。 难道 我的预感正中红心。赛门的表情在一瞬间转变成属于法术师的无机质样貌,同时杯中的热气就这样从我们眼前消失,在红茶表面结出小小的冰块,杯子外侧也附着上密密麻麻的水滴。 他是使用链金系法术把红茶的热能释放到空气中了吧。原理很简单,就是强制转变「水」「冰」的分子结合状态。如此一来「热」就不得不离开「水」逃到外面,因为在「水」持有「热」的状态下是成不了「冰」的。 「好了,来,请用。」赛门解除集中状态。 「不好意思,那就谢谢您了。」 我到老师旁边说声「打扰」后坐下,喝着用法术做出来的冰茶不过茶一入口就充满了苦味,使我不禁呛到。 「那个,哥哥,虽然把热红茶弄凉了,但是不放糖浆还是会苦得很难入口」朱诺怯怯地说道。 「对、对喔,我真是的!」赛门端正的面容垮下来,抓着头发说道:「哎,对不起,周同学,是我不好。」 「不、不会。」我顺着气压住咳嗽:「至少冷下来的茶喝起来感觉很好。」 因为有补充到水分,感觉多少舒服了些。说不定我已经有点脱水的倾向了。 「等我一下,阿周,我去拿冷饮过来。」凛凛子离席走出交谊厅。 我朝着她的背影道了声谢,然后把视线转向法术师们正在桌上捉对厮杀的西洋棋盘上头。不过因为我的西洋棋功力仅止于了解规则的程度而已,所以看不出来现在是哪方有利。老师是黑棋,赛门是白棋。棋盘上是黑色的势力看起来多些。 老师从方才起就一语未发,视线也未曾离开过棋盘。全副精神都完全集中到游戏上了。不过我想应该不至于连我坐到她旁边的事都没发觉吧可是也很难说。 看到这情景,我恍然大悟了。原来如此,老师昨晚之所以要练习西洋棋,为的就是与这位赛门先生比赛吧。她真是个只要一扯上游戏,就不辞任何辛劳的人。 总而言之,老师是个极度热爱游戏的人。围棋、将棋、黑白棋是不必多说,扑克牌、花牌(注:日本的一种纸牌游戏)、骰子、字谜、数独、俄罗斯方块,甚至连麻将和大富翁桌上游戏、卡片游戏、解谜游戏、电视游乐器,总之只要是有游戏要素的东西,不论古今中外她都来者不拒。在游戏时的老师,真的会发挥出惊异的集中力。这也是因为老师是个有着非同凡响嗜好的人 ,她无视于世上的一切善恶感情,只用好恶感情也就是有趣或无聊来判别一切。 而这样的老师最擅长、也最喜爱的游戏,似乎就是西洋棋,不过从足以用西洋棋与老师交手的情况看来,赛门的实力似乎也不容轻怱。 「一直到席娜还待在奥兹的两个月前,我都常与她像这样下西洋棋。」赛门彷佛看穿了我的 想法般说道:「这次虽然是依普通规则比赛,不过有时候我们也会自己制定原创的规则。比方说像日本的将棋一样,吃掉的棋子可以拿来当成自己的棋子用之类的。」 「喔。」 虽然这是很基本的事,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下,在西洋棋巾吃掉对手的棋子以后,不能够拿来当成自己的棋子使用。而可以这样做的将棋也因此在战略幅度上更加宽广,往往在到了最后阶段时会进入大混战的局面。至于西洋棋到了最后阶段时,则要比赛谁能够更加巧妙地利用棋盘上所剩不多的棋子,常会发展成类似解算术题目的状况。不过如果采用赛门所说的规则,应该就会完全巅覆掉这个理论厂吧。 「是的。再加上与将棋相比,西洋棋的各棋子移动范围更大,而棋盘却较小,所以在开头阶段就会形成大混战了。席娜似乎觉得那样很有趣,所以很中意这个规则。」 「原来如此。」很像会出现在老师身上的状况。 「不过我却是基于不同于席娜的另一个理由,喜欢上这个规则就是了。」赛门这样说:「譬如将棋可以靠棋子的方向来判断是敌方还是我方的棋子,所以吃掉棋子后换个方向来使用就可以了。不过西洋棋却是用颜色来判断的对吧?所以如果自己本来使用的是白色棋子,那么其中就会混入不久前还是敌人的黑色棋子。」 「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没错。」真的耶,那么如此一来难道不会在游戏时造成不便吗不过我转念一想,反正老师是有本事下暗棋的人,赛门的功力也足以与老师匹敌。所以他们即使不靠颜色判断,应该也能够记住哪个棋子是敌是友吧。 赛门说道: 「这个构图具有一种也许可以称作哲学的意涵,是我这种天生爱胡思乱想的人所喜爱的。打个比方,那个黑色棋子就等于是背叛我军、加入敌军,与本应是同伴的棋子们战斗。也许这有什么内情,然而它还是要与自己出身相同、同样颜色的棋子战斗、互相残杀如何?是不是会让人联想到,在所谓的争执之中,存在着的终究只是自以为是的正义呢?」 被他这样一说,我看着棋盘。士兵、骑士、城堡、主教、皇后、国王在黑与白的军势交错纵横的盘面上,在那个方寸间的世界中,一旦状况改变之后,那么不管是不是与自己同色,都会成为敌人。 也许我们所生活的世界确实就是那样的东西。所谓的正义说起来好听,然而终究只是依据各自立场而存在的「真实」,只是一种主观的东西。但是,由它们之间的冲突引发的,则只是战争与纷争、争斗与争执的「事实」。 「喂,赛门。」一个提醒似的声音响起,是老师。她翻眼瞪住赛门:「少说废话,把精神集中在比赛上啦。」 「真是不好意思。」赛门看着我苦笑: 「哎,也是因为我老是在比赛中时想这种事的关系吧,和席娜对战时通常都是我输。不过看来至少这次胜利女神是对我微笑了。」 他用棋盘上的主教上前去吃了老师的皇后。 「哈别笑死人了,才这样就以为自己能赢啦?」 老师随即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士兵吃掉赛门的主教。不过赛门马上用骑士突破士兵冲入敌阵。 老师不悦地挑起一边的眉梢,用城堡固守住。 随着棋子一个接一个连锁性的消失,比赛也终于进入最后的阶段了棋盘上逐渐开始呈现出不容许走错任何一步的局面。 老师所下的一步棋使赛门托着下巴紧盯棋盘不放。 这一步会想很久吗?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 「对了,席娜。」 「干嘛?」 「我无意中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他真的是以随口说说的口气说出来的:「听说先前在四月时,你跟她见过面了?」 就这么一句话。 我倒抽了一口气。 老师表现得不动如山,甚至没有把脸从棋盘上抬起来。但是她的手顿了一顿。 「怎么了?轮到你下罗。」赛门悠然地说道,面露微笑。 「她?你说的到底是哪个她?」老师一面下棋一面说道:「干嘛拐弯抹角的,把确切的名字说出来啊,名字。」 「喂喂,像你这样脑袋灵光的人不应该会听不懂吧?说起她还会有谁,就是四月时在你的大学作案的凶手罗。」 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会知道? 那个案子的真正结局,应该是只有老师、凶手、我三个人知道而已 「哦?」赛门挑起一边的眉毛,用蔚蓝深邃的眼珠看着我。他已经完全从我的表情中看出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原来还有人也知道她的事啊?呵,不愧是席娜的学生。」 当我知道我搞砸了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老师轻啐一声。 「别怕,这是只有我个人知道的事。」赛门微笑着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告知奥兹。」 我反刍他的这番话,不禁感到一股寒意。奥兹不知道这件事,就代表他完全是靠自己弄到这个情报。不可能!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难道这代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法术师不知道的事情吗? 「怎么样,她还好吗?」赛门问道。 「哼!」老师只是从鼻中哼了一声,看来是不想回答的样子。 「她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 当然了,如果知道,老师就会气势汹汹地亲自出马去打雪耻之战了吧。在经过四月的那件事之后,老师好像已经完全把那个凶手当成自己的敌人了。 「你!」老师突然目露凶光:「这该不会就是你实验的目的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的目的是不是假装要实验把我找出来,然后像现在这样打听那家伙的下落!」 如果是,我可不会善罢甘休!老师眼中的凶光表达了这个意思。赛门在棋盘上的主教被老师的骑士挤开,倒在一旁。 「没那回事。你别误会,这只是在闲话家常罢了。」赛门冷静沉着的态度始终没有出现裂痕:「只是如果能够与她见面,我也想见见她而已。」 「见了又怎样?想把她拖回奥兹吗?」 「不。」赛门摇头:「不过不知道评议会的高层人物是怎么想的就是了。我个人完全没有那种打算,甚至是相反的她的卓越之处有着无与伦比的价值。真正的价值与周围的环境无关,会永远存续,就算埋没于污泥尘埃之中也绝对不会失去光采。那是孤高而无与伦比,而她就是这般的化身不过很遗憾的是,现今的奥兹却并非如此。他们误解,以为抓稳了无与伦比的价值,就可以一并提升自己的价值,所以那样愚昧的组织并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赛门继续说道: 「就这点而言,你也一样。你的价值和她一样是无与伦比,席娜。你渐渐脱离奥兹的行为,对你来说是有益的。我保证。」 「既然你这样说,那你为什么还待在奥兹?难道这代表你自己本身的价值并不是无与伦比的吗?所谓的谦信是吗?」 老师要说的应该是谦虚,谦信是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将。 「这就又是两回事了。」赛门答道:「我的状况是还不到离开奥兹的时候。他们所创造的网路与关系 网,在十年内肯定不会有其他人能够追上的吧?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要用到它们他们的确没有无与伦比的价值,但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啊。」 「利用价值啊?」老师的嘴角有些愉悦地挑起:「原来如此。」 「我啊」赛门一面移动棋子一面说道:「是对据说在她手中的『瓦瑞安帖之棺』有兴趣。」 「啥?你说『瓦瑞安帖之棺』?」老师讶异地说道。瓦瑞安帖之棺? 「对,你也知道吧?五一三年,相传海尼斯链金学协会,在把蛇与土拨鼠制作合成生物奇美拉时,使用的『安达鲁西亚之炉』。八二五年,特兰西瓦尼亚王立魔学院制作链化人造人胚胎时使用的『贾内之壶』。再来是一一四三年,链金系法术师奇特在波西米亚宫廷进行复活死人实验时使用的『卡娜莉之床』等等中世纪魔学全盛期的链金学者摩迦瓦瑞安帖注意到这些散见于古代文献中的记载有着相似之处,于是建立一个假设假设这些魔器都是同一个存在,通称为『瓦瑞安帖之棺』。它的真面目被认为是能够自在操作、合成存在于宇宙中的一百多种元素,制造出万物的终极元素合成魔器在证明其存在的相关议题上,全世界的法术师、魔学者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最后终于发展成知名的中世纪三大论争之一『贤者之石存在论』。」 专门用来演术法术的工具,也就是法术器材简称「魔器」。魔器种类众多,像是杖、剑、镜、宝石、水晶球、卡片、黑骷髅等等都是。就像音乐也要随演奏内容改变乐器一样,在魔学中,施行法术时所需要的魔器也会视演术内容而改变。 「喂喂,不会吧?你说它在那家伙手中?那种连是否真的存在都没有被证明过的魔器?有什么根据?」 「有。时间是一九九九年,也就是仅仅几年前的事而已。」赛门抬眼望向老师:「地点是非洲肯亚。两位美国的自由记者为了拍摄栖息在热带草原的野生动物前去该地。那两人找上在当地建立村落的某部落当向导,部落的酋长也答应了他们,交代一个年轻人担任那个职务,于是两名记者与一个部落的年轻人一起前去热带草原。摄影工作本身进行得很顺利,却致使两名记者掉以轻心。」 「掉以轻心?他们干了什么吗?」 「他们不听部落的年轻向导阻止,强行拍摄才刚生产完的狮子。」 「喂喂。」老师一脸受不了的出声:「他们白痴啊?」 「嗯,这真的只能说他们是蠢得无可救药了,因为接近才刚生产完的肉食猛兽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嘛。果然不出所料,记者两人组被猛兽撕咬身亡。」 「当然的罗。」 「只是呢,在这个状况下的问题是死亡的顺序。」赛门说道:「我会这样说,是因为在记者死去前,年轻向导已经先死了。」 「什么?喂,难不成」 「对。年轻人为了保护两位记者,一个人挺身而出。」 「净是些白痴。」老师哼了一声。 「确实如此。不过理所当然了解野生规则的原住民年轻人,为什么会采取挺身而出的愚昧行为呢?是为了拯救人命?当然这也许是部分的原因,不过我认为更重要的,应该是他要完成被交托到自己身上的使命。当记者的向导是部落族长交给他的工作,那恐怕是种绝对性的命令。相较于自己的性命,他要优先保护部落的骄傲。」 赛门说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生存方式,老师也没说什么,是因为故事还没结束的关系吧。 「两名记者与年轻人的遗体被部落回收,部落中的人为年轻人之死而悲叹。这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女人,出现在部落中。」 「女人?」 「是啊。这个女人向部落中的人询问事情经过,在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居然开口说要让年轻人复活,还命令众人把年轻人的遗体放到她自己准备的『箱子』中。当然没人相信她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照她的命令去做了。年轻人的遗体被放进『箱子』中然后在第三天晚上,某个人打开『箱子』的盖子,复活的年轻人就从里面出来了。部落中的人当然惊喜交加,不过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这回女人说要复活攻击年轻人一行的狮子。」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狮子也遭到保护记者们的年轻人反击,伤到了腹部。因为那个伤的关系,它在攻击过三人之后也咽气了。女人甚至连那头狮子都复活,放它回草原但是最后并没有再复活记者,就这样直接消失了身影。」 「你的意思是,出现在那个故事中的『女人』就是那家伙?」 「根据向部落中的人打听来的女人长相,与她外表的特征一致。所以当时奥兹的搜索网,才会以非洲为中心向外搜查。」 「那么换句话说,那个『箱子』就是『瓦瑞安帖之棺』罗?」 「如果那个故事是真的的话,不过我认为这已经充分具有讨论的价值了。最重要的是,你难道不觉得在只复活年轻人与猛兽,却不复活两名记者的部分,可以隐约看出她特有的行动方针 确实如此,我在心中暗暗点头。 两位记者之死,以及年轻人与狮子之死的确同样都是死,但是也可以依不同观点,把这两者的状况分开看待。纯粹基于兴趣上的疏忽所招致的报应,以及名为骄傲的人类理性,对上野生动物生存本能的冲突所导致的结果。 与是人是动物无关,对前者见死不救只救后者这种行动的确可以说是很符合那个凶手的的作风。 「你怎么想,席娜?」 对于赛门的这个问题,老师的回答很单纯明快: 「哼,无聊。」非常冷淡的口气:「这种罗嗦而已的事算什么根据。」 老师要说的应该是说说而已的事吧嗯?这个以前好像也吐槽过了 「会吗?基本上这可是来自奥兹保安委员会第三室是现今实质上的搜索队了的情报喔。他们自豪的搜索网在迅速确实方面,也是世界首屈一指。以她的实力来说,这十几年来甚至没有人能够掌握住她的可靠行踪,所以这个故事确实不是可以照单全收的情报,不过这也不能表示它只是个说说而已的故事」 「不对,不是那个啦。我才懒得理那个『女人』怎么样我想说的是,谁能肯定那个『箱子』真的就是『瓦瑞安帖之棺』。」老师一面说一面吃掉对手的棋子:「没想到你会相信那种东西的存在呐。」 「那么你的意思是『瓦瑞安帖之棺』并不存在罗?」 「我会说它存在才叫人讶异吧,至少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还不足以让我相信。细节部分太过于含糊,怎么看都像是捏造的。把尸体放进『箱子』里过三天就复活?真白烂,又不是泡面人。」 「这样说也没错。不过你一直很想要的那把『帕拉塞尔苏斯的魔剑』它在过去也曾经因为机关部分的超次元史瓦兹旭尔得问题始终是个解不开的诡论,而被怀疑是否真实存在,不过后来确认了其存在。说不定『瓦瑞安帖之棺』也是相同的状况。」 「那是两回事。魔剑的存在有被它的制造者帕拉塞尔苏斯写在手记中,还有几张临摹的设计图、工房的制造记录、助手的证言它有着这类确切的根据。至于『瓦瑞安帖之棺』只不过是在文献上找到几个类似描述建立起来的理论上假设,这已经不是魔学者,而是文学者的工作了。还有啊,说到机关部分的史瓦兹旭尔得问题,也已经被麦斯威尔解开了。只要现代链金学的水准能追上全盛期,应该就有可能制造魔剑了。」 「你说反了吧,之所以能够解开史瓦兹旭尔得问题,是因为在帕拉塞尔苏斯的工房遗迹挖出魔剑本体,再经由奥兹研究之后才解开的吧?」 「不是这样吧,本体的研究终究只是为解法提供了证明而已。解开问题本身是在那之前就在法国」 老师与赛门的讨论越来越白热化。不过最重要的内容我却完全有听没有懂在这段时间中,棋盘上的棋子也逐渐消失。看来分出胜负的瞬间接近了。 「哼,算了,反正不管那玩意存在或不存在都与我无关。」老师从上衣口袋中拿出香烟与打火机,把香烟叼在嘴里点着后吐出一口烟:「不过赛门,看在我们是西洋棋棋友的情面上,我怎么也要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 「你是逮不到那家伙的,绝对。」 「根据呢?」 「很简单。」老师露出一个简直像是魔兽露出利牙般的凶暴笑容:「因为我都没能逮到那家伙。」 「原来如此。」赛门把手架在沙发的扶手上顶着面颊,就像是在反刍着老师的这句话一样。然后又说了一声「原来如此」点点头,面露微笑说道:「既然是你,想必不可能刻意放她逃走吧毕竟你可是被称作『六位法术师之六』的人。呵,既然如此,还是放弃靠自己的力量与她再会,才是明智的抉择吧?」 「就是这么回事那家伙要由我逮,一定。」 「也是啦,那就看你的罗。」 「对了。」老师喷出一口烟,像是突然想起般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想要『瓦瑞安帖之棺』?我记得你并没有收集奇珍异宝的兴趣啊,难道是转性了吗?」 「不,我有明确的目的。」 目的。 赛门的这句话让我想起在不久前与朱诺的互动。 哥哥想要取回那个 「目的是吧?那就别把脑筋动到虚无飘渺的魔器上,好好靠自己研究吧!怎么说你也是个魔学者吧?靠自己去想,靠自己!」 「这并不代表我没有靠自己去想喔。我的意思是,要达成目的,那是最快的方法。还有席娜,你弄错了一件事。」赛门说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是魔学者。」 「咦?」忍不住发出声音的人是我。并不是魔学者?这是什么意思?记得我之前从冰鱼那里听来的情报,他应该是发表过许多论文,受到学术界认可的天才年轻魔学者啊。 「的确」赛门看着我的反应苦笑,像解释般的答道:「现在的我是把大多数时问分配到研究活动,以及和它有关的行动上了,但是那一切都是为了我刚刚说过的目的。对我来说研究是手段而非目的不过呢,这种事也不仅限于魔学者,所谓的研究者并不是为了即效性的实质利益而进行研究。我认为所谓的研究者是只为了研究而研究、因为想研究而研究,或是理应如此的人才是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就是这样的吧?他所做的炸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夺去了众多生命,但是他自己应该完全不希望这一切发生。把研究的成果与开发出来的技术利用、应用到其他目的上的,向来都不是研究的本人,而是其他人。我认为只有纯粹把研究活动当成手段、也是目的的人,才能叫做真正的研究者。不是那样的人,就不能够叫作研究者了,而我只是对这种事有所自觉而已。所以不管周遭的人怎么想,我本身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魔学者。」 「喔~这可是头一次听到。没想到会从『天才魔学者』口中听到这么爆炸性的发言呢。」老师以愉悦的模样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你认为你自己本身是什么?」 「不用多说,我是法术师,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赛门毅然断言道:「我以身为法术师的自己为傲,以『六位法术师之五』的身分以身为拥有稀世才华,现代仅存的六人之一为荣。而更重要的是,正因为我是法术师,才能够拯救自己与妹妹的生命,我们才会像这样的活到现在。所以虽然没有什么理论根据,但我是这样想的,我之所以会是法术师,会不会是种命运某种必然。」 必然。 赛门说着朝向坐在他旁边的朱诺也就是因为他是法术师才救回来的妹妹露出和煦的微笑。朱诺羞怯地,但也心满意足般的回以温柔的笑容。 体验过空难的悲惨经历,在那时候感受到的无尽恐怖与绝望;还有觉醒为法术师,救回了自己与妹妹性命的惊喜交加记忆,应该深深刻印在他幼小的心灵上了吧。然后对他日后的人格形成发挥出重大影响也是极自然的事我小时候也曾经落入一桩银行抢案,所以对这种事可以感同身受,当然幼儿时的经历对人格及自我产生的影响会有个体差异。以我的状况来说,可以说并不是什么正面的影响不过以赛门的状况来说,则让他找到了与现在这个无悔的自己接系起来的某种东西。 身为全世界仅存的六位法术师之一。 作为被选上的才华。 骄傲。 那就是他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的恒等式吗? 「久等了!」 这时候凛凛子端菩一只上面放着加冰块柳橙汁水壶的托盘回来了。她坐在我旁边,把柳橙汁倒入玻璃杯。我道了声谢,接下杯子。 「好啦,闲聊就到此为止吧,差不多是分出胜负的时候了。」 赛门这样一说,老师就像是默然同意般勾唇一笑。 「老师挺开心的样子耶。」凛凛子这样说,我则回了她一句:「的确。」 然后 4. 法术师的西洋棋比赛终于分出胜负。 老师轻啐了一声,然后宣布:「我认输。」 是赛门赢了。 我和凛凛子忍不住面面相觑。老师输了,老师耶!真叫人不敢相信。 「呵,看来这次的运气果然是在我这边呢。哎,不过合计起来我还是输多赢少就是了。」 「呿」老师非常不痛快地咬着牙,一把推倒棋盘上的棋子:「啊啊可恶!再一次!再比次!你可别给我说不要啊,赛门!」 「呵,可以啊。」赛门无畏地回应再战的要求:「那么你就欠我一次罗。」 但是 最后这场法术师的西洋棋比赛还是没比成。 因为有新客人来到研究所的缘故。 在听到走廊另一头玄关大厅那边的开门声以及人语声之后,赛门停下了排棋子的手,轻轻咕哝了几声,同时握拳抵在额头上,以遗憾的表情闭上眼睛说道:「抱歉,席娜,真的很对不起,不过这场比赛要下次再说了。」 「啥?」老师极为忿怒,眼神变得凌厉如刀:「你耍我啊!答应卜来的比赛可以说算就算吗?」 「抱歉,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但是看来本次实验的最后一位来宾到了。身为发起人,去迎接对方是理所当然的礼貌你可以了解吗?」 「啊啊可恶!」老师用力往沙发背一靠:「好啦!那就快滚过去。不过你在日本的这段期间中一定还要跟我再比一次,知道吧!」 「了解,我答应你。」 苦笑着做出保证的赛门从沙发上移动到轮椅上,由朱诺推着轮椅,两兄妹离开了交谊厅。 「最后的来宾都这样了,还会有谁要来啊?」我问老师。 「我哪知道!」心情欠佳的老师驳回我的问题,点起一支新的香烟。 「会是谁呢?」凛凛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过去看一下好了。」 「啊,那我也陪你去。」一半是为了感谢她帮我拿果汁过来,一半是为了不想待在心情欠佳的老师身边。 我和凛凛子就这样把老师留在交谊厅,前往玄关大厅。 大厅中有赛门、朱诺、千田川所长,和另一个人的身影一位身材非常可观的中年男性。 「真是受不了这么热的天气」 一面喘着气、一面拿手帕擦拭额上汗水的那个男性,挺着边走边颤抖的肥滋滋圆 肚,慢吞吞地走过来。那也许已经不能称作胖,而是整个肿起来了他身上穿的西装紧绷得像是随时都会裂开,扣子也一副要绷飞出去的模样,就算使用记忆型材料也没办法再次变回原样。年龄大概是五十多岁吧。 「辛苦您了,五百藏教授。」 「是千田川啊,你没怎么变。」 「是,托您的福。」 「嗯。」 那位「教授」从全身散发出叫做威严的灵气,似乎真的对所长「没怎么变」是自己功劳的事深信不疑。虽然从外表看起来明显是所长比较年长,不过尊卑关系似乎是肥胖的男性压倒性地居于上风。 「五百藏教授你好,请多指教。」赛门坐着轮椅上前去伸出手:「我是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抱歉特地劳驾你跑这一趟。」 「喔,您太客气了。我是城翠大学魔学系主任五百藏十。」 五百藏教授用他那巨大的手握住赛门,夸奖赛门日语说得很好,接着也握住了赛门身后朱诺的手。即使是在一旁看的人都可以看出他满手是汗,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那种触感的关系,朱诺绷紧了身子,但是教授毫不在意地拉着她的手上下猛摇。那种模样与其说是教授,倒不如说更像是个扫街拜票的政客嗯?不,其实这两者都算是同样的东西吧。 「没劳驾、不劳驾。既然是被称颂为『全人类的遗产』的真正法术师亲自邀约,我五百藏十身为城翠大学魔学系的系主任,怎么也不能不赶来。」 「多亏有你痛快地提供研究所,这次的实验才能够像这样得以实现.真的很谢谢你。」 「没有没有,这点事算不了什么。别说是这次了,今后只要有我能帮上忙的事,都请尽量开口。虽然背负着魔学系主任这种言过其实的头衔不过说到底我也是一介魔学者嘛。只要是为了魔学的发展,我愿意不惜一切倾囊相助。」 虽然是含有施恩意味的说法,不过这样开门见山地说出来反而不会令人感到不舒服。在表示落落大方谦虚的同时,又明确地炫耀自己的功劳,真的是如同政客般的口才。 凛凛子拉拉我的袖子。 「呃,那个人是魔学系的系主任耶,阿周认识他吗?」 「不,完全不认识。」 因为基本上一年级学生主修的课程以基础科目与通识科目为主,所以几乎等于完全没有接触自己科系教授的机会,唯一的例外也就只有专题研究了。 「对了,史密斯克莱恩先生。」五百藏教授热络地问道:「您在这次的实验中到底是想尝试什么样的法术呢?听说您是链金系的法术师,坦白说我也是链金学科的研究室成员。所以我一直很在意,不知道这次的实验会不会与链金学领域有关呢?」 我看着赛门的脸,他的睑上挂着微笑。 「非常抱歉,在今晚以前,那是个秘密。」他张开双手,用在舞台上唱大戏般的语调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如果先在这里宣布实验内容,到时候的惊喜就会减少了吧?既然都已经特地准备了如此美好的舞台,还是希望尽可能为参加的来宾带来更多乐趣啊。」 「有理,不愧是机巧多变的法术师,在娱乐效果方面也有深入的了解。」 教授抖着肚子呵呵大笑,赛门也回应般的笑了。 但是 我望着站在轮椅后方的朱诺侧脸,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是脸上却带着看起来像是刻意表现成那样般也就是压抑着内心动摇般的表情。之前在三温暖面临我所问的同样问题时,她的表情也有明显的动摇。再想想方才赛门插科打诨的样子,该不会那也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做出的表现? 连法术师都要对其内容秘而不宣,今晚要做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呢? 「」 一股不好的预感骤然到来,在抵达研究所时的不吉利意象又鲜明出现。 愕然呆立的人们 他们凝视的方向 在那里的是 上吊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叩叩」的脚步声宣告又有新的来客进入大厅。 回头一看,站在出入口的人是身穿黑衣、一张脸轮廓分明的神室先生。 「嗨,一,你来得正好。」赛门在看清楚是他之后,又以笑容回望教授:「教授,我向你们介绍一下,他是奥兹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五室长神室一。在奥兹本部时是不用说,当我奔走于世界各地时,他也总是与我同行处理各方面的事务,帮了我不少忙,是个很可靠的人。因为我对魔学以外的事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总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这次的实验也是,事前的交涉与手续等所有准备工作,都是由他一手包办。所以这次能够像这样在日本进行实验,老实说也是靠他的努力才」 五百藏教授并没有在听。 他双眼大睁瞪着神室先生,嘴角像痉挛发作般一抖一抖抽搐着。 很明显的异常反应。 就在我们这些旁人感到诧异时 「神、神室!?是你这臭小于吗,神室一!」 教授突然激动得浑身发抖,吼叫声回荡在大厅中。之前那种落落大方的态度一下子面目全非的转变,使得所有人都作声不得。 「好久不见了,教授。」 对比之下,神室依然冷静如故。只是他的眼神已经超越冰冷的范围,甚至还散发出某种阴森的光芒。 「怎、怎么?两位认识吗?」赛门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问道。 两人都没有回答,看来他们的眼中已经完全只看得到彼此了。 「为何为何你这臭小子会在这里!」教授颤抖地说道。 「你没听到史密斯克莱恩先生说的话吗,教授?我现在就任奥兹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五室长一职,因此与法术师的他同行,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保、保安委室长?哼!就凭你这臭小子吗?真叫人不敢相信!」 「哼,遇上不如己意的现实就不敢正视,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看来你这坏毛病还是跟以前一样嘛。」神室尖刻地冷笑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就是要这样,才不枉我把你加进参与这次实验的成员之中。」 「你说什么!」教授咬牙切齿:「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只是想让某个教授了解」神室说道:「他蠢到多么无可救药的程度。」 「!」 「教授,请容我给你一个忠告吧。不敢正视自己所不喜欢的事物是个人自由,要用权力毁了别人也无妨。不过别以为那种做法到哪里都可以通行无阻虽然你在这几年中是照预定爬到魔学系主任的位置上了,可我也爬到奥兹保安委室长的位置。现在要是单纯比力量,真能赢的人会是谁呢?」 说完这番话以后,神室脚跟一转,就像来时一样在叩叩的脚步声中离开大厅。 因为事情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被留下来的我们都只有发怔的份。就连赛门都一副搞不清楚状况,以致于决定不了该加何对应的模样。 城翠大学魔学系主任与奥兹的特务以前在这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呢? 「唔别闹了,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只剩下涨红着脸、又气得发抖的五百藏教授叫骂声,徒然地回响在大厅之中。 5. 在三小时后的晚餐时间,气氛整个转变成令人尴尬到如坐针毡的拷问时间,至于原因当然也不用多说。 地点是在一楼的餐厅。一张白色的大型圆餐桌在中央,参与本次实验的人全都列席,默默地享用一一从厨房送来的菜肴。菜单是法国料理,以餐前酒葡萄酒为首(我和凛凛子是果汁)、佐以酸醋酱汁的蕃茄鲑鱼、鲜菇酥皮浓汤、生煎牛里肌、佐以巴萨米克果醋的 【第二天】(1)case of replace 迷刑警上场,名侦探退场 【第二天】(1)caseofrece 迷刑警上场,名侦探退场 1. 目瞪口呆。 真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与管理室隔着透明墙遥遥相对的三间实验室中间那间,他以垂首「跪立」的状态待在那里。如土色般无血色的面容,上头盖着已失去光泽的金发。嘴巴无力地微张,眼中神采全无、一片浑浊,手如同枯木般的无力垂地。但是不良于行下半身不遂的他本来是不可能做出这种跪立姿势的。而他现在之所以能够做出这个姿势,是靠着一根从天花板连到他脖子上的绳索。 「哥、哥哥?」 绳索是用好几根或红或蓝的管线交揉而成,深陷在他的脖子中,让人仿佛能听到他的项颈被绞得叽吱作响的声音。这些管线绷得直直地,把他固定在跪立的姿势不至于倒地,另一头挂在天花板的投影机上面。 愕然呆立的人们 他们凝视的方向 在那里的是 上吊的人 这是 这是什么? 「哥哥?怎么会,骗人不、不!」 不,其实我心里明白,我太过明白了。明白是明白但是不行,脑袋麻痹着、动摇着、发抖着,没办法有条理地进行思索。思考已经完全停住了,没办法用理智接收眼前的这副光景。 朱诺手抓着脸,一面摇头一面向后退出,然后身形不稳地倒在地上,「碰」的一大声把大家的理智拉回现实之中。所长与神室猛然回神,连忙蹲在她身边看她。 「赛门」有人在我身边不快地啐了一声,是老师。「你这笨蛋」 在这样一声低语后,老师从我们这堆人之中走出,一个人快步越过管理室走向实验室,拉起控制杆打开两道门进入里面。然后蹲在以半上吊状态挂在那里的他身边,用戴着手套的手开始翻找他的口袋,完全没有任何对往生者的悼念之情。众生死后就只有一律平等地归于尘土,法术师的行动毫不客气且无情地表达出这个意思。 很快地,她的手停了下来。 法术师从死者胸前口袋中取出某个东西,仔细检视着她找到的那个,露出叹息般的表情,然后像是要我们也看清楚般的举起它晃动着。 我对那个东西有印象,那是管理室的主控钥匙。 在这种状况下从死者衣服巾找到主控钥匙,当时的我还未能领会这件事具有什么意义,因为我的脑袋没有灵活到可以对这种事做出条理思考的地步。不,我想如果是平时应该会好一点,不过我现在的思考能力有明显的退化。看来我的身体状况果然比我预料中的还差,话说好像还有点晕眩的感觉 不过 至少在我脑中一角好像模模糊糊地领悟了一件事。啊啊,原来如此,对喔,这里就是那样的地方嘛,所以会发生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也是正常的。 没错。 因为我们早就已经踏入「暴风雨山庄」之中了。 2. 先把时间拉回我们来到魔学系附设研究所的第二天。 时间是早上七点。 当我在分配给我的房间中醒来的那一瞬间,我第一个确切感受到的就是我的身体状况比昨天更差了。脑袋像铅块一样沉重,多半是发烧了吧我一面在床上坐起,一面这样自我分析。 在昨晚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突然一阵疲惫感袭来,所以我也不管大概才晚上十点而已,马上直接上床睡觉了。除了身体状况不佳以外,可能也是由于来研究所时,因为不习惯开车累积下来的疲劳一并发作了吧。 总之我先用手机打个电话给我邻室的凛凛子,因为昨晚她托我早上起来后叫她一声,她早上好像很会赖床的样子。在铃声响了十几声之后,「嗯呜阿周,早」她爱困的声音出现在电话的另一头。我告诉她我会在三十分钟后过去接她,然后挂断电话。 在完成梳洗,正好到了我打过电话的三十分钟之后时,我带着钥匙卡片离开房间来到走廊上,去敲隔壁的凛凛子房门,过了一会儿以后门开了。 「嗯呜阿周,早」 她说着和电话中几乎完全一样的话,依然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不过好歹换好衣服了,所以不成问题。等到吃早餐的时候,应该就会完全清醒了吧。 我带着她搭电梯下去一楼,前往餐厅。早餐是在早上七点半到九点的这段时间中,供大家自由取用。 老师人已经在餐厅了,所长也像管家般待在入口处伺候着。朱诺、神室与五百藏教授,还有赛门则不见人影。 餐室中不像昨晚一样放着一张大圆桌,而是准备了五张四人座的餐桌。 我带着睡眼惺忪的凛凛子去自助式吧台那边拿盘子装菜,然后朝老师所坐的那张餐桌走去。 「早安。」我拉开椅子说道。 「喔。」老师已经用完早餐了,正抽着她所爱的香烟。 「老师今天起得可真早呢。」 「无聊,就没有其他有趣的事可以说了吗?」 「」要在早上的招呼中寻求趣味也太强人所难了。「对了,老师。」 「嗯?」 「今天到底要做什么呢?」 「别问我,我哪知道。」我的问题被一脚踢开。 不过实验的发起人确实是赛门,所以这两天中的行程安排的确与老师无关吧。 「说真的,那家伙到底是打算怎样啊?要是没有其他事可干,我就要回去罗。」 因为昨晚的实验失败,所以赛门在这两天中的预定应该整个打乱了,今天会再做实验吗?可是如果不能够锁定失败原因,那么就像老师昨晚所说的一样,不管再试多少次,法术的结果都不会改变。既然如此,或许继续留在这边也没用了。我们的这场小旅行也就到此结束了吧我用心思考着这样的事,同时准备拿咖啡喝,不过马上又打消主意。因为我现在的身体受不了刺激性的食物,所以在无可奈何之下喝了半杯果菜汁.凛凛子也在暍光一杯牛奶之后,总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了。 这时候朱诺与神室来到餐厅中,不过他们俩看起来不像是来用餐的。他们先是往餐厅内看了一圈,然后直朝向所长走过去。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昨天拿的那把主控钥匙,是否能够打开我们那些个人房的门锁呢?」朱诺向所长问道。 「怎么了吗?是不是把卡片忘在房间中了?」 「不,并不是那样的」 「是史密斯克莱恩先生闭门不出。」 神室接过朱诺的话头说道。 「闭门不出?」 「是的,就算再怎么敲门他也不回应。虽然说可能是因为他还在睡觉不过他平时都会在这个时间起床。再加上在经过昨晚的实验以后,也有发生意外状况的可能性,所以基本上还是想确认一下室内的状况。」 「了解。不过昨晚的主控钥匙是实验场专用的,我现在马上去把个人房的主控钥匙拿来。」 所长行了一礼告退,过了一阵子又回来,手上拿着外表看起来和分给我们的那些钥匙卡片一模一样的卡片。 「这就是客房的主控卡,可以准许我陪同前往吗?」 神室与朱诺点点头,然后他们三人就一起走出餐厅。 「不知道赛门先生怎么样了耶。」凛凛子放下杯子颇为担心地说道:「实验不顺利的事果然对他造成很大的打击吧。」 「嗯。」我想起昨天实验过后他那种几乎被彻底击垮的模样:「也许吧。」 「」老师一直默不作声地抽着烟。 过一会儿之后他们三个人回来了,但全都一脸凝重,尤其是 朱诺。 「怎么?赛门那家伙怎样了?」老师一面弹落烟灰一面问道。 「那个」 「他人不在房间中。」 又是神室把朱诺的话头接了下去。 「啥?不在?」 「是的。所以我们也去交谊厅和大澡堂看过,但还是到处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不会是离开研究所了吧。」 「不至于。这栋建筑物周围二十四小时都有奥兹特务彻底护卫着,任何人都不能够由外入内或由内出外。」 奥兹特务对法术师护卫之彻底,在我身边就有个例子,所以我十分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自从老师来到魔学系之后,校园内魔学系大楼周围总是有一群负责护卫的黑衣人徘徊,在进入系大楼时一定都得要接受他们的身体检查。不过以前老师曾经因为身边的护卫态度过于严密而感到烦闷,甚至闹出失踪的大骚动。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关系,最近已经很少出现特务直接与老师同行的状况了。 「哼,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老师若无其事地说道:「他在实验场吧。」 在那一瞬间中,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 「实验场吗?」凛凛子问道。 「对啊,这是很自然的想法吧?这里又不是什么庞大的建筑物,既然找过还找不到,那人当然就是在还没找过的地方罗。再加上那家伙昨晚一个人留在实验场,那他就直接在那里待到天亮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反正你们也还没找过实验场吧。」 「呃,是的,还没有」神室扶正眼镜说道。 「那就不会有错了。」如此断定的老师站起身来:「正好,我也正想找那家伙问清楚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看来老师室打算亲自向赛门询问了。 凛凛子和我也已经用完早餐(不过我什么都没吃就是了),所以跟着站了起来结果演变成我们所有人一起前往地下实验场的状况。 在搭电梯到地下室、穿过走廊以后,我们来到通往管理室的门前。 老师拿出自己的卡片,往墙上控制面板上的刷卡机一刷,响起了「哔」一声短短的电子音。 「嗯?」伸手去推门的老师蹙起眉头:「这是怎样?打不开耶,喂!」 老师推门的手似乎更用力了些,但是门还是动也不动。她又重新刷一次卡,但是结果还是一样,有电子音响起,但是关键所在的门却打不开。 「周,过来试试。」 「啊,是。」 被老师叫去的我,拿我的卡片试了试,但最后还是一样。 「喂,这是怎么搞的?」老师转头问所长。 「是,不好意思,我在猜不知道是不是主控锁被锁上了」 主控锁使用主控钥匙来上锁的高阶锁。在它锁起来的状况下,就算用卡片开锁也无效。 「那把主控钥匙交出来。」 「呃」面对伸出手的老师,所长以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说道:「管理室的主控钥匙在赛门先生身上。」 「什么?怎么搞的?」 「是,这是昨晚的事了。因为当时各位都已经出去了,所以可能不知道,在我要离开管理室时,赛门先生对我说『想要借用管理室的主控钥匙』。说是『想要一个人想些事』、『不想被任何人打扰』我也觉得他是因为实验不顺利,而心有所感吧,所以就」 「所以就把主控钥匙给赛门了?」 「正是。」所长畏缩了起来,视线往管理室的门射去:「因为从管理室那边的控制面板也可以给主控锁上锁,所以我在想,现在会不会是在里面的赛门先生,把主控锁给锁上的状态。」 「哼,那家伙搞什么东西啊。」老师突然用鞋底「碰」一声踹上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喂,赛门,我有话要跟你说!开门!不然我就踹破它喔!」碰碰碰碰碰!呜哇,好像有人在敲我的脑袋。 「老、老师!赛门先生又不见得一定在里面啦。」凛凛子连忙劝阻她:「还是不要这么粗暴比较」 「啧」她的言论是正确的,所以老师也啐了一声放下脚。 的确,要做出赛门在实验场内的结论,可以等到已经找过其他所有地方,还找不到之后再说也不晚。而且如果通往管理室的门薄些就算了,但是它却是巨大的金属门,无论如何也是难以踹破的吧。 总之先去其他地方找找,同时观察一下状况再说。大家都同意了往这个方向处理,于是我们回到地上。在一楼通道上碰巧遇到刚下楼梯的教授,教授与神室之间再次进出肉眼看不到的火花。所长向他请教知不知道赛门可能在哪里,不出所料他丢下了「我怎么可能知道」这句话,就挺着巨大的身躯摇摇摆摆地进入餐厅,可能是要去吃早餐吧。 然后十名奥兹特务整个上午都动员起来搜寻赛门,但是找遍研究所内每一个角落,仍找不到坐在轮椅上的法术师身影。因为他理应不可能离开二十四小时都处于封锁状态下的研究所,所以最后还是做出除了地下实验场地以外,赛门不会在其他地方的结论。 在这段时间中,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乾瞪着眼度过。 我在交谊厅中看看书、与凛凛子聊聊天,所以时间还不难捱。但是老师却好像没办法忍受,找我陪她下西洋棋。结果我连败了二十场,而且全都是一下子就兵败如山倒。因为我完全不是对手,所以对老师来说也当不成打发无聊的对象。可是又不能自己先回去(其实老师是准备那样做的,不过被我和凛凛子拦住了),所以在那一天的上午,老师的不满与愤慨情绪逐渐越来越强。 然后在正午用完午餐以后,老师终于爆发了。 「啊啊受不了,赛门那笨蛋在搞什么啊!」老师抽着饭后一根烟,喷出一大口烟同时怒吼:「我等不下去了!到极限了!我要去踹破门!」 老师的眼神很认真,她是说真的。 「老实说我也没办法再奉陪下去了。因为我很忙,可不适合再继续这样白白浪费时间啊。」 教授以冷嘲热讽的态度看向神室。看来是赛门实验的失败同时也会成为对神室不利的把柄,所以令教授颇为愉快的样子。 神室无视教授。 「史密斯克莱恩先生的状态确实叫人担心,至少也该确认里面的状况。所长,实验场地的主控锁有没有备份钥匙?」 「这个,实验场地的主控锁并没有备份钥匙。因为那是型式非常特殊的钥匙,所以就算找开锁专家利用钥匙孔复制出钥匙,可能最少也要一个礼拜」 「有没有办法用内线电话之类的手段与管理室内的人取得联络?」 「那也是不可能的状态,因为内线电话本身并没有牵到地下室那边。」 「这就麻烦了,他也没带着手机之类的东西。」 也就是说,在赛门带着唯一的钥匙闭关(?)在里面的现况来说,我们不但进不去里面,甚至也没办法从外面与里面取得联络吗?这样要开门的话,就真的只能像老师说的一样把门踹开了吧。但是那扇门光用看的就知道有多厚重坚固,(就算是老师)怎么想也不可能靠人力打破。 万事皆休。 就在这个时候 「老师、老师。」凛凛子提议道: 「啊?」 「能不能使用法术打开那扇门呢?」 「比方说哦,能不能像赛门先生制造轮椅时那样把金属熔化成软软的,然后从钥匙孔翻模做出钥匙之类的」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老师身上老实说我也早就想到这点了。但是如果可以办得到,老师想必早就那样做了吧,应该不至于反而想到去踹破门的主意 但是 「喔,有理,还有这个方法嘛。」 老师手一拍如此说道,所以我昏倒了。 「」早知道事情是这样,也许我该早点提议的,是我失策。 在担心赛门的朱诺以及神室的强烈要求下,我们做出马上尝试开锁的决定,再次集合在地下实验场地的门前(只有教授说「恕不奉陪」因此不在)。 「那开始罗。」 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眼光中,老师用一只手举起一根大约一公尺长的金属棒。它和赛门制造轮椅时使用的是相同之物,是神室叫特务从车后厢的库存品中拿过来的。 老师闭上眼睛,深呼吸一次。 然后当她睁开眼睛时,演术已经完成了。 金属棒被缓缓插入设置在墙上的控制面板钥匙孔中。原本应该是粗得插不进去的,不过老师用链金系法术把它变得像麦芽糖般柔软,所以顺畅地进入钥匙孔中,多出来挤不进去的部分像蜡泪般堆积在钥匙孔周围。在差不多插入十公分左右时,老师解除了演术。金属棒的形状在那种状态下液状的金属遍布钥匙孔中的每一个角落固态化,然后将它缓缓向左边转去。 吡! 轻而易举响起的电子音平淡无奇,甚至让人感到没劲。主控锁被打开了。 「不愧是老师!」凛凛子拍手。 「哼哼,这算不了什么。」老师拔出金属棒:「哎,其实这也不是我头一次用法术翻模制造钥匙了,这次算是所谓的重盗旧业罗。」 虽然在关键字上有着叫人在意的改变,不过算了。 所长第一个刷卡,锁完全开了。 第一个推开门踏入实验场地的人是神室。 「打扰了,史密斯克莱恩先生。」 他先打了一声招呼。 但是这个礼貌上的招呼白费了。 因为应当接受这声招呼的人已经不存在于那里。 就这样,我们在暴风雨山庄找到了不复原本样貌的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 3. 好了。 根据我以前曾经听印南说过的说法,推理小说是用来享受「是谁做的」、「如何做的」、「为何做的」三要素的深奥趣味,而且准备好理论性解决方式的小说。这也是比较普遍性的解释。 「whodo」「是谁做的」。 「howdo」「如何做的」。 「whydo」「为何做的」。 在小说世界中的登场人物,是谁、为何、如何去完成特定的事物。把故事重心(或是加入这类的精华)放在解开那些谜题过程的小说,就叫做推理小说。优秀的推理小说是漂亮地把这类要素铸为三位一体的作品,也是努力的方向等等. 记得那是四月专题组的大家聚集在校内的咖啡座,讨论想加入的社团时的事。因为印南说「想加入推理研究社」,所以不知道是谁把话题导向「话说推理小说到底是什么」上头。 因为我在推理小说领域是个顶多读过福尔摩斯小说的外行人,所以对她的解说感到相当有趣(不过据她所说,福尔摩斯毕竟还是侦探小说,不过我不太了解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哦~我还以为推理小说是在说人死在上锁房间中的故事呢。」 千里这样一说,印南就无奈地苦笑。 「推理小说并不是只有在说人死的故事而已喔。虽然说确实是以有人死、有人被杀的故事居多,但是能够让阅读者也参与解谜过程的故事,才算是推理小说不过『密室』在推理小说中,也的确算是『如何做的』的基本套路吧。在这个状况下所说的『密室』并不只是指上锁的房间,其他像是没有足迹的雪地中央、安装着监视器的屋顶等等,总之看起来无法让犯人出入的状况也都是所谓的『密室』。」 大家部发出「喔喔」的佩眼声音。 「既然如此,那『为何做的』的基本套路是啥咧?」 「呃,『为何做的』比较没有可以算是基本套路的套路,不过勉强要说的话,『无头尸体被砍下头的理由』和『自杀者自杀的理由』之类的可以算是吧。」 离题一下,长得小巧可爱稚气未脱的印南在口中说出「无头尸体」和「自杀」之类危险的字眼时,给人一种非常不协调的感觉。 「嗯嗯,那『是谁做的』呢?」 「『是谁做的』的话,果然还是『粉碎不在场证明』之类的,还有后来形成一种地位的『暴风雨山庄』。」 「暴风雨山庄?嗳,这就有听过了耶。」 「呃,像是不特定的团体处于四面环海的孤岛、雪山中的民宿等等,与外界断绝联络的状况下所以要是在那里发生案件,犯人就绝对是那个团体中的某人了吧?」 「啊哈,原来如此。所谓的『是谁做的』,就跟抽鬼牌差不多嘛.」 这样的形容确实挺妙的,在包含自己的一伙人当中一定有人拿着鬼牌。相同的,在这些人之中一定有犯人存在,这种单纯但充满了紧张感的地方不就是它有趣之处吗当时的我心中抱持着这样悠哉的感想。如果我早知道自己会在两个月后,不得不亲自参与抽鬼牌游戏,我应该怎么也不可能会用那样的心态看待它了吧哎,这是后话,提过就算。 复习过一遍印南的推理小说讲座之后,可以知道所谓的「暴风雨山庄」是指「不特定的团体处于与外界断绝联络的状况之下」。不过四面环海的孤岛、雪山中的民宿也就算了,魔学系附设研究所的所在位置再怎么样也还是在东京,只要有那个意思,随时都可以与外界联络。 事实上在所长报案大概十分钟以后,就从最近的警察局来了几位警官。不过他们的工作终究只是保存现场,因为发生在东京市内的命案要交给警视厅本厅搜查一课办理。 那个警视厅搜查一课在又过了八十分钟以后大概是报案一个小时后抵达现场。 首先率领着多位调查人员,穿过研究所正面玄关的是一位年龄看起来坐二望三、个头不太高的男性。正好那时候一直在等待警察过来的我们已经在玄关大厅等着了,那位男性使用与他外表不符的威严语气对迎上前去的所长说话: 「你好,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警部,名叫须津黎人。你就是这座建筑物的负责人吗?」 「是,就是我。」 「咦,须津先生?」 凛凛子一看清楚那位男性的长相就开口叫出他的名字。注意到我们的他睁圆了眼睛,使得他原本就已经够娃娃脸的长相显得更加稚气,看起来就像是披了一件西装在外头找工作的学生。 「咦?啊咧?三、三嘉村同学,还有天乃原同学?」 「哇~好久不见了!」 相较于瞠直了眼睛的须津警部,奔上前去的凛凛子只是很单纯地为了再见到面而开心,我也打声招呼表示久违了。 「等、等一下,两位同学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们因为专题研究来参加实验。」 「专、专题研究?这代表不会吧?」须津警部拉长脸。 就是会。 「喔喔,这可真的是所谓的『好久不见』了吧。」我们的老师登场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露出邪气的笑容,维持着双手插在口袋中的姿势缓缓定过来。 「呜!佐、佐杏老师。」眼看着须津警部的脸越绷越紧:「久、久疏问候。」 「嗯?怎么没看到另外两个人?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啊?」 「呃,是。久远与暮具目前都有其他案子要负责」 须津警部生硬地答道,他一遇上老师就没辄。 在四月时发生于魔学系的那桩奇案中,负责指挥调查小组的人,就是包含 这位须津警部在内,隶属于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三位警部。当时在经过诸般曲折混乱过后,最后还是以破案的形式成功结案。 但是 实际上那时候真正破案的人并不是别人,就是老师本人。法术师运用她那超绝的推理力与行动力,让那桩远远脱离常识范畴的困难案件完美地闭幕。不过因为老师拒绝把自己的名字公诸于世,因此当时对外发表是由警方破案,也因为有这个因素在内,所以须津警部才会对老师感到没辄,不过并不算是偏负面意义的。 「对了,那个,听说这里有人过世」警部的态度一下子谦恭了起来:「请问现场在哪里?」 「现场在地下室的实验场地。」老师说道:「还有,死的人是法术师。」 「啥?」警部睁圆了眼睛:「死的人是法术师?那个,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怎么回事?老师不是正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吗?」 「笨蛋,你说什么废话,我凭什么非死不可啊?」 「啊,是。可是您刚才说死的是法术师」 「真是够了。周,去解释给他听。」 「是。」四月时也是这样,老师有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解释事情经过的工作往我身上丢的倾向。哎,其实没差啦。 我照老师的吩咐把到目前为止的经过解说了一遍,警部拿着原子笔在手册上做笔记。 「原来如此,从奥兹来了老师以外的法术师,然后过世的是那一位,是这么回事吧?」 「大致上就是这样。」 「唔。」 因为警部的回答太过于简略,让我感到扫兴。 然后我试着重新冷静下来思考。 这肯定会是件留名于历史的大事。 因为在这次的事情中,失去了「六位法术师」之一拥有连人间国宝都无法企及、超凡才华的「全人类遗产」。就像字面上的意思一样,这是所有人类的大损失。像警部这样对魔学漠不关心的大多数日本人暂且不论如果这件事公诸于世,应该一眨眼就会传递全世界,成为本世纪的一大新闻吧。虽说没有什么实务上的关联,但是法术师死在本国领地内的事很有可能被追究责任,导致日本政府与诸国之间深刻的外交问题。法术师在历史上的重要性,即使是在现代,仍然具有那样举足轻重的地位。 就像是在显示前景不乐观般,在找到赛门的遗体之后,研究所内沉浸在一片低气压中。除了必要的话之外,没有人开口多说一句话,眼睛也不看着彼此。因为受到打击而昏过去的朱诺,则还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但是」警部不当一回事地说道:「既然现场的实验场门锁只有一把钥匙,而那把钥匙又在上锁的实验场内的被害者衣服中,这怎么想都是自杀了吧。」 就是这样,警部的意见是正确的。那时候因为一片混乱所以想不到这点,但是从赛门死亡的状况来看,只能得到这个结论了。 通往管理室的门被主控锁锁上。既然唯一一把主控钥匙在场内,那么锁就是在室内被锁上。然后场内只有已经不再会说话的赛门一个人,所以就是赛门在场内上锁自绝性命。这样想是最正常的,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 「死因是缢死典型的上吊死法,当然在没有调查前还不能明确地说些什么就是了。」 「可、可是自杀的动机是什么呢?」凛凛子问道。 「那不是很明显吗?根据我听到的说法,那个人在昨夜实验失败后非常沮丧对吧?本来相信一定会成功的实验却失败了,彻底击碎他的自信,使他伤心地在绝望之中就这样了。」 凛凛子默不作声。昨晚实验失败后的赛门,确实展现出从平时的他身上难以想像的消沉。就算他昨晚会直接那样上吊,也绝不是难以想像的光景,反而是一种充满了现实感的想像。 不过在这时候 「因为实验失败而伤心得自杀啊」老师低语道,点起一支烟。 「怎么了吗?老师。」警部问道。 「没」老师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警部本来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不过因为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刑事监定专家跑来找他,所以就被打断了。现场的采证作业似乎已经结束了。 「请容我梢后再请各位做个笔录。虽然这应该肯定是自杀,不过形式上还是需要做一下,还请各位帮忙。那我先走一步了。」 警部搭乘通道的电梯下去地下实验场地。 「赛门先生会自杀我难以相信」凛凛子自言自语:「阿周怎么想?」 「就算你这样问我」我直接转向旁边:「老师怎么想?」 「哎,百分之九十九是自杀吧。」老师吐出一口烟。 「百分之九十九?」 以老师的个性来说,这是颇微妙的说法。不是百分之百而是百分之九十九,那么剩下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代表什么意思呢? 不,这不用多想也很明显了。 「不是自杀该不会是他杀?」 「不然还有其他的吗?」 「如果是他杀」凛凛子板起了脸:「那就是所谓的密室杀人了?」 「是啊。」老师不当一回事地点点头。 密室杀人。 可是,等一下! 从昨天到目前为止,这座研究所都处于与外界断绝联络的完全封锁状态,也就是说这里是有正字标记的暴风雨山庄。所以如果赛门之死是他杀,那凶手的范围就可以缩小到昨晚待在这座研究所中的人身上了。事态会演变成在我们之中有人以理应不可能的方式杀害了赛门。 不过就算是那样好了,凶手到底是运用什么样的魔术手法,像阵烟雾般从密室中消失呢?还是说凶手是使用遥控式魔术手法从室外杀害赛门?或者是只把钥匙送入室内的魔术手法? 不,不光是这个问题而已。 还有个大前提。 普通人有可能杀得了法术师吗? 「哎,以目前的状况来说,确实是不能肯定地说些什么啦。」老师边吐烟边说:「好,等我把这根抽完以后,我们也过去吧。」 「过去?去哪里?」 「还有哪里,当然是现场吧!」老师若无其事地说道:「反正在警方给所有人做完笔录之前,是不会让我们离开的。既然如此,帮他们个忙,早点证明自己的清白才比较好吧?」 「喔。」 虽然说的很对,不过当然一切都是诡辩罢了。老师只是为了打发无聊才会干预搜查。 因为如果真的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该乖乖待着才对。因为警部已经完全把这件事往自杀的方向定调了,现场的采证应该也颠覆不了这个方向。反倒是从旁插手,并因此发现什么新事实的话,才会让我们被限制行动的时间拉得更长吧。老师不可能不明白这点,所以老师只是想插手搜查而已。而且如果可以,老师甚至应该是乐于颠覆须津警部的见解。比方说赛门之死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为什么?这是不用多问的。恐怕她会这样回答: 「这个啊,那当然是因为这样比较有趣罗。」 就是这样。 当然这是极度轻浮的态度。但是老师这个人完全没有任何伦理或道德方面的观念,她完全不受那种框架束缚。就连人的生死对老师而言,都只是能不能令她感兴趣的对象而已 (嗯?啊咧?) 想到这里,我有一种奇妙的不对劲感,可是我不知道是有哪里不对劲。是什么呢?总觉得在理论与现实之间有种产生微妙落差的感觉不是眼前的事,而是在不久以前,某个人的行动似乎有点怪 但是在我 找出那个不对劲的真面目以前 「走罗,阿周。」 「咦?啊,呖」 凛凛子拉住我的手,使得我的思考中止。 然后我们跟着走在前面的名侦探福尔摩斯,再次搭电梯前去地下实验场地。 4. 在我们进入现场时,当然没有得到警部的好脸色,不过面对老师他也强硬不起来。而最重要的是,赛门之死是自杀的见解在他心中已经算是不动如山的事实了,他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凶杀案,所以最后我们闯入现场的事并没有得到他的非难。 我们穿过管理室,进入实验室中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我们一直等到警方的现场采证结束后才进去。 「这经可以肯定是自杀了,毫无疑问。」警部这样说。 在实验室中,昨晚毁坏的机器仍然散置一地。 把视线往上移去,在不高的天花板上安装着像是四角形玻璃球(不过既然是四角形,就说不上是球了)的投影机。由好几条管线揉成的绳索挂在上头垂下,前端被绑成环状,静止在大约等同于我胸部的高度上。 赛门就是在这个绳圈上吊死去的。虽然他的遗体已经被运到外头去了,但是当时那种太过于凄惨的光景,至今依旧深深烙印在我眼中。凛凛子好像也一样,她和垂着绳索的房间中央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想必是尽量不要靠近吧,我也极有同感。 「这间实验室还和另外两间实验室以及对面的房间呃,是管理室吧已经全都调查过了,不过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可疑的指纹。就这间实验室内来说,只找到一种可能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指纹,而且恐怕就是过世的赛门指纹吧。」 昨晚老师也有进入这间实验室碰过各种机器,不过因为老师随时都戴着皮手套,所以不会留下指纹。 「预估死亡时间呢?」 「根据法医的现场验尸,人致上是死了十二小时左右。」 「死了十二小时左右,现在下午两点半。」凛凛子低语:「那差不多是半夜两点左右」 半夜,凌晨两点,刚过子时的丑时,赛门死于那个时间。我们大概是晚上快十点时离开实验场地所以是结束实验四小时后吧。 「在正式验尸的结果报告出来以前还不能断定,不过死因应该就是缢死没错,用来上吊的工具应该也就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这束管线,留在遗体颈部上的勒痕与管线形状一致,也没有争斗过的痕迹虽说房间本身原本就一片凌乱了不过并没有找到形似勒死人后为装成自杀的迹象。」 警部充满自信地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呢,大概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实验失败的赛门感到绝望,所以决定自绝性命。因此他拿起手边的实验机器管线结成绳圈,长度可达天花板,然后朝着天花板丢上去。绳圈成功地挂在天花板的机械是叫做投影机的吧上头,之后再调整长度做出小绳圈,把它套上脖子,从轮椅上跳下来。就算脚靠着地面,不过只要勒住脖子依然足以使人死亡他就这样在密室中执行自己的自杀,等着天亮后被老师等人发现。怎么样?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吗?」 「你说他把管线朝着天花板丢上去。」老师没在看须津警部,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用脚把满地的机械残骸一一挑起翻面:「那具体上是怎么做的?要把容易弯来弯去的绳状物丢到天花板上,而且还是要勾住什么东西的工程,这种事说起来简单,不过想想实地去做的状况,会发现挺困难的吧?而且赛门还是坐轮椅的人,要坐着做那种动作,困难度就更高了喔。」 「那是易如反掌的事。」警部露出夸耀胜利般的从容笑容:「只要在绳索一端绑上某种可以用来当『坠子』的重物,再以从投影机上方穿过去的形式丢过去就可以了。至于『坠子』,在满地的东西中随便找找都有,假使失败了也可以一再重试。」 「原来如此,就像这样子是吧?」 老师从残骸中抽出适当长度的管线,并找了个像是摔烂遥控器的东西绑在前端,朝着天花板一丢。 坏掉的遥控器以抛物线的轨迹,穿过天花板与投影机之间的狭窄空问,朝着警部落下。 「呜哇!」 警部仰着身子往后一跳。遥控器随即从正上方落到他原本所站的位置上,在地板上「匡」一声反弹了一下。关键所在的绳索从老师手上经由头顶的投影机,在遥控器的带领下抵达地面。老师把手中的绳索与掉在地面上的另一头绑在一起,结成一个挂在投影机上的大绳圈。完成了另个与已经垂挂在那里的绳圈相同之物。 「唔,一次就成功了嘛。」老师这样说。 「老、老师!你、你突然在搞什么啊!」警部怒叫。也难怪,要是他没有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遥控器就会直砸中他的脑门了。 可是老师毫不心虚地张开双手。 「什么搞什么?实验啊。你该开心的,因为你的推理已经被证实了。」 「」这就是警部之所以拿老师没辄的理由所在吧。他可能是在怕如果继续跟着老师的步调走,接下来难保老师不会叫他实地试试这个管线是不是真能吊死人,所以他马上抢着说:「总、总之这是自杀。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可能了!」 的确。 我重新往周围看了一圈。 实验室被墙、地板、天花板全面而完美地密封起来。令人讶异的是,实验室内甚至连像是通风口的东西部没有。可能是为了避免万一发生意外时,损害扩大到外面的关系吧。像入口的两道门也是,一旦把开关的控制杆拉下、关上门以后,就连可容一根针通过的空隙都没有了。 在它前面的管理室也是类似的构造,找不到可以与外界相通的地方(这也是当然,因为是地底下嘛),唯一的通路果然还是只有备有主控锁的那扇门。如果这是他杀,就得先破解这个密室之谜才行。但是要在由内锁上的状况下离开这个密室,或是由外锁上的状况下只把主控钥匙送入里面,都是怎么想也不可能的事。当然从外界远距离操纵位于密室内部的赛门,让他上吊的作案手法更是想也不要想。 (嗯?) 不,至于有一个。 至少不是连一个方法都没有。 但是如果是用那个方法作案,那么这个暴风雨山庄的故事在某种意义上,就要变成截然不同的故事了 「怎么了,阿周?」 「呃,没有,没什么。」 我打马虎眼把凛凛子的问题搪塞过去。这不是推理,只是胡思乱想,所以我迟疑着没把它说出口。就连老师在目前的阶段似乎也想不出足以颠覆事态的推理,我们完全束手无策了。 我们结束这场小小的现场采证离开地下实验场地。就在这时候 「警、警部,请过来一下!」 像是警部部下的年轻刑警(说是这样说,不过年龄应该与须津警部差不多吧)从电梯中跑出来慌慌张张地说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那个,我们准备把遗体运走,可是呃,被妨碍」 「啥?妨碍?」警部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做出那种事?」 「是、是那些叫什么奥兹的黑衣外国人,不过叫他们阻止我们的是一个叫神室的日本人」年轻的刑警也感到困惑至极。 奥兹在妨碍警方?凛凛子和我面面相觑往老师望去,期待她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状况。但是老师只是以一副关我屁事的模样,默不吭声地双手一摊。 「好吧,总之我先过去再说。」 警部他们搭上电梯。老师、凛凛子、我也跟了进去。 在走出电梯、穿过走廊,来到玄关大厅后,可以感到 厅内弥漫着一股暗潮汹涌的气息。 一边是阵前站着高头大马、表情严肃刑警的警方。 一边是所有人都戴着墨镜的外国人集团。 这两个阵营把大厅一分为二,面对面互瞪着,半空中飞溅着肉眼看不到的火花。这是一幕再清楚不过的对立构图不,现在不是说玩笑话的时候了。这已经是用杀气腾腾这个形容词都不过分的等级了。 「这、这是怎样?」警部吓得退后。 表情严肃的刑警们一起转头望向这边。 「警部!」 「警部,请听我说!这些家伙」 「等、等一下!」须津警部连忙摇手:「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局面?总之大家先冷静下来,来个人把事情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警部!」 在这句话冒出的同时,对面那边的人墙裂开,泰然自若从中走出来的,是个戴着眼镜的修长人影也就是神室。 「对,是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不可能把伟大崇高的法术师尸体,交付到没水准的警方手中,就只是这样而已。」 「你、你哪位?」 「魔学结社奥兹的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五室长,神室一。」神室连一个笑容都没有:「你就是负责此次搜查的人吗?」 「是、是没错。」 「那么就尽快把法术师的遗体交给我们,因为我们必须马上回去英国的奥兹本部了。」 「啥」 神室的语气并非「要求」而是「命令」,就连警部也被这样的态度惹火了,以稍微有些强硬的口气回应他: 「那、那是不可能的。把遗体交给你们虽然说这是自杀而不是凶杀案,但是既然不是正常状态下的死亡,那就还是得要验尸才行。你们也是,我们就算可以允许你们离开这座研究所,也绝不能同意让你们离开日本。」 「你」神室突然叹了一口气,以高高在上的眼神射向警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啊?」 「听好了,如果死的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类,那遗体交由你们警方保管也无所谓,要限制相关人物的行动自由也随便你们。但是这次死的可是法术师,你从根本上就无法理解这是多么世界性、历史性的大事。不过这也不怪你,因为对魔学的无知已经是日本的国民性问题了,不能归咎到你一个人身上。只是,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在反覆与这种人讨论上就是了我们有非做不可的事。你们要搜查、要做什么都随便,不过还请马上把遗体交给我们,同时即刻让我们回英国。」 这番发言不只令须津警部太阳穴爆出青筋,在他身后待命的所有警方相关人员也都一样。也许以神室的立场而言,他只是如实述说自己的立场罢了,不过在聆听对象耳中恐怕就会转变成「没空跟笨蛋说话」的微妙差异了吧。 在气氛越来越火爆的发展中,我在另一种意义上感到一种类似颤栗的感觉。 奥兹终于行动了。 奥兹实际上在国际社会中具有多大影响力,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日本国民有协助警方调查的义务,我不认为身为日本人的神室会不知道这点。但是他仍然表现出这种不把警方当成一回事的态度,我认为从这点可以看出他的一种自信。只要奥兹有那个意思,要使区区日本警方闭嘴只是举手之劳。 魔学结社奥兹是以非政府机构的组织架构建立,不过它实际上以英国政府为对外窗口,与全世界中的数十个加盟国都有联系。据说它的活动力与政治力,已经到了连联合国常任理事国都无法忽视的地步。虽说日本并非加盟国,但应该也不能故意对奥兹视而不见吧。如果奥兹本部同意神室的申请,认真对日本政府施压,这件案子恐怕就 当我想着这种事的时候 「喏、喏,神室先生他啊」凛凛子在我的耳边耳语:「感觉是不是有点像暮具先生呢?」 「啊啊,的确。」这么一说是有那种感觉没错。无论是推正眼镜的动作也好、潇洒的气质也好,也许真是挺像的。话说回来了,须津警部在四月时也老是与暮具警部针锋相对。所以他会和神室互起争执的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必然的吧。只是现在没有可以当他们和事佬的久远警部在场。 但是 暮具警部和神室有着决定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暮具警部与须津警部在针锋相对时,一直都把他视为同属于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伙伴,也就是对他(应该)有属于自己人的亲密感。但是神室的言行举止却没有那种背景,有的只是一心一意排除阻碍达成目的的意识而已。如果把暮具警部比喻成冷静,那神室就算是无情了吧。 「岂、岂有此理,这!」 就在须津警部准备反驳回去的时候 「真是的,吵死啦,想好好地喝个茶都不行。」 出声的人是从走廊来到玄关大厅的五百藏教授。他缓缓往大厅诸人看去之后,视线停留在神室身上,眼神中浮现出明显的嘲弄之色:「哼,也难怪了嘛,听说法术师自杀了是吧?」他在自杀两宇上特别加重了语气。 「是的。」神室面不改色:「因此实验终止,你回去也无妨了,教授。」 「哼,真是自以为是哼哼哼,不过神室,虽然你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不过心底想必正惊惶失措着吧?l 「我吗?为何?」 「那还用说吗?再怎么说你也是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的室长,处于应该保护法术师的立场上,可是你却眼睁睁地看着法术师死在你眼前,这份责任是难以估计的。你在奥兹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真是遗憾啊。你之所以把我找来这里,也是想让我见识见识你现在的成就,以及法术师所行实验的伟大成果,让我体会到败北感吧?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有个这么讽刺的结果。」 又来了,在两人的会话中隐隐约约表露出旧怨的端倪。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 像拿到战利品而微笑着的教授。 以冰冷无比的视线射向他的神室,却说出出乎意料之外的话: 「敦授,看来你有着根本上的误解。」 「什么?」 「最根本上的问题,你认为法术师保安委员的职责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室不动如山的态度令他心生戒备的关系,教授收起他嘲弄的态度。不过从容的态度还是没有垮下:「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的职责?那还用说吗?保安委员会是负责保护法术师人身安全的奥兹内部组织,职责当然就是护卫法术师。你以为我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正是如此,不过你所说的终究只是其中一面罢了。我们被赋予的最高指导原则,是一定要把法术师带回奥兹。」 对神室这种似乎意有所指的说法,教授眼神一凛。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现今在国际社会上获准保护、管理法术师的组织在全世界也只有一个,就是奥兹。但是对这件事感到不快的人也不少,其中也有不惜行使暴力也要抢夺法术师的不法之徒存在。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的职责就是不让法术师落到那种人手中。」 神室的话令我有种不对头的感觉。 有点怪怪的。虽然这番话本身是可以理解,不过总觉得他的说法似乎欠缺了某种决定性的东西。但在我能明确捉摸到具体的感觉以前,教授已经从鼻中哼了一声。 「哼,你到底想说什么?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的职责果然还是保护法术师吧?既然如此,让法术师死掉的事很明显就是你的过失,不可能没责任。」 「所以说不是那样的喔,教授。」 「怎么不是了?」 「我的意 思是,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的最高指导原则并不是保住法术师的生命。当然如果能够平安带回去,是最好不过了。」 神室微笑着,那是一种仿佛隐含着刻薄味道的笑容。 我找到他那番话不对头的地方在哪里了。他的说法听起来的感觉,像是在说法术师并不是具有个别人格的人类,而是没有个体差别的单纯物品。他并没有把法术师当成人,而是当成东西来看待。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了。 「不会吧?」教授倒抽了一口气。 「是的。」神室毫无犹疑地说道:「不论生死,一定要把法术师带回奥兹本部,那就是我们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的最高指导原则,因为世上想要得到法术师遗体的人反而还更多,负责解决掉那种人的也是我们。」 不只是教授,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地缩了缩身子。 但是其中到底有多少人察觉到他不,他们奥兹的真意呢? 想要得到法术师遗体的人反而还更多。如果目的是为了魔学研究,这也许是理所当然。法术师这种才华完全是天生的,决定这样才华的基因是什么,至今仍然是个不解之谜。但是如果可以调查法术师的身体,找出那个基因呢?纵使是在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那都不可能办到,但是现代却有着中世纪时完全不能与之相比的进步科学。如果可以在那个观点上明确找出法术师与普通人在身体上的差异,分辨出法术演术能力的基因,那么魔学就可以一口气得到足以与数十年,不,数百年时间相比的飞跃性发展了吧。 是生是死一概不论,一定要带回奥兹本部。 奥兹为何会对法术师执着到这个地步呢?很简单,因为让奥兹以外的人调查法术师的身体会给他们带来困扰。那么为什么让奥兹以外的人调查法术师的身体会给他们带来困扰呢?这也很简单,太简单了。 因为奥兹要亲自调查法术师的身体! 所以让警方保管法术师的遗体就会给他们带来困扰,验尸也会给他们带来困扰。因为那种事得由奥兹来做才行! 「怎、怎么会,那种事是」 「是不应该的,是吧?教授,你差不多该改掉遇上不如已意的现实就逃避的毛病比较好好了,话就说到这里为止,请快点把遗体交出来吧。」 神室又转向警部,警部像挨了一记闷棍般后退一步。 这次是教授激动地对警部大叫: 「没、没有必要交给他!这里是日本!没必要对奥兹言听计从!」 「可以请你适可而止,别再说话了吗?教授。」 「吵、吵死了!现在是你在信u开河!不管是普通人也好、法术师也好,有人死就要由警方来调查是常识!因为人命平等!」 教授的言论是正确的。但是实际上听起来却没什么说服力,因为他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很明显是两回事。 如果遗体落到神室手中,事态就会转变到并不有趣的方向,他只是为了阻止那点而已吧。也有可能是如果警方与奥兹继续浪费时间,对管理权争执不下,重点所在的遗体就会腐烂,如此一来就算再怎么调查,也不会有像样的结果。也许这才是教授的目的吧。 「人命是平等的?无聊,我对你的评价下降了喔,你这样真的还算是魔学者吗?」神室的眼神变得像是打从心底发出的冰冷,他张开双手如诵唱般说道:「听好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法术师的生命更加贵重的生命存在。如果是为了要延续数万人的性命,而牺牲掉一个法术师,那其他人的性命根本如同蝼蚁。相反的,若是杀死数亿人可以救到一个法术师,那么这样的牺牲就不算什么。还有以万物皆无可取代的法术师生命换来的法术师遗体,则已经是这个宇宙具现化出来的存在中,最无与伦比、至高无上的存在了。」 他疯了。 想必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吧。 我领悟到自己的错误,我原本以为神室是把法术师看成比人类还低阶的生物,但是结果正好相反。在他的认知中,法术师是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存在。是已经完全超越「人类」的「存在」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他才会做出那种像是把法术师视为无机物般的发言。 在所有人都被这种异常的气氛震慑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打破了现场的均衡。 「别说了!」 这一声使得大家纷纷转头,站在大厅与走廊出入口处的是法术师的妹妹朱诺。 她的身子倚在墙边。原本梳在脑后的头发披散下来,脸色又青又白,一看就知道她的身体状态并不好。但是她只有一对眼睛正进出强烈的愤怒与憎恨之情,那是从平时的她身上想像不出来的激烈反应。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神室先生。」 「史密斯克莱思小姐。」神室扶正眼镜,变回公事公办的语气:「很抱歉要提出如此不通人情的要求,不过请马上做好出发的准备,我们要回奥兹本部了。」 「请回答我的问题」朱诺离开墙壁,脚步蹒跚地一步一步走近神室。同时原本位于她前面的人群像是摩西渡红海般往两边分开。「你们到底想把我哥哥怎么样」 「如果你已经听到我刚才的话,那应该就明白了吧。你是法术师的妹妹聪慧的女性。」神室断然说道。 朱诺整个呆住。才看到她的身子晃了一下,她就突然软软倒下。在一旁的人连忙跑过去扶住她,总算没让她摔倒在地上,不过看来她已经处于没办法一个人站稳的状态了。兄长之死这个现实对她造成的精神伤害,似乎远超越我们所能想像的极限。 「我不」朱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同时抬起满布水气的双眼瞪住神室:「我才不把哥哥交给你」她用怀怨般的话声重复着:「绝对、绝对不交给你!」 神室回望了她好一会。 「不管你说什么都推翻不了这个决定。我们要确保住法术师的遗体,在今天内离开这里。希望警方方面也能够尽快把遗体交给我们。」 他在平淡地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从朱诺身边穿过,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了。 5. 「事情好像变得很严重了耶」 坐在椅子上的凛凛子这样说,她的表情看来似乎有些憔悴。也难怪,毕竟身边发生了这么叫人眼花撩乱的发展,说来我也感到相当疲惫。 现在的主要重点,已经完全从赛门死去的事实本身,转移到要如何处理他的遗体上头了。神室主张遗体的所有权归于奥兹,而须津警部站在与他完全相反的立场上:此外还有不管怎样都好,只要遗体最后不要交给奥兹就行的五百藏教授;再加上已经表态绝对不把遗体交给奥兹的朱诺。在各种思虑交错、对立的研究所内,原本就已经不睦的空气开始变得更加紧绷了。 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到政治问题,为了向上级直接请示该如何处理,须津警部连详细的笔录都没做就先回警视厅本厅去了。也因为赛门之死果然是被当成自杀的缘故,大多数的调查人员也都跟警部一起撤离研究所,只留下最低限度的人员。其他三方面神室、教授、朱诺则各自在自己的房间中静观其变,我和凛凛子也像避难般移动到我的个人房。 凛凛子用简单的泡茶组帮我泡了红茶。 我道了声谢,接过杯子。 「老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天知道。」 如果这是件杀人案,老师可能还会快刀斩乱麻般的表演解开谜底、揪出凶手的戏码;但既然是自杀,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因为既没有不解之谜也没有凶手。 不过如果老师还执着在那百分之一上头 「哎, 反正以老师的个性来说,我想她不会什么也不做就默默回去。」 「那就是还会待在这里罗?」 「至少今天内应该是吧。」 顺带一提,老师现在也把自己关在房间中。虽然她曾经一度准备放弃管这件事,不过因为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准备再观察一下状况吧。我留下大约半杯没喝完的红茶,往所坐的床上一躺。我的脑袋晕糊糊地,身体状况很明显更加恶化了。 「阿周,还好吧?会不会是发烧了?」凛凛子担心地说道。 「嗯」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凛凛子从倚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也由着她那样做。 我闭上眼睛。她的手冰冰凉凉地,感觉好舒服。 「果然有点烧耶,脸也好红。」 「这样啊。」 「嗯啊!」她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洗三温暖的关系?阿周的身体 「可是啊!」她从床边站起来:「对了,我有带药过来,我去拿喔。」说着她已经走出房间。当我还在想着不知道她有没有把门关上时,她已经又回到我房间中了。 我「嘿咻」一声直起身子,接过她拿来的颗粒型市售成药,用刚才没喝完的红茶服下去。本来打算是直接往床上一躺,就这样休息一会的,但是被凛凛子念说「要睡就要好好睡」,所以就连忙钻进被窝里去了。 笼罩在没有一分皱摺的被单带来的舒适压迫感中,睡意转眼间就从意识深渊中爬了出来。 「睡吧。」凛凛子说:「我会陪在一旁的。」 「思。」她的声音,温柔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令我感到非常安心。 「呵呵,和之前正好相反过来了呢。」 「之前?」 「就四月啊,阿周那时候去探过我的病对吧?」 「啊啊,嗯,这么一说的确是。」 「所以这次轮到我来照顾阿周了。」 「」 我看着一脸腼腆的她,心中想着。 一直以来我都是用对任何人事物不抱希望的心态活着。 不管做再多事情,也不会照我的心意发展,所以做什么都没用。在我之前的人生中,我一直这样想。 但是透过四月时发生的那件事,我头一次全力以赴采取行动,然后救回了现在这个在我眼前、无可取代的她。那也成为我找出属于自己解答的契机,使得我根深蒂固的「认命」观念开始逐渐改变成某种不同的样貌。 我认为我在救了她的同时,也一起救回了我自己。 所以 我一直很想好好地向她道声谢。 「凛凛子。」 「什么事?」 「谢谢。」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啦。」她轻声笑着。 「不,我不是谢这个。」 但是我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因为我没有自信可以解释清楚。 而且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凛凛子没有追问把话讲到一半的我,只是用手按在我腹部的被单上,开始以一定的节奏轻轻抚摸着那里。我很快就被那种轻柔节奏诱惑着坠往睡眠的深渊。 她以唇语说出的晚安,是进入我视野中的最后一幕 当我蓦然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 我直起上半身。本来以为只是眯了一下,没想到已经过了三小时看来我睡得相当沉。 接着我发现坐在椅子上睡着的凛凛子。 「凛凛子。」我走下床拍她的肩膀。 「嗯?」两眼微睁的她抬起头:「啊,阿周早。」 「早。」 「身体好些了吗?脸色是有变好的样子」凛凛子把手按上我的额头。 「啊。」这么一说我是不觉得那么热了,身体的沉重戚也缓和下来。虽然还不到完全恢复的地步,不过要活动不成问题。「好像已经好多了。」 「真的吗?太好了!」 「多亏有你。」我向寸步不离陪伴着我的她道谢。 不过,已经过了三小时了啊。不知道事态在那之后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凛凛子与我离开房间到一楼去。才一出电梯,就恰巧看到须津警部从大门口进入玄关大厅。 「须津先生。」我们朝他跑过去:「你刚从本厅回来这里吗?」 「对啊。两位同学」警部问我们:「知道神室先生在哪里吗?」 「神室先生吗?」 「嗯,我有事必须跟他谈谈才行.」 「结果遗体要怎么处理?要交给奥兹吗?」我问道。 「怎么可能。别说交给他们了,我光是特地跑回去问,就被上面狠狠刮了一顿,说是『慢吞吞地搞什么鬼,还不快把遗体送去法医那里验尸!』咧。」警部叹气:「虽然基本上好像也是有人担心来自奥兹的政治压力,不过感觉起来那样的声音只是极少数派吧。」 「这样啊。」 「那神室先生呢?」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耶。」 「会不会是在他的个人房?我想他也没其他地方可去吧。」凛凛子这样说。 警部、凛凛子、我三人走上二楼,来到神室的门前。 「神室先生,您在吗?神室先生。」 警部敲门。 但是等了一会儿之后,室内还是没有回应。 「不在吗?」 「看来是这样。」 至少以神室的个性来说,应该不是那种会在白天睡觉,或是对敲门声置之不理的人吧。 我们为了去其他地方找找而来到一楼。 「啊」 正巧在一楼走廊上遇到朱诺。她的脸色已经好看了些,不过身体还是有些不适的样子,脚步也有点虚浮。 「请问,你可以走得动吗?」警部担心的问她:「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呃,去医院也没关系的。」 「不,我没事对了,你们知道神室先生在哪里吗?」 「呃,我们也正在找他。那个,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想再找他好好谈谈关于哥哥遗体的事。」她说道:「我并不反对警方为我哥哥验尸。当然,我对这种事不可能没有抗拒感,但是至少我认为这样做没有错。可是神室先生奥兹的做法我却绝对无法认同,我希望哥哥安静地长眠」 说到后来她眼中已经闪着泪光,在轻轻说了一声抱歉后就走掉了。 我们默默地目送她离去,什么话也无法说出口。 接着我们再度开始寻找神室。但是在交谊厅、餐厅还是都找不到他的身影,不过也难以想像他会在跟警方的事还没解决前有心情去大澡堂 「他该不会已经离开研究所回去英国了吧?」 警部连忙叫他的部下去确认遗体还在不在,不过遗体还在的样子。顺带一提,遗体好像是装进尸袋里放在厨房保管。还有在外面的奥兹特务,依然维持警戒状态包围着研究所(应该是预防警方擅自把遗体送走吧),神室也不会一个人自己先回奥兹。 既然如此,在这座狭小的研究所中,该找的地方就只剩下一个了。 可是为何?他到那个地方去要做什么? 我们在无言中面面相觑。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直往上涌,压也压不住。 我们搭乘电梯前往地下室。 穿过走廊,站在尽头处的门前。 赛门以不复原本样貌的模样被找到的地方,地下实验场地。 凛凛子「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拿出卡片往控制面板上的刷卡机刷 去。 响起了「哔」一声短短的电子音。 但是 「咦?」 即使她伸手去推,门也没有移动一厘米。 「为、为什么?」 「借过一下。」我拿自己的卡片去刷,照旧又响起短短的电子音,但是试着去推门时,门还是不动如山。 这时候我的心脏噗通噗通直跳了起来。难道是主控锁锁上了?可是为什么? 这 这不就跟赛门那时候的状况一样了吗? 我的心中因为某种真面目不明的紧急警报染得一片通红。 「警部,主控钥匙呢?」我马上回头问警部。 「啊,呃」突然被严峻的口气质问,警部表现得有些慌乱:「主、主控钥匙?呃啊!对了,它被当成证物收押起来,刚刚送到本厅去了。」 「咦?」我忍不住发出呆滞的声音。他在说什么?「包含老师用法术做出来的那把,两把都送过去了吗?」 「呃,嗯。是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那难道是警方在把主控钥匙带出研究所前,先锁上主控锁封锁现场了吗?」 「没、没有,应该没有那种事。」 「这那为什么」 奇怪,太奇怪了,有矛盾。我的思考力已经恢复到足以马上察觉到这个矛盾。 主控钥匙不在研究所?那门上的主控锁为什么是锁起来的不,现在不是慢慢去想那种事情的时候了。 「凛凛子。」 我一叫她的名字,她就抖了一下转向我:「什、什么事?」 「去老师的房间叫她过来,请她再一次用法术做出主控钥匙。我去准备法术所需的材料。」 「啊,嗯,好,知道了!」 「警部,麻烦你在这边看守着。」 「呃,好!包在我身上!」 凛凛子直接搭电梯前往二楼,我则从楼梯冲上一楼。 在吃完午餐后,老师在制造主控钥匙时使用的材料,也就是金属棒,被神室叫特务拿走了,不过那个神室现在不在。要我一个人去跟奥兹特务解释固然可以,但是不是真能获得他们的协助就难说了(而且他们听得懂日语吗?)既然如此,还是找个认识那些奥兹特务的人当中间人,才是最快也最确实的方法。我在一楼绕了一圈寻找我要找的人。餐厅没有,玄关大厅也没有,那就是交谊厅有了! 「朱诺小姐!」我找到坐在沙发上的她,奔到她身边:「对不起,可以打扰一下吗?」 「啊,可以有什么事吗?」 她似乎被我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了,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我简单地把事情解释一下,她马上点点头站起身来:「我明白了,请跟我一起来。」 朱诺经过走廊、穿过玄关大厅,走到研究所外面。不过她身体的状况果然还是不太好,连走路都显得吃力,所以我从旁扶着她。也许在这之前,她已经忍着身体的不适,在研究所内到处找过神室一圈了。 她用英语与站在大门旁边的特务交谈,接着特务跑向停在附近的一辆车子,我们也跟了过去。特务伸手打开后车箱,从里面拿出我们需要的金属棒。 「抱歉,我先走一步。」 我接过金属棒后马上往地下实验场跑回去。虽然对不起朱诺,但现在是分秒必争的状况。 在实验场的门前,已经有警部、凛凛子,还有老师在那里等待着了。 「老师,麻烦你了。」 「哼哼事情倒是变得有趣起来了嘛。」 老师用一只手抓住在我狼狈地跑上前去时脱手的金属棒,立刻完成演术,把金属棒插进控制面板的钥匙孔,熔化的金属棒毫无抵抗地被吸入小小的钥匙孔中。在插入一段差不多的长度以后,老师解除演术,缓缓地把金属棒往左边扭去。 响起了「哔」一声长长的电子音。 我马上刷卡,同时警部伸手推门。 门平淡无奇地打开了。 然后 「什!」 眼前不可置信的光景令警部睁大了双眼。不,不只是警部,凛凛子和我都一样,处于眼睛栘不开、脚底像生根一样动弹不得的状况。喉咙乾得发不出声音,脑袋像是因为遭受重击导致齿轮脱落般,思考只能在那里空转。 我们在这样的状态下维持了多久呢? 从身后走廊的另一头那里传来电梯下来的声音,是朱诺。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在过来目睹到管理室内光景的一瞬间,像呻吟般的屏住呼吸,向后退出两三步,然后愕然低语: 「神室先生。」 愕然呆立的人们 是的。 他们凝视的方向 对面右侧的实验室。 在那里的是 他在那里。 上吊的人 是神室。 从天花板垂下的实验用管线的绳圈套在他的脖子上他已经死了。 「」 不要慌乱,冷静下来。 慢慢地,对,一步一步慢慢想。 ok,神室死了,这是肯定的。我曾经在某处见过这种死法,而且是在最近。对,是赛门,这种死法和赛门的死法一模一样。嘴巴无力地微张,眼中神采全无、一片浑浊,手如同枯木般垂下,双膝跪地。镜片破裂的眼镜掉在脚边只有这点不同,除此之外几乎都一样,可以说是重现了赛门之死。 赛门之死是自杀。以那种密室状况来说,没办法再有其他的解释;而现在这个状况也和那时候是一样的状况。地下实验场的密室,也就是说神室也是在这里自杀等等,等等!哪会有这种事!神室有什么必要自杀?他并没有会让他做这种事的动机,再怎么说也太过于不自然了。 而且话说回来了,这个密室与赛门那时候的密室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赛门是自己在室内锁上主控锁以后自杀的,所以主控钥匙才会在他死后从他的衣服中找到。 但是神室的状况又怎么解释?门上的主控锁锁了起来,可是关键所在的主控钥匙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不知道算刚不刚好的搜查犯罪堡垒警视厅中,所以主控锁根本不应该会是锁上的吧? 「原来如此。」 这个声音使所有人一致转过头去,是老师。 老师面对着尸体,依然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模样,甚至还拿出香烟点起火。当然,我混乱了。因为老师的态度太过于一如平时,使得我几乎要怀疑起眼前神室的尸体其实只是个梦境幻影之类的错觉了,几乎要令人迷失了现实与虚构的分界。 老师长长吐出一门烟,状似愉快地勾唇一笑:「哎呀哎呀,原来如此,没想到剧情大纲是这样写的啊原来如此,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吧?」 老师一个人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着,叫人听了很在意。 「老、老师?」我问道。不,这已经是求证了:「那个,难道您」 「呵呵,对,没错。」老师这样说:「我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凶、凶手?」警部楞楞地说道:「那、那您的意思是,这、这是他杀?」 「笨蛋,这种事情还用说吗!」老师一口断定:「给我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吧。就算赛门的事可以先丢到一边去,可是以神室来说,首先就想不出来会有什么让他突然在这种地方上吊自杀的动机,而这个又很明显不是意外吧。既然如此,结论就只剩一个他杀了。接下来就是重点了这座研究所从昨天起就受到奥兹特务铜墙铁壁般的严密监控保护,处于连相关人员都不能自由出入的状况中。也就是说,嫌疑犯仅限于案件发生时待在研究所中的人。」 是的,这里是 【第二天】(2)case of investigation&reasoning 【第二天】(2)caseofiigation&reasoning 凛凛子与周的搜查及推理 1. 「经初步鉴定,神室一大概死于今天下午三点半左右,从遗体状态看来多半是缢死,现场找不到激烈打斗的痕迹。还有就是在场的各位几乎都是证人,在发现尸体时,通往地下实验场的门被主控锁锁上,实验室的两道门也都关得好好的。也就是说和史密斯克莱恩先生的状况几乎一致。」 在三十分钟后的晚上六点半,相关人员都被叫到研究所一楼的餐厅做笔录,以确认所有嫌疑犯的不在场证明。不过因为第一个案子的被害者赛门遇害时间是今天凌晨,理所当然大家都说那时候在自己房间中睡觉,所以这部分的笔录很快就做完了。目前在确认的,是第二个案子被害人神室遇害的下午三点半时的不在场证明。 列席在圆桌周围的人有五百藏教授、千田川所长、朱诺、凛凛子,还有我五个人。负责准备昨晚与今天早午餐的厨师与女仆两人,在案发时间时不在研究所内,所以没被列在嫌疑犯的名单之中。 也没有老师的身影。 因为老师在那个冲击性的问题发言后,就真的被当成重要关系人带去警视厅了。 「来啊,怎么啦?快逮捕我啊。」老师并起双手伸到警部面前。 「不,这个,就算您这样说」警部以困惑不已的表情试图努力反抗:「对、对了,老师您并没有要杀害他们两人的动机吧?」 「你说动机?哈,无聊。」老师把警部的主张拦腰砍断甩到一旁:「你怎么敢肯定我没有想杀他们的理由?说不定我在奥兹的时候就一直恨他们恨得要死了耶。」 警部像挨了记闷棍似的往后退。至于老师则面露不怀好意的笑容,重点是她很享受眼前这个状况。因为她直到不久前说话的方式,都还像是个要把凶手逼出原形的侦探,可是这下子又突然主张自己就是凶手,所以场面整个乱掉了。 「重点就在于呢,如果杀死赛门和神室的是同一个人,那可以用那种手法杀人的人除了我以外,就没有别人了,光这样就足以当成断定我是凶手的理由了吧。现在是罗罗嗦嗦地计较动机的场合吗?笨蛋!」 「笨、笨蛋?」 老师所说的话虽然很乱来不过就某种意义而言说得通。 我又想起印南的推理讲座了。 根据她的说法,「暴风雨山庄」类型的推理故事,会把解谜重点放在作案者是谁的「是谁做的」上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着不太重视在动机面解谜的「为何做的」的倾向。 「呃,在故事的构造上,已经可以确定凶手就是在场的某个人对吧?所以在筛选出唯一一个可能实际作案的人时,凶手除了那个人以外,就不可能是别人了。只要能够解开所有魔术手法,找出作案证据,就算不知道作案动机也可以指出凶手是谁所以说有不少暴风雨山庄类型的故事,是在破案后才公开被害者与加害者之间的纠葛、加上作案动机的喔。」她这样说。 就这个意义而言,老师所说的话是说得通的。就算老师和赛门、神室之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纠葛,而且发展成作案动机,既然这里是暴风雨山庄,那么这个结果就绝对不会有错。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啦。」警部像彻底臣服般的垮下双肩:「那就请老师以重要关系人的身分移驾到本厅去。」 即使是本厅调查员在场时发生的案子,一般关系人的笔录还是要到设立专案小组的辖区警察局去做。不过现在却要无视这个规炬,直接把老师带到本厅去,就代表警方是把老师视为vip,才会有这样的特别待遇吧。 不过即使如此,老师仍然有所不满的样子。 「啊,关系人?不是嫌疑犯吗?」 「请不要乱说话了,我又没带拘票。」警部叹口气,看来他已经完全习惯被老师的步调牵着走了。 「什么嘛,那拿手铐喀擦一声铐上去的也没有?」 「没有啦,而且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带手铐。」 「在走出现场时媒体一拥而上,闪光灯闪得眼花撩乱的也没有?」 「现在有哪里来了媒体啊?」 「啧,这样就没有气氛了嘛。」老师啐了一声转向我这边说道:「不过也没办法。看到了吧,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去收拾善后吧。」 「啊,老师!等一下!」我猛然回神:「收拾善后是什么意思?」 「喂喂,别装儍啊,名侦探。」老师揶揄般的说道,勾唇一笑。 「等、等一下,老师!谁是名侦探啊!啊啊真是的,老师!」 不管我再说些什么,老师都完全不予理会了。 就这样,原本理应负责破案的名侦探福尔摩斯,以岂有此理的退场方式,走下暴风雨山庄的舞台了。 「那么首先从天乃原同学开始好吗?」准备好笔与手册的须津警部说道。 「好。一我直接答覆他要问的事:「呃说起三点半,因为我从昨天开始就不太舒服,所以想休息一下,就回房间睡觉了。」 「有人可以证明吗?」 「凛凛子也跟我在一起。啊,可是」我把想到的事说出来:「那时候凛凛子也睡了。」 「嗯。」坐在隔壁位子上的凛凛子歉然点点头:「对不起,阿周,这样是当不了不在场证明的吧」 「别放在心上,没差的啦。」反正不管怎样,交情好的人之间互相帮忙掩饰般的证词应该都不会被采信。总之没有其他管道可以证明凛凛子和我不在场。 「好,谢谢。那么下一位,呃朱诺l史密斯克莱恩小姐。」 「在。」朱诺平静地回答,不过脸色果然还是不好看:「我三点半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中休息。」 「那么当然」 「是的,没有人可以证明。」 朱诺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吗? 「原来如此。那么下一位,千田川公平所长。」 「在。」所长恭敬地回答:「那个时间我在外面的花圃浇水。」 「浇水?有人可以帮你证明这点吗?」 「是,因为外面有很多奥兹特务在」 须津警部马上派会英语的属下去确认。没多久后就得到在案发时间三点半时,有人看到所长从安装在外面的水龙头牵水管,对停车门廊旁边花圃撒水的报告。这样一来所长的不在场证明就成立了。 「我明白了,那么最后是五百藏十教授。」 「哼,我的不在场证明很充分。」教授倨傲地靠在椅子上缓缓伸直双腿说道:「因为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我在房间里打电话到魔学系了。」 「电话?是使用手机吗?」 「对,不过用来当不在场证明也很足够了吧?因为地下实验场地收不到手机的讯号,而且完全没有任何内、线外线电话。」 这次须津警部也照样马上命令属下去确认,不过我不认为教授会捏造这种一被调查就会马上露馅的谎言。不出所料,这边也马上从魔学系研究室那里确认到,教授为了安排学会下周行程等事务而打的电话,通话时间大概三十分钟左右。还有地下实验场地收不到手机讯号的事也一样得到确认了。 「你居然会知道实验场地收不到手机讯号,真不简单。」须津警部这样说。 「那当然。我可是魔学系主任喔,理所当然会对魔学系的设施了如指掌。」教授从鼻中哼了一声:「怎么,难道你是在怀疑我?」 「没、没有,没那回事!」须津警部连忙摇手。 这时候响起一首明显响错地方的旋律,是须津警部的手机铃声 。他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背向我们接听这通电话。 「是,我须津。啊,久远,怎么了吗?你那边的案子咦?不,不是的!不是啦!佐杏老师的事不是我下的判断,是她自己说自己是凶手,所以才」 突然朝着手机辩解起来的须津警部背部弓起来了,相当慌张。 我可以理解对话的内容,对方应该是须津警部的同事久远警部吧。她和同样是须津警部同事的暮具警部,都是对魔学相关知识有所了解的人,这在日本人中非常罕见。尤其是久远警部更对身为法术师的老师抱持着极其崇拜与尊敬之情,所以想必是老师被当成重要关系人带回本厅的事惹火她了吧。 须津警部不断拚命解释。几分钟后,似乎总算是哄得久远警部息怒了,他露出松了口气的表隋,不过随即脸色又是一变。 「咦?真的吗?」他身子不动地转过头往我们这边瞟了一眼,然后又说了几分钟的话以后:「我知道了,谢谢你。那就这样,嗯」 通话结束,须津警部重新面对我们。 「是久远警部打来的电话吗?」 「是啊。」须津警部对凛凛子发出的问题点点头:「她提供了很重要的情报喔。」 「重要的情报?」 「五百藏教授。」须津警部盯住教授。 「怎么了?」 「你和被杀害的神室一是旧识,这件事没有错吧?」 教授沉默了,他和神室之间有着我们所不清楚的渊源以及旧怨的事,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不过须津警部接下来所说的话,还是有着足以令人惊愕的价值。 「根据我同事刚刚提供的情报神室一直到前几年为止,都在当时还是城翠大学综合科学系任教的你底下当助手。」 惊讶的涟漪向外扩散。 神室在城翠大学当过五百藏教授的助手? 在所有人的视线集中下 「那又怎么样?」 虽然皱着一张脸,不过教授还是承认了。 须津警部继续说下去: 「他进入城翠大学综合科学系就读,从在学时就加入你的实验室,成为你的学生,后来直接进入城翠大学综合科学系研究所就读。在拿到硕士、博士资格后,直升为研究室的助手,也就是说你和他有着长达十年的师生关系。直到某个时期也就是城翠大学魔学系创立为止。」 「」 「你和神室一在综合科学系进行着魔学相关研究,加入当时由城翠大学理事长药歌玲带头发起的魔学系创立计划。然后在校内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最后得以成立魔学系。而你们这些出力的推进派成员也成功独占了魔学系教授、副教授之类的要职除了几个例外。」 「难道」凛凛子插口。 「对,那些例外中的一个就是神室一。」须津警部说道。 教授没吭声,那阵沉默就代表须津警部这番发言并不假。 「因为它是在日本国内首次创办的科系,所以大学高层决定从校外聘请教授、副教授、助手加入魔学系各科的研究室,但是那些职位当然有限。也就是说曾经为魔学系的创立尽过力的人,未必能够进入魔学系导致有人被牺牲掉」 「注意你的措词!」教授大声说道:「什么牺牲不牺牲的太难听了!请你收回这句话!包含我在内的推进派成员之中,有人没能加入魔学系的事的确是事实,但是那些人也在校内或校外分到相对应的职位。那家伙神室也是!」 「神室一分到的是什么职位?」 「奥兹。」教授忿忿不平地说道:「在药歌理事长的亲自介绍下,被推荐到法术师保安委员会去了,在那之前还没有日本人担任过这个职位。不,要说的话,能够进入奥兹本部任职的日本人本来就是凤毛麟角了,可是他不但不管那些还大唱反调。对于信奉魔学的人来说,明明应该就没有更甚于它的荣誉了!」 然后 教授与神室就起了冲突吧。 奥兹在现代确实是魔学研究机关的最高峰。做为魔学系教职的补偿,也许在所有可以想像得出来的补偿中,这个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是以神室当时的观点看来,却是等同于背叛的行为吧。因为在终于达成愿望的时候,十年来的老师却宣告自己被「驱逐出境」了。 而不管教授本身用嘴巴说些什么,从他现在吐露内情时的激动,可以感受到他对那件事的有着被抓到弱点般的心虚感。 「在那之后你还有没有跟神室一联络过?」 「没有。」 「那就是说这次真的是久别重逢了?」 「所以说那又怎么样了!而且魔学系创办时的事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了!」 我思考着。 那件魔学系创办时的事,令神室恨教授,教授则像是有把柄在神室手上般的心虚感。这真的会成为教授杀害神室的动机吗?或者是打个比方,会不会是神室为了一雪多年积怨跑去攻击教授,教授在抵抗时过度防卫反而杀死神室,诸如此类的。 0部也沉默着,是在思索与我相同的可能性吧。 然后教授愤慨地争辩起来: 「干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了?有话就说啊,难不成这是在怀疑我?我可是有不在场证明!」他「啪」地一声拍打桌面说道:「如果有空想那种事,还不如先想想要如何破解那个无聊的密室之谜吧!」 警部像挨了一记闷棍。 的确。 只要没有解开那个密室之谜,这个案子就不可能破案吧。 2. 在我和凛凛子对警部的恳求下,我们得以成功踏入现场所在的地下实验场地。 我们的目的也不用多说,当然就是为了破案的搜查现场蒐证。 其实我本身压根就没有一丁点这种打算,因为只要再等一阵子我们自然就会重获自由了。但是呢 「这是什么话啊阿周,老师不是说『去收拾善后』了吗?」 看来凛凛子把老师那句「去收拾善后」很认真地听进去了,所以真的准备要实地去破案。在她的行动力下,我也身不由己地一起扯进去了。 现场采证已经由本地警局的刑事监定专家亲自到场做好了,不过听说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线索。在第一个案子发生后,基本上我们也去现场蒐证过了(当时老师也一起),那时候没什么明显的收获。不过呢,警察之间也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多看看现场总不会有错。而且第二个案子关于神室之死的现场状况,可以看出有着诸如当时不应锁上的主控锁被锁上之类明显的矛盾。在现场多观察几遍,说不定可以弄清楚某些事。 但是 「如果要说有什么能弄得清楚的事,那就只有这个地下密室是多么难以解释而已吧。」 警部摇着头说起罕见的笑话,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不说点笑话就干不下去的状况。「总之根本就没有道理啊。主控钥匙被收押起来,案发时东西在本厅,这点我刚刚也用电话确认过了,绝不会有错。可是现场的主控锁却锁上了,再加上应该完全没有自杀动机的神室一死在里面。如果这真是他杀老实说,怎么想凶手都只会是老师了。」 「须津警部!」凛凛子扬起非难的声音:「老师不会做那种事!」 警部连忙摇手:「我、我当然也相信老师,再怎么说上次的案子也是她协助我们破的但是说到这个密室,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能性了吧?如果主控钥匙是掉在室内,那还有可能是使用了某种魔术手法。但是在没有主控钥匙的状况下给主控锁上锁这种事,已经不是魔术手法,而是不使用法术就不可能办到的事了耶。」 「 这」 凛凛子的反驳才起了个头就没声音了。 「神室先生被发现时的现场状况,除了是发生在隔壁实验室以及钥匙不在室内以外,都和第一个案子赛门先生那时候是一样的吧。」我再做一次确认:「死因是缢死,没有争执过的痕迹,实验室入口的两道门都关得好好的?」 「是啊。」 「可以进实验室看一下吗?」 警部犹豫了一下,可能是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态使然,「就一下子」他答应了下来。 我们进入神室死去的右侧三号实验室。这里和中央那间赛门死去的二号实验室不同,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实验机器没有遭受破坏,井然有序地安放在室内。 我漫无目的环顾周遭,漫不经心地思考着。第一个案子与第二个案子这两个案子乍看之下很像,实际上拥有的意义会不会截然不同? 话说第二个案子有着完全无法解释的地方。没有钥匙锁却锁上固然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地方,不过如果这两件案子都是同一个凶手干的,那明明已经在第一个案子中完美成功地把现场布置成自杀场面的凶手,为什么在做第二个案子时,反而特地以不可能实现的手法锁上门,故意引人往他杀的方向想去呢?如果在我们发现神室遗体的时候,现场的主控锁并没有锁上,至少我们不会马上就断定这是他杀了吧。虽然说在动机面确实是会留有疑问,不过以状况证据来看,最终被判断成自杀的可能性还是很高。可是凶手为什么却要亲手做出摘除那种可能性的行为呢?是那种所谓的想要让自己做的案子吸引众人注意,属于杀人凶手的表现欲吗?如果真是这样,就代表我们身边存在着拥有那种异常癖好的人 「这个实验室的门一关上以后,真的连一点隙缝都不留耶。」凛凛子把两道门开开关关,同时向警部说道。 「看来是这样没错。」 「除了这个门以外,不知道在管理室和实验室之间还有没有其他相通的小空间呢?」 凛凛子多半是怀疑在第一个案子中,使用的是古典的魔术手法吧。比方从房间外面用拉线的方式把钥匙弄进房间中。 但是警部以摇头回答她。 「警方也想过这点,不过完全没有那类的东西存在。」 实验室在设计时也有考虑到万一发生实验意外时的事,所以完全不会有那种空隙存在吧。两道门没有钥匙孔,门本身也很笨重,一旦控制杆放下来以后就连可以插针的空隙都没有。管理室的门也好,这个实验室的两道门也好,都可以说是做得相当密实。 在走出实验室回到管理室以后,这次我凑近门旁的控制面板。 管理室这边的控制面板上有着刷卡机、主控钥匙用的钥匙孔、在实验室内广播用的开关与音量调节器。走廊那边的控制面板上没有广播开关与音量调节器,以构造而言相当单纯。当然在上面并没有遭受到破坏或是调整过的痕迹(如果有那种东西,警方不可能会没看到)。 「警部,我可以问一下吗?」我问道。 「问什么?」 「在这扇门被主控锁锁上时,除了用开门关门的方法以外,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做确认?」 「咦?」警部似乎掌握不住这个问题的意思:「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外行人的想法罢了。比方说会不会在其他地方,有电脑或什么其他东西可以管理这扇门的系统,那里会不会留下主控锁在某时刻到某时刻之间锁上的纪录之类?」 「啊啊,是这个意思啊。没有,系统只在这里自成一套,所以完全没有那类纪录。虽然这样的构造很单纯,不过外界的系统也因此会无法介入,在保安上的安全性很高。」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说道:「那么我们在发现赛门先生与神室先生的遗体时,其实并没有办法可以确认门是否真的被主控锁锁上了吧。」 「咦?」 「这是什么意思?」凛凛子问我。 「没有,只是纯粹想想而已。」我试着把自己想到的事情说出来看看,说不定可以加大他们推理的范围:「在第二件案子案发时,主控钥匙并不在研究所,所以主控锁应该不可能会被锁上,可是实际上我们就是打不开它。我只是在想,门之所以打不开,原因会不会是出在除了主控锁以外的其他理由上头?」 「可是阿周,那时候老师用法术做出主控钥匙门时,是响过『哔』一长声电子音以后,才能够开门的耶?」 「没错。但是这个门本身的构造非常单纯,所以它会不会是只要把钥匙插进控制面板上的钥匙孔向左转,不管锁有没有锁上,它都会发出声音来的呢?哎,不过这就得要实验过以后才能知道就是了。」 可能是他们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性的关系吧,两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下。 「不、不过呢,天乃原同学。如此一来,那扇门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才会打不开的啊?」 「这个嘛」我边想边随口应付着:「总之呢,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门前放了什么重物所以被那个东西顶着开不了之类的吧。」 「」 「」 他们俩的引线马上往管理室内转去所以我慌了。 室内有的只是八张金属制的椅子罢了,除此以外完全没有任何重到足以顶住门的重物存在。 「那、那个,两位,我刚刚说的终究最直接单纯的想法啦,我是在说可能性。实际上理室内根本就没有那样的重物存在,所以不会是使用这个方法的。」 「不过呢,实验室里面就有大型的实验装置了。如果把那个放在门前」 「不,哎,虽然的确是那样没错啦,不过不对,在那之前还有其他的问题存在喔。」我对凛凛子说道:「你想想,在这两件案子中发现遗体时的状况是这样的:首先是我们要开门但是打不开,所以请老师来解开主控锁,然后在那之后门就确实开了,对吧?如果在那时候门是因为主控锁以外的理由假设是门前放了重物,门被顶着打不开好了,那么做出这件事的凶手,就得要在老师进行开锁工作的同时,把顶住门的重物从门前搬走才行。但是因为室内除了死者以外空无一人,所以就会演变成凶手是在室外用远距离遥控的的方式,来顶住门的状况。再加上因为室内并没有可以顶住门的重物,只能用实验室内的实验装置而已要在老师执行开锁工作的短短时间中,从室外用遥控方式,把挡在管理室门前的沉重实验装置移动回实验室内的原本位置,而且还要扳下控制杆关好两道门,这样的魔术手法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对、对喔」凛凛子轻声说道。 是的。 以状况来思考那时候的门肯定是被主控锁锁上,所以第二个案子就完全无法解释了。 「总而言之就照天乃原同学说的实验看看好了,看看是不是只要插进钥匙向左转就一定会响。」警部这样说。看来不管是再微不足道的可能性,他都想要试图找出线索。 「不过须津先生,主控钥匙现在不是在警视厅吗?」 「啊,对喔,糟糕。」警部搔着头:「就算现在马上过去拿,也要花上一个多小时耶」 「请问」我插口:「老师做的第二把钥匙现在在哪里?」 「啊,对!那把是我们保管的,我去拿。」 警部叫我们等一下,就走出实验室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拿出手机打开做确认。果然收不到讯号,我心想教授的证词是真的。 「呼嗨,久等啦。」 喘着气的警部回来了,手上拿着老师用法术做出来的钥匙,那是一根外表看起来在前端焊接上钥匙的金属棒。 我们走出走廊,开始实验。 警部把钥匙插进控制面板上的钥匙孔,向右转九十度,响起了「哔」一长声。然后凛凛子拿自己的卡片刷卡后去推门,不过门没有开,看来是正常地把主控锁锁上了。警部先把钥匙拔出来,随即钥匙孔就自动回到预设状态也就是原本的直立状态。这时候警部再一次插进钥匙,这次是向左转,响起长长一声。刷卡后去推门,门开了,主控锁的开锁也成功了。 接下来就是问题所在。 警部拔出钥匙,再一次重新插入,向左转。 「哔」地一长声响起。 果然,我心中这样想。即使主控锁没锁上,只要插进钥匙向开锁方向转,电子音就会响。 「好厉害!」凛凛子发出欢叫声:「好厉害,跟阿周说的一样!」 「啊啊,嗯。」我含糊地应道:「可是我想实际上当时的主控锁应该还是锁上的」 「主控锁有锁上会产生问题,可是主控锁没锁上也会产生问题吗?饶了我吧,实在是」 警部低语着,我也极有同感。 我们暂且又回到管理室。 突然,凛凛子发出「咦?」地一声。 「那个,须津先生,那是什么?」 凛凛子所指的是位于墙壁高处几乎已经到天花板位置上的一个「洞」。那是一个比拳头略小的圆洞,上头盖着空格很小的细铁丝滤网是因为墙壁与滤网的颜色一致,使它毫不起眼的关系吧,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有那样的东西存在。 「是通气孔吧,刑事监定专家有报告过。」警部不以为意的答道。 「咦?」凛凛子睁圆了眼睛.通气孔,那就是说:「那个是与外面相通的喽?」 「当然吧。」 「那有没有可能通过那个通气孔,把主控钥匙送进密室」 「没有没有,不可能啦。」警部苦笑,也难怪他了。「毕竟它上头盖着那种细铁丝滤网,钥匙太大了,穿不过去的。至于滤网则没有被拆下过的痕迹。」 滤网的格子确实是颇小,大概才两、三公厘,就连小指都穿不过去。 「我们先假设真的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钥匙通过滤网好了,可是就算可以从那里把钥匙送入室内,钥匙也会掉在管理室这边。在第一件案子中,钥匙是从实验室内史密斯克莱恩遗体的衣服口袋中发现,可是在管理室与实验室之间的两道门关得紧紧地,所以就跟刚才已经讨论过的一样,要用丝线之类的手法隔空操作钥匙,把它移动到那里是不太可能的如此一来该考虑的就是有没有什么可以让钥匙移动,之后还要能够关上两道门,拉下控制杆,甚至还不会留下痕迹的机关不过这个难度也太高了一点吧,所以还是先否定掉这个可能性会比较好。」 「嗯,说得也是那再打个比方,还有没有其他类似这样与外面相通的管道呢?」 「根据刑事监定专家的调查,只有那一个地方而已了。」 「这样啊」 化为密室的地下实验场地,以及与外界相通的唯一通道吗? 说它是通道又嫌太小,实用性也不高我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顺便问一下。」我试着问警部看看:「那个通气孔是通到地上的哪里?」 「咦?」警部转过脖子来:「啊,呃,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为什么问这个?」 「没有,只是怎么说呢?有点在意就是了。」 「唔。」 「去问所长就知道了吧?」凛凛子提议道:「去问问看吧。」 「说得也是,好。」 我们搭电梯回到一楼,所长在玄关大厅那里。 「啊?管理室的通气孔通到哪里是吗?」一副老管家模样的他寻思着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通到大澡堂后面。」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通气孔的出口位于大澡堂后面。 在进入更衣室右侧深处的位置上,有扇门贴着「外人禁止入内」的牌子,用一把不锈钢洋锁锁了起来。警部请所长帮忙用钥匙打开那个锁,推开门。一出门后就是室外,是个大约三公尺见方的小空间。在狭小的空间内安装着引温泉进来的粗大水管、用来调节水量的巨大帮浦和转盘、调整水温的煤气机、用来管理三温暖室火炉的控制盘等等。在墙边堆放着卷起来的水管、应该是修补用的铁丝与防水胶带、还有一些用途不明的资材。脚下细沙的地面上铺着草蓆,头顶上用木材搭成架梁用的屋顶。这样的地方一下子进来四个人毕竟是太挤了。 从这个小空间一角的地面上,直直冒出一根像是排水管的灰色水管,差不多在我头部位置的高度上,前端开洞的部分转了个弯向下伸去,似乎就是地下实验场地通气孔的另一头了。这一头完全没有滤网之类的东西,洞的大小也就是水管本身的粗细跟管理室的通气孔一样,都是比拳头略小的大小。 「这个通气孔从这里到地下实验场地是一直线过去的?半路上有没有叉开来的分枝?」警部这样问。 「这个,应该是没有。」一起过来的所长答道。 「原来如此。」警部点点头:「既然是这样,如果只是要从这里把主控钥匙放下去,移动到管理室通气孔的滤网前的确可行。」 「是呀,接下来只要能再弄清楚如何使它通过那个滤网的方法」 「嗯不过三嘉村同学,就算真的可以那样做好了,但是放到第二件案子上还是无法解释喔?」 「呜,呃,虽然是没错啦」凛凛子在心虚之余仍然试图反驳:「可是,这样做就有可能把第一件案子解释过去了,如此一来说不定多少也能在第二件案子上成为参考吧?」 「嗯,这点我倒也承认」但是警部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像是在表示即使如此,也还是不能接受。 我没理他们,自顾自观察周围。四面都是墙,出入口只有我们走进来的那扇门,还有另一扇用来直接与大澡堂通行的门,不过这两扇门都用洋锁锁起来了。如果凶手真是从通气孔把主控钥匙放下去,那凶手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进来这个地方的呢?主控钥匙应该开不了洋锁。 不。 没理由一定要往那边想吧,墙的高度也不过两公尺左右。虽然上头有屋顶,但是与墙壁之间也还有可以让人穿过的空隙。只要准备好踏脚的东西,要翻墙而入并不难。至于要从这边出去时就更简单了,只要踏着安装在这里的某个装置就好。因为大的也有大到一公尺左右,要靠它翻墙根本不算什么。 「这对面就是大澡堂了吧?」我一面抬头往墙上看去一面问所长。 「正是,就在三温暖室附近。」 「三温暖室可以让我实验一下吗?」 「是,请、请自便。」 我打量着旁边的装置,在确认过够稳固之后,就手撑着身体爬到上面去。如此一来墙顶就变得只到我的胸口,三温暖的木造屋顶在另一头现身。因为墙是水泥做的,宽度也足以供人踩上去,所以我得以轻而易举穿过墙头在另一边的大澡堂着地。嗯,虽然有点高,不过要翻过墙头绝对可行。 大澡堂没有放水,浴池池底朝天。在清洗处的水龙头上挂着要掉不掉的水滴,杂七杂八堆在一起的提桶,一切都让我有着萧瑟无味的感受。在笼罩着白色蒸气的时候,明明就曾经酝酿出那么庄严悠闲的氛围。 三温暖室也一样。门是打开的,上方的换气口也打开了,里面空荡荡的。既没有蒸熨出来的浓郁香气,也失去了热度与湿气的三温暖室,就只是间油尽灯枯的小屋而已。在这里根本不可能找到朱诺所说的那种可以类比到魔学上的意义。 「阿周」回头一看,凛凛子从墙头上探出了头: 「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没什么特别显眼的地方。」 我用三温暖室底部突出的地方当踏脚台,抓住墙头直接往上爬,然后找个合适的装置,踩着它跳回小空间中。 「回来啦。」凛凛子对我这样说。「回来了。」我这样回答她。 3. 「来稍微整理一下状况吧。」 警部、凛凛子、我三个人先一起回到交谊厅去。 所长有礼地说了句「有事请随时叫我」就告退了。 「在目前阶段可以列出的嫌疑犯,就是扣除佐杏老师、三嘉村同学、天乃原同学以外剩下的三个人朱诺女士、五百藏教授、千田川所长。」我和凛凛子对警部的意见点点头。「在两件案子的案发时间时,根据向他们三个人确认过的不在场证明,因为第一件案子的预估案发时间是半夜,因此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至于第二件案子,首先所长是在外面浇水而且又有奥兹特务看到,所以有不在场证明。接着是教授打电话给魔学系的研究室,还有案发现场的地下实验场地也的确收不到手机讯号,所以基本上算有不在场证明。最后剩下的是朱诺女士,她因为身体不适在自己房间休息,所以只有她没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只以不在场证明来考量,能够在案发时间作案的只有她,这表示凶手自然就是她了。」 不过警部又补上一句:「但是她没有最关键的动机。」 「第一个案子中的赛门是朱诺女士的亲哥哥,很难想像她会有什么要杀害兄长的动机关于这方面,在曾经亲眼见过他们亘动的两位同学眼中看来,是怎么样的呢?」 「我不认为朱诺小姐会做出那种事。」 我对凛凛子的说法点点头。如果说她会杀了赛门,甚至还能把现场布置成那种自杀的模样,确实是有些叫人难以置信。 「那么她有没有杀害神室一的动机呢?」 这个问题令凛凛子也沉默了下来。因为她看起来难以启齿的样子,所以我代替她说:「如果是杀害神室先生的动机应该就有,因为朱诺小姐曾经说过不会把赛门先生的遗体交给神室先生奥兹。」 「嗯,虽然说冷静想想,她是否真会因为那种原因就杀害神室一还有很大的疑问,不过那时候的她称不上冷静,所以也有冲动之下贸然行凶的可能性。」 在为了赛门遗体与神室对峙时的朱诺,确实是全身散发着从平时的她身上想像不出来的猛烈憎恶。就算那份憎恶在某种机缘之下转变成杀意,也绝对不是不可想像的事吧。 「那下一个是千田川所长的动机老实说我怎么看也看不出来他会有任何动机。」 「是啊。」凛凛子也同意。 老老实实的魔学系附设研究所所长千田川公平,赛门与神室之死对他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吧。虽然因为暴风雨山庄的性质而言,基本上还是把他列入嫌疑犯名单之中,不过就连想像一下他在计划杀害两人的模样都很困难。 只是如果真要说,还是有一个可能性 「假设所长是凶手,那他的动机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受到某人的指使?」我说道:「当然就算被指使去杀人,也没有人会轻易照办就是了。但是一如所见,所长是个那样的老实人。所以要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不容他人介入的特殊内情在里面,我想事情就不一样了。」 「也就是说除了下手的人,还有幕后黑手存在?」凛凛子这样说。 「对,像是被那个『幕后黑手』掌握住弱点,或者是有什么大恩之类的。」 「说起那个恩。」警部说道:「这是在调查过三个嫌疑犯之后知道的事,所长以前似乎真的蒙受过某人的大恩喔。而且那个某人也不是别人,就是魔学系主任五百藏教授。」 「咦?真的吗?」凛凛子睁圆了眼睛,所谓顺藤摸瓜就是这么回事。 「是啊。我会这样说,是因为教授可是实现了千田川所长『梦想』的人物喔。」 「梦想?」 「嗯。哎,我从头说起吧原本千田川所长直到数年前为止,都一直在市内国立大学的教育学系当助理教授的样子。」 「咦?在其他大学?」 「对,不过他从那时候起就,有在城翠大学的综合科学系开课了,这似乎就是他和城翠大学以及五百藏教授扯上关系的地方。」 「喔。」 「所长今年好像六十岁了,不过他从年轻时就对魔学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念书时也有去伦敦大学魔学系留学过的经验。」 「这个,怎么说呢挺罕见的耶。」我说道。 因为时至今日,日本国内对魔学的认知程度都已经够绝望了,更别说是所长学生时代的数十年前,真的是连想都想像不出来。应该有人会觉得去国外魔学系留学,就好像把人生的宝贵时间丢到臭水沟里一样吧。 「是啊,对于想研究魔学的日本人来说,大环境太糟了。结果他最后进了母校国立大学的研究所,在那里当助手,再升任为助理教授。他专攻的是英语方面的教育学不过似乎始终未能割舍对魔学的热情,自己私下研读学术书籍、和留学时认识的朋友联络讨论魔学相关话题,不过这也造成当时实验室中的人把他当成怪胎。就算有升任教授的机会轮到他头上,最后也会因为拿不到周围的推荐而失之交臂,这种事还发生过两次。总之呢,说得难听点,就是那种俗称的万年助理教授了。他就这样当了将近三十年的教育学系助理教授不过数年前一大转捩点来临,可以从事他梦寐以求的魔学研究机会到来了。」 「那是不是」凛凛子这样说。 「对,就是来这个魔学系附设研究所就任所长一职。」警部点点头说道:「在魔学系创立次年,建立这座研究所时,就是五百藏教授推荐他来当所长。以千田川所长来说,他当然不可能拒绝。因为居于管理魔学系附设设施的立场以后,当然就算是城翠大学魔学系的人了,如此一来只要照手续办,也可以使用魔学系的实验室。再加上实验也要在研究所做,是最棒的环境。因此他向母校园立大学辞职,来这个魔学系附设研究所就任所长一职。」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 「不过这有点隐情,实际上似乎是因为所长这个位置原本并不是由教授一方作主。在决定研究所长的人选时,系管会本来是决定给对抗五百藏教授势力的另一派系教授兼任所长。所以五百藏教授就觉得与其这样,不如给外人当更好,硬是坚持千田川所长才是适任人选,把他安插进去。」 看来重点是校内派系斗争。不过说到底,哪里都少不了这种事就是了。 「有种这就是大学的感觉耶」凛凛子这样说,确实如此。不过不管私底下有什么隐情,对千田川所长来说,五百藏教授毫无疑问是他的恩人。 「然后就是这个五百藏教授了。」警部说道:「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在动机上最可疑的人就是他吧他和神室一因为创立魔学系时的事有很深的宿怨。根据我听来的情报,教授之所以被请来参加这个实验,也是神室一想要对他炫耀自己在被放逐过去的地方出人头地,所以教授可能会反过来想以某种形式对神室一还以颜色,因此杀害了法术师赛门,或是指使所长下手。」 「因为赛门先生死掉,会成为神室先生的责任这样的思维吗?」 「对,实际上教授也这样说过吧可是结果却并非如此。赛门虽然死了,但是神室一的立场完全没有恶化。而神室一的工作是把赛门的遗体带回奥兹,如果让他做到了,对教授而言并非有趣的事。所以教授才要横加干预,做出偏我们警方的发言。」 但是因为是在须津警部面前所以我没有直说出来谁也不能保 证警方一定能够获得遗体管理权。相反地,考虑到奥兹的国际影响力,也许教授其实是认为正因为他是个有着深切魔学造诣,又对奥兹知之甚详的人警方屈服、交出遗体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教授也杀了神室一,或是指使所长下手。」 「唔」虽然有转得颇硬的部份,不过基本上可以说得通。 「啊,对了。」凛凛子提议:「因为有点不好懂,所以把到目前为止的所有情报用表格的形式整理起来如何?」 「嗯,也许可以成为参考吧。好。」警部拿出原子笔与手册,在上头刷刷写着。凛凛子跟我把头凑过去看。 ●关于两件案子中三名嫌疑犯的不在场证明与动机 不在场证明1不在场证明2动机1动机2 朱诺l史密斯克莱恩○ 千田川公平○△△ 五百藏十○○○ ※第一件案子与第二件案子的不在场证明分别标记成「不在场证明1」与「不在场证明2」,动机方面也一样。 ※不在场证明、动机为「有」时记成○,「没有」时记成,有条件的「有」记成△。 「哎,大致上就这样了吧。」警部把原子笔放到桌上。 「这样一看」凛凛子说:「两边都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果然只有朱诺小姐了耶可是朱诺小姐又没有要对赛门先生下手的动机。」 是的。可是说起在两个案子中都有动机的所长与教授,他们在第二件案子中都有可以成立的不在场证明,这样一来就没有凶手了。 这会不会是因为推理的前提就错了呢? 我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这会不会是因为把两件案子当成同一个凶手做的,才产生了矛盾?」 「也就是说,第一件案子与第二件案子不是同一个凶手做的?」 「是的。如果把第一件案子与第二件案子分开来看,整体流程就会变得单纯多了。在第一件案子上有动机和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教授,或是被教授指使的所长是凶手;在第二件案子上有动机没不在场证明的朱诺小姐是凶手,或者」 「或者?」 「或者第一件案子的凶手就是神室先生。」 「啊!」凛凛子一拍手:「对喔,也有这种可能性耶。」 「嗯,不过这也许毕竟是我想太多了。因为神室先生随时都待在赛门先生身边,所以他并没有特地挑选这种状况下手,让自己也成为嫌疑犯之一的理由,他应该可以再观察一阵子找更好的,下手机会」 但是果真是那样吗?我反问自己。 一直待在法术师身边,是否就真能找到杀害法术师的机会呢?法术师身边常有大批护卫跟着。要突破他们杀害法术师,应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吧。相反地,就算会让自己为嫌犯之一,但是只要能够确实地置法术师于死地,而且还能再找到可以布置成自杀场面的魔术手法,这不就是所谓的「大好良机」了吗? 至于动机,他也说过叫人在意的话。他说因为世上想要得到法术师遗体的人反而还更多,负责解决掉那种人也是我们的工作。 但如果奥兹实际上也跟那种人是同类呢?不,即使奥兹并非如此,不过神室本身是的话呢? 法术师是他杀害的事,也许有可能。 还有。 如果在第一件案子发生后,朱诺就已经察觉到那些 没错,而且这样一想,像赛门之死看起来完全是自杀,但是神室出事时本应没上镇的主控锁却锁上,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他杀,这两件案子在本质上的矛盾就可以解释了。 「原来如此不过要把第一件案子与第二件案子分开来看,那第一件案子中的赛门之死,还是当成自杀会比较好解释吧?」 警部似乎仍然对那个方向难以割舍的样子。 「嗯」不过我歪着头。如果这样想,确实不只是被怀疑者的动机、不在场证明的矛盾会消失,就连第一件案子中的密室之谜都烟消云散了。以状况证据而言,这样想也是最妥当的。我也明白这点,但是 「可是须津警部,这样就会不知道赛门先生自杀的动机喽?」凛凛子提出反驳。 「呃,不,所以说还是因为实验失败的打击」 「警部,老师也说过,八成不是那个理由。」我说道:「再怎么说,赛门也是一位出色的魔学者兼法术师,一直以来多少应该有过实验失败的经验。再加上在那个实验中演术的术谱也不是赛门先生制作的。所以实验失败会沮丧还有道理,不过会到要自杀的地步就难以想像了。」 「唔,嗯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应该是这样没错吧」不过警部看起来还是不能心服的样子。因为警部对魔学并不熟悉,所以警部也许很难理解这部分的微妙心理。 「可是如此一来,剩下的问题终于到密室的魔术手法了耶。」凛凛子看着我说:「只要能够解开它,就能破案了吧。」 「结果还是这个啊。」 对,一切都在于那个密室是「如何做的」。即使可以从不在场证明推理出「是谁做的」,从动机验证推理出「为何做的」,但是解不开这个就没有意义。 不过 我有种预感。 相对的,只要能够克服那个密室是如何做的,案件多半自然就会迎刀而解了。 但是在我们之间横亘着沉重的沉默。 有种完全走投无路的感觉。 到底是有哪里不对呢?为什么无法前进了?是有漏掉什么线索吗?是没有收集到解谜所需的所有拼图片吗?但是现场已经没有遗漏的情报,除此以外的事应该也全都调查过了。可是为何会这样?有哪里不对?是我的脑袋太差了吗?不,虽然说这很有可能,但是 还是说 这件事的真相早已经水落石出了? 凶手果然是老师吗? 怎么可能! 就在我的思绪要进入死胡同的时候。 我腰际的口袋突然猛震起来,吓得我从沙发上跳起来。凛凛子讶异地抬头看我,警部「呜哇」一声身子后仰。 震动的真面目是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我看了看显示,是从公用电话打来的。 「喂?」我在诧异之余离席接听电话。 『喔,周,是我。』 「老师!」我大叫。 凛凛子与警部反弹般地转向我这边,我则差点拿不稳手机。 「老、老师,您现在在哪里啊?」 『还用问吗?当然是警察这里罗,警视厅啦。是没看到我被带走的场面喔?』老师在电话另一头理直气壮地这样说。在说完这几句话后的一瞬间,多半还马上抽了口烟吧。『我现在是在走廊上打公用电话。』 「喔。」 『警察这边好像也因为证据不足,没办法再把我留在这里。哎,我想我会在警视厅中再参观参观,等玩腻了差不多就该回去了。对了,现在路况怎么样,有没有塞车?』 「咦?请、请等一下,您在说什么?」我慌张地问。老师似乎以为我和凛凛子已经在前往警视厅接她的路上了:「我和凛凛子都还在研究所耶。现在案子都还没有破,怎么可能去接」 『什么?』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突然变得不悦了起来:『案子还没破?这是怎样?跟我开玩笑啊?虽然周同学的笑话一向都很难笑啦,不过这个是前所未有的难笑。』 我的脑袋发晕,只有一个人的次元完全不同。 『喂喂,振作点啦。』老师几乎是用叹气的口气说道: 『为什么搞不懂?有哪里搞不懂?答案应该一下子就出来了吧?都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啊?这样也 算是我的学生吗?话说那个怎么样了?独门功夫的那个。只要用上那个,什么案子都能解决的吧。』 「不,那个,这是误解。」我连忙说道,我又不能够随心所欲地使用那个。虽然上次还算顺利,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灵光:「老师,这次就别卖关子了,请说出凶手是谁吧。」 『哼,凭什么要我说。』 「」这就代表老师果然知道真凶是谁吧。 老师随即重重叹了一口气。 『真受不了。好吧,先说说目前推理到什么地方了吧。』 「完全没有进展,查了又查却连线索也找不到,总之瓶颈在于两件案子中的密室之谜。不,第一件案子中的密室还能想出是用了某些魔术手法,但是第二件案子中的密室完全无法解释老实说,除了老师以外,已经想不出还有谁可能是凶手」 我明知道这话会叫人张口结舌,可是还是用丧气的声音说了出来。不过 『什么啊,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电话另一头的老师不当一回事地说出这种话。 「啊?」 『能弄清楚这个,就等于已经破案了吧。』 我刹那问呆掉,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日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的听筒。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老、老师,请等一下,我不懂您在说什么啊?我是在说除了老师以外,已经想不出还有谁可能是凶手喔?」 『喂喂!』老师没有回答我以丧气的声音发出的问题,从鼻中哼了一声:『某人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搞错?」 『哈,所以说表面世故心底认真的人就是这样才听好了,所谓的破案啊,就算还留有模糊不清的部分、或不了解的事情也无所谓,重点是可以把它结案就好。反正不管准备了怎么样的破案方式,也一定会有人有意见,而能够让那种人闭上嘴巴的方法已经很明显了吧?想想四月的那件事。』 「咦?」四月的那件事?「请、请等一下,难道这个案子也是属于那类的吗?」 『哼,我能说的就到此为止了。就这样了,快破案来接我啦。』 「老、老师!所以说请等一下」在老师挂掉电话前在被封入法术师的密室前我的话在一瞬间冲口而出:「我、我懂了,我已经懂了,所以至少请在最后给些提示!」 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老师像是思索了一下的动静,然后老师只留下一句话: 『凶手是擅长诡术的诈骗专家。』 电话「噗滋」一声挂断了。 我就这样维持着把手机贴在耳边的姿势呆站着。 「阿周,刚才那是老师?」凛凛子问道。 「呃」我收起手机,慢慢地走回沙发那边同时答道:「嗯。」 「她说了什么?」 「这个她说凶手是擅长诡术的诈骗专家。」 「咦?」她歪着脖子:「这是什么意思?」 「天知道。」我也想问这个问题:「还叫我们快点破案去接她。」 「啊哈哈,就算她这样说也没用吧。」凛凛子无力地苦笑。说得一点都没错。 凶手是诈骗专家?那种事我当然知道。这个案子的凶手绝对是非同小可的诈骗专家,而且还是足以与号称「全人类遗产」的老师匹敌的 「咦?」 怎么?我刚刚在想什么?我要想的是什么? 足以与老师匹敌的?什么? 不,等等,冷静点,冷静下来想。在四月那件事进入最后阶段时,老师教过对案情与事态全都心灰意冷的我「不要停止思考,不要放弃思考」。而现在,应当再次那样做的时刻到来了我有这样的直觉。 我听到凛凛子像是觉得奇怪而对我说话的声音,多半是因为看到我完全神游天外的样子吓到了吧。但是我连「嗯嗯啊啊」随口应一声都做不到,因为我已经完全没有拨出一分注意力应付外界的余力了。 我往自己的内侧思想之海深深潜去。被封闭在黑暗中的深海,充斥着惊人密度情报的世界,法术师的密室。老师说的话在那里回响着,就像潜水艇的声纳一样带领我前进。 凶手是诈骗专家 凶手是诈骗专家 凶手是诈骗专家 我直往深层突入,思考速度逐渐增加。 第一件案子的凶手是谁?第二件案子的凶手是谁?第一件案子的密室是怎样做出来的?第二件案子的密室是怎样做出来的?在第一件案子中赛门为何会死?在第二件案子中神室为何会死?是谁做的?为何做的?如何做的?把谜颠倒过来看以后,它就不再是谜,而只是个事实。一个事实再把下一个谜变成事实,所有的谜都颠倒过来,像连锁反应一样堆砌成事实。然后、然后 我终于抵达真相所在。 同时脑袋像是被重击般的惊愕打倒在地,我在意识深处哑口无言。 这就是「真实」与「事实」之间的落差? 是吗?原来是这么回事吗?所以老师才 周阿周! 我遭受强烈的晃动,突然在我意识的深海中卷起强烈的涡流。我被卷入其中,感到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上拖,「波喇」一声跃出水面。 回神之后,眼前有着凛凛子的脸,她一脸担心的表情。 「阿周,没事吧?」 「咦,呃?」没事吗?我没事。真相依然还握在我手中:「啊嗯,算是没、没什么事。」 在这样说完后的一瞬间,我感到晕眩。当我心想「啊,不妙」的时候,我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歪倒,往凛凛子的方向倒去。 「哇!阿、阿周!」因为她连忙抱住我,使得我不至于摔倒在地上。「真、真的没事?」 「我没事的,凛凛子,别担心。」她的发丝在我鼻尖擦过。有种甜美的味道。我靠在她身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过如果可以,帮我拿杯咖啡来,我会很开心的。」我看着转过脸来的她。 「啊,好。」她红着脸点头:「我、我知道了,等我一下喔!」 凛凛子在看着我坐回沙发上以后,才走出交谊厅。 「天乃原同学?真的不要紧吗?」我不寻常的模样让警部也抬起身子担心地问道。 「嗯,我没事。」我把手遮在眼睛上说道:「只是有点用脑过度忘了呼吸而已哎,不过不摒住呼吸,是没办法潜入海中的嘛。」 「啥?」 「啊,没有,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 在交换着这类无意义的会话同时,我缓缓直起身子,视线射向须津警部放在桌上的手册。在打开的页面上,写着方才做好的表格,注明嫌疑犯有没有动机及不在场证明的一览表。 (光靠这样行吗?不) 不行,太薄弱了。正当我在内心暗暗摇头的时候 「阿周,久等了!」凛凛子回来了。才在想她怎么会这么快,就看到她拿着上面放满了虹吸式咖啡壶、杯子、装水的茶壶等等诸般器具的托盘。「因为我想说这样可以早点喝到,就把煮咖啡的器具全借来了。」 「」 她手中的东西让我移不开视线。 虹吸式咖啡壶。 就是这个。 「怎么了吗?阿周?」凛凛子把托盘放到桌上,同时看着又开始发愣的我说道。 「没有啦,怎么说好呢?这样说吧」我看着她的脸回答:「只是又重新认识到凛凛子果然是个很棒的女孩子而已。」 「咦?咦?」她的脸再次染得嫣红。 「警部。」 「什、什么事?」 「总之先喝杯咖啡,然后请你把本案所有的嫌疑犯 这样吧,全叫到地下实验场地。」 「咦?为、为什么?」 「呃,其实什么地方都可以,不过反正都这样了,那还是去案发现场会比较有气氛吧。」 「不,我不是指那个,为什么要把嫌疑犯全叫去?难道」 「阿周!」 在警部与凛凛子期待的眼神下,我耸耸肩说道: 「在『暴风雨山庄』中叫所有人集合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破解篇要开始了。」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实在有够装腔作势,但是谁叫我今天必须代演名侦探的角色呢。这种程度的夸张演出应该还在容许范围之内吧。 我喝下凛凛子煮给我的热咖啡。嗯,果然少了这个就提不起劲来。 在花上一些时间慢慢喝完咖啡以后,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时候我稍微困惑了一下,困惑于要从哪边开始好呢? 不过嗯,决定了,果然还是就照这样进行下去吧。我吐了口气当做下定决心的表示。 好。 那么就来结束这个暴风雨山庄吧。 【第二天】(3) case of solution 暴风雨山庄结束之夜 【第二天】(3)caseofsolution 暴风雨山庄结束之夜 1. 昂扬的兴奋之情、满溢的紧张感如果要说推理小说的最高潮是什么,毋庸置疑地,除了「破解篇」以外别无其他。 原本复杂零碎、随意散落、意义不明的诸多线索,随着谜底逐渐揭开,它们也一一变得像是带有各自意义的拼图片,整然有序地拼凑在一起,使得一幅名叫隐匿的真相画浮现出来。接二连三被解开的魔术手法、令人目不暇给的惊愕与冲击没头没脑地袭来,紧接着在所有真相都大白于天日之下时,之前所有的惊愕与冲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升华成一种甚至足以令人感到神清气爽的至高无上读后感。 案件越是难解 谜底越是深不可测 在故事结束破案时的兴奋之情就越是昂扬。 想再体验一次那种读后感、想要被足以让全身扭曲的兴奋与紧张感支配。不,不只一次,那种让知性上的好奇与欲望得到满足的极乐快感,来再多次都可以。再来、再来、再来就这样让曾经一度尝过推理小说甜头的人迷迷糊糊地受着牵引,就像已经麻药上瘾的人一样,变得无法逃离推理世界。 当然这样说毕竟是夸张了,不过追根究底,我认为推理这个小说分类之所以会在世界上普及至此,最终就是因为这个理由。「破解篇」的趣味正是推理的一大爆点。 正因为如此。 这次要负责破解篇的我,多少也有感到些不容许失败这类的责任。所以我才困惑不,已经决定好了。 然后这时候是晚上八点。 在魔学系附设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场地管理室内,做为本案相关人员滞留在所内的六名人士全都到齐了。千田川所长、五百藏教授、朱诺、须津警部、凛凛子、还有我本人天乃原周。 室内的所有人都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微妙距离,不过他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轻轻深呼吸,顶着凛凛子在我身后小声说出的「加油」,往前踏出一步,然后开口: 「不好意思,特地请大家来这里来一趟。这次把大家都找来不是为了别的,我想大家多少也都察觉到了吧是的,没错,因为我已经知道这个案子的凶手是谁,所以才请大家都过来,准备在大家面前揭穿凶手的身分。」 「那」警部一副性急的模样:「凶手是谁?」 「哎,你先不要那么急啦,警部。因为我基本上也是要照顺序,按部就班把事情整理出来。,」我再次仿佛故意般的往所有人身上看了一圈:「不过,看来其他几位应该也都没有兴致听我慢慢道来好,我就先直接了当地指出在我们之中的凶手是谁吧。」 「那凶手到底是谁呢?」教授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快说出来!」 「好。在本案中杀害法术师赛门先生,再加上杀害奥兹特务神室先生的凶手就是」 我抬起脸伸出手指,趁着自己的决心还没有动摇时扬手一指。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所指的那个人身上。 就一个人。 就只有被我指住的她正对着我的视线,直直回望着我。 「就是你,朱诺l史密斯克莱恩小姐。」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 无言地伫立着。 在那对回望着我的双眸中,既没有困惑、也没有惊愕与动摇。只是像正沉着地观察着事态发展,让人感受到在她身上的一种冷静意志。和她的哥哥一样,那对眼珠湛蓝澄澈到有些恐怖。 「朱诺小姐就是凶手?」凛凛子愣愣地低语:「为、为什么?」 「这是以逻辑思考出来的结果喔,凛凛子。」我说道,这是在模仿老师。「其实刚才在交谊厅进行推理时,我们就已经掌握住真相了,而且还多次把它宣之于口。可是因为受到所谓的『常识』束缚,就自以为那不可能,在潜意识中把它从选项中拿掉警部。」 「怎、怎样?」 「可以把手册借我一用吗?」 「手册?啊、啊啊,那是无所谓啦。」 「谢谢你。」我从警部那里拿来手册,打开先前所做的一览表展示给大家看:「因为有点小,大家可能会看不清楚不过这是把两件案子中有嫌疑的人是否有动机与不在场证明简单整理在一起的一览表。而写在这张一览表上的结果,已经显示出凶手是谁厂。」 不在场证明1不在场证明2动机1动机2 朱诺l史密斯克莱恩○ 千田川公平○△△ 五百藏十○○○ 在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我打开的手册页面上时 「呃,等一下难道」原本紧盯着一览表不放的凛凛子突然看着我的脸说道:「难道是因为只有朱诺小姐在两件案子中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就代表她是凶手?」 「正是如此,所长与教授在第二件案子中都有不在场证明。不在场证明就是用来证明那个人在案发时间不在现场的东西,有不在场证明就代表不可能作案。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这样的东西,对吧?在有嫌疑的三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既然如此,那个人当然就是凶手,这就是以逻辑思考出来的结果。」 我这番太过于清楚明了的一般论点,使得她已经不只是讶异,而是整个人都呆掉的样子。 「虽、虽然是这样没错。」她边思考边找话来说,还往朱诺那里瞟了一眼:「但是赛门先生是朱诺小姐的哥哥耶?为什么她要,呃杀死自己的哥哥呢?」 「没错,所以我直到不久前为止也是那样想。只有朱诺小姐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她必然就是凶手;但是她没有要杀害赛门先生的动机,所以她应该不是凶手。但是那是错误的喔,凛凛子。那种受到常识束缚的想法,不能说是有逻辑的思考方式。所谓有逻辑的思考方式,是指排除一切先入观点与感情论点的彻底现实主义,没错」 我加上一句:「这里可是暴风雨山庄。」 没有人插嘴。 「比方说」我在拉出一个充分的空档之后才又继续下去:「假设在市内某处发生了杀人案,地点是在公司内的办公室或学校的教室都可以,总之是在那种没什么封闭性的某个地方有人被杀害了警部,我问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样的人会第一个遭受到怀疑?」 「咦?」虽然因为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而不知所措了一下,不过警部还是理所当然地回答:「这要看状况就是了不过果然还是与被杀害的被害人感情不好的人、对被害人有仇恨的人,诸如此类吧。」 「也就是有杀害被害人动机的人罗?」 「就是这样,嗯。」 「谢谢你。是的,在一般的状况中,那是里所当然的。人为什么会去杀另外一个人?虽然讨论这个好像是把话题绕到哲学课题上了不过杀人者之所以会犯下杀人行为,就是因为具有相对应的动机。像是打从心里讨厌某人啦、可以靠某人之死得到大笔财产啦、取得保险金啦、铲除工作上的对头以增加自己往上爬的机会之类的。甚至还有因为某人长得比自己好看、擦肩而过时撞了一下就怒发如狂之类的怨恨、嫉妒、贪财、争强好胜,从社会规模到个人规模,总之杀人行为是为了当事人主观观点下的某种理由而行使,所以持有那个理由的人会首先遭受到怀疑。这是理所当然,不,可以说是必然吧。如果这是个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恣意杀人的世界,我们将会变得再也无法相信我们所居住的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这样说虽然有点颠倒因果,不过为了守护我们这个世界的秩序,杀人这种行为绝对需要动机。」 我接着说下去: 「但 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种非同寻常的状况不适用于这个法则。那就是我们现在所置身的这个状况暴风雨山庄。」 这时候响起某个人用力吞下口水的声音,我间不容发地接了下去: 「我重复一遍,暴风雨山庄是指不特定的团体处于与外界断绝联络的状况之下。在这时候首先该怀疑的不是动机,而是在这种状况下谁有可能下手。只要能够把可能下手的范围缩小到一个人身上,即使在动机方面会产生再大的矛盾,以逻辑思考的结果来说,除了那个人以外就不会有其他人是凶手了。也就是说,当被害人是在暴风雨山庄的状况下遭受杀害,我们这个世界的必然性就会脆弱不堪地崩解掉了。」 这就是暴风雨山庄。 我们居住的世界中的必然在此并不通用,货真价实的另一个世界。 只要是逻辑思考的结果,即使是没有理由的杀人,也可以得到承认的地方。 我的视线射向朱诺,众人的视线也再次集结到她身上。 朱诺还是一语不发,对我的揭穿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那种冷情漠然的举止,甚至使得本应处于揭发立场的我方心生惧意。 「可、可是天乃原同学。」警部说道:「只有一个人在两件案子中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把她列为头号嫌疑犯,这确实是可以理解。但是至少在第一件案子中还有另外两个人包含神室一在内是三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如果以两件案子是不同凶手作案的观点来看,那第一件案子的凶手有可能是另外三个人,而且这样想,在动机方面的矛盾也消失了。这是我们之前讨论时就说过的吧?」 「是的,我确实是那样说过,但那是错误的。也就是说,那代表我直到之前为止都被『常识』束缚住了。」我这样回答:「当然我也并不是毫无根据就指控她是凶手,我有确实的证据指出这两个案子全都是由她下手的。」 「那、那是什么?」 「很简单,因为能够在这个地下实验场地完成密室的人只有她了。」 「什、什么?」 我点点头。 「就是这样没错,那么接下来我想解说的是密室方面的问题。为了让人比较容易理解,我先再一次整理一下状况首先是赛门先生遇害的第一件案子。赛门先生在这个地下实验场地的实验室中,以上吊自杀的模样遭受杀害。通往实验场地的门被主控锁锁上,用来开关那个主控锁的主控钥匙在赛门先生遗体的衣服内找到。接下来是神室先生遇害的第二件案子。神室先生和赛门先生一样,在这个地下实验场地的实验室中,以上吊自杀的模样遭受杀害。然后通往实验场地的门也还是被主控锁锁上,但是这次用来开锁的主控钥匙并不在室内。钥匙被警方收押,位于警视厅好了,这是很明显的矛盾。如果是用主控钥匙上锁,然后再用某种方法把它送入室内,那还可以说得通当然若是解不开那个『某种方法』也是一样不过即使如此,那终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第一件案子还可以当成使用那种方法实行,但是第二作案子就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了。要把位于警视厅的钥匙拿来这座研究所,在杀害神室先生之后把门锁上,再把它放回原本在警视厅的位置,就不可能是待在这座研究所中的人可能办到的了啊,不,只有一个人例外,如果是警部,也许可以办得到。」 「喂喂,天乃原同学。」 「开个玩笑啦。」我耸耸肩:「好,我说到哪里了?啊啊,对了、对了,总之第一件案子也还算了,第二件案子的犯行本身就是绝对不可能的状况。但是因为在这座研究所中正好有着能够颠覆那个不可能的人物存在,所以用消去法做出了那个人物可能就是凶手的结论。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样,那个人就是佐杏老师。」 我适度地顿了一顿才又接下去: 「但是这个消去法真的是正确的推理吗?我是这样想的。也就是说,普通人不可能锁上主控锁,所以凶手除了身为法术师的老师以外,不可能是别人这样的逻辑推演会不会太随便了一点?不,消去法本身并不随便,因为消去法是种极度具有逻辑性的思考过程。我想质疑的并不是它,而是因为门打不开,就认定主控锁是锁上的这种逻辑会不会太随便了。」 「咦?不,可是那个也」 「阿周。」 警部和凛凛子想对我说些什么,不过我伸出手打断他们。我知道,这个可能性已经一度被我自己否定过了。不过我对剩下的三人开口: 「请各位思考看看,假设老师不在这座研究所内的状况。在第二件案子案发时,主控钥匙在警视厅。既然如此,实验场地门上的主控锁就不会是锁上的,这样的想法才符合逻辑吧?」 转瞬之间。 「但、但是!」开口的人是所长:「实际上实验场地的门不就是打不开吗?」 「正是如此,所以这是一个主控锁没锁上,门却打不开的状况。既然如此,是否能够这样想呢?门之所以会打不开,原因是出在主控锁以外的理由上头。」 我没有等所长回答,已经快步走近墙边的控制面板再次开口: 「要打开主控锁,只要把主控钥匙插进这个控制面板上的钥匙孔向左转就好,这时候还会发出『哔』的开锁电子音。我想这是因为它设计成每当插入钥匙向左转的时候,就会从控制面板送出开锁讯号,然后由收到讯号的门解除锁定的关系。」我竖起食指:「在这里有个重要的关键,用一般的喇叭锁打比方好了,它的钥匙孔在已经转到开锁那边的时候,就无法再往左边也就是开锁的方向继续转下去。但是这个控制面板上钥匙孔在向左转过以后拔出钥匙,钥匙孔会自动恢复成原本的直立状态就是预设位置,再加上它整个系统是完整地独立在这里的,所以也不会在外面的管理电脑等装置上留下开锁纪录。也就是说,当打不开门的时候,会分不出来是因为主控锁上锁才打不开,还是因为其他理由才会打不开。凶手就是利用这点,制造出像是因为主控锁锁上才打不开门的表面印象。对吧?朱诺小姐。」 我头一次直接向她发问。 她承受了我的视线好一会,随即静静地闭上眼睛。 「不过」我像是为了测试自己构筑出来的推论是否够牢靠,而提出反面意见。空气中有种暗潮汹涌的感觉。「实际上在这两件案子之中,难道真的不会是佐杏老师用法术打开主控锁,然后得以进入管理室的吗?」 「是,但我们毕竟还是无法确认,是否真的是使用那个方法打开主控锁进去。即使从状况证据来看未必不寸能,但是仍然不能够就此断定,不」我说道:「还是别再用模棱两可的说法好了。那个时候主控锁并没有上锁,门是因为其他理由才打不开。而你在老师进行开锁工作的同时,把那个理由排除掉,因此我们才能够进入管理室。」 「那个哩由是什么?」她这样说。 被逼入绝境的人是我呢?还是她呢? 「这个可以做出各式各样的设想,单纯点的想法是门前挡着某种重物吧。」 「什么?」 「就是重物。因为它被贴放在门边,所以门才打不开。」场面一瞬间鸦雀无声。 「可是」她微皱着眉:「在我们进入室内时,完全看不到有那样的东西存在。」 「那是当然,要是眼前有那种东西存在,魔术手法一下子就会被拆穿了。所以是从密室外面隐藏起来的吧?配合老师进行开锁时采取行动。」 「等、等一下。」警部似乎再也忍不下去了:「可是这点之前我们不是也讨论过,不太可能办到」 「教授。」我无视警部继续说我的话。 「做、做什么?」 「在这个房间中的物 品中,你认为把什么东西放在门前叮以让门打不开?」 「唔,说到这个嘛」教授的眼睛往周围转来转去。 「比方说并排在这里的八张椅子。」我伸手一指:「把它们叠起来放在门前,可以使门打不开吗?」 「打得开吧,那样太轻了。」 「说得也是,可是在这间管理室里面也找不到比它们还重的东西了。那接下来说说在那边的实验室,因为在实验室中有不少颇有份量的实验装置嘛。不过真的有可能在老师进行开锁行动的短短时间中,利用遥控方式把装置从门前移回那边的实验室里面吗?你认为呢,所长?」 「是。那个,我个人认为是不可能」 我用力点点头:「是的,我也这样认为。」 「喂喂,天乃原同学!」警部张开双手说道:「清醒点吧,这方面的讨论应该早就已经有结果了吧?」 「所以说先别慌嘛,警部。」我从容不迫地说道,胜负从现在才开始:「在管理室和实验室内都没有类似那样的东西存在。既然如此,就拿位于其他地方的东西来用就好,我已经察觉到这点了喔。」 「咦?」警部发出像是出奇不意挨了一记的声音:「其他地方?」 「是,也就是说事情是这样的。凶手把位于某个其他地方的重物移动到这间密室内,然后再把它移动到密室外面,就是这样。」 「」 笼罩在室内的沉默之中开始混入猜疑,这样荒诞无稽的事真的有可能付诸实现吗? 我贯彻从容的态度到底不使它垮掉,继续我的论调: 「那么要怎么实行这个动作呢?这个地下实验场地的密室与外界之间,有着能够实现这个动作的管道吗其实除了地下实验场地那扇关键性的门之外,还有一个与外界相通的管道。但是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是被『常识』束缚住了,所以不知道那就是答案。」 答案就是那个。我的手一指,所有人的视线都往那边集中过去。 在那里的是开在墙上的一个小洞通气孔。 「开在墙壁上的通气孔,就是这间密室与外界唯一相通的管道不过这样说也挺怪的就是了。因为当存在着管道时,这里就已经没道理是密室了。」 「可、可是,等一下,阿周。」凛凛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她的表情也变得忧心仲忡:「在那么小的洞穴中到底能够移动些什么呢?而且通气孔上的滤网并没有被拆除过的痕迹,那样就连想要利用它来移动主控钥匙都不可能了。」 「那就用不拆除滤网的方式来移动啊,这就是逻辑思考的结果。」 我故意吊人胃口的发言方式,终于使得警部叫了起来: 「天乃原同学,可以不要再玩了吗?请说说凶手到底是利用那个通气孔移动过什么了?」 「还不懂吗?那给个提示好了,这个通气孔通到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警部叹着气反刍了一下:「就是我们去过的那个大澡堂旁边的狭小空间吧?有用来引温泉进来的水管、给浴池放水的送水转盘、用来开启三温暖炉的开关?咦?啊啊啊啊!」 因为警部突然大叫出声,大家都抖了一下还以为是发生什么事。 但是接着 「对、对喔!」轮到凛凛子贸然出声,所以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到她那边去。「我、我明白了!我知道了唷,阿周!」 「真的?」 「嗯!」她双手合十举至胸前说道:「是水对吧?」 「正确答案。」我点点头,感谢他们的推理想像力。因为与其由我自己把答案说出来,不如由其他人配合我的解说找到解答,这样会使我的推理更容易被大家接受。 「也就是说」我往所有人身上看过一圈,同时做出关键已到的宣言:「在两件案子案发时,这个地下实验场地的实验室中,积满了大量经由通气孔流入的水,门是被因为那些水造成的水压而无法开启。」 哑口无言。 大家都在无言中等待我的解释。 我沉默了一下,算算大家已经完全融入因高潮而释放出来的情感中之后,才继续说下去:「理所当然的,既然是水,要通过那个金属滤网就完全不成问题。以肉眼计算,这间管理室是底部半径三点五公尺,高三公尺的圆柱型,所以它的体积大概是一百一十五立方公尺。相对的,一立方公尺的水质量是一千公斤,所以当这间房间中充满水的时候,水的质量差不多就有了一百一十公吨的惊人份量。以阻力来说,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东西了吧?虽然严格说来,那些水的所有重量并不会全都直接在门上起作用形成阻力不过以长宽各为两公尺的门来计算,它的面积就是四平方公尺,以重力加速度、水的密度粗略计算,每一立方公尺的水,在每一平方公尺的面积上施有两公吨重的力,因此整扇门所受的力就是四倍。这也就是是说,保守的估计起来大概也有两吨重左右的重量挡在门前,这样的重量毕竟不是靠人力就能打开的吧。没错,根据老师说过的故事,那个被形容成『连二十个男人都推不动的地步』的『巨石』,大概也是两吨重左右呢。」 我在流利地说出这些之余,脑中一角也在感叹着,没想到高中时选修的物理,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之类的事。 「不、不过,就算可以把水弄进来,要把水弄出去时该怎么办?」 「啊,对喔,确实有个问题耶,阿周。是用帮浦什么的吸走吗?」 警部与凛凛子发出问题。 「所长,在这座研究所中有可以用来做那种事的小型帮浦吗?」 「没、没有,完全没有那样的东西」 「我想也是。」哎,不过就算有,也会因为滤网的阻凝而无法使用就是了。 「那到底是怎么做的?」 「嗯,这就是本案中最需要用脑的部分了。是说,各位知道虹吸式咖啡壶吗?」 我唐突的问题,使得众人像是在揣测我的真意般的皱起眉头。我又重复了一次: 「虹吸式咖啡壶,凛凛子你知道的吧?」 「咦?啊,嗯,就是用来煮咖啡的那个吧?当然知道」 我点点头:「虽然是多此一举,不过我还是简单说明一下虹吸式咖啡壶的构造好了。首先它是把水注入普通的圆形下壶,用酒精灯加热煮沸;接着将用滤布盛着咖啡豆的漏斗型上壶插进下壶装好。呈密封状态的下壶没多久后,就会充满蒸气产生压力。在那股压力的催逼下,下壶中的热水会经由插在它里面的管子往上升,移动到上壶中。热水在那里与咖啡豆混合在一起,因此转变成漆黑的液体。然后把酒精灯熄掉以后,下壶开始冷却,压力也会下降,漆黑的液体再次经由管子落回下壶。这时候滤布会隔开咖啡渣,在下壶里的就是煮好的美味咖啡了整个过程就是这样。我常常会想,想出这个构造的人真不知道是脑袋好还是品味好让原本位于下方的水往上升,这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魔术手法吧?在这次的案子中就用到了与虹吸式咖啡壶相同的魔术手法。也就是说这个地下实验场地是上壶,然后那个通气孔可以当成上壶的管子。那么可以当成下壶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啊!」凛凛子又大声叫了起来:「该不会是三温暖室?」 「正是。」好助手,我在心中这样回答,她果然是个简直棒到无以复加的女孩子。「就跟刚才警部所指出的一样,这个通气孔的另一头是通到安装着送水转盘、三温暖炉开关的小空间,大澡章的三温暖室就只隔着一道墙在它旁边,而三温暖室的体积和这间管理室大小差不多。在三温暖室上方,有个朝向小空间设置的换气口。这个管理室和地面上的三温暖室虽然上下位置颠倒过来了只 要用一根管子连起来,就成为一个『巨大的虹吸式咖啡壶』了。」 我继续说下去: 「做法是这样的。首先,为了避免漏水,先用防水胶带把三温暖室门上的缝隙仔细封住,胶带则是从小空间的那堆修补用具中拿出来。接着拿出同样是原本位于小空间中的水管,先把水管的一头接到清洗处的水龙头上面,另一头则从换气口垂入三温暖室中。换气口与水管之间的空隙也一样是用防水胶带封住。然后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注水,使三温暖室内灌满水直到天花板为止。在做好这个步骤之后再回到小空间,将三温暖炉啊,离题一下,因为三温暖炉基本上有防水保护,所以应该不会被水泡坏点火后,抽掉接在水龙头上的水管,换成接到从小空间地面上突起的通气孔管道,缠上胶带,再次把空隙堵好。如此一来三温暖室与管理室就靠一根管子连接起来了。没多久以后,三温暖室内的水滚了转变成热水。三温暖室内充斥着高温的蒸气,很快就抵达临界点,热水寻找宣泄的管道,冲进垂下的水管之中。热水在蒸气压力的推挤下经由水管穿越换气口、离开三温暖室跨越围墙、进入通气孔的管子中,就那样直接流进管理室。然后当原本充斥在三温暖室内的热水全都移动到管理室时,这个地下实验场地的密室就完成了。想想再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注满管理室内的热水会怎么样?」 「怎么样会随着时间经过冷掉变回冷水」警部恍然大悟:「对、对喔!我知道了!热水冷下来以后三温暖室内的压力就会下降只要关掉三温暖炉的开关就可以了。如此一来,管理室内的热水也会自动被吸回地上对吧!」 「没错,虽然不能肯定热水是不是能够完全回到三温暖室不过毕竟是热水嘛,就算多少会剩下一点,也会很快蒸发掉,所以光用看的应该联想不出来个中玄机吧。还有虽然我刚才说得很夸张,好像得要把室内全部灌满水才行,不过假设人推门的力量有一百五十公斤,因为门有一定的幅度这个嘛,大概只要有到膝盖高度的水量,应该就足以让门打不开了。」 「到膝盖?只要这样的水量就可以?」 「是,事实上这有实例,在住家淹水淹到膝盖高度时,门就会因为水压而打不开导致无法避难因为水量不用那么多,所需的吸力小一点也可以搞定,所以这个魔术手法的成功率也会大增,且能防止管理室内的温度因为热水的关系异常上升。还有,施展这个魔术手法所需的时间也可以大幅缩短只是呢」我竖起食指:「要使用这个魔术手法,还存在着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就是使用时机罗。」 「使用时机?」 「对。」我点点头:「比方说把水抽离管理室的时机。只要稍微早了一点,就会因为主控锁原本并没有锁上,所以光用一般的钥匙卡片便可开门,如此一来根本就成不了密室。相反地,在把水抽离的时间较晚的状况下,即使试着用主控钥匙开锁,也会打不开门,马上就会被发现不对劲。所以要使用这个魔术手法,首先得要在室内已注水的状态下让人试着用卡片开门,在确认过门打不开以后,才把水抽出去。」 「唔,好复杂。」凛凛子低语。 我先等待着大家把魔术手法的流程在脑中做出一番整理以后,才凝视着朱诺,像是在问她我的推理是否正确。 「朱诺小姐,在这个问题上,老实说你真的是用了很巧妙的手法把它克服过去了。然后就跟我先前也触及过的一样,正因为你是唯一能够办到那点的人物,所以这就足以成为你是凶手的证据。」 「什么意思?」她催促我说下去。 「好,那么先从第一件案于说起。那时候第一个说找不到赛门先生,并且在寻找他的人物不是别人,就是你了吧?你先跟神室先生说赛门先生不见了,设计他与你一起找遍研究所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做出赛门先生只会在地下实验场地的结论,然后诱导别人跟你一起前往那里。」 朱诺默不作声。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当然在这个阶段时,管理室内已经注满热水化为密室了。拿卡片也打不开门,大家全都确信门被主控锁锁上了。虽然说在观察一阵子过后做出这个结论的是我们,不过事情会这样发展是理所当然,如果没有这么发展,你也打算由白己提出会让事情如此发展的意见对吧?接着只要去把三温暖炉关掉,使热水冷却,没多久以后管理室的水就会回到三温暖室。如此一来只要在大家开始寻找赛门先生之前,去大澡堂打开三温暖室的门,让水全流到大澡堂就结束了。之后提议老师用法术制造主控钥匙的人虽然是凛凛子,不过我想这边你也做好了如果没有人提议,就要自己开门的准备。」 「」 「接着是第二件案子。因为这边的时机非常紧,我想要用到很缜密的思维。那时候朱诺小姐你也和我们一样在寻找神室先生吧。就这样展现到处都找不到神室先生的状况,还是又把我们引到地下实验场地去,当然这个时候管理室也已经化为密室了。在使用卡片打不开的门前,我们依循第一件案子的经验认定主控锁是锁上的。既然关键所在的主控钥匙不在研究所,那很明显就只能再次试着用法术制造钥匙了。可是就算在确认过管理室的门打不开之后马上前往小空间,关掉三温暖炉减少水量,要使热水冷却下来还是需要时间。如果让人在热水抽出管理室以前就试着用主控钥匙开锁,就会被人发现门是因为主控镇以外的理由才打不开。所以凶手在热水冷却、从管理室回到三温暖室的这段时间中为了争取管理室解除密室状态的时间,需要多拖一些时间。」 「」 「使用法术制造主控钥匙,需要用来当原料的金属。不过要弄到原料,得要先跟奥兹特务交涉。如此一来,既然赛门先生已死,神室先生人又在实验场地内,若想要找个可以帮忙解释事情经过的人,那么任何人都会第一个想到朱诺小姐是最快、最确实的人选。你明白这点、利用这点。你在那个时候因为赛门先生遇害的打击而身体欠安,连走路都走不太动。所以虽然急需取得原料,但还是要花上比平时更长的时间。那个时候,能够用这个方法争取到足以用来解除密室化时间的人就只有你了,可是那是演技对吧?因为你根本没道理会受到打击不,就算多少可能有些动摇,但也很难相信会受到足以令身体产生不适的精神面打击,因为赛门先生根本就是你下手杀的。」 「!」 我的最后一句话令朱诺的表情首次产生波动。 大家全都屏气凝神。 从她眼中滚落大大的泪珠。 人在哭泣时的脸,原本并不算是什么好看的东西。 但是她不一样。从她那对像是怯生生猫儿般的眼睛中,宛如珍珠般沿着脸颊凿入地面的泪珠,就像是已拍好的一幕电影那样美丽。 「你的眼泪」我迟疑了一下才问她:「可以当成你承认我指控的证明吗?」 她没有回答。但是她的沉默所述说的答案,远胜于任何雄辩。 暴风雨山庄结束了。 「可、可是,天乃原同学」难掩动摇之色的警部提出他的问题:「神室一的事先不论,可是她杀害亲哥哥赛门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这个,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正确答案,只是有想到一个可能性而已。」 「什么可能性?」 「我想」我说道:「恐怕她在杀害赛门先生时的神智并不正常。」 「啥?」 警部瞠目结舌,也难怪他了。我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因为警部当时不在场,所以也许不知道各位,请回想一下老师在昨晚说过的事。就是一三七五年,在义大利波 隆那魔学研究所,进行过和我们这次实验相同的『用于复活死者』的『再生』实验,并且实验失败,发生团体猝死。根据那个例子当时在实验室中被爆炸连累的人当场死亡;在同一所研究所中的人则似乎受到失控法术的干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出现精神错乱的人,因疯狂而开始屠杀同僚。」 「咦?难道」 「是的,这次的案件也跟那次一样恐怕朱诺小姐是在实验后遭到失控法术的干扰,陷入错乱状态。然后转而疯狂,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她并没有要杀害兄长的动机,所以正确说来,赛门先生之死也许应该说是实验失败造成的意外也就是说我们在经历了数百年的岁月之后,又犯下了同样的过错。」 我的解释击倒了每一个人,大家都默不作声。 「不过就像我已经说过的一样,这只是我不负责任的想像,所以说不定还存在着更合理的动机,但是追究那个就不是我的工作了。因为在暴风雨山庄中,事后解开动机之类为剧情收尾的,是警方的工作嘛。所以接下来就交给你罗,警部。」 我这样一催促他,警部就「啊、啊啊」地,一副总算想起了自己职责的模样点点头,转头对她说道: 「朱诺l史密斯克莱恩小姐,麻烦你跟我一起到局里走一趟。」 3. 以结论而言,朱诺并没有被逮捕。 在那之后,走上楼梯的警部接到他上司亲自打给他的电话,叫他马上停止调查本案。要求给个解释的警部被无视,电话单方面地挂断。 我立时领悟到奥兹已经做好手脚了。 还有事情多半会这样发展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进行得这么快其实我也已经料到了。 再怎么说,死的是法术师嘛。 虽然我不知道奥兹是基于什么打算要隐瞒这件事,不过以日本政府而言,也许是把被追究责任时可以得到的好处,以及没有尽到保护法术师责任的事,被海外诸国知道后会产生的坏处,放到天秤上做过一番比较才决定的;又或许是有其他更深的考量。然而那不是我能够知道的事,我也无意追根究底。 既然已经被吩咐停止调查,警方就失去了介入案件的权限,虽然警部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但还是与调查员们一起从研究所撤离了。 「怎么样?要下要一起上车?可以一路送回家门口喔。」 「不用了,因为我们是开凛凛子的车来的,而且要是不去接老师回来,我们就惨了。」 「须津警部再见。」凛凛子说:「啊,不过如果可以,下次请让我搭乘巡逻车。」 「好啊。」警部苦笑:「那有机会再见了。」 我和凛凛子在送走警部之后,就回到各自的房间整理行李,然后再来到玄关大厅,正好遇上所长在为准备回去的五百藏教授送行。 「真是差劲的两天。」 「非常抱歉。」所长低头。 「哼嗯?」教授发现到我们,他指着我:「喂,同学。」 「有什么事吗?」我战战兢兢地反问。 「这次的事办得挺驾轻就熟的,是不是有在看侦探小说?」 「啊?」侦探小说。「嗯啊,小时候是有,不过最近完全没在看了。」 「是吗?那就好。」教授点点头说道:「我只是想给个忠告,如果有在看,别把时间浪费在那种无聊的东西上头,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我会铭记在心。」 我这样说过之后,教授就挺着他肥滋滋的肚子摇摇摆摆地穿过大门,从我们的眼前离去了。 「感觉好差劲喔,他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兴趣说三道四的啊。」在旁边的凛凛子嘟着嘴,应该是印南被贬低的事让她火大了吧。 「是啊。」 「三嘉村同学、天乃原同学。」送走教授的所长也向我们点头致意:「这次真是辛苦两位了。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方便,请代我向佐杏老师问好。」 「好的,我会转告她的。」我说道。 「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才对。」凛凛子鞠了一躬。 「欢迎再来。」 「好,有机会的话。」 我们再次道谢之后就穿过大门,坐上停在停车场的凛凛子车子。因为我们已经事先谈好回去时由凛凛子开车,所以我坐在驾驶座旁边的位子上,老实说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很累是不是?那就睡吧,阿周,到了我会说一声的。」 「嗯。」我点点头,不过同时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睡意。 我的视线投向驾驶座上的凛凛子,在更前方发现一个人影伫立在研究所的停车门廊。 是朱诺。 因为门开着,她又背对着门内投射出来的灯光,所以整个人化为一团影子,也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确实是在看着我。 「阿周?怎么了?」在驾驶坐上的凛凛子转向我这边. 「没有。」我摇头:「没什么,回去吧。」 「嗯。」 就这样,我们远离了魔学系附设研究所。 在跑下和缓的坡道驶出山麓以后,周围终于开始多出民宅的灯火,接着自动贩卖机、便利商店的白光也一一现身。车子直朝着市内所在的东边开去,当我们终于来到市中心时,研究所内那件足以令历史动摇的惨案,仿佛已经是发生在很久以前发生的往事了。 我们果然误闯入另一个世界了,一个名叫暴风雨山庄的异世界。我一面看着城市中的流光,一面朦朦胧胧地这样想着。 因为是星期天晚上,返回都市的路果然拥挤不堪,当我们抵达警视厅门口时,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 「太晚了!」仁立在警视厅大门口的老师一开口就是这句:「晚得太离谱了!是在搞什么鬼才拖到这么晚啊!」 明明就是照她的话去解决案件,然后又马个停蹄地赶来接她,结果却劈头就是一顿叫嚣,是人都受不了。 「好了,快回去了啦。」老师和去程时一样钻进后座。因为凛凛子的march是双门车,所以在这种时候前座的座位必须向前挪才行。我一下子被她嫌碍事赶下车,一下子又被她念不要磨蹭快滚上车,真是够了。 「好出发吧三嘉村。不要耍龟,时速一百二十公里!」 「不、不可能的啦!」 不过,先前的我果然是太紧绷了吧。老师动手动脚大吵大闹的举动反而让我原本绷得紧紧的部分一下子放松下来,虽然白天已经睡过了,但睡意却忽然蜂拥而上。 不过也好啦,今天早点睡,也是为了明天说不定会被老师叫出去,事先做好准备 我还记得我好像隐隐约约地听到凛凛子和老师在说些什么,同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这样想着的事。我在这一天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 【第三天】(1)case of l 【第三天】(1)caseofl l 1. 次日,星期一,我在早上六点时醒来。 我是在什么时候回到位于西国分寺的自家公寓、是怎样换上睡衣、铺好被子关灯的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因为觉得如果想太多可能会让人惭愧得抬不起头来,所以我就没有深思下去了。多半全都是我自己在无意识之间做好的,就当做是这样吧。 我感到头的左边有种怪怪的感觉,伸手一摸,我的一束头发被编成麻花辫了。 (凛凛子) 被恶作剧了。而且我还睡得像死猪一样,真失败。 我以复杂的心情解开辫子,同时想着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被动过手脚呢? 或许是因为昨天睡得早的关系,今天起得也早,时间很充裕,所以我比平时更加从容地吃早餐、喝咖啡、冲澡、换衣服,打点好一切,然后搭乘jr与地下铁前往大学,当然是为了去上课。今天是星期一,上午有宗教学,下午有日本文学与基础资讯的课。 但是我这一天怎么样也没办法把心思全放在课程上。 理由很清楚,直到昨天为止的事依然在我心中留着疙瘩。 在上完最后一节课整理好东西以后,我前往建立于校园南方的魔学系大楼。要去的目的地,是有我们的法术师坐镇的四楼研究室。 我站在上面有着「西洋魔学史研究室佐杏冴奈」字样的牌子旁边站定,敲敲眼前的门。 没有回应。门也是锁上的,看来老师不在。 我直接从包包中拿出手机,今天还没有一通末接来电或简讯。 难道我料错了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手机猝不及防地响起铃声(不过手机的铃声一向都来得猝不及防就是了)。是简讯,寄件人是凛凛子。 『早,有来大学吗?』那是充满了图文字、表情文字的文章。 『有啊。』我这样回覆。没有用到图文字、表情文字。 『我现在和大家一起在贝克,阿周有空要不要也过来?因为大家都想听听昨天的事。』 要怎么办呢?我迷惑了一会。 『好,我现在就过去。』我回覆。因为我猜老师可能会在那里,她是贝克咖啡厅的常客。 『太好啦!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罗!』 因此我就前去jr宫古站前的贝克咖啡厅了。 「啊,阿周,这边这边。」 在我推着吱嘎作响的门走进去时,凛凛子就在店内侧包厢的位子上对我挥手。冰鱼、印南、理惠、千里也都到齐了。我一面向那边走去,一面看向老师惯用的吸烟席,她不在。往店内看了一圈,也找不到法术师的身影。 「阿周,昨晚睡得好吗?」 「嗯,还好,托你的福。」 「嘻嘻,阿周的睡脸好可爱呢。」凛凛子开玩笑似的笑着。 「」算了,我还是别深究了。 「嗳,总之坐下吧,小周子。」理惠把自己旁边的位子拍得啪啪作响:「过来把这两天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好好地交代清楚好吗?」 我照她的意思坐下,先向过来招呼客人的手鞠坂点了美式咖啡,然后开始说明这两天中在暴风雨山庄里发生的事。说是这样说,其实主要在说的人是凛凛子,我只是不时眺望着在吧台后面咕嘟咕嘟冒泡的虹吸式咖啡壶,呆愣愣地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而已嗯,不行,在我心中还是有种怎么也无法释怀的感觉,我果然还是对那个案子的结尾非常在意。 既然如此,就由我自己打电话过去吧。 当我这样决定,并且这时候才想到我并不知道老师的电话号码时,我的手机又猝不及防地响起铃声。这次是电话,没有显示来电号码。 「嗯?有电话?」 我对发问的千里点点头,接起电话:「喂?」 『周吗?是我。』是老师。『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我吗?我在贝克。」 『我现在要去机场,跟我一起去。五分钟后我车子会绕去那边。』老师连回答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这样下完短短的指示。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虽然我根本没有那种意图,不过我还是试着问看看。然后在一瞬间的空白过后 『可能会有吗?』那是足以杀死一只猫的低沉威吓声。 「不。」我小小声的回答:「我想没有。」 『哼我要到了,给我到外面来。』 电话被挂断。 不妙,从电话里的声音听来,老师相当生气。我干嘛自寻死路啊! 「是谁打来的?发生什么事了?」 「喂,睑色都发青了喔。」 看到一只手举着手机发呆的我,印南微歪着头,冰鱼冷静地指出我现在的状态。 「呃,抱歉,我突然有点急事。」我关上手机,喝光手鞠坂煮的难喝咖啡站起身来,把咖啡钱放在桌上:「就是这样,所以各位明天见。」 「咦?等、等一下,阿周?」凛凛子叫住我。 我对她说了声「抱歉」就走出贝克。然后等了不到一分钟,就有一辆黑色的宾士车开进不宽的巷弄中,横停在我面前,后车门打开。在几乎令人错以为是沙发的长长后座上,老师正跷着二郎腿坐在那里。 「上车。」老师横眼看着我,同时准许我上车。 「失礼了。」我以进入虎穴的心情穿门而入。 宾士的后座是对面式的。由于在构造上与前座完全分隔开来,所以自然而然就形成我与老师在密室中面对面相望的形式。不过以位置关系来说并不是正对面,而是在一个四角形对角线上的状况。我还没有和现在的老师正面相对的胆子。 车子开动了。 「呃。」因为老师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模样,所以我拿出我难得的果敢点燃导火线:「早安,老师。」 「无聊,就没有其他有趣的事可以说了吗?」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师一瞪眼劈成两半,而且还被追加攻击:「哼,不过跟昨天那个乱七八糟的破解篇比起来,刚才那个听起来像样多了,所以还不算无可救药吧事情我全都听须津说了。哎呀呀,真是叫人笑都笑不出来呢。」 老师点起一根烟,她在情绪高昂时会有吸烟量增加的倾向。那么她现在为什么会情绪高昂呢?光是这样想就好恐怖。 「如果要讲这种话,那追根究底,只要老师肯告诉我真相就全都没事了吧。那样一来我就可以多出一些思考的时间,想出更像样的解释了。」我脑中在一瞬间掠过这样的念头,不过我没有说出口倒不如说是不能说出口。要是说了,我就别想全身而退,所以我还是贯彻卑屈低头的态度说了声「对不起」。 「幸好这次只有须津这个糊涂虫一个人来调查这个案子,不然肯定很惨。要是来的是暮具或久远,这个案子绝对不会结案的吧。」 没想到连须津警部也会一并被臭骂进来,不过 「啊,不,那个,我想是没问题的。」我战战兢兢地提出反对意见。 「啥?」 「那个,因为我已经预料到奥兹应该会搓掉这个案子,所以就算暮具警部或久远警部有来参与调查这个案子,而且对我破解的案情有异议,结果应该还是不能怎样吧。」 我这样一说以后 「那种事我当然也知道啊,这个笨蛋!」老师爆发。呜啊,我打草惊蛇,不,是火上加油了吗?「我在说的是,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吧!」 「呃果然是『是谁做的』上没弄好吗?」 「『是谁做的』没弄好?」我在老师的太阳穴上发现青筋。 「啊 ,不。」我马上缩起身子订正我的话:「是『是谁做的』也没弄好吧。」 「哼。」老师把烟灰弹往座位旁的烟灰红:「虽然整体而言可以说得通,可是推理本身的矛盾实在太多了。因为妹妹在两件案子中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她就是凶手?好好看看这张表吧!」 老师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本眼熟的手册啪啪翻着,那确实是须津警部的手册。至于在借用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征求过物主的同意,那也不用多问了。 「在第一件案子中,教授五百藏和所长千田川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吧?还有神室也算一个。」 「哎,因为第一件案子发生在半夜嘛,大家都睡了。」 「那另外三个人在第一件案子中就没有嫌疑了吗?」 「这个我昨天在现场时也说过了,只有她能够使用那个魔术手法。」 「哼,那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妹妹真的曾经使用过那个密室魔术手法?」老师说道:「以各嫌疑犯在两件案子中发现遗体时的行动来思考,也许在两件案子中都可以实行那个密室魔术手法的,确实只有妹妹而已。但是可以证明妹妹真的曾经实行过那个密室魔术手法的证据在哪里?」 「对。」我说道:「没有证据。」 「不要回答得那么堂而皇之,笨蛋!」老师在烟灰缸拈熄香烟破口大骂:「连那种地方都没有解释清楚算什么破解篇啊!」老师以焦躁的模样又点起下一根烟,像是想让自己冷静些似的吸了一口又吐出来:「啊啊啊别把我惹毛了,真是受不了!好,接下来是『为何做的』在暴风雨山庄动机不重要?哼,不过这也就算了。因为在暴风雨山庄中确实是不用对动机面做解释,只要能够筛选出唯一一个可能作案的人选就可以结局了可是偏偏又在最后的最后画蛇添足是怎样?说什么妹妹是因为受到法术实验失败的影响,陷入精神错乱的状态是吧?精神错乱的人能够实行那么有组织又拐弯抹角的魔术手法吗?」 「这个嘛,因为我没什么错乱的经验」 「笨蛋!」老师又爆发了:「既然没有把握就不要乱说话!」 「不,可是,因为我觉得还是要有什么诸如此类的理由才容易让大家认同。所以那个,才想用这样的方式强化推理的论点。」 「强化个屁。要我说的话,这根本是在给自己的推理挖洞。」 被这样一口断定,我也没话可以回答了。但是老师的谴责之手不,谴责之口依然没有停止下来。 「对了对了,说到挖洞。」老师一面喷出一口烟,一面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开口说话,超恐怖的。「在这次的推理中可以算是杰作中杰作的,就是那个『如何做的』的虹吸式咖啡壶魔术手法了吧。用水管把三温暖室和管理室连接起来,灌水进去把它煮沸,利用蒸气压移动、利用水压做出密室是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脑筋真是不错啊。这样做的话,在实行时确实是需要计算水的沸腾与移动的时间嘛,所以以状况而言,可以争取到那些时间的人就只有妹妹了。既然如此,凶手自然就只有妹妹了。嗯真是神机妙算,不愧是名侦探天乃原周才怪,神机妙算个屁啦!」 老师亢奋起来,我忍不住身子向后一仰。老师烟头火光人旺,车窗震得喀啦喀啦作响。 「笨蛋!有这种一身是洞的粗糙推理存在吗!在三温暖室把水煮滚,利用蒸气压把水移动到管理室,之后让蒸气压下降使水回来是吧?办得到才怪,低能!是啦,要让热水从三温暖室进入管理室这个还算了。但是要怎么让热水从管理室回到三温暖室啊?管理室的通气孔可是位于墙壁的高处,而热水当然是积在管理室下方,所以就算三温暖室的蒸气压降低发生吸引力好了,会从管理室回到三温暖室的也只有空气而已吧?要是积水只到膝盖程度就更不用说了。」 「哎,也是啦,照一般观点来看是这样没错。」 「那为什会做出这么莫名其妙的推理啊!」 「可是,那个,因为我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理由了啊。我是在电话中从老师那里得到提示以后才察觉到真相的,之后马上看到凛凛子拿来的虹吸式咖啡壶,就冒出『就是这个』的主意,因为当时没什么时间了嘛。」都是老师叫我们快点去接她的关系。「不过在这种事情上,结果就代表了一切对吧?反正结局破解篇进行得顺利,以结果而言就是个不成问题、可喜可贺的大结局了,不是吗?」 「会顺利是当然的。」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我在说的不是结果,是过程。」 「」 我按住被老师吼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没有出声。 其实也是啦。 现在回想一下,其实应该会有更像样的推理可以说吧,也许我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但是在那个阶段,我想不出其他可以揭穿她就是凶手的推理了。不,要说那种东西是推理也太狂妄了吧。因为那并不是推理,只是捏造、信口雌黄的东西。 信口雌黄。 就是这么回事了。 那么那个破解篇到底算什么呢? 警察会在奥兹的压力下不得插手案件,即使置之不理案件也会自己结束实际上我也已经所有要素强加上去的感觉。但是如果采用第一件案子的凶手是神室,第二件案子的凶手是朱诺的推理,那么至少要不顾一切硬上的要素,就只剩下「如何做的」了。 要攻略的要素有三个和有一个。 连小孩子都知道那一边比较简单吧,但是 「怎么说呢,我是觉得这样太过于绝望无奈了吧。」我耸耸肩。 「绝望?」 「是说实在的,我直到下定决心前,也一直都在犹豫该怎么做才好。不过嘛,最后还是把我无谓的感伤摆在前头了事实上神室先生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杀害过任何一个人,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所以就算这是件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的事,可是要让这样的他蒙受杀人凶手的一行名就怎么说呢,嗯嗯,哎,那个就是这样的理由。」 「」 我从老师的视线中感到不舒服的感觉。理由很明白,因为我自己也有自觉,我刚刚的那番话完全是伪善者的理论。 因为如果这件事是由除了我以外的人负责破解篇比方说是老师然后那个人要主张第一件案子的凶手是神室,我八成不会去阻止。 我绝对不是博爱精神旺盛的人,或许反而该算是不足的那种人。 所以不管是谁使用什么样的谎言贬低他,我多半都能够接受。 只是当那样的角色被指派到自己身上时,我就踌躇不前了。要我自己主动诬陷无辜的他,我会有抗拒感。 只是这样而已。 老师默然无语,一个劲儿地抽烟抽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了一句话: 「受不了,所以说表面世故心底认真的人就是这样。」 我再一次默默地耸耸肩哎,在顺着感伤行动时,我在这次的事情中就已经完全失去当一个诈骗专家的资格了吧。 车子从饭田桥开上首都高速公路,在市内往东边开去。位于那个方向的机场只有一个,就是供国际班机起飞降落的日本天空门户,新东京国际机场。 「老师,基本上我们还是对一下答案好吗?」我看着一旁向后流逝而去的街景说道。 「啥啊?」 「赛门先生并不是他杀他是自杀的吧。」 「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老师平铺直述地说。 是的,这才是第一件案子的真相。 赛门是从管理室内给主控锁上锁,在实验室内上吊。所以主控钥匙才会在他的衣服里找到,就只是这样而已。 原本理应极为单纯的第一件案子但是赛门自杀的动机是个谜。因此当没有自杀动机的神室,死在那个无法解释密室中的第二件案子发生后,我们就认为赛门不是自杀而是他杀了。 「这才是那个人的目的吧。靠着制造出很明显是他杀而非自杀的类似密室,使得原本理应是自杀的赛门,也变成被密室杀人案连累而死亡。」 为了让大家以为她的哥哥是被某人杀害的。 这才是她杀害神室的真正动机。 老师在第二件案子发生时,就已经看穿案件真相与她的意图。然后也自觉到依状况看来,自己是最可能的嫌疑犯。所以她才用不正经的口气说自己就是杀害赛门与神室的凶手,反而让大家暗中有了真凶是其他人的念头。用这样的方式强调两件案子的真凶其实都另有其人,整理出一种使大家的意识容易往那个方向想去的局面。也就是说,老师的这番表演是在协助她,然后老师的职责就到此结束了。接着只要有个除了老师以外的人,适度地胡诌出一番推理,揭发她就是凶手,使这个案子结案就好。一切都在不言中的事先协调下完成了。 「如果没有老师那个『凶手是诈骗专家』的提示,我多半不会在那时候察觉到真相。」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所有人思考的方向都错误了嘛。在除了自杀以外没有其他可能的情况下有人死了,那当然就是自杀。因为没有动机就想到他杀是自找麻烦,那不是没有动机,单纯只是想的一方想不到而已。」 使那个思考方向错乱的人也不是别人,就是老师不过老师是对的。首先应该去思考的,是赛门为何要自杀的动机。这个案子的谜,可以说全都要归结到这上头也不过分。 但是想到这里,我却有些怪异的感觉。因为以暴风雨山庄的故事来说,要由自杀的动机也就是「为什么要那样做?」这种「为何做的」要素担任解谜关键的位置,也许是有些讽刺的结尾吧。 车子在首都高速公路上疾驰,通过几个交流道以后,转眼之间就离开市内,进入千叶县的东关东汽车专用道。因为前方的车辆流畅的向旁让出路来,所以速度完全没有减慢。超高级车的威力真恐怖。 「这次的案子会怎么处理掉呢?」我试着问看看。 「谁知道?」老师对这方面的事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哎,至少不会蠢得把杀死法术师的凶手,其实是妹妹这种事的详细经过老老实实地公诸于世吧。要是那样做,奥兹的国际信用就会一落千丈,使得反对它独占法术师的舆论加速发展。所以奥兹应该会对这件事情的相关人员施加某种压力,让他们闭嘴吧。」 「压力?」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凛凛子的事。「比方说是什么样的会是有危险的事吗?」 「危险的事?」老师睁圆了眼睛,然后咯咯笑着喷出一口烟:「喂喂,难不成这是想到只有死人不能置喙那方面去啦?」是只有死人不会说话才对。「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总共有多少个啊?我们两个、三嘉村、所长千田川、教授五百藏、还有以须津为首的许多警察要把这些人全部杀光吗?那才会演变成瞒不过世间的大案子吧。」 「啊,对喔,是这样没错。」 「就是啊。我说的压力,是指奥兹会在捐大笔金钱给警方或魔学系时,一并附上『不要说多余的事』的讯息,或者诸如此类的事。而且话说回来了,赛门来到日本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对外公开,也没有任何证据。就算有人嚷嚷着法术师被妹妹杀害,大概也只会被世人当成八卦而已,不会有人认真的啦。」 「那赛门先生过世的事实」 「不会被当成真相。『六位法术师之五』依旧健在,今后也会继续在奥兹孜孜不借地进行魔学研究对世人而言这才是真相。事实是客观的,但真相是主观的。」 事实是客观的,但真相是主观的。确实如此,世界就是这样构成的。我们所过着的日常生活也是如此,不管有没有程度上的差别,我们都是把客观的事实置换成主观的真相而活。 那也就是所谓的虚伪。 只是那个虚伪的质与量会因为时间及地点而有所不同而已。 大谎言、小谎言、出自于善心的谎言、出自于卑劣意图的谎言我们说着形形色色的谎言,并且听着、活着。 她的那个谎言比常人更大,是为了心爱的人而说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老师。」我说道:「为了使人相信那是真相,需要一定程度的说服力吧?也许说出法术师遭受杀害的事确实不会有人当真,不过赛门先生本来是会向学术界发表出色论文、在世界各地公开演术实验的人吧?可是在他已经过世的现在,他之前的那些活动等于就要突然中断了就算不至于联想到他已经过世,但是难道不会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六位法术师之五』的研究活动不会中断。」 「咦?为什么?」 「因为有适合的人继续他的工作。」老师马上回答:「说话回来了,除了那家伙以外,也没有其他适合的人了吧。不过因为不能在人前露面,所以公开实验也许会取消不过赛门那家伙毕竟是『提升奥兹形象的战略旗手』、『负责向世界播放广告的宣传主力』,所以奥兹应该也会拚命操作情报设法掩饰过去吧。」 「原来如此。」我完全理解了。 哥哥是法术师、也是天才魔学者,不过他的妹妹也虽然没有哥哥那么积极活动是个不输给他的出色魔学者,而她一直以来始终片刻不离地陪伴在赛门身边。就算没有通盘了解,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住他的研究吧。确实是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了。 她今后也要一直说谎下去吗? 车子继续经由成田交流道驶过新机场的汽车专用道终于抵达目的地新东京国际机场。从交流道离开高速公路,直接进入机场用地,这时候只有我们坐的这辆宾士脱离车流。原本应该是要前往另外准备的立体停车场,但是宾士却直朝着机场大楼开去。然后就这样直接通过正面混杂着进出接送巴士等车辆的环状交叉口,从后门驶入机场大楼地下。再前进一阵子就到了起降场,车子在那里打横停了下来。 在我旁边的车门「喀擦」一声打了开来,在那里待命的是身穿黑衣、戴着太阳眼镜的奥兹特务。因为事出突然,所以我畏缩了一下。 「喂,下车。」 不过因为被老师这样一催,所以我就连忙下车,接着老师也下来了。 在特务无言的带路下,我们从起降场的入口走到电梯前厅。接着搭上电梯,逐渐往上升去。门开了之后,我们来到一个占地广阔的楼层。 看来这里似乎是相关人士专用的观景楼,完全看不到桌椅之类的东西,只有淡灰黄色的地板与墙壁伸展开来,天花板也很高。在与电梯反方向位置上的墙边装设着玻璃,以向外突起的形式描绘出平滑的拱形曲线。窗外面对的是飞机的跑道,可以把飞机飞向无垠天际的模样一览无遗。 那种全都由玻璃组成的曲线构造,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了那个魔学系附设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场地。 然后 「」 在与那个地下实验场地依稀彷佛的所在,她朱诺l史密斯克莱恩悠然地伫立着。 2. 她往这边转过头来。 纤细修长的体态。 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嫩白双颊。 一碧如洗的澄澈双眸。 仿佛丝丝飘落消散般的金色长发,用花式发夹固定在脑后。 一切都显得那么空灵,脱离现实。 她站在玻璃墙边,原本似乎是在那里眺望着飞机的起降。 我想起来 了。她是在空难中失去父母,之后就一直与哥哥两人相依为命 她以忧愁的眼光瞥了我和老师一眼之后,就用英语对我们身后的特务说「请回避一下」。特务犹豫了一下,不过在她再一次淡淡地重复过一遍之后,还是敌不过她的坚持搭电梯离开了。 「抱歉特地劳驾两位跑这一趟。」她以流畅的日语说道:「因为就算不能够道谢我也还是想要向两位致歉。」 「没有那种必要。反倒是因为公布了那样粗糙的推理,所以我才把人带过来道歉的。」 老师把我推到前面。啊,原来如此,所以才带我过来的啊。可是我之所以会信口雌黄编出那个破解篇,也是老师吩咐下来的,因为编的不好就被叫来道歉,还是难免有种非常不可理喻的感觉不过总之我还是说了声:「对不起。」我今天真的老是在道歉。 「不,请抬起头来。」她缓缓摇着头这样说,然后看着老师说道:「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因为我做出了等于要使你蒙受不白之冤的行为。」 「哈,那是没差啦。反正我也好久没分配到凶手的角色了,久久一次还不坏啦。」老师说得轻松。我虽然没有说出口来,不过以我的立场来说是很希望老师别再来了。因为老师一旦不扮演侦探,这个角色就要轮到我身上了。 「还有」朱诺又转向我这边:「也给天乃原同学添麻烦了。」 「啊啊。」我含混地点点头说道:「哎,反正事情已经结束了,而且我也只是照着老师的剧情大纲在行动而已。」 「有哪里照剧情大纲了!」老师迅速说道,不过我当没听到。 「为什么会知道呢?」朱诺凝视着我说道,她的视线中充满了足以令人心中发寒的静谧。 「这是在问」我被她的气势压得缩起身子,不过还是选择着用词:「赛门先生自杀的动机,是吗?」 朱诺默不作声地微点了点头。 「呃我是在老师给我『凶手是诈骗专家』这个提示之后才知道的,所以以顺序来说虽然反过来了,不过我是在回想起第一天法术实验之后才确定的。因为魔学是现实而有逻辑的啊,不,对你这位魔学者说这个是我班门弄斧了总而言之,法术是只要凑齐所有成功的条件就一定会演术成功,反之只要有一个失败原因就一定会失败。老师说过,在那个实验中尝试的法术术谱是完美的,只要有两名法术师的演术力,输出功率也足够也就是说本来应该是已经凑齐了所有成功条件的状况,但实验还是失败了。为什么呢这样一想以后,既然结果已经是摆明着了,那就又回到果然存在着某种失败原因的地方。当事态就这样显得越来越单纯时,我想到一个大胆的假设。然后当我试着拿那个假设来与状况比对,讶异地发现所有的事都可以毫无矛盾地解释清楚。所以我确定这个假设就是事实,并且依据它来进行推理,得以抵达案件的真相所在。至于那个假设就是,呃」 我先喘了一口气以后才说下去: 「其实赛门先生会不会并不是法术师呢?」 在我旁边的老师默默点着了一根烟。 朱诺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右手放在左肘附近的姿势,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这边。 我继续说下去: 「可是实际上赛门先生却曾经在各国公开进行法术实验,他确实有着身为一位法术师的实际功绩存在。这到底要怎么解释才好呢很简单,赛门先生虽然不是法术师,但是有着身为一位法术师的实际功绩存在。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法术师另有其人。而能够做到那种事的人,就只有随时随地都与他一起行动的人物才有可能办得到。所以,也就是说就是这么回事了。」 我停下话,不知道为什么避讳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是的。 也就是说 现在在我们眼前的她才是真正的 十七年前,在失去父母,兄妹俩也受到濒死重伤的那场空难中,觉醒成法术师的人并不是哥哥赛门,而是身为妹妹的她。是她使用法术治好自己与哥哥的伤,但是赛门却相信是自己救了妹妹,深信觉醒成法术师的人是自己。 然后她漫长无尽的说谎生涯就开始了。 她会那样做的理由八成很单纯,凛凛子就说过了。 『我想一定是因为朱诺小姐太喜欢她哥哥了吧。』 面对已经不良于行的哥哥,不想让他再失去心中的骄傲与希望,不想让他灰心丧气。应该就只是这样而已吧。 就这样,在哥哥必须运用法术时,她就配合他使用法术,尽力造成赛门是法术师的假象。不过冷静下来想想,却又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怀疑这种事是否真的有可能。要经常陪伴在他身边,洞悉他微妙的心境变化,照他的意思去做,配合他的行动,为了他奔走这些事情光用说的是很简单,但是以一般人的意志面言根本不可能做得到。那应该要花费掉光用想像就足以让人晕厥的伟大心力吧。 但是她成功做到了,她运用了远超过凡人界限的超凡者智力与行动力把自己拥有的一切能力全部动员起来,成功地骗过唯一的哥哥、骗过奥兹、骗过世界。 「凶手是诈骗专家」,老师给的这个提示其实已经不是提示或其他的什么了,它已经一语道破真相。 「但是在这次的实验中,却发生对你而言致命性的飞来横祸。那就是赛门先生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所以不让你进实验室的那件事。」我缓缓地说着:「据我推测,当赛门先生以前在各地公开实验时,你一定都会陪伴在他身边,代替他演术法术吧。但是这次你不但和他分开,而且实验室内又布下为了防止出事时灾害扩大的『结界』。就算你演术法术,但是在那样的状况下也会被『结界』阻挡,无法传入里面,这就是实验失败的理由。」 演术的输出功率不够。 赛门首先怀疑的也是这个可能性,而这个果然就是正确解答。因为实际上并不是两位法术师在演术,是老师一个人在演术。 一旦察觉到这点,也就会发现到在实验即将失败前,朱诺采取的行动并不自然。 那时候她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演术会失败,通知赛门会有危险。但是因为在管理室发出的声音实际上无法传到实验室中,所以以结果而言是老师在那之后察觉到不对劲中止演术,并且保护赛门使他得以平安但是在一旁观看演术的人,根本不可能比实际演术的法术师更早察觉到事有蹊跷。她是早就知道没有自己参加的实验不可能会成功。 实验失败了。然后在成功条件明明已经凑齐的状况下却还是以失败告终的矛盾,终于引领赛门导出那个疑念,他当然会想到答案。连我这种程度的人都能够想到的事,实力足以被称为天才的他不可能会想不到。 自己真的是法术师吗? 真正的法术师是谁呢? 以他的状况来说,应该不会花上像我一样多的时间吧。搞不好他在实验结束后说要一个人留在实验场地的时候,就已经做出结论了。 那时候他的心中是怎样想的呢? 他说过自己是法术师,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自己之所以会是法术师会不会是一种命运某种必然。 身为全世界仅存的六位法术师之一。 作为被选上的才华。 骄傲。 那就是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的恒等式。 当这样的他领悟到自己其实并不是法术师的时候当自己二十多年来的存在意义毫不留情地被剥夺殆尽的时候,他究竟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绝望、悲叹,然后是自杀。 就这样 完成了第一件案子与地下实验场地的密室。 「之所以 会有实验失败也不会自杀的想法,是因为没有人想得到『六位法术师之五』竟不是法术师的缘故。所以就算把赛门先生之死视作自杀,也解不开他自杀的动机。但是,你已经注意到自己在实验时的失态做出像是事先就知道实验会失败的行动所以你一直在害怕这会成为使真相败露的线索,因为那样一来」 会使得兄长法术师的名誉荡然无存。 「所以你杀害了神室先生,用法术制造主控钥匙给管理室门上的主控锁上锁,创造出密室。这是为了让人以为赛门先生之死,看起来也像是在密室中遭受杀害的结果。」 只是在这时候选择神室当被害人的理由,果然还是因为憎恨他为了研究上的目的,打算回收赛门遗体之事吧。 就这样完成了第二件案子,与地下实验场地那个无法解释的密室。 在听完我的话以后,朱诺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闭上眼睛再睁开。 在那一瞬间 她散发出来的存在感骤然一变,就像原奉一直压抑住的东西已经解放出来。 我感到呼吸困难,室内的空气好像已经变质一样。 她徐徐地仰望天空,像是觉得刺眼般的眯起眼睛。有架飞机正在这时候从跑道离陆,宛如要被吸进蓝天般飞翔。她一面仰望着这幕,一面喃喃自语般的说话: 「法术师即使使用法术也不能任意在空中飞行,但是科学制造的铁鸟却能够装进许多人,那么自由地在空中飞翔。我认为身为一个法术师,八成就只是那种程度的事了吧。」 我想起千里说过价值观的差异,确实是这样没错。比起以魔学者的身分做研究、比起身为法术师的名誉,她宁可选择与哥哥在一起的时间。 朱诺重新转向我们。「我有件事想拜托两位。」她这样说。 「什么事?」老师边抽烟边答道。 「希望两位绝对不要把所知道的一切说出去。」朱诺的语气带刺,我猛然醒觉她的样子不对劲。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一种非同小可的东西,让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的眼中微微漾着锐利的光芒。 「哼,这真的是拜托吗?或者该说是威胁?」老师把香烟丢到地上用脚跟踩熄:「如果跟别人说了又怎样?要杀了我们吗?就跟神室一样?」 朱诺眯起眼睛。 「那也是个有效的方法,我会稍做考虑。即使不能抹消掉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不过只杀两位倒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我也是为了这点才会配合你的剧本。」 「咦?」她的话令我心生疑惑。 是她在配合老师的剧本?这不是反过来了吗?就是因为她要使用杀死神室的方法来遮掩赛门自杀的事实,所以老师才会在领会到她的意图之后,积极地主动协助她 当我想到这里的一瞬间。 我脑中突然像被闪电劈中般的灵光一闪。 话说回来了。 如果在发现神室遗体的时候,老师没有说「自己就是凶手」之类的话,那么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为了使人相信那就是事情的真相,需要某种程度的说服力。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对赛门与神室都是被某人杀害的事深信不疑呢很简单,只要胡诌出凶手就好。就像老师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一样,只要在各案件中都算计好让某人当凶手即可。但是要选谁呢? 这也很简单。只要把其中一件案子的死者当凶手,另一个凶手则由自己扮演就好。就算死者是无辜的也没办法再反驳,然后只要自己也什么都不说就没事了。 还有 最有说服力、也最通俗化的凶手自首法是什么? 是自杀。 是的。 她原本的打算是这样:留下遗书,说明杀害赛门的凶手是神室,自己是为了报仇才杀死他,然后自杀。 在那封遗书中八成会捏造出动机与完成密室魔术手法的方法当然会远比我搞出来的解决篇更容易让大家接受,而自杀地点恐怕是剩下来的一号实验室。在那个暴风雨山庄中,再也想不出还有哪里是比它更好的舞台了。 我想像着她在密室中上吊自杀的模样。嘴巴无力地微张,眼中神采全无、一片浑浊,手如同枯木般垂下,双膝接地。见到这番情景时的冲击与动摇三个人在三个实验室中成为上吊死者的构图在我们眼中肯定是一幅「完整的暴风雨山庄」构图吧。然后在她写的剧本中,以这种方式破的案,才是人们心目中的「真相」吧。没有人会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但是 即使是从朱诺的观点看来,这种做法也还是残留着不安因子。在自己死后,有某人察觉到真相、使真相败露的可能性绝不等于零。万一真的发展成那样,在自己死掉以后,就没有方法可以阻止事态扩大了。 在这种时候,老师却突然说「自己是凶手」什么的。老师使朱诺不用自杀,同时用自己的剧本替换掉揭发她是凶手的剧本。 我的想法相反。 老师并不是在配合朱诺的剧本,而是把她的剧本抢了过来。 我的身体在发抖。两位同为超凡者的人,那时候是在遥远的天上进行思考上的攻防战,然后朱诺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活下来的路。为了监视事后是否会有人察觉到真相,为了在万一有人察觉到的时候采取适当的处置。 我直到这时候才为时已晚地真切感受到她那冷彻无情的思路。 还有她果然也是个法术师的事。 法术师在心底或多或少都一定会有毁灭性的黑暗存在。 「如果只是要抹消我们两人,倒也不是不可能的,是吧?」老师对朱诺的话深深勾唇一笑。那是老师在这件事里面露出的笑容中,最凶恶的一个笑容。 「有趣,要来试试看吗?」 两名法术师的视线进出火花。 一触即发。 但是 「不。」朱诺像是转移视线般的闭上眼睛摇摇头:「我无此打算,因为哥哥一定也不希望你死吧。」 空气一下子缓和下来。 老师啐了一声,我直到现在才为时已晚地感受到背后流下几道冷汗。话说老师该不会是为了想来场法术师之间的战斗才到机场来的吧? 「那」老师发问:「今后你要怎么办?」 「回奥兹,但是绝对不把哥哥的遗体交给他们。」 「你以为奥兹会同意那种事吗?」 「我不认为。」朱诺没有笑:「但是我不会交给他们,绝对。」 「是吗?算啦,不提那个了。更重要的是,如果你想杀我们,随时都可以到日本来喔。」 「」等一下好吗?我「们」? 这时候朱诺第一次在这里像是受到牵引般的微笑起来,说她了解了。 我决定把这件事当成玩笑。 她点头致意,从我们旁边走过,步向电梯那边。但是 「等等。」 老师叫住她,她回过头来。 「有什么事吗?」 「拿去,临别赠礼。」 老师这样说,把一册我也有印象的档案夹扔过去。朱诺用手接住它,打开来看,然后双眼微微睁大。 「这是」 「是赛门带来的术谱,本来是要在这次的实验中做的那个。我在猜你会不会并不知道术谱的的内容,我有没有猜错?」 「是的。」她的眼睛并没有离开术谱:「原来所谓的『再生』是这个意义上的啊。」 「对。」老师点头:「事后回想起来,赛门虽然说了在这次的实验中要尝试的是『用来与死者会面的法术』,可完全没说过要尝试的是『用于复活死者』的『再生』。那家伙是故意用含 糊其词的说法,以观赏我们慌乱的模样为乐吧,真是个兴趣恶劣的家伙。还说什么娱乐效果,真是够了。」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从这个内容得知这份术谱是由那个人制作的。因为能够观看作为客观事实的他人过去法术,在创世六日之中也只有那个人能够演术了。这是把那个人擅长的法术加以改编后的东西吧。」 「对,也是因为如此才需要用到两个法术师的演术力。如果是那家伙,应该自己一个人演术就够了。不过由其他法术师演术,就不会那么顺利。」 两人用只有她们能理解的言辞交谈着。 「那个,我听不太懂耶,两位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就在我战战兢兢地插入这句话时。 朱诺「啪」一声合起档案夹。 「如果可以」她看着老师,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和我一起在这里试试这个法术好吗?」 我猛然抬起脸来。看到她的眼睛,我领悟到她是认真的,她是真的准备重现那个法术实验。 对她提出的要求,老师的反应是: 「现在,在这里吗?」 「的。」 「连实验设备的辅助都不要吗?你是明知道它的风险还这样说的罗?」 「是。」 「哼。」老师浮现出那个邪气的笑容说道:「有趣。好啊周,离远点!」 老师这样一说,我就连忙与老师拉开距离。移动到与老师和朱诺正好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的位置上。 「就算会失败死掉我也不管喔。」 「这不用你担心,还是说你没有自信让它成功?」 「放屁!」老师颇为愉悦地从鼻中哼了一声。 「由我来主导演术。」 「哈,至少这口气倒是和哥哥一脉相传的嘛。」 「开始。」 在那一瞬间。 两人的气质为之一变。 一切杂念都从她们脸上消失,一步步转化成无机的物品。连指尖到每一根头发全都一一予以改造,从人类转化成法术师,转变成演奏自我音色的一个乐器 和缓的旋律流泄而出,充满整个楼层。 在她们之间的空间,也随之如同艳阳下热气蒸腾的地面,开始扭曲晃荡起来。 在两位法术师压倒性的存在感、以及和那时候相同的现象前,混淆了我对时空的感觉啊啊,这里就是那个地下实验场地,现在是进行那个实验的晚上。就像是这样的感觉。 朱诺。我看着她,现在的她简直如同正张开原本收起之双翼的天使一样神圣,好像随时都会趾尖离地腾空而去般的出尘脱俗。 扭曲的空间像七彩棱镜般转换着它的色彩,转出一团格外强烈的漩涡,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发出强烈的闪光,闪得我闭上眼睛。在我慢慢张开眼睛以后眼前展开了另一个世界。 一条狭窄的通道直直向前伸去,旁边有三排座椅并列,这看来是在飞机的机舱里面。我和老师、朱诺三人像是凭空插入一样站在其中。但这并不是实体,是幻影,我要去摸座椅的手穿过了它。 座椅上坐着男女老少、各式各样的人,全都一动也不动。不,仔细一看,大家的坐法很奇怪。要说的话,感觉起来很像是被腰际的安全带硬绑在座椅上。上半身前倾,像是要朝通道的方向倒去,简直就像坏掉的人偶。而且这个地方暗得诡异,但是在周围隐隐约约吞吐的火光,就像舔着由人偶头部滴落地上的红色血洼般咦? 等一下好吗?这是什么?我到底掉进什么样的事情中了? 这时候差不多在我和老师以及朱诺组成的三角形中心的地方,有一个小孩子呻吟着爬了起连撑起自己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斜倾着,手脚无力地悬空垂下。 我蓦然灵光一闪。对喔,这是过去的影像。 做出这个法术术谱的那个人,擅长的就是「过去视」观看他人过去的法术这个恐怕就是以影像的形式重现他人过去的法术。原来所谓的「再生」,是以影像方式再生某人过去的意思啊 也就是说,这就是赛门与朱诺经历过的空难影像。 这正是她的过去 金发的少年流着泪,手放在濒死的妹妹肩上拚命喊叫,同时摇着她那小小的身子,但是没有反应。他的表情变得绝望,在无可奈何中抱紧妹妹小小的身子。 在那一瞬间 冒出炫目的光辉。 强烈而温柔的金光包裹住他与她的身体。 两人身上的伤逐渐痊愈 我被这幅情景压倒这就是「治愈」,在现代魔学中被视为「不可能的课题」。 少年浮现出欢喜的表情。一把紧紧抱住刚恢复意识,微微睁开眼睛的妹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搞不清楚状况的关系,他一次又一次地检查妹妹那张有些发红的脸,一次又一次重斩紧紧地抱住她。 朱诺凝视着这个光景。 「」 同时从她眼中滚落泪珠。 那不是为了帮我的推理增添说服力而表演出来的泪水,是真正的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法术师的集中中断的关系,靠法术制造出来的影像就在我们眼前逐渐不安定起来,随即化为炫目的光粒四散,不一会儿就烟消云散。我再次被强光闪得闭上眼睛。 然后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到机场的观景楼了。 「哥、哥。」从她口中泄出低语声,声音抽咽得哽在喉头,宛如稚龄少女般的语气:「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死去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她跌坐在地。 「为什么,要丢下我走掉呢拜托不要丢下我,请带我一起走。我、我宁愿死在哥哥手中!宁可哥哥也带我一起走!」 看着眼前哭得全身颤抖、不能自已的她,我是这样想的。 当赛门领悟到自己并非法术师,而且已经想到谁才是真正法术师的时候,他对她的感情是怎样的呢? 是感谢吗?是会更加疼爱一直以来辛勤努力支撑自己的妹妹吗? 我可以断定,赛门的想法应该是这样的。 他觉得被背叛了。 正因为出自于深刻的爱情,妹妹才会在十七年的漫长岁月中一直隐瞒着真相,可是这个残酷的事实一定彻底击碎了他的心吧。 绝望与悲叹,还有爱与恨两种相反的感情在折磨他,他选择了自杀。当时他应该也曾经想过一并杀死妹妹的选项吧。 我认为他想过,同时也把这个选项纳入选择认真思考过。要说的话,她可以说是整件事的元凶,他对她应该肯定有过杀意或是近似杀意的感情。 但是 赛门没有杀他妹妹。只杀了自己,没有杀妹妹。 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赛门也一样爱着朱诺。 在刚刚看过过去的影像之后,我就确定这点了,它使我得以确信当时年幼的他拚命想要救妹妹。因为爱着她、因为喜欢她,所以要救她,希望心爱的人活下去。他赛门l史密斯克莱恩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没有杀死妹妹,没有带她一起走。还有,说起他宣称的目的,结果应该也是为了妹妹而做的吧。他之所以会说想要取回与已逝亲人一起度过的日子,其实会不会是为她着想而做呢?这次的实验也是,他为什么会想要再生过去的影像呢?那会不会是为了想要让没有父母回忆的妹妹,看看她与父母一起生活过的时间呢 「回去了,周。」 老师脚跟一转,背对啜泣不已的朱诺,往电梯走去。 我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我们走入电梯,在电梯门即将关 上前,老师说道: 「那就这样罗。要是你改变主意想杀我们,随时到日本来吧。」 她始终啜泣着没有抬起头来。不过即使如此,老师说的话应该也确实地传到她耳中了。 电梯门合上。 这是我见到朱诺l史密斯克莱恩的最后一面。 3. 「不过,老师」我在回程的车中问道。 「啥?」 「为什么这次,呃,您会做出类似协助她的事呢?」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啦。」老师叼着香烟,双手交握在脑后往椅背上一靠,翘起的二郎腿交换位置:「只是我欠赛门一次嘛,所以还他人情而已。」 「人情?」 「西洋棋上头的。」 「啊啊!」原来如此,是老师在研究所输掉的那场吧。 赛门没有杀朱诺的意思,他不希望她死。所以老师才照他的意思,把原本她会在最后自杀作结的剧本抢过来改写吗说真的,这个人虽然平时吊儿啷铛的,不过一跟游戏扯上关系就不知道该说是规矩老实还是怎样了。 然后我在这时候才注意到一件事,在心中暗叫了一声。 那就是我知道在发现赛门的遗体以后,我感觉到的不对劲是打哪来的了。当时我觉得有人的行动好像有些古怪,这件事也一直在我心中留下一个疙瘩,现在我总算搞懂了。 那就是在发现赛门遗体时,老师曾经不快地啐了一声。 如果是一般人,这也许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吧;但是老师并不是一般人,她是只以喜欢和讨厌两种感情判别世间万物的绝顶享乐主义者。这样的老师在暴风雨山庄中发现尸体时,不应该会有啐声的反应。原本至少应该也会在「有趣」声中放声大笑的,那么老师为何会啐声? 那是因为赛门没有实现与老师再战的承诺就自杀了。也就是说老师在那时候就已经确定眼前的赛门是自杀,连同这次的一切赛门不是法术师的事、谁才是真正的法术师也都了然于心。她知道却保持沉默,只因为欠他人情。 「」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全身都没了力气,瘫在座椅上。 结果这次的事,终究也是非同寻常的诈骗专家们故事啊。知道一切真相的只有法术师,那是因为所有的谜题与解答,都被封入法术师塞满混沌的脑袋中了。 我从车窗中仰望天空。 我看到从机场起飞的飞机正逐渐隐没在云海的另一头。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她搭乘的班机,不过我却不由自主地盯着那架飞机的机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它为止。 她今后也要不断说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吧,要继续欺骗奥兹、欺骗世界下去吧。为了曾经期望自己是法术师的哥哥,隐瞒她本人是法术师的事实。 那和圣诞老人的谎言一样,是出自于爱情的谎言。 但是 杀死他的也是谎言。 错在她的谎言吗? 我还是无法对此事做出判断。 即使如此,机影仍然越变越小,随即变得再也看不到在这个时候,我心中的一角总算能够有种这次的暴风雨山庄故事已经落幕的感觉。 车子载着我们直往日常生活驶去。要真切地感受到非日常,需要有无可取代的日常生活,这也是从父亲那里现学现卖来的。 「好~」老师伸了个大懒腰说道:「去贝克喝杯咖啡好了。反正周也有空吧?那就一起过去吧。」 「嗯,基本上是啦。」所以说为什么我老是被老师一口断定有空啊不过也好啦,反正我也正想喝杯咖啡。手鞠坂煮的咖啡是很难喝没错,不过即使如此,那多少还是具有让我真切地感受到在这个由虚伪构成的世界中要好好珍惜这无可取代的日常生活的意义。 「啊,但是老师,说不定凛凛子她们还在那里耶。」 「那又怎么样了?有什么不方便吗?」 「没有。只是老师过去,话题就又会转到案件上头了,这次果然也是不能把真相说出来吧?」 「哈!」老师从鼻中哼道:「要是那样,就由周再去表演那个搞笑推理就好啦。如果连那个都不行,就再胡诌一个罗。」 「既然老师这样讲,那我是无所谓,不过这次请由老师自己讲吧。」 我把我对老师在本案中的行动以及其他的不满,一起用有些讽刺的语气表达出来。 「哼哼,这个嘛」 说着法术师手顶着面颊吐了一口烟,勾唇微微一笑。 l是爱情与谎言,还有密室的l。《trickstersl》完 ~「d」的前幕~ ~「d」的前幕~ 虽然现在还在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 老实说,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我在精神上对麻烦事的把关松懈了下来。 所以实际上应该已经预测到会有「那个」到来的我,却没能察觉到它的到来,以至于当局者迷地从头到尾手忙脚乱,造成乱成一团的结果。 不过手忙脚乱也好、乱成一团也好,人常常在该来的时刻到来时,陷入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处境,被迫做出结论,有时候也会被逼得做出不合自己心意的事。甚至连小偷或拦路打劫的人也会找这样的藉口,所以要说扯也是真的可以扯很远。所谓的人生,真的是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或许就是要碰到许多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的状况,才配称是人生。但这也不是到现在还值得大肆宣扬的事了吧。 不过 有没有人曾经在不经意问冒出过一种念头呢? 这个所谓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会不会是因为有某个地方的某个谁这样把它写下来了,所以才会是这样的呢? 人生是一种故事。 那么那个故事会不会有作者存在呢?自己的人生不,自己这种存在本身,会不会就是那个他、或是她所写出的呢?有人也这样想过吗? ***** 对了,我天乃原周,在进入「国内唯一魔学研究机构」私立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分到佐杏老师的专题研究组中之后,已经两次牵扯上大事件了。 第一次在四月。 第二次在六月。 那么第三次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八月。 不论谁都会这样想的吧。 但是在八月与九月整整两个月之间,城翠大学进入了夏季休课也就是放暑假的时段。 我在结束了上学期必修课程的期末考,要交的报告也全都交了之后,在八月初到九月中旬为止这段约一个半月的时间中,回到位于岛根县松江市的老家过暑假。也就是说,就算东京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可能有适逢其会的机会。当然这只是举例,不代表真有事发生。总之我在回到东京以后,从凛凛子她们口中听来,实际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大家都过着平静的日子。 虽然这种形容很老套,不过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吧。 然后我要再重复一遍,我原本理应能够预知到那场暴风雨到来的。 四月、六月遭逢事件,八月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受到波及的应该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十月了吧。 而且事实上它也真的到来了。 正好在那个时候,使整个校园都陷入了热闹与兴奋气氛中的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将开办。 *** 然后。 只要人活着,果然就是得不断做出选择、达成结论,把各自的故事继续下去。 即使那是由某人所书写、被某人阅读着,却也是只能由自己推动、只属于自己的故事。既没有突然引发问题设下机关的恶魔,也没有突然冒出来快刀斩乱麻收拾善后的神,是真实无比、名为「人生」的故事。 所以我就先做个结论吧。 那个事件对我而言,毫无疑问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那么 要说起这个颠覆世界、玩弄命运,睥睨的法术师们故事 我想首先就从它的齿轮正式开始运转,长达三天的城翠节活动揭幕那一天说起吧。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要再重复一次。 这全都是现实。 ~「d」的前幕~ 虽然现在还在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 老实说,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我在精神上对麻烦事的把关松懈了下来。 所以实际上应该已经预测到会有「那个」到来的我,却没能察觉到它的到来,以至于当局者迷地从头到尾手忙脚乱,造成乱成一团的结果。 不过手忙脚乱也好、乱成一团也好,人常常在该来的时刻到来时,陷入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处境,被迫做出结论,有时候也会被逼得做出不合自己心意的事。甚至连小偷或拦路打劫的人也会找这样的藉口,所以要说扯也是真的可以扯很远。所谓的人生,真的是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或许就是要碰到许多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的状况,才配称是人生。但这也不是到现在还值得大肆宣扬的事了吧。 不过 有没有人曾经在不经意问冒出过一种念头呢? 这个所谓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会不会是因为有某个地方的某个谁这样把它写下来了,所以才会是这样的呢? 人生是一种故事。 那么那个故事会不会有作者存在呢?自己的人生不,自己这种存在本身,会不会就是那个他、或是她所写出的呢?有人也这样想过吗? ***** 对了,我天乃原周,在进入「国内唯一魔学研究机构」私立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分到佐杏老师的专题研究组中之后,已经两次牵扯上大事件了。 第一次在四月。 第二次在六月。 那么第三次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八月。 不论谁都会这样想的吧。 但是在八月与九月整整两个月之间,城翠大学进入了夏季休课也就是放暑假的时段。 我在结束了上学期必修课程的期末考,要交的报告也全都交了之后,在八月初到九月中旬为止这段约一个半月的时间中,回到位于岛根县松江市的老家过暑假。也就是说,就算东京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可能有适逢其会的机会。当然这只是举例,不代表真有事发生。总之我在回到东京以后,从凛凛子她们口中听来,实际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大家都过着平静的日子。 虽然这种形容很老套,不过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吧。 然后我要再重复一遍,我原本理应能够预知到那场暴风雨到来的。 四月、六月遭逢事件,八月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受到波及的应该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十月了吧。 而且事实上它也真的到来了。 正好在那个时候,使整个校园都陷入了热闹与兴奋气氛中的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将开办。 *** 然后。 只要人活着,果然就是得不断做出选择、达成结论,把各自的故事继续下去。 即使那是由某人所书写、被某人阅读着,却也是只能由自己推动、只属于自己的故事。既没有突然引发问题设下机关的恶魔,也没有突然冒出来快刀斩乱麻收拾善后的神,是真实无比、名为「人生」的故事。 所以我就先做个结论吧。 那个事件对我而言,毫无疑问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那么 要说起这个颠覆世界、玩弄命运,睥睨的法术师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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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人活着,果然就是得不断做出选择、达成结论,把各自的故事继续下去。 即使那是由某人所书写、被某人阅读着,却也是只能由自己推动、只属于自己的故事。既没有突然引发问题设下机关的恶魔,也没有突然冒出来快刀斩乱麻收拾善后的神,是真实无比、名为「人生」的故事。 所以我就先做个结论吧。 那个事件对我而言,毫无疑问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那么 要说起这个颠覆世界、玩弄命运,睥睨的法术师们故事 我想首先就从它的齿轮正式开始运转,长达三天的城翠节活动揭幕那一天说起吧。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要再重复一次。 这全都是现实。 ~「d」的前幕~ 虽然现在还在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 老实说,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我在精神上对麻烦事的把关松懈了下来。 所以实际上应该已经预测到会有「那个」到来的我,却没能察觉到它的到来,以至于当局者迷地从头到尾手忙脚乱,造成乱成一团的结果。 不过手忙脚乱也好、乱成一团也好,人常常在该来的时刻到来时,陷入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处境,被迫做出结论,有时候也会被逼得做出不合自己心意的事。甚至连小偷或拦路打劫的人也会找这样的藉口,所以要说扯也是真的可以扯很远。所谓的人生,真的是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或许就是要碰到许多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的状况,才配称是人生。但这也不是到现在还值得大肆宣扬的事了吧。 不过 有没有人曾经在不经意问冒出过一种念头呢? 这个所谓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会不会是因为有某个地方的某个谁这样把它写下来了,所以才会是这样的呢? 人生是一种故事。 那么那个故事会不会有作者存在呢?自己的人生不,自己这种存在本身,会不会就是那个他、或是她所写出的呢?有人也这样想过吗? ***** 对了,我天乃原周,在进入「国内唯一魔学研究机构」私立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分到佐杏老师的专题研究组中之后,已经两次牵扯上大事件了。 第一次在四月。 第二次在六月。 那么第三次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八月。 不论谁都会这样想的吧。 但是在八月与九月整整两个月之间,城翠大学进入了夏季休课也就是放暑假的时段。 我在结束了上学期必修课程的期末考,要交的报告也全都交了之后,在八月初到九月中旬为止这段约一个半月的时间中,回到位于岛根县松江市的老家过暑假。也就是说,就算东京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可能有适逢其会的机会。当然这只是举例,不代表真有事发生。总之我在回到东京以后,从凛凛子她们口中听来,实际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大家都过着平静的日子。 虽然这种形容很老套,不过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吧。 然后我要再重复一遍,我原本理应能够预知到那场暴风雨到来的。 四月、六月遭逢事件,八月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受到波及的应该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十月了吧。 而且事实上它也真的到来了。 正好在那个时候,使整个校园都陷入了热闹与兴奋气氛中的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将开办。 *** 然后。 只要人活着,果然就是得不断做出选择、达成结论,把各自的故事继续下去。 即使那是由某人所书写、被某人阅读着,却也是只能由自己推动、只属于自己的故事。既没有突然引发问题设下机关的恶魔,也没有突然冒出来快刀斩乱麻收拾善后的神,是真实无比、名为「人生」的故事。 所以我就先做个结论吧。 那个事件对我而言,毫无疑问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那么 要说起这个颠覆世界、玩弄命运,睥睨的法术师们故事 我想首先就从它的齿轮正式开始运转,长达三天的城翠节活动揭幕那一天说起吧。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要再重复一次。 这全都是现实。 ~「d」的前幕~ 虽然现在还在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 老实说,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我在精神上对麻烦事的把关松懈了下来。 所以实际上应该已经预测到会有「那个」到来的我,却没能察觉到它的到来,以至于当局者迷地从头到尾手忙脚乱,造成乱成一团的结果。 不过手忙脚乱也好、乱成一团也好,人常常在该来的时刻到来时,陷入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处境,被迫做出结论,有时候也会被逼得做出不合自己心意的事。甚至连小偷或拦路打劫的人也会找这样的藉口,所以要说扯也是真的可以扯很远。所谓的人生,真的是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或许就是要碰到许多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的状况,才配称是人生。但这也不是到现在还值得大肆宣扬的事了吧。 不过 有没有人曾经在不经意问冒出过一种念头呢? 这个所谓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会不会是因为有某个地方的某个谁这样把它写下来了,所以才会是这样的呢? 人生是一种故事。 那么那个故事会不会有作者存在呢?自己的人生不,自己这种存在本身,会不会就是那个他、或是她所写出的呢?有人也这样想过吗? ***** 对了,我天乃原周,在进入「国内唯一魔学研究机构」私立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分到佐杏老师的专题研究组中之后,已经两次牵扯上大事件了。 第一次在四月。 第二次在六月。 那么第三次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八月。 不论谁都会这样想的吧。 但是在八月与九月整整两个月之间,城翠大学进入了夏季休课也就是放暑假的时段。 我在结束了上学期必修课程的期末考,要交的报告也全都交了之后,在八月初到九月中旬为止这段约一个半月的时间中,回到位于岛根县松江市的老家过暑假。也就是说,就算东京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可能有适逢其会的机会。当然这只是举例,不代表真有事发生。总之我在回到东京以后,从凛凛子她们口中听来,实际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大家都过着平静的日子。 虽然这种形容很老套,不过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吧。 然后我要再重复一遍,我原本理应能够预知到那场暴风雨到来的。 四月、六月遭逢事件,八月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受到波及的应该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十月了吧。 而且事实上它也真的到来了。 正好在那个时候,使整个校园都陷入了热闹与兴奋气氛中的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将开办。 *** 然后。 只要人活着,果然就是得不断做出选择、达成结论,把各自的故事继续下去。 即使那是由某人所书写、被某人阅读着,却也是只能由自己推动、只属于自己的故事。既没有突然引发问题设下机关的恶魔,也没有突然冒出来快刀斩乱麻收拾善后的神,是真实无比、名为「人生」的故事。 所以我就先做个结论吧。 那个事件对我而言,毫无疑问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那么 要说起这个颠覆世界、玩弄命运,睥睨的法术师们故事 我想首先就从它的齿轮正式开始运转,长达三天的城翠节活动揭幕那一天说起吧。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要再重复一次。 这全都是现实。 ~「d」的前幕~ 虽然现在还在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 老实说,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我在精神上对麻烦事的把关松懈了下来。 所以实际上应该已经预测到会有「那个」到来的我,却没能察觉到它的到来,以至于当局者迷地从头到尾手忙脚乱,造成乱成一团的结果。 不过手忙脚乱也好、乱成一团也好,人常常在该来的时刻到来时,陷入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处境,被迫做出结论,有时候也会被逼得做出不合自己心意的事。甚至连小偷或拦路打劫的人也会找这样的藉口,所以要说扯也是真的可以扯很远。所谓的人生,真的是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或许就是要碰到许多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的状况,才配称是人生。但这也不是到现在还值得大肆宣扬的事了吧。 不过 有没有人曾经在不经意问冒出过一种念头呢? 这个所谓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会不会是因为有某个地方的某个谁这样把它写下来了,所以才会是这样的呢? 人生是一种故事。 那么那个故事会不会有作者存在呢?自己的人生不,自己这种存在本身,会不会就是那个他、或是她所写出的呢?有人也这样想过吗? ***** 对了,我天乃原周,在进入「国内唯一魔学研究机构」私立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分到佐杏老师的专题研究组中之后,已经两次牵扯上大事件了。 第一次在四月。 第二次在六月。 那么第三次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八月。 不论谁都会这样想的吧。 但是在八月与九月整整两个月之间,城翠大学进入了夏季休课也就是放暑假的时段。 我在结束了上学期必修课程的期末考,要交的报告也全都交了之后,在八月初到九月中旬为止这段约一个半月的时间中,回到位于岛根县松江市的老家过暑假。也就是说,就算东京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可能有适逢其会的机会。当然这只是举例,不代表真有事发生。总之我在回到东京以后,从凛凛子她们口中听来,实际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大家都过着平静的日子。 虽然这种形容很老套,不过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吧。 然后我要再重复一遍,我原本理应能够预知到那场暴风雨到来的。 四月、六月遭逢事件,八月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受到波及的应该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十月了吧。 而且事实上它也真的到来了。 正好在那个时候,使整个校园都陷入了热闹与兴奋气氛中的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将开办。 *** 然后。 只要人活着,果然就是得不断做出选择、达成结论,把各自的故事继续下去。 即使那是由某人所书写、被某人阅读着,却也是只能由自己推动、只属于自己的故事。既没有突然引发问题设下机关的恶魔,也没有突然冒出来快刀斩乱麻收拾善后的神,是真实无比、名为「人生」的故事。 所以我就先做个结论吧。 那个事件对我而言,毫无疑问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那么 要说起这个颠覆世界、玩弄命运,睥睨的法术师们故事 我想首先就从它的齿轮正式开始运转,长达三天的城翠节活动揭幕那一天说起吧。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要再重复一次。 这全都是现实。 ~「d」的前幕~ 虽然现在还在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 老实说,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我在精神上对麻烦事的把关松懈了下来。 所以实际上应该已经预测到会有「那个」到来的我,却没能察觉到它的到来,以至于当局者迷地从头到尾手忙脚乱,造成乱成一团的结果。 不过手忙脚乱也好、乱成一团也好,人常常在该来的时刻到来时,陷入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处境,被迫做出结论,有时候也会被逼得做出不合自己心意的事。甚至连小偷或拦路打劫的人也会找这样的藉口,所以要说扯也是真的可以扯很远。所谓的人生,真的是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或许就是要碰到许多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的状况,才配称是人生。但这也不是到现在还值得大肆宣扬的事了吧。 不过 有没有人曾经在不经意问冒出过一种念头呢? 这个所谓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会不会是因为有某个地方的某个谁这样把它写下来了,所以才会是这样的呢? 人生是一种故事。 那么那个故事会不会有作者存在呢?自己的人生不,自己这种存在本身,会不会就是那个他、或是她所写出的呢?有人也这样想过吗? ***** 对了,我天乃原周,在进入「国内唯一魔学研究机构」私立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分到佐杏老师的专题研究组中之后,已经两次牵扯上大事件了。 第一次在四月。 第二次在六月。 那么第三次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八月。 不论谁都会这样想的吧。 但是在八月与九月整整两个月之间,城翠大学进入了夏季休课也就是放暑假的时段。 我在结束了上学期必修课程的期末考,要交的报告也全都交了之后,在八月初到九月中旬为止这段约一个半月的时间中,回到位于岛根县松江市的老家过暑假。也就是说,就算东京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可能有适逢其会的机会。当然这只是举例,不代表真有事发生。总之我在回到东京以后,从凛凛子她们口中听来,实际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大家都过着平静的日子。 虽然这种形容很老套,不过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吧。 然后我要再重复一遍,我原本理应能够预知到那场暴风雨到来的。 四月、六月遭逢事件,八月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受到波及的应该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十月了吧。 而且事实上它也真的到来了。 正好在那个时候,使整个校园都陷入了热闹与兴奋气氛中的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将开办。 ***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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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结束了上学期必修课程的期末考,要交的报告也全都交了之后,在八月初到九月中旬为止这段约一个半月的时间中,回到位于岛根县松江市的老家过暑假。也就是说,就算东京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可能有适逢其会的机会。当然这只是举例,不代表真有事发生。总之我在回到东京以后,从凛凛子她们口中听来,实际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大家都过着平静的日子。 虽然这种形容很老套,不过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吧。 然后我要再重复一遍,我原本理应能够预知到那场暴风雨到来的。 四月、六月遭逢事件,八月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受到波及的应该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十月了吧。 而且事实上它也真的到来了。 正好在那个时候,使整个校园都陷入了热闹与兴奋气氛中的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将开办。 *** 然后。 只要人活着,果然就是得不断做出选择、达成结论,把各自的故事继续下去。 即使那是由某人所书写、被某人阅读着,却也是只能由自己推动、只属于自己的故事。既没有突然引发问题设下机关的恶魔,也没有突然冒出来快刀斩乱麻收拾善后的神,是真实无比、名为「人生」的故事。 所以我就先做个结论吧。 那个事件对我而言,毫无疑问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那么 要说起这个颠覆世界、玩弄命运,睥睨的法术师们故事 我想首先就从它的齿轮正式开始运转,长达三天的城翠节活动揭幕那一天说起吧。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要再重复一次。 这全都是现实。 ~「d」的前幕~ 虽然现在还在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 老实说,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我在精神上对麻烦事的把关松懈了下来。 所以实际上应该已经预测到会有「那个」到来的我,却没能察觉到它的到来,以至于当局者迷地从头到尾手忙脚乱,造成乱成一团的结果。 不过手忙脚乱也好、乱成一团也好,人常常在该来的时刻到来时,陷入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处境,被迫做出结论,有时候也会被逼得做出不合自己心意的事。甚至连小偷或拦路打劫的人也会找这样的藉口,所以要说扯也是真的可以扯很远。所谓的人生,真的是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或许就是要碰到许多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的状况,才配称是人生。但这也不是到现在还值得大肆宣扬的事了吧。 不过 有没有人曾经在不经意问冒出过一种念头呢? 这个所谓的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会不会是因为有某个地方的某个谁这样把它写下来了,所以才会是这样的呢? 人生是一种故事。 那么那个故事会不会有作者存在呢?自己的人生不,自己这种存在本身,会不会就是那个他、或是她所写出的呢?有人也这样想过吗? ***** 对了,我天乃原周,在进入「国内唯一魔学研究机构」私立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分到佐杏老师的专题研究组中之后,已经两次牵扯上大事件了。 第一次在四月。 第二次在六月。 那么第三次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八月。 不论谁都会这样想的吧。 但是在八月与九月整整两个月之间,城翠大学进入了夏季休课也就是放暑假的时段。 我在结束了上学期必修课程的期末考,要交的报告也全都交了之后,在八月初到九月中旬为止这段约一个半月的时间中,回到位于岛根县松江市的老家过暑假。也就是说,就算东京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可能有适逢其会的机会。当然这只是举例,不代表真有事发生。总之我在回到东京以后,从凛凛子她们口中听来,实际上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大家都过着平静的日子。 虽然这种形容很老套,不过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吧。 然后我要再重复一遍,我原本理应能够预知到那场暴风雨到来的。 四月、六月遭逢事件,八月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受到波及的应该就是下一个偶数月,十月了吧。 而且事实上它也真的到来了。 正好在那个时候,使整个校园都陷入了热闹与兴奋气氛中的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将开办。 *** 然后。 只要人活着,果然就是得不断做出选择、达成结论,把各自的故事继续下去。 即使那是由某人所书写、被某人阅读着,却也是只能由自己推动、只属于自己的故事。既没有突然引发问题设下机关的恶魔,也没有突然冒出来快刀斩乱麻收拾善后的神,是真实无比、名为「人生」的故事。 所以我就先做个结论吧。 那个事件对我而言,毫无疑问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那么 要说起这个颠覆世界、玩弄命运,睥睨的法术师们故事 我想首先就从它的齿轮正式开始运转,长达三天的城翠节活动揭幕那一天说起吧。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要再重复一次。 这全都是现实。 第一幕 in the 「d」aylight 第一幕inthe「d」aylight 1. 原本我和凛凛子是约好九点会合,不过我早到了半小时,上午八点半就到了jr宫古站的剪票口前。 宫古站大约位于横断东京市的总武线中央位置上。所以必然的,从我公寓所在的西国分寺站开往宫古站的电车内,每天早上都乱哄哄地塞满了大量赶往市中心通勤和上学的人潮,几乎快要挤爆电车了。 不过那终究也只是平日的状况。因为今天是星期六,所以电车空荡荡虽然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但至少不是会让我产生被压死预感的危险事态。不过反过来说,有监于那种危险的场景才是属于我的日常生活,所以今天可谓是货真价实的安宁休息日,令人感到无比舒畅。 我之所以会比约定时间还早三十分钟抵达约好的地方,是因为我是个最讨厌让对方等我的正直人种才怪,我只是单纯想在前去大学前,先到咖啡厅喝杯咖啡而已。 我在上大学以后就常来光顾的贝克咖啡厅,位于距离宫古站三分钟路程的小路里,像是掩埋在栉比鳞次的商店群中般的悄立一角。若是在平日的这个时候,店里八成正混杂着不少暍完咖啡、用完早餐的通动人士,不过若是今天,应该就不用担那个心了。 我离开车站建筑,在略显凉意的萧瑟秋风中,走在十月的人潮里,一路抵达贝克。 但是 「嗯,唉呀?」我忍不住发出失望的声音。 在眼前有着焦痕、古色古香的木纹门握把上,吊着上书「closed」字眼的木牌。 (是公休日吗?) 但是我完全没有听手鞠坂提过有那类的事。 而且就算是公休日好了,作为商家,对于开设在车站前的咖啡厅西言,这三天应该是大好的赚钱良机。我想不至于会挑在这个时候选择休假吧 正当我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门侧合叶挤出了叽吱长声。 「嗯?周?」从店内冒出眼熟的人物,用一副怀疑的表情说道:「一大早的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还有啊,那身打扮是干嘛?」 那是我的同乡损友,城翠大学医学系一年级的手鞠坂幸二。 他高出我一个头,大约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长相属于那种用精悍形容也不夸张的类型。不过他眼神凶恶、褐发褐肤,再加上左耳挂着耳坠,所以说起整体给人的印象,很明显就是那种所谓的不良少年,只是手鞠坂并不是上大学后才变成这副德性。我和他是在高一时同班而认识成为朋友,他在那时候就已经是这种状态了。国中与高中部加入游泳社的手鞠坂,每当因为发色与肤色被训导主任盯上时,似乎就会用「游泳晒的」这种不知道该说是巧妙、还是莫名其妙的藉口打混过去不过连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 手鞠坂身穿白色衬衫加长裤的服务生打扮,也就是在贝克打工时的那身装扮。不同的是腰上没有缠着黑色围裙,再加上双手并不是捧着托盘,而是抱着大纸箱。 「不问我在这里做什么,这,我当然是来喝咖啡的啊。」我指着挂在握把上的牌子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今天公休吗?」 「嗯,我没说过吗?」手鞠坂不当一回事地说道:「我们店从今天起歇业喔。」 「咦?」 从今天起歇业?为什么?应该是要趁着大学校庆时的人潮,开门多赚几笔才对吧?是我的思考方式错误了吗?或者这是新的营业战略? 当我脑袋里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手鞠坂在一旁「嘿咻」地吆喝一声,把原本抱着的纸箱放到店前的马路上。我这才注意到那里已经堆着好几个相同的纸箱了。 「幸二,那是什么?」 「啥?看就知道了吧,纸箱。」 「不是,我是问里面是什么。」 「餐具啊,盘子、杯子、叉子、汤匙之类的。只把必要的数量搬出去而已。」 「呃,这该不会是在说」我战战兢兢地问道:「贝克倒闭了?」 「什么鬼啊,这结论是怎么冒出来的?」手鞠坂皱起眉头。 「没啦,因为明明是可以赚钱的时候却说店要歇业,又把店里的用具往外搬所以我在猜是不是因为负债累累,不得不撤离,把店铺和店里的用具当抵押品送出去这样。」 「周。」他按住太阳穴:「这是在开玩笑吗?」 「咦?」 「我咧,天生少根筋啊!」手鞠坂一副大感意外地来了这么一句后,接着说:「够了喔,不要老是故意说冷笑话了。」 「你在说什么?」 「是关系到一个人未来的重要忠告。哎,算了周,我想这中间有误会。」 「误会?」 「对,我们店确实是从今天起歇业,不过那并不是要关门大吉的意思」 就在手鞠坂要继续解释下去的时候。 「幸二~~」 在一辆车停下来的同时传来呼叫声。回头一看,从一辆开入小路的白色skyline驾驶座上又探出一张熟识的面孔。 那是贝克咖啡厅的店长,年龄大概是坐三望四吧。深色皮肤、留着小胡子,烫得卷卷的黑色长发绑在脑后。虽然都已经十月了,脸上仍然挂着太阳眼镜,穿着花色鲜丽的夏威夷衬衫。与他平时穿着背心默默站在柜台后面的漠样有着不小的落差。实际上与他交谈之后,在形象方面的差异应该会更加扩大吧。其实他是位个性爽朗的人。 「东西全搬出来了吗?」店长手架在窗边,用下巴往手鞠坂拿的纸箱示意。 「啊,是。」 「那我会打开后车厢,你把它们都搬上去吧。」 「要一次全载走吗?这车是skyline一行李厢挺小的耶?」 「没问题、没问题,塞不下的放到后座和驾驶座旁边就好了。」 「不,那个连前座都放东西的话,那我要坐哪里?」 「搭电车啊,你有定期票吧。」店长察觉到我的存在,抬手对我打了个招呼。因为我常光顾贝克的关系,和店长基本上也算是彼此认识。「呀,早啊。那套西式套装挺合身的喔,怎么啦?」 「早安。呃,先别说我的事,那个」 我才往店的方向扫了一眼,他似乎就已经了解我的言外之意,笑了起来。 「啊啊,我们从今天起要歇业三天怎么,幸二,你没提过这件事?我们要在城翠节开临时店面,在那边营业。」 「咦?贝克也要开临时店吗?」 「嗯,对对对。照旧是咖啡厅就是了,有空过来看看吧。」 「好」 我总算搞清楚状况了。原来如此,那么果然是营业战略了。也就是说直接在城翠节的场地开店,趁着人都聚在那里时,更积极地主动招揽客人罗。嗯不愧是自己开店的经营者,在经营方面的思考模式和外行人就是不同当我直接了当地佩服着的时候,手鞠坂一面把东西往行李厢搬,一面小声地对我咬耳朵: 「店长他啊,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拉丁美洲那型的人,其实他是浅草出身,超爱逢年过节的热闹气氛,所以说附近有节庆活动的时候,他就很难忍住不参加。」 「喔。」看来除了做生意以外,也有兴趣因素在内。因为我只认识平时那个默然而立成熟稳重的他,所以还挺意外的。 「呼店长,任务完成。」把里面塞满东西的纸箱全搬到车上后,手鞠坂说道。 「好好,辛苦你了。来,这个礼物送给你。」 店长隔着窗子把什么东西交给手鞠坂。手鞠坂把那东西举到眼前,一面看一面问: 「这是怎样?」 「店的钥匙。」 「我看就知道了啊。不是,我是问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真是有够迟钝的家伙耶。」店长说道:「这是你自己种的因吧。」 手鞠坂皱着眉头好一会,思考着店长这句话的意思。 「呃,等一下,店长,难道是」手鞠坂突然一副搞懂状况的模样,慌慌张张地往我一指:「要我现在为了这家伙一个人开店吗?」 「叮咚,正确答案。」 「我咧,叮什么咚啊为什么我要做那种事?」 「没有把今天要歇业的事说清楚是你的失误。那当然要由你负责任,不对吗?」 「这、这是我的失误吗?」 「其实还有其它理由。」 「什么理由?」 「车上已经没有让你坐上来的空间了。」 「不,等一下!」 手鞠坂还想争辩些什么,但是店长已经完全听而不闻。 「反正你搭电车也会晚点才能到,既然如此,再晚个二、三十分钟也一样你知道地方的吧?开店前的准备工作由我和其他打工的女孩子一起做,所以你在城翠节开始的十点以前到就行了。就这样罗请慢用。」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然后用西班牙语说了声「adios(再见)」,就开着skyline如同一阵风般扬长而去。原来如此,拉丁美洲系。下回见面时得要道声谢才行。 「有这么好的店长,幸二真是个幸福的人呢。」 「所以说不要再故意说冷笑话了,很难笑。」像死了心般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手鞠坂说道: 「我咧真够麻烦的。要喝咖啡是吧?那就快滚进去啦。」 2 贝克店内一如往常的昏暗。 那也是当然的,因为纵长形的店内一个窗子都没有,照明也只有装设在各个桌子与天花板上的蜡烛台而已。那些相连的朦胧灯火,仿佛便是活跃于十九世纪的那位名侦探所在的伦敦街头上,点点相连的瓦斯街灯总是在乳白色的浓雾笼罩下,即使在白天也昏暗的小路,成为鼓动人们心中不安的温床使人对两者做出联想。贝克的内部装潢似乎就是依据那种印象制作的。 当然,这时候店内除了我就没有其他客人了。特地为我一个人点起照明毕竟还是会叫我过意不去,所以我在平时很少坐的吧台前面占好位置,向手鞠坂点了特调咖啡。 手鞠坂在吧台内侧烘培咖啡,然后说了声「对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我: 「我刚刚也问过了,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损友说的是我的服装。他会这样问,是因为我罕见地穿着一身不习惯的西式套装。「该不会是要去参加葬礼吧?」 「怎么可能,不是啦。」我一面捏着上衣的下摆,一面回答他:「这是cosy。」 「啥?」手鞠坂张着嘴停下手中烘培的动作,然后摇摇头捂住眼睛:「抱歉,我刚刚好像听到周的冷笑话史上最差劲、最恶劣的一个笑话。」 「不,我没有开玩笑。」话说在前头,我并没有一年到头在开玩笑,这个还是要强调一下。「真的是这样啦。因为推研要办活动,印南来问我要不要参加。」 「推研的活动?」 「对,『面具舞会』。」 「面具舞啊,对喔,好像是听过有这么一回事。那是在说城翠节的事吧?」 是的,我是在上个月,也就是九月中旬时受到邀请在回家过完暑假,从岛根的老家回到东京,过了几天后的某一天的事。 那一天凛凛子传来简讯,说是我们专题研究组的人好久不见了,要约出来聚一聚,然后我就应邀来到贝克这里。 在我抵达的时候,店内唯一的包厢中,已经有了五个女孩子的身影。 我在上学期时被分配到「西洋魔学史」这个乍看之下稀松平常,实际上却有着特别内情的专题研究组,而她们则是和我同组的女孩子们。 「哇,好久不见了,阿周!」她们中的一个人,三嘉村凛凛子绽出满脸笑容说道:「在老家过得怎么样?」 「怎么样嗯就那样罗。天气热、蚊子多,不过幸好人不多。」我在她旁边坐下,向其他人一一打招呼,然后把带来的手提纸袋「碰」一声往桌上放下:「来,土产。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送大家。」 「哇,谢谢。是什么?」 「蛤蛎。」 「」 大家全都沉默下来。 因为没有反应,令我有些不安起来,不过我还是试着补充了一句「这可是松江的名产喔」,随即 「嗳唷喂,这该怎么说好呢?小周子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哩。」上学期与我同组的酒匂理惠咯咯笑道:「不错不错,这下子阿姊我也放心啦。」 嗯。 不过我至少也明白这并不是在夸奖我。 然后我们一面品尝着各自点的咖啡与甜点,一面愉快地谈天说地了好一阵子。因为在长期休假中,大家都没什么机会见面,因此累积下来的话题也就多不胜数,在消化那些话题的时候,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然后 「那个,我想问一下。」记得印南吞吞吐吐地提出这个话题时,正好是我要续第三杯咖啡的时候。「大家在城翠节时有没有什么预定节目?」 城翠节?这个陌生的字眼使得我歪起头,不过 「对耶,已经到了这个时期呢,我都把它忘到宇宙的另一头去了。日期呢?」 「呃,从十月的第二个周六到下一个周一。」 「嗳?今年是三天?一直到去年为止都还是两天的耶。」 「我想可能是因为那个周一本来就放假,才会这样做的吧。」 除了我以外,这件事在大家之间似乎是众所周知,我小声问了问坐在我旁边的凛凛子: 「那个城翠节是不是校庆什么的?」 「对呀。啊,对喔,阿周今年才头一次遇上嘛。」 除了我以外,她们五个人都是从城翠大学附设高中直升上来,所以才会对大学的活动多少有几分了解吧。 「呃,是这样的。因为推研也会在城翠节中推出一个企划,所以如果可以,想请大家也过来看看」 长得一张娃娃脸,黑发绑成两条双马尾,个头不高,包在一身黑色哥德式服装中的她扇谷印南,加入的是存在于城翠大学的诸多社团之一,推理小说研究会(所以推研就是推理小说研究会的简称)。 「企划的内容是什么?」上学期同组的同学之一,戴着无框眼镜的在真冰鱼问道。 「呃,『面具舞会』。」 「面具舞会?」 大家都皱起眉头。 也就是说要戴面具的那种舞会? 虽然可以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老实说,从这个企划名称,根本想像不出什么具体的概念。还是说真的就只是像字面上那样戴面具开舞会?就像是在《罗密欧与茱丽叶》那出戏中登场的那种舞会?不会吧? 印南像是在补充般说下去: 「呃,其实社团主办代表虽然是推研,不过衣装研和mid什么的也都有参与这个共同企划。具体内容是由我们主办者提供各种衣服供来宾穿着,然后请来宾就那样前去主办地点,也就是在综科大楼a栋整层的临时店与展览随意走走。」 「喂,小印子,简而言之」嘴里叼着冰咖啡吸管插嘴的人是理惠。「就是让客人cosy,在大楼里四处逛逛这么回事罗?」 「简单说的话,是那样没错。」印南苦笑着说道:「不过也有人提出有些人会对这样的说法有不小的偏见,可能会使大家无法放松心情好好享受的意见,所以我们决定找其 他名字代替,就变成这样的企划名称了.」 「哦」大家发出附和的声音。 「不过挺好玩的样子,我有兴趣呢。」 「嘿呀,反正我也有空,就去吧。」 凛凛子和理惠说道。 「哪,印南,这个企划会连办三天吧?」坐在斜对面,也是上学期同组同学的午沼千里这样一问,印南就点点头。「ok,那我想我星期天可以去,因为星期六我已经约好人啊,不过下午说不定可以吧。」 「我自己的社团有展览,所以有空时我会过去露露脸。」如此说道的人是冰鱼,她是摄影社的成员。 「那阿周呢?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印南看着我说道:「我希望阿周务必要来」 「咦?啊,不,我没什么事,所以我想我应该会去参加吧。」我回问道:「为什么只有我是务必要去呢?」 「呃,这个」她把话吞了回去:「现在要保密。」 「哦?」她都说了要保密,我当然也不方便追根究柢。既然是希望我务必要到场,眼前就直接了当地答应一定会去好了。 「对啦,哪、哪,小千千?」 「谁是小千千啊,很恶心耶~做什么。」 「这次的城翠节,你会带男朋友过来吗?」 「为什么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这边来啊?」 「因为嗳,千里有个坏习惯,每次认真交男朋友时都不带给我们看。都是不怎么样的男生才给我们看,真是的。可是你越藏人家就越想看,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那种人之常情给我滚远点,还有不准说人家不怎么样。另外啊,重点是我又没有要藏的意思讨厌啦,喂,冰鱼你也说说话啦。」 「嗳,可是小冰子也很想看吧?对吧、对吧?」 「我并没有探讨他人隐私的兴趣。不过呢,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没什么不便之处,至少向我们介绍一下也好啊。」 「呜噢,吓死我了!虽然说这是我提议的没错啦,不过没想到居然可以得到小冰子的同意!这也是一个晴天霹雳呀!」 「你真没礼貌,用得着吓成那样吗?人非木石,我当然多少也会关心朋友是在和什么样的人交往。什么晴天霹雳的,太夸张了吧,这种程度只算是阴天霹雳的等级啦。」 「阴天霹雳.冰鱼,你刚刚这句说不定有一点点老师的风范。」 「噗噗、啊哈,真的耶!小印子说得对!啊哈哈哈!」 「有道理~哼嗯,原来如此啊,冰鱼。终于连你也对老师打开心房了吗?嗯嗯。」 「等、等一下,你们在说什么啊!」 「没关系、没关系,小冰子你不必害羞,阿姊我好开心啊。也是啦,毕竟在老师的专题研究组也待了四个月嘛。终于,啊啊终于,小冰子密不透风的心也迎向融雪的季节了。」 「理惠,停止你那低级的笑法,听了就火大。」 有句话说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就会变成菜市场,更别说现在已经超过三个人了。 「对了,凛凛子。」我听着眼前友人们的这些会话喝着咖啡,同时再次小声对旁边的凛凛子开口:「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嗯?什么事?」 她歪着头问我。 「那个,cosy什么?」 3. 「所以?」 手鞠坂转着研磨机,磨碎已经烘培好的咖啡豆:「那为什么要自己准备衣服,而且还把它穿过来啊?只要去那个会场,自然就会有衣服可以任意挑选了吧?」 「啊,那个啊。」我欣赏着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的虹吸式咖啡壶,同时答道:「虽然说我是答应参加企划了,可是那个举例来说,要是他们只准备了动漫画角色之类,我不习惯的服装要我穿,我多少还是会有抗拒感,所以」 「所以就自己准备穿了也不会感到抗拒的服装是吧?」 「嗯。」 当我从凛凛子那里得知cosy什么之后,我烦恼不已,最后提出这个要求。当时印南一副打从心底感到遗憾的样子说:「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适合阿周的可爱服装耶。」不过这就叫我更加想要敬而远之了。 「不过」手鞠坂皱着眉头说道:「那身打扮算是哪门子的cosy啊,我怎么看都只是一身普通的西式套装。」 乍看之下确实是那样没错,因为事实上我穿的也只是开学典礼时穿着的自备西式套装而已。不过 「呃这样说你应该就会懂了吧。虽然现在还没有加上去,但到时候我还会戴上黑色手套。不过决定性的差别还是在于会别在这件上衣襟边的六芒星徽章哪,懂了吧?」 「啊?」我的损友花了大概五秒的时间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才开口:「鬼才懂。」 「咦?是喔?」唉,手鞠坂是医学系的嘛,也难怪吧。「好啦,总之正确解答是奥兹特务。」 「奥兹特务?」 「对,而且是法术师保安委员会室长版本。」 顺带一提,我可是经过好一番折腾才决定好要穿什么服装。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要cosy还没关系,可是要穿不习惯的服装就很困扰的我,与强力推荐可爱型服装也就是和平时的我相差好几万光年的打扮的凛凛子和印南两人之间,形成一段意志上的长期拉锯战,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尘埃落定。而且在决定好以后,她们俩表示虽然拗不过我,但是在服装搭配方面还是要做到完美无瑕才行,在这种状况下我也反抗不了,就被抓到凛凛子她家当洋娃娃任其折腾,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的换了一大堆衣服。再加上我想穿的西式套装上衣的扣子掉了,所以我没想太多就拔下左袖上的扣子。可是才一拔下,凛凛子就嚷了起来:「哇!阿周做什么啦?」「没啦,因为这边扣子不见了。」「那为什么就要拔袖子上的扣子啊?」「没有,因为我想说这件衣服的扣子缝在左边,既然如此就拔同一边的扣子缝上去好了。」「这种时候应该是另外买扣子缝上去才对吧!」就这样,总之是一团乱。 手鞠坂听了我的解释,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然后 「说起奥兹特务啊,该不会就是那个吧?那些总是在魔学系大楼附近晃来晃去,像是黑社会的黑衣集团?」 「对对对,就那个。」我点点头。 世界上有个名叫「奥兹」的世界性结社,把总部设置在英国首都伦敦。它的正式名称是,简称是「oz」。全世界有数十国加盟,是个规模庞大的结社,拥有足以无视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发言的国际影响力。 奥兹特务一如其名,就是属于那个组织的成员了。 但是为什么总部设置在英国伦敦的结社,会千里迢迢把它的人员派遣到日本东京来呢? 那是为了警卫保护某位重要人士。 而那位重要人士,就是从今年四月起,在我就读的城翠大学魔学系任客座教授一职。再说清楚点,也就是在上学期我所属的专题研究组西洋魔学史课程中任讲师一职(所以所谓的特殊内情,其实就是指这件事)的人。 佐杏冴奈。 这就是那位重要人士的名字。 手鞠坂发问: 「老师该不会也要参加那个『面具舞会』吧?」 手鞠坂和佐杏老师也见过面。说穿了也是当然,因为老师是这间贝克的常客。 「这个嘛,我没有听说过耶。因为专题研究已经结束,所以我也没有可以定期见到老师的机会了。」 基本上大学一年级时,修习的课程以基础科目和通识科目为主,所以与自己所属科系教授接触的机会几乎等于 零。不过专题研究是唯一的例外,但是它只有在上学期开课。 「不过我想印南一定也会去邀请老师的吧。」 「哦如果老师要参加,那我也非去不可了。」 手鞠坂双手环抱在胸前点点头。看到美女就会有些昏头的地方,是我这位损友身上的诸多缺点之一。 不过老实说,我也曾经稍微怀疑过,他的这种言行举止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因为外表的关系,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似乎有着容易把他当成「轻浮」人种的倾向。而他本人也对那点有所自觉,反正都这样,他也不去否定,有时候还会故意去配合别人的印象。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要这样形容好像也不太对?总之呢,任何人的外在与内在多少都是有些落差的嘛。以我这位损友而言,他可能是对这种落差比别人更有自觉,同时也积极去面对的状况吧。 不过我也没什么立场可以高高在上对别人说长论短。因为我自己的状况更是严重到会让我觉得,我人格之类的内在与外在倾轧,会不会即将使我撑不住到崩溃的地步。(不过我跟凛凛子说这些时,她的反应却是微笑着说:「会吗?可是我觉得阿周这个人,是个比自己认知中更加直接了当容易理解的人耶。」害我心虚了起来。这到底是因为我太好懂了呢?还是她是特别的呢?) 手鞠坂把磨好的咖啡豆放到滤布上,装到虹吸式咖啡壶中。热水开始从下壶升到上壶。我很喜欢欣赏这般景致。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我从上衣的口袋中拿出它打开,是凛凛子打来的。现在距离我们约好的九点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啊? 「喂?」 『啊,阿周?早。』是凛凛子开朗的声音。 「早,怎么了吗?」 『嗯,那个啊,我现在已经到宫古了,可是阿周还没到对吧?我想说反正还有时间,所以我想先去贝克那边等。』 「啊,这样啊?老实说我现在也在贝克。」 『真的?』她咯咯笑道:『那我现在就过去,等我喔。』 在挂掉电话数分钟以后,也就是手鞠坂正好煮好咖啡的时候,在门侧合叶挤出的声音中,凛凛子打开门定入店内,印南也跟在她后面一起走了进来。 凛凛子身穿苏格兰方格呢迷你裙搭配长靴,打扮得比平时更有女人味,浏海则像平时一样用发夹别起来。 印南身穿黑色哥德式长裙,背上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 (咦?) 就着杯口的我歪起头。我会这样,是因为印南也来了的关系。除了凛凛子以外,以她为首的另外四个人,今天上午都另外有事,所以照原本的预定,应该是下午时才要会合。 「阿周穿上那套衣服了耶。嘻嘻,果然很适合呢。」 「啊,嗯,谢谢。因为我觉得带着它走等于要多带一包东西,那也挺麻烦的。对了,印南,你上午不是有事吗?」 我一问,她就乖巧地点点头: 「呃,原本是要去印刷厂拿推研做的社刊。所以我本来和推研的人约好在宫古站见面,不过我到得太早了一点。」 「我和她刚刚在车站碰巧遇上,所以我就邀她一起来贝克等罗。」 「不过」印南环顾店内微歪着头:「贝克今天是怎么了呢?公休?」 「不不不,是这样的,老实说这个时间可是特别为两位空下来,专门用来招待两位的喔。」 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当然不可能是我,而是在吧台内的手鞠坂。他还是一样善于逢迎,也许他果然只是单纯喜欢女生而已。「两位要喝什么?啊,还是要吃什么?反正店长也不在,全都免费也可以喔,免费。」 「真的吗?那不好意思罗,再给我来一杯特调咖啡。」 「吵死了,不要擅自把自己算进去。」 「」 这差别待遇会不会太大了? 凛凛子与印南嘻笑了一下,然后就坐到吧台前的座位上,和我一样点了特调咖啡。 「你和社团的人约好的时间是几点?」凛凛子问道。顺带一提,现在是八点四十五分。 「啊、呃,九点。」 「原来推研有制作社刊啊?」 「嗯,书名叫做《不开之房》。其实社刊本身是每个月都有发行,不过这个月是城翠节特别号,页数比平时更多喔。」 「是怎样的内容?」 「呃,刊头特辑是『今秋推理电影影评』,然后是推理小说与漫画作品的书评啦、挖掘名作啦、还有社员写的推理小说等等。」 听来是挺丰富的内容。不过在城翠节举办当天,而且还是直接去印刷厂拿书,这行程也卡得太紧了。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一般说来,基本上成品都是会在数天前就印刷好送过来的吧。 我这样一问之后 「啊、呃,那个,其实是我的错」印南的肩膀跟着垮下。因为吧台前的座位很高,个头不高的她脚踏不到地板。所以她扭扭捏捏拧着身子的动作,使得她处于悬空状态的双脚像是在互相磨擦一样晃荡着。「那个,其实是我拖稿了。所以原稿一直到最后关头才送到印刷厂,也给其他社员们添了不少麻烦像今天也是,本来我去印刷厂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因为会拖到这么晚都是我的错,我觉得我也得过去才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呜哇,不妙。我完全踩中地雷了,得想想办法才行。 「呃,这就是说」我慌乱不已的在心中寻找下一个话题,接下去:「那印南写的原稿也被刊载在那本社刊上罗。」 「咦?唔,嗯,基本上是。」她的脸总算抬了起来。 「好厉害,真叫人期待!」凛凛子也马上支援我,我老是要在心中对她低头。「是推理小说的书评吗?啊,还是说,该不会是印南自己写的推理小说之类的吧?」 这个问题却更进一步引发印南的其他反应。 「那、那个,事情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印南的表情变得有点尴尬:「关于这个,我有点事得向阿周和凛凛子交代一下。」 「咦?」 「是、是这样的」她抬眼看着我们。 可是很不巧的,在这时候响起了悠然的电子乐声,打断她的话头。声音来自印南放在柜台上的手机。 她有些吓到地拿起手机接电话。 「是,我是印南啊,是,没错呃,我也已经到宫古了,现在人在一间叫做贝克的咖啡厅那个,我现在马上过去咦?这样吗?好,我明白了,我会等的。对不起好,拜拜。」 印南「啪」一声盖上手机。从她的话中,我已经猜到大概的情况了。 「刚刚打电话来的人是推研的社员?」 「嗯,说是已经到宫古站了。因为知道贝克在哪,所以会直接把车开来这边接我。」 「这样啊。对了,重回旧题,你要交代的是什么事?」 「啊,呃,那个」之前的尴尬神色义回到她脸上。但是刚刚那通出其不意的电话,似乎使得她原本已经下好的决心产生动摇。她轻轻摇头: 「呃,对不起,还是下次再说好了。」 「是喔?」 凛凛子与我歪着头面面相觑。到底是什么事呢?虽然叫人在意,不过反正她也说了下次再说,所以我打消了追究下去的念头。 然后又过了一阵子以后,门侧合叶的声响宣告又有新客人到来。 「嗨,久等了,扇谷。」 那是一位身高与手鞠坂差不多的男性。他的头发剪得整整齐齐,斜戴着一顶狩猎帽,披着一件军装型的外套。说得明白点,他朝向我们这边举起手的动作看起来很装模作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却和他 这个人有种奇妙的吻合感。说不定可以用「拍完时尚杂志宣传照片以后就直接赶过来」的感觉来形容吧,我在脑中想着这类没营养的事。 「衣笠学长,抱歉还麻烦你跑这一趟。」从椅子上下来的印南说道。 「什么话,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吧。我们约定的时间又还没到,而且从这里过去还比从车站过去近。更重要的是,让女上等待不是我的风格嗯?」 原本正张着嘴一路口若悬河往这边走过来的他,突然停止说话站定不动。 (怎么了?)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凛凛子 「啊!」她睁圆了眼睛:「衣笠学长?」 「嗨,果然是三嘉村啊!」相对的,他看来虽然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非常惊讶的样子,露出满脸的笑容:「哎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呢。甚至叫人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了。」 「啊,嗯」凛凛子脸上的惊讶神色仍然没有完全褪去:「呃,既然你是来接印南的人,那就是说衣笠学长也有加入推研罗?」 「呵,是啊。事情是这样的,再怎么说我的名字是衣笠侦史郎嘛,侦史郎的『侦』是名侦探的『侦』。不,不要误会,当然这并不代表我有事瞒着你。」 他双手大张,看来是个行为举止都很戏剧化的人。 「凛凛,你认识衣笠学长吗?」印南怔怔地这样问道。 「啊,嗯。」不知道为什么,凛凛子以有一点难为情的模样点点头。 「不过啊,这世上还真是有巧合这种事呢。」他自顾自地露出某种会心般的笑容,手托在下巴上说道:「在看《魔学》、《魔学l》的时候我心里就在嘀咕了哎,不过再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三嘉村凛凛子』并不是什么常见的名字。」 「咦?」 「衣、衣笠学长!」印南慌慌张张地叫住他。 「嗯?啊啊,你该不会还没说吧?哎呀,是我鲁莽了,请忘了我刚才的话。」他扬起嘴角耸耸肩:「对了,三嘉村。今天明明是假日,你人却在这里,就代表你今天也要去参加城翠节吧?虽然我们现在是要去印刷厂,但如果不介意,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尽管会绕一点路,不过可以用我的车送你到学校喔。怎么样?」 「不,那个,不用了。」凛凛子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因为我和朋友约好一起去」 「这样啊。」他看向我,双肩似乎略垂了垂:「看来确有其事呢,真可惜。」 「对不起。」 「啊啊,不不不,不用道歉的,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他把帽子戴正:「好啦,我们的时间有限,差不多该走罗,印南。」 「啊,好。那阿周和凛凛子,晚点再见罗。」 印南向手鞠坂道了一声「谢谢」,就跟着学长一起走出贝克了。 「什么嘛,那个爱装熟的家伙激动个什么劲啊?」 对印南挥手的手鞠坂在木纹门关上的同时愤然出声。 在大学这种具体而微的社会中,有着容易汇集各种奇人怪人的倾向,不过刚才那个人即使是在那些人之中,也算是相当特立独行的类型吧。但是就爱装熟这部分来说,被手鞠坂一讲,就怎么听都只像是一种同类相斥罢了(不过他当然会反驳,所以我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凛凛子,你真的和那家伙认识?」手鞠坂皱着眉头问道,这家伙居然是怀疑这种地方啊? 「嗯。」凛凛子苦笑着点点头:「他叫衣笠侦史郎,是我加入的网球社团中的学长。高我一年级,记得是文学系二年级。」 这么一说,记得凛凛子加入的确实是网球社啊,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同时加入推研和网球社团罗。 但是 「凛凛子。」看来手鞠坂想的事和我一样,为了确认,以直球向她丢出问题:「你和刚才那家伙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咦?为、为什么这样问?」似乎是猜中了,她抬起脸来。虽然她看起来打算隐瞒的样子,不过说得明白点,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才能。 「因为你的态度很生硬。」 「这、这样啊」 「是不是他在社团时对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哪有!」她涨红了脸猛摇头:「不是啦,不是那种事!」 「不是那种事,那是什么?」 「这、这个」 她没有马上把话接下去,而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般先喝一口咖啡,以「不、不要告诉别人喔」作为开场白,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呃、就是」 「嗯。」 「上、上个月。」 「上个月。」 「衣笠学长。」 「刚才那家伙。」 「说想跟我交往。」 「嗯?」 「所、所以」凛凛子迅速重复了一遍:「是上个月衣笠学长说想跟我交往啦。」 也就是一般世间所谓的「告白」罗? 突然 「呃啊!」 才听到一声像是吐血般的哀嚎,手鞠坂就已经在吧台内瘫了下去不见人影。我吓得身子往后一仰,然后战战兢兢地探头张望,结果这次是一只手突然搭上吧台边缘,拖着身子缓缓爬了上来。他把下巴架在吧台上问道:「是、是真的吗?」 凛凛子乖巧地点点头。 手鞠坂的身子再次垮下,消失在吧台内。垮啦啦唔,我的损友是在什么时候偷偷学会这么有趣的把戏呢?啊,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啦。 「那,刚刚那个人难道就是凛凛子的男朋友?」 我这样一问,她就连忙摇了摇头,然后眼睛盯着杯底,轻轻叹了一声: 「那时候我和他才认识两个礼拜而已,听他这样说反而害我吓到。所以我回答说,我没有想过那方面的事,对不起。然后他说,那就等我们俩对彼此有更深入的了解以后,再重新告白。」 原来如此。虽然凛凛子拒绝了,但对方并没有死心啊。真是个充满生命力的人,说来还挺叫我羡慕的。 可是我望向凛凛子的侧脸,心中想着。和她当了半年多的朋友,也早就知道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当然她的外表就够可爱了,不过我认为她那表里如一的坦率、和任何人都能马上融洽相处的内在,更是她无可取代的真正价值所在。她绝不粗枝大叶,反而是个能够感知他人微妙心情变化的人,她之所以能够常保笑容,起因正是源自于她温柔而刚强的内在。 温柔而刚强,那是我所欠缺的特质,所以我才会喜欢她,而且对她感到有些羡慕。 既然她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会有一两朵桃花也一点都不奇怪。不,也许一直以来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反而奇怪(不过或许只是没有传入我耳中而已)。 「那」我问道:「凛凛子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咦?」她转向我这边。 「他说过等你们对彼此有更深入的了解以后会再告白的吧?而他这句话是上个月说的,所以我想也差不多该是他再一次来徵询你意见的时期了吧。」 「阿周的意见呢?」 「什么?」 「所以说」她有些不耐烦地想说些什么似的,但是又把话咽了回去。脸色发红。这是怎么了啊? 「?那个,虽然我不是很懂,」我微歪起头盯着她的脸说道:「不过我认为在这样的时候,照自己的心意去做是最好的。」 「呜,那、那种事我知道啦,我不是说那个」她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大叫着说出来的,但可能是没办法把自己的意见化为有条理的言语,所以她啜饮起咖啡。 「??」我的头 歪得更厉害了,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总之我说了声「抱歉」向她道歉,而她 「不,抱歉,我才不该大叫的。」凛凛子的视线落在空杯的杯底,过了一会儿后才叹着气说道:「那个,衣笠学长说喜欢我,我当然很开心,不过怎么说好呢?他的态度太积极了,在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之前,我怎么也放不开」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呃,我还是没办法跟他交往」 手鞠坂在刹那间像不死鸟一样重生了。 「呜哇,吓人啊!」我吓得往后一仰。 我还以为他会就那样整个人站起来,结果却看到他无言地举拳往空中一比,一秒、二秒、三秒僵住。呃,记得在上学期时曾经向理惠借过一套漫画来看,漫画中主角的对手最后就是以这样的姿势迎向人生的终点。那套漫画是叫什么名字呢?当我还在用心回想的时候,手鞠坂突然解除僵直状态,手一伸指到我鼻尖前。 「周,这是任务,给我办好它。」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至于报酬嘛这样吧,今天在这里的消费全部一笔勾销。」 「啥?」 他突如其来地在说些什么啊?不过餐饮免费倒是有些魅力:「什么任务?」 「给我解决掉刚才那个爱装熟的家伙。」损友说道:「哪,很简单吧?」 哪里简单了? 「我才不要。」我喝尽第二杯咖啡,然后对损友这样说:「幸二,我觉得你才该控制一下,少故意说些冷笑话比较好喔。」 第二幕 in the 「d」aylight 2 第二幕inthe「d」aylight2 1. 结果凛凛子、手鞠坂和我三个人,在过了九点以后才离开贝克前去搭乘地下铁。坐地下铁过了两站,之后从大学东门站的楼梯往上走,一出去就是校园东门了。然后横亘在眼前的是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广大校地。 校地中以文、教育、综合科学、理、工、魔六科系大楼为首,林立着图书馆、体育馆与课堂大楼等等的建筑物,每栋大楼的外形设计都极具现代感(由于医学系有附设医院,因此只有这栋大楼位于东京西郊的三鹰市)。它们彼此之间铺设了石板路相通,由绿地及行道树组成了开放空间型的园区。与其说它是「大学」,倒不如说更有种「公园」般的气氛。 然后从上空鸟瞰园区时,会看到各科系大楼排成一个圆形在圆心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座堂皇庄严的白色时钟塔。它好像是从哪个主题公园中搬迁过来改建而成的,同时也就此成为城翠大学的象征。在那座时钟塔周围是一个叫做时钟花园的广场,被学生当成休闲的地方。 大学的相关人士多半都把从校园东门经由时钟花园,再接到校园西门的那条路通称为「大道」。城翠节的活动主要就是以时钟花园为中心,沿着这条大道展开在前往大学的途中,凛凛子如此向我们说明。 然后 「呜哇规模就是不一样耶。」手鞠坂的感叹也不是没有道理。 穿越设置在东门的「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巨大拱形门牌之后,那里已经笼罩在热热闹闹的节庆气氛中了。 大道两旁并列着栉比鳞次的临时店面,有许多人忙碌地准备开店工作。光是大略把各摊位扫了一遍,就可以看到炒面、章鱼丸子、可丽饼、苹果糖、棉花糖、各种饮料、捞金鱼、钓水球之类逢年过节必备的摊位,还有看手相、肖像画、叫做「为您高歌一曲」的奇妙摊位,甚至还有什么钓鲤鱼、钓鲨鱼、捞鳄鱼之类叫人难以相信真有其事的古怪摊位,种类可以说丰富到不逊于真正的夜市了。除此以外,还搭起了成堆挂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招牌的摊位。 因为还不到开始时间,所以还没有已经开张做生意的店面。不过准备的人、通行的人每一个人都像是已经点燃导火线的烟火,展现出迫不及待等待着长达三天的庆典,就要开始的那一瞬间的模样。 光是室外都已经这样了,而在距离时钟花园最近的综合科学大楼内,也举办了各种企划与活动。还有就连讲堂、体育馆、福利社会馆等地,都安排了艺人、名人的演讲,和艺术家的演唱会等等这些节目光是想像起来就叫人眼花撩乱了。把校内的人与校外人士加起来,入场者恐怕会超过五、六万人吧。 在这三天中,整个校园将会真正沉醉在热气与兴奋之中吧。 「唔哇,是睽违两年的城翠节耶,好怀念喔~」凛凛子一副难以抑制从体内涌出的兴奋之情咕哝着。手鞠坂看着她说: 「对喔,凛凛子是城翠大学附设高中升上来的,有参加过城翠节的经验?」 「嗯。不过因为去年必须要准备考试,所以没来参加就是了。嘻嘻,所以才说是睽违两年了呀十点时应该会在时钟花园的特设舞台有开幕式唷,一揭幕以后,城翠节就正式开始了!」 我想像着那幅情景,在期待之余,却也有些郁闷的感觉。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实在很怕人多的地方。既然那是类似用来宣告节庆开始信号的活动,到时候抢着参观的观众人数也会很吓人吧。我对这种事的态度一向是尽可能站得远远地旁观就好。 「对了,幸二。」我问道:「贝克的临时店在哪里营业?」 「嗯?综科大楼。」损友简洁地答道,综科是综合科学系的简称。也是啦,既然是咖啡厅,在室内也是当然的吧。 「不,这样说虽然是没错啦,不过我问的不是那个。在综科的几楼?哪间教室?」 虽然说起来只有综科大楼四个字,可是事实上光是综科大楼就有从a到e五栋大楼。因为从c栋到e栋是大学职员办公的职员室与各科系研究室之类,连续好几栋的研究大楼,所以实际上可以用来当作节庆场地的,应该只有a栋与b栋而已。 「呃是b栋的二楼吧。不过我忘记是哪间教室了,反正找找就知道了啦那我先走罗。」 「欸,这么热心工作啊,挺叫人意外的呢。明明还有好一段时间才到十点。」 「笨,店长那个人说十点以前到就可以,是代表没在十点前赶到就要宰人的意思啦。」 原来如此。 手鞠坂与我们分道扬镳,以小跑步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远去。凛凛子与我在目送他离开之后,一面左右观赏着与平日大异其趣的校园大道,同时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迈步而行。 周遭满是活力与色彩。招呼客人的叫唤声、宣传的传单与海报、往来的脚步声、交谈的人声、酱汁的焦香味。室外用的发电机似乎也在远方某个地方运转着,吞食着汽油发出咆哮声的引擎运转声微微地传了过来。到了晚上点起白色的灯泡时,想必会在夜色中亮起如梦似幻的一番景致吧。 我想起父母亲以前在过节时带我去逛过的夜市。朦胧绵延成串的黄色灯光、热闹的摊贩、新的曰式浴衣、在塑胶袋中游泳的金鱼、夜空中爆开的大团烟火 一股没来由的乡愁,让我突然涌起想吃糖葫芦的冲动。不过说实在的,其实我这个人并不太喜欢吃甜食就是了。 我们就这样穿过大道中心附近开始染上颜色的林荫步道,跟若到了时钟花园。圆形广场的地形像个巨大的浅碗,表面铺设着井然有序的红砖风格石板,周围环绕着灌木丛,中央屹立着一座相当于七层楼高度白色时钟塔。 而目前在那座时钟塔前面,有着已经为城翠节架设好的特设舞台。那是一座深六公尺,宽约五十公尺左右的正式大型野外舞台。天花板也高,在舞台内侧有着巨大萤幕,两旁安装了照明与扩音器之类的机材,后面架着当成后台的帐篷。 许多人东奔西走忙着准备工作,为节庆揭幕逐渐逼近的那一刻做最后冲刺。其中大多数的人都穿着印有「吾辈乃城翠节执行委员会是也」标语的蓝色工作人员夹克,看来他们就是负责主办这个城翠节的学生们了。 附近已经涌入了数量惊人的人潮,都快要从广场上满出来了。在舞台前面以及广场入口等地,有拿着扩音器的执行委员在维持秩序:「距离开幕式还有三十分钟」、「请不要推挤,很危险」 突然 「咦?喏、喏。」凛凛子手指着某个方向说道:「那个不是老师吗?」 「咦?」 她这样一说,我的视线就转往她所指的方向特设舞台上。 有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正双臂环胸站在那里。 那人有着充满知性的端庄面容,搭配上缕缕分明的蓬松发型,唇上抹着红色口红,自左耳垂下一条长长的银制链型耳坠。身穿缀着皮草的气派白色大衣加皮裤,手上也戴着时尚的薄皮手套。在不认识她的人眼中,多半会把她当成模特儿或是摇滚乐团的主唱吧。实际上在周围也有诸多写着「那个美女到底是什么人?」之类的好奇目光,藏也藏不住地集中到舞台上的她身上。 但是 那个美女到底是什么人呢? 如果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大部分的日本人应该都会不解地歪起头,或者会以为是开玩笑的一笑置之。因为她的真面目既不是模特儿也不是乐团主唱,而是货真价实的法术师。 虽然隔得有点远,不过那确实是佐杏老师没错。 「老师是在做什么啊」 看起来她像是正在与一位男性执行委员交谈的样子。 这时候老师突然「嗯?」一下抬头往我们这边看过来。 为谨慎起见,我还是先把话说在前面,我们之间的距离粗占也有六十公尺以上。而且周遭又笼罩在一片喧嚷之中,这边的声音根本没有理由会传到那边去。我们发现老师的事、老师抬头的事,没有任何因果关系,完全是个巧合。这样想应该比较妥当。 但是呢,据说一流的武术高手光是被位于高楼大厦上的步枪瞄准,就可以感知到狙击者的杀气。所以绝不能否定老师也具有同样本事,可以从我们的视线察觉到我方动静的可能性老师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她彷佛无所不能。也许可以说光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压倒性的、是超凡的。 话说回来了,这样的发展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我这个人在有不好预感的时候,几乎总是很准。 果然不出我所料。 「唷!好久不见啦!」 本来以为老师是要叫我们过去,结果她突然从舞台上往底下的人群纵身一跳(所以说很危险啊!)直往我们这边冲过来。原本她就已经吸引了多不胜数的视线,这会儿再加上大叫声和大动作,引来更多不必要的注意,而且还一路把那些注意力往我们这边引过来,我都快昏了。 结果是理所当然的,在老师抵达我们这里时,大量好奇的视线也波及到我们身上。不用多说也知道这种感觉糟透了,再加上 (那谁啊?) (天知道。) 还可以听到诸如此类讶异的窃窃私语声。事情已经这样,也不能就此逃之夭夭。我按住太阳穴,凛凛子则无力地「啊哈哈」苦笑几声。 当然老师本身对那种事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哎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对,这确实是『好久不见』。两个月不见的『好久不见』怎么样?我的日语越来越像样了吧!因为来日本都半年了嘛,会像样点也是当然的。不,以我的场合来说,说是必然也不过分,因为再怎么说我也是每天都在学习的嘛。人类的脑袋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是为了学习、记忆、思考而存在的。帕斯卡(注:isepascal,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宗教哲学家)也说过,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那不会思考的人就只是一根普通的芦苇罗?也就是植物罗?哼哼,不对吧。植物还可以行光合作用,把能量还给大自然。相对的,人类却连光合作用都做不到,所以已经连植物都不如了,只是把地球资源坐吃山空的害虫,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所以要是不想成为害虫,就要尽可能让脑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全力运转、多思考一成、一分、一厘,知道吧啊?思考什么?那种东西自己想啦!」 「老、老师您很high耶」我在气势被压倒之余提出问题:「您在舞台上到底是在做什么?」 「呼哈哈哈哈,问得好,周!这才配当我的学生!」老师往我一指说道:「原本我该说的是自己去想,不过看在我现在心情超好的份上,就特别给个答案吧!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啦,因为我要在城翠节的舞台活动中以特别来宾的身分出场,所以在进行排演!」 「啊?」出场舞台活动?老师吗? 「阿周。」 凛凛子拉拉我的袖子。我跟着她的视线一看,看到周围的人因为老师大喊大叫起来,而讶异地议论纷纷。不妙,再这样继续引人注意下去,先别提什么尴尬不尴尬的问题,难保不会真的有人报警。 「呃那,老师,我们先走了,舞台活动请加油。」 我留下这句话,脚跟一转 但是一只手马上伸出来勾住我的头颈,以虎口钳般的臂力紧紧箍住。不用多说,当然是老师干的好事。她把脸凑近我的侧脸,勾唇露出一个微笑。 「喂喂喂喂,怎么怎么?明明就好久不见了耶,怎么这么冷淡啊?和我一起度过的那四个月只是一场游戏吗?啊啊,是喔是喔,原来是这样喔。我好伤心,好伤心啊。结果周的目的也只是我的身体而已是吧哼,反正我是法术师嘛,是全世界屈指可数、被选上的存在,真是对不起喔!」 「喂,老、老师!别在别人面前说那种会引人误会的话好、好难过」 而且还是用装小媳妇的委曲口气在自称自赞而已,这个人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老、老师,您要勒死阿周了啦!阿周会死的啦!」 「吵死了。三嘉村,你别阻止我,我要杀了这家伙以后一起死!」 越、越说越离谱了。 「我、我知道了,好啦好啦总、总之先换个地方再说啦。」我拚命挣扎着叫道:「这、这样吧!老师想不想抽烟?想抽对吧?肯定是想抽的,就是这样没错。在那栋综科大楼角落的自动贩卖机区那边有烟灰缸,所以我们到那边去吧。哪,好不好?呃,拜托拜托,算我求求您了!」 2. 法术师。 这个词所指的是既不是职业,也不是资格或称号。要说的话,它是「才能」之名才对。就像是跑得快、擅长料理、可以瞬间完成好几十位数的心算之类的才能它也是这类的个人才能之一,是能够若无其事地无视宇宙物理法则,演术可以实现各式各样超常现象的「法术」,一种恐怖的才能之名。 如果要更加详细地解释它的存在,首先就得从与「魔学」有关的部分开始解释起。因为法术也就是魔学的实践,而法术师则正是位于魔学这个学问体系顶点的一种存在。即使说魔学始于法术师、终于法术师也不过分。 世界上有一门名叫魔学的学问存在。它拥有与人类史同样源远流长的历史,是一门去研究、分析、应用诸如占星、链金、灵学等非科学现象的学问。在已迎向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魔学在世界上是深受理解并且得到高度评价的一门学问。 但是日本国内对魔学的认知程度只能说低得叫人讶异,甚至可以说是绝望。虽然这种状况多少已逐渐改善,不过就算到现在,如果说到日本国内对魔学比较了解的人,要不就是一头热的古怪魔学迷,要不就是与城翠大学魔学系有关的人。 之所以会这样,原因完全在于魔学本身拥有的特性。 魔学也就是所谓的非科学。是一门以极认真态度去研究人会飞、和动物说话、把铅变成黄金等等违背常理之事的学问。因此魔学具有在科学越发达的先进国家,就越难以融入其社会的特性。靠着高度经济成长而挤身先进国家之林已久的日本,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事实上,日本更以「缺乏科学根据」、「不科学」等理由彻底摒弃魔学这种存在。 在这样极度不友善的环境中,城翠大学逆势而行,于几年前成立日本国内唯一一间魔学研究机构,城翠大学魔学系。 而那个城翠大学魔学系,在去年向全世界公布了一个大消息。 那就是有位真正的法术师要前来魔学系的事。 魔学界陷入大混乱。 目前在全世界上可以确认存在的法术师仅仅只有六位。由于是否拥有法术师的才能完全受到先天左右,因此这六位法术师被称作「全人类的遗产」,全都待在魔学结社奥兹本部之中,受到彻底的管制。至于奥兹本部则位于以唯一魔学先进国、同时也是魔学复兴国而知名的英国首都伦敦而这些法术师之一居然要到日本的大学担任教授一职,确实是新世纪开头的一件大事。 只要稍微翻阅一下世界史的课本,就可以知道这些法术师们曾经对历史造成多大的影响。以耶稣基督、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这三个世界三大宗教之祖为首,拿破仑、圣女贞德、南丁格尔、亚道夫希特勒,还有日本国内的圣德太子与织田信长,光是随便找找,就可以确认到有这么多 法术师存在的事实。 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上,经常有法术师利用其智力与法术使世界转动。 他们说穿了,就是利用自己的才智与超凡魅力作为指引万物方向的明星,使得世间一切有相无相的事物全都成为他们的配角他们是颠覆世界,甚至把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世纪性诈骗专家 说到这里,已经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那位四月时从奥兹来到城翠大学魔学系任教授一职的法术师,就是刚刚在时钟花园大吵大闹、聚众人视线于一身,最后一如字面上的意思差点把我灭口的人物佐杏冴奈老师本人。 凛凛子和我总算是安抚住老师,成功地把她拉去时钟花园外围的自动贩卖机区。 「真是够了老师,再怎能说您也是教授,请您自重,不要做出那种反常的举动啦。」我一面按着遭受痛击的脖子,一面非难老师。 「什么啊,好冷淡喔。嘿,也是啦、也是啦,反正我这种人喔」老师垮下双肩,露出讽刺的笑容。虽然乍看之下也是挺乖巧柔顺的,不过很明显并不是在反省。因为 「那不叫自重,是叫自嘲喔。」 「喔喔,居然分得出来呀。」 「哎,我当日本人十八年不是当假的嘛」 总觉得疲惫感一下子都涌上来了。 在大学这样的社交场所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着以奇人怪人居多的倾向,不过这并非仅限于学生。理应管理那些学生的教授、助理教授、助教等人也绝不例外。而即使是在那些人之中,老师离经叛道的德性在校内应该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吧。因为像刚才那种疯疯颠颠的行为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那个,老师,您说要出场舞台活动,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凛凛子问道。 「喂喂,这还用问啊?我是法术师耶,既然如此当然是表演法术罗。」老师从香烟盒中拿出一根叨在口中,用打火机点燃。「我的表演排在今天晚上。所以我才把实验用的放大器和效果机从魔学系实验室拿过来,安装在舞台后面。」 「咦?好棒!是要使用什么法术?」 「哼。这个嘛,到时候就知道罗。」 「是」凛凛子腼腆地说道:「老师很喜欢节庆活动喔。」 「还好啦。」老师吐着烟说道。这样说也是啦。更正确地说,在老师心目中,一切事物都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好恶之别也就是说她是个拥有极度夸张嗜好的人,只会用喜欢或讨厌去判别事物。对于能够令她感到有趣的事,她会发挥出非同小可的集中力一头栽进去,除此之外的事则几乎完全漠不关心。这个极端的行动原理就是可以连结到方才那种疯颠行为的理由看到她那种大吵大闹的模样,对老师是否喜欢节庆活动的事就可以一目了然了。 「呼、呼、呼。已经转到什么地方了呢?因为我编的行程表是以分刻为单位的嘛,剩下的就只有等待开始了。」老师勾唇一笑,这个人真的是只要一遇上这种事就不畏辛劳了。「顺带一提,我瞩目的企划前三名是猜谜研那两千人参加的大型猜谜大会『横渡校园城翠祭礼狂热者no.9』、生存游戏同好会使用漆弹枪的密林生存游戏『愤怒的阿富汗猎犬~拾死尸者~』,还有三个摔角研合办的联赛,决定最强团体宝座的『战魂之王』。」 「好像全都是些要分出胜负的比赛耶。」忠实地反映出老师的兴趣。 「当然的吧,因为会叫人热血沸腾嘛。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咦?啊,不,请您千万不要算上我。」我摇着双手:「因为要我配合老师的行程,我的体力恐怕撑不住。」 而且说句老实话,我对比赛胜负之类的事没什么兴趣。比起那种事,去参观摄影或绘画展览还更加合乎我的喜好。 「哦那刚刚到那边是去看开幕式的吗?」 「不,并不是这样,比较像是往广场的方向走,就自然抵达那里的状况。对了,老师有把参观开幕式加入行程表中吗?」 「算是有吧,到时候似乎会有我挺喜欢的表演呢。就是舞蹈社要使用整个广场表演华丽的舞蹈。」 「欸~」这我就有点想看了,不过这种人山人海的状况仍旧是我的瓶颈所在。 「啊,对了。」凛凛子问道:「老师,您要不要去印南那边呢?我们今天是来参加她那边的活动。」 「嗯?啊啊,推研是吧?记得是『面具舞会』?原来如此,所以周今天才打扮成这样啊。」 老师看着我说道:「哼,虽然企划本身是引不起我太大的兴趣啦。不过呢,既然印南都特地到实验室来求我说『希望老师务必要来』了,所以要是今天下午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到时候我就过去露个脸好了。」 「务必要来?」这句话令我有些介意,她是不是也用过这样的说法邀我参加呢? 「嗯?是啊,扇谷是这样说的啊反正想来应该是这样,因为我是法术师嘛,八成是其他喜欢看热闹的社员死缠烂打央求她带我过去的吧。因为想看法术,所以才说什么务必之类的吧。」 「哦」是这样吗?如果是这种状况,那她想要邀请的人应该只有老师而已,没道理连我都务必要去。 「哎呀,既然他们想看,那去表演一下也不会少两块皮,反正我今天心情很好。」老师吐着烟说道。一般都是说少两块肉吧不过老师的表演啊,我还挺想看看呢。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学问进步的原动力都是意气与痴狂,靠着愚不可及的好奇心撑起它的发展。周说过的嘛,我好歹是个魔学系教授,所以就算力有未逮也该尽力而为,不是吗?」 「真是叫人钦佩啊。」我耸耸肩。 「那个,那老师是不是也要在『面具舞会』上使用法术呢?」凛凛子以蕴含期待的视线抬头看着老师。自从在六月时参加过某个法术实验,在那时候亲眼目睹过正式的法术演术之后,她好像就对法术实验产生兴趣的样子。「我好想再看看那个可以改变外貌的法术。」 「『伪装』吗?也是啦,那是种一看就能吓到人的法术,也许是很适合表演给初次接触法术的人看的法术吧。」实际上老师演术这个法术给我们看是在四月时,当时让我们这群前专题组学生吓得不知所措。「哼哼,这是难得的节庆嘛。既然如此,索性表演个更华丽一点的法术说不定也不错呢。」 「华丽?是怎样的?」 「这个嘛,和舞台活动撞到也不好,所以找个其他的」老师眼光从追问的凛凛子身上转开,叼着香烟沉思了好一会,随即一副已经有了主意的模样,嘴角露出笑容。 「这样吧,就来演术『召唤』好了。」 她这样说道。 3. 「召唤」。 听到这个字眼,第一个浮现在我脑海中的虽然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像力有够贫乏果然还是「恶魔」。 拥有庞大知识与强大力量,受人畏惧的非人魔物。为人类带来灾难与不幸,将人类拖往堕落之道的存在。靠诡秘的召唤仪式唤出,给予契约者知识与力量,在契约者愿望成真的黎明时分,夺去其灵魂作为代价,一如「把灵魂卖给恶魔」这个惯用句的状况在奇幻小说与游戏之类的作品中,已经是种令人耳热能详的存在了吧。 凛凛子的想法好像也跟我一样,她伸指抵在唇前: 「所谓的『召唤』,果然是唤出恶魔那类东西的法术吧?」她这样问。 「哼,恶魔啊。」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露出微笑:「虽然是没错啦,不过三嘉村,我要反过来问你罗,恶魔到底是什么?」 「咦?是、是什么」她歪起头:「呃,果然还是全身漆黑、背上长着翅膀、头上有很大的角」 「原来如此。那么那种怪物栖息在什么地方?所谓的唤出,到底又是从哪里唤出的呢?」 「啊、啊呜」凛凛子的话噎住了。 「周呢,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不,因为我不够用功。」我摇摇头。这种说法听起来像藉口,不过我们在专题研究中并没有接触到「召唤」,也还没有上到魔学系的专门科目。会欠缺专门知识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听好了。」老师把变短的第一根香烟丢进烟灰缸,马上又叼起第二根香烟点着火,同时说道:「所谓的恶魔呢,主要是『概念』的产物。」 「概念?」 「对。『召唤』这个玩意呢,其实并不是从异世界唤出非人者或怪物,命令对方追随自己的法术。『召唤』是指唤出概念、利用它的法术。所以恶魔什么的,终究不过是它的副产物罢了。」 「唤出概念?」 「恶魔是副产物?」 凛凛子和我只能像鹦鹉学舌一样复诵老师的话。 「呃请等一下,虽然我不是很懂,不过恶魔是概念的产物这种说法,是不是就是说,那是一种概念上的存在,类似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意思呢?所谓的『召唤』,就是把那种幻想中的东西实际上呼唤出来的法术,是不是这样?」 「不对。」我马上遭受到否定。「呼唤出来的是概念,我说过恶魔是它的副产物吧。」 「?」我试着再思考了一下,但是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凛凛子好像也一样。 老师边吐烟边说道: 「想不出来是吧?那是因为『恶魔』这个字眼的余韵会使人误解其存在。之所以会误解,重点就在于这个先入为主的偏见。会这样想,和魔学的外行人只依自己对『魔学』、『法术』等字眼的印象,就把魔学当成无所不能的学问、把法术师当成无所不能者的想法同一个等级。」 就像老师说的一样,不了解魔学的人,一听到「魔学」这个字眼,就很容易误以为它几乎什么都能实现,然而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美好。 魔学是一门货真价实的学问。因此存在着规则与理论,而且是魔学者们在数千年的研究中印证出来的,法术师则是忠实地遵循这些规则演术法术。也就是说,法术师绝不可能实现魔学者建立出来的理论与法则以外的事。 魔学这门学问常被拿来与音乐类比。甚至有句名言说「魔学即音乐」,理由似乎就在于魔学与音乐的学问体系非常相似。像放大器和效果机等器材名称之所以会共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所谓的「法术」,也就等于是音乐中的「乐曲」。 「乐曲」是由作曲者制作,再由演奏者实际把它演奏出来之后,才算真正得以完成。 「法术」也是先由魔学者制作,再由法术师演术之后,才算是真正得以完成。 能够演术「法术」的确实是只有法术师而已。但是法术师绝不能够无视于魔学者制作出来的「法术」使之成立的基础理论与法则所在本身。 这正是魔学之所以会被称作一门实际、有逻辑学问的原因所在,也是魔学的大前提。 顺带一提,法术师在演术法术时的机制,常会以音乐为例。 人类有一种叫做「听觉范围」的东西。人类实际上只是把振动感觉成「声音」,它就是指人类可以感觉到的频率范围。可以说是代表人类体能极限的一个字眼,不过世界上偶尔(而且正是以数千万分之一的机率)会诞生可以感觉到常人听觉范围以外的「声音」,甚至还可以发出那个「声音」能以超越物理性的方式接近外界的人,也就是远远突破人体极限的超凡者。他们位于比常人更高上一个次元的地方,亦即超越世间万物的存在。 而这种人,就是法术师了。 然后他们所听到、发出的这个「声音」虽然无法被常人感觉到,却的确是一种会影响到这个世界的「振动」它会对这个世界本身发生作用,最后产生现象,这就是人们口中的法术。也就是说,所谓的法术师在身为演奏者的同时,本身也就是一个用来演奏自我音色的乐器。 老师吸着最后一口香烟说道: 「先把先入为主的偏见丢掉再说,然后用心思考我说过的话。这样一来,至少也应该可以靠自己找出解答的轮廓。」说着她又在烟灰缸中拈熄第二根烟:「好啦,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走了,接下来的课程下次再说。」 「咦?」 当我们抬起脸时,老师已经不在那里了只能看到一个大衣下摆迎风翻飞的背影,朝着时钟花园的方向狂奔而去。 「咦、咦咦咦老、老师,请等一下!这样太吊人胃口了啦!」 凛凛子的叫唤是白费力气了,老师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人潮中不知所踪。恐怕是去确保用来观赏开幕式的特等席了吧。 「呜哇啊啊,吊、吊人家胃口嘛!怎么办!要不要问冰鱼看看?」 凛凛子皱着眉头说道。也对,冰鱼在魔学方面的知识,在我们这些同学中也是鹤立鸡群的。说不定她会知道关于「召唤」的详细内容。 「可是冰鱼现在正忙着准备摄影社展览之类的事吧?」 「啊、啊呜,对喔,是这样没错」 之后凛凛子一直念着「吊人胃口」、「吊人胃口」好一阵子,最后不知道是不是放弃了,唔唔思思地不再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 「动。距离开幕式揭幕时间还有三分钟,广场人多拥挤,请勿奔跑推挤,以免造成危险。请勿慌乱,依序行动。距离开幕式揭幕」 传来执行委员的声音。 长达三天的城翠节终于要开始了。 凛凛子像是要切换心情般的开口说道: 「那我们也差不多该去印南那里罗。」 「咦?不去看开幕式也没关系吗?」我本来还以为凛凛子很期待的。 「可是阿周怕人多的地方对吧?」 「呃嗯。哎,是这样没错啦」我搔着面颊:「啊,不过我可以在这边等。」 「人家才不要那样呢。」她马上说道:「都两个人一起来了,就两个人一起逛吧。喏?」 「啊、嗯」我点点头:「抱歉。」 「别道歉,因为是我想这样做的。」 「嗯,了解。谢谢。」 「乖。」凛凛子嫣然一笑,拉起我的手:「好了,走吧。」 我们离开自动贩卖机区,前往综科大楼。 综科大楼位于时钟花园北边正确说来就紧邻在它的西北边。从时钟花园过去,可以看到五栋建筑物排列成不规则的五边型,从右边逆时针算过去依序是a栋、b栋、c栋、d栋、e栋,所以在前往b栋时,有时候抄a栋内的捷近还比较近。记得推研的「面具舞会」是在a栋举办的吧。 目前到场的人似乎都把目标摆在开幕式上,所以都集中到时钟花园去了。在前往综科大楼的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在时钟花园举办的开幕式好像终于开始了,原本感觉已经渐远的人声唁一嚷,伴随着令腹部也跟着震动的重低音,响起轻快的舞曲声传过来。我们把那些声音抛在身后,往目的地走着。 半路上 「哇」 出其不意。 从左手边的灌木丛「唰」地一下冲出什么东西来,使得我和凛凛子不禁停下脚步。 那是一只黑猫。 是一只曲线柔和苗条的成猫,它并没有挂着项圈类的东西。与头的大小相比,耳朵偏大,直直竖起呈三角形长相有些阿比西尼亚猫的影子。 黑猫走到路中央就停下动作,它的身子维持不动,只有头转向这边,用金 色的双眼定睛凝视着我们。 「」 「」 我们像是被那道直射而来的视线钉住般的动弹不得。 距离仅仅只有三公尺左右而已。 时间也不到十秒。 黑猫像是突然对我们失去兴趣般的蓦然转开视线,跃足前行,穿过路面往另一边的灌木丛后一跳,消失了身影。 「是、是猫耶。」凛凛子愕然说道:「是野猫吧。」 「嗯,没有项圈,应该是。」 「不过话说回来了,真是只漂亮的猫呢啊,阿周是猫派?或者是狗派?」 「咦?不,我没有特别是那一派」 (黑猫。) 它在路面上穿梭而去的景象,有好一阵子都不断在我脑海中描绘出暗色的轨迹。 我们就这样交换着诸如此类有的没有的会话,一路抵达综科a栋的正面入口前面。然后 「啊,那不是印南吗?」 「真的耶。喂;!印南!我们来罗!」 在反射着校内景致的透明自动门另一头综科a栋的大厅里面,我们找到了个头不高的印南身影。 凛凛子挥手,像是察觉到凛凛子动作的印南,也面朝这边挥着她的小手。我们朝向自动门走去,印南也往自动门这边走过来。 就在这时候,碰碰作响的爆炸声响彻高空中。 是烟火。 像是要穿透青空般的清脆声音不断响起,同时在遥远的后方,可以听到从扩音机中传出的高亢宣告声:「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现在开始!」同时配合的,是像地鸣般轰然响起、连「咆哮」两字也不足以形容的兴奋呐喊声。 在那一瞬间,我的视界离散了起来。 (!?) 有某种看不到的东西正以惊人的力量、速度划破空间。 我的意识被摇得零零散散。常人感知不到的超振动令我的胸、腹、手、脚全身震动,贯体而去。 (这这是「音」!?怎么可能但是!) 我没能继续再想下去,连我的思考都已经四散。脑子发出惨叫声,无法张开眼睛! 在那一瞬间。 在我眼帘内侧「啵」一声进出火星,就像断路器被关掉一样,力气一下子从体内抽离。我感到像是重力消失般的浮游感,然后坠落。 我的身子无力地垮下。 相牵的另一只手从手中滑脱。 「阿周?阿周!」一声音转为悲鸣声。 喀咚。 沉闷的声音。 (黑?) 横放的视野范围逐渐缩小,阖上,变暗。 那里有什么存在着。 定睛凝视着这边 (黑猫?) 是的 有黑猫从眼前经过是不吉利的预兆 这个非常老套落伍的迷信,是掠过我脑内的最后一个念头,我的意识像是被吸入黑暗般的向下坠落 第三幕 in the 「d」ark 第三幕inthe「d」ark 1. 眼前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失明了。失去视觉,什么都看不到了。这片黑暗就是其结果。不过我既不觉得恐怖也没有动摇,只是在浩瀚如洋的茫然意识中心部分这样想着。 但是不对,我知道我错了。 为什么呢?因为在这片黑暗中可以感觉得到景深。那并不是如同阖上眼帘时,那种只被黑暗涂满、只有压迫感的感觉。这片黑暗是立体的,可以感觉到空间的开放感,是让人觉得能够向前走去的空旷黑暗。当然就什么也看不到这点而言,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了。 话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吧?快醒、!」 我感觉到有什么在碰我,在我的肩头附近拍打着。有声音,是谁? 我听到从我的口中泄出微弱的呻吟声。 「周。啊,醒啦?还好吧?」 我头的左边痛了一下。随手一摸,马上传来一股刺痛,使我忍不住用力咬紧牙关。这次我试着以指尖缓缓沿着痛处摸去,摸到一个微肿的肿包。 我一面留意头部一面缓缓坐起。一阵类似突然站起来造成的晕眩感掠过,不过意识倒是逐渐清晰起来。 「太、太好了好像是倒下时撞到头了,我本来还在怕」说话者含着泪般的感觉传了过来。因为一片漆黑看不见对方,不过应该是个女孩子,好像正在我旁边一屁股坐在地面上的样子。那是非常耳熟的声音,不过 我问她:「喂。」 「嗯?什么事?」 「你是谁?」 「咦?」在黑暗中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那、那个,我、我是三嘉村凛凛子」 「三嘉村凛凛子?」 那是谁啊?在我这样想过的一瞬间以后,我的记忆很快就恢复了。 「啊啊啊对对,是凛凛子啊。唉唷,真是吓我一跳啊。」 「讨、讨厌!吓到的人是我啦。」她猛捶我的肩膀:「还害人家担心这会不会是撞到头失去记忆的状况耶!」 「抱歉、抱歉。对了,这里是哪里?」我环顾周遭,但是周围被笼罩在浓密的黑暗中,我连自己举起的手都看不到,有股不知道打哪来的凉飕飕空气飘荡着。 「我猜多半是在综科大楼里吧。」 「综科大楼?」 「嗯,看。」 一团突如其来的微弱光亮出现在我和凛凛子之间。是她打开手机,把液晶画面的背光打开了。上头的时间是显示在上午十点十五分。 她举着那个照亮周围给我看。因为是不太够看的光量,所以想靠它驱除所有的黑暗几近痴人说梦,不过即使如此,也可以让人朦朦胧胧地窥见周围模样了。 在脚边伸展开来的是铺设着冰冷磁砖的地板,正面有并列着自动门与手动门的出入口。背后设置着用来张贴基础科目与通识料目之类的课程时间表、告知学生更换教室与休课等事项通知单的布告栏,也有放着长椅排成三角形的空间。没错,就像她所说的一样,这里确实是城翠大学综合科学系a栋的一楼大厅。 可是为什么会黑成这样? 而且我为什么会 (嗯?) 是什么呢?有某种不协调感,感觉不太对头,可是是什么? 还有这个模模糊糊盘据在脑袋中的难以释怀感。这是对了,我似乎忘掉了不少事,就像把本来想要讲的话题全都忘光光的那种坐立难安感。 「怎么了吗?」我好像是呆掉了。凛凛子歪着头问道:「是不是有哪里会痛?刚刚似乎有撞到头耶,不要紧吧?」 「啊,没有。不是那回事,不过」 就在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时。 一道刺眼的光亮骤然划破黑暗,照射在我们身上。 我想实际上那也并不是太强的光。不过对于已经完全习惯黑暗的我们来说,那道直线射过来的光,真的是亮到足以闪瞎我们的眼睛。 光是从大厅通往各教室的走廊那一角射出的。 凛凛子轻呼了一声,抓住我的肩头。 我用一只手挡着光,同时往光源的方向确认。站在圆形光圈另一头的是人,不会错的,有人站在走廊的入口,拿着手电筒往这边照过来。 「是人!莲见,过来一下,这边有人喔!」 对方发出叫唤声,然后有某个人以小跑步往这边过来。 那个人影在我们眼前站定后,就把光移开避免直接照在我们身上,同时微弯下腰与我们对上视线。 虽然暗得看不清楚,不过看得出是位身穿高领衣服的瘦长男性。蓬松披散的天然卷头发感觉有些土气,戴着彷佛挂在鼻子上的方形玳瑁框眼镜。他有一张看起来就是个好人的脸,但可能是因为现在处于紧张状态下的关系,表情有些紧绷。 「有没有受伤?」 「啊,我是没有。」 凛凛子的视线转向我身上,他也跟着看过来: 「这位同学?」 「啊,呃。」我把手搭在头上:「就肿了个会刺痛的小包而已。」 「肿包?是撞到头了吗?」 「嗯,好像是摔倒时撞到地板」 摔倒时? 我靠自己说的话回想起来了。 对,就是这样。在抵达综科大楼后,我马上像是开关关上一样意识飞走 「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啊,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 「会不会想吐或是头晕的感觉?」 「目前是没有,那个」 我一发出带着询问的口气,他就「啊啊」一声点了点头: 「我是医学系的学生应该会有些刺眼,请忍耐一下。」 说完他就蹲在我旁边,用手遮住我的左眼,拿手电筒的光照我右眼。这个出其不意的动作虽然叫我吓了一跳,不过我马上就明白他应该是在确认我瞳孔的收缩反应,所以就乖乖任他测试。测试完右眼以后又换左眼。在以与外表不相符合的俐落动作结束测试后,他迅速地拿开手:「嗯,瞳孔无异常。不过在撞到头的状况下,是不可以掉以轻心的喔。因为也有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出现某些症状的案例存在。」 「嗯」记得肿包如果是硬膜外血肿就是很危险的状况。「我会注意的。」 他对我的回答点点头离开我身边。那种举止给人的感觉,真的就像是个「结束看诊的医生」,让我想像起了他把我的症状写在病历表上的模样。 「话说回来了,为什么」 就在他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响起一阵「叩叩」的快步行走脚步声,并从走廊上出现另一道光亮与人影。 「樋野学长?听说有找到其他人,是真的吗?」 这次是女性。 男性站起来: 「莲见,那边呢,有没有找到人?」 「啊,有。衣笠在对面的教室,剩下的人应该全都在楼上吧不过不知道要不要紧耶。因为楼上有在卖吃的,所以理应会有火源。」 男性想了一下: 「不,因为大楼内变成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现在大家应该部下来一楼了吧。反正也有陆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紧急状况啊。要说的话,我认为现在这样就已经是毫无疑问的紧急状况了。」女性挑出男性的语病耸耸肩。 「也许吧,你是对的。」男性微微苦笑:「对了,衣笠呢?」 「他说什么有想要测试的事,仍然一个人留在教室里。」 「 这样啊,又是那个『身为一位侦探的血在呐喊』了吗?」 「那个修辞是错误的喔,得要加上名才算数。」 这两个人倒还真是沉得住气,我和凛凛子只有在一旁抬头呆望他们俩互动的份。 女性留着一头没有任何卷曲的丝滑直顺黑发,整整齐齐地修剪在肩头的高度。她有挺直的鼻梁,细长凛然的双眼,眼角仿佛散发着一种慑人的威严之光。身穿七分袖的针织衫和蓬蓬的裙子。在中音域的声音中,有种独特的稳健伶俐感。 「那个」 凛凛子以迟疑的口气插入,他们俩看向这边。 「呃,抱歉,请问两位是」 「啊,失礼了,我们是一个叫做推理小说研究社的社团社员。」男性转向我们这边,亲切有礼地自我介绍:「我是医学系四年级,任研究社社长一职的樋野智明。这边的是」 「同属于推理小说研究社的莲见曜子。」女性这样说。 推理小说研究社?好像有印象。 「所以两位就是推研的人罗?」凛凛子略为睁大了眼睛扬声说道。 「是没错。」自称樋野的男性以有些讶异的表情回问:「怎么了吗?」 「那个,我们是推研的扇谷印南的朋友,是她找我们来参加『面具舞会』,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的。」 推研、印南、面具舞会。 凛凛子的说明成为导火线,让我又想起一些事。是的就是这样,大学从今天起进入长达三天的城翠节活动,印南所属的社团推研主办了叫做「面具舞会」的企划。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我有种自己务必要去才行的想法。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难免怀疑起自己。怪了,为什么我之前会把这种事情忘掉呢?要说起来,我是对自己的记忆力颇有自信的那种人。难道是因为撞到头的关系?所以记忆才会变得模糊不清?该不会 「扇谷吗?那就是说」 推研社长樋野向我们询问,但是 「等等。」站在旁边的女性莲见伸手制止他的发言,脸上露出有些恶作剧般的表情,一面挨近这边一面说道:「既然是印南找来的,那就是说你该不会就是三嘉村凛凛子?」 「咦?」她睁圆了眼睛,点点头:「啊,是的,是我没错。」 「哎呀,真的?」莲见露出满脸笑容。 「你就是三嘉村凛凛子?」樋野目不转睛地盯着凛凛子的脸看。然后看着看着,理解的笑容就在他的脸上拓展开来:「啊啊,原来如此,确实没错,这么一说的确是啊,那么」这次他看着我说道:「这位该不会就是天乃原周?」 「咦?」这次轮到我睁圆了眼睛。 「呵呵,两位想问『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这个问题是吧?」莲见像是看穿我们内心般的说道:「可是就是知道嘛,对吧,樋野学长?」 「差不多。哎呀,可是真正叫人折服的应该是扇谷的描述力吧。两人的外表就不用多说了,就连言行举止与气质都维妙维肖,不是吗?」 「?」 他们到底是在说什么事?我看了看凛凛子的表情,她也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就在我准备向他们俩发问的时候 「社长!莲见学姊!」 从走廊那边传来声音。 樋野、莲见两人把手中的手电筒往那边一照,从黑暗中又浮现出一个新的男性身影往这边跑过来嗯?我对这个人好像有印象? 「喂喂,衣笠,别在黑暗的走廊上奔跑啊,很危险的喔。」 「呵,不用担心,侦探的工作就是以名为光的推理划破叫做谜的黑暗,害怕黑暗是干不了这一行的而且我毕竟还没蠢到会在这片黑暗中全力奔跑的地步。总而言之呢,刚刚的我差不多只算是半力奔跑吧。」 樋野的提醒,得到男性唱大戏般装模作样的回应。 凛凛子扬声叫道: 「衣笠学长?」 「嗯?这声音,是三嘉村吗?」 他确认了凛凛子的脸以后,展颜一笑。 衣笠学长。啊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先前在贝克向凛凛子搭话的人。衣笠侦史郎,文学系二年级,推研社员,同时也和凛凛子属于同一个网球社团记得是对她有意思的。 「衣笠,你们认识吗?」樋野问道。 「不不,我认识的只有三嘉村而已喔。」他看着我:「嗯?记得先前在贝克也见过」 「你可别吓到喔,衣笠。」莲见微笑着说道:「这位就是那位天乃原周呢。」 「哦,这位就是?」衣笠扬起一边的眉毛,手架在下巴上说道:「唔思,原来如此。不,说起来在『贝克咖啡厅』看到『三嘉村凛凛子』身边的人时,我就该想到了,这样就可以解释原来如此,这位就是天乃原周啊。」他肆无忌惮地笑着。 「啊?」虽然莫名其妙,我还是鞠了一躬:「你好。」 「不过,果然还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呢。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几乎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感觉。就像是作品中的登场人物真的跑到现实中似的。」 「哈哈,说反了吧。作品中的『天乃原周』与『三嘉村凛凛子』是以这两个人为模特儿写出来的,所以原版是这边才对吧。不过我也能了解你的感受就是了。」 樋野与莲见的对话让我们面面相觑起来。 「那个,抱歉,两位从方才起就在说的是什么事呢?」凛凛子歪着头问道:「我们是作品中的登场人物什么的?」 「嗯?怎么这样问?就是《魔学》和《魔学l》的事啊。」 这次轮到他们俩面面相觑起来,似乎终于注意到双方之间的理解有落差了。 「难道」莲见说道:「两位还没有看过印南写的小说吗?」 印南写的小说? 「这么一说」我回想起在贝克的交谈.「记得她说过有刊载在推研会刊上的?」 「不,不是那个,是另外的。就是《魔学诡术士》和《魔学诡术士l》啊。」 魔学什么? 听都没听过。我往凛凛子看去,她也默默地摇摇头。 「啊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社长,莲见学姊。」衣笠摆出唯一一个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笑道:「看来扇谷还没有把一切交代清楚的样子。所以在以为三嘉村和天乃原已经了解那件事的前提下聊下去,也只会令人混乱而已啦。」 「咦?是这样的吗?对、对喔,如果是这样,那难怪会鸡同鸭讲了嘛。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还自顾自地说得那么起劲。」 「那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问,樋野就苦笑着抓抓头。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因为扇谷说过要自己解释,所以由我们在这里说明也不」 「可是樋野,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和已经说出来也一样了吧?」这样冷静发言的人是莲见,她双臂环抱在胸前:「现在就已经算是够混乱的状况了。对于当事人来说,自己的事被摊在他人面前,并不是件叫人感到舒服的事。虽然会对不起印南,不过还是趁这机会把事情全都说清楚,别让人心里留下疙瘩才是比较妥当的吧?」 「这也是啦,这样说也有道理。」他重新转向我们,轻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呃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嗯,首先开宗明义地说吧,刚刚莲见说的《魔学》和《魔学l》,正式名称分别是《魔学诡术士》和《魔学诡术士l》,它们都是扇谷所写的推理小说书名。」 「推理小说?」 「对。然后在这两部作品中,两位以登场人物的身分出现在书中。而且是以『天乃原周』和『三嘉村凛凛子』的本名登场。」 咦? 2. 印南写作的长篇推理小说《魔学诡术士》一书,是在五月下旬时,被推研的评论会纳入评论的对象。 评论会。 这是推研的主要活动之一,内容是在每次评论会中提出一本推理作品予以评论,同时由社员们彼此为自己的意见进行攻防战的读书会。用这样的说法,也许会给人一种类似辩论会般,以攻破对方论点为目的的印象,不过实际上却比较像是和乐融融地品尝着香茗与点心,针对推理题材谈天说地的茶会。 这个评论会基本上是隔周办一次,要不要参加全随个人高兴。评论对象多半都是从不论古今东西的现存出版作品之中遴选出来,不过有时候也会选择某个社员的着作,也就是同人作品出来评论。 「《魔学》就是把魔学纳入书中的推理小说罗,它是一部相当难以分类的作品喜欢的人会很喜欢,讨厌的人会很讨厌,不知道该说是毁誉参半还是褒贬不一,在推研内引发了一场小小的议论。啊,先不说这个了。那本小说不是从别人,就是从『天乃原周』的第一人称视点作为叙事者,来描述故事的喔。」 来到日本私立城翠大学魔学系,就任客座教授一职的法术师「佐杏冴奈」出面,解决了把城翠大学打落混乱漩涡中的奇案。由同一年进入魔学系的新生「天乃原周」的视点把这个故事描绘出来这就是《魔学诡术士》的大要。 然后在那部作品中,作者扇谷印南拿现实中的「佐杏冴奈」、「天乃原周」、「三嘉村凛凛子」等人作为原型,使之成为书中的登场角色。甚至连那些登场人物都有所牵扯的案件,也是以今年四月时实际发生在魔学系的案件为原型写成,然后再以她的方式润饰、改编完成的作品。 换句话说,《魔学诡术士》是基于现实而写出来的小说,似乎也就是所谓的纪实小说。 在听了那个故事的简介之后,我受到不小的惊吓。那是因为 「『我』在书中也有参加案件的搜查吗?」 「对,不过会这样问就代表?」 「是的,实际上我并没有参与搜查喔。」 是的。 今年四月,透过各家媒体向全国报导的「魔学系古怪广播案」、「魔学系大楼屋顶密室案」、「魔学系学生杀人案」这三件奇案在书中,「天乃原周」是化身为名侦探的「佐杏冴奈」助手,与她一起有时候也会分头行动展开调查,解决案件。但是事实上「我」别说是破案了,甚至就连搜查行动都没有参与。由于老师是法术师,本身就已经处于超越国家权力的立场上,所以也有以协助警方之类的方式在各方面插手案件,但是我本人则完全不记得有做过那类的事。 「这样啊?啊,不过以现实来说,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吧那,三嘉村同学是案件中被害人的事呢?这也是书中的创作吗?」 「啊,不,那是真的」 她的表情黯淡下来。是的,那是真的,她有着在四月的案子中成为被害人的经历。但是她本人可能是因为涉入案中,受到打击的关系,所以对当时的记忆似乎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因为不想再把她心中的旧伤挖开,所以我并没有去问过她相关的案情经过。因此关于四月那些案件的经过,还有之后破案的事,除了报纸新闻等媒体中报导过的内容以外,我就一无所知了。 「原来是这样啊。嗯,因为那件案子在校内也有很多流言蜚语嘛。不过我们也是一直到看了《魔学》之后,才知道扇谷也是与案件有关的人。因为是以实际发生的案件当作原型的推理小说,在这个意义上,大多数的社员都是抱着相当大的兴趣来阅读这本书的喔。」 然后在《魔学诡术士》发表两个月后的七月下旬时,她又完成了续集《魔学诡术士l》,把它申请为评论会评论的对象。然后这本《魔学l》似乎也算是以真人真事,也就是以现实为原型写出来的纪实小说。 「这次也一样,实际上并没有参与案件调查吗?」 「嗯,差不多。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本来就没有参与那个实验了。」 在新绿抽芽的六月,「佐杏冴奈」、「天乃原周」、「三嘉村凛凛子」三人前去远离人烟的魔学系附设研究所,参加在那里举办的法术实验,然后掉进不可解的杀人案这似乎就是《魔学l》的大要了,不过事实上我可没有参加过那种实验。 「呃,实验那件事本身是真的,也的确是出过事,不过去参加实验的人只有我和老师而已。」凛凛子解释道:「啊,呃,不过因为警方交代过不能对外透漏案情,所以我不能多说抱歉。」 「怎么,原来是这样啊。」樋野有些扫兴地说道。但是他马上就回过神来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继续说下去:「哎,总之就是这样。我们看了扇谷写的《魔学》、《魔学l》,从她那里得知书中的登场人物是以她的朋友为原型,就希望一定要与那些原型见见面,所以请她邀两位前来参加城翠节的活动。因此我们才会一看到两位,就马上猜到两位应该就是『天乃原周』与『三嘉村凛凛子』了。因为两位和小说中的『天乃原周』以及『三嘉村凛凛子』的外表与气质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不过要让有着太过于切身关系的朋友看自己的作品,似乎令印南感到很难为情呢,看来她好像就连用了两位名字写书的事都没办法说出口。不过她也知道毕竟不能够一直瞒下去,所以说过会趁着城翠节这个好机会,先把事情交代清楚。」 他的这番话让我终于想起来了。她在贝克时曾经流露出想要说些什么事情的模样,就是想要把这件事开诚布公啊。她说的「务必」这个字眼,原来在背后有着这样的内情 3. 「对了。」 在解释完前因后果之后,莲见改变了话题: 「那个印南人到哪里去了啊?衣笠,你应该有跟她一起到印刷厂去拿《不开之房》吧,她没跟你在一起吗?」 「是啊,一直到不久前都还在一起。不过在把《不开之房》搬到展览室后,她说要去接这两位三嘉村和天乃原,而我想抽根烟,所以就和我分开了。所以罗,既然现在三嘉村和天乃原人在这里,我本来还以为她也会在这里。」他耸耸肩。 「两位有没有看到扇谷?」樋野问我们。 「啊、呃,差不多正好十点左右时,有在这里见过她。」我答道。在外面传来烟火声时,我亲眼见到在大厅中挥手的她。「只是后来怎样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一直昏迷到刚刚」 「我也有在大厅看到印南。」凛凛子也手按在唇边说道:「不过在阿周昏倒又过了一阵子以后,周围突然整个黑下来。然后等我回过神来时,在这里的就只有我和阿周两个人了。」 「什么?」衣笠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扇谷在变暗的同时,就像一阵烟般消失罗?」 「这、这个我不清楚,我在猜她会不会是到外面去了。」 「不过,这就是说在这片黑暗到来前,她是在大楼内的吧?」 「嗯,应该是。」她有些缺乏自信,但还是点点头。 「这样啊。既然如此,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不过人现在依然在楼内的可能性挺高的。」 (?) 他的结论使我意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一般说来在这种周遭突然变成一片漆黑的状况下,通常会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那个,对不起,有太多我搞不清楚的状况了首先就是这片黑暗是怎么回事?是停电还是怎么了?」 「喔,现在这是『天乃原周』得意的玩笑话吗?」衣笠以讽刺的口气说道:「确实走廊与各间教室似乎是全都断电了,灯打不开。 可是光这样是不可能使整个楼内都笼罩在黑暗之中的喔,就算是半夜时也一样。」 「那这是怎么回事?」 「要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用费神了,也不需要名侦探只能确定这是某种人为的状况,因为自然现象不可能会变成这样。」 「某种人为的状况?会不会是城翠节的企划之类的?」 「企划啊?有理,我倒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呢。」衣笠以颇为愉快的模样张开双手:「把我们所有人关在连一寸以外都看不见的黑暗之中,主办这么个企划的人,到底会是什么企图呢?难道是想要在参加者心中植入恐惧,做吊桥效果的实验吗?也就是说这是个大规模的心情配对(注:feelingcouple,用四张小卡片标上喜怒哀乐,由双方互出卡片,当双方出的卡片一样时,要互相吐露与卡片上字眼有关的事)游戏罗?如果真是这样,那主办者就是位人格相当离奇的人物了吧,我倒还真挺想见见这样的人物呢。」 「」 总觉得他的话中彷佛带有许多不必要的讽刺,不过应该是我的错觉吧。但是听在某些人耳中肯定会引发不快。哎,先把这个放在一边他的话中,有一个叫我在意的地方。 「那个,你刚刚说到『关』这个字眼?把我们所有人都关起来?」 「我有说没错啊。」衣笠一副「这还用问吗?」的口气,用下巴往大厅的方向指了指:「不然就自己去试试看吧。」 「试试看?」 也就是说,叫我亲自去试试看能不能到外面去的意思罗?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靠近连接大楼内外的出入口,樋野与莲见在我身后用手电筒帮我照路。一扇大大的自动门在中央,两侧有着用手开关的普通手动门,我在右侧的手动门前站定。自动门与手动门的材质多半都是强化玻璃,透明无色,所以隔着它,应该可以在另一头看到伸展开的红砖路面、长椅、灌木丛、巨大的校内导览图公布栏、来来去去、谈笑风生的众多学生与职员一幅司空见惯的光景。原本应该是那样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 在门的另一头伸展开的,是一片完全的「黑暗」。 那是足以用完全失去任何一丝星辉的宇宙来形容的光景。 令人感到冰冷彻骨,太过于空荡荡的虚空。 漫无边际的虚无铺天盖地,吞没了手电筒射出的细长光线。 这是什么? 难道说我们连同这座综科a栋的建筑物,一起被转移到宇宙的另一头去了吗? (白痴啊,这又不是科幻作品。) 可是我却没办法对这个白痴念头一笑置之。 我「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手握住门把,然后心中想着是否真要把这扇门打开的念头。如果打开,我会不会被这扇薄薄一门相隔之后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吸进去呢 就像是要拂去那种念头般,我手上用力,豁出去地打开门。 门很干脆地打开了。 (咦?)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因为从衣笠的口气中,我已经受到门会打不开的先人为主观点影响。我忍不住回过头去,而衣笠依旧用那副面露微笑的表情回望着我。 原来如此,就是说事情还没结束罗? 我再次转向门的方向,然后缓缓把手伸向已打开的门,探向门外的那片黑暗。 但是 「!」 被弹了回来。 那股力道并不太强,最多也就只是橡皮筋那种弹力而已,说痛也只有冬天要握住金属门把被静电电到那种程度。但是因为出奇不意,使我不禁用力把手抽回来。 我使自己镇定下来,再一次把手伸出去,果然还是被弹了回来看来是在以门框为界的地方,外侧的空间有某种肉眼不可见的排斥力场发生,阻挡物体进入那边。 「这样就懂了吧,天乃原。」一个像是夸耀胜利般的声音响起,是衣笠。「门和窗子,总之原本与外界相通的出入口,全都像那样不能外出,原因不明就是了。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吧?我们现在置身的这个状况并不是自然现象造成的,所以就更别提城翠节的企划什么的,这已经不是那种等级的事了,而是某种更加无可估量、非常人所能企及的力量。事实就是我们被那种力量,关在这间叫做综科a栋的巨大无比黑暗密室之中了。」 黑暗密室 一瞬间,沉重而不吉利的沉默往我们当头罩了下来。 我原本还晕糊糊的意识受到危机感的刺激,一点一点取回原本的敏锐。 「衣笠,要表现你的坏心眼也该适可而止。」莲见规劝般的说道,她的声音很沉稳。「用那种惹人不安的口气说话,对于解决事情不会有帮助吧?」 「失礼了。」衣笠很干脆地耸耸肩:「不过侦探总是喜欢表现他们的坏心眼喔。」 「那么还请名侦探衣笠侦史郎先生赐教。虽然你说了所有出口的状况都跟这里一样,不过这当真是检查过所有出口以后才做出的发言吗?大楼笼罩在黑暗中的时间最多也只过了十分钟而已呢,怎么想也不像是足以检查过所有出入口的时间。」 「不愧是莲见女士,真是敏锐呢。」 「少来,别用那个称呼叫我」她的表情略沉了下来:「也许你是说着玩的,不过听在我耳中就像是个嘲弄。」 「没那回事。『女士』这个称呼,是我对于城翠大学文学系日本文学组莲见教授的千金,同时自己本身将来也极有可能在同一学系任教授一职,我们文学系的才女莲见曜子小姐致以最大敬意的尊称喔。」 「还是一样伶牙俐齿呢。」 对于挥着双手摆出夸张姿态的他,莲见像是懒得再说什么似的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对他这种人根本没办法认真生气的样子。我也颇能理解那种心情。 「你的赞美是我最大的荣幸。不过呢,关于你方才点出的那个问题,确实我是不可能检查过所有出入口,只有大略确认过一半的一楼部分,而且也只是走廊两端的门与各教室的窗子而已,像厕所窗子和空调管道就没有检查到,等等应该有去调查它们的必要吧不过在这等异常的状态下,我想把其它门窗出入口都先视为处于相同状态下的想法应该是妥当的,而这个推理现在可以说已经确实获得证明了。」 「那个,我有个想法。」樋野说道:「从天乃原刚才的样子看来,阻挡我们离开的排斥力并不是很强,那我们有没有硬闯出去的可能性呢?」 「嗯,关于这个可能性我也考虑过,也做了点尝试」 衣笠用一副就在等你这样问的表情答道,看来他有着把自己观察状况做出的结论也就是把自己的推理解释给大家听的嗜好。毕竟是个会自称为名侦探的人嘛。 「以结论来说,那恐怕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是的。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请看看就知道了。」他看着我:「天乃原,请离开那边,就那样让门继续开着也没关系,各位请站到我的身后。」 我照衣笠说的离开门边,和大家一起绕到他身后。 他在看着我们这样做了以后,从口袋中拿出银制的zippo打火机在掌中翻弄了两三圈,同时指示两人:「社长、莲见学姊,请把光打到门那边。」在确认光打到门那边以后,他轻声说道:「请看好了。」 然后他缓缓地瞄准好方向,便朝着在前方约五公尺处门外大张其口的黑暗口腔,用力掷出了打火机。 在下一个瞬间 「磅」一大声像枪声般的声音炸开,同时眼前进出闪光掷出去的打火机弹回来了。在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哇哇大叫声中,打火机「锵 」一声在地板上弹出尖锐的声音,锵、锵、匡啷匡啷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停止了滚动。 光亮逐步地晦暗了下来,直到周遭再次完全坠入黑暗以前,没有人有任何动作,大家都默不作声。 耳边可以听得到心跳声。 随即 「看到了吗?」衣笠说道。 看到了。 虽然因为周遭昏暗景物难辨,但确实是看到了。 他掷出的打火机,在要飞出门外的那一瞬间,于黑暗与打火机的接触面猛然爆出闪光,把飞过去的打火机弹了回来。 「之前我试过好几次才搞懂的。」衣笠蹲下,摸索着把滚到他脚边的打火机捡起来。打火机盖子与打火石都已经脱落,本身也扭曲变形了,那是曾经有相当强的力量施加在它上头的证据。「如果使用像平常那样,想要外出程度的力道去接触它还不会有问题。但是一旦像这样施加更强的力道想通过它,它也会以某种机制产生相对应的排斥力。之前在教室我就试过了,当时我是打开窗子,把椅子朝窗外丢去,不过结果也是这样。教室地上已经有好几张坏掉的椅子了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樋野语带战栗地问道。 「是的,问题就在这里三嘉村,关于这点,你心中是否有数呢?我想这应该算是你的专长所在吧?」 我也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 「呃,也就是说。」凛凛子不安地说道:「衣笠学长是认为,这是法术造成的状况?」 「正是如此坦白说,倒不如说是除此以外已经想不出其他一丁点可能性了。从完全的黑暗也好、出入口处奇妙的阻力也好,这些怎么想都不像是物理性的魔术手法、或是机关所能实现的现象。既然如此,乖乖地把它与法术扯在一起的想法还比较能叫人接受。也就是说,我们有极高的可能性是被某类法术关进这里」他顿了顿:「因为我不够用功,对魔学所知不多。就这点面言,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应该都是一样的。不过或许三嘉村你会知道这种状况是因为什么样的法术造成的?」 「啊,不,没那回事,我不知道。」 虽说是魔学系的学生,但还没有上过专门课程的一年级学生,在魔学的相关知识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了解。不用多说,我手边的情报也等于零。 「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了解现况了。」 「你是指真希吧。」 莲见对张开双手的衣笠如此说道。真希? 「是的,小比类真希。那家伙是魔学系隐密学组二年级的学生,而且还是连自己和其他人都公认的重度魔学御宅族,所以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那么,小比类现在在哪里?」 「我想真希应该在楼上,喵子也是吧。」 「喵子那家伙不重要.」衣笠冷淡地说道:「心动不如行动,总之先和小比类会合再说吧。」 这就是说,看来似乎有对魔学知之甚详的人在推研。去问那个人,说不定就可以搞清楚这状况是怎么回事罗? 「三嘉村和天乃原最好也和我们一起过去。」衣笠说:「毕竟这种状况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啊,好的」 「不用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绝对会好好保护你的,你可以尽管放下心来。」 「嗯」凛凛子有些不安地答道。 「天乃原同学的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适?」樋野关心地问道。 「啊、呃,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谢谢。」 说是这样说。 事实上那种像是忘掉什么的感觉仍然在我脑中萦绕不去。是什么呢?这只是因为撞到头所导致的记忆暧昧吗?还是说我确实忘掉了什么? 如果是后者,那我到底是忘掉了什么呢? 4. 综科a栋是栋三层楼的建筑。 在城翠大学校园内的课堂大楼之中,它的规模算是相当小的。和同属于综科课堂大楼的b栋相比,占地的面积约只有三分之一,高度是二分之一,以体积面言,实际上只有六分之一。 这是因为a栋与b栋用途不同之故。 基本上城翠大学的所有科系都一样,一年级学生的必修课程以基础科目和通识科目为主。由于这两种科目全都是在综科大楼上课,使得每天都会有城翠大学所有科系的一年级学生集中在综科大楼。所以必然地,就需要有足以收容那些大量一年级学生的庞大教室,而那类大型讲堂与大会堂之类的,几乎都配置在b栋。 因为这个理由,a栋就正好相反过来,只有平均可容五、六十人,最多也仅能容百人大小的中小型教室存在而已。 不过相对的,a栋有着许多b栋所没有的特殊房间。举例而言,像是本来就有播放、音响设备,甚至连录音室都一应俱全的广播室;备有二十五台电脑与三台工作站的资讯室;有着两百寸大型萤幕与多重声道环绕音效系统的视听室;洗照片的暗房;备有无线电机材的无线电室等等等等。 建筑物的构造本身因为小而单纯,各楼层都是在中央有一条贯穿南北的走廊,左右两边并列着一间又一间教室的隔问。走廊两端都有门,一楼的门通往外面,二、三楼的门则都是通往小阳台。两个楼梯位于从走廊正中央看去等距离的两边上,电梯只有一台。 目前那个电梯正处于即使按下按钮也毫无反应的状态,果然是断电了或者坏掉了吧。不论原因何在,总之应该都和我们现在被关起来的这个密室状况脱不了关系。 「考虑到手机也收不到讯号的事,也许是与外界空间遭到物理性遮蔽、隔离的状态吧。」衣笠这样说。 总之既然电梯不能用,那就只能走楼梯上二楼了。 「我想真希他们应该在开咖啡馆的二零五讲堂,走吧。」 我们穿过走廊,走上楼梯。因为周遭黑得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我们手贴着墙壁一步一步摸索着,谨慎地向上走去。没有手电筒的人,则各自使用自己手机的背光作为照明。 在半途上 「阿周,还好吗?头会不会痛?」走在前面的凛凛子注意到我落后了,回头问道。 「咦?啊,不,我没事,不是那个问题」 不是那个问题。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是,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掉了,所以才会落后。 (该不会是摔倒时把头上撞出洞,然后记忆就从那里直往外漏了吧?) 在脑中突然掠过这样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时,我回头望向后方。当然那里并没有我的记忆碎片散落在地上,那是昔日外国卡通的剧情 (咦?) 我睁大了眼睛。 是错觉吗? 刚刚在下面的楼梯口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阿周,怎么了?」 「啊,没有。」 凛凛子刚刚没看到那个东西吗?我扬首向她望去,本来准备这样问的但是看到她那不安的表情,我就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了。把自己都不确定的事说出来使人不安,对事情毫无帮助。我是这样认为的。 「没有,没事。」 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代之以从相隔三段阶梯的上方对我伸出手。这是代表她在担心我,叫我抓住她的手的意思吧。 因为有别人在场,这样会让我很不好意思,所以我本来是准备拒绝的;但是我在她的瞳仁中认出坚决的眼神,所以在一声叹息中握住了她的手。 接着 「原来如此,两位在现实中的感情也很好呢。」 在转角楼梯间的衣笠看着我与凛凛子相牵的手说道,凛凛子像被电到般连 忙放开我的手。 我们三个人呈现奇妙的三足鼎立之势对望着。 「三嘉村。」衣笠说道:「不好意思,可以让我和天乃原单独谈谈吗?」 「咦?」她往我这边瞄了一眼:「可、可是」 「怎样,天乃原?」衣笠以挑战般的神情看着我。 承受着分别来自两人的视线,我不知所措起来。就算问我怎样,我又能怎样? 「呃,思,我是无所谓啦。」 我这样一说,衣笠就点点头: 「ok。三嘉村,那你就先上去吧。快些,不然就要看不见社长他们的光了。」 凛凛子露出踌躇不前的模样不过衣笠多半是那种话说出口就不会改变主意的人,我对她点点头,然后她也终于放弃坚持,留下「那我先走罗」这句话,踩着楼梯往上走去。 在目送她离开以后 「看起来感情真的很不错呢。」衣笠拿出打火机说道。那似乎是另一个打火机,而不是先前在实验中坏掉的那个。接着他又拿出香烟盒,从盒中叼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 「会吗?」 「是啊,至少在我眼中看起来是那样。」 「还好啦,至少不差就是了。」 「天乃原,我啊。」他边吐着烟边唐突地说道:「可是喜欢她的喔。」 「喔。」我讷讷地回答:「我知道,她跟我说过。」 「那请容我单刀直入地问了。」他这样说:「她现在交往中的对象,怎么说呢,就是天乃原同学吗?」 「啊?」 我想他所说的交往当然不可能是指朋友问的交往,而是比较特别的关系、类似情侣关系那类的意思吧。 我在记忆中翻箱倒柜试着找出答案,不过理所当然的,根本找不到那类的事实。 总之眼前的重点,应该是衣笠在确认他追求凛凛子时,我会不会成为挡路大石般的存在吧。如果他是这个意思,那他是白担心了,我根本就没有想要阻碍他的打算。有句俗谚(?)说「妨碍别人恋爱的人会被马踢死」,就像这句话所说的意思一样,这类问题最终还是属于当事人本身的问题,要是我恬不知耻地跑去插嘴干预,可以说是不知轻重。而且话说回来了,她曾经在贝克明白地陈述过自己「无意与衣笠学长交往」,因此就某种意义而言,我根本就没有对这件事插嘴、甚至是阻碍的必要。理应如此的。我明白的。 但是 我和她的关系,被这样一个几乎完全无关的外人,用世俗眼光去定位成朋友或恋人关系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叫我感到非常不痛快。 我就像是在行使缄默权般默不作声,而他长长吐出一口烟: 「既然知道我对她有好感,那应该也知道我曾经向她告白,而被拒绝过一次的事了吧?」 「」 「知道那时候她说了什么吗?」 我默默地摇摇头。 「她啊。」衣笠像是在测试我的反应般的说道:「是这样说的喔,因为她现在心中有其他人了,所以不能够跟我交往。」 「这样啊。」 「所以我在猜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天乃原同学?如何,有何感想?」 没有感想。而且话说回来了,我凭什么非得像这样接受他的质询不可呢?当我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和他的这番互动就一下子变得低能起来了。 「有话就明白地说出来吧。」为了结束这个话题,我抢着说道:「我想我还没有笨到那个地步,所以我多少也能明白你这样问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就一次回答你两个问题吧,两者的答案都是no。我和她的关系并不是你言下之意的那种交往,她心中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我这样的人。」 「哦?说的明白极了,那是否可以再把她心中的那个人说出来呢?」 「可以啊,那个人就是」 就是咦? 「怎么了吗?」 「啊,没有呃?」咦?怪了。从平时的她看来,可以明显看出有个她在意的人物存在,可是现在却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我的话梗在喉头,衣笠则讶异地看着我,没过多久 「呼,算了。不过天乃原,要不要和我来场比赛?」 「啥?」突如其来的提议叫我愣住了:「比赛?」 「对,内容很简单。我们来比赛谁能够先找到离开这座建筑物的方法。同时如果有制造出这种状况的犯人存在,也可以一并把犯人揪出来虽然说书中的『天乃原周』和现实中的『天乃原周』是两个人,不过毕竟也是足以作为书中侦探助手的原型,所以想必也拥有一定程度的推理力与行动力吧?」 也就是想掂掂我斤两的意思罗? 看来他果然还是误以为我就是凛凛子的意中人了吧(不过以我刚刚的态度来说,会被误会说不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所以也许就这样打起了趁事情还没说开来的时候,透过赢过我的方式让我欠他人情,以便日后利用这种优势的如意算盘。 好吧,反正要特地解开误会也够麻烦的。只要我赢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好在我也是个擅长运用逻辑思考的人。 「好啊。」我说道:「我接受。」 「ok,有种。」他把烟丢到地上用脚跟踩熄。 就在这时候。 突然一声惨叫划破黑暗。 我们倒抽了一口气,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那是凛凛子的声音!? 我反射性的往楼上跑去。 「啊,等、等我一下!」从背后传来衣笠的叫声。 我走出楼梯口,来到二楼。走廊向左右两侧伸去,在左边可以看到晃动的微光。 「凛凛子!」 她呆若木鸡地站在距离楼梯大概二十公尺左右的地方,樋野、莲见也在她身边。他们三个人都面露惊恐,眼睛紧盯着手电筒照射下的走廊前方不放。 「凛凛子,没事吧?」 「啊,阿周。」她回过头来,举起颤抖的手,指向被照亮的走廊另一头:「刚才有什么东西,往那边的楼梯」 因为环境昏暗,难以掌握住正确的距离感,不过她手指的是不同于我们方才走上来的南侧楼梯,位于另一边的北侧楼梯。距离这边大概也是二十公尺。 「是、是一团黑黑的东西,咻地一下就一下子就不见了。」 就是说往楼梯的方向消失吗?那么我先前看到的那个像影子的东西,该不会果然也没有看错罗? 「大家退后。」追上来的衣笠小声说道。 随即他已经站到我们前面,拿出先前那个坏掉的打火机,往楼梯附近一丢。 锵、锵、匡啷匡啷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金属音在空洞的空间中回响着,逐渐被黑暗吞没。 就像是置身在一片漆黑的洞窟之中一样。 声音虽然渐小,却没有消失的迹象,被扭曲、被歪斜,彷佛无止无尽永远绵延下去的回响声环绕着我们。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我们一动也不动地定睛凝视着前方。 没有反应。 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可以听得到就在我身边的凛凛子急促呼吸声。她的手背紧紧地贴在我手边,正因为不安与恐惧颤抖着,我几乎是在无意识中就回握住她的手。 时间流逝而去。 等了好几秒、好几分钟,走廊深处依然没有变化。 是看错了吗?是错觉吗? 就在每一个人都这样想的时候。 突然「叽」地一声响起,位于我 们身旁的教室门打开了。 惨叫声大作。凛凛子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可是我自己的心脏也差点就从口中跳出来了。 我们吓得差点一哄而散,一起向后缩去,把手电筒照向打开的门。 是个女生。 一个一身黑衣的女生,以一对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眼凝视着我们。 第四幕 in the 「d」ark 2 第四幕inthe「d」ark2 1. 我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如果再晚个一秒,说不定真的就停止跳动了。 「!你、你啊!」 就在所有人的紧张已经百分之百就要抵达临界点的时候,整个人背贴在走廊另一边墙壁上的衣笠嘴角抽搐地叫了起来: 「小、小比类!你这家伙!少吓人好吗!」 咦? 这个突然现身的女生「」缓缓地往我们打量了一圈,然后面无表情眨了眨双眼。 「我并无意吓各位。」 她轻声低语道。 「」 要打比方的话,可以说是原本绷得紧紧的弦断掉了吧。 真的就是那种全身力气一下子抽离的感觉,整个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吓、吓死我了」凛凛子的手也不再用力,然后这才注意到她几乎是半挂在我身上的状态,说了声「抱、抱歉」就连忙躲开了。 我「啊啊嗯嗯」地含糊应了两声,同时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生。 (这个人就是小比类啊。) 总之是个有着一对令人印象深刻的明澈双目之人。而且在眼睛周围还画了眼线,再加上刷好睫毛膏的假睫毛,把一对点漆双目衬得更加黑白分明;一头黑发有几缕染成紫色,梳成略为内卷的妹妹头;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哥德风格式洋装。不过再细分下去,如果把印南那种打扮称作童话风格,那她这类型的应该可以形容成巴洛克风格吧。 「总之诸位都没事就好。」 「你、你这家伙,是不是还欠我们一句」 面对眨着眼睛平淡说道的小比类,衣笠大皱其眉地抱怨回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啊!果然是大家耶!」 一个开朗无比的沙哑声音响起,让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继续不下去了。 从小比类身后又冒出另一个女孩子。 那是个有张娃娃脸,面带笑容的女孩子。脸很小,身材也理所当然的不高。头上戴着多色条纹针织帽,从帽下露出的头发居然是白色的。因为色泽很亮,所以应该是染的不会错吧。身上穿着便于活动的宽松多袋工作裤,罩着行走时下摆长得快要拖到地上的针织毛线衣。 她滴溜溜的双眼开心地眯起,从后面扑到小比类身上贴着说道:「看吧、看吧,真希,果然被我说中的啦。」 「是啊,不愧是喵子。」即使脖子上多出一只圈在那里的手臂,小比类一张面容依旧不改其色地点点头。 「那是当然,因为喵子的天线随时随地都收讯良好的啦。」 那个女生嘿嘿笑着,看来似乎是在说她早就察觉到我们抵达二楼了。 「小比类、喵子,你们都没事就好。」樋野拍拍胸口:「对了,就只有你们俩吗?陆没跟你们在一起?」 「当然涛川学长也在的喵呀。」名叫喵子的女生往教室的方向转过头去。 就像是在配合她的动作般的,这次换成一个男生慢吞吞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那是一个高大结实的壮硕男生。短发,脸有些长,看来意志坚定的粗眉。自衬衫中伸出的双臂环抱在隆起的胸肌前,挤出明显的肌肉。左手手腕上套着护腕。紧抿成一直线的嘴型,酿造出一种宛如流浪武士的气质。 「陆,没出什么事吧?」 对樋野的问题,他只默默点了点头做为回应。若是再穿上简便型和服,就跟陪伴在主人身边的保镖没两样了。 「多亏有涛川学长的冷静,所以我们也得以心平气和地镇定行事。」 「对呀对呀!他跟我们说『不要乱跑比较好,说不定会有危险』。涛川学长真的是喔,太帅的啦。」 在两个女生的赞美之下,他轻轻说了句:「份内之事罢了。」 看来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我分别观察过他们三人之后 「嗯嗯?」 其中一人,就是那个叫做喵子的女生和我对上视线。她往我及凛凛子身上看过来又看过去,同时歪起头: 「那个~这边的两位是打哪来的客人呢?」 「对喔,也给你们介绍一下。」樋野这样说,手伸向我们:「这两位是天乃原周和三嘉村凛凛子。」 「天乃原周和三嘉嘉凛凛子。」小比类轻轻复育了一遍,随即她那一直没有变化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微微睁大眼睛:「莫非便是扇谷的朋友?」 我们点了点头。 「哒、哒哇啦!真的假的!」手圈在小比类脖子上的喵子突然发出怪叫声:「本、本人?是阿周和凛凛本人?呜哇,真的耶!跟小说中给人的感觉一样耶!呀能见到本人真是叫人开心的啦!啊,请务必要和我握个手、握手!」 「咦?咦咦?」 才看到她往我们这边跑过来,她就已经抓住不知所措的凛凛子的手用力地上下甩动,而且也跑来我这边做出同样的事。然后就像是要用全身表现出她的心情有多雀跃似的,整个人在那里跳来蹦去。不过 「喂,适可而止吧,喵子!」 因为衣笠突然从她身后揪住她的衣领,她「呜呃」地哀鸣一声,中止了她快乐的舞步。然后双眉倒垂成八字形,像是故意地猛咳不止: 「咳咳咳咳,好~痛的啦!你做什么噜,侦史郎。」 「吵死了。」衣笠回以极为冷漠无情的回应:「不要随便装熟直呼我的名字。」 「有什么关系噜?反正我们同年,还有你做什么气成那样噜?啊啊,我懂了,是缺乏钙质噜?」 「罗嗦,就是你那个古里古怪的用字叫我不爽!」 「哎呀~真是失礼的人噜。」她噘起嘴哼一声把头转向旁边,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愣在一边呆呆看着事态变化的我们。「啊,哦噢,这可真是失礼罗我是宫野亚子。文学系二年级,推研社社员。不过我的本名太俗气啦,所以要叫我时还请使用喵子这个称呼唷。」 「喵子?」 「对。因为宫野亚子的宫念『miya』,念快了很像喵喵猫叫声,所以就喵子罗。很可爱吧?」 「啊,喔。」 「三嘉村,别理会这家伙,把她当成co2就行了。」 「啊咧,为什么是二氧化碳?一般要说不是都会说是空气吗?」 「胡说什么,是空气的话就会吸进去了吧。」 「啊,原来噜此原来噜此喵的你给我等一下!」 衣笠与喵子(我本来还以为她绝对是一年级)的互动,使得凛凛子再次回以无力的苦笑。 然后这次又换成一身黑的女生小比类对我们鞠了一躬: 「初次见面,天乃原同学、三嘉村同学。我是魔学系隐密学组二年级,同样是推理小说研究社的社员,小比类真希,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啊、呃,你好,请多指教。」我们也回了一礼。然后 「来来来来,最后轮到涛川学长了唷。」 被喵子这样一说,那个大块头的男生就「唔」地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在说话还是在吐气的声音,以低沉的嗓音很简洁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涛川陆雄,请多指教。」 「」 看来果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但是从这三个人的反应就可以看出,他们果然也已经看过印南写的《魔学》和《魔学l》,所以才会对我们两人已经有了大概的认识。以他们的立场而言,也许像这样与我们面对面会使他们产生不可思议的感觉,但是以我们的立场而言,才初次见面的人就已经对自己的事有所了解,总叫人有种复杂的感觉 。 书中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呢?这个念头蓦然冒了出来。 衣笠说道: 「好了,这样一来自我介绍也结束了,差不多该正式讨论一下如何从这里离开了吧?」 「说得也是,就这么办吧。不过就这样站在这边讨论也挺怪的,进房去如何?」 大家都回葸樋野的提议。 我们转移阵地到小比类、喵子、还有沉默寡言的男生涛川原本所待的教室之中。那是只有a栋才有的特别教室之一,资讯室,是间成排桌上都设置着电脑的教室。 「你们之前待在这个房间中做什么?」 「在试电脑能不能开。」小比类回答衣笠的问题:「只要能连线上网,就可以用电子邮件与外面取得联络,也可以求救。你也知道,手机根本就收不到讯号。」 「结果呢?事情顺利吗?」 「不,那个」 「很遗憾,看来是没指望的啦。」喵子接着回答。她「喀嚓喀嚓」按着手边一台桌上型电脑的开关给我们看,但是电脑主机毫无反应。「就是这样,完全没有来电的迹象。」 「哼,果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吗?」衣笠的低语声中仿佛带种愉悦的味道。 把两只手电筒放到教桌上(顺带一提,这两只手电筒是樋野与莲见从一楼要开「鬼屋」的教室那里拿来的。能够用来照明的东西似乎就只有这个而已了),大家各随己意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找个位置待好。 「好。」往在场七人扫视一圈以后,莲见说道:「现在在a栋内的人,这样就全都到齐了吧?」 「是罗。要开店的社团那些人几乎都跑去广场看开幕式了,所以a栋差不多等于唱空城计的啦。不管怎样,反正在那边告一段落以前,是不会有客人来的啦。」 「但是也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吧?」樋野双臂环抱在胸前说道:「照衣笠的说法,扇谷说不定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而且也不能忽视有着与我们无关的第三者存在的可能性。」 让他做出如此发言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先前樋野、莲见、凛凛子三人曾经在二楼走廊目睹到消失在楼梯口的黑影之故吧。 他先做出「也有可能是看错了」的声明,然后对大家说明他目睹到的那个诡异物体。 在他说完之后 「讨厌好可怕!」 「真恐怖。」 喵子和小比类说道,不过她们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小比类。」坐在椅子上,把腿往桌上一搁的衣笠对她出声:「我有问题。」 「是,请说。」小比类看着衣笠。 大家也都看向他。 他把我们先前在一楼时试出来的事要从大厅出去外面,但是被奇妙力量挡住出不去;还有虽然还不能断定,但是a栋内所有出入口恐怕也都处于同样状态的事告诉她。因为他把重点整理得清楚易懂,再加上他本身说起话来也颇有舌灿莲花的功力,所以我有种用他的视点再次身历其境了当时情景的感觉。 「你知不知道有哪种法术可能造成这种状况?」 小比类垂眼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 「关于各位看到的那个光。」她缓缓说道:「倘若我们目前置身的这个密室状况真是法术造成的,那么我想那个光恐怕是用来隔离一切物理、非物理性干涉的隐密系法术『结界』。」 「『结界』啊。记得在《魔学》和《魔学l》中也有出现过,和那个是一样的吗?」 「是。」 「唔,那与这片黑暗有关的部分呢?」 「虽然不能断定,不过恐怕也是『结界乙的影响吧。」 「什么意思?」 「『结界』在理论上可以隔离一切物理性干涉。因此我猜测,若是能够让它的输出功率稳定地维持在高层级状态,或许就可能连光的干涉都能挡下。」 「原来如此,还挺好懂的嘛。」衣笠的口气似乎兴致盎然:「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无法出去外面,是因为有『结界』挡在出入口的关系。而这片黑暗也是因为『结界』阻挡光从外界射入的关系,对吗?」 「是。」小比类点点头:「但是在这个情况下,却生出了点矛盾。」 「矛盾?什么矛盾?」 「只有法术师能够演术法术。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密室状况真是法术师造成的,那么下手的人物就是法术师。但是看过《魔学》和《魔学l》的人也许都已经知道了,现今已确认其存在的法术师在全世界仅有六位,这点在现实中也是如此。也就是说,结果会变成在全世界仅存六位的法术师之中,有人是动手做这件事的执行者。」 「」 「可是要在这个状况下实现『结界』,其规模与所需的输出功率都非同小可。规模大到要罩住整栋三层楼建筑物,而且输出功率达到连光都能完全隔离、又能持续如此久的『结界』,绝非单独演术即可办到的状况。需要动用到的法术师人数是即便利用魔学系内的大型实验用放大器、效果机等机材,起码也需要两位法术师才行。」 「起码要两个人吗原来如此,所以犯人就不见了罗?」 「是的。身为『六位法术师』之一的佐杏冴奈老师,目前在魔学系任客座教授一职。如果把法术师设想成犯人,以状况而言,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不过第一号嫌疑犯就会是老师了吧。但是老师果真会有要把我们关入这种密室状况中的动机吗?」 「」 「假设万一真的有好了,可是就算是老师,也绝不可能仅靠一人之力演术出这种规模的『结界』。假使可以演术,应该也撑不了多久。既然如此,到最后还是需要仰赖其他法术师帮忙才行只是就现实而言,不得不说那是可能性相当低的状况。光是要请剩下的五位之一到日本来就已经是一大难题了,再加上考虑到不惜克服这个难题,却仅是为了把几个学生关进黑暗之中的动机为何」 确实如此,我也想不出来动机何在。 「这就是说」衣笠手托在下巴上:「关于这个密室状况呢,首先第一个可能性是除了『结界』以外的法术造成的,而且是可以由一个人演术的法术;第二个可能性则是出于完全与法术无关的其他原因上头罗?」 「是不过要说除了『结界』以外还有什么法术可以造成这个状况,目前我还没有头绪。如果是除了法术以外的原因,我更是完全帮不上忙了。」 「嗯。」衣笠沉思起来,然后对我们所有人说道:「有没有人准确地知道我们是在几点几分时,像这样被关在a栋中?」 大家面面相颅。 「十点十分。」倚在墙边的涛川以低沉的声音答道。 「你肯定吗?」 「对,不过几秒就不知道了。」 「这就够了,那么请大家说说自己那时候在哪里做些什么吧。」 「什么意思,衣笠?」 「没啦,因为难保不是某人在a栋内的行动成为引发这个状况的导火线嘛。如果能搞清楚这点,就有希望成为找出脱离方法的线索。」他的视线一转:「那喵子,首先从你开始。」 「噗啾,你啥意思的啦?我突然就成了嫌疑犯?」 「废话少说,快讲。」 「咪呜~~好啦,讲就讲。在变得一片漆黑的那时候,我是和真希在一起的啦,就在隔壁的二零五教室。对吧,真希?」 「嗯。」小比类点点头:「我们两个人在检查要在二楼开店的咖啡厅用具。那时候突然黑下来然后过了一、两分钟之后,涛川学长就过来了。」 「涛川学长十点十分的时候在哪里?」 「在前往二零五教室 的走廊上。我想忙着准备工作的大家应该渴了,在福利社买了冷饮拿过来。那些饮料我放在二零五的保冷箱了。」 「原来如此。那下一个,社长呢?」 「我和莲见在一起,把一大早就先搬进来的各种服装陈列在一楼的服装室。」 「对,是这样没错。」 莲见也对他的话点点头。 「三嘉村和天乃原是待在大厅那边吧。」 我们点点头。说是这样说,不过因为我当时昏迷过去,对黑暗来袭的那一瞬间毫无记忆,记得是在十点十五分时醒过来的吧。 「不过我有一点不太清楚。」衣笠皱起眉头:「天乃原之所以昏倒的原因是什么?在这个季节总不可能是中暑吧?」 「这个」我才想问这个问题呢,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倒。一直到踏人大厅前的事,我都还有印象。但是在那之后的事,就好像丝线被剪刀喀嚓一下剪断般的完全断绝。 「是不是有某方面的老毛病?」樋野问道:「啊,不过这是个人隐私,所以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要回答。」 「不,应该是没有那种事」 「这样啊。」樋野的声音开朗起来:「嗯,那就别想太多比较好,也有句话说想太多是很容易积忧成疾的喔。」 「是。」 「对了对了。」喵子说道:「话说侦史郎那时候在做啥啊?」 「我吗?我在一楼的吸烟区抽香烟。」 吸烟区是指位于各楼层走廊最南端,放置着烟灰缸的那个空间。 所有人都交代过自己的状况了,不过在其中摸索不出什么特别像样的线索,至少没有足以令我灵光一闪的地方。很遗憾的,看来这也不是「名侦探」衣笠能够一下子就解决的事件。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总之第一个要想办法的,也就只有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络,找出一条生路了吧但是在手机与电脑都不能使用的状况下,那也是个难题 「咪呜~那就只能够乖乖等外面的人来救我们罗。啊,不过呢,反正外面有佐杏老师在,她会帮我们想办法的吧?在《魔学》和《魔学l》的最后也是老师劈劈啪啪快刀斩乱麻收尾的。对吧,真希?」 「坐着等待好运上门啊。」小比类微歪起头更正道:「不,在这种状况下要等的,是舞台机关送神才对吧?」 「舞台机关送神」那是指在小说、戏剧剧情打结时突然登场,以生硬的手段强制解开困局的存在(注:就是现在俗称的超展开)。如果老师真的突然在这片黑暗中登场,救我们出去,那舞台机关送神这个称呼确实会是挺贴切的吧。因为老师是个在一切意义上都超越凡俗的人,所以我倒真有种很有可能会有那种发展的感觉,也许这个想法值得期待。 但是 「哼,我可不喜欢那种乾等的对策呢。」衣笠从鼻中哼了一声说道:「天乃原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咦?不,我并没有」 他是不愿意我们的推理比赛会因为这样而作废吧,不过我倒是觉得就此作废也无所谓。 这时候 「我说啊。」 是莲见。 原本从头到尾保持沉默聆听他人意见的她,这时候等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以后,才继续开口说下去: 「我们还是再一次去确认看看所有出口是否真的不能出去如何?没错,a栋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如果要找通往外面的门窗,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反正现在并没有其他积极有效的对策,这样起码也会比呆呆待在这里等人救更有建设性吧?」 「莲见说的对。」樋野回葸,他往所有人身上看了一圈:「大家有没有异议?」 没有一个人有提出异议的迹象。 「好,那就这样吧。因为手电筒只有两支,所以我们就分成两组分头行动。一组从楼上开始找起,一组从楼下开始找起。」 他干净俐落地下好指示,大家都点点头。 「」 总觉得我可以看出这个团体的结构了。衣笠、喵子、小比类、涛川各依其特异的感性、知识、特技提供情报,由拥有伶俐思考回路的莲见找出最妥当的对策。然后再由社长樋野检讨可行性,仰仗他的意见反馈给所有人。这一切恐怕都是在无意识间成型的吧,的确是各司其职,搭配、的很巧妙。 「啊,对了,分队是要怎么分的啦?猜拳吗?还是抽签?」 「我喜欢抽签。」 「真是的,那也太浪费时间了吧?痛快点,用身高排,高的一组、矮的一组不是比较好吗?」 「那不行,两组都要有男有女。如果出了什么事,只有女生太危险。」 「嗷呜~哎呀呀,不愧是涛川学长!把这种话说得那么举重若轻,太帅啦喵!」 「真是绅士。」 斜眼看着吵吵闹闹的推研那群人,凛凛子对我说道: 「他们看起来都好镇定耶。」 「是啊。」不过与其说是镇定,感觉倒不如说已经可以算是乐在其中了。 还有人数多应该也是他们能够维持从容态度的原因之一吧。不过我想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现在聚集在这里的这群人,都有着出色的应变力与适应力。为什么能够表现得这么若无其事呢? 「是啊。」莲见好像听到我们的交谈了,她带着几分苦笑说道:「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呢,总而言之都是些爱极了这种状况的好事之徒,算是所谓的本性难栘吧。」 「是喔。那个,推研的人果然都是些这样的人吗?」 「不。现在在这里的,即使在那之中应该也是特别突出的吧。对吧,樋野?」 「是啊,也包含我和莲见在内,对吧?」 确实如此。在樋野与莲见的眼中,也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灿然生辉地对眼前事态闪着好奇光芒。 但是我却想起了一句话。 好奇心能够杀死猫。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呢? 2. 就这样,我们分成两组,同时两组中都有分配到男生。 从楼上开始巡的a组有樋野、涛川、莲见、小比类。 从楼下开始巡的b组有衣笠、喵子、我、凛凛子。 「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大家行动时要尽可能谨慎行事。」 在樋野的这句叮嘱下,我们出发前去调查a栋内的状况。 「呜呀~真的一片黑漆漆耶~~怕怕耶~好像在试胆一样的啦~」 「你很吵耶,喵子,安静地走。」 我、凛凛子、衣笠、喵子四人走楼梯来到一楼。然后从最南边开始,把走廊尽头的门、各教室的门窗、换气扇,还有其他可能与外界相通的地方尽可能钜细靡遗地彻底调查一番。 「不过说真的,能够见到本人真叫我开心的啦,因为我是《魔学》和《魔学l》忠实书迷。」喵子一面按着针织帽一面以欢乐的模样说道。顺带一提,她的上衣果然长得拖到地上了。 凛凛子问道: 「有那么好看吗?我是说印南写的《魔学》和《魔学l》。」 「哎呀,很好看的啦~凛凛也快点去看比较好喔~会让人觉得学习魔学还挺好玩的。说真的,会叫人好想加入佐杏老师专题研究组的啦。对吧,侦史郎?」 「哼。」衣笠从鼻中哼了一声:「总之文章确实是有堪看的水准,角色写的也还算立体。虽然有过度玩弄演出手法以致于太刻意的地方,不过把它当成特有的趣味倒也在容许范围之内,以一本书来说还算过得去吧但是以正统推理作品而言很明显对读者不公平,至少以我的基准来判断是这样。」 「什么嘛 ,真是死脑筋耶。只要有趣不就好了?」 「不像话。我们是推研的社员,那是推理小说的评论会耶,评论对象当然应该是推理作品才对。在那里提出的作品本来就应该限制在推理的格局之内,进行彻底的批判。要是不喜欢被这样批评,那一开始就不该用上推理的名号。着眼于魔学是一门实际而有逻辑的学问,并且积极地把这点纳入作品之中的态度确实还算可取,但是即使如此,在这方面提供给读者以逻辑推理真相的情报,以整体平衡比重而言也太浅薄了。」 「不是那样的啦~因为要是再讲解更多,绝对会让设定显得又臭又长。整体平衡已经够绝妙的啦。」 「不,是微妙。能不能够自然又恰到好处地把设定与误导融入剧情,又不至于变成解说文,考验的本来就是作者的功力吧。而且从根本上来说好了,真有人能弄懂书中主要使用到的那些魔术手法吗?」 「真希说她都懂啊。」 「那是因为那家伙是魔学系的吧!」 原来如此。听说在评论会上有过毁誉参半的争论,想必就是这种感觉的局面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就是喜欢《魔学》的那一方啦。里面充满了包含大大小小各种题材的魔术手法和机关,再加上还有对读者的挑战信。《魔学l》当然也喜欢,不过和《魔学》比较起来,感觉就是结束得太干脆了些,或者可以说是太四平八稳、平淡无奇?如果说《魔学》就像是叫人吃到消化不良想吐的高级特浓豚骨汤头大碗拉面,那《魔学l》就像是口感清爽的小碗养生蔬菜拉面罗。」 「别拿拉面打比方,很烂耶。」 在喵子兴致勃勃地向凛凛子说明到这里时,衣笠插口说道: 「还有你根本就说反了。既然是对读者不公平的作品,我就无意承认它们是推理小说不过要把两本书做个比较,那《魔学l》应该还算可取吧。」 「咦~为什么啊?」 「因为这本在逻辑上的破绽明显比较小。当然我也不至于说什么要遵守十戒或二十守则的话,但是随时不忘公平竞争的精神,以及用以实现那种精神的笔力,是写作推理小说时最低限度的礼仪。莲见学姊也夸奖过《魔学l》已经不再像《魔学》一样有那么多硬来的事喔。」 「那是因为莲见学姊是有胆公然宣称她讨厌『艾克洛』(注:推理小说作家阿嘉莎克莉丝蒂创造的经典套路之一)的人嘛。可是可是,社长就对《魔学》的评价比较高喔。他说《魔学》有着强烈引人想要继续看下去的力道,这就是它的魅力。可是《魔学l》因为整理得太精细,所以反而使得那方面的力道减弱了,很可惜。」 「哼,当然两者兼具的作品就是理想中的作品了,不过要要求扇谷做到这样就太苛求了吧。对了,涛川学长曾经给《魔学》和《魔学l》这两部作品加上『这是假推理小说之名,行现代法术师故事之实』的巧妙文案呢。」 「你乱说什么啦,真受不了。话说就是在评论会大肆批评《魔学》的侦史郎你们不应该的啦,说什么这种东西不是推理小说、不入流什么的。」 「你才在乱说。就是有我们的批评,结果才有《魔学l》诞生,所以这反而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吧。去参考他人意见是理所当然的事,基于这点选择用词就好。能够采纳他人意见到什么程度,也是所谓的作者功力吧。」 「咪呜!你就是要跟我唱反调是吧!」 因为这时候凛凛子「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所以两人停止争论看向她。 「嗯,怎么了吗?凛凛。」 「三嘉村?」 「啊,抱歉。」她强忍着笑意说:「看你们聊得那么开心,忍不住就」 看着他们的互动,确实足把看书以后与别人讨论其内容的那份乐趣,生动而强烈地传达了过来。甚至连我都开始对《魔学》和《魔学l》这两本书有了不小的兴趣。 我们一面交谈着,一面继续调查。 但是结果果然和衣笠的推理一样,每一个地方的状况都和大厅的出入口相同,即使把门窗打开,也会被奇妙的排斥力阻挡,完全无法进入属于外面的空间。 由于一楼大厅的部分具有两间教室的面积,所以此一楼层教室数量为十,厕所男女各一间。 在我们已经差不多调查了一半的地方时 「唔~不过啊,刚刚社长说的黑影到底会是什么呢?」喵子环抱双臂说道:「凛凛也有见到那家伙吧?」 「基本上是有。」 「那是人吗?」 「不知道,因为很黑,又真的只是一瞬间,而且也有只是看错的可能性存在。」凛凛子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不是看错,那也许并不是人,因为感觉起来并不是太大的东西。」 「哼嗯~~?不过影子倒是还可以了解的啦,可是黑色的会是什么啊?」 是的,这点我也一直很在意。在被手电筒照到的情况下,看起来却还是一团黑黑的影子,这点很奇怪。 凛凛子略想了一下。 「呃,可是看起来真的就是那样,黑黑的。」 「在被手电筒的光照到的状况下?」 「是的。」 「哼嗯~而且还是咻一下就跑不见的耶。体型不大、又黑、咻一下跑不见的东西会是啥呢?有那样的东西存在吗?喂,侦史郎,你心中有数吗?」 「你喔,从刚刚起就这样。不要只动嘴,手也要动。」衣笠一面拿手电筒照着前方,一面沉着脸答道:「如果是小小一只,没事窜来窜去,再加上吵得要死的生物我就知道。」 「咦!那是啥啊?」 「你。」 「痛痛痛痛痛,这可真刺中我痛处了。」 无视于几乎不痛不痒、满不在乎傻笑着的喵子,衣笠打开了下一间教室的门。 那是从大厅数来的北边第二间教室,是间可以容纳三、四十人的小规模讲堂。在手电筒的圆形光柱照射下,可以看出这问房间似乎要用来主办什么企划,桌椅全都收起来了。然后在清出来的大空间中,使用大屏风做出通道,供人在其间走动,观赏陈列在上面的展示板与流行艺术等展览品。之前调查过的教室也几乎都和这里的状况一样,竖立着以华美装饰妆点、宣告举办某种企划的看板 「这里是?」 「就展览室啊,这间就是推研用来举办推研展览企划的教室。」 看看竖在教室入口处的看板,上面确实是写着「推理小说研究会推理历史展」的字样。 根据衣笠的解说,推研在这次的城翠节中提出了三个企划,为了准备、执行不同的企划,他们社员分成三个小组(当然,好像也有哪个都不参加的社员)。第一组是负责由好几个社团共同企划主办的「面具舞会」,第二组是负责编辑社刊《不开之房城翠节特刊》,然后第三组就是准备举办这个「推理历史展」。目前在楼内的社员,除了衣笠以外都是「面具舞会」组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属于《不开之房》组。 「『推理历史展』是从一八四一年艾德嘉爱伦坡写出的推理小说之祖《莫尔格街凶杀案》开始,把推理小说持续至今的大致发展与派别演变整理在展示板上,予以展览的企划。不过这类企划多半从头到尾都只是用来表现一种自我满足的心态,所以并不合我的胃口就是了。」 「就算是自我满足又有什么关系,过节这种事就是要懂得享受的人才是赢家的啦。」 衣笠对喵子的反驳耸耸肩。 我们把室内的窗户检查一遍。但结果还是一样,这里也找不到可以外出的地方。就在我有些气馁地离开窗边时 「啊,喏、喏,阿周。」凛凛子对我 招手:「这会不会就是那个社刊呢。」 利用手机之光照明的她前面有张长桌,上面有着堆成金字塔型的一堆a5尺寸线装书,剩下的被放在桌下的纸箱中。一本书大概厚约两百页左右,封面用的是淡青色的和纸,上面以草书体直书着「不开之房」四个字,看起来是故意加工作成旧书般古色古香的效果,摸起来的触戚也真的就像是明治时代的书籍一样。以这类型的同人志而言,做得相当正式,气氛十足。 衣笠与喵子也往这边走过来。一问之下,他们俩写的书评也刊在其中。即使是别组的社员,只要写好稿子拿给《不开之房》的编辑组,文章也一样可以刊载于上。 「可以借看一下吗?」 「啊啊,当然。」 衣笠痛快地答应了凛凛子的要求。 她开心地拿起社刊《不开之房》,翻开封面。 「我记得印南创作的小说也有刊载在上面的吧?」我问道。 「是呀~~而且呀而且呀,这次是《魔学》与《魔学l》之后的第三作《魔学诡术士d》,差不多刊到『第二幕』左右吧!」 「第二幕?那就是说只有开头部分而已罗?」 「就是这样喵。因为大纲是九月上旬时开始拟定的,实际开始动笔大概是中旬左右,所以要全写完毕竟还是来不及的啦。」 被她这么一提,我才想起印南本身也提过这件事。说稿子没能在截稿曰前交出去,送到印刷厂的时间太晚,给大家添了麻烦之类的。 「而且就算她全写完好了,《不开之房》的页数也不够她用吧。因为《魔学d》也和前两作一样,是长篇作品。《魔学》以四百字稿纸换算大概有六百张左右,《魔学l》大概是五百张左右,所以就算这次会比较短好了,恐怕总共也至少有四百张左右吧。光是『「d」的前幕』、『第一幕inthe「d」aylight』、『第二幕inthe「d」aylight2』也就是只有开头部分为止,就已经有九十张了记得接下来的部分是从下个月起的社刊开始连载吧?」 「是呀,《不开之房》是只要有外界订购,就会印刷出来贩卖的嘛。印南目前的写作状况也很顺利的啦,对接下来的发展有兴趣的人,今后也请继续惠顾《不开之房》~这样。」 原来如此,是一种营业战略。 凛凛子确认过位于书本一开头的目录以后,就啪啦啪啦翻到刊载印南小说的部分。 在那里首先跃入我们眼中的是横书的《魔学诡术士d》几个字,然后是标示作者名称的扉页,再翻页之后,接下来的内容是这样的: 前言 本书《魔学诡术士d》为笔者先前发表的《魔学诡术士》、《魔学诡术士l》两本书的续作,也就是相当于系列第三集的作品,不过我把它安排成即使未曾看过前两集作品,也能毫无问题享受本书乐趣的形式。 只是请注意,本书中有着触及到系列第一作《魔学诡术士》内容之处,若是在尚未看过第一集的状态下先阅毕本书,有可能减损第一集的趣味性。 本书中还加入了要先看过《魔学诡术士》、《魔学诡术士l》之后才能够体会真正趣味的某种机关。 因此在这里推荐正拿起本书的您,最好能够先看过《魔学诡术士》以后再看本书。如果方便,先看过《魔学诡术士》、《魔学诡术士l》之后,再来看本书就更好了。 当然,最终的判断全都交由各位读者自行判定。虽然这话先前已经说过,不过我要再重申一次,我把本书安排成即使没看过前两作,也能毫无问题享受本书乐趣的形式,所以敬 那么就请尽情徜徉在本书《魔学诡术士d》之中,直到最后一页为止 排版为一页分成上中下三块二十一字乘以二十八行的格式,字体是普通的细明体。 看完「前言」的凛凛子从书上抬起脸来。 「这也就是希望读者在看过《魔学》和《魔学l》以后,再看《魔学d》的意思罗?」 「是啊。她好像想在《魔学d》中提及《魔学》和《魔学l》的内容,也就是会有很多泄漏前两作剧情的描写。不过呢,起码到『第二幕』为止还没有出现类似那样的部分,所以先看看这部分是不要紧的。」 在得到衣笠的保证之后,凛凛子又翻过一页。 ~「d」的前幕~ 虽然现在还在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 要问我是对什么后悔,那就是我竟然糊里糊涂答应了她们的要求,而要问起她们的要求到底是什么,那就是 「讨厌,怎么这么乱来啦,阿周。为什么要拔掉衣袖上的扣子啊?」 「没啦,因为上衣的扣子不见了嘛。」 「那为什么要拔袖子的扣子啊?」 「因为我想说这件衣服的扣子缝在右边,既然要拔,就拔同一边的扣子缝上去。」 「这种时候怎么想,也应该是另外买扣子缝上去才对吧。」 凛凛子一面帮我把扣子缝在上衣的最下方,一面这样回答我。顺带一提,这套衣服是我自己买来在开学典礼时穿着的,而现在却在不知道算是什么的因缘下被拿来当成「cosy服装」,是套命途多舛的服装。 「徽章是在这边吧。」印南在我襟边别上刻着六芒星花纹的徽章,然后说了声:「好,接下来是这个手套。」并递给我一双皮手套。我依言收下它,套在手上。 「完成了。」缝好扣子的凛凛子退后几步看着我这边:「哇,这身打扮好适合阿周!」 面对着一群雀跃的女孩子,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才好,只能回一声「多亏大家帮忙」。 话说回来了。 要说起我为什么会像这样被她们当成穿衣打扮的洋娃娃,起因在于前些天印南在我们常去光顾的咖啡厅贝克提起一个话题。当印南提起那个话题时,我正好在 把接下来的几页扫过一遍,我马上皱起眉来。这 「这个」凛凛子也发出嘀咕声。 「对。」衣笠呵呵笑了两声面露微笑:「一如所见,看来她的第三本书正是以我们现在正在参加的这个城翠节为原型写作的。」 「而且呀而且呀,这次不只是老师、阿周跟凛凛而已,听说连我们推研的社员都会出场的唷。超期待的啦!」 「哼哼,不只是三嘉村和天乃原,终于连我们都要经由她的写作,成为小说中的登场人物了呢。」 「」 突如其来地。 我被禁锢在一种奇妙的错觉中。 《魔学诡术士》。 《魔学诡术士l》。 在我知道这个纪实小说的存在时,我曾经想像了一下属于我现在置身的现实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与这个现实似是而非的世界。那里有着近似这个现实,却又不同于这个现实的故事存在。 但是在此刻,以我所眼见、听闻、知觉的这个现实为原型的小说,真的呈现在我眼前时,我的想像却逐渐而缓慢地颠覆了过来。 会不会 会不会我现在所置身的这个现实,其实也是一篇小说呢? 我在乱想什么啊,那是不可能的。 在我脑中一角比较冷静的部分如此反驳。什么自己所眼见、听闻、知觉的这个现实并非现实,就算说这是妄想都太离谱了。 但是我脑内的另外一个部分又提出反论了。 那么到底该如何证明才好?要怎么做才能证明那种东西只不过是个妄想,这才是无可置疑的现实? 我很清楚答案。 办不到。很有可能只是存在于是创作中的「我 」,是绝对不可能证明这一点的。 「」 总觉得有种自己身体好像正在消失中的感觉。 有种正在失去重量与厚度,化为薄薄一张纸上、不具重量的文字感觉。 (如果真是那样) 如果真是那样。 那我们之所以不能走出a栋之外,就并不是因为「结界」的关系,而是因为是的,只是因为a栋外面的事没有被写出来,在那里并没有世界存在的关系? 如果这个现实是她所写的小说,《魔学诡术士d》 「」 我不禁回头往背后看去,那里唯有笼罩在黑暗中的教室而已,上下左右也一样,但是我却不由自主地从四面八方感受到人的气息。就算是在现在这个瞬间,也有人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不,阅读着我们,我忍不住有这样的感觉。我现在眼见、听闻、知觉的这些全都是文字,我们只不过是在某人阅读时才得以存在的存在 「!」 我握拳往额角有些用力地敲了敲,故意藉此强制打断思考。(被强制?)我摇摇头,挥去无谓的妄想。(被促使挥去?) 「嗯?」 这时候,一个放在《不开之房》旁边的奇妙物体留伫在我眼中。 那是一本书。 光这样说,感觉像是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不过令我有着奇妙感觉的理由,是出在那本书的装订。 我把它拿起来看。 它大概是三十二开大小,厚度和国中生用的英语辞典差不多。从摸起来的触感来判断,书皮用的并不是一般的纸,恐怕是羊皮纸,或只是诸如此类的动物皮革吧。在封面、书背、封底上头部没有写上类似书名的东西,代之以烙了一个奇妙的印记在封面的正中央,其他地方嵌着像是装饰用的透明红色宝石。因此整本书的表面显得凹凸不平,是种非常不适合放在书架上的设计此外在书上还变本加厉多出了使它更加与书架不搭配的东西。 那就是装在书边的锁。 「」 我再仔细看了看,不过那怎么看都是锁,不会是其他东西。以直接贯穿书身的形式加在上头的圆柱形锁头就像门上的喇叭锁一样加装在封面与封底相同的相对位置上,材质多半是黄铜。看这构造,应该是设计成必须先打开这个锁以后才能阅览书中内容。 (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更像是古董吧。) 我转着诸如此类的念头,把它放回桌上。这时候 「阿周,那是什么?」把《不开之房》放回原位的凛凛子探头过来。另外两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看着这边。 「没啦,只是觉得以放在这边的书来说,这本书的装订好像特别考究,所以有点好奇罗。」 「真的耶。好特别喔,书上还有锁。」 「嗯,看来这是本要先开锁才能打开看的」 「是喔?」喵子拿起书,然后怪叫起来:「啊咧?可是这个打得开耶?」 「咦?」 是真的。 书在她手中毫不费力地打开了。 衣笠说道: 「嗯,看来是原本就没有上锁的状况吧,或者那个锁本身就是装饰品?」 我有些漏气地探头往书中看去。 书的内页也和封面一样,似乎是某种动物皮做的,看起来非常坚韧,因此书页本身就具有相当的厚度。依这本书的厚度来说,如果用的是普通的纸,那差不多是高达千页的厚度吧,然而眼前这本书一共只有几十页而已。 更加叫人惊讶的是页面上那些如同匍匐蚯蚓般的文字也全都和封面上的印记一样,是烙上去的。要把整本书的文字都用烙印的方式印上去,会是个要花费相当多时间与劳力的大工程吧?制作者到底是基于什么意图这样做的呢? 「这是什么语言呢?并不是英文耶。」凛凛子这样说。 「唔」衣笠迅速地翻着书页:「恐怕是拉丁语吧。」 「衣笠学长,你看得懂拉丁语吗?」 「呵。哎,多少啦。」他一拨头发。但是 「可是那个,这里好像还用到了拉丁字母以外的文字耶。」我战战兢兢地指出这点。 事实上那也不是谎言。书上除了有普通的拉丁字母,也参杂着形似拉丁字母却截然不同的文字,甚至还有更像是记号的文字存在。 衣笠的眉间不快地挤在一起。 「哦?那么就请天乃原同学说说这是什么语言吧?」 「啊,不,我又看不懂,怎么可能说得出来。」我像是要避开他的视线般,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睛。 「这种怪书是谁拿来的啦?」 「八成是小比类吧,因为会有这种怪东西的人也只有她了。」衣笠说道:「好了,差不多该到下一个房间去了。」 喵子阖上书。摸着书的封面,脸上闪过一抹寂寞的神情。 「怎么了吗?喵子。」凛凛子问道。 「啊,呀,没什么的啦。只是」她嘀咕着找话说:「一想到这里原本在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塞满参观者了,那样就会有各式各样的人看到这本书,很可能会为他们带来惊喜,而不禁有点感伤起来的啦。」 说完她喵哈哈笑了起来。虽然她一副在开玩笑的模样,但是从其中的只字片语,依然可以让人了解到她原本对今天的城翠节抱有多大的期待。 我们不禁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没问题的,喵子。」凛凛子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反正时间还乡得很,所以我们快点想办法找出离开这里的方法,一起去玩吧。嗯?」 在她的言语中仿佛有着挽救人心般的不可思议音韵。在与她相交大约半年的这段时间中,让我了解到这点。 喵子看着被握住的手。 「嗯,也是的啦。」 凛凛子的鼓励像是使她受到触发般的点点头,恢复了精神,回握住凛凛子的手。然后 「谢啦,凛凛本人也是个超棒的女生的啦!爱死你了!」 她的手臂突然圈上凛凛子的脖子,本来以为是要紧紧地抱上去,结果却是把自己的唇印到凛凛子的唇上。 也就是说 若要如实描述,就是 她吻了她。 所有人化为石像。 在下一个瞬间,从喵子头上爆出「啪」地一大声。 「喵、喵子!你在干什么你!」动手的人是衣笠。 「好痛啊!」喵子离开凛凛子,泪眼汪汪地按着头:「你、你打我!?连我老爸都没打过我的耶!」 「罗嗦,打你又有什么不对不对,这什么老梗啊!」张开双手的衣笠马上又转往喵子的方向。 「你、你自己还不是入戏了,而且为什么侦史郎要生气啊?我只是把自己满腔的感谢之情表达出来而已的啦!」 「吵死了!我已经忍无可忍,今天不会再放过你这个臭丫头了!」 「喵呀啊啊啊!反对暴力!」 先把在一片黑暗之中开始砰砰磅磅追逐起来的衣笠和喵子放在一边 「呜阿周」 凛凛子按着嘴看向我这边,脸上露出不知道该做什么表示才好的哭笑不得表情。 我也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转开眼睛抓抓头,在一瞬间很无奈地想要以「这该不会是你的初吻?」的玩笑话来回应,不过在一秒后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因为我至少也还拥有那种程度的神经。 3. 但是在这时候,我在管到神经以前,实在应该要更有危机意识才对。 我一直到稍后时才想到这点,但是那时候却为时已晚了。 接 下来我们继续到剩下的房间进行确认,不过果然还是没得到什么可喜的结果。调查完一楼以后,我们爬上二楼,这次是从北侧开始进行确认。在开始进行调查,一共已经不知道落空多少次以后,我们来到走廊上,正好与从楼上开始调查,也来到那里的a组四人会合。 「很遗憾,我们这边全灭。你们那边呢?」 「这边也一样,已经把所有可以想得到的地方都调查过了」 衣笠如此回答樋野的问题。 「不可能靠我们自己离开。」莲见倚在走廊的墙壁上低语着:「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就只能等待小比类口中的「舞台机关送神」老师的登场了。 但是在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救援到来这件事本身,就会成为一件需要颇强耐性的苦差事了。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 「啊,真希、真希。」 「什么事,喵子?」 「在展览室的那本怪书是真希的吧?」 「在展览室的那本怪书?」她微歪起头:「你说的该不会是放在长桌上的那本书吧?」 「对呀对呀,那是真希的对吧?」 「嗯,没错,是我带来的。」她点点头:「因为是稀有书籍,所以我想把它拿出来给宾客参观,应该可以令他们感到不虚此行。」 「果然。」喵子笑着拉拉衣笠的袖子:「侦史郎的推理有够准的啦,不愧是名侦探!」 「那种事根本算不上是推理。」 我猜喵子此举多半是故意的,她是想要驱走情绪低落下来的气氛。以她自己的方式强打起精神散布活力,就像凛凛子先前做过的一样。 衣笠冷淡的回应并没有使她挫折,蹦蹦跳跳地说道: 「是稀有书籍耶~不但嵌着宝石还有加上锁。那是什么书呢?封面没有书名,里面书页上那些一排一排的文字又都是些没看过的字,完全看不懂的啦」 「咦?」小比类的呼吸停止了,在我眼中看来是如此。「喵子,你刚才说什么?」 「哈呜?我说稀有书籍耶,不知道那是什么书」 「不是,后面的。你是不是有提到里面的内容?」 小比类紧盯着喵子。她看来平静,但从她体内溢出的惊人气势,叫人不解地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当然在这之中最感到困惑的人,应该还是成为她追问目标的喵子吧。 「是、是有提到啊抱、抱歉,那本书是不是不能看的啊?」 「不,不是这样的。」小比类罕见地以焦虑的模样摇摇头:「问题不在那里,那本书的锁应该是锁上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上锁?锁没有锁上啊,对吧?」 喵子向我们求证.我、凛凛子、衣笠都点头回应。 「什么?」这个回答对小比类造成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呢?她张大了双眼,脚步踉呛地往后退出几步:「不可能。」 「你、你还好吧?小比类。」樋野插入其中:「到底怎么了?那本书是什么书?」 「没、没事。不过,该不会」她咬着下唇,不过马上又抬起头来:「社长,十分抱歉,我有件急待确认的事,需要马上赶往一楼的展览室」 「啊、啊啊,那是无所谓啦。」 我们所有人在小比类的带头下,一起前往一楼的展览室。 然后我终于目睹到那个了。 最先看到的是刚走出楼梯口抵达一楼走廊上的衣笠与樋野两人。 突然。 「!」 两人身形一震僵在那里。 跟在他们身后走下楼梯的我,马上就感受到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几乎是反射性的从楼梯口冲到走廊上。 我的背一寒。 就在前方的走廊上。 黑影。 而且像是才刚从室内出来般站在展览室门前。 自手电筒中射出的长长光剑,消融在既深且沉的黑暗之盾中,使得那个黑影只有部分朦朦胧咙地浮现出来,所以分辨不出其大小与轮廓,不过可以肯定是某种黑色的东西。 在下一个瞬间,对方好像察觉到我们的动静,像是要躲开手电筒之光般的咻一下转过身子,往大厅的方向疾奔而去,哒哒哒的脚步声回响在走廊上。 (是、是人吗!?) 「等、等等!」 衣笠奔上前去,我也整个人弹起追了上去。我对自己的脚力多少还有些自信,一定要追到!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远远超乎我方意料之外的事,使得我们心生怯意。 从大厅的方位射出微亮的白光就像闪电一般猝不及防地照亮了我们正奔跑在其上的走廊。 「啥!?」 那道光似乎是从大厅右边与我们之间有墙壁相隔,以至于看不到的出入口处射入的。光从射入到消失的时间仅仅只有一秒左右,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 在惊愕与动摇中,我们也没有停下脚步。穿越走廊,冲进大厅。 但是。 「!?」 那里什么都没有。 「怎、怎么可能」 衣笠在那一瞬间愕然低语,不过他马上就回过神来,把光照向出入口的方向。但是完全看不出有从哪里射入白光的迹象,在先前的实验中打开的手动门依旧开着,外面也还是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们分头迅速地调查大厅一带,但是到处都找不到任何一点动静。另一边的走廊那边也一样,满足一直延伸到深处的黑暗凝滞着。 黑影就像一阵烟般的消失了。 「可恶!就这样消失了?怎么可能,社长!」衣笠破口大骂,旋即返回走廊那里,我也跟在他后面。 樋野在走廊上,其他成员也都聚集在他身边。 「社长,你有看到吧?刚刚那个和你之前见到的是同一个吗?」 「啊、啊啊。」他的手按在墙上,慢慢直起身子,面色铁青地缓缓甩头:「不,抱歉,我没什么自信,也有可能和之前见到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不过这还是真是叫人有些受不了,接连两次被令人这么不舒服的东西吓到」 「还有其他人看到刚才的黑影吗?」 大家都摇摇头,那么刚刚有看到黑影的人就只有我、衣笠、樋野三人罗。 「」 虽然只是印象,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错。刚才那个是人。 而且在我们去追那个影子的时候恐怕就是那个影子进入大厅片刻后的时间点吧从大厅出口那边确实曾经泄出白光。虽然在我们赶到大厅那里时,那一带已经照旧被吞没在黑暗之中,不过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喉咙干渴。 浮动不安的思绪没办法理出头绪。 为什么影子会消失呢? 我们到底看见了什么呢? 这时候从展览室中响起了像是要使局面更加混乱的小小惊呼声,吓得所有人都一抖。 刚才那是小比类的声音 「!这次又是什么!?」衣笠一马当先领着我们杀到展览室。「小比类!怎么了!」 小比类就呆站在放着那本书的长桌前。 她慢慢回过头来,以微颤的声音宣告: 「书、书」 「怎么了?」 「不见了。」 「什么?」 我们也马上奔到她身边。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在推放成小山的《不开之房》旁边那本上面有锁的书已经不见了。 「各、各位,麻烦各位,请在附近找找看。」 她那迫切至极的声音毋庸置 疑地煽动着我们心中的不安。我们马上分头搜查室内,但果然还是到处都找不到那本书。 「怎、怎么会?明明不久前还确实在这里看到过的」凛凛子愣愣地咕哝着。 是的,应该是那样的。我们确实在这里见过那本书,也拿起来过,但是它现在却不在了。这就是说,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刚才那个影子?」 把它偷走了? 我感到一阵凉意。 在我们未涉及的地方,事态开始有着急遽的转变了。 「喂,小比类!那本书到底是什么书?」 在不安的驱使下,衣笠难掩焦躁地问道。 但是小比类就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呆站了好一会之后,才以止不住颤抖的声音开口: 「衣笠同学。」 「怎、怎么?」 「书上的锁,确实是打开的吧?」她如此回问道。 衣笠像是在回溯记忆般的闭上嘴巴,但很快就又开口: 「是啊,没有错,锁原本就是打开的。」 「这样啊。」小比类缓缓摇着头说道:「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书。」 「不是书?什么意思?那怎么看都足」 「那是魔器。」 「魔器?」 「那是指」莲见问道:「在《魔学》和《魔学l》中出现过的那个?」 小比类点点头。 「等一下。」衣笠像是要重整思绪般的说道:「用比较容易让人听得懂的方式解释,小比类。就算那本书其实是你口中的魔器好了,又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本书和我们现在被关进来的这个密室状况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小比类看着衣笠。她应该只是单纯回望过去而已,可是她那伫立着、与黑暗同化的身影,却有着无以言喻的魄力,使得他畏缩地后退一步。 她的视线往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视一圈。 然后开口说道: 「锁是打开的这件事,就是魔器已发动的证据。也就是说,里面的东西应该已经被唤出了。」 「什、什么东西?」 「恶魔。」 若是老套的推理小说,这时候应该会雷声大作,电光从窗口射入,从旁照出所有人发青的脸色吧。 但是在这个黑暗的密室中,并不存在那样的东西。 她的话语在大张其口的无底黑暗之中,无止尽的向下传去隆隆回响着。 第五幕 in the 「d」ark 3 第五幕inthe「d」ark3 1. 专门用来演术法术的工具,也就是法术器材俗称「魔器」。魔器种类众多,像是杖、剑、镜、宝石、水晶球、卡片、黑骷髅等等都是。就像音乐也要随演奏内容改变乐器一样,在魔学中,在施行法术时所需要的魔器,也会视演术内容而有所不同小比类这样解释着。 「因为这方面的事在《魔学》和《魔学l》中也有提及,所以各位也许已经知道了。」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听她说话。 「我所拥有的那个魔器,是位与我相熟的专业古书商出让给我的。据那位书商所言,此书的作者、出版商等资料全都不明,装订罕见,但不符合一般书籍的规格,更重要的是书是锁上的,以至于看不到里面的内容,因此几乎没有买家对它有兴趣,于是我表示不知是否方便让我看看。那位书商本来就知道我是个对这类珍品很有兴趣的人,然后我才看了它一眼,就马上怀疑这并不是一本普通的书。原谅我要在此提一下自己的私事,我之所以会有此怀疑,是因为我在上学期所上的西洋魔学史课程中,曾经以某个魔器为主题做了一份报告,而我得以借看的那本书,外观与我当作报告主题的魔器十分相似所以让我联想到,这本书是否可能就是那个魔器。」 那个魔器叫《罗塞蒂手写本》,她这样说道。 「嗯嗯?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啦。」喵子歪起头,紧接着 「记得类似的名字在《魔学》中出现过。」这样说的人是莲见:「不过并没有提及它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就是了。」 小比类「是」一声点点头。 「哈呜,莲见学姊记性真好的啦。」 「呵呵,我对自己在小说方面的记忆力是有自信的喔。」 小比类继续下去: 「《罗塞蒂手写本》相传是在魔学全盛期时,由被誉为『隐密学大师』的法术师阿格里帕冯奈特斯海姆的头号弟子米海尔罗塞蒂制作的失传魔器。若对方出让给我的那本书真是『罗塞蒂手写本』,则其历史价值无可估量。因此我想监定其真伪,于是把它拿去给开西洋魔学史课程的魔学系老师过目。」 「请问。」凛凛子微举起手:「那个西洋魔学史听起来好耳熟啊,该不会」 「是的,西洋魔学史的教授不是别人,就是法术师佐杏老师。」 大家爆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声。 「我想老师理应能够确实监别出其真伪,因此虽然明知于暑休期间前去叨扰是件冒昧的事,但仍然去了老师的研究室一趟。人正好在那里的老师爽快地让我入内,二话不说地帮忙监定。然后她说这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魔器。」 「是、是真货!?」 「只是」小比类说:「那并不是真正的《罗塞蒂手写本》,而是它的复制品。」 「复制品?」 「对。在十九世纪初,以法术师伊利法斯利末为中心的一群人,曾经发起企图找回中世纪全盛期知识与技术的魔学复兴运动。老师说这应该是那个时期制造出来的魔器。」 十九世纪初在英国兴起的魔学复兴运动。不过要谈论这件事,必须先去了解它的前因,也就是横跨十六世纪与十七世纪的魔学兴亡史才行。 在十六世纪的德国,为了脱离已经腐败的旧天主教,宗教改革运动经由路德之手发扬光大。后来这个运动扩大到全欧洲,透过此运动,原本涉足国家利益输送中饱私囊,导致信仰徒剩空壳的基督教会,得以改善体质重获新生。 但是 要完全得到新生,则有一个阻碍存在。 那就是法术师。 法术师从中世纪初期时起,就已经利用他们的智慧与法术参与政治,侵蚀到国家中枢。由于当时的国家与教会有密切关联,使得教会的洗礼仪式顺势加入众多魔学要素,这也被视为信仰之所以腐败堕落的成因之一。 所以,新教教会为了扫除法术师,以天主的名义想出一个疯狂的计策。 那就是「狩猎女巫」。 新教教会主张「把为了私利私欲横行无忌的一干法术师全数视为异端,在天主的名下予以定罪」,连法术师这种存在本身都予以彻底否定,一一抓起来处死。「狩猎女巫」的活动藉由众多信徒传播到世界各地,历经长达百年以上的时间,终于把法术师消灭殆尽。不仅如此,凡是加上魔学之名的一切像是文献与资料、从文化财产到遗迹的一切事物都被彻底埋葬在黑暗之中。 然后到十七世纪,也就是相传为当时最后一个法术师的德国召唤法术师娜米朱米艾里亚遭到暗杀的这一年,魔学实际上已经被视为灭亡过一次了这段魔学的黑暗时代,一直持续到两百年后的一八二零年,由一位幸存下来的法术师伊利法斯利末带头兴起魔学复兴运动为止。这段史实在所有高中课本上都找得到。 「在十九世纪的那个时候,为了尽可能找回更多已失传的魔学全盛期知识与技术,是个什么研究与实验都会尝试的时期。其中一环便是多方研究、分析全盛期制作的魔器构造,制作其复制品。出让给我的那个魔器,应该也是于该时期大量制造的复制品之一。」 「原来如此,也就是所谓的习作罗。」衣笠说道。 「正是。但由于它们是在全盛期的知识技术已失传状态下试做的成品,因此这些作品终究不脱粗制滥造之林,要说是复制品都太抬举,只是与原版相距十万八千里的劣质仿作罢了。因此与原版相比,这些复制品的使用年限也相当短,时至今日几乎都已经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不过我带去的那个复制品多半还尚可堪用。」 小比类没有再说下去,像是想先休息一下。 过了一会,樋野问她: 「小比类,那个叫做《罗塞蒂手写本》的魔器,到底具有什么样的功用?」 「是。《罗塞蒂手写本》是概念召唤魔器,亦即为演术隐密系法术『召唤』时使用的工具。」 「召唤。」凛凛子蓦然低语。 「对。」小比类点点头:「三嘉村同学知道『召唤』是什么样的法术吗?」 「啊,不。」她轻轻摇头。不用多说,当然也没有其他人答得出这个问题。我们只能默默地洗耳恭听小比类的解说。 「说起『召唤』两字,也许会令各位联想到唤出恶魔的仪式等状况,不过正确说来略有不同。所谓恶魔,只是在『召唤』出原本该唤出的对象时,一并出现的副产物罢了。」 「恶魔是副产物?那么你说的那个原本该用『召唤』唤出的对象是什么?」 「是概念。」 「概念?」 大家对这个陌生词汇的回应是大惑不解。 「是的。概念一辞在隐密学中,被视为用来定义存在本身本质上的应有模样、内容、特征、意义之物听起来颇有哲学味道对吧?不过它也一样可以套用到『魔学即音乐』这句名言上,把它与音乐做对比会比较容易理解。各位,可知道在音乐中所称的和弦?」 「和弦是指像『domiso』、『fdo』那类的吧?一次按下钢琴上的好几个琴键就登登~好好听的啦。」 「对。音乐中所称的和弦,就是指同时奏出不同音阶的单音,形成浑厚声响。像喵子方才所说的『domiso』是『c和弦』就是由、、三个单音叠合在一起形成的和弦。当然『domiso』和『fdo』仅只是众多和弦中的两个例子罢了。若是不问音韵是否,只要从无限相连的音阶中找出几个单音予以组合,那么依据取舍不同,将足以制造出无限的和弦。也就是说,复数单音的集合就是和弦,到这里为止应该没问题吧?」 大家点头。 「在隐密学中所称的概念理论,和音乐中所称的和弦理论极为相似。用辞也是共通的,概念相当于单音,原文都是note,存在相当于和弦,原文也都是chord。把这些称呼套用上去,就会变成:复数概念单音的集合就是存在。 来举个例子吧。 比方说 我,小比类真希是人类。 在这个场合中,《人类》一辞是用来定义『我』的本质的应有模样、内容、特征、意义之物,也就是说《人类》就是构成『我』这个存在的概念之一。 但是『我』除了是《人类》以外,也是《女性》、《城翠大学生》、《推研社员》,此外也有着叫做《动物》、《生物》的部分。就像这样,光是『我』这一个存在,就是内含无数多样化概念而成立的。然后『我』这个存在,同时也是一个叫做《我》的概念,是在这个世界上构成某种其他巨大存在的概念之一。 音乐中所称的和弦,是复数单音的集合。 同样的,在魔学,特别是隐密学中所称的存在,是复数概念的集合。 这就是隐密学中所称的概念理论。」 我默不作声地努力消化她这番话。 大家以先点头再说的暧昧形式表示理解。 「好,在概念是如此定义的状况下,那叫做『召唤』的法术到底又是什么呢?」衣笠问道:「所谓的唤出概念,具体面言是怎样的?」 「比方说。」小比类回望他:「衣笠同学,你的特长是什么?」 「特长?怎么突然问这个?呵,也罢。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还用得着多说吗?我的特长就是以逻辑性的思考来解谜,也就是推理。」 「谢谢你。衣笠同学的特长是推理,也就是说,衣笠同学的专长是推理力。把它套用到隐密学中所称的概念理论上,就可以得到这个结论:『衣笠侦史郎』是根念于《推理力》这个概念上的存在。」 「『根念』?」 「是的,这个也用音乐对照会比较容易理解。音乐中所称的和弦,是复数单音的集合。不过在那些复数的单音中,对和弦有着最大影响的单音称作『根音』。以先前说过『domiso』的『c和弦』而言,根音就是c的音,也就是,和弦本身的调性多半都是看根音来决定。 同样的,在隐密学中所称的存在,也有着根念,它和根音的原文都是root。」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的特长之所以会是推理,是因为构成『衣笠侦史郎』这个存在的概念之中,以《推理力》这个概念会对整个存在发挥最大影响之故也就是说《推理力》就是我这个存在的根念,是这样没错吧?」 「正是如此。只是以音乐而言,一个和弦中只会有一个根音,但是以隐密学而言,一个存在则拥有复数根念再从那些根念之中,解读最根源性的概念,以数字表记出来的符号就叫超次元符号,不过那和现在的事无关,所以我就不多说了。」 「这样啊,那我就有点可以理解了。也就是说所谓的『召唤』是」 「是的,『召唤』是唤出概念予以利用的法术。应用方式形形色色,不过以历史而言,做法几乎都是把召唤出来的概念附加到某个存在身上,而被选上的存在大多数都是人类。」 这样啊,我终于理解了。 存在是概念的集合,在其中作为根念的概念,会对存在本身形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如果能够用「召唤」唤出某种概念附加到存在身上,就有可能藉此得到强大的力量罗? 看看大家都差不多已经想通了,小比类继续说下去: 「自古以来,人们就把如此这般被加诸某些概念、以至于拥有超越常人之力的存在称作『恶魔』,当然其中也有人的作为更适合被称作『神』。不过在历史上曾经被加诸过概念的人,几乎都是些为了私利私欲不顾他人牺牲的人,只能说这就是人类这种存在最经不起考验的地方了吧。」 如果恶魔这种称呼是指被加诸概念的人类也包含对该人行为的评价在内那么就某种意义而言,恶魔确实是种类似附属物的东西,只是个副产品。 「呃嗯?那比方说喔。」喵子歪着头问道:「如果把《名侦探》的概念召唤过来会怎么样?会有像是福尔摩斯或白罗一样的人物从滚滚烟雾中一个一个冒出来吗?啊,不过如果真是那样,侦史郎就可怜了,会被扫地出门的啦。」 「喵子!」 「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小比类摇头。衣笠瞪着她,像是在问遗憾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没有理会衣笠的视线,继续说道:「就像我方才已经说明过的一样,比方说《我》是概念之一,但同时也是内含各种概念的存在。《名侦探》这个概念也是如此具有实体的存在,光是本身内含的概念数量就极其惊人。即使是在中世纪的魔学全盛期时,也未曾有过使用『召唤』成功唤出具有实体之存在的前例。」 「那就像刚刚所说的一样,把叫做《推理力》的概念召唤出来,再附加到衣笠身上就可以了吧?如此一来衣笠也就可以成为货真价实的『名侦探』了?」 「真、真没想到连莲见学姊都」 「不,那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小比类再次摇头。这次她照旧没有理会衣笠问她不可能是什么意思的眼神,继续说下去:「确实《推理力》这个概念可以算是一种没有实体的概念。然而即使如此,它应该还是一种内含其他各种概念的概念即使把概念附加到存在上,若是没有发挥出根念的功能,就没办法对存在造成太大影响。还有,要使既念发挥出根念的功效,那个根念本身也必须要有一定程度的强度才行,这就和弱音不能成为用来撑起和弦的根音一样。内含概念数越多的概念,召唤时就越难以维持在高强度。如果是在中世纪的全盛期,也许还有可能唤出,不过即使如此强度也会相当低。以现代魔学的水准而言,恐怕更是不堪使用之物吧。」 「那你带过来的那个魔器,到底会召唤出什么样的概念?」樋野问道。 「是,那是《罗塞蒂手写本》的复制品话说从头,原版的《罗塞蒂手写本》是数量高达一百七十二本的大数目魔器,每一本可以召唤出来的概念都是固定的。据说其中也有可以用来召唤出基督教所谓七大罪与七美德等概念的书本,所以就可以知道它是多么非同小可的概念召唤魔器了吧但是在十七世纪魔学灭亡时,这些魔器也多半佚失,仅有寥寥十一本留存王今,现在应该全都成为大英博物馆的收藏品了。」 不过她又加了句「但是」。 「根据老师的调查,那个复制品是设计成光用一本书就能召唤出复数概念的类型。」 「一本召唤出复数?」 「是。可能是因为那个魔器是习作,所以就索性在其上试做了各式各样的功能。不过就像我先前已经说过的一样,召唤复数概念时无法维持高强度,再加上魔器本身也是劣质仿作,因此它能够召唤出来的是强度相当低又脆弱的概念。 然后 那个魔器召唤的概念有三种,分别是是《混乱》、《忘却》与《消灭》。」 《混乱》、《忘却》与《消灭》? 怎么都是些听起来就挺危险的概念。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展览室的空气好像变得凉飕飕地。 「各位」小比类说道:「知道『巴别塔』吗?」 她这句说突然也很突然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 「你说的巴别塔」莲见问道:「是指出现在旧约圣经上的那个巴别塔吗?」 小比类点点头。 巴别塔,我多少也听过这个名字。记得是建造得高入云霄的传说中 高塔,不过详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正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 「记得巴别塔的记述是出现在《创世纪》第十一章吧。」莲见解说起来:「当时人们都说着同样的语言。他们为了避免自己这群人失散到世界各处,打算建造巨大的城市以及高入云霄的高塔。但是全知全能的神不允许这件事,搅乱了人们的语言。结果使得人们混乱,散布到世界各地是这样的吧?根据圣经上的说法,『巴别』这个字源自于希伯来语中的『混乱』一辞其他也有它是由向神挑战的挪亚子孙宁录所建造,因为触怒神而被神毁灭的传承存在吧。不过我并不是研究圣经的专家,所以也不是很清楚详细内容就是了。」 「是的。以考古学观点而言,可以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找到的众多呈梯形之古亚述、巴比伦塔庙式建筑,便被认为与巴别塔有关。这是比较一般性的观点不过在部分魔学史研究者之间,却有一说认为这个巴别塔传说全为事实,全都是透过召唤概念而得以实现的。」 「你说什么?」 樋野这样问,不过我已经猜出端倪。莲见所说的巴别塔传说,与小比类所说的三个概念有共通之处。那就是 「《混乱》是混淆人心理智的概念,《忘却》是使人遗忘记忆的概念,然后《消灭》是附予人们消灭物体能力的概念。 把传说做个整理,就会变成这样要建塔的人们被神搅乱语言,造成混乱,之后塔塌了。 所谓的『神』到底是谁呢?这点未有定论。但是根据部分魔学史学者的见解,事情可能是这样的:那个谁是位法术师,召唤了三个概念,使它们附加到人们身上。人们就这样《忘却》语书,《混乱》失常,然后在这种状态下的他们自己动手《消灭》了塔。也有找到几个足以佐证此一论点的历史性旁证」 「」 所有人都搭不上话。 老实说,这个说法的规模大得太离谱,反而完全涌不出真实感。 但是如果那种乱七八糟的概念,真的已经从那个魔器中被召唤出来 「只是」小比类以有些慌张的语气补充道:「希望各位能注意一件事,就像我先前也说过的一样,那个复制品能够召唤出来的概念,强度相当低也就是说,并不是会对存在造成太大影响的概念。也就是说,照那个魔器所能召唤出来的概念程度,绝无可能形成像巴别塔传说那般惊天动地的现象」 「等等。」莲见打断她的说明:「如果那个概念现在真的已经被召唤出来了,那它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是会像幽灵一样在那边飘来飘去的吗?」 「不。」在沉默片刻后她才回答:「手写本是用来把召唤出来的概念附加到某个对象上的装置。如果那个魔器真的已经发动、召唤出概念,恐怕它正依附在某人身上也就是说,应该有人被它附身了」 「什、什么?」莲见一面环顾周遭一面说:「谁?是谁?该不会、那个,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她的台词使所有人都绷紧了脸。 在下一个瞬间 「小比类!你为什么要把那么危险的东西带过来!」衣笠怒喝。 小比类用力咬着唇、垂下眼。 「对不起,是我判断有误。」 「判断有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都是因为你」 「但是!」她严肃地抬起脸:「原本理应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因为我们绝对」 「别说了,小比类。」一个低沉但响亮的话声打断了小比类的辩驳,是涛川。当她把脸转向他的方向后,他的视线却栘向衣笠:「你也是,衣笠。现在责备小比类有用吗?没理由要在这里开庭审判女巫吧。」 「这是没错啦。」衣笠没有反驳,代之以啐了一声。 「小比类,关于那三个概念,如果它们已经被召唤出来了,它们会四散附身在三个人身上吗?还是会三个概念一起附身在同一个人身上?」 「是后者。因为那个复制品是一次召唤三个概念出来,所以三个概念应该是密不可分的。」 「那也就是说」莲见环抱双臂,环顾着所有人放话:「在我们八个人之中,说不定混进了被那些危险概念附身的人罗。」 整个场面陷入紧张气息中。 樋野马上以强硬的语气开口: 「不要用那种口气说话,莲见!」 「可是,樋野学长!」 「事情又还没肯定是那样的吧?而且假使我们之中真的有人被那三个概念附身好了,我们的目的也并不是找出被概念附身的人,而是脱离这个密室状况。故意去想些不必要的事疑神疑鬼,不只是会让状况更加恶化吗?」 「是吗?我倒认为这是必须调整事态先后缓急的大问题呢,因为那个遭受概念附身的人具有《消灭》的概念。根据刚刚听到的说法,《消灭》是给人附加上消灭物质能力的概念。既然如此,就代表它说不定连人类都可以消去了吧?」 对莲见的话有反应的人是小比类,她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用力握了握。眼尖的莲见似乎确认到那个动作,刻薄的话语便冲口而出: 「看来我说中了呢我可没办法待在有那么危险的人所在的地方。」 在大多数的人都还不能完全掌握事态转变的状况下,莲见的言行举止令大家开始切身地感受到危机,这是因为她脑筋转得比我们都快导致的结果。要和她站在同一个立足点上,需要具备与她同等的思考速度,而在场众人当中能够办得到那点的,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一个人。 是樋野。 「莲见,够了!」 他怒喝道,两人面对着面互瞪对方。 「你的主张有错误存在。根据小比类的说法,三个概念是密不可分的也就是说,如果在我们之中有人被附身,那么那家伙也受到《混乱》附身,所以理应不可能维持正常的理性。但是现在在这里的人不全都很正常吗?我没有说错吧?」 「不,有错。现在造成问题的魔器是劣质仿品,召唤出来的概念强度也低,所以就算被《混乱》附身,说不定也能保持一定程度的理性。但若是维持那点理性的拘束,在某些诱因的引发下溃散,又会如何呢?」 「这」 推研实质上的第一号人物与第二号人物争论着,没有人能插口。 两人的争论呈平行线僵持了好一会,最后 「够了,到此为止了。」莲见像是在发出最后通牒一样对大家说道。 「你想做什么,莲见?」 「樋野学长,很抱歉,不过我接下来要一个人单独行动了。」 「你说什么?」 「哎,请等一下,那很危险的。」衣笠终于插入其间:「这不像你。莲见学姊,请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啊。」 「那你应该是明白的吧?一个人单独行动,就好像是叫人来攻击似的,不是吗?这种行为太轻率了。身为一名侦探,我不能坐视不理。」 衣笠的话使得莲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哪里不对吗?」 「啊,抱歉,不过我可不是在笑你喔,衣笠是啊,在推理小说中,单独行动的人确实是会成为犯人下手的头号目标。这在推理小说中已经是超级老梗,但也是绝对的规则。集体行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遭受袭击的风险,就算遭受袭击也可能靠人数占上风逮捕犯人。每当我看到推理小说中有登场人物因为单独行动遭到杀害,也总是很受不了,觉得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呢?」 「既然你能有这样的理解,那为什么?」 「这个啊,因为在推理小说中,犯人是普通的人类嘛。」莲见马上回答:「但是我们 现在遇上的对手却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有时候在历史上甚至会被称为『恶魔』的东西耶?我可不是面对那种对手,还敢心安理得地以为只要大家众在一起就可以没事的乐观主义者喔。不,正好相反,要是大家聚在一起,反而难保不会被一网打尽,theend。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各走各的,分散被集中攻击的机会,提升生存机率。在这种状况下,这样做才是更有建设性的吧?」 「这个」衣笠的话梗住了。 莲见耸耸肩: 「如何?没有反驳的余地了吧?而且呢,我之所以要单独行动,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喂,真希。」 「怎、怎么了吗?」 「那个召唤概念的魔器,是不是也有解除概念附身的功能?」 小比类的双眼睁得大了些。 「确实是有,不过」 「看你一脸在奇怪我怎么会知道的表情呢,答案很很简单,力量这种东西是要能放能收才会有意义。要是只管唤出一种力量,却控制不了也阻止不了它,那叫作愚蠢至极。如果我要制作魔器,绝对也会加上那样的解除功能,或者是另外准备用来解除概念的手段而现在就有个问题了,那就是为什么那个可以说是概念控制装置的魔器会不见了呢?」 「难道」衣笠以语带战栗的声音说道:「为了避免附身的概念被解除。也就是说,你是想说小比类拿来的那个魔器,是被概念附身的人偷走的罗?」 「对。」 一股惧意从我背上窜过,怎么会有这种事。可是,等等,如果真是那样 「请等一下。如果真是那样,那么那个被附身者就不在我们之中,因为我们在不久前有看到疑似偷走那个魔器的影子。」 黑影。 是的,我也确实用这双眼睛亲眼看到了。 但是 莲见平淡地说道: 「但是我可没看见呢。」 「啥!」 衣笠说不出话来了。 空气中闪过刺耳的龟裂声。 她的意思就是不相信我们的证言。 「可、可是莲见学姊。」喵子拚命试图挽留她:「那本书直到不久前都还在这里的事,是我们b组四个人都有看到的,后来在跟大家会合前,也没有人个别行动,所以我们八个人之中应该是没有人可以偷走魔器的啦。」 「是吗?假设当你们b组四人在这里看过魔器,如果有人趁大家走出房间时不注意,拿走魔器,把它藏到其他地方,这样至少也是可行的吧。这里黑成这样,要瞒过大家暗中做出这种事应该并不困难其他还有,真希,你刚才可是把大家留在走廊上,一个人直冲到这间展览室确认魔器的呢。若是在那时候把魔器藏在室内某处不,如果你就是被附身者,那说不定还可以把魔器本身都消灭掉吧?」 「没、没有,我绝不」 「莲见学姊!」 小比类和喵子都一脸受伤的表情,态度越来越激动。 但是莲见的主张合情合理,果然她的思考速度出类拔萃。我连想都没有想到那种可能性。 「你们俩别那种表情嘛。」在这样说的时候,莲见的脸上甚至渗出了几许温柔:「我只是想说,其实我自己也有那种可能性呢总之我走罗。如果大家都能活下来,到时候再见面了。手电筒就留在这边吧,因为要单独行动是我个人的任性。」 她脚跟一转。 每一个人都只能愣愣地看着她走出展览室的背影,目送她离去,也没有能够阻止她的话语。 但是在门碰一声阖上的那一瞬间 「等、等等,莲见!」 因为那个声音而回过神来的樋野动了。他迅速抓起放在桌上的手电筒,往莲见离开的那扇门跑去。 「社、社长!」衣笠叫住他:「你做什么?」 樋野回过头来说: 「她说的话也许确实是有道理,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接受。所以我要设法说服她、把她带回来陆,大家交给你照顾了。」 涛川默默地点点头。 在确认到那个动作之后,樋野就冲到走廊上去追莲见了。 2. 空气凝重。 没有人动。 不,应该是没办法动吧。太过叫人眼花撩乱的发展,使人连思考都当机了。 「总之先坐下吧。」 涛川的这句话像是解除催眠术的暗号一样,使得大家齐齐回过神来。原本停住的时间再次动了起来。 确实,这样做才是明智的吧。不,这样做是仅有的选择了。既然没办法有更具体的行动,呆站在那里也不是办法。 我们以慢吞吞的动作打开放在室内备用的折叠椅,各自坐了上去。 但是有一个人,只有喵子一个人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双手抓住针织帽两端扯着它,嘴噘得半天高。 衣笠皱起眉头。 「你在做什么,喵子?不坐下吗?」 「没啦~~那个~~老实说我是很想那样做的噜。」她把帽子往下扯得遮住眼睛咕哝着。 「那是怎样?有话想说就说清楚。」 喵子的脸有些发红。 「呜呜,那个,现在气氛这么严肃正经,人家很难说出口的啦。老实说我现在超想去上厕所噜」她这样说道。 「哈啊?」衣笠发出不像他会有的、也与现场气氛大异其趣的怪叫声。过了好一会儿以后:「真是,你这家伙,真的是连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耶。」 「什、什么话嘛,这种事哪有办法的啦,人有三急嘛!」 喵子对按着额角叹气的衣笠吼回去。 但是他们之间这种呛来呛去的互动,却略微抹去了阴暗的气氛。大家不由得都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 「啊,那我陪你一起去,因为一个人去说不定会有危险。」凛凛子站起身来。 「不,我去,因为这是智明交给我的责任。」但是涛川站起来制止她。虽然说在正常状态下,这种事应该由同性相陪,不过现在毕竟是非常状态。所以比起无力的凛凛子,由他相陪应该会更安全吧。 「那就不好意思噜,涛川学长。」 「快去搞定啦,废话那么多。」 「嗄喵!侦史郎才吵啦!」 涛川与喵子走出展览室。 留在室内的,有我、凛凛子、衣笠、小比类四个人。因为手电筒一支在樋野手上、另一支在涛川手上,所以室内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衣笠从口袋中拿出打火机点着火,把它放到桌上当成油灯使用。摇曳不已的一点火光,使得展览室内的轮廓朦胧地浮现出来。 就这样,像是从慌乱心态脱身而出,总算得回平时从容的衣笠,在折叠椅上调整姿势翘起二郎腿,直瞪着前方,嘴中唔唔有声。然后 「小比类,我有个问题。《混乱》在实际上对人类造成的影响是属于哪种类型的?被《混乱》附身的人,到底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这要视人而定。老师是这样说的在被概念附身时,被附身者的反应,是把附身的概念、以及该人既有的概念取得平衡后决定。」 「平衡?」 「是以色彩观点来设想也许比较容易理解。有句话说近朱者赤,不过事实上如果原本是『蓝』,则近朱者会变为『紫』;若为『白』,则变为『粉红』。即使同属于朱色系,也有深浅之分,相近后也会变成与原先两种朱色不同之朱。同样的,即使同是《混乱》,在附身后产生的反应,也会依人而千变万化。」 「但是在你刚刚说到的巴别塔故事中,应该有提到大家一致失去理性」衣笠说到一半时自己也察觉到了:「对 喔,是概念本身强度差别的关系吧。就是说在巴别塔的例子中,朱是浓到极点的朱罗?」 「正是如此。近朱者赤,但若是那个『朱』本身极浓,连其他颜色本身都能盖过去,那就会变成一整片、毫无例外的『朱』了。所以这个叫做巴别的混乱概念,才会是叫人敬畏的传说中概念。」她继续说下去:「当然了,从那个复制品中召唤不出那么强力的概念。但也因为如此,就演变成无法得知被附身者究竟会有何反应的结果了。」 「那么莲见学姊方才所说的,被附身者就算被《混乱》附身,说不定也可以维持理性的推理就」 「是,这绝对可以肯定。若被附身者是有着强力《自制力》的人,那是绝对有可能的事。但若是在某些诱因下失去自制力,意识就会整个往混乱的一方倒下,这点也是无可否定。」 「也就是说,在这个案例中,处于抑制状态下无害,但是一旦抓狂起来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了吗那么就算那个《混乱》被《自制力》牵制住,不至于使被附身者失去理性,但是似有若无的恶意也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从内心深处被拉扯出来,驱使被附身者偷走概念解除装置的魔器。是否也有这样的可能性呢?」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不能完全否认无此可能。」 衣笠从鼻中「哼嗯」一声:「那下一个是《忘却》。在传说中,人似乎会因为那个概念忘记语言?」 「当然复制品唤出的概念不会有那么强的力量。恐怕只有让人忘掉一、两件事的程度吧,老师是这样说的。」 (一、两件事) 在那一瞬间。 我就像得到上天启示般想到了那个可能性。 不,不对,其实那个火种一直都在我心中闷烧至今,只是因为它连一丝烟都未升起,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忘了它的存在。但是小比类刚刚的话让我想起它的存在,并且正视它。 然后火种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化为熊熊烈火了。 (不会吧!) 我只能束手无策地呆望着在我意识内冲天燃起的火炷。 一股彻骨寒意从我体内深处匍匐而上,我的眼前一片发黑。不会吧,事情不会是 「唔,那最后来说说《消灭》吧。关于这个,是否也和莲见学姊之前说的一样,被附身者可以利用《消灭》把魔器本身都消去呢?」 「是,应该是有可能。」 「那是要直接接触到物体的意思罗?可以在远方用遥控的方式消去物质一吗?」 「不,那是不可能的,消灭是以直接接触到目标的形式进行。」 「原来如此。那么,在历史上似乎是把被附身者称作『恶魔』,是吗?」 恶魔。 「可是即使被概念附身,也不代表可以真正拥有像恶魔一样的无所不能力量对吧?不可能得到超越所附身概念的力量。」 「是,正是如此。」 「假设在魔器已经消灭的状态下,被那个魔器召唤出来的概念会怎样?会一起消失吗?」 「不,即使魔器消灭、或是遭受破坏,概念也依然会留存着」她略微垂下脸:「那个,关于《消灭》的事,我绝对没有」 「我知道。我也没有要怀疑你会去消灭魔器的道理,只是做个确认而已。我现在在怀疑的反倒是其他人。」 「其他人?」小比类回问。 这句话叫我身上的寒毛全都竖起来了。如针刺般的丝丝凉意,刺得我急出一身冷汗。 衣笠在怀疑的人,该不会就是我吧? 我这样想着,只能这样想。 因为最怀疑我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 怀疑的理由是明摆着的。当我在门厅清醒过来时,那个「忘了什么」的状况。 会不会那并不是因为撞到头,而是被召唤出来的《忘却》附身之故呢?而且会不会正是因为它的强度低,所以每当在听到可以连接起记忆的字句后,才能够回想起它们呢?这样一想就全都可以解释了,解释得通了 汗水湿透了我的背。 自己细长的呼吸声听起来更是吵得要死。 被附身者不会就是我吧? 恶魔不会就是我吧? 「阿周,怎么了吗?」 我整个人抽搐般的一震,倒抽一大口凉气。 「没、没事吧?脸色好像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凛凛子观察着我的脸色,还直接伸手往我额头上摸过来 「呜哇!」我猛然拨开她的手,连人带椅往反方向一退。椅脚摩擦在地板上带起的喀叽声,回荡在笼罩着深暗与寂静的室内,显得更加响亮。 「阿、阿周?」她歪头看着被我拨开的手,可以清楚在她眼中看到浮现出来的动摇之色:「对、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吧。」 「不、不是,没有对不」 凛凛子正以不安的表情看着我这边。 我回过神来,发现另外两人也以不解的模样看着我这边。 (不要,别看着我!) 镇定,冷静下来。我在内心斥责自己,但没有效果。我的鸡皮疙瘩因为战栗而狂冒,尖叫声都快要冲口而出了。 但是 在下一个瞬间到来的变故,驱走了我的混乱。 我们突然听到一声像是在求救的叫声。 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绷紧身子,屁股离开椅子,视线射向一直没被关上的门外。 「刚、刚才那是社长的声音吗?」一脚踢开椅子站起来的衣笠把打火机拿在手中,一副要直往外面冲去的样子。 「请、请等一下,衣笠。」小比类叫住他:「轻率外出是」 「这是什么话!你也听到那个声音了吧?能不去吗!」 「但是」 在小比类吞吞吐吐地反对时,衣笠已经冲出展览室了。 「怎、怎么办?」是凛凛子语带哭音的声音。 我抹去额头上的汗,总之先打开手机的背光确保光源,然后在刹那间的迷惘过后 「我们也过去吧。」我这样说。 「天乃原同学,可是」小比类转向我这边。 「离开教室也许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听到那个叫声也不能置之不理,更重要的是,在这时候怎么也不能让衣笠同学一个人过去吧?」 「这」她思索着点点头:「说的也是。好,我们走吧。」 我、凛凛子、小比类三人也跟在衣笠后面离开展览室来到走廊上。 从右边可以听到有人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定睛一看,有一点摇曳的火光,是衣笠的打火机。我们也跟在他后面奔跑在走廊上,途经门厅、进入另一侧的走廊,然后 「社长!」 跑在前头的衣笠冲进门开着的左侧教室,我们也跟着跑过去。 从a栋一楼上方鸟瞰,这间讲堂正好位于我们原本所待的展览室对角线上,大小也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这间教室没有用来举行什么企划的缘故,桌椅与讲桌都在原位,窗子也全部打开这是因为之前我们调查所有房间时,把它们打开了就没关的关系。 在这间教室的正中央,有着樋野的身影。 他理都不理衣笠的叫唤,只是惨白着一张脸侧对我们呆站在那里。手电筒握在他无力下垂的手中,在他脚边的地面上形成一小团凝聚的光块。 我看到他的侧脸,全身都毛起来了。 被夺走灵魂的空壳子。 他的脸色难看到足以让这样一个不吉利的想像掠过我脑中。 是的,简直就像是灵魂真的已经被恶魔夺走般 嗯? 我猛然想起一 件事,环顾周遭。 莲见呢到哪去了? 「社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衣笠手按在他肩上摇着:「请振作点,社长!莲见学姊怎么了?」 「莲、莲见」在黑暗之中,他只有脸转过来这边,以嘶哑的声音低语道:「莲见消失了。」 现场气氛就像是听到一个叫人笑不出来的黑色笑话似的,出现尴尬的冷场。 「你、你说什么」 「所以说,莲见她消失了,是真的。」 这样重复的樋野像是真的神经错乱了,嘴角浮现出带着某种危险味道的笑容本来还以为会怎样,不过说话这件事犹如抽去了他体内的支撑之力似的,结果他就这样整个人垮下,坐倒在地上。 「消、消失?怎么可能莲见学姊!你在的吧!?请出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衣笠大声说道,那是迫切、能够让听者感觉得到他完全不是闹着玩的高亢声音。 但是没有回应。 他马上折返走廊,在那里大叫:「莲见学姊!这种玩笑很恶劣!请出来!」 依旧没有回应。 有着像是某种不可见的东西正如同浪涛般直涌过来的压迫感。 衣笠像是想要甩掉那份压迫感般的回来这边,然后把手电筒从樋野手中挖出来,接着大略调查了一下室内。 但是在桌子与讲桌之下到处都找不到可能有人躲藏的迹象。话说室内本来就不太大,如果有人躲着,应该也会马上察觉。 这时候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逐渐接近中的脚步声,不是莲见,因为一共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怎、怎么啦!?连我们都听得到声音,发生什么事啦?」 是喵子和涛川。 「是、是这样的。」小比类解释:「社长说莲见学姊消失了」 「咦?那是怎么回事?」 「社长,请说明一下。」 衣笠的声音让樋野一震抬起头来,这时候大家都环绕在他身边了。 在叫他坐到椅子上的催促声中 「社长,莲见学姊怎么了?在你离开展览室去追她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像是为了表明自己很冷静般的,他这话是一句一顿说出来的。 回答的樋野就像只是在照本宣科一样结结巴巴说道: 「我、我离开展览室后去追她,幸好很快就追上了,因为她是用走的嘛可是,她的态度很顽固,不管我怎么说都不停下来,还叫我别跟着她不过我还是不放弃,一面走一面说服她,但是她根本听而不闻。然后,一来到这间教室前,她就闪进去了。 当然我也准备进去。但是,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卡着,门打不开。看来似乎是她从里面抵住门,不让我进去。 虽然我不算力气大的人,不过应该还是比身为女性的莲见强,所以我也考虑过把门撞开。实际上那也是可能的吧但是考虑到这样可能会造成反效果,使她的态度更加硬化,所以我就待在那里不断劝她。好在这间教室的门并不算太厚,所以我想我的声音应该可以传到室内 但是不管我怎么说都没有任何反应,也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音我有种不安的感觉,试着再推门看看,这次门一推就开了。 然后在教室中,已经没有任何人影了。当然我也马上在室内找过,但还是没有任何人在。莲见的身影,就像一阵烟消失了」 毛骨悚然。 这是怎样?简直就是鬼故事了嘛。 「难、难道是」小比类低语:「消灭」 这个字眼叫我们全都一震,转过头去。她自己也反刍着自己说出的那个字眼的涵义,像停下呼吸般的沉默下来。 宛若具有实体、沾在身上会叫人恶心想吐的黑暗,正在往我们围拢般的席卷成涡。 不想承认。 每个人心中应该都是这样想的吧。 但是没有其他解释可以说明这个状况了。在完全化为密室的楼内,一个人消失了,至少我再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能性了。采取单独行动的莲见,最后的末路就是这样了吗 但是 我「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环视在场诸人。 如果真是那样,使莲见消灭掉的被附身者到底会是谁? 在这种状况下,最可疑的人果然还是樋野吧。如果是跟着莲见跑出去的他,要接触、消灭她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但如果下手的人真是他,他有必要在那之后像这样的把人叫来事发现场吗?照理说只要向大家报告出事了就可以了吧?甚至他应该只要若无其事地回去我们那里说「劝不了她,没办法带她回来」就足够了。 我冒出鸡皮疙瘩,那么果然是我罗? 不,但是从莲见这件事看来,我是无辜的。这点我自己非常清楚。 (既然如此,那就是在这些人之中另有其人罗?) 这时候突然 「天乃原。」衣笠叫我的名字。 「怎、怎么了?」冷不防被叫到名字的我抬起脸来,所有人都看着我和他。 在他拉低的帽沿下,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这边。 「由我先攻无妨吧?」 「啊?什、什么事?」 「当然是发表推理的顺序。」 一瞬间我根本听不懂他是在说些什么,不过我马上就想起来了,他是在说要和我比赛推理的那件事。 「侦、侦史郎?啥啊?一副自信满满的口气耶。」 「呵,那是当然了,因为我有自信啊。」他以目空一切的口气说道,十足推理小说中名侦探的架势。 「可以吧?那我就先攻了各位,请放下心来,我已经知道被概念附身的人是谁了。」 第六幕 in the 「d」ark 4 第六幕inthe「d」ark4 1. 已经知道被附身者是谁了。 冲击性的发言钉在大家身上。 大家看着他,脸上还是一副半信半疑难以完全置信的表情。虽说如此,大家内心肯定都已经被他这句话激得方寸大乱。 衣笠像唱大戏般张开双手说道: 「在这样的时候,原本应该说的是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不过由于那个人物多半也是因为被《混乱》附身,并非出于杀意或敌意才攻击莲见学姊,因此称之为犯人不太合适吧。」 「你、你真的知道被附身者是谁啦?」喵子问道。 「当然,我不会说谎。不,侦探在某些状况下往往会有说谎的需要,但我在此发誓,我现在要在这里所说的一切,绝非任何虚词谎言。」 他环视着大家。 大家也随着他,纷纷把视线转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身上。 难道被附身者就在我们这群人之中?大家的眼神如此说道。 他心中猜测的被附身者到底是谁呢? (难道是) 「被、被附身的人是谁?」 「别急,喵子,我来照顺序解释首先,先当作被附身者就在我们七人之中来设想。」 我压抑住内心的动摇,强撑着听他说话。先当作被附身者就在我们七人之中来设想看看,而那个犯人就是天乃原周。会不会在下一刻就会像这样从他口中冒出揭发我的话呢?我全身冷汗直冒。 但是我的那个臆测以杞人忧天告终。 「首先可以剔除掉的有我、小比类、三嘉村、天乃原。因为这四个人在莲见学姊离开展览室以后,也一直留在原处,处于互相监视的状态,所以完全不会有接触到莲见学姊,让她消灭的机会。各位,没有异议吧?」 大家以像是在互相试探的眼神对望,不过没有人有提出异议的意思。 我的内心安心到酥麻的地步,力气从体内抽离。 但是,那到底会是谁? 衣笠继续说下去: 「好。那接下来是说要上厕所而离开教室的喵子,还有陪她一起去的涛川学长。关于这两位,我想稍微询问一下当时的详情喵子。」 「做啥?」 「你们去的是走出展览室以后位于左前方,正对着楼梯的那间厕所吧?」 「是啦。」 「从你进去到出来,一共花了多少时间?」 「你、你对女孩子问这什么问题啦讨厌。」喵子把针织帽往下拉,害臊地瞪着衣笠。不过她毕竟也知道眼前并不是那种状况,所以整理了一下心情,用有些不高兴的表情老实回答:「这个啊,我想最多四、五分钟吧。因为一片漆黑的厕所果然还是挺可怕的,所以想赶快出来的啦。」 「在那段时间中,手电筒是由你拿着吗?」 「是呀喵。不然就会什么都看不到了,怎么上啊?」 「涛川学长那时候在哪里?」 「站在厕所前面。」 「这是真的吧,喵子?」 「真的啦。在我出来时,就和我进去时一样,用同样的姿势双手环抱在胸前在那里等着的啦。」 「了解,也谢谢涛川学长厕所的出口只有一个。既然有涛川学长站在那里,喵子就不可能去攻击莲见学姊。相反的,因为涛川学长在喵子进厕所后四、五分钟内,就一个人在外面,所以他有动手攻击的可能性。但是如果涛川学长就是被附身者,要动手攻击也会有不少条件限制,必须先一一克服它们才能够得以实行。首先是莲见学姊一直有社长跟着,能够动手的时机,只有莲见学姊进教室、社长被留在走廊上,两人分开的那个时候。但是因为社长一直在门前,所以不能使用我们从展览室一路过来的这条路线,因为这样会与在门前的社长撞个正着。那么要怎么做呢?只要利用厕所前的楼梯上二楼,穿过二楼走廊从另一边下楼,从没有社长在的另一扇门进入室内即可。因为这里黑成这样,这样做应该也不会被社长发现。」 衣笠继续说下去: 「在使用刚刚说的方法下手后,再用同样的路线走二楼回一楼的厕所那边不过是否真有可能在喵子出来前的短短时间内,完成这些动作呢?总之要这样做,不论来回时应该都需要全力奔跑。但是在这片黑暗之中,怎么想都不可能在没有手电筒的状况下奔跑。因为那等于闭着眼睛跑一样,尤其是还要上下楼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摔倒。就算是拿手机液晶萤幕的背光照明好了,但是大家也知道那点光亮不会有多大用处,所以状况应该还是不变。还有,虽然说女性上厕所的时间确实是比男性花时间,但是喵子还是有比预料中更早出来的可能性因为有这么多的不利条件与不确定要素在内,因此涛川学长也不可能是下手的人,如此断定应该没有问题。」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小比类视线转了过去:「剩下的樋野社长罗?」 「不、不是!」樋野抬起脸叫道:「不、不是我!我」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樋野社长多半也并不是被附身者。」 「咦?」 所有人都看着衣笠。原本认定要遭受指控的人就是自己的樋野,在得到这个否定的答案以后,也一副又是安心又是困惑的表情。 「的确。」像是在表示主戏从现在才开始的衣笠竖起食指:「如果把社长当成被附身者,事情会很好解释。一切都是社长在说谎,是他亲自动手消灭莲见学姊。但是如此一来,社长之后采取的行动就有矛盾。那个行动就是」 「他呼唤我们的事,对吧?」想过相同之事的我说道:「如果他是被附身者,则没有必要像这样把我们叫到事发现场来,告诉我们莲见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正是如此。」他哼哼笑着:「当然也不能完全割舍掉他早就料到我们会这样想,所以故意这样做的可能性,但是他并没有故意使用计中计的理由存在。而且我一点也无法想像刚刚社长恐惧与战栗的表情全都只是演技。」 的确,就这点而言我也与他意见一致。那种抽搐般的笑法,完全把侵蚀他内在的真正恐惧表露无遗。实在难以想像那只是演技,不,是不能想像。 「接下来也可以再举出莲见学姊为了与我们分开行动,所以自己躲起来的可能性,但是刚才我在走廊上叫她时,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只要她有听到我那样叫,再怎么样也应该会露面的。」 「那么既然如此,被附身者到底是谁?」 「喂喂,这种事不是已经很明显了?」衣笠张开双手说道:「除了我们以外的其他人罗。」 「除了我们以外?」因为出奇不意,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那就是说,在这个密室状况中,除了我们以外,还有第九个人也混进来了的意思罗?」 「不愧是担任名侦探『佐杏冴奈』助手一职的『天乃原周』同学,真的很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他咧嘴一笑:「正是如此。既然被附身者不在我们之中,那就是除了我们以外的某人,这是明摆着的吧?只是,不应该用混进来这个词。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在楼内了,当时有看到那个黑影的人也不只我一个。」 「」 的确,当时我也有看到那个黑影。如果不是眼花看错,那确实就是楼内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存在的决定性证据。 但是那个黑影、连同那个黑影在大厅内伴着奇妙白光消失的事在内,还有着太多不确定的部分。根据这点就轻率下结论真的合适吗? 我以难以心服的态度沉默着。 「呼,看起来不太服气的样子喔。不过我当然也不会只因为自己曾经目睹过,就对这个推 理深信不疑。光靠这样的凭据,即使不是莲见学姊,只要有人说自己没有看到,那就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既然你也这样说了,那你所说的凭据到底是什么?」 「呵,很简单。因为呢,我知道那个黑影是谁啊。」 「咦?」我哑口无言了,其他人也一样。 「正确说来」他日空一切地笑着:「应该说是只要把那个影子如此设想,前因后果就都对得上了。」 「前因后果?」 「对。那就是三嘉村和天乃原两位既然现在人在楼内,那么当时前去迎接的她,应该也在楼内的前因后果。」 「啊」 「请、请等一下,那就是说!」凛凛子扬声说道。 衣笠看着她说: 「三嘉村,你也有在二楼目睹过那个黑影,记得你说过那个影子并不是太大的东西。而我先前也目睹过那个影子,不过我可以断定那是人。」 的确,这点我也可以断定。虽然没能确认到外貌,不过那肯定是人。 「也就是说,把这些综合起来,那个影子不就是个矮小的人物了吗?」 「这」 「还有其他的。正如我们所使用的黑影这个称呼,那个影子是与黑暗交融在一起的黑色.但是那个黑色到底是什么呢?」 伫立在黑暗中的黑影。沐浴在手电筒射出的光中,却仍然呈现黑色的某种东西。 「那个黑色的真面目就是服装。她总是穿着一身以黑色为基本配色的服装,而且今天也不例外。」 已经没有人能停下他的推理,大家都专心地听他说话。 「既然三嘉村和天乃原在楼内,那么当时前去迎接两人的她,应该也在楼内。但是她却一直没有露面,为什么呢?难道说她一直跟我们错过了吗?不可能。我们曾经一度分成两组,绕遍整栋楼内进行彻底搜查,我不相信连那时候都没办法碰巧遇上她。既然如此,答案只有一个,她是有意不在我们面前露面。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很简单,因为她心虚、有不能露面的原因,毕竟她就是被三个概念附身的人啊。」 「」 无法反驳。因为在这番推理中,找不到足以称之为矛盾的矛盾。 「就像我先前的解说一样,她恐怕是趁着社长与莲见学姊在走廊上与教室中分开时,从社长所在位置反方向的另一扇门进入教室,攻击莲见学姊。然后从同一扇门出去,再次躲藏起来了吧是的,说来还挺讽刺的。因为在她执笔中的纪实小说《魔学诡术士d》的设定中,正是以这个城翠节做为背景舞台,让我们推研社员成为登场人物,在书中据有一席之地。然而以现实为原型写作的她,却像这样在现实中作案。当然,她自己本身应该是绝无此意的吧」 声音渐远。 现实寂静无声地逐渐溃散而去。 我们置身于何处呢?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之中呢? 这不会真的是她笔下的小说吧?她是攻击莲见的犯人这个现实,会不会正是「作者印南」的意志,然后由「书中印南」代行其意的结果呢?恰如天上的神派遣他的代言者天使来到地上一般,或者如同地狱的冥王将邪恶的代言者恶魔派遣到地上一般。 「」 不祥的想像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这就是小说这股如同背部被插上一把匕首般的恶寒、还有彷佛像是正被拖往黑暗深渊的恐怖,也全都只是被写下、被阅读的东西而已那我们根本就没有能够破案的道理! 小说是由作者写出来的。 也就是说,会发生什么事,也全都由作者的意志决定。 既然如此,同样只是用来反应作者意志的我们,根本无力回天。就凭区区的登场人物,根本不可能会有实力,足以与作者意志代言者的「舞台机关送魔」一较高下吧! 事件绝不会结束。 绝对无法由我们使它结束。 如果要说有谁能够结束它,那么只有同属于作者意志代言者的超次元存在,也就是「舞台机关送神」 「」 不。 还有一个方法,除此之外还有唯一一个能够结束事件的方法。 我仰望空无一物的虚空,那里除了黑暗别无其它。 看看左右,除了黑暗别无其它。 转头看向后方,除了黑暗别无其它。 伸展在周围的,唯有一片黑暗。 但是我却已经无法不感觉到有一种呼吸声存在。 以手翻页、以眼睛追逐着文字发展的读者呼吸声 如果 如果我这无聊的妄想竟是真理。 如果真有什么人正在看着这个故事。 我恳求你。 请你不要再看下去了。 请你停下在翻页的那只手。 然后请你永远封闭手中的那个故事,求求你。 「」 我咬紧牙关,紧闭双目。笼罩住黑暗的黑暗更加扩大。 投身于没有丝毫杂色的那一方。 然后,我的世界转暗 然后 即使如此,故事还是继续着,持续下去。 只要它被阅读。 只要它被继续阅读下去。 张开眼睛,在那里的仍然是沉浸在黑暗中的教室。 拥有厚度与重量,一切都是存在着的。 周围有着樋野、衣笠、小比类、喵子、涛川、凛凛子等六人所形成的不规则圆形,而我也置身其中。 时间开始走动。 然后 名侦探衣笠侦史郎以严峻的口气做出宣告,为这出推理戏码收尾。 「各位都已经明白了吧?很遗憾的,攻击莲见学姊,使其消灭的概念附身者,可以肯定就是我们推理小说研究社强劲的新进写手扇谷印南。」 2. 我们走出莲见消失的那间教室,再次回到展览室。 「各位,刚刚我是方寸大乱了,抱歉。」 「也难怪啦,毕竟是那种状况嘛。」 衣笠对总算恢复平静的樋野说道。 衣笠的推理为我们这些人当中并没有犯人存在的事做出保证,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些许安心感。但是已经出现牺牲者,再加上犯人是印南这件事对我们来说,仍是个重大的打击,因此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有句话说人往往要到失去以后,才会知道自己失去的是多么重要的存在。而此时又让我重新体会到莲见沉着的气质与伶俐的头脑,对这个团体来说果然是不可或缺的。她和樋野并列为这个团体的头脑,掌握着主动权。在樋野意气消沉的现在,她的不在让人感受到非常大的空洞。 「如果我更可靠一点,就不至于会这样」 「没那回事,不是社长的错的啦」 喵子在一旁给垂着脸咬住下唇的樋野打气,衣笠的反应也一致: 「喵子说的对,因为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超越人类力量的存在嘛。要是胡乱出手刺激到对方,说不定反而更危险。」 「但是!」 「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更重要的是,现在要如何脱离这个密室状况。」 「是啊,说的也是。」深深闭上双眼的樋野点点头:「但是衣笠,如果攻击莲见的被附身者是扇谷,那这个密室状况果然也应该与她不,与附在她身上的概念有关系吧?」 「是的,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果然还是很难想像会完全不干她的事。如果是在一般推理小说中,在我刚刚那出推理戏码结束时,扇谷本人就差不多该现身,认命地把犯罪动机到脱离密室的方法全都一一招认 交代清楚当然,在被概念附身,受到《混乱》影响的状况下,就不能指望会出现这种发展了。」衣笠无力地耸耸肩。 「那么果然跟莲见所说的一样,小比类带来的魔器,是由被附身者扇谷从这里拿出去的罗?」 「我想是,这样是为了避免附在自己身上的概念被解除吧。这恐怕也是《混乱》的影响问题在于那时候从这个房间走出来的扇谷,之后却在大厅那里随着光如烟雾般消失。在现在的状况下,只有那件事我也完全没有头绪。」 「」 印南就是被附身者,这个事实叫我无法判断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如果被附身者是她,就代表我并没有被概念附身。关于失忆的事,也可以用外力撞击脑部造成的暂时性失忆症状来合理交代过去。但是 因为太过于叫人眼花撩乱的发展,让我本来已经忘掉了,但是这时候一意识到,那个感觉果然至今仍然在我脑内像是忘了很多事的那种感觉,如同一团迷雾翻翻腾腾盘踞不散。 我忘掉了什么 有着想不起来的事 (是什么?我到底忘了什么?这个失忆真的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吗?) 就在这个时候。 「各位。」 小比类静静地举起手,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请问,我可以说一件事吗?」 「什么事,小比类?」 「是这样的,因为我想提起这种事可能也没有建设性,所以之前一直隐忍未说。但是考虑到目前的现实状况,觉得还是应该把它说出来」她的脸上浮现让人感到她下定某种决心的表情:「我要说的是,我的魔器为什么会发动,召唤出概念的事。」 「那是什么意思」 樋野回问,而在她回答以前 「小比类。」涛川以有些尖锐的语气简短地说道:「别提那件事。」 我的视线栘向涛川被一种奇妙的似曾相识感禁锢着。对了,这么一说,之前在小比类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也是他出言打断。那时候她说的是什么呢对了,记得是衣笠责备她为何要把那么危险的魔器带过来,而她的答覆是这样: 『原本理应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因为我们绝对』 她想说的是「绝对」什么呢? 「涛川学长,请让我说。」小比类的视线转向涛川:「魔学是实际而有逻辑的。不去正视现实,就不可能找到解答。」 「」 小比类把视线从沉默的涛川身上转开,这样说道: 「衣笠同学。」 「做什么?」 「你在不久前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把那么危险的魔器拿过来,对吧?」 「啊,是啊,我是有说过那种话」他环抱起双臂:「但是那又怎么样?我可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该受到指责。事实上,要不是你把那种东西带过来,也不会出这么严重的事」 「是,关于那点正如你所言。我对各位尤其是莲见学姊即使道歉再多次都不足以弥补。所以那个也许这像是个藉口,然而我之所以会把那个魔器拿来这里,是因为在我的认知中,我并未将它视为召唤危险概念之物,我根本想不到它会发动。」 「根本想不到?这不对吧?你明明就把它拿去佐杏老师的研究室实地监定过了吧?那时候老师就告诉过你,说它还能使用。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耶?」 「是,这点我确实承认,但是我所指的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根本想不到的意思是指,我没想到会有够发动那个魔器的人存在原本我是认定,没有能够发动那个魔器的人存在。」 「为何?你凭什么敢这样说?」 小比类略顿了顿,才回答衣笠这个问题: 「因为只有法术师能使用魔器。」 整个场面都冻结了。 「你说什么?等等,那难道说?」 「是,能够发动魔器、开锁的人只有法术师。除了法术师以外,没有其他人能够发动魔器。」 「你说什么?」 大家都说不出话来了。 那么 这就是说即使印南真被概念附身了,可是让她被概念附身的法术师也就是真凶还另有其人罗? 「可、可是等一下,小比类。那就怪了吧?这样一来就会变得跟『结界』时一样,犯人不见了。」 现今世界上仅存六位法术师。虽然其中之一的佐杏老师在城翠大学魔学系担任教职,但实在想不出她有做出这种事的动机。如此一来,就变成要从剩下的五人之中去找出犯人了。但是另外五个人现在应该都待在伦敦的奥兹本部 「真、真希,该不会」 喵子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用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 那种感觉从一个人身上传到另一个人身上,令推研的人纷纷绷紧了脸。 「大、大家这是怎么了呢?」 不知所措的凛凛子问道,但大家都只是以不安的表情面面相觑着,没人回答她。 没多久以后 「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小比类的这一句话贯穿在场所有人,使众人为之冻结。 「亚历斯特克劳利?」 我皱起眉头。 这个名字倒是听过。记得是四月发生奇案时,校内谣传的凶手之名。可是三世是啥? 「虽说这到底只是个传闻而已」小比类说道:「在英国的魔学结社奥兹中,直到今日仍然有继承那位二十世纪最高位阶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血脉的法术师存在我曾经听说过这个消息。那位法术师被称作『六位法术师之三』,不过目前脱离奥兹,还甩掉追踪的人,完全下落不明。而那位法术师继承了近代魔学史上杰出人物的亲生祖父才能与名号,自称是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等、等一下。」樋野打断她的话:「这简直就和《魔学》中登场的克劳利三世一样了嘛?」 一阵晕眩袭来,我后退一步。又是《魔学》,果然又是它出来了吗? 为了让没看过《魔学》的我与凛凛子也能了解事态,小比类把一切都陈述一遍。 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在《魔学》这本书中,那是以法术师「佐杏冴奈」敌手身分登场的法术师。这位「克劳利三世」被设定成能使用叫做「过去视」的法术,完全掌握被施术的对象那个人物至今为止如何度过人生的所有经过一切过去,再加上还可以使用叫做「伪装」的法术改变外貌、性别、年龄、人种,甚至连身形与声音、细微的言行举止都能整个复制过去,修习的是可以化身成任何人物的易容法术。 「当然,现实中克劳利三世的传闻只是流言蜚语的程度,没有任何确切证据。我本来也以为是扇谷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件事,就把它运用到作口叩中但是魔学是实际而有逻辑的学问,既然概念召唤魔器已经像这样在现实中发动,那么这件事幕后就绝对有法术师存在,所以这个谣传也未必全然有误。」 就和这个说明渗透了所有人、引发大家心中的惊愕与动摇一样,我知道涛川的脸极为不快地皱了起来。 而我也领悟到他为何要打断小比类的话了。 他早就察觉到了。能够使用魔器的只有法术师,那么这件事幕后就必定有法术师存在。 但是搞清楚了那种事,我们也英雄无用武之地。说不定有(该不会就在这之中?)召唤出概念的法术师真凶正潜伏在某个地方。即使知道了这件事,我们也找不出一个从根本上突破的对策,所以就算讨论那个可能性也没用。反而只会让大家疑神疑鬼,使状况更加恶化他应该是如此判断,才会制止小比类发言的吧。 但是 (呜) 视界在扭曲。 现实与小说的界限要崩溃而去了。 自己无法停住自己的思考。近似恐怖的压迫感令齿轮叽吱叽吱作响,自动在脑中导出结论。 根据衣笠的推理做出的结论是,攻击莲见的人物是被概念附身的印南。但是,如果假设在这栋楼内还另外潜伏着法术师,那又如何呢?如果之前的凶行并非印南下手,而是法术师自己动手的呢? 如此一来被附身者就未必一定是印南了。 (呜呜呜) 同时这也又把被附身者就混在我们之中的可能性拉回来了。 而我的记忆中存在着想不起来的空白。 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快。 用不着多想了。 「阿周?」 有人在叫我,我猛然抬起头来。 凛凛子好像吓到,身子一抖,然后就定住了。 我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呢?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着她呢? 「阿、阿周,没事吧?脸色一片铁青耶。不舒服吗?」 问我是不是不舒服?不只是不舒服,而是糟透了。能想像在自己体内说不定有某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潜伏着,还在不知不觉中遭受那种东西的侵蚀,是多么令人不快的事吗? 我的视界在焦躁中染成一片通红。 就连她担心地缓缓伸过来的手,在我眼中看来都像是沾满了血,让我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感。 我咧,别碰我! 「痛!」 我的手挥开她的手。 她按着自己的手,虽然疼得皱着一张脸,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混乱表情,但仍然看着我。我被那种视线逼得一口气直往脑门冲,差点喘不过气来。 「!」 「阿周!」 我冲出展览室,无视于制止的声音奔跑在走廊上。喉头抽搐,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 (呜呜呜呜呜) 我就是被附身者?经由法术师之手遭受概念附身?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拜托。 阖上书。 结束它。 别看了。 我不过是无力的登场人物之一。 终究没有与法术师那种非同寻常的存在对抗的实力,不可能会有。只有「舞台机关送神」能对抗「舞台机关送魔」。 所以拜托请阖上它、阖上 即使如此,故事还是没有结束。 深不见底的黑暗依旧无止无尽地绵延下去。那份冰冷无情,足以在一瞬间把我廉价的焦躁愤慨之情剥夺殆尽。 3. 怎么说好呢? 我深切地感受到以自己的性格来说,实在是不适合歇斯底里发作这种行为。 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以后一看,在我心中就只剩下叫人莫可奈何的满满后悔与罪恶感而已了。 我呆站在一楼大厅,与展览室不过只有两间教室的距离而已。才只跑了这一小段路,我的脑袋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在自我厌恶中抱着那颗已经冷静下来的脑袋,那完全只是在胡乱迁怒了吧? 她明明就是关心我。 (得回去才行。) 我知道,我只是在给大家添麻烦而已,得快点回去才行。但是我到底该用什么表情去见大家才好呢? 这时候从我背后传来脚步声,一道光掠过大厅。 「阿周,那个」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是凛凛子。她是来接我回去的吧。 「没事吧?」 她战战兢兢地往这边靠近过来。 我没有回头,因为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嗯没事。」 因为我竟然不由得落泪的关系,喉头抽搐着,所以话声不自然的断掉。她多半已经知道我在哭了吧。 她在我正后方不远处停下,然后说道: 「回去吧,阿周,大家都在担心。」 她并没有问我挥开她手的理由、也没有问我冲出展览室的理由。那却像针扎似的刺激着我的罪恶感与自我厌恶。 「我知道。那个,真的很抱歉可是,你先回去好吗?再一下子就好,我一定会回去的。」 她没有回答。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她出乎意料的行动让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从后方被紧紧抱住的触感。 同时有某种东西撞在背上的触感。 她从背后抱住我,而且还把额头靠在我背上。「呃」从紧紧相依的她身上传来的柔和气味与温热,叫我不知所措地说道:「凛凛子,不好意思。不过那个,稍微分开一下好吗」 「不要。」她转动脖子,额头抵在我背上钻动着。 「可是啊」 「要是分开,阿周会叫我一个人先回去,所以我不要。」 就像是想要尽可能缩短每一分距离、不愿分开般的,她双臂更加用力、和我贴得更紧。 她那双小小的手抓着我的衣服,交握在我腹部上方。我轻轻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白皙纤细的手指、光滑的指甲,我以指尖沿着先前挥开的这些地方抚着,同时 「凛凛子,我」 我 「说不定就是被概念附身的人」 「咦?」 我又重复了一次相同的话,然后就那样把一切都说出来。从我在这栋楼内醒过来时起,我就对自己的记忆没有自信,所以说不定被概念附身的人就是我的事。 甚至连自己都感到讶异。我如同在说别人的事一样,顺口就说出来了。 在话说完的同时,沉默到来。 她会怎么做呢?我猜想着。在听了我的说明之后,应该已经过了足以让她理解的时间。但是她直到现在却还是紧紧地抱住我,手也依旧抓着我的衣服。 那是危险的选择。 她应该马上放开这双手才对,应该离开我才对。我打从心底这样想。理应是这样的。 但是在这样想之余,我却也想着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我不知道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她应该放开这双手,但是也有另外一个强烈希望她不要这样做的、卑劣、污秽、渺小、脆弱的我存在。 「阿周」耳边传来吐气般的声音。 然后她的手松开,她的身体离开,她的温暖远去。 但是那也只是片刻间的事。 地板上「咚」一声响起放下东西多半是手电筒的声音。光完全射到不对头的地方,聚光在我脚边,周遭罩上一层薄暗。 她从我背后移动到侧面,站在一个微妙的位置上。 我不解地往她看去,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把手圈上我的脖子。 跟着她就凑上脸来,把自己的唇贴在我泪乾后有些冰冷的面颊上。 也就是说。 若要如实描述 就是她吻了我。 面颊上有她柔软唇办的触感,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喏。」她的脸离开,不过还是在一个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下面对着面,在她脸上有着从平时的她身上无法想像的恶魔般娇艳表情,叫我打了个哆嗦,连该吸气还是该吐气都不知道了。 她对我的反应没有表示,在黑暗中闪着一对写着「吓到了?」的水汪汪双眸盯着我看。 那当然是吓到了。 虽然我想这样说,但是字句却卡在喉头,只能挤出「啊呜」、「喔呜」之类的声音我是海狗啊我! 她噗哧一笑。 「那个啊,阿周。」她像是在耳语般说道,手依然 还圈在我的脖子上。「说真的,其实我怕得不得了。」 「被关在这种一片漆黑的地方,有人消失,也不知道能不能得救。以前是因为一直有老师陪着,想说不管怎样还有老师拿主意可是现在连老师都不在。所以老实说,我真的很害怕,怕到眼泪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地步呢。」 我彷佛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微微的颤抖。 「可是」她微带哭音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却像这样笑着对吧?那全都是因为有阿周在的关系喔。」她垂下脸,额头贴在我的肩头。「所以,我不希望阿周说那种话,不希望阿周说那种好像要放弃自己的话。虽然这全都只是我个人的任性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喜欢听到阿周说那种话。」 「」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言语,会拥有如此足以拯救人心的力量呢? 我竟然再次不由得热泪盈眶。 但是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哭也解决不了事情。 果然,这是莫可奈何的现实。 就像是被彻底击溃到体无完肤,却有种痛快的败北感在近似这样的感慨中,我领悟到一件事。这是现实,不会尽如人意的现实,所以并不存在会以超展开手法适时帮忙解决困境的「舞台机关送神」。如果想要解决事情,只能由自己动手。 只能由自己动手。 决定了。也许我就是被概念附身的人,我要承认它。既然已经承认了,就用全力去思考离开这里的方法吧。至少她虽然已经知道我可能就是被附身者,但仍然愿意相信我。光是这个理由,就足以让我那样做了。 回去吧。回大家那里去,然后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到时候如果大家说无法再跟我待在一起,那也没办法,最多我单独行动就是了。但是我要设法找出使大家都能离开这里的方法。 「抱歉不对。」我用手梳了她滑顺的秀发一下,同时说道:「谢谢,凛凛子。」 她抬眼望向我。 「已经打起精神来了?」 「嗯。」我垂下眼点点头:「很够了。」 「那要是下次再说这种话,就是这样罗。」 她以带着恶作剧味道的腼腆表情,手指在我额上轻轻一弹。 我会铭记在心的。 我与她分开,蹲下捡起手电筒。蓦地 「对了,凛凛子。」我以那个姿势向她发问:「那个,为什么那样呢?」 「咦?」她似乎听不清楚,也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可以在迷你裙底下窥见的白皙膝头向内折去。「什么?」 「没啦,就是」我说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吻我」 「啊、啊,呃」可能是像这样被面对面的询问,这才叫她不好意思起来的关系,我眼看着她涨红了一张脸低下头去。可是看她这样,连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那是因为那个,阿周看起来不太冷静的样子,所以算是所谓的轻度震撼疗法吧。」 「震撼疗法」 是吗? 也是啦,就某种意义面言确实是挺震撼的。 可是说真的,在那个时间点上,我的理智其实已经回来的差不多了。 不过没差啦。 「哪,凛凛子。」 「嗯?」 「那个啊。」 「嗯。」 「我可以吻你吗?」 「咦?」她略为屏气。 「不可以?」 「也、也不是不可以。那个,如如果,呃,如果是脸颊之类的地方」她像是在掩饰难为情的笑着。 「嗯。」我说道:「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亲嘴。」 「亲、亲嘴?」 「你会觉得不舒服?」 「那、那是不会,可是」 「那就来吧。」 「呜!」 片刻空白。 她的手紧握起拳,觉悟般的闭上眼睛,轻轻说道:「嗯来来吧。」 但是 「咳」一声清嗓的声音响起,我们吓得跳起来,像互斥的两个磁极一样猛然分开。 定睛一看,就会发现双手环抱在胸前的涛川,保持一定距离站在大厅中央附近。 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在那里的呢?不过再想想也是当然,涛川不可能任人跑出去却置之不理。他是为了把跑出展览室以及跟着跑出来追我的凛凛子带回去,才会来到这里。但是追到这里时一看,怎么说呢,我们却进入使他感到不好意思打扰的气氛中,所以他只好暂时作壁上观。应该是这样的吧。 「呃」我的尴尬心理也当了推手,让我慌张地低下头:「那个,非常抱歉,我擅自跑了出来」 「唔。」涛川并没有特别非难我的行动,以双臂环抱的姿势直接转过身去背对我们:「单独行动很危险,快回去吧。」 说着他已经迈步前行。 我们跟在他后头,默默地朝向展览室走去。 走到一半时 「对了。」 涛川突然开口。 「啊,是?」 「有、有什么事吗?」 「刚才的事。」他简短地说道:「我口风很紧,所以不用担心。」 「啊?」 「那、那个!」 「唔。」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告诉大家了。他始终面朝前方,像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道:「亲睦为美。」 第七幕 in the 「d」ark 5 第七幕inthe「d」ark5 1. 然后 回到展览室的我,首先为自己采取的任性行动向大家道歉: 「抱歉一直都瞒着大家。」 接着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大家果然都难掩诧异之色,不过还是都面带异色地听到最后。 「听了我这番话以后,要是大家觉得不能再跟我待在一起我会与大家分开行动。」 「阿、阿周!」坐在椅子上的凛凛子抬头看我,不过马上改口:「如果阿周要分开行动,那我也要跟阿周一起走。」 「请、请等一下,两位先冷静下来。」樋野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像是在使自己镇定下来般的用力吐了一口气,抓抓头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道:「天乃原。」 「是。」 「关于被附身的那件事有没有什么更加确切的证据呢?请不要光用这点理由就轻率地说要分开行动,我绝对不会再同意让任何人单独行动了。」 「是。」 他转向推研的人说:「各位,天乃原曾经撞到头的事,经我诊察是确有其事的。在这种状况下暂时出现记忆模糊的现象,绝不是不可能的案例。光凭这样的依据就把人赶出去,制造出更多牺牲者,这种事我绝对做不到。而且就算被附身的事是真的好了,天乃原在神智方面显然颇为清醒,也没有采取过没道理可言的可疑行动小比类,根据你的说法,用那个复制品程度的魔器召唤出来的《混乱》,就算附在人身上,但是只要自制力够高,就可以抑制住,对吧?」 「是,那是非常有可能的。」小比类点头。看来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也把这番话对他说过了。 「那么以天乃原的案例看来,也许不至于会成为危害。总而言之,我怎么也不认为在这种时候把天乃原和三嘉村驱逐出去是个好主意。」 看来失去莲见的事果然还是令樋野自责不已的样子。听了他的说词以后,大家都若有所思般沉默着。 没多久以后。 「说得也是,我也赞同社长。」 「衣笠。」樋野看着他,他则轻轻从鼻中哼了一声: 「至少从刚刚的不在场证明中,天乃原很明显不会是攻击莲见学姊的人。而且就算被附身者是天乃原好了,与其纵虎归山,还不如留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监视着会更妥当。」 「小比类、喵子、陆,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嗯,我没有意见。」 「我、我也是的啦!」 「嗯。」 三人都点点头。 「谢谢各位。」我再次向大家道谢。为了回应他们对我的信任,我也得想出离开楼内的方法才行。 为了这个目标,也许稍微把现在的状况整理一下会比较好。 我往附近的椅子上坐下,默默沉思了一会。 首先是我们被关入此地的这个状况,这真是法术造成的吗? 不,关于这点应该是没有置疑余地的吧。如果不是法术,到底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实现这个状况呢? 不过要把这个状况视为法术造成,也还有未解的问题遗留下来。 根据小比类所云,在她心目中能够实现这个黑暗密室的法术只有「结界」而已,可是要以这个规模与输出功率演术,最少也要有两个法术师才行。 这样一来,首先可以找到的法术师候选人,有在城翠大学魔学系任职的佐杏老师。不过接下来会在老师的动机面产生疑问,再说光靠老师一个人也无法演术出这个规模的「结界」。即使可以,也不可能持续演术这么久的时间这些都是之前已经提过的论点了。 不过如果这时候,再加上先前谈话中出现的那个法术师「克劳利三世」的存在,又会如何呢? 不管怎样,总之法术师就有两个人了,已经达到演术「结界」所需的最低条件。 但是这毕竟也只是个假设而已,我们并不知道克劳利三世是否真的存在。假使真的存在好了,也还是不知道那个法术师是否真会有协助老师做出这种事的动机。 但是 既然魔学是一门实际而有逻辑的学问,那只要把可能性一一削除,留到最后的就必定即使那是多么叫人难以置信的答案是千真万确的真相。 (这样一来那个黑影的真面目就是) 我感到一种类似正在把拼图片放回应有位置上的快感。对。就是这样没错。 那个黑影的真面目并不是成为被附身者的印南,果然还是除了老师以外的另一个法术师(克劳利三世?)才对。因为如果那个黑影是法术师,那么当我和衣笠追着那个影子到大厅时,影子伴随着一阵白光如烟般消失的事,就可以解释为用了某种法术。再加上那个影子并不大,所以与佐杏老师高挑的身材不相符合。 那么被附身者到底是谁呢?照衣笠的推理,如果袭击莲见的人就是被附身者,既然在我们之中没有人可能下手,那就是除了我们以外的第九人也就是印南干的,所以她才是被附身者。但是如果袭击莲见的人也是法术师,要断定被附身者是谁就还言之过早。很有可能就在包含我在内的这七个成员之中,当然也有依然是印南的可能性。 嗯?给我等一下。 「那个小比类学姊,我有个问题。」我说道。 「有什么事吗?」 我首先把方才想到的「黑影法术师?」之推理与其根据说出来。然后 「小比类同学拿来的那个魔器,具有召唤概念使之附身的功能,以及解除那个概念附身的功能,你是这样说过的吧?所以那个魔器才会被偷走原本我们是这样想的。」 「正是如此,所以怎么了吗?」 「那个,既然如此,不就没有要特地去偷走它的理由了吗?」 「咦?」 「什么意思?」衣笠插口:「既然魔器具有解除概念附身的功能,那么以召唤出概念的法术师立场来看,会想要把能够中止此事的魔器纳于自己掌中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不是很充分的偷盗理由吗?」 「没错,可是」我说道:「只有法术师才能使用魔器对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可能使用魔器来解除概念,所以对方也就没有特地来偷走魔器的必要了吧。还是说,只是要解除概念,即使不是法术师也能办到吗?」 「这」 衣笠像是冷不防挨了一记闷棍噎了一下,然后迅速转头「怎样,小比类?」向她做确认。 「确、确实一如天乃原同学所言。」小比类点点头:「能够解除概念的,理应也只有法术师而已。」 「这样啊。」衣笠似乎是对没能推想到这个疑问感到不甘而咬着牙。 果然,我在内心点点头。只有法术师能使用魔器,那么能使用魔器解除概念的也只有法术师而已。 但是,那为什么魔器会被偷走呢?即使破坏掉魔器,概念也会残留下来,小比类以前也这样说过 再说如果是想把魔器留在身边,那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它留在展览室,而是会在召唤时就顺手带走了,可是对方却没有这样做。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身为犯人的法术师判断除了法术师以外没人能使用魔器,所以留在那边也不打紧的关系吧?那么为什么后来又要去拿走它呢? 会不会是法术师那边出了什么需要用到魔器的事态? 不,这也叫人有些不对头的感觉。如果有什么会导致那种事态的可能性存在,为了预防那个可能性,还是理应在一开始时就把魔器带走。至少如果是我,就会那样做。 「小比类学姊,我再请教一下。在召唤概念以及解除概念附身时,具体说 来法术师是怎样使用魔器的呢?」 「这要视『召唤』的概念种类与强度,而各有不同的准备与程序。」她像是在检阅己身知识般沉思着:「以这次的场合而言,诸般仪式全都以简式代用应该不成问题因此只要单纯使用魔器,透过其程序演术就没有问题了首先启动魔器,演术『召唤』唤出概念,如此唤出的概念最初会依附在魔器上处于待命状态,所以只要把此一状态下的魔器与想要使之附身的人接触,概念就会从魔器转移到人身上,如此便附身完毕。反之,要解除概念时也一样。首先启动魔器,使被附身者与此一状态下的魔器接触即可,然后魔器应该就会自动攫取被附身者身上的概念,使之还原。」 「也就是说,附身与解除都需要作为附身对象的那个人,与魔器本身有物理性的接触罗?」 「是的。」 「那」衣笠问道:「可以用布下陷阱的方法来利用它吗?」 「陷阱是指?」 「比方说,在魔器本身已经唤出概念的状态下,把它找个地方放好等人去碰,这样的做法是否可行呢?」 啊!我在心中叫了一声。有理,我倒没想到这个方法。如果可以那样做,在有人纯粹只是因为好奇而拿起那个魔器的一瞬间,那个人就会被概念附身了。确实是个陷阱。 但是 「不,那种使用方式应该不可能。要用到魔器的演术,一如音乐中的乐器演奏。若是在演奏中放开乐器,会导致演奏中断,不成乐曲。同样的,若是在演术中放开魔器,会导致演术中断,不成法术。」 自己的推理被否定的衣笠,却颇为释然地点点头说了声「这样啊」,因为这是那种宁愿被否定掉的假设吧。如果那种事真能成真,那么当我们b组最先在展览室发现那个魔器的时候就会产生有人在那时候被概念附身的可能性了。 「」 不过,还是搞不懂的是,为什么魔器后来才被偷走这件事。就只有这点叫人百思不解,前因后果对不上。 前因后果对不上,会这样就代表前提有误。那么在这个场合中的前提是什么呢?那就是犯人是法术师这件事。 先把这个前提取消再来推想 (会不会偷走魔器的并不是主导此事的法术师,而是其他人?) 不,但是之所以会像这样偷走魔器,无论是要用来召唤也好、还是解除也好,总之都是为了拿魔器去用吧?可是就像先前已经彻底确认过的一样,只有法术师能使用魔器。再一并考虑到那个黑影的消失可能是法术造成的推理,就会变成那个黑影既不是老师也不是克劳利三世,而是另有第三个法术师存在的状况 就在这个时候。 「那个,阿周~我想问一下喔。」 因为喵子突然找我说话,打断了我的思考。 「啊,是,什么事?」 「没啦,那个,我只是纯猜测的啦,阿周本身会不会也是法术师啊?」 「啥?」我瞠圆眼睛。因为这个问题太唐突了,叫我呆掉。「呃,为什么会这样问啊?我是法术师?什么意思?」 「啊啊,呃」喵子因为我的反应而搔着脸颊:「果然还是没那种事啊没啦,怎么说呢?毕竟四月那件事是真的,六月的事凛凛也有实地参与研究所的实验,再加上克劳利三世说不定也是存在于现实中的法术师。因为《魔学》和《魔学l》的内容感觉起来都很忠实于现实,所以我才在想会不会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啦。喵哈哈,失礼、失礼。」 「呃,那就是说。」我反刍着她的话问道:「『我』在书中是那样的罗?」 「没啦,那个因为这完全泄漏到剧情了,所以我本来也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的啦。阿周也说过,还没看过《魔学》和《魔学l》的嘛。」 「喔」我随口应了一声。 然后我猛然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在盯着我看。 我有些慌张地摇着双手说道: 「那个,非常抱歉背叛了大家的期待,不过事实上『我』真的绝对不是法术师,那完全是印南的创作。」 「果然是这样的啊。啧,真可惜的啦。」 「当然的吧,别把现实和小说混在一起。」衣笠一副从一开始就了然于心的口气。 「哦噢,说自己是名侦探的人绝对没资格说这句话的啦。」喵子也得理不饶人的回他。 「啊哈哈,不过还真叫我期待了一下呢,我还以为真的会是这样。」连按着胸口的凛凛子都说出这种话。 我回以淡淡的苦笑。 (我就是法术师啊。) 至少在此刻,我倒非常希望真有此事。如果真是那样,说不定我就可以在事态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前力挽狂澜了。 而且如此一来也可以轻易解释魔器被偷走的理由了。因为如果我是法术师,那我就可以使用魔器解除附身的概念。所以犯人就是为了防止这点,才偷走魔器罗。 然而现实中的我并不是法术师,对我做那种不可能的要求也没用。小比类也说过,全世界只有六位法术师存在咦? 「那、那个,小比类学姊。」 「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如果是我记错了,我先道歉我记得全世界一共有『七位』法术师吧?」 「啊?」小比类瞠圆了眼睛,歪起头:「不,我未曾听闻过此事。现代的法术师之所以会被称呼为创世六日,也是因为六位这个数字与旧约圣经《创世纪》中的『创世六日传说』数字吻合之故。请问这个『七位』的说法是从哪里来的呢?」 「啊,没啦。呃,感觉像是以前在哪里听说过似的」 啊咧?好像不是听说的?不过这个明显有误的知识到底是打哪来的啊? 「嗯嗯嗯,在《魔学》和《魔学l》中,把阿周也加进去一共就是七位没错了。」喵子说道:「不是那样的吗?」 「呃」但是我在今天之前,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魔学》和《魔学l》的存在,当然就更没道理会有了解书中设定的机会。 但我的脑袋却无视于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入了法术师共有七位的奇妙知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简直就像是小说中的设定叠合到现实中似的 「!」 我用力摇摇头。 不对,这是现实。我现在眼见、听闻、知觉的这些,全都是现实,绝不是什么小说! 同时我也有意识地制止自己正往那个方向流去的思考。 突然。 展览室的门发出「碰」一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看向门,是教室后方位于南侧的那扇门。门本身还是关上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但是刚才那一声很明显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撞门的声音。 「!」 不会错。 有什么东西在外面。 2. 从打破寂静的门上又传来「碰、碰」的用力打门声。 不知道是谁「噫」地低呼一声,室内的空气布满了紧张感。 第一个动起来的人是衣笠。 他无言地奔到门边,悄悄握住门把。 在往室内所有人扫视了一圈之后,他轻吸一口气,然后猛然打开门,同时咻一下把手中的手电筒往走廊照去。 走廊上确实是有什么存在着。 但是我们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像是要躲开光束、转身就跑的影子在门前转瞬即逝,从与我们隔着墙、形成死角的角度往走廊跑掉。 「是、是黑影吗!?」衣笠叫道,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但是。 我却有种不对头的感觉, 刚才那就是之前的黑影? 怎么可能,不对。黑影应该是人类,可是刚刚那个并不是人,而是远比人类小上许多的某种东西。 怎么办?该追过去吗!? 一瞬间我把风险与待着静观其变放在天秤上的两端评估而最终推我一把的,是我先前曾经下定的那个决心。 只能由自己动手。 「衣笠学长,追。如果顺利,说不定能知道犯人的真面目!」 虽然同时会有危险相伴,但是继续这样按兵不动也不会有结果。也许等待外界救援才是最安全的上策,但是距离我们被关进楼内已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可以眼巴巴指望那种事的时间一定已经结束了。 可以眼巴巴指望「舞台机关送神」登场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好!」衣笠点点头。 我和他一起冲到走廊上。他拿着手中光源左右扫着,可以看到影子咻一下消失在左手边的楼梯口。 休想逃。 我和衣笠在走廊上奔跑着、冲上楼梯。同时传来其他人也跑出展览室的哒哒声响,跟在我们后面跑过来。从楼梯下响起「哇哇!」一小声喵子的哀叫声,好像是跑太快在楼梯上摔倒了。 其他人的脚步都没有停下。 抵达二楼的衣笠拿手电筒左右扫着。左边没有,那就是 右边。 「这边!」是衣笠的声音,同时他跑了起来。 但是他的脚步马上就停下,我差点撞上他的背。 「呜?怎么」 我没能把话问完,随即追了上来的樋野、小比类、凛凛子三人也都站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前方。 宛若有着实质存在的黑暗充满在走廊上,压得人快喘不过气来。 两个光点浮现在那里。 在手电筒的光柱劈开的黑暗中。 那个伫立在走廊上的东西,现出全貌了。 是动物。 「是、是猫?」可以听到不知道是谁发出像是泄了气般的低语声。 是的。 三角形的大耳朵。 曲线柔和的黑色身躯。 长长的尾巴。 那千真万确的是只猫。 黑猫像是与黑暗同化了般伫立在那里,完全没有要逃跑的样子,就像它自己也理解无此必要一般。它有如具备着动物不应有的智慧,分辨得出谁属于狩猎者、谁属于被狩猎者一样,用四只脚站着,眼睛眨也不眨,只是一直凝视着我们这边。 恶魔。 这个字眼在我脑海中一闪而逝。 在足以令人想要咬断舌头的焦躁感驱使下。 我们 惊觉到自己的认知中该不会存在着天大的误会? 「小比类,你在吗?」 「我、我在。」 衣笠维持面朝前方的姿势,像是低声呻吟般的问道。而他提出的问题,更已经是代替我们所有人问出心中的疑问了。 「概念是否不只会附身到人类身上,而且也会附身到动物身上?」 「是,因此也有法术师会把概念附身到动物身上当成使役魔变成从属于自己的奴仆,然后派使役魔去远方打探状况之类的。」 也就是说,这只黑猫就是身为犯人的法术师附加概念的对象不,这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了。有哪个世界的猫做得出把待在教室里的人引到外面来,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啊? 这时候那只黑猫从喉头发出「咕噜」一声,令人不快的叫声,轻轻踏出它的前脚。 大家就像被什么推着一样后退一步。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猫突然一跃而起,像颗子弹般迅如流星地直往我们这边扑来。 我们马上溃不成军。 一瞬间就陷入恐慌状态中的我们,纷纷惨叫着跳开,贴在左右的墙壁上。 就像是在嘲笑我们这般丑态似的,黑猫从我们脚边掠过,转瞬间就没入黑暗深处无影无踪。 「」 好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能动。有人贴在墙边呆站着、有人脚软坐倒在地上,只能对着猫消失而去的方向乾瞪眼。一如遭受恶魔勾魂慑魄这个形容所说的状况一样,全都吓得缩成一团。 「刚、刚才那只猫,就是被附身者了吧?」小比类茫然地低语。 「应该不会错吧,不然普通的猫应该根本做不出把我们引到外头来的事。」就连衣笠都用出气多入气少的声音说话,颤抖着吐了一口气:「冷不防来这么一下还真是够吓人的不过如此一来就可以肯定了,在我们之中并没有被附身者。光是能够搞清楚这点就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吧。」 被附身者既不是我们也不是印南,这是之前完全没想到过的状况。 「可、可是请等一下。」凛凛子说道,她眼中含着眼泪。「如果刚才那只猫是被附身者,那印南到底怎么了?」 「这个」 衣笠的话梗住了,他转开视线。 并不是不知道,而是说不出口。 我在内心痛骂着一直没有察觉到这件事的自己。 既然印南不是被附身者,那为什么她没有在我们面前现身? 很简单。 (在这种状况下,印南八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是被刚才的猫消灭,就是由法术师亲自下手 「怎、怎么会」凛凛子愕然低语。 我咬着下唇无言以对,廉价的安慰话语根本于事无补。 我们四个人只是一直、一直沉默着 (咦?) 四个人? 血色从脸上褪去。我强忍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拚命挤出声音来: 「那、那个,喵子和涛川学长怎么了?」 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气。 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本来这段时间已经绝对足够让他们追上来了。 想到自己竟然愚蠢成这样,就叫我感到恶心想吐。 从体内深处往上蔓延的绝望叫人几乎崩溃,但我们还是拚命地奔跑在走廊上、冲下楼梯。 原本很近的距离这时候却好远、好远。 我们就像是迷失在没有尽头的迷宫之中。 然后 在看到那个的瞬间,所有人的力气都从体内抽离了。 「!咕,呜呜呜,可恶、可恶!」樋野碰一声一拳槌向墙壁,痛骂自己:「我我真是笨到无药可救、一点用都没有!王八蛋!王八蛋!」 诅咒般的痛骂声。 痛骂般的诅咒声。 对墙壁挥拳的声音。 太过于叫人无力。 我们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缠绕着,只能一直、一直茫茫然地呆立在黑暗之中。 走下楼梯的一楼楼梯口。原本穿在喵子脚上的其中一只鞋子,正横躺在那里。 第九幕 in the 「d」aylight 3 第九幕inthe「d」aylight3 1. 对了,以前曾经听老师随口提起过,「有黑猫从眼前经过是不吉利的预兆」这个迷信,已经被魔学证明为是可信度很高的说法了。 在近代,奥兹前身组织的魔学结社aa(argenteumastrum=「银星」)中,有位隐密学者雷蒙德贝克勒,在一九二八年提出的《以隐密学证明凶事与特定事物之于命运的关联性》论文就有触及到这个迷信,之后也有众多研究者进行相同的研究。老师说去大型书店就可以找到不少把它解释得清楚易懂的相关书籍,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找来看看。 说是这样说,不过我当然丝毫没有要把这次的事全归咎到黑猫身上的意思。 「好、好重。」 保健中心建在大约距离综科大楼一百五十公尺的西边。 一如其名,这里就是为了管理维护学生健康而建立的设施,只要是与城翠大学有关的人,谁都可以免费使用。受伤了可以来这里贴ok绷、感冒了可以来这里拿感冒药、不舒服可以过来这里躺,是非常有帮助的设施。 只是。 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刚刚提到的最后一个用途「不舒服可以过来这里躺」已经不太适用了。这是因为中心一共备有七张病床,而现在其中六张都已经被占走了。顺带一提,那六个人的症状全都是「中暑」。每当隔一阵子就陆续把病人送到这里来时,都好像可以感受到中心职员扭过脖子来,投以怀疑眼神的模样。这也难怪啦,因为再怎么说现在都十月了嘛,而且那个理由本来就是在说谎。 然后。 现在这个正是最后一个人了我把第七名病患搬到中心安置好,记得还有跟职员说些什么话。但是之后我的体力与精神毕竟也到了极限,整个人往候诊室的长椅上一躺,跟着就那样不省人事了。 2. 根据老师所说,那个强烈到让我失去意识的「声音」,是演术「召唤」时产生的振鸣。 这种现象在正常状况下不会发生。不过在使用简式的压缩咏唱之类,比较草率的演术时,若咏唱中有不安定的振动,附在魔器上的备用放大器会把那个振动一起纳入、放大,便会引发那种现象了就是这样。不过虽然后来听了这番解释,老实说我仍然不是很懂。 因为它属于常人听不到的那类「声音」,所以不会对周遭造成实质伤害,但是能听得到的我当然就首当其冲。好像有人在我头盖骨内侧乱搅的不快感,以及脑子本身承受不住直压下来的冲击,让我昏倒在a栋前面。不过幸好陪在我身边的凛凛子,以及跑出a栋的印南两人很快就把我摇醒了。 「阿周,没事吧?」 凛凛子以泫然欲泣的表情抱着我问道。我按着头回了声「应该吧」,紧接着老师已经从时钟花园那边冲过来。我知道老师也是因为听到刚才那个强烈的振鸣才跑来的。因为距离远,所以老师没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 老师在抵达我们身边的同时,马上下了个唐突的指示: 「三嘉村、扇谷,你们俩去把广场舞台那边的放大器和效果机拿过来。」 因为太突然,她们俩当然手足无措了一下,不过我已经了解老师的用意了。 重点是,老师想把除了我以外的人都支开。 在目送她们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跑去的同时 「老师,要她们拿放大器和效果机过来,是要做什么呢?」 「要布下不让目标逃掉的结界啦。」 老师把事情解释一遍。在a栋内恐怕已经有概念被魔器召唤出来,附在某个对象身上,所以很可能有被附身者存在。让被附身者逃到外面会有危险,再加上要是有人进去也一样危险,所以要在a栋布下强力的「结界」封住出入口。 「你也要帮忙演术『结界』喔。因为要把这么大的建筑物整个罩住,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个人办到。」 「咦?可、可是请等一下啦,这里接下来会成为校庆的会场耶?要是演术什么『结界』,真的让人进不去,事情肯定会闹大呃,老师,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看就知道了吧?剪断电线和电话线啊,要是里面的人能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络就麻烦了嘛。」她把手指拗得霹啪作响,勾唇一笑:「顺带一提,我这双手套可是完全绝缘制品,你不知道吧?」 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老师既然说要做,就真的会去做。 然后在凛凛子和印南把放大器和效果机拿过来以后,老师叫她们负责向要进a栋的人解释(这当然使她们陷入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状态),而我和老师则一起演术「结界」封锁住a栋,使之变成密室。 理所当然的,不能进a栋也造成一场骚动。不过好在a栋的教室不多,所以也没有多少临时店开在这里,因此事情并没有闹很大(不过当然还是给相关人士添了极大的麻烦,甚至还有人提议要不要找警察来的样子)。而且如果楼内有危险的概念附身者存在,那确实是不能够眼睁睁地放人进去。 后来的事就一如我向化为被附身者的手鞠坂交代过的一样,总之有尽快解决事情的必要。 我们在布下「结界」以前,已经先把老师的使役魔黑猫放了进去,之后全都是透过它掌握笼罩在「结界」下的a栋内状况。似乎可以透过与使役魔听觉同调的方式,使老师也能听到黑猫听到的声音,总之算是一种会动的窃听器吧。(不过这个例子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妥当?) 「不能与视觉同调吗?」 「与视觉同调是『不可能的课题』。话说在前头喔,就连要听觉同调都相当困难了。」 就这样,掌握住楼内状况的老师一一下指示「魔器好像是在一楼的教室,去拿过来。」「有人单独行动了,去把人带出来。」「这次有两个人。」「被附身者手鞠坂落单了,照我刚才讲解过的,去演术解除概念吧。」等等等等我一一遵命行事,手忙脚乱地四处奔波(我让被带出楼内的人处于昏睡状态,请凛凛子与印南把人搬到保健中心)。 然后。 我用脚绊倒在门厅朝我飞扑过来的手鞠坂使他摔倒,在咏唱完毕的同时,把魔器往他脸上一砸,解除概念。当我「碰」一声把手上的手写本阖上时,老师正好到了。 老师像拖着旅行箱还是什么似的,一路拖着一个眼熟的人过来。我探头看看那个人的长相,呃这个人是上午在贝克见过的记得是叫做衣笠。不知道是老师用了法术,还是被打中要害昏迷过去。我十分希望是前者。 「结束了吗?」 我一眼就看出老师心情很不好,而且也知道理由。 「啊,是。」我用手中的魔器往地上躺平的手鞠坂一指:「幸不辱命。」 「喔,辛苦了。」老师简短地道:「效果机的复诵也到极限了,差不多该解除『结界』了。从那边出去吧。」 就这样,老师和我顺利把原本在楼内的所有人都带出来。 但是连续超过两小时的持久演术(虽然我在半途中曾经多次解除,还把比较困难的演术部公都丢给老师扛下),再加上在楼内东奔西跑,最后还和被附身的手鞠坂搏斗一番。在肉体与精神方面的疲劳都达到巅峰,所以似乎就让我在一切都结束的同时昏睡过去了。 然后。 「醒啦?」 我在保健中心的长椅上醒来,外面已是黄昏,老师坐在我对面的长椅上跷着二郎腿,一脸不爽地抽着烟,好像还在看什么书似的。老师在看书的这个光景也叫人有点怪怪的感觉。 「感觉怎样?」老师埋首于书中说道。 「啊,嗯,很好。」我在长椅上坐起, 身体的关节有些痛。「老师,那七个人呢?」 「还在睡,因为他们中的是稍强的『催眠』嘛.要是他们可以顺便以为今天的事全都是梦就更好,也不必烦恼善后,不过应该不会有那么刚好的事吧。之后找时间对他们下『暗示』好了,不过没有实际做以前,也不知道可以把记忆处理到什么程度。但是呢,以陷入异常状况的人来说,越激动的家伙就越容易被下『暗示』,所以多半不成问题。就在不至于会造成麻烦的程度内动手脚吧现在比较重要的是,周。」 「什么事?」 「手鞠坂在楼内说过什么『全世界一共有七位法术师不是吗?』那家伙该不会知道你也是吧?」 我目瞪口呆,老师在说什么? 「不,应该不可能会有」 在我为意料之外的报告心慌意乱的同时,也想起一件事,然后忍不住往自己的额头一拍。 对了,这么一说,在我四月被手鞠坂硬拉去参加他主办的联谊时,依稀曾经一时不察把「世界上有七位法术师」的事给说溜嘴 「呃,对不起,那多半是我的过失。」我小声说道:「可是那样应该还不至于让他发现我也是,所以就这点而言,我想没问题。」 「是吗?哎,反正也与我无关,所以那种事怎样都好啦。」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 「对了,老师,a栋那边怎么样了?」 「我刚刚过去看的时候,企划什么的已经开始了,所以没问题吧,详细状况我就不知道了。比起那种事,现在还有个更加重大的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我订定的校庆初日行程变成泡影了。」 「」 老师忿忿地咬牙切齿,看来她的心情还没好转的样子。不过老师毕竟是老师,在事态收拾后,不是也马上调整行程,去可以逛的地方逛过了吗?因为她上午时说过下午可以空出一点时间,所以现在也许就是那个时间了吧。 我在内心耸了耸肩同时说了句社交辞令「您的心情不难想像」,然后 「对了,老师。」 「啊?」 我把叫我很在意的一件事问出口: 「老师只能靠使役魔听到的声音与声响,来掌握楼内的状况吧?绝不可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又怎么样了?」 「可是老师为什么会知道幸二在楼内,甚至还知道他是被附身者呢?」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紧接着突然阖上自己在看的书,把它递给我。我收下它一看,那是a5大小的线装书,封面上以草书体直书着「不开之房」四个字。呃,我对这个书名有印象 「这该不会就是推研的社刊吧?」 「似乎是吧。」老师吐烟:「有看过扇谷写的小说吗?」 「不,没有。」 「那就看看刊载在上头的东西吧,这样应该就会懂了。」 「?」 印南的小说和老师为什么会知道手鞠坂在楼内、而且就是被附身者的事有什么关系?完全找不到这之间的关联性。不过我还是依言确认目录、翻页。那里有标示作品与作者名称的扉页,接着是「前言」的页面,更之后才进入正题,开始故事。 ~「d」的前幕~ 虽然现在还在说这种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 老实说我相当后悔。 要问我是对什么后悔,那就是我竟然糊里糊涂答应了她们的要求,而要问起她们的要求到底是什么,那就是 「讨厌,怎么这么乱来啦,阿周。为什么要拔掉衣袖上的扣子啊?」 「没啦,因为上衣的扣子不见了嘛。」 「那为什么要拔袖子的扣子啊?」 「因为我想说这件衣服的扣子缝在右边,既然要拔,就拔同一边的扣子缝上去。」 「这种时候怎么想,也应该是另外买扣子缝上去才对吧。」 凛凛子一面帮我把扣子缝在上衣的最下方,一面这样回答我。顺带一提,这套衣服是我自己买来在开学典礼时穿着的,而现在却在不知道算是什么的因缘下被拿来当成「cosy服装」,是套命途多舛的服装。 「徽章是在这边吧。」印南在我襟边别上刻着六芒星花纹的徽章,然后说了声:「好,接下来是这个手套。」并递给我一双皮手套。我依言收下它,套在手上。 「完成了。」缝好扣子的凛凛子退后几步看着我这边:「哇,这身打扮好适合阿周!」 面对着一群雀跃的女孩子,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才好,只能回一声「多亏大家帮忙」。 话说回来了。 要说起我为什么会像这样被她们当成穿衣打扮的洋娃娃,起因在于前些天印南在我们常去光顾的咖啡厅贝克提起一个话题。当印南提起那个话题时,我正好在 「老师,这难道是」我在浏览过开头部分后抬起头来。 老师点点头。 「是啊,似乎是所谓以现实为原型的纪实小说嘛。」 「纪实小说」。 而且写在上头的那番互动我有印象。这跟之前帮我挑选「面具舞会」所穿服装,也就是我现在所穿这身服装时的互动一模一样。 「扇谷在那篇『前言』中也说了,她写了《魔学诡术士》、《魔学诡术士l》两本纪实小说,这本是接下来的第三集。想来多半在前两本有以更加清楚的方式写出来,所以内容会比较好懂吧。不过呢,其实光这个《魔学诡术士d》的开头也已经提供足够的情报了推研那些人看了它,似乎就想见见书中登场人物原型的天乃原与凛凛子,于是拜托印南务必要在城翠节把人带过来,所以就把所谓印南朋友的手鞠坂误会成『天乃原周』罗。」 「咦?这是什么意思?」 「周,你扯掉的扣子,是那件西装上衣哪一只袖子上的扣子?」 我举起袖子。 「呃,是左边的。」 「那理由也是和那个《魔学d》中所写的一样,是要扯下它拿来当衣扣代用品吧?还有为什么是扯下左边的理由也一样。因为从你身上穿的衣服来看,打开衣服时,扣子是缝在左襟上。」 「嗯,是这样没错啊!」我提高声音,然后重新把印南的小说看一遍,察觉到机关何在。「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罗。你西装上衣的扣子缝在左襟,也就是说你的西装上衣是右开襟的从这里就可以知道你的性别。至于小说中嘛」 『讨厌,怎么这么乱来啦,阿周。为什么要拔掉衣袖上的扣子啊?』 『没啦,因为上衣的扣子不见了嘛。』 『那为什么要拔袖子的扣子啊?』 『因为我想说这件衣服的扣子缝在右边,既然要拔,就拔同一边的扣子缝上去。』 小说中的「天乃原周」拔的是右袖上的扣子,也就是说那件衣服上的扣子也是缝在右襟,代表那件西装上衣是左开襟的。重点来了 「换句话说,小说中的『天乃原周』是男性?」 「嗯,看来似乎就是这样罗。像西装、套装这类正式的服装,绝对都是女用为右开襟、男用为左开襟。还有,书中的『天乃原周』说这件左开襟的衣服是『我自己买来在开学典礼时穿着的』,这下子已经毫无疑问了吧。」 「可是印南会没跟他们说过吗?说真正的天乃原周我的性别并不是男生。」 「应该没说过吧,理由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想给推研那些人一个惊喜、也可能是忘了说、或者是其他理由我哪知道那么多。总之听了他们在楼内的互动,很显然 推研那些人只是因为他与这个小说中登场的『天乃原周』外型、气质都一样,就完全认定手鞠坂是『天乃原周』啦。可是你这个真货根本就在外面,那这个在里面冒充『天乃原周』的家伙又会是谁呢?我当然就会出现这种想法罗。」 「可是既然看不到,老师如何能够确定那个『天乃原周』就是幸二呢?是靠音色吗?」 「不。以猫的听觉来说,几乎完全分辨不出人类的音色有什么不同。不是这样,是因为他们之中有个,呃,怎么说呢?有个言行举止都像是在唱大戏的家伙」 「您该不会是指衣笠学长吧?」 「啊啊,就是那家伙。怎么,你们认识吗?」 「呃,算见过吧。所以呢?他怎么了?」 「那家伙说过啊,他对自称『天乃原周』的人物说:『嗯?记得先前在贝克也见过』我记得贝克应该要从今天起歇业三天的吧?可是那个叫什么衣笠的家伙却进入了今天一般外人无法进入的贝克,那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出了什么事让贝克开店了。其实这也不奇怪,因为店直到前一天为止都还照常营业,所以应该是有人把用具从店里搬出来时,被他碰上的状况吧,而会做这种事的当然只有贝克的工作人员而已。说起那里的男性工作人员,就只有那个留胡子的店长和手鞠坂两人。因为书中的『天乃原周』是大学生,所以符合条件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而已、而已、而已啦,那个店长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学生吧。」 「有理,确实如此。」 虽然实际上是因为我要去喝咖啡才为我一个人开的店不过至少老师的推理在重要的部分确实触及核心了。 在楼内冒充「天乃原周」的人就是手鞠坂。只要能察觉到这个事实,那么要猜出他就是被《忘却》附身的人,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了吧。 不过。 一定不只那样而已。 「」 但是我等了好一会,老师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所以我也什么都没说。接下来所记述的一切,全都是我内心的独白。 应该不只那样而已。在这次的事件背后,还潜伏着某种更加巨大的存在。 因为就和只有法术师才能演术法术一样也只有法术师才能操作魔器。尽管不成材,我也是魔学系的学生;即使专门知识不够看,多少也知道那种程度的基础知识。 既然那个魔器已经发动、召唤出概念,在幕后就必定有发动魔器的法术师真正的犯人存在。而那个人到底是谁,看老师的态度就一目了然了。 找出魔器的所在位置把它抢过来,解除被附身者的概念。光是为了这点事,老师就当自己订的行程表不存在、布下那么巨大强力的「结界」、大费周章把楼内的人一个一个带出来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这么点芝麻小事,以老师来说,应该不用五分钟就能轻松愉快地解决了吧。 也就是说,老师的目的并非只是那点事而已。这就代表在那座综科a栋中,有着足以让本应只用她有没有兴趣来决定一切的老师,把自己的兴趣抛诸一旁的真正目标。 那个巨大的「结界」,恐怕是为了不让她真正要抓的真犯人逃掉而布下。 之所以要把楼内的人全带出来,是为了避免他们被当成人质。 老师会把最后的收尾工作交给我,八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那时候除了给被附身者解除概念以外,老师还有其他非做不可的事,恐怕就是上楼逮那个真犯人去了。 但是很遗憾的,结果看来并不乐观。老师现在心情不好的原因就是这个吧。 不过这也没办法。在对方有衣笠这个人质在手的状态下,老师毕竟比较不利吧。虽说如此,以当时的情况看来,就算再等下去,楼内的人八成也不会分开行动了,犯人也绝不会松手让最后的人质白白跑掉。要再维持住「结界」毕竟也不可能,没有其他方法了。 「」 真犯人在楼内。 我不可能直接掌握楼内的状况,所以没有方法可以知道犯人在楼内到底采取了什么行动。 而犯人是那个肆无忌惮又有特殊兴趣的人,所以我想她八成用了她得意的易容法术扮成某个人,公然混进团体之中了吧。她应该是用这样的方式,把万一事态发展到要逃离的阶段时,会成为重要人质的人们,摆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吧。至少比起为了躲避楼内人们而东躲西藏四处乱窜,这样做应该轻松多了。 也就是说 除了樋野智明、莲见曜子、涛川陆雄、衣笠侦史郎、宫野亚子、小比类真希、手鞠坂幸二以外,在楼内的第八个人正是本次事件的真犯人,骗过楼内所有人的诈骗专家。 当然我并不知道那个人物打扮成什么样、采取过什么行动。不过,如果能够掌握住楼内状况,说不定就有机会看到那个人说出与现实大不相同的话,甚至用更明确地以积极的方式,配合手鞠坂误以为「自己是天乃原周」的说词。因为我认为如果犯人要易容成某个人,自然是会易容成推研与手鞠坂都认识的人,以便混进团体之中。 候选人有两个。 首先可以提名的是身兼推研社员与贝克常客的扇谷印南。 而另一个就是与衣笠认识,也是贝克常客的 「啊,阿周!醒啦?」 三嘉村凛凛子。 因为她穿过保健中心的自动门走过来,所以我的思考中断了。 「阿周,还好吧?」她往长椅一坐,探头过来看我的脸,以一脸担心的表情说道:「我都不知道阿固有那种老毛病」 「啥?」老毛病?她在说的是哪桩?「呃」 我一露出讶异的神情,她就微歪着头这样说: 「那个,老师说阿周有种一天必定要睡八小时以上的毛病,要是没睡够,就会随时随地自动睡着。阿周昨天不是因为太期待城翠节所以没睡好吗?所以」 「」 这到底算是哪门子老毛病啊。 我把视线送向老师要求她解释。结果不出所料,老师抱着肚子咬牙忍笑,滚倒在长椅上。 凛凛子不知道我被老师抓去做了什么,所以也不知道我会突然在保健中心长椅上就睡起来的理由。老师是为了把这件事混过去才权宜行事的吧我想,真要说确实是可以这样说,不过信不信当然也一样是看个人。 算了,其实也没差啦。 「啊嗯,抱歉书你担心,已经没事了。」就能够泰然自若地说出这种话而言,我都要佩服起自己真的太有毅力了。 我的权宜之言(确实是很方便的说法)令她露出放下心来的表情。 「那个啊,刚刚大家跟我联络,好像都在时钟花园那边。阿周怎么打算呢?」 「真的?嗯,那我也」我把剩下那个字吞回去:「啊,抱歉,我还有点事,你先过去吧。」 「这样喔?嗯,好吧,那如果有要过来就联络我罗。」 似乎是顾虑到我的身体状况,所以她就一个人离开保健中心了。在目送她离开之后,我往老师那边瞄了一眼。 「做什么啦?」老师摆明明知故问。 「没有。」但是我也什么都没说。本以为老师说不定愿意告诉我,不过看来事情没那么刚好的样子。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老师却说了。 那是在本次事件中,我最后一个疑问的答案。 结果,犯人是为了什么才搞出这个事件来的呢? 3. 一大团烟火施放到夜空中。 「唔喔喔喔喔!烟火耶!」 「喂,稍微冷静点啦,理惠。」 「这是啥 话!看到这场面还不激动像什么话,小冰子。」 「是你吵过头了吧。」 「不过秋夜天空中的烟火也挺别致的呢~」 「好美。」 「不愧是老师!」 时间是晚上八点。和理惠、冰鱼、千里、印南,还有凛凛子她们会合的我,玩玩闹闹地逛过了各式各样的摊位,然后现在人在时钟花园准备观赏老师的表演。因为我怕人多的地方,所以和大家拉开一些距离,一个人待在广场角落,坐在灌木丛的水泥砖上。 伴随着使肚皮发震的砰、砰声响,在夜空中开出大大小小的花朵,同时也随之响起一波波欢叫声。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烟火。 事实上这就是老师的表演内容,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老师用法术制造出来的幻觉。爆炸声是配合那个影像,从舞台上的扩音器中播放出来的。 好美,我认真地这样想。 但是我现在却没有办法认真地专注欣赏它。 「我说啊,周。」 在保健中心的长椅上,老师对一个人留下来的我说道: 「老实说,我觉得你这次真的做得很好。」 「怎么突然这样说?」 突如其来的赞美令我内心吓了好大一跳,老师可是很难得夸奖人的。 她一面抽着烟,一面眺望着外面染成薄暮之色的景色说: 「不,我是真的这样想。虽说半途曾经解除好几次,困难的部分都由我来,但是也连续演术了超过两小时的『结界』;再加上解除概念,你全都干得很完美。老实说已经超乎我预料之外了。」 「预料之外?不全都是老师叫我做的吗?」 「是没错啦。」老师咯咯笑:「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吧,柿子会把小柿子推落山谷。」 「没那句话喔。」 「总而言之。」老师笑了一阵子以后才又说:「经过这次,你已经完全成为合格的法术师。代表这次的事件就只有那点意义了,应该吧。」 「老师,您的意思是」 不会吧。 难道这就是犯人的目的?为了测试我?没错,如果那个犯人亲自出马,老师也一定会全力以赴。如此一来,为其他事善后就必然全都是我的工作。所以犯人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以前,都乖乖放走人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罗?换句话说,只要可以维持在能够测试我能耐的状况下就可以了 蓦地。 我回想起六月的事。 那时候犯人给某人捎了一封信,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我也在日本结识了至高无上的人才,看来实现我这边目的的日子也近了。』 「」 我无意自命不凡。 但是从这段话中能够猜测到的对象,只有一个人而已。 我背心掠过一阵寒颤。 感觉像是有某种巨大无比的东西,正往我当头压下. 在砰、砰声响中绽放又消逝的幻视烟火。 我感到自己身上的血气正在抽离。 被晕眩感包围着。 我知道,这是现实、是现实。但 「阿周。」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来。 是凛凛子。 但是 「你」 「嗯?」 我向微歪起头的她发问: 「你是真正的凛凛子吗?」 她一如平时般的嫣然一笑反问我: 「那你是真正的阿周吗?」 我屏住呼吸。 她像是要与我视线平行对望般的弯下身子 「要确认看看吗?」 她这样说,手伸向这边。 我慢慢举起手,握住她向我伸出的手。温温地、柔若无骨地,我失去了语言能力。 黑色的夜空。 一大团烟火随着爆炸声高高升起,然后消失 *****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第一天结束,而故事并未结束。 直到故事被封闭的那一刻为止,《魔学诡术上d》均处于《未完》 ~后记~ ~后记~ 听说在小野洋子女士的大作中,有一本书在最后写着「烧掉这本书」的讯息,要由读者完成烧书的动作以后,才得以成为一个作品。告诉我这件事的朋友说:「我觉得要是这本《魔学诡术士d》在看完后,可以让书消灭会挺有趣的。书消失了,只剩下似幻似真的朦胧印象留在心中,就这样的感觉。」「啊,那说不定挺有趣的耶。」不过我在这样想之余,却还是觉得:「唔,不过我也许还是比较希望看完以后也把它留在手边耶。」这是小家子气的作者的第三本书,「仿照(该说是冒称吧?)推理小说而完成的现代法术师故事」《魔学》和《魔学l》的续集《魔学d》。因此若是能够让您在看完本书以后也不把它烧掉、消灭掉,而是让它长伴在您身边,就是我的荣幸了。 在发表本作的过程中,也给众多相关人士添了不逊于前两作时的辛劳与麻烦。我要借用此地致上我最诚挚的感激之情。 然后 当然还有各位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对您献上坚定不移的谢意。 那么,为了能够尽早在下一间密室中相会,请恕我先行告退了。 二零零六年一月久住四季 ~后记~ 听说在小野洋子女士的大作中,有一本书在最后写着「烧掉这本书」的讯息,要由读者完成烧书的动作以后,才得以成为一个作品。告诉我这件事的朋友说:「我觉得要是这本《魔学诡术士d》在看完后,可以让书消灭会挺有趣的。书消失了,只剩下似幻似真的朦胧印象留在心中,就这样的感觉。」「啊,那说不定挺有趣的耶。」不过我在这样想之余,却还是觉得:「唔,不过我也许还是比较希望看完以后也把它留在手边耶。」这是小家子气的作者的第三本书,「仿照(该说是冒称吧?)推理小说而完成的现代法术师故事」《魔学》和《魔学l》的续集《魔学d》。因此若是能够让您在看完本书以后也不把它烧掉、消灭掉,而是让它长伴在您身边,就是我的荣幸了。 在发表本作的过程中,也给众多相关人士添了不逊于前两作时的辛劳与麻烦。我要借用此地致上我最诚挚的感激之情。 然后 当然还有各位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对您献上坚定不移的谢意。 那么,为了能够尽早在下一间密室中相会,请恕我先行告退了。 二零零六年一月久住四季 ~后记~ 听说在小野洋子女士的大作中,有一本书在最后写着「烧掉这本书」的讯息,要由读者完成烧书的动作以后,才得以成为一个作品。告诉我这件事的朋友说:「我觉得要是这本《魔学诡术士d》在看完后,可以让书消灭会挺有趣的。书消失了,只剩下似幻似真的朦胧印象留在心中,就这样的感觉。」「啊,那说不定挺有趣的耶。」不过我在这样想之余,却还是觉得:「唔,不过我也许还是比较希望看完以后也把它留在手边耶。」这是小家子气的作者的第三本书,「仿照(该说是冒称吧?)推理小说而完成的现代法术师故事」《魔学》和《魔学l》的续集《魔学d》。因此若是能够让您在看完本书以后也不把它烧掉、消灭掉,而是让它长伴在您身边,就是我的荣幸了。 在发表本作的过程中,也给众多相关人士添了不逊于前两作时的辛劳与麻烦。我要借用此地致上我最诚挚的感激之情。 然后 当然还有各位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对您献上坚定不移的谢意。 那么,为了能够尽早在下一间密室中相会,请恕我先行告退了。 二零零六年一月久住四季 ~后记~ 听说在小野洋子女士的大作中,有一本书在最后写着「烧掉这本书」的讯息,要由读者完成烧书的动作以后,才得以成为一个作品。告诉我这件事的朋友说:「我觉得要是这本《魔学诡术士d》在看完后,可以让书消灭会挺有趣的。书消失了,只剩下似幻似真的朦胧印象留在心中,就这样的感觉。」「啊,那说不定挺有趣的耶。」不过我在这样想之余,却还是觉得:「唔,不过我也许还是比较希望看完以后也把它留在手边耶。」这是小家子气的作者的第三本书,「仿照(该说是冒称吧?)推理小说而完成的现代法术师故事」《魔学》和《魔学l》的续集《魔学d》。因此若是能够让您在看完本书以后也不把它烧掉、消灭掉,而是让它长伴在您身边,就是我的荣幸了。 在发表本作的过程中,也给众多相关人士添了不逊于前两作时的辛劳与麻烦。我要借用此地致上我最诚挚的感激之情。 然后 当然还有各位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对您献上坚定不移的谢意。 那么,为了能够尽早在下一间密室中相会,请恕我先行告退了。 二零零六年一月久住四季 ~后记~ 听说在小野洋子女士的大作中,有一本书在最后写着「烧掉这本书」的讯息,要由读者完成烧书的动作以后,才得以成为一个作品。告诉我这件事的朋友说:「我觉得要是这本《魔学诡术士d》在看完后,可以让书消灭会挺有趣的。书消失了,只剩下似幻似真的朦胧印象留在心中,就这样的感觉。」「啊,那说不定挺有趣的耶。」不过我在这样想之余,却还是觉得:「唔,不过我也许还是比较希望看完以后也把它留在手边耶。」这是小家子气的作者的第三本书,「仿照(该说是冒称吧?)推理小说而完成的现代法术师故事」《魔学》和《魔学l》的续集《魔学d》。因此若是能够让您在看完本书以后也不把它烧掉、消灭掉,而是让它长伴在您身边,就是我的荣幸了。 在发表本作的过程中,也给众多相关人士添了不逊于前两作时的辛劳与麻烦。我要借用此地致上我最诚挚的感激之情。 然后 当然还有各位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对您献上坚定不移的谢意。 那么,为了能够尽早在下一间密室中相会,请恕我先行告退了。 二零零六年一月久住四季 ~后记~ 听说在小野洋子女士的大作中,有一本书在最后写着「烧掉这本书」的讯息,要由读者完成烧书的动作以后,才得以成为一个作品。告诉我这件事的朋友说:「我觉得要是这本《魔学诡术士d》在看完后,可以让书消灭会挺有趣的。书消失了,只剩下似幻似真的朦胧印象留在心中,就这样的感觉。」「啊,那说不定挺有趣的耶。」不过我在这样想之余,却还是觉得:「唔,不过我也许还是比较希望看完以后也把它留在手边耶。」这是小家子气的作者的第三本书,「仿照(该说是冒称吧?)推理小说而完成的现代法术师故事」《魔学》和《魔学l》的续集《魔学d》。因此若是能够让您在看完本书以后也不把它烧掉、消灭掉,而是让它长伴在您身边,就是我的荣幸了。 在发表本作的过程中,也给众多相关人士添了不逊于前两作时的辛劳与麻烦。我要借用此地致上我最诚挚的感激之情。 然后 当然还有各位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对您献上坚定不移的谢意。 那么,为了能够尽早在下一间密室中相会,请恕我先行告退了。 二零零六年一月久住四季 ~后记~ 听说在小野洋子女士的大作中,有一本书在最后写着「烧掉这本书」的讯息,要由读者完成烧书的动作以后,才得以成为一个作品。告诉我这件事的朋友说:「我觉得要是这本《魔学诡术士d》在看完后,可以让书消灭会挺有趣的。书消失了,只剩下似幻似真的朦胧印象留在心中,就这样的感觉。」「啊,那说不定挺有趣的耶。」不过我在这样想之余,却还是觉得:「唔,不过我也许还是比较希望看完以后也把它留在手边耶。」这是小家子气的作者的第三本书,「仿照(该说是冒称吧?)推理小说而完成的现代法术师故事」《魔学》和《魔学l》的续集《魔学d》。因此若是能够让您在看完本书以后也不把它烧掉、消灭掉,而是让它长伴在您身边,就是我的荣幸了。 在发表本作的过程中,也给众多相关人士添了不逊于前两作时的辛劳与麻烦。我要借用此地致上我最诚挚的感激之情。 然后 当然还有各位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读者,我要对您献上坚定不移的谢意。 那么,为了能够尽早在下一间密室中相会,请恕我先行告退了。 二零零六年一月久住四季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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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在打盹时作了个梦,那是个适合称之为大胆作案预告的「预知梦」。以被害者视点织就的梦境,令周无从得知这个将要发生的未来到底会出现在谁身上。只是以至今为止的经验来说,大有可能是发生在与周极亲近的人也就是不知不觉已经在周心目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凛凛子等五人身上。未来视一如其名,是种可以事先看到既定未来的能力。周在面对不可避免的未来时,首次为了企图改变它而行动。然后去推理何时、何地、谁会遇害的规格外推理就这样开始了,不过!?法术师与「m」的故事登场! 久住四季1982年4月1日出生于岛根县,某国立大学文学系毕业。以本作品投稿电击小说大赏得到编辑青睐而成为作家。 「登场人物介绍」 「面具舞会」参加者 扇谷諡伦敦大学魔学系研究生,印南的哥哥。曾为名侦探。 三嘉村凛凛子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扇谷印南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酒匂理惠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午沼千里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在真冰鱼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面具舞会」经办者 樋野智明推理小说研究社社长。 衣笠侦史郎推理小说研究社社员。 宫野亚子推理小说研究社社员。 其他 佐杏冴奈:魔学结社奥兹的法术师。城翠大学魔学系客座教授。 藤代冬子??? 周黑猫。 叙事者 天乃原周城翠大学魔学系一年级。 ~「m」前幕~ 真的是很久没有在梦中看到他人的未来了。 ***** 正确说来,其实在那之前我好像也有作其他的梦。不过原本朦胧茫然的梦境主线,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混入对比强烈、色彩特别鲜明的碎片,当我隐然自觉到这点时眼前的光景突然有了具体的轮廓,同时一切已不受我自己控制了。 原本梦中的故事是属于无条理可言之物。 要打比方的话,那就像是有着许多切换器交叉在一起的众多轨道一样。而奔驰于其上的火车,三不五时就随意切换轨道,可以看到的风景会随着轨道变换而不同,那景色就是梦。 但那时候的「那个」,却突然迷途闯入没有切换器、也没有其他支线可通行的单线轨道就是那样的感觉。如此一来可以看到的景色当然变得就只剩一种,是个有着明确轮廓的梦境。因为该看的景色只有一种,所以凝结为结实的形状。就是那样的感觉。 (啊啊,这个感觉) 就像是终于穿出幽深隧道般,景色瞬间豁然开朗 我拚命地奔跑着。 虽然不清楚(这里是)不过像是在某条走廊上的样子。地面是磁砖地板,两旁有着好几扇以等距离并列的门。 我在那里奔跑着。 但是 (正确说来,这个在跑的人不会是我)我有着这样的自觉。 这场梦不是我的,而是某个人的未来 这是某个人的未来,而我的视点正与那个人同化了。 (这是在逃命吗?) 我这样想着。 不属于我的那个「我」不时回头张望,视线扫过两旁的门就像是提防追兵般在走廊上奔跑着。 但是要逃离的对象到底是什么呢? 还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眼前 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世界居民。 木乃伊男和南瓜头的妖怪。 用双脚步行的单耳兔以及有着两条尾巴的猫。 本以为这是属于妖魔鬼怪的地方,不过仔细一看,在他们身旁也有普通的人类。 但是说起那些普通的人类,其中不但有着身穿便服与学校制服的人,也有身穿和服或异国民族服装的人,根本找不到一致性。 不对劲。脑中乱成一团,而且周遭环境有些昏暗。墙上并列着许多暖色调的光亮,将异世界居民们的身影映照成奇形怪状。「我」一股劲地在那个(这里是怎样?)异样的世界中奔跑。跑着、跑着、跑着。 在下一个瞬间,「我」猛然停下脚步,然后用左手握住右边门上的握把一转,拉开门,冲进里面。 室内比走廊上更暗,一片漆黑,但是可以让人分辨出那是室内也就是一间「房间」的原因在于黑暗有缺口,从那里射入了淡淡的白光。(黑布幕?)对,是黑布幕。看来似乎是窗子全都挂上黑布幕,用来把光亮阻绝在外了。 在下一个瞬间,唰一下从布幕缺口间射入一道强光。 (打雷?) 在还没来得及确认出那道光是什么以前,视野范围已经向左右转动起来。视线像是在确认周遭环境般扫视着室内的每个角落,这是在寻找可以藏身之处? 但是 那份努力也以徒劳无功告终。 好像是察觉到背后有什么动静,视点一个大回转望向后方,然后 站在那里的果然也还是异形。(法袍?) 那是一身类似教会神父身上所穿的法袍。整个人从肩至脚包在正面画着红色十字架图样的眼装中,再加上一张脸隐藏在宽大头套之下的人物,就站在门前。 一道光唰一下射入。 那道光把原本被盖到眼睛位置的头套下的脸孔照了出来。(!) 是张面具。 眼部与口部分别开着圆弧状裂痕的白色面具。 进入室内的人物,用它遮住了原本的面容。 我用眼睛确认过这一切之后 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扑了过来,捣住「我」的嘴巴。 同时我的视界在剧烈晃动中无能为力地翻转。 可以看得到天花板,是摔倒在地上了。 视界内落下暗影,那张带着诡谲笑容的面具,已经迫在不到五十公分的极近距离。真的就是近在眼前戴面具的人物一直从那个位置(!)捣着「我」的嘴不放,像是要把人钉在地板地压着「我」。一只手按上「我」的脖子,用力扼住! 「我」的手反射性地伸了出去,试图抵抗。胡乱挥着的手碰到那张诡谲的面具 面具掉了下来。 是个男的。眉毛细长,有张纤细的面容。一只眼睛被黑发遮着。 那应该是头一次见到的一张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那张脸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的眼光射向「我」。黑色的瞳仁,在深处闪着强烈但又略显暗沉的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露出面容被看清长相的关系,他退缩了一下,「我」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档挣脱他的控制,把手伸向一无所有的空中。以仰天被压住的姿势,拚命往上方的墙边 那只手抓住了某样东西。 在下一个瞬间,一切黑暗都被拂去,黑布幕掉了下来。「我」抓住的是布幕的边缘。 三道闪电打过。跃入仰望视界中的,是遭受泼墨般的水迹斑斑窗户。窗外一无所有,只能在另一头看到有如泪倾的天空。 白光跃入眼中,闪得人眼花,视界被整片的白掩盖住。在那之前的刹那,可能是因为眼前的法袍打扮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之故吧。 制裁。 就在我脑中浮现出这个字眼的下一个瞬间 ***** 我看到挂在墙上近天花板处的时钟,正指示着现在时间为上午八点整。 「」 我并没有出现整个人惊醒 似的直弹起来举动。 不过遭受到莫名其妙的混乱攻击,让我心中乱成一团。我高中时曾经熬夜读书,最后忍不住趴在桌上小睡一下,在醒来时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在那种地方。现在的感觉就跟那时候很像。 就像是要让与我意志无关、正「噗通、噗通」脉动着的心脏平静下来般,我缓缓吸气、吐气,然后低下头,确认自己的状况。 我坐在椅子上,毛毯掉落脚边。 我回想起昨晚的事。 是的。记得大伙以「城翠节初日结束庆功宴」的名义,在老师的研究室开起了酒会。但是看来我是不敌疲劳与酒精的威力,以至于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我站了起来,松一松像生锈般作疼的身体各处关节。捡起毛毯,把它折好放到椅子上,然后环顾周遭。 这是间大约十五坪大小的研究室。 中央放着长桌,周围环绕着椅子,墙边有不锈钢书架、附脚轮的白板架和衣帽架并列在那里,旁边放着成套的桌子与旋转椅。 从书架上满出来的书籍等物在地板上成堆叠着,盛着小山般烟屁股的烟灰缸放在桌上算是把主人的性格表露无遗吧,总之平时就已经乱糟糟的房间,现在更散了一地的气泡水果酒与莎瓦空罐、日本酒与葡萄酒空瓶、各式零嘴的空袋、外送披萨与炸鸡的包装袋等等,室内的熵已经增量到与平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就算说整个房间都已经化为垃圾箱都不夸张。 室内布满昏暗与寂静。窗上的百叶窗是拉下的,可是毕竟都这个时间了,就算会有些朝日之光照进来应该也不奇怪我这样想着走近窗边,略掀起百叶窗向外窥探,不出我所料,天空很不巧地乌云密布,还有着丝丝细雨。眼前的校园整个陷入一片灰暗之中我的脸以与玻璃叠合在一起的形式,让有些阴郁的神情倒映在窗上,脸上还有着桌子的印痕。 我一面用手背揉着面颊一面转头,把视线转回垃圾箱不对,室内。 那里有五个女孩子照旧窝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处于呼呼大睡的状态。老实说那种画面与可爱之类的形容词相差很远,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真要说的话,可以用上「曲终人散梦无痕」这句话来形容,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种壮烈无比的情景。唉,因为大家昨晚以相当快的速度消耗掉酒精的嘛。 我一一眺望着躺在皮沙发上、睡在不知道从哪拿来的睡袋中的她们,再次确认自己已回归现实。结果这次是原本在梦中隐约感到的不安,缓缓有了清晰的轮廓,从意识深处爬了上来。 到底是谁会遇上那种事? 还有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物是什么人? 我回想起在梦中既没见过也不认识的那一张脸,从诡谲面具下现出的那张睑。 明明就应该是没见过也不认识可是为什么呢?果然还是有种似曾相识般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叫我非常在意。 「」 我在微微的战栗感中,再一次将视线投向窗外。 有种要吹起狂风暴雨的前兆。 【第一部】 法术师师徒对作梦一事的研讨 【第一部】法术师师徒对作梦一事的研讨 1. 就算实际上是那样,也完全不会叫人感到庆幸。 如果那时候不是在洗澡中,老师肯定会一面拍着我的肩膀,一面嗯嗯有声地大点其头,摆出一副认真得可疑的态度,但是嘴边却挂着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讥嘲笑容。 她用的就是可以让人轻易联想到那种光景的口气。 「周,放心吧,你是我的学生,这是绝对不动如山的事实。嗯,要我公开也行。如果有机会,就向全世界公布吧。天乃原周是本小姐『六位法术师之六』佐杏冴奈的学生,虽然是个又笨、又蠢、又不受教的家伙,不过还是我心爱的学生。」 「喔。」虽然被说得很难听,不过我还是低头了:「那就多谢关照了。」 「嗯,所以要有自信,没必要以自己为耻。喜欢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人有权利阻止。是的,不管你有着再变态的兴趣,就算说穿了只是个被虐狂,我也绝对至少我绝对嗯!」 「那个,等一下,老师。」 我按着太阳穴,对在拉门另一边开始口不择言的老师发问:「您到底是在说什么啊?您有仔细听我说的话吗?」 「当然有的罗!我就把你说过的话大致归纳成一句话当作证据。」 「请。」 「你坦白招认『作梦梦到被没见过、也不认识的cosy男推倒在地上压住』,我在受到冲击之余」 「喂!」 有微妙的不同。 不,内容根本完全不同了嘛。 怎么说呢,只是因为修辞上的不同就导致内容产生这么大的落差,该说是日语困难还是啊啊够了!话说我哪会为了坦承自己有那种变态兴趣,而特地过来这种地方一趟啊?拜托,饶了我吧。 我现在人并不是在魔学系大楼的研究室,而是在位于它西北方的城翠大学宫古校园第一体育馆里的更衣室。因为我想找老师商谈关于梦中内容的事,可是关键所在的老师却不在研究室,所以我猜一定可以在这里找到她,就跑这一趟了。 至于我要做出这样的推测也并不困难。从四月起的这半年间,老师几乎是以研究室为家,她曾经说过平时要洗澡时都是使用体育馆的淋浴间;更重要的是,老师原本放在研究室的固定沭浴用具(香皂、毛巾、洗发精&润丝精连同水盆)都不见了,所以她去哪里就显而易见了。这个人原本是可以在国内最高级饭店套房住个过瘾的,可是她却完全不准备过去利用。 这个言行举止都超乎常识的人,名字叫做佐杏冴奈。 光看名字只是个普通的日本女性,然而事实却绝非如此。像是「商谈关于梦中内容的事」这种话,也许会让人以为这位佐杏老师是不是哪里的算命顾问、或是心灵辅导员什么的,不过老师根本是已经超越那种次元的存在。 她可是全世界仅存六位的真正法术师。 法术师。 这个词所指的既不是职业,也不是资格或称号。要说的话,它是「才能」之名才对。就像是跑得快、擅长料理、可以瞬间完成好几十位数的心算之类的才能它也是这类的个人才能之一,是能够若无其事地无视宇宙物理法则,演术可以实现各式各样超常现象的「法术」,一种恐怖的才能之名。 如果要更加详细地解释它的存在,首先就得从与魔学有关的部分开始解释起。因为法术也就是魔学的实践,而法术师则正是位于魔学这个学问体系顶点的一种存在。即使说魔学始于法术师、终于法术师也不过分。 世界上有一门名叫魔学的学问存在。它拥有与人类史同样源远流长的历史,是一门研究、分析、应用诸如占星、链金、灵学等非科学现象的学问。在已迎向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魔学在世界上是深受理解并且得到高度评价的一门学问。 但是在日本国内对魔学的认知程度只能说低得叫人讶异,甚至可以说是绝望。虽然这种状况多少已逐渐改善,不过就算到现在,如果说到日本国内对魔学比较了解的人,要不就是一头热的古怪魔学迷,要不就是与城翠大学魔学系有关的人。 之所以会这样,原因完全在于魔学本身拥有的特性。 魔学也就是所谓的非科学。是一门以极认真态度去研究人会飞、和动物说话、把铅变成黄金等等违背常理之事的学问。因此魔学具有在科学越发达的先进国家,就越难以融入其社会的特性。靠着高度经济成长而挤身先进国家之林已久的日本,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事实上,日本更以「缺乏科学根据」、「不科学」等理由彻底摒弃魔学这种存在。 在这样极度不友善的环境中,城翠大学逆势而行,于几年前成立日本国内唯一一间魔学研究机构,城翠大学魔学系。 而那个城翠大学魔学系,于去年向全世界公布了一个大消息。 那就是有位真正的法术师要前来魔学系的事。 魔学界陷入大混乱。 由于身为法术师的才华完全受到先天左右,因此现今世界上已公开确认其存在的六位法术师,都被称作「全人类的遗产」,待在魔学结社奥兹本部之中,受到彻底的管制。至于奥兹本部则位于以唯一魔学先进国、同时也是魔学复兴国而知名的英国首都伦敦。而这些法术师之一居然要到日本的大学担任教授一职,确实是新世纪开头的一件大事。 而那个重点所在的法术师,正是现在正在淋浴间中舒服爽快地洗着澡的人物佐杏冴奈老师本人。 我在今年四月得以进入魔学系就读,上学期被编入由老师开课的「西洋魔学史讲座」专题研究组。先前在研究室睡得一塌糊涂的那五个女孩子,在上学期时和我一样都是佐杏专题研究组的学生。 但是 是的,但是呢。 老实说在刚才的说明中,只有一点与事实不相符合。 啊,不对,其实也没有不符合啦。因为已经「公开」确认其存在的法术师是真的只有六位没错,嗯。 废话不多说了。 总之我把今早刚作的那个梦的内容以及它的意义向老师解说了一遍。本来以调侃我为乐的老师,好像也终于玩腻了: 「哼,未来啊。」她从鼻中哼了一声说道。混在淋浴流水声中的声音,略带了些认真的味道:「不过我首先有一个疑问。」 「请。」 「你的『未来视』连其他人的未来都可以预知吗?我可不记得、也没听说过可以办得到那种事耶。」 啊啊这个人实在是!不当一回事地把别人的底牌泄光。我有种自己拚命努命用扑克牌堆砌好的牌塔,被别人呼一口气就吹倒似的感觉。 算了。就是这样,一如她所说。 我在前面也说过,现今世界上已公开确认其存在的法术师只有六位。 不过尚未被公开确认的「第七个」法术师,确实存在着。 怎么说好呢?那个人就是哎,就是我天乃原周啦。 我在四月时被发生在魔学系的某案件连累,这个事实就是在那时候被老师看穿。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对别人说过我是法术师的事,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老师还有四月那个案子的凶手而已。 我答覆老师的疑问: 「那个,原本真的是理应做不到的。不,就算是普通的『未来视』可以知悉自己未来的那种,也没办法由我自己随心所欲控制发动。不过」 「不过?」 「那个我在睡眠时发动的『未来视』,好像就可以预知他人的未来了。」 「未来视」这个法术一如其名,是一种预知未来的法术。我年幼时,也是在牵涉某事件的机缘下,觉 醒了这个法术。 但是我能预知到的只有「自己的未来」而已,可是就连这样都不能随心所欲地运用自如。 在觉醒为法术师之后,我也因为某个理由绝对无意使用这个法术,将它封印在自己心中。所以我到现在都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未来视」,更别说是知悉「他人的未来」了,那是绝无可能的事以正常状况来说,本应是这样。 不过 我无法控制的「未来视」要打比方的话,就跟将打开开关的电吉他随时带在身上一样。电吉他是一种就算只是抱着随手摸摸的心态,就会发出刺耳噪音的纤细乐器。「未来视」也一样,只要有时候我稍加大意,法术本身就会自动发动。在这之前我也曾经多次遇上那种状况,预知各种未来。 而那个会自动发动的预知未来,似乎在我睡着时也是有效的。 当我觉醒为法术师之后,在这之前大概有三次的「未来视」是在我睡着时发动的,使我预知到未来的光景。然后那三次全都是我在梦中与他人的视觉同化,就此知悉那个人物的未来状况。 「预知他人的未来啊。」从拉门另一头传来的老师声音中,带着微微的战栗。 「老师?」 「喂,周,我再确认一次喔。」从她那边传来关上水龙头的声音。「当你在睡着时发动『未来视』,就可以预知到不属于自己的他人未来。没错吧?」 「是的,至少过去有三次实例可以证明了。」 我回想着。 第一次是七岁时,国小的同学被狗咬的未来。 第二次是十三岁时,国中的级任老师被车子撞到骨折的未来。 然后第三次是十六岁时,高中的不,这个还是别提了。我只能说那绝对不是令人愉快的未来。 然后有生以来的第四次也就是这次,以不甚吉利这点而言,也一样没有改变。 老师轻声咕哝着:「他人的『未来视』,果然一样吗和之一」 「老师?」我听不太清楚。「您说什么?」 「没。」在另一边的老师沉默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像想转移话题般的继续说了声:「所以呢?」 「咦?」 「咦什么咦啊。所以呢?你想怎么样?你把那个梦的事告诉我,是想要做什么?」 「这、这个首先是想要仰仗老师的判断」 「扯远了吧。」老师说道:「我的事不是重点。我现在在问的是,你想怎么样?」 「」 「我才不在乎谁会活谁会死。我呢,只要事情够有趣、够好玩就行了。」 老师毫不留情地如此断言。当然这是极度有失体统的态度,但是没办法,因为老师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存在。 老师是个有着非同凡响嗜好的人,对她来说,世事万物都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好恶感情而已也就是说,她只会用喜欢或厌恶的感觉去判别一切。对老师来说,这是她远高于伦理与道德等概念的行动原理。所以就算事关人的生死,但凡不能引起她兴趣的对象,对老师来说,就只具有猜猜天秤是会往右倾?还是往左倾?那种程度的意义而已。 「所以说现在的问题不在我,而是在你吧。结果你自己想怎么样?你预知到某个人将会被来历不明的男人攻击的未来,所以你想怎么样?你是基于什么样的打算来跟我说这件事的?」 我的话梗住了。这番话表面上是质疑,但她的语气却很明显已经知道答案了。我的心思早就被老师看透了吗 「想怎么样啊根本不能怎么样吧。老师应该也知道的啊?我所预知到的未来,是不管怎么做都绝对」 这时候通往淋浴问的拉门突然打开,我吓了一大跳。 我连转过身去都来不及,一个身材姣好的高挑女性已经出现在我眼前。全身上下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只用一条毛巾惊险万分地遮着那火辣的身材,脸上有着一张充满知性的端庄面容与红润的双唇。平时是一头缕缕分明的蓬松发型,不过这时候则紧紧贴在她的肩背之上。 她佐杏老师把毛巾盖在头上,一面用毛巾擦去头发上的水分,一面打着赤脚大剌剌地从我身旁走过。我正心慌意乱地准备把脸转过去时 (咦?) 我打了个寒颤。 因为老师的背上有着一大块丑陋斑剥的伤痕。 (伤是烧伤?) 那道伤痕从肩胛广及腰际。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烧伤后留下的痕迹,但是伤痕却异样地立体鲜明。这到底是 「周,我问你一个问题。」 「啊,是。」老师的话让我再度回过神来,把脸转开:「什么问题?」 「你认为才能是种什么样的玩意?」 「才能是吗?」 「对。」 虽然是个唐突的题目,不过我还是依言思考了起来。不过要说起才能是什么嘛,也只有才能就是才能这个答案而已了吧?我这样一说,老师就从鼻中哼了一声: 「不对。才能这玩意啊,终究只是个幻想罢了。」 「幻想?」 「是啊,其实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存在啦,人类根本没有什么天生注定的才能这种玩意。不管面对任何事,大家全都站在同一道起跑点上,从那里开始起步奔跑。」 完全搞不懂老师想说些什么。我皱起眉头(因为背对着老师,所以她应该看不到就是了)这样说: 「这个意见会不会太粗暴了点呢?才能是确实存在的吧。」 「哼,你凭什么那样想?」 「因为无论是读书也好、运动也好,总有些人适合去做那些事,也总有些人不适合去做那些事,这就是有没有才能的分别了吧?」 「那如果适合或不适合这种事不是受到有没有才能,而是受到其他原因左右,又如何?」 「其他原因?才能之外的吗?」 我问老师那是什么。 「意志。」 老师痛快地说出来。意志? 「适不适合做某些事、能不能取得优秀的成果,全都是取决于那个人的意志。倾注自我全身全灵的强韧意志,才能够把人类具有的一切力量集中于一点,藉此生出出色的成果。适合去做某种事物的人,也就代表对那种事物有着强大的意志力;不适合的人则意志薄弱,一切都是受到意志的力量左右。如果是这样又如何?」 「呃,就算您问我如何,我也」 没那种道理,这摆明着是诡辩。但是我却可以明白一件事,老师不可能真心认为适不适合某种事物以及成果,是由意志决定的这种事就是如此。 因为老师是法术师。 法术师是才能之名,而那份才能完全受到先天左右。不是法术师的人,即使拥有再强烈的意志、再怎么希望成为法术师,也绝对无法成为法术师。确实拥有那份才能,居于受遴选者立场的老师,不可能不了解才能这种存在。 所以我才搞不懂老师突然口吐这番暴言的意图。 在我不知如何作答才好时,身后响起打火机点火的声音。是在点烟吧。老师的烟瘾非常大,在她心情好或心情不好,总之感情起伏大的时候,烟瘾就会增加。至于现在究竟是哪边呢? 「我啊」老师说:「其实超讨厌才能这个话题,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 「那是因为只要一提到才能的话题,结果到最后几乎都只会成为一种逃避的藉口而已。自己没有才能,所以办不到;那家伙有才能,所以办得到;如果自己有才能也能办到。光是想想这种台词,我都要作呕了有资格说这种话的,只有拥有意志的人而已。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这是个靠意 志来决定适不适合某些事物与成果的世界,不知道该有多好。」 「」 「但是现实当然不同于我的想像。意志与才能只有兼具两者的人才能留下出色的成果,但是两者兼具的人毕竟少之又少,最多的是既没有意志也没有才能的家伙;次多的是有意志却没有才能的家伙:再接下来是有才能但没意志的家伙。」 老师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你是基于什么样的打算来告诉我你所预知的未来?」 「这个」 老师没等我回答已经接下去说: 「如果你是抱持着什么想法、什么意志,所以才来告诉我这件事的话还无所谓。抱持着某种不顾一切的强烈意志,在这时候准备连我也利用如果你是这样想,那还无所谓。」 利用。 这个字眼说起来不好听,不过确实如此。 从四月起到现在,一有什么事发生,老师就兴高采烈地跑去淌混水。所以若是我提起「预知到某人遭受到攻击的未来」之类的事,老师当然会一口上钩采取什么行动的吧我是明知道这点,所以才告诉老师这件事的。所以被说是「利用」也无法反驳。 可是 「不对吧,事实并不是那样的吧。」老师毫不留情地说道:「这并不是因为你有着准备利用我的意志,只是因为你在害怕、你在恐惧罢了。你害怕的是自己也与预知到的未来有所关连。」 「」我的心脏被直直刺中。 「为什么你会对自己预知到的未来怕成那样呢?那是因为你想到了吧?在预知到未来以后,你看到在研究室中的那五个人,想到万一被害者在她们之中该怎么办,对吧?」 老师就像是亲眼见到般的说道。我什么话都答不出来,接着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要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那种事的吗?很简单,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到目前为止,曾经三次在梦中预知到他人的未来,而且全都是藉由和那个人视点同化的形式,知道那个人的未来』不过,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事?为何你仅仅只凭三次的经验,就对『自己所作的梦并不属于自己,而是某个人的未来』深信不疑?也许是因为那和普通的梦有着明显不同的独特感觉,可是我也很难相信可以只凭那点,就断定『这是他人的未来』。那么可以找出些什么样的理由来解释这个状况呢? 那是因为你本身确认到目前为止那三个梦的内容,都在别人身上成真了,对吧?这就代表你在他人身上发动的『未来视』,是属于可以预知到与自己亲近者未来的类型。说得极端点,如果你在梦中看到的,是位于地球另一头素不相识者的未来,你也根本没办法确认那是不是属于某人的未来。」 老师说,我自己应该也已经注意到那个倾向了吧。 「如果有生以来第四次的这次也不偏离那个倾向,那对象是那五个人之一的可能性就挥之不去了。你一想到这里,就陷入进退两难的状况如果可以,很想设法做些什么;但是你知道那是徒劳无功的事。那么要装做没看到吗?要就此认命,闭上眼睛、捣住耳朵等事情过去吗?那样做确实轻松多了,反正实际上你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嘛。如果是四月之前的你,这次肯定也会那样做吧,但是现在的你已经不可能了。你没办法割舍掉那些家伙,你没办法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可能性,眼看着它发生。」 所以你才会到我这里来。 「如此一来,我就一定会有所动作嘛。你本来是打算在一边旁观是吗?还是说准备以身不由主、逐步牵扯上的方式参与其事?不管是哪种,总之是『如此一来就算有什么失败也不怕,不管变成怎样都不是自己的错』,事先给自己打好这样的预防针。 如果是这样 这里面并不包含你对未来的意志在内。你只是停止思考、保留判断而已,只是放弃意志而已。虽然想法改变了,实际上做的事却和之前没两样。」 你很清楚的吧,我对那种事一向看不顺眼。 蕴含着沉静怒意的声音,使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被看透了,全部。 是的,我在害怕。我伯自己也与预知到的未来有所关连,怕得不得了。 就像母亲身受重伤的那个事件一样,我害怕自己也与造成那种最恶劣的未来有所关连,而且怕得不得了。 「别坐着,站起来!」 老师严峻的声音传来。这时候我才发觉到,我脚软得坐到地上了。 「四月时我应该也说过了。不要停止思考,不要放弃思考,去做所有能做的事你应该还有可以做的事吧,为什么连那个都不懂?」 「」 雨声入耳。 法术师对着感到呼吸困难的我,点起第二根香烟继续说道: 「这是个好机会。我就来告诉你,你所具备的那项才能『未来视』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了以后就自己去做决定。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自己该做些什么,懂了吧?」 2. 我在至今为止的十八岁以前,被根深蒂固的认命感缠身,对一切事物都以坐视旁观的态度活过来。 那是在我知道自己「未来视」的法术觉醒之后的事。 因为我知道了我预知到的未来绝对无法改变。 我也曾经做过好几次尝试,但是那些战斗全数败北。当我预知到未来,知道自己或自己身边的人会受到伤害时,尝试设法躲过那种未来最后总是一再重复着数不尽的失败。就像是在嘲笑我那下次一定要成功的想法和来回奔波的辛劳般,我所预知到的未来一个接一个成真了。 我在这样的过程中觉悟了,不得不觉悟。 未来绝对无法改变,命运是无可抗拒的。 当我强烈地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我同时也鲜明地回想起一件事。那是我第一次败给未来的事,所以我才会在无意识之间,把它与前述事项难分难解地绑在一起了吧。 黄昏惨叫 不管过了多久也不会消失,鲜明地烙印、无法消失的幼时记忆。 散弹枪血海倒卧在地上的母亲 我 「一副看起来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的表情耶。」 「咦?」 这句话让我回过神来。 冰鱼看着我的脸,脸上一副讶异的表情。 魔学系大楼四楼的研究室电灯开着,百叶窗也已经拉起,照得一室皆明。 「你刚刚去哪里了?」 「啊,没有。」 我的话含在口中。方才与老师的那番互动既不可能对她说明,我也没有解释清楚的自信,所以最后只能应一句「没事」而已。 但是我的表情似乎太生硬了。再加上我没撑伞就从雨中的校园内走回来,所以衣服头发都湿了。她皱起眉头看着我这边。 她的双手抱着一大包垃圾。我察觉到原本满地的垃圾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看来她打扫过室内了。 「抱歉,让你一个人做这些。我也来帮忙吧。」我转开话题。 「不用了啦,因为已经弄完了。」被不当一回事地回绝了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我就那样呆站着,视线不经意地跟着她跑。 她的名字是在真冰鱼。和我一样,之前是佐杏专题研究组的学生。 她的头发高高束起,戴着无框眼镜。平时给人的感觉是个沉静知性的女孩,在魔学方面的造诣是我们这些学生中最高的。在这半年中,每当我们露出对魔学无知的丑态时,都会从她那里得到详细的指点。 突然老师的话在我脑中来来去去。 (那是因为你想到了吧?在预知到未来以后,你看到在研究室中的那五个人,想 到万一被书者在她们之中该怎么办?对吧?) 「什么事?」 我和冰鱼的视线对上了(我一直看着她,会对上也是当然)。 「没有。呃,其他人呢?」我粉饰太平地回问。往室内看了一遍,也确实是看不到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 「我请凛凛子、理惠、千里她们三个去买早餐了。」 「印南呢?」 「印南在那里。」 她指的地方是以我的方向看去被沙发遮住的地面。我走过去一看,确实足看到上学期专题研究组的同学之一扇谷印南裹在睡袋中睡着。除了脸以外全都包在蓝色的睡袋中,像是一只巨大的蓑衣虫。 「可是我记得印南本来是睡在那边的窗子附近耶。」 「因为她嫌百叶窗拉起太亮,就一路连滚带爬跑去那个有影子的位置了。」 「」是避光性的。 「印南,差不多该起来了。」冰鱼弯腰摇着睡袋。 「嗯。」印南闭着眼睛,带着困意皱起眉头。 这时候从室内某处传出「嗡嗡」的震动声。声音是从长桌上的黑色背包中发出来的,那是印南的包包。 「喏,印南,你的手机响罗。」 冰鱼拿起插在背包口袋中的手机,准备把它递给印南。 但是 她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的视线紧盯着手机外侧的那块小小的液晶萤幕上。似乎是不经意扫过液晶萤幕时,上面显示的东西让她停下动作。她的表情略微紧绷着。 「冰鱼?」 我一对她发出疑惑的声音,她就猛然回神,默默地把手机递给拉开睡袋拉链,打了个小小呵欠的印南。 印南说了声「谢谢」接过手机。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但是在打开震动的手机、视线落在液晶萤幕上的一瞬间,马上「咦?」了一声,眼神像是在说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看来是有人打电话来的样子,她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匆匆忙忙走出房间。 「喂,哥?为什么突然」在门要关上之前,可以听到把手机举到耳边的印南这样说道。哥? (钦)原来她有哥哥啊,我都不知道。不过也是啦,和家人之间的对话并不是讲给别人听的,会不想让别人听到也对。就在我漫不经心地想着这种不能称之为感想的随便感想时 我蓦然发觉到冰鱼的样子不太对劲。 她的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就像是同时发生了好事与坏事,不知道是喜是悲才好的那种表情。 「冰鱼?」我再次叫了她一声:「怎么了?」 「咦?啊。」她再次回过神来:「什么事?」 「没有,因为看你在发呆,我还以为是怎么了。有什么令你在意的事吗?」 「在意我、我才没有在意任何人呢!」 「咦?你、你说什么?」 「啊。」她捣着嘴,然后连忙转开视线说道:「抱、抱歉,没什么啦。那个,我好像还有点没睡醒呢。」 「是、是喔?」 她那不同于平时的慌乱模样多少令我有些困惑,不过在这时候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那并不是印南,而是出去买东西的三个人回来了。 「真讨厌,都是理惠莫名其妙说要去买食玩什么的,才会搞到这么晚啦。」 「嗳,所以说那是因为只要再集到第十二号的紫色扇羽翼蓑海牛,我就可以把海洋生物系列第五弹全收齐了嘛。」 「就算是这样也不必去便利商店扫货吧,都下雨了耶。而且别收集什么海牛了啦,感觉好恶。」 「你说啥?给我向海牛道歉!」 「啊咧?喂,理惠,这一盒没有海牛却出现黑尾鸥(注:日文名为海猫)了耶。」 「啥?为啥海洋生物系列中会出现黑尾鸥等等,呜噢!小凛子,这些不是海洋生物系列,全都是鸟系列啦!买错了啦!」 她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走进来,各人手上还提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 「回来啦。」 「啊,阿周,早。」 以开朗声音回应我的是三嘉村凛凛子。和平时一样倒不如说和昨天一样长发飘逸,浏海用发夹别起来。凛凛子把塑胶袋放在长桌上,同时也对在我身后的人打招呼:「冰鱼早。」 「啊,嗯,早。」 「哎呀,睡袋空了嗳。」看到放在沙发旁的睡袋空壳,这次开口的人是酒匂理惠。她圆眼镜后面的眼睛眨了眨,回过头来:「小印子呢?到哪去了?」 「印南在走廊上讲电话啊。」我回答她。「没碰到?」 「没有,没看到她人。」理惠不怀好意地露出一个低级的笑容:「喂喂,话说对方会是谁咧?是连我们都不给听的对象耶。小印子她该不会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交男朋友了吧?」 「咦咦?」凛凛子讶异地惊呼,微歪起头:「是这样的吗?不过看她平时的样子,我觉得完全不像耶。」 「我说啊~我早就有个想法了。」说话的人是一脸佣懒打着呵欠的午沼千里。「理惠你喔,一有什么就喜欢马上把事情转到那个方向去~这是为什么啊?」 「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这样才好玩嘛。」 「啊,是喔。是我太傻才会问这个问题。」 对于理惠不知为何自信满满的回答,千里受不了的说道,然后突然 「?冰鱼,怎么了吗?」对着冰鱼说道。 「什么事?」 「这个,怎么说好呢,刚刚你的脸是不是绷了一下?就是讲到印南的电话时。」 「是、是错觉啦。」 「是吗?嗯~那就算罗。」 我对耸耸肩的千里说: 「说起和印南通电话的那个人,好像是她的哥哥。」 「咦?」 我随口说出的这句话,却使得凛凛子、理惠、千里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我身上,让我有些意外。 「是她哥哥打来的?」 「啊,思。根据我听到的是这样没错。」 「真的?」理惠睁圆了眼睛:「该不会是諡哥回日本来了吧?」 諡哥?这就是印南哥哥的名字吗?好怪的名字。 门又打开了,似乎已经讲完电话的印南回到室内来了。 理惠对她出声: 「小印子,我问你,諡哥回日本来啦?」 「咦?嗯,那个」她轻轻说道:「好像是刚刚才到日本,说是等等会过来参加城翠节。」 「你说啥!?」理惠怪叫起来。 「印南,你早就知道諡哥要回来的事了吗?」 千里一问,印南就摇摇头:「我也是刚刚才听他说。」 「又是相当地突然呢。」千里苦笑:「这可是从英国回来耶,不过为什么又是在这么不上不下的时期?应该不会纯粹只是为了参加城翠节而已吧?」 「这、这个」印南的视线有些游移不定,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接着是理惠一拍手:「够罗,别说这个了。反正像这种事情呀,还是突然的好,这才叫惊喜嘛。」说着她又对站在一旁没参加对话的冰鱼,露出和先前相同的不怀好意笑容:「太好啦,小冰子。」 「好什么?」被她用话试探的冰鱼皱起一张脸。 「还问?这种时候还装傻喔?说不定可以见到你崇拜的諡哥了耶,这时候乖一点、可爱一点不是比较好吗?」 「你、你很吵耶。理惠你别老是说别人,也该稍微多想想自己的事才对吧?」 「呜呃,刚才那下有点刺中了。」 对于理惠的调侃,冰鱼 推着眼镜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回话但是言辞本身却没有平时那种锋利,所以理惠也完全没有承受不住的样子。 看样子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都认识那个諡哥。她们全都是城翠大学附设高中升上来的,从国小起就是朋友了,所以会认识彼此的兄弟姊妹也没什么好奇怪。 照惯例,凛凛子解释给我听: 「諡哥是印南的哥哥。今年从城翠大学魔学系毕业以后,就进入英国伦敦大学魔学系研究所,在那边当上研究生了哟,因为他是个脑袋很好的人。」 「喔~伦敦大学啊。」 在现今作为魔学复兴国而闻名的英国,不管是哪个大学机构,几乎都设有魔学系,进行日渐兴盛的魔学研究与教育。在那些学校之中,伦敦、剑桥、牛津三所大学更是格外有名的全世界最高水准魔学研究机构。既然能够进入它们其中之一的研究所,印南的哥哥想必是位很优秀的人吧。对魔学有着超越常人一倍热情的冰鱼,会对他有「崇拜」之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蓦地 看着吵吵闹闹的她们,老师的话再度在我脑内掠过。 (但是现在的你已经不可能了。你没办法割舍掉那些家伙,你没办法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可能性,眼看着它发生。) 对,我不能,也不想那样。可是 (只定因为你在害怕、你在恐惧罢了。你害怕的是自己也与预知到的未来有所关连。) 是的,我怕。我害怕事情又变得和那时候一样,要是又变得和母亲那时候一样 「阿周?」 凛凛子看着我这边,微歪着头问:「怎么了吗?」 「咦为什么这样问?」 「为什么啊,因为阿周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会吗?」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耸耸肩给她看,我想是顺利把事情带过去了吧。「没那回事啦嗯,我今天也是元气十足的喔。」 「噫呜,阿周元气十足的嗳。感觉这样也有这样的恐怖耶。」 「确实如此,今天的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理惠打横插话,千里表示同意,接着一阵笑声响起。虽然被狠狠地亏了一下,不过我当然也了解这是她们对自己人才会有的说笑。 我蓦地想起四月和她们第一次相遇时的事。 那时候,看着犹如对世界污秽部分一无所知的她们,幸福快乐地欢笑着的模样,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禁锢在一种类似格格不入感的心境中。对于个性迥异的这五个人,为什么能够融洽相处而感到不可思议。然后我认为那是因为这五个人在各自充分发挥自我个性的同时,也以绝妙的平衡使彼此之间避免正面冲突。她们的世界是由五个人构成的良好循环;反过来说,每个人都是无可取代,也就是一个完整的、没有对外接点的封闭圆环。 但是 回过神来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像这样被纳入了其中。 (如果她们就是被害者) (如果是那样) 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吗? 再重蹈覆辙也无所谓吗? 当然也有着被害者不是她们的可能性存在,也许那种可能性还比较高。但即使如此,可能性也绝不是零,明知道那点却不采取行动的我 我觉得那样的我并没有与她们一起欢笑的资格。 「那个我去洗把脸。」 我这样向大家宣布,走出研究室。搭电梯到一楼,从魔学系大楼的正门走到外面。 我站在魔学系大楼前面,周围没有人影。 雨势并不强。我闭上眼睛抬起头,脸上顿时充满水滴的触感。十月的雨果然有些冰凉。在我眼帘内侧,浮现自天而降的无数雨滴一滴滴坠落至柏油地面,随之进开的光景。 天乃原周。 这是我的名字。 「周」与「雨音」同音(注:在日文中都可以念作amane),也就是说我的名字含有落雨声的意思。不断落下的雨滴甚至可以改变岩石的形状。就像那样的雨滴一样,即使要花费一段很长的时间,有朝一日也必然能够完成某些事物。这是过世的父亲为我取的名字,这就是「周」我突然神驰在这样的思绪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正往我这边接近过来的脚步声,略微张开闭上的眼帘。 「你有毛病啊?耳朵有问题是吗?」 撑着蛇眼伞(注:伞面为两个同心圆挟着白环的伞)、身穿浴衣、披着蓝色短外褂、脚下踩着木屐,一副刚泡完温泉回来打扮(为何)的老师皱着眉头:「我是叫你去『洗把脸』,谁叫你去『把全身淋成落汤鸡』了?还是说你长了一身的脸?」 「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那么诡异的生物了。」被老师一说我才发现到,我确实是一身都湿得超出我的想像之外了。「只是觉得反正都要洗把脸,那顺便连全身都洗个痛快。」 老师嘴角一撇:「哈,什么顺便,真是个极端的家伙。老是这么干,有一天绝对会自取灭亡的喔。」 要说我最不想被谁这么正经地教训,第一个当然就是老师。虽然想是这样想,不过我并没有把它说出口,因为说出来后果会很严重。 「那?」老师哼笑着:「我还没听到你的回答喔。」 「是。」 (知道了以后就自己去做决定。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在雨中说道: 「我要逮捕这个事件的犯人。」 老师嘴角勾起。 十月的雨果然有些冰凉。但是那份凉意,却使我清醒过来了。 3. 我第一次为了试图改变未来而行动,是我五岁时的事。 而那也是我觉醒为法术师,首度预知到未来时的事。 那天我和母亲在银行遇上抢案。虽然警方马上就把银行包围起来,但是我和母亲以及许多其他人都被当成人质,和强盗集团一起困在银行之中 在焦躁不安中流逝的时间。 警方与抢匪条件谈不拢的谈判。 渐渐紧绷起来的紧张感。 先不耐烦的是抢匪一方。为了逼警方快点做出决定,他们作势把枪口指向人质。 被选上的人质是我的母亲。 母亲为了消除我的不安坚强地笑着,说只要不抵抗就没事。 然后 「」 这时候我觉醒为法术师。这也是我有生以来首次预知到未来的一瞬间。 那个预知的内容,是母亲中枪的光景。 突然在脑中闪过的惨剧光景,让五岁的我陷入半疯狂状态,什么也来不及想就冲上前去。为了救母亲、为了改变未来当然在那个时候我还不曾拥有那么明确的意图而行动。 但是那个行动,反而招致最糟糕的结果。 我出其不意的行动使得抢匪把枪口指向我。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我眼前出现我已经用「未来视」知悉的光景。 是的。 母亲是为了保护我才中枪。 然后那件事也在这个转折下得以终结。原本只是打算做做样子,结果却真的打中人质,这使得抢匪们也不知所措了起来。警方趁此机会从后门攻坚,把所有匪徒一网打尽。 我的母亲马上被送去医院,总算是保住一命。但是却身受永远无法抹灭的创伤。 每当我想起那时候的事,就会受到叫人忍不住想要扼住自己脖子的罪恶感折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母亲的温热血液留在双手上的触感又回来了,虽然想要设法做些什么,却被无力回天的感受打得溃不成军,同时也后侮着已经过去的过去绝对无法重来。即 使对那点心知肚明,却还足忍不住会这样想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冲出去,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呢? 如果我没有冲出去,就不会刺激到抢匪。如此一来抢匪是不是就不会扣下扳机,母亲也就不会受伤了呢 可是 在那件事之后,却又有更加绝望的现实迎面而来。 在那之后,我就开始会在某些时候预知到自己的未来。然后如果那是对我或某人不利的未来,我就会试图去改变它。 但结果全都一样。不论我想要采取什么行动、或是已经采取某样行动,我所预知到的未来还是一一成真了。 绝对无法改变的未来。这种展现在眼前的现实,只代表了绝望。 那份绝望掏空了我的肺腑,令我心如刀割于是我在不到十岁时就有意识地绝对禁止自己使用「未来视」,甚至连法术本身都封印了起来。 之后我诅咒着自己的法术才能,无冀无求地、认命而安分地活着,也对预知到的未来全都视而不见。反正不管我有没有参与其中,结果都不会改变,没两样。随着年龄增长,这样的想法也更加强烈。 我抛开了诸多事物,活得没有主见。 但是今年四月是个转捩点。 有真正的法术师到来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我就像是被内在冲动带领一般,进入这所城翠大学魔学系就读。然后在不知道怎么算的因果机缘下,认识了前述身为法术师的老师,并且在同一时期牵扯上发生在魔学系的奇案。 在那场风波之中,我头一次得以使用法术救人。 好开心。 当然,光是这样还不足以颠覆法术在我心目中的负面形象,我认命的心态可不是那么表面的东西。只是在那之后,在我心底根深蒂固的认命心态,正在逐渐一点一点转变成某种其它的型态,却也是事实。 事到如今我才敢说,我的「认命」心态,归根究柢其实就是一种强烈的「自罚意识」。令母亲身受无法挽回创伤的我,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就太不知廉耻了每当我想向前踏出脚步时,就会有这样的念头掠过,狠狠鞭笞、撕裂我的心智。 而我之所以会来到可以见到法术师的魔学系,也与那种「自罚意识」有关。 我想我八成是希望老师给予我制裁吧。 在那件事之后,母亲并没有责备我。笑着对哭喊请求原谅的我说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任何错。 但是我不能原谅自己。没那回事,才没有那回事。因为我预知到未来了,是那个预知使母亲受伤。如果预知到的未来无法改变,说来要是我根本没有预知到未来,事情也许就母亲说不定就不会有事了 那么可以制裁我的存在在哪里?能够揭发我所犯下的罪、给予我惩罚的存在在哪里? 在这当下,我听说了会有法术师从奥兹来到此地的消息。 然后在经历了四月的那件案子之后,现在 也许我是差不多应该要好好自我探讨一番,也许我是应该要去正视自己所具备的「未来视」这项才能了。 被淋成落汤鸡的我,就那样回到先前的淋浴间冲了个热水澡。拿毛巾擦乾身体,穿回用吹风机吹过的衣服。半干的衣服穿起来感觉挺不舒服的。 在这段时间中,穿着短外褂的老师盘腿坐在更衣室的木制长椅上,嘴里叼着香烟吞云吐雾,似乎用心反刍着我的梦境。过了好一会以后,她才用「也就是说」这句话当开场白 「这次是不但要猜那个面具男是打哪来的人,同时也要猜案发时间与地点、还有被害者是谁的游戏罗?」 我一面用毛巾擦着头发一面点头表示同意。虽然游戏这个用词有些不妥,不过重点就是那样没错。 首先来确认一下前提吧。 我所预知道的未来是绝对无法改变的。关于这点,也从老师解释给我听的「未来视」是怎么回事中得到证明了。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只要能够把那个光景的时间、地点、被害者、犯人都特定出来,应该就能够抓到犯人了。 「在你睡着时发动的『未来视』,以前一共发动过三次。从作梦到梦境成真为止,这之间大概会经过多长时间?」 「我觉得没有一定。有第二天就成真的,也有差不多过了一个礼拜才发生的。我清醒时发动的『未来视』也一样。」 「哼,那你自己本身对案发现场与时间有多少发现?」 「哎,多少可以有个底。」毕竟我和这个法术相处十年以上也不是相处假的。 「那就先说说看吧,由我来打分数看合不合格。」 「是。」 我应了一声,把要说的内容整理得有条不紊。这是老师一贯的做法,不管什么事,老师都不会直接给予解答,会先让各人自行思考。「自己去想」这句话也是老师的口头禅。 「首先从结论说起,我想案发现场是综科a栋,案发时间是今天中午之后。」 「根据呢?」 「关于案发现场,根据是梦中在走廊上的那些人,还有攻击被害者的人所穿的服装。」 私立城翠大学宫古园区从昨天起就举办着「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今天是连续三天的校庆第二天。校内从昨天起就进行着各式各样的企划与活动,参加者以万人计,整个校园都展现出宛如被兴奋与活力支配的热闹面貌。 在那些不计其数的企划之中,有个叫「面具舞会」的企划。 它是以城翠大学为数众多的社团之一推理小说研究会为中心,由复数社团在综合科学系a栋大楼共同举办的企划。具体内容是由主办单位提供各种服装供来宾试穿,接着请来宾直接前去主办地点,也就是综科a栋所有楼层的临时店,与展览会场四处逛逛的活动。然后不知道算是偶然还是必然,我们上学期同属于老师专题研究组的六个同学,包含老师在内,今天全都预计会去参加那个「面具舞会」。 虽然说终究还是要过去看看,才能肯定那里准备了些什么样的服装,不过从走廊上那些人和攻击被害者的人所穿的奇装异服来看那种就像是置身于异世界般的打扮,把它当成「面具舞会」用的服装应该是最妥当的吧。 「再加上梦中的窗外正下着倾盆大雨。」 外面现在也有着正在下雨的气息,不过没有梦中那么大。在梦中被书者拉下黑布幕时看到的天空,下的是倾盆大雨,而且还有打雷闪电。 「我刚刚用手机打去天气预报台确认过了,说天气大概在今天中午左右就会整个变坏。所以我猜案发时间是在今天中午之后。」 「哼。」听了我的猜测,老师环抱起双臂,眯起眼睛:「四十分。不,应该是三十五分左右吧。」 呜,好低。 「总之光靠这些情报根本不足以算出案发现场与案发时间,不确定的要素太多了。从服装推测出案发现场是吧?那如果其他地方也有举办类似『面具舞会』的cosy活动怎么办?天气也是,要是天气预报不准呢?」 「」因为被老师这样一说也确实全都没错,所以我作声不得。 「你推理出来的可能性很高,但是还完全不足以找到答案。只能说案发现场可能是a栋、案发时间可能是今天中午之后而已。不要先给自己设下太多奇怪的先人为主观念,那样会使得判断失常喔。」 「呜是。」 「但是」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露出嘲讽般的微笑:「『红色十字架的法袍』和『白色面具』是吧哼!」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品味还不错嘛。好了,这个以后再说。总之既然你预 知到的情景是下着倾盆大雨,那就可以确定要成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这样吧,总之你先过去现场那边,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咦?『你过去』?」老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像是要撒手不管的话,让我不知所措起来:「那个,请等一下,那老师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老师吐着烟平淡说道:「嗯,我不过去a栋。」 「不过去?」我有些怔住。奇怪,太奇怪,太过于不当一回事了,这绝对有什么内幕。不,该不会?等一下 「老、师?」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啊?那是啥意思?」 「那个,不好意思,不过您真的是老师吧?」 老师爆出气愤的青筋。呜哇,不妙,失败了。毕竟是我想太多了吗? 「啊,没,对不起,是我失言不过那个,您说不过去是怎么回事呢?」 「什么怎么回事啊,你在说啥?」 「请不要装傻啦,老师您安分得很奇怪耶。这类事件是老师的兴趣所在吧,照理说应该绝对会大感兴趣地说『现在就马上过去a栋罗』。可是」 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一种瞧不起对方的发言,不过以老师的状况来说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没办法。 一直眯着眼睛的老师勾唇一笑:「偶尔安分下来文静高雅的我,也是很有魅力的吧?」 「这个嘛,也许吧。」 当然老师要是平时肯这个样子,我可是求之不得,因为那样就可以不用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了。但是目前状况不同,现在需要老师的观察力、推理力,还有行动力来收拾事态。 老师咯咯笑着说: 「其实我对这件事倒也不是没有兴趣啦。」 「咦?」 「所以说,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对你预知到的内容没有兴趣。应该说正好相反,我觉得有趣到不行。」 听了这话,我又更加混乱了,因为是否有趣应该就是老师的一切。「那为什么?」 「这个啊」老师笑嘻嘻地说道:「因为从旁观察你要如何解决这件事,也有相同的趣味啊。」 我吗? 「周,知道足球吗?」 「足球?」虽然我对这个唐突的字眼感到不解,不过还是点点头:「您说的足球,就是那个用脚踢球射门得分的足球吧?这个基本上当然是知道的,不过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嗯。好吧,这是个并不特别有趣的比方我呢,在这之前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来。以足球来说,就是喜欢自己守球门、自己抢球、自己盘球进入敌阵、自己闪过对手、自己射门、自己得分。反正我一个人也全都做得来,全都由自己一个人去完成才有趣。话说才十一个对手也太不够看了,就算来个一、两百人,不管怎样我也会一个人闪过对手穿越敌阵射门得分,杀得他们溃不成军。我喜欢那样。」 「喔。」 「不过最近却有些不同了。像那样什么事都由自己搞定确实是不坏,但是我却发现了除此以外还有另一种玩法。」 「另一种玩法?」 「对。要说的话,算是不当选手,改当教练的那种玩法吧。」老师说:「不是由自己亲自下场攻防,而是叫别人去做看看。由自己去培育那个别人、守在一旁。最后到底会结出什么样的成果来呢?观察这个过程的玩法,也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这样说着的老师,头一次把视线盯在我身上。我抖了一下。 「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在专题研究中为你们上课之后才领会到的吧。你们来上我的课,逐渐从我这里学定知识与技术,结果就是虽然是一点一点的,不过对魔学的态度与思考方式开始有了变化。虽然是些可能连你们自己都不会发现的细微变化但是看着那样一天一天逐渐发生的变化,而且还是由自己经手加工的,远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有趣耐玩,所以我明白了。」 「但、但是」 也不必挑在这种时候 就像是要先发制人阻止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一样,老师露出格外邪恶的笑容,就像呼出带着火焰般的气息,「尤其是」她低语道: 「尤其是你,周。」 一阵寒颤窜过我的背脊。 「你真的是很有趣。尚未被世人所知的第七个法术师,一想到我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影响,就叫我兴奋得直颤抖。再加上昨天与今天的事让我重新确认到,你果然还有着无法估计的潜质,越琢磨应该就越能够发光所以给我充分确实地成长吧。我对你今后会有的发展可是期待得不得了,你可要好好回应我的期待,知道吧?」 【第二部】 画具舞会揭幕! 【第二部】画具舞会揭幕! 1. 城翠大学宫古园区,是使用座落在东京市中央的一大片土地建筑而成。 校地中以文、教育、综合科学、理、工、魔六科系大楼为首,林立着图书馆、体育馆与课堂大楼等建筑物,每栋大楼的外形设计都极具现代感(由于医学系有附设医院,因此只有这栋大楼位于东京西郊的三鹰市)。它们彼此之间铺设了石板路相通,由绿地及行道树组成了开放空间型的园区,与其说它是「大学」,倒不如说更有种「公园」般的气氛。 然后从上空鸟瞰园区时,会看到各科系大楼排成一个圆形在圆心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座堂皇庄严的白色时钟塔。这座相当于七层楼高的建筑物,好像是从哪个主题公园中搬迁过来改建而成的,同时也就此成为城翠大学的象征。在那座时钟塔周围是一个叫做时钟花园的圆形广场,被学生当成休闲的地方。 然后从校园东门经由时钟花园、再接到校园西门的那条路通称为「大道」。城翠节的活动主要就是以搭建特设舞台的时钟花园为中心,沿着这条大道展开。 但是今天是雨天。室外看不到什么人,人群几乎都集中到离时钟花园最近的综科大楼、讲堂、体育馆、福利社会馆等地所举办的企划或活动会场了吧就在我仰望着伞外的天空这样想着时 「不过老师竟然不来,真可惜耶。她说的临时有事会定什么事呢?」走在我旁边的凛凛子歪着头说道。 「嗳,既然是老师的事,肯定是远超出我们理解范围之外的深不可测理由吧?」理惠以带着几分说笑的口气回答。不过很遗憾的,那完全是穿凿附会不过我想她也并不是真心这样说的,所以就把我的指正保留下来。 是的,在那之后我又缠住老师好一阵子企图说服她,但还是无法扭转老师的决定。我回到研究室与她们会合,她们各自用完早餐,借用老师的沐浴用具冲过澡以后,把老师留在研究室,就只有我们几个一起往「面具舞会」会场所在的综科a栋出发。 在那之前,我也曾经试着让她们打消前往a栋的主意,但是被不当一回事地驳回了,因为前去参加「面具舞会」是早就约好的事。当然我也没那么简单就放弃,但是我又说不出可以让她们不去参加「面具舞会」,而只由我一个人前去参加的道理(因为我不去a栋就没办法调查状况),所以我的意见就只能撤回了。 「对哩,我从刚刚起就有件挺在意的事耶。」理惠说:「跟在小周子脚边的那只猫是怎样?」 说着她指向在我脚边的那只黑猫。大家都用一脸颇为好奇的模样看着我。 是的,现在我脚边正有只黑猫跟着,那是只曲线柔和苗条的成猫。直直竖起呈三角形的大耳朵,长相有些阿比西尼亚猫的影子。它配合着我们的步伐,但是又对我们一副彻底漠不关心的态度,只是向前走着。 「呃它啊。」我低头看着黑猫说道:「是老师的使役魔。」 「使役魔?」凛凛子吓了一跳,略微拉开距离。「可是我记得这只猫就是昨天的那只,没错吧?」 我点点头。 「为什么使役魔会在这?」 「老师叫我带它一起来。好像是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使役魔在这边,就算待在不同的地方,老师也可以知道我们的情况。」 「是法术师与『媒介』利用两者之间共振作用的听觉同调吧。」冰鱼说道,果然有两把刷子。 在解释魔学时,常会以音乐为例说明。甚至有句名言是这样说的魔学即音乐,理由就在于这两者的学问体系极为相似共通。 诸如施术对象的持有物、亲笔手书、头发或指甲等身体组织的一部分,这类和施术对象有关的物品,在魔学上叫做「媒介」。要说的话就像是和施术对象有着相同频率的音叉般,两者之间会产生所谓的共振作用。就是当其中一方的音叉发音振动时,在远距离外的另一个也会自动发音振动的那个现象。 法术师与其手下的使役魔这两者也一样有着施术对象与媒介的关系,可以在两者之间产生共振作用。利用那个作用,可以把使役魔的耳朵捕捉到的声音,同样也让位于远方的法术师听到。这似乎就是所谓的「同调」。 「使役魔本身的『使役』还好,不过听觉的『同调』是隐密系的高等法术喔。其他好像还有当『同调』的施术对象是人类时,可以透过媒介了解那个人的身高、体重、病情之类的事。」 「钦~好厉害喔。」千里说道:「那我们现在所说的这些,老师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罗?」 「只要老师现在有和这只使役魔『同调』就可以。」 「唔说来说去就是个会走路的窃听器嘛。对啦,这猫有名字吗?」 理惠一问,我的话就含在口中,然后不情不愿地回答:「说是叫做周。」 「啥?」 「和阿周一样的周?」印南微歪起头。 我有些痛心地点点头真受不了,这该不会是在暗示,对于老师来说,我算是跟使役魔差不多的存在吧? 不出我所料,大家笑成一团。 「周周过来~」 凛凛子蹲下,对黑猫伸出手。要是它就这样走上前来喵喵叫个几声那还算可爱,可是不巧这只猫只是抬头用它那金色的眼睛盯着凛凛子看了好一会,然后就像是在说「我对你这种人没兴趣」般的突然转开视线。真是一只态度很糟糕的猫。 但 「唔真是跟小周子一模一样嗳。」理惠说道,我难以苟同。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来,综科大楼已经近在眼前了。综科大楼群紧邻着时钟花园西北边而立,共有从a到e五栋大楼存在。不过从c栋到e栋是大学职员办公的职员室,与各科系研究室之类的研究大楼,所以实际上用来当成活动会场使用的只有a栋与b栋而已。因为所有科系的一年级学生要上的通识科目都是在b栋上课,所以我们对它也很熟,却很少有机会去a栋。勉强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要抄近路去b栋时会经过它的一楼走廊吧。a栋就建在时钟花园的西邻。 「可是。」凛凛子说着歪起头:「老师要是那么不放心,为什么不过来呢?虽然说另外有事,但是我想老师可以马上解决掉的吧。」 「这个嘛。」我也摆出歪头的动作:「一定是有深不可测的理由吧。」 2. 「这是个好机会。我就来告诉你,你所具备的那项才能『未来视』是怎么一回事。」 「老师,您知道『未来视』的详细内容?」 我在进入魔学系就读以前,也曾经试着调查过「未来视」,但是详细内容几乎没人知道。即使是在号称与人类史同样源远流长的魔学史上,也仅有寥寥几位法术师能够演术「未来视」,是种充满了谜的法术。再加上十六世纪时开始的狩猎女巫,更导致大多数的研究成果遭受湮灭。老师的回答极具冲击性。 「『创世六日之一』。」 「咦?」 「之一恐怕是除了你以外,唯一能够演术『未来视』的法术师了。」 「啥?」 我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被奥兹保护的六位法术师,因为「六人」这个数字与圣经上的「创世六日传说」可以挂上勾,于是也被称作「创世六日」。老师是其中的第六位法术师,所以会被称作「创世六日之六」。而其中的之一和我一样会使用「未来视」? 「可是老师,我记得您之前说过并没有其他可以演术『未来视』的法术师存在」 说到一半,老师在提起之一时不愉快的声音让我若有所悟,于是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也许是老师对那个之一有 什么反感之处,所以才尽可能不想提起这个人。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不管怎样,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并不是我研究调查出来的成果,全都是在那个之一的研究下搞清楚的。」 「啊,是。」 「首先,『未来视』是神智系法术。这个你至少也知道的吧?」 我点点头。 魔学主要可以大致分类成隐秘学、神智学、链金学三个系统。 研究诸如魔法阵与魔器的正确使用方式、仪式及典礼的正确进行方式等等法术演术作法的,是隐秘学。 研究如何干涉精神、心灵、灵魂等没有实体的超自然根源与其构造的,是神智学。 研究、控制、管理森罗万象基本物质之变化与反应的,是链金学。 所有魔学研究都归属在这三个系统之中,法术也不例外。因此法术师自然也会拥有其中之一的素质、培育其中之一的素养、擅长其中之一的法术。 关于法术师的素质与素养,也是用音乐打比方会比较容易理解。 法术师是乐手,然后隐秘系、神智系、链金系法术的演术则可以分别置换成弦乐器、管乐器、打击乐器的演奏。擅长弦乐器的乐手未必也擅长演奏管乐器与打击乐器。同样的,擅长隐密系法术的法术师,未必也擅长演术神智系、链金系法术。 法术师是才能之名。但是「才能」虽然只是简单两个字,显现在各人身上的方向性却有千差万别。 仔细想想,其实这是当然至极的事。就算在音乐中说到「有演奏才能」,实际上能够演奏的乐器也有弦乐器、管乐器、打击乐器等等多样化的乐器种类;就算光看弦乐器,也有诸如吉他、小提琴、三味线等无数乐器存在。实际上有演奏哪种乐器的才能?要专精哪种乐器?就会因人而不同。 而说起「未来视」,可以说是在那些乐器之中,使用「极为冷门的乐器」奏出的乐曲。在弦乐器中也有使用二胡或琵琶甚至更加小众化的无名乐器弹奏的乐曲,这样说应该就比较好懂了吧?所以在历史上能够演术它的法术师,似乎只是少数。 当然演术也和演奏一样是可以训练出来的,只要磨练自己的演术力,就能够使自己可以演术的法术增加。事实上老师就有着全能级的非凡演术力,能够演术所有系统的法术。(这也许只是因为老师是不合常理的存在而已。话说会有能够以职业水准演奏弦乐器、管乐器、打击乐器的乐手存在吗?)但是「未来视」可能果然还是需要更超越那些、已经进入特殊领域的才能吧,所以就连我这位老师也无法演术的样子。 老师说道: 「所谓的『未来视』,原本就是用来预知他人未来的法术。事实上那家伙也是在用自我意志预知他人的未来。」 那家伙应该是指之一吧,这就是说我的「未来视」并不完整罗? 「不,你起码有预知他人未来的素质,实际上也有过三次实例吧?」 「那是没错啦。」 「要说有什么不完整」老师又点了一根烟:「多半是你的做法有问题吧。」 「做法?」 「对。根据那家伙的说法,要预知他人的未来,需要让自己置身于忘我状态。」在说到那家伙时,老师的态度显得有些抗拒,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去:「在太阳底下看不见星星;在狂风暴雨中分辨不出纤细的音律。同样的,在自己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自己本身的意识会成为妨碍,以至于无法读取他人的未来。所以在对他人发动『未来视』时,似乎需要模糊自我意识与外界意识之间的界线在历史上承接神谕或预言时,也多半都是在那种忘我状态、自我催眠状态下进行的吧。虽然我不喜欢把搞不懂的事全都一股脑推到魔学上的做法,但是那些状况确实有极高的可能性,就是以他人为施术对象发动的『未来视』。」 要预知他人的未来,需要使精神处于忘我状态? 「这就是说我在睡眠时发动『未来视』,会预知到他人的未来是」 「是啊。也许睡眠时的精神状态,与那种忘我状态很相近吧。」不过老师又接口说道:「不过光那样还不能够预知他人的未来。」 「还缺少什么吗?」 「需要媒介。」 「谋介?」 「预知未来的施术对象之『媒介』。好像是利用那个共振作用介入他人,经由这个方法预知那个人的未来。」 有道理。记得在我以前发生的那三次实例中,国小时我曾经向成为施术对象的那个同学借过笔记本,国中时也曾经向级任老师借过某本乐谱。我在把它们带回家以后,晚上睡觉时发动「未来视」,所以预知到他们的未来,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是我从他们那里借来的物口叩,发挥出「媒介」的作用。 那 「可是请等一下。」我想到一件事,扬声说道:「既然以他人为施术对象的『未来视』需要有媒介,那我今天到底是以什么为媒介」 不,这根本不必多问。 利用媒介的共振作用,与位于远方的其他人连结起来,预知那个人的未来。如果这就是「未来视」的原貌,那么要如何才能在没有媒介的状况下与他人连结起来呢? 很简单,只要与施术对象位于同一个地方就可以了。 换句话说 「这就代表我预知到的未来,是和我一起待在研究室的那五个人当中某个人的未来罗?」 老师默不吭声,但是没有否定。 梦中的光景复苏了。 异世界。 在那里面寻路而逃,被戴着面具的男人追上、攻击 (那是那五个人当中某个人的未来?) 我失去了言语能力。 「周。」老师又丢出一个唐突的问题:「你的『未来视』是不是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频繁地自动发动了?」 「咦?」 正是如此。 虽然不是完全消失了,不过我是有感觉到,发动的次数以四月为分界逐渐减少了。我自己也有因此感到奇怪过。 「可是老师怎么会知道?关于这件事,我一句话都没跟老师说过耶。」 「哎,看你的样子就有那种感觉了。不过这种现象正是暗示着『未来视』的真面目是什么。」 「?」 「不懂是吗?也就是说『未来视』并不是预知,是预测。」 「预测?」 「是啊。只是它的命中率是百分之百,也就等于是预知了。」 老师对以沉默表达不解的我继续说下去: 「比方说现在外面在下雨对吧?这时候你正要往外面跑,然后你会怎样?」 「这个,我想衣服会被淋湿吧。」 我说出理所当然的答案。但定 「没错。从某些状况去推论出不久后可能会出现的状况,那就是预测。而所谓的『未来视』呢,用粗糙一点的说法来讲,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最极端的案例罗这样说好了,用刚才的例子来说,外面在下雨,这时候你跑出去。那你就会被雨淋湿,说不定还会感冒发烧,如此一来你应该会去看医生拿药。然后你说不定会在几天后的几点几分时,躺在床上吃下那个医生开给你的药就像这样,从『现在』一步步预测出之后的『未来』不过在那些预测之中,只有确实存在的未来,才会在演术者心中凝聚成实像。」 「确实存在的」 「即使乍看之下很单纯的事物,实际上应该也是由肉眼看不到的各种要素交织组成的。虽说你现在马上走到正在下雨的室外会被淋湿,可是如果你有带伞,或者是根本就没有下雨就像这样,要使一个现象发生,需要无数的条件, 只要其中有一个条件没凑齐,未来就会一下子转变成其他形式。有果必有因,所以相反地,只要能够完全掌握住其原因,要预测出结果就不是不可能的了。」 老师顿了顿: 「换句话说,『未来视』是基于施术对象的『现在状况』,去预估由它衍生出来的错综复杂无数『未来状况』,把诸多必然交会在一起形成的必然集合点让施术者感知到应该必定会发生的未来据推测,『未来视』之所以最多只能够预知到一周后的事,也是因为会形成更之后未来的可能性太过于错综复杂,以至于没有既定的未来存在之故。」 我一时间出不了声。形形色色的回忆涌出,在喉头消散而去。 「可是那跟我『未来视』发动的机会减少又有什么关系?」 「你『未来视』发动的机会之所以会变得比以前少,原因多半足出在你的心境变化上吧。」 「我的心境变化?」 「你说过你在十岁时把法术封印起来的吧。也就是说一直从你十岁起到不久以前,你就算预知到未来,也一直心灰意冷,没有想过要去改变那个未来,对吧?」 「是没错啦。啊!」 我听懂老师的言下之意了。「未来视」是种预测,既然如此 「对。『未来视』并不是那种让人操作因果律,创造出自己心目中未来的主动性法术,既然它毕竟只是种预测型的被动性法术,那么所谓的未来就完全只是种可能性。也就是说未来完全可以视现在情况改变。你之前就算预知到未来,也没想过要去改变那个未来,没有那份意志。所以未来才是容易既定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没能去操控法术,所以被放着不管的『未来视』就拚命发动了。」 「」 「但是你在四月那个时间点以后有了少许变化。如果你预知到的未来会对自己或周围的人带来不利时,会想要设法解决所以就不容易产生既定的未来,预知本身也变得不容易发生。因为靠预知能力去改变那个未来,原本预知到的未来就不会发生,预知未来这个行为本身就变成一种矛盾了。」 「可、可是」我提出异议:「以前就算我会想要去改变我所预知到的未来,『未来视』还是会发动」 「话说,那是你十岁前把法术封印之前的事吧。以物理上的状况来说,一个小孩子哪会有足以改变一周内未来的能力?」 我呆滞了好一会。长年以来寻求的解答到手了,这是一部分的原因,不过更大的原因是 「那」我挤出声音:「果然不管怎样,用『未来视』预知到的未来还是绝对无法改变的嘛。」 「多半吧。」老师面无笑容地说道:「怎么?觉得上当了?」 「这个嗯,老实说是有那种感觉。不过,反正那是早知道的事。」 但是 「这样的话,就算我去a栋,果然也还是没有任何意」 「周。」老师打断我的话。「在你心目中,未来是什么?」 「咦?」 「还咦咧你才是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还是说怎样?因为你可以预知到一点未来就臭屁起来啦?」 「我、我哪有臭屁。」 感觉到直扎过来的视线,我缩起身子。 不会错,老师在生气。 「未来就像流水。理所当然的,在你所预知到的未来前方,会有更之后的未来绵延下去,真的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呢,为什么你却不了解那么理所当然的事?就因为一瞬之后的未来无法改变,而把更之后的未来也全都放弃?连继续绵延下去的一切也都封闭起来?说得明白点,你一直以来的做法就是那么回事。是你的薄弱意志摘除了你期望的未来之芽。」 「要不像话也该有个限度。」老师训斥道。 「喂,差不多也该懂了吧?我说过,一切都是看意志,是意志的力量决定一切,你一个转念就能改变未来没错,你的『未来视』是绝对的,想要颠覆曾经一度预知到的未来是不可能的吧。不过呢,那又怎么样?你知道的是距离现在最近的未来。那么在那个未来之后,应该还是有着只有你能够开创的未来存在吧。」 老师问我为什么会没有注意到那件事,当时我还没办法作答。我在害怕,老师要那样的我「去洗把脸再滚回来」 然后 然后我穿过a栋的门。 3. 被害者很可能是凛凛子、冰鱼、印南、理惠、千里这五人中的某一个,再加上案发时间是今天中午之后,地点是综科a栋的可能性很高。把我和老师在研讨中得到的情报整理起来,事情就是这样。 但是虽然老师说过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根据相关研判,我想首先往这个方向去推想应该不会有错。这样一来,在眼前状况下情报最少、也最叫人放心不下的,果然就是那个犯人到底会是谁这件事了。 不,叫人放心不下的并不只是因为缺乏情报而已。 他的事在我心里留下一个很大的疙瘩,好像还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现在不是烦恼那种事的场合。总之要尽快收集情报,确定那个「未来视」是否真的会在今天中午之后发生于综科a栋才行。 踏足于那个综科a栋我才想起除了「未来视」以外,还有另一件叫我放心不下的事。 然后 「欢迎欢迎!欢迎莅临『面具舞会』!」 把伞放到伞架上,才一踏入a栋大厅,那个叫我「放心不下」的事物本身迎面而来,让我感到相当心虚。 大厅中设置着用来张贴基础科目与通识科目之类的课程时间表、告知学生更换教室与停课等事项通知单的布告栏(不过因为实际上也会分别再寄送通知到学生的电子信箱中,所以几乎徒剩形式而已),还有放着长椅排成三角形的空间。连接大厅与外界的出口那里并列着自动门与手动门。一旁放着平时应该不存在的桌子,上头排放着在楼内举办的展览与临时店宣传单,以及导览小册等等印刷品。 还有 原本大剌剌坐在那里的一位女生,在我们进门的同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呼小叫。不,我想以她本人来说,这应该算是在打招呼吧。 那是个有张娃娃脸,面露无邪笑容的女生。脸很小,身材也理所当然的不高。一头染成亮白色的头发很显眼,而现在与头发同样不,更加显眼的是她穿在身上的服装。 白色千早(注:套头式日式上衣)与朱色裤裙,手上拿着神乐钤(注:用于祭祀神事伴奏中的铃),脚上穿着白色布袜与草鞋。 一言以蔽之,就是「巫女」的打扮。 「初次见面,大家好!我是文学系二年级兼城翠大学推理小说研究社、简称推研的社员宫野亚子!不过我的本名太俗气啦,所以要叫我时还请使用『喵子』这个称呼唷!这是因为宫野的宫念『miya』,念快了很像喵喵猫叫声顺带一提,我cosy的是巫女。所以说喵子扮成巫女罗!等,根本扯不上边啊!」 基本上我也算认识这个以沙哑声音叽哩呱啦个没完的女生。我略瞄了一下,在她胸前别着「面具舞会工作人员」的名牌。 从呆站在那里接不上话的我们之中 「喵子学姊,辛苦了。」印南走上前说道,她也是推研的社员。「人手够吗?」 「哎呀呀,印南?啊,完全没问题的啦。其实我本来只有负责昨天推研主办的活动而已,可是昨天什么都没做到,所以今天我就自己跑来帮忙。」说着她的视线转移到位于印南身后的我们身上:「话说回来话说回来,在那边的几位小姑娘,该不会就是?」 「啊,对,是和我同一个专题研究组的朋友。」 「啊呗!真的假的!咿呀~法术师的专题研究小组大驾光临罗!」 喵子把手上的神乐钤摇得锵啷锵啷作响。来自周围的探询目光集中过来真希望她别这么高调。 她依照顺序一一看过我们的脸,「唔呼呼」地露出肆无忌惮的笑容:「哎呀哎呀~各位的事我可是闻名已久了不对不对,该说是读了不少才对。」 这几句叫人听不懂的话,让大家露出讶异的表情。随即印南有些慌张地开口: 「那、那个,喵子学姊,先别提那个了。」 「咦?你还没说吗?」 「是、是的,我回头会说」就在印南用低得快要听不到的声音这样轻声说时 「喂!你在吵什么,喵子!」 从大厅内侧又走来另一个叫我「放心不下」的人,所以我再次畏畏缩缩地心虚起来。 这次是个颇高的男生。在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戴着一顶郁金香帽,穿着深色系的毛织布裤裙,外头披着一件大衣。这该不会是那位名侦探「金田一耕助」吧? 他倏地往喵子鼻尖一指说道: 「你给我安分点!真受不了,从刚刚开始就是因为你,才会把大家拉来的客人给吓跑」 「可是、可是侦史郎,这叫人没办法不激动的啦。」 「你没有不激动的时候吧,还有你没事就乱叫人『阿伯』(啊呗)是怎样?」 「啥?呜哇,好冷,有够会扯的,那是状声词好呗!我说啊,侦史郎,你现在是靠天生少根筋的装备属性在修正路线?」 「你才是少给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怎样都好,总之闭嘴,这个给推研丢人现眼的家伙。」 虽然嘴上说些有的没的,不过衣笠也打扮得似模似样还挺high的嘛,有这种想法的应该不只我一个人。 他在瞪过喵子以后,把视线转移到我们这边。在看到印南、以及位于她后方的我们,搞清楚状况之后,把喵子往旁边一推,以舞台演员唱大戏般的动作拿下帽子行礼如仪。 「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看到如此丢人的场面。我是推研社员,文学系二年级的衣笠侦史郎。各位的事我已经从同属于推研社员的印南那里听闻过了,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他抬起脸,再一次望着我们:「唔,话说印南,佐杏老师没有移驾过来吗?」 「啊,对喔。印南,老师呢?」 「呃,老师好像另外有事的样子。」 「这样啊这实在是叫人感到遗憾。同样身为名侦探,本来还希望她务必与我来场推理比赛的。」 平时就不讳言自己是名侦探的他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个大言不惭、装模作样的人,不过总之老师也并不讨厌这种喜欢卖弄言辞的人就是了。如果她在场,八成会觉得有趣吧。只是话说回来,遇上不会让她讨厌的人时,老师首先会把对方当成耍弄的对象,所以到时候衣笠本人会不会感到高兴也很难说。 「喔噢,对了对了。印南,来为我们介绍一下你这些同学啦。」 「啊,好的。说的也是。」 印南一一介绍我们。 但是 「呃,最后是这位是天乃原周。」 「咦?」 在介绍到我的时候,喵子和衣笠的表情一变。两人都眨着眼,手搭在额角上。 「这位就是天乃原周?」 「可是咦?啊、啊咧?」 他们俩没来由的混乱表现,使得不知道内情的凛凛子她们露出奇怪的表情。我也先摆出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表情再说。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在这栋综科a栋,曾经发生过暂时无法让人出入楼内外的事件。虽然那个事件在同一天下午就已经解决了,但是却给原订要在此地举办的「面具舞会」活动造成莫大的损害,为部分相关人士带来极大的困扰。 然后接下来是末被公开的部分那个事件其实是法术造成的,再加上要是真相被一般人知道,对于我和老师的立场来说,是属于非常麻烦的那类状况。所以老师使用「暗示」的法术,让与事件有关的人忘掉这个事件中最重要的部分正确说来,是让他们在无意识中想要逃避那部分记忆的心理作用而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喵子和衣笠两人,正是参与了昨天事件的关系人。 「暗示」是否真的有用(因为老师说有效机会是一半一半),就是令我放心不下的事不过从眼前情况看来,似乎是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 「?」 他们俩露出那种像是如鲠在喉的表情持续了好一阵子,不过毕竟也想起不能一直冷落我们,于是重新面向我们这边。 「虽然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不过还是以后再追究好了。」 「也是啦。好,重新振作精神!」 喵子再次低头鞠了一躬,用事先准备好的另一种口气陈述道: 「重来一次。各位,欢迎前来参加推研、衣装研、mid三社团合办的共同企划『面具舞会』。本企划是为了让您舍弃俗世烦忧,藉由穿戴上华丽的虚构面具与服装,发掘自己崭新一面的自我蜕变、自我实现之企划的啦总之要一句话搞定,就是『来玩cosy』啦!」 「真是口无遮拦的收尾。」的确。 「侦史郎你很吵耶,让人家好懂些不是比较好吗?」她的脸又转回这边:「好啦,话都说到这样了,我就马上带大家去服装室吧印南,你们所有人都想借服装是吗?」 「呃」印南看着我这边:「阿周还是不换衣服吗?」 我的头点到一半 但是我犹豫了。老实说我自己有为这个企划准备服装,也就是现在穿在我身上的这套服装。只是我也并没有非得穿它不可的主动性理由,只是因为排斥穿不惯的服装,所以事先准备好不会令自己有抗拒感的衣服,是种极为被动性的理由。不过这套衣服也在刚刚被雨淋湿,虽然拿吹风机吹了一下,但是穿起来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了吗?」 「嗯,那个」我说道:「我也换套衣服好了。」 「咦?真的?」印南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笑逐颜开。因为看她好像有什么奇怪期待的样子,所以特地再补上一句:「由我自己选喔。」不管怎样,我最好还是先自己确认过服装再说。 这时候 「那个,印南。」冰鱼说道:「我还是不要了,我对这种事有点」 「钦?」印南一下子垂头丧气起来:「是喔?」 「钦~你说什么啦,小冰子。」理惠抗议: 「还是别算上我了。」 「为什么啊?」 「要就一起来啦,你这样很不好玩耶。」 「为什么因为我不习惯,很丢脸,附近也根本就没有扮装的人。」 确实在大厅中有几个像是来宾的人影在,但是已经扮装起来的人则一个都没有。现在是九点半,虽说距离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三十分钟,但也有点寂寞哎,我想肯定就跟衣笠说的一样,被喵子用那么high的方式欢迎,不管是谁都会被吓到,所以就不太敢参加这个企划了吧。 「说什么不习惯,可是本来也就没有习惯的人吧。别怕啦,有种说法是这样的,出外旅行时就是要放得开,反正就算在外地闹笑话,回去也没人知道。还有大家一起手牵手过吊桥也比较不会害怕。」 「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旅行,还有一堆人挤在一起过吊桥反而更危险吧。」 「嗳,这样说也是没错啦嗯啊,对了,那諡哥也会来这个理由咧?」 这个名字一出来,冰鱼脸上就刷地染过一抹嫣红。「那个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啊?」 「啊就这样啊,要是小冰子穿上有女生味道的可爱服装,说不定能吸引到諡哥的心喔。」 「你、你不要随便乱说话,而且諡哥一定不会喜欢这种的啦。」 「欸?会吗?男生不是全都喜欢这种的吗?」在流利地说出这样一句某些人听来可能是胡说八道又无礼的话之后,理惠说道:「怎么说呢,諡哥算是很会看场面,在那方面也很通情达理的人。在难得的校庆时脱去平时的束缚,好好享受一番,我想他是绝对不会不高兴的啦。」 「这嗯,也许吧。」 冰鱼同意了这个说法,理惠对她点点头表示「看吧?」千里也表示支持。 「嗯~不过呢,就吸引异性注意力而言,服装确实可以说是一种不可轻怱的要素呢。雄性在生理学上对轻飘飘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所以有种说法是,女孩子在约会时,换上有那种感觉的裙子会比较好喔。」 凛凛子也笑着表示同意:「这个我也有听说过耶哪,冰鱼,穿穿看啦。反正要是不喜欢,马上换掉就好了。」 冰鱼本来还是不太情愿,但是不敌其他几个女生的怂恿,终于撑不下去地投降了。她轻轻点了点头:「真的真的只是稍微而已喔。」 「好咧,那一共是六位客人,我来带路!来来,服装室在这边,大家跟好,这边走。」 我们跟着好像搞错什么,用旅馆老板娘般的口吻锵啷锵啷摇钤走在前头开路的喵子,把衣笠留在原地,从大厅进入南侧的走廊。我们走进去的,是左边最接近大厅的那间教室。 「c号房服装室」。 它的入口处挂着这样的牌子。 然后在踏入室内的那一瞬间,我失去了语言能力。其他人也都一样。 以为这是某种玩笑。 那是一间大概可容三、四十人上课的小型教室原本应该是那样的。但是现在狭窄的室内是排成好几排的不锈钢衣架代替桌椅,大量的服装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形成缤纷的色彩。服装的款式也是千变万化、种类繁多,从男到女的各式服装没有空隙地充塞在整个房间之中。 这些全部加起来会有几千件呢?不,搞不好是几万件吧? 喵子得意洋洋地对哑口无言的我们说: 「基本上我们是依各职业的制服、民族服装、动漫角色、视觉系的类型来给它们分门别类的啦,请一人挑选一套服装吧。来来来,别客气别客气,尽量挑吧!」 在她的催促下,我们不由自主地开始挑选起服装。我也走近其中一排服装,打量起挂在那里的衣服。挂在那里的是学校制服又以女生制服为主,主要分成水手服和西装外套两种。 虽然只有两种也不容小看,各种类型齐全到不是闹着玩的。 以水手服为例来说好了。 首先以基本的上衣和裙子的设计、配色来分,就有数十件不同的水手服,而且全都备有s、m、l三种尺寸。在这个时间点就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对水手服怀有异样的执着了而且在它们后面,设置在教室墙边的长椅上,还可以看到由成堆缎带、领巾、校徽等配件组成的小山。旁边还亲切地放了一面穿衣镜换句话说,就是叫人尽情挑选上衣、裙子,加上喜欢的配件,自行搭配出只属于自己的组合之意。再加上室内还张贴着什么「穿着打扮的诀窍!」、「推荐的组合!」的海报、竖着手写pop看板说明也就是说除了这里的水手服以外,其他所有类型的服装也一样都准备得应有尽有,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阿周喜欢水手服的吗?」在我按着头时,喵子走过来:「哎,这是cosy的基本嘛高中毕业后有没有过异常怀念制服的感觉?有一种『啊啊,我灿烂的过去』的感觉?」 「还好。」不好意思,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那样的感慨落到我头上过(因为我直到半年前都还是高中生),但是看着两眼亮晶晶这样说话的她,我也不至于会不识相到去泼她冷水。 「阿周是水手服派?还是西装外套派?」 「不,我没有特别是哪派。不过我母校的女生制服既不是水手服也不是西装服,而是旧式的黑色制服。」 「喔喔,旧式的啊。」 「嗯,因为是乡下。」 「原来噜此,就是遗留在地方上的传统那种罗?那种也有那种的收集价值的啦,咕噜。」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些衣服的数量真的很惊人耶。这么多的衣服到底是由哪里供应的呢?」 「几乎都是由mid设计、衣装研自己裁缝出来的喔mid和衣装研好像是从以前就有这样的合作关系了,可是因为它们都只算是规模不大的小社团,所以一直没办法在城翠节之类的场合中找到举办大型发表会的机会。因为可以举办大型发表会的舞台或讲堂,都会被势力比较大、比较有发言权的社团抢走,要赢过它们需要有一定的知名度。但是以文科来说,除了音乐社团以外,在那方面部有够弱的啦。正好今年当上推研社长的樋野学长和mid的社长交情不错,在听说这个状况以后就在想『有没有推研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呢』,然后找我们推研的社员商量这件事,这时候莲见学姊提出『可以用我们推研的名义抢场地,让大家在那里尽情实行企划』的意见。所以这个『面具舞会』就得以实现的啦。」 「钦,不过虽说是小型建筑物,但是能够申请到整层楼,推研的发言力还挺强的嘛。」 「没有没有,没那种事的啦。」 「咦?可是」 「其实啊。」喵子的声音小声起来:「我刚刚说到的那位莲见学姊,她老爸是文学系的教授,而且正好也是现在的系主任。再加上今年城翠节执行委员中有好几个人是文学系的学生,所以莲见学姊的面子在城翠节执行委员会中是很大的啦。」 「啊,这个要保密的喔,保密。」 我默默对把食指抵在唇前的喵子点点头。不管什么事,都是有内幕的。 「对了,喵子,我想请问一下。」我想起来到这里的目的,向她问道:「在这里准备的服饰中,有面具吗?」 「面具?啊啊,有啊,怎么说也是面具舞会嘛。」 「在哪里?」 「呃,我记得应该是在这边吧。」 在她的带领下走过去一看确实是有。 排放在窗边的桌子上,井然有序地放着各式各样的脸部配件。有夜市中贩卖的卡通人物面具、恐怖电影德州电锯杀人狂所戴的那种面具、能剧演员所带的能面、扮成马头人或狼人用的橡胶头套、还有真正在中世纪中面具舞会使用的那种羽毛面具。 在那之中眼部与嘴部开着圆弧形裂缝的白色面具就放在那里。 没错,跟我在梦中看到的那张几乎完全一样。 我把它拿在手上。材质是塑胶,在太阳穴的位置附近开着小洞,穿着一条粗橡胶绳,似乎是用它固定在脸上。触感滑溜坚硬,不过没有丝毫梦中感受到的诡谲感。真要说的话,反倒是种如果真的敢戴上它到处走,才会叫人感到可笑到不行的廉价之物。 然后在那里有好几张相同的面具,分不出来哪张才是出现在我梦中的那张。 「这个面具果然也一样是那个mid和衣装研制作的吗?」 「应该是的啦。」 这就是说,与它相同的东西不会是从外面带进来的罗? 「那,我再问一下喔,抱歉我问题很多。那这里还有没有神父穿着的那种法袍?前面有红色十字架,对,后面有头套的那种。」 「法袍吗?嗯」 她在衣架的山谷中移动着,唰啦唰啦拨着数量庞大的服装寻找着。 「法袍、法袍。 那种长袍类的衣服应该有整理起来放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有的话大概就是在这附近啊,是这种的吗?」 她手指的是足以把一个男生从头罩到脚的宽大法袍。布料相当厚,在正面与背面有着大型的十字刺绣。没错,和我在梦中见到的一样,这个也有好几件相同的存在。 「喵子,比方说喔」我从衣架上拿下一件问题所在的法袍问她:「如果我现在想借穿这件衣服的话,具体面言需要经过哪些手续呢?」 「呃,首先,衣服上有标签对吧?」 她这样说之后我一看,在衣襟旁确实是用安全别针别着四方形的标签,上面写着四位数字。 「衣服口袋里面应该也有写着相同数字的号码牌啦。」 正如她所说的,我在法袍口袋中摸出一张圆形号码牌,上面用油性麦克笔写着与标签上相同的数字。 「把衣服带出去以后,去找走廊上的工作人员,把那张号码牌拿给工作人员就ok了啦。之后去被规划成更衣室的对面教室,在那里换上借用的服装,接下来要去哪里都随便的啦。啊,不过不可以穿着借来的服装到a栋外面去喔。基本上一楼大厅的出入口、还有一楼走廊两边的门那里都是有人在轮班监看的喔。」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借出去的服装号码牌会留在工作人员手中罗。 「刚才那个面具配件上是不是也有这种标签?」 「有啊,号码牌则放在各个配件的旁边。」 「这样啊。谢谢你的解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甭客气甭客气,不过这个法袍和面具是可以扮成什么呢?」 「好像是神圣骑士。」 「神圣骑士?」 她歪着头。也难怪啦,除了对魔学有一定程度知识的人以外,这也许是个很陌生的字眼吧。连我都是在老师告诉我以后,才对它有比较详细的了解。 啊,先不提那个了。总之我含混地点点头,视线落回衣服上。 这算确定了吧。 这里备有和我梦中相同的服装,而且不能把它穿到外面去。这样应该就可以肯定那个梦是发生在这座综科a栋中的事了。 穿戴着这个面具和服装的他 「」 我对自己感到讶异。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一个没见过也不认识的人呢?我拍拍额角,让自己的思考切换到其它地方。这时候 「啊,阿周阿周。」再次在衣架中物色起衣物的喵子说道:「阿周来穿这套服装如何?一定会很合适的啦。」 「这是」 她说的服装是外罩圆领披风的苏格兰长大衣和猎鹿帽,还附加桃花心木烟斗。不用多说,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标准配备。其实在书中并没有描写他穿着这种服装,这只是经由插画与戏剧塑造出来的形象不,这不是重点。 穿上侦探的外衣啊这让我想起的是先前在六月时发生的事。在那件案子中,我在不情不愿的状况下,被老师把侦探这个角色推到我身上,总之是累到笔墨难以形容,那时候我就深切地认识到自己实在不是个当侦探的料。所以原本说来,就算这只是个娱乐活动,我也不会想要去借穿那样的服装。不过 这次的状况又有些不同。 我决定要靠自己逮捕犯人,是我自己这样决定的。那么主动穿上一身那样的服装,做为那份决心的证明,倒也不坏。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要开始的毕竟是一出面具舞会的戏码嘛 虽然我依然有些犹疑,不过还是从喵子手中接过那套服装。 因为没多久后大家已经都选好自己要穿的服装了,所以我们就离开服装室,照喵子说的,把号码牌交给待在走廊上的工作人员,进入充当更衣室的对面教室。当然更衣室有分男用和女用,在这边的入口那里挂着这样的牌子: 「h号房女性更衣室」。 「i号房男性更衣室」。 看来他们分别把各间教室标上英文编号了。 我向待在服装室前面的男性工作人员请教有没有人借穿面具和法袍,不过马上得到没有人借穿它们的答案。因为楼内人还不多,谁借了什么衣服的事想必还记忆犹新,所以应该是没有怀疑这个证词的必要。 我道了声谢,快手快脚在更衣室中换上侦探的服装,比大家早一步回到大厅那里。 我以小跑步在走廊上前行,那使得我回想起梦中的光景。被害者还有与之同化的我就是像这样在走廊上奔跑着。 地面是磁砖地板 两旁有好几扇门以等距离并列着 我心中几乎已经认定了这座a栋就是「未来视」中的案发现场,但是 (怎么说呢气氛却不一样。) 走廊上张贴着海报、林立着告示牌。在天花板与墙壁上则挂满了声光电饰,也有各种饰品垂挂着,装饰得十分用心。 但是这和我梦中那种彷佛置身于异世界的梦幻迷离气氛却大异其趣,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是因为异世界的居民扮装过的人几乎都还不在场的关系吗? 要完成梦中那个案发现场的条件还不够。虽然我没办法表达得很清楚,不过我心中隐隐约约有着这样的印象。就是那种状况证据虽然齐备,但是感情上却还无法接受的那种感觉吧 「哦,这可真是这身打扮真是合衬啊,天乃原。」 「衣笠学长。」一进入大厅他就对我出声,所以我朝着他那边过去。 这时放在他身前长桌上的导览小册突然跃入我眼中,所以我拿起了它。 那是三折式的说明书,上面写着「面具舞会指南」。我打开它,里面一如其名的印着「面具舞会」的相关介缙。有先前听喵子说过的借用服装手续,其他注意事项,还有a栋一、二、三楼的平面图,介绍各教室举行哪些企划。好像还有个推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这类情报密密麻麻地填满在全彩印刷的纸面上。 以一栋课堂大楼来说,a栋绝对不算大,构造也很单纯。各楼层都是在中央有一条贯穿南北的走廊,左右两边并列着教室。走廊两端都有门,一楼的门通往外面,二、三楼的门则都是通往小阳台。两个楼梯位于从走廊正中央看去等距离的两边上,唯一的电梯位于在北边的楼梯旁。 然后要说a栋有什么特征,那就是它有许多一般课堂大楼所没有的特殊房间。也就是广播室、资讯室之类的不过这类教室应该并不适合当成举办节庆活动的场地。 梦中被害者遭受攻击的案发现场,是完全看不到人影的房间。 换句话说,案发现场很有可能是a栋中那些未被使用的空教室之一。 在体育馆的更衣室,老师这样说过: 「周,这次的案件在犯人与被害者的身分、案发时间、案发地点、被害者被那个戴面具的人攻击的原因等问题上有太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不过知道其中最重要的谜题是哪一个吗?」 「是。」我回答:「是案发现场在哪里吧?」 「没错。既然知道也不用我多说了吧,总之就是它你的『未来视』百发百中,预知到的内容一定会成真。所以不管犯人和被害者是谁、正在哪里做些什么,还有案发时间是什么时候都不重要。只要能够找出案发现场,一直埋伏在那里等待着就好,反正犯人一定会去那里四月时我们之所以能追到那个不像话的犯人也是靠这个王牌。一旦预知到现场在哪里,就算对方是完全犯罪者,你还是能够逮到现行犯。这次也一样,不管是要逮捕犯人还是怎样都好,只要能够控制案发现场,之后要怎么料理都行。」 我的视线射向导览小册上的室内平面图。 一楼有十间教室,二 、三楼各有十二间。一楼之所以会少两间,是因为大厅占去两间教室的空间。 一楼有用来开临时店、举办展览等活动的教室,从东侧由北至南、再接西侧也是由北至南,依序标上英文字母的代号。除此以外的空教室则整个被涂黑。 没有用到的空教室有 一楼东北角一间。 二楼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个角落各一间;与东北角隔着厕所的一间;从西北角扣除楼梯数来第三间;从西南角扣除楼梯数来第二间,一共七间。 三楼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个角落各一间;从东南角扣除厕所数来第三间,一共五间。 以上楼内共有十三间空教室。 (这十三间教室中的某一间就是案发现场。) 但是这样完全不能缩小范围。既然已经不知道正确的案发时间,要是还不能确实地找出唯一的案发地点,就不可能埋伏好等待犯人到来了快想,提示应该就在那个梦中。 我再一次默想着梦中的内容被害者在走廊上向前直跑。 跑着、跑着、跑着 下一个瞬间,猛然停下脚步 握住右边门上的喇叭锁 对了! 被书者在跑了一段距离以后,打开右边的门。虽然不知道正确跑了几公尺,不过可以确定跑过两侧好几扇门。 两旁有着好几扇门以等距离并列着 所以最少应该跑了两间教室的距离。 也就是说在跑了那样的距离之后,右手边不可能还会有门出现的二楼西北角、东南角,三楼西北角、东南角这四间教室可以扔掉了。 这样一来就剩下九间空教室。 可是光这样还完全不够。 (啊啊真是的,要是老师在) 我有些焦虑地把手搭在头上。话说要是老师在,人手也会加倍,就算没有确实推论出案发现场也不要紧 蓦地 我的视线与脚边那只仰首盯着我的黑猫眼睛对上。呜呜,老师现在该不会正接收到我绞尽脑汁烦恼不已的模样在哈哈大笑吧?虽然我早就非常清楚老师的个性,不过这个时候还是该利用使役魔帮我传话,对老师抱怨个一句吧。 就在我脑中冒出这样的被害妄想时。 「嗨,久等啦!法术师的弟子们全都变身完毕罗!」 喵子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跟在她身后的是 「阿周,久等了。」凛凛子往我这边走过来:「在看什么?」 「咦?啊,导览小册。」我举起手中那玩意给她看。因为注意力被她的打扮分散,所以慢了一拍才做出回应。 「有什么好玩的企划?」 「还好啦。倒是你」 我重新打量起她的服装。 从她头上的帽子到一身白衣和脚下的凉鞋,全都被统一成具有清洁感的白。脖子上挂着听诊器,除了裙子的长度只到膝盖这点以外,怎么看都是个「护士」的模样。我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怎么样?会很奇怪吗?」她用害羞的表情说道。 「不会,很适合你耶。」 虽然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可以算一句赞美的话,不过凛凛子看起来挺开心的。说来也是啦,在换上一套难得穿着的服装之后,比起被说不合衬,任何人都会比较喜欢听到适合穿着的评价。应该吧。 「谢谢。那个打扮也很适合阿周呢。」 「啊,嗯,谢谢。」 「不过」我抬起脸: 「这样果然还是太高调了吧。」 其实从刚才起,我就一直觉得周围有许多偷瞄的视线集中过来似的。 凛凛子也像是在表示同意般的苦笑,随即 「不不不,这完全没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啦!」喵子说道,她的态度相当兴奋。「这水准真的真的真的太高啦。旁边的人会一起看两位,就代表了两位cosy起来是多么具有魅力的啦!」 「没、没那回事啦。」 凛凛子摇着手。 「不,三嘉村。」这回开口的人是衣笠。「虽然日本自古以来就把谦虚当成美德,但是太过头也只会令人感到不舒服。我名侦探衣笠侦史郎可以挂保证,现在的你比任何人都更加光辉璀璨,你可以尽管抬头挺胸。」 「啊、喔」 喵子没有理会凛凛子的苦笑,用很认真的口气说: 「不过呀,连我都没有预料到可以到达这个境界耶。本来是想说给其他人看到凛凛子你们美艳的打扮,他们也会一个接一个跑来参加的,可是现在却反过来担心会不会让人觉得自惭形秽了啦,啊哈哈!」 「呵,确实如此。」 虽然他们俩看起来像是挺满意那种状况,不过要是真的那样,这个企划就等于失败了吧。 「对了,其他人呢?」 我才刚问完,印南、理惠、千里三人就从服装室所在的南侧走廊那边过来了。看到大家换好的衣服,喵子果然又满心欢喜地吼叫起来: 「听我说、听我说,冰鱼好棒呢!」 一面说一面往这边跑过来的印南,脖子上垂挂着玫瑰念珠与大蒜,内红外黑的披风与双马尾飘扬着。可以看到长长的犬齿从她那张小嘴中冒了出来 「印南,你这身打扮该不会是吸血鬼?」 「对,是布兰史托克创作的『德古拉伯爵』!」 她轻轻一口咬上我的手臂。不过那个犬齿似乎是橡胶制的牙套,咬起来也不会啊,等等,别咬了,还是有点痛啊。 「印、印南,你说冰鱼怎么样了?」 「咿呀?啊,思!」在我的询问下,她松开嘴巴:「对,她好棒!」 不,所以说什么棒啊? 「印南,你太激动了,连话都说不好了。」 这样叹着气说话的人是千里。她的打扮是在大腿两侧开高衩的中国旗袍和羽毛围巾,手上拿着用孔雀羽毛做的扇子。总之就是所谓的「华人黑帮」吧?不,当然我不能否认这里面是掺杂了一些偏见。 「嗳,不过呢,印南会这么激动也是难怪的啦。小冰子的那个样子喔,真的是叫人一整个惊艳。」 理惠笑嘻嘻地这样说道。她在白衬衫外面穿着一件深蓝底色白花纹棉布的男用日式外衣,下面穿着裤裙、布袜与草鞋,类似明治时代的「书生」装扮,和她那身少年般的气质极为搭配。 「这是在说冰鱼的服装?」这么一说,就只有她不见人影。 「啊,小周子也很好奇?很好奇?那也差不多到该展示的时候了喂,吼~小冰子!你要在那种地方躲到什么时候,出来见人了啦。」 理惠往走廊跑去,然后 「等、等一下!」 原本似乎是躲在走廊墙角处的冰鱼,被半强迫地拉出来。 她的模样在大家的环视下一览无遗。 「呜、呜哇啊啊,这该怎么形容、该怎么形容才吼哇啊啊啊!」喵子好像很感动,发出怪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发出惊叹声。 「!」 冰鱼脸红得像是随时都会整个人蒸发掉似的。她身穿以黑色为底色、缀满白色荷叶边的仆役装,与之成套的发带、纯白的长统袜、漆得黑亮的无后跟便鞋,也就是所谓的「女仆」打扮,是种从平时的她身上难以想像出来的装扮,不过这样的她却也散发着十二万分的魅力哎,这真的是超乎想像。 这时候冰鱼注意到我的视线。 「可、可以不要那样盯着我看吗?」她红着脸瞪向我。 「咦?啊,不、不是那样的。」至于不是怎样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摇着手: 「嗯,很适合你呢,冰鱼。」 「谢谢,不过我一点也不高兴。」 「」有点失落。 「我说啊,冰鱼,你不该这种态度吧。」千里责备她:「阿周说的没错啊,这身打扮很适合你。对吧?」 她转向旁边,凛凛子与印南嗯嗯有声的点头,喵子则以两倍的速度接着做出相同的动作。 冰鱼用怀疑的态度回望了大家一阵子,似乎对短裙感到很不自然般的抓着下摆部分说道:「我还是换掉好了。」 喵子发出惨不成声的哀嚎: 「嗳?为什么啊!」理惠抗议:「难得都穿上了。」 「因为」 「你够罗,都叫你别怕了!现在又不是要你一个人打扮成这样在楼内到处跑,我们也会在一起的嗳。对吧,小凛子?」 「是啊。而且接下来扮装的人要是越来越多,我们很快就会在人群中变得不显眼了啦。」 「会吗」 「会会会,还有那身很黄很色情的打扮也会迷死諡哥的啦。」 「理、理惠!」 冰鱼怒视着理惠,往她的方向踏出一步。 理惠嚷着「喔喔好恐怖」,立刻转个身拉开距离。 在一旁看着她们这番互动的衣笠,拨了拨浏海说道: 「呵呵,以个人面言,这样打扮确实是会叫人挺不好意思的吧,不过尽管放心,这种状况也很快就会结束。因为『环境』就要准备好了。」 「『环境』?」这个字眼叫我很在意,站在旁边的我反问道。但是 「喵子。」他开口说道,但不是在回答我。「差不多要到十点开始时刻了,不去准备没关系吗?」 「欸?啊呜哇,真的耶!」 本来以为她是要往正门那边跑去,结果她只是确认一下是否有人出入,然后就抓住一条从天花板垂下的绳子一拉。那条绳子本来好像是打了个活结,用来捆住卷起来吊在入口上方的黑布幕。这一拉把活结拉开,黑布幕簌簌落下,遮在入口处的所有玻璃门前面,挡下外面的光。 然后在确认过自己的工作成果之后,喵子拿出手机按了按,贴到自己耳边报告道:「啊,莲见学姊?一楼大厅这边准备完毕罗。耶~」 「到底有什么要开始了?」 我斜眼看着喵子问道。 「导览小册上写得很清楚吧?推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啊。」衣笠说道。「推理游戏?」 我准备打开导览小册确认但是手停了下来。 因为突如其来地 当、当 钟声回荡在四周。 在大厅中的我们,还有其他来宾一起仰起头。 (广播?) 「来了。」衣笠轻声说道:「主戏终于上场了。」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天花板的照明熄灭,眼前整个转为黑暗。 3. 如萤光般微弱,但是属于暖色系的灯火在黑暗中亮起,大概是在五秒后的事。然后一个又一个地接二连三增加数量,没多久后就像满天星斗般布满大厅墙壁。 嘈杂声扩散开来。 看来灯火的真面目是灯泡。 比手电筒灯泡大了一号的小型灯泡,个别的亮度虽然不太够看,但是在数量庞大的状况下,要看清楚别人的长相也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因为光源不在天花板,是在与眼睛同高的周围墙壁上,所以在地板上勾勒出许多人形的影子,天花板四角交织出错综复杂的幽暗,成功制造出一种独特的、梦幻迷离的空间。 当、当 钟声带着沉沉的余音以一定间隔响着。 像是连千年沉睡都能唤醒般的强而有力,但是又奇妙地使心中一片祥和的音色,甚至让人有种微醺的快感。 我在这样的心境中看看其他五人,然后理解了衣笠的话中含意。 (因为『环境』就要准备好了。) 确实,在这个空间中,她们那身装扮的突兀之处全都显得不起眼了。 可能是因为光量受到压抑的关系,过于彰显自我的装扮也显得黯淡下来,各自融入非现实的「环境」之中。反倒是周围穿着便服的人们变得毫无个性,完全被夺走存在感。只有经过装扮的人是立于舞台上的立体存在,除此以外的人则全都是被涂成一片漆黑的二次元影子。 (这) 简直就像异世界一样。 是的,就是这个。这种气氛,就是与那个梦中相同的 当、当 钟声规则地、不急不徐地响着。它的每一道声响,都使人们充满期待与兴奋之情的嘈杂声越见高涨。据说人类对外界的认知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源自于视觉与听觉,所以利用钟声与黑暗,也就是声音与光来创造异世界的这个手法,对于因为节庆气氛而浮动的人心,真的可以说是很有效果的做法。 随即 当 拖着一道长长的尾音,钟声停了。 然后在人们难以平抑的嘈杂声中 『欢迎莅临今天由推理小说研究社、衣装研究社、mid三社团合办的企划「面具舞会」。』 一个压抑住抑扬顿挫的女性声音平静地回荡在楼内。 我听到喵子「呜哇,真希魄力满分」的咕哝声。 『本企划是为了让您舍弃俗世顶忧,藉由穿戴上华丽的虚构面具与服装,发掘自己崭新一面的自我蜕变、自我实现之企划。关于借用服装的相关事项,请参考本企划导览小册中的「面具舞会指南」,有问题请尽量向附近的「面具舞会主办单位」的工作人员发问。工作人员会在各房问开设的临时店、展览会场等地衷心期待各位来宾的莅临。』 那个声音继续着。 『从现在起,将要举办本企划中的推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面具舞会城谋杀案」是一个正统的推理游戏,把举办本企划的这座综科a栋视为架空古城「面具舞会城」,请化为城中居民的各位来宾破解发生在此地的谋杀案之谜手边有导览小册的来宾请看看它的背面。』 推理游戏?我依言把导览小册翻过来看,凛凛子、冰鱼、印南、理惠、千里五个人也把头探了过来。上面有着「面具舞会城谋杀案themurdercaseofthemasqueradecastle」的字样,在我眼睛扫着它的同时,广播中也开始念起相同的内容: 『时为中世,远离人烟山麓的某小国。 那座城就座落在沉淀着深浓暗色与寂静的森林深处。 「面具舞会城」。 那里是连接起此世与彼世的异空间,容许人与非人者同时存在的地方。 然而那里却没有纷争。在一视同仁的城主管理下,过着一天又一天和平而平静的日子。 但某一天,那份平静,却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地破灭了』 突然「碰」地一声响起某物倒地的声音。 接着传出一个男性含糊不清的呻吟声,使得在场所有人一惊,全部僵直了身子。 『是的,城主「巴斯克维尔六世」被某人下手杀害了。』 「做、做得好用心喔」 这样说的凛凛子屏气凝神用心听着。 吞没了人们嘈杂声的那个声音继续说着 『城主遇害的地点,是位于最高一层楼的「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 当城中居民赶到时,城主已然头部遭受重击,气绝身亡。 但是当时城内与外界相通的所有房门,皆已由内部锁上;也找不到有人脱逃而出的迹象。 也就是说 凶手依然待在这座城中的某 个地方。』 原来如此。 我了解这个游戏的设定了。 换句话说,像这样穿戴上虚构面具与服装的我们,全都是那个叫什么「面具舞会城」中的居民,同时也是杀害那个城主的嫌疑犯。而我们被赋予的职责,恐怕就是找出那个堂而皇之混在我们之中的凶手,绳之以法 『凶手也许就在你身边。』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 很坏心眼,但是也极具效果的台词。 陷身在异世界中,逐渐遭受侵蚀般的感触,令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有个人从北侧走廊那边现身。 (咦?) 一瞬间我有种像是失去平衡的飘浮感。 与梦中相同的地方 与梦中相同的气氛 而那是个(与梦中相同的)年轻男子。 修长的眉毛横亘于其上的纤细面容,一只眼睛被黑发遮着,而他的眼睛确实是在看着这边。 他在昏暗的光影中,一步一步往这边定来。 我就像是要被吸过去似的。 他有着对万事皆无所萦怀般的眼睛,就像是已经看破一切般的老成世故之眼。感觉似乎就只有这点与梦中的他截然不同 这让我得以留住一些现实感。 他正走过来,越来越接近这边了。 我并没有认错人。 我吸了一口气,仿佛说了些什么似的。但是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说出口的到底又是什么。 他的视线确实是朝着我们这边射来没错。凛凛子、印南、冰鱼、理惠、千里都在这边,但是没有人察觉到他的接近。 很快地,他已经来到我们的身边站定脚步,伸出他的手。 那只手从背后 伸向她的脖子! 『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的开始地点,是三楼的「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我们也为能够顺利破案、逮捕凶手的来宾准备了华丽的奖品,欢迎各位踊跃参加。另外请优先礼让小孩、孕妇、老人、残障者使用电梯』 就在要碰到前,我伸手制止了他。 他默不作声地直盯着我看,这既不是作梦也不是幻觉。我抓着他的手不放,也一副挑战似的回望着他。 果然是初次见到的一张脸,应该是那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是因为已经在梦中见过一次的关系吗?不对,并不是那样的,不是那回事 「小周子?」 原本看着导览小册的理惠抬起头来,然后发觉到我正抓着某人的手,于是扭头隔肩望去,接着 「啊!」 她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其他人也因为她的惊呼声转过头来,接二连三发出惊喜的低呼声。 (咦?) 「还真的来了嗳!」理惠对他说道,然后看看我又看看他:「嗯?怎么啦?为什么会被抓着手?」 「不。」 他闭上眼睛缓缓摇头,他的声音低沉但明晰。「我看到人,想从背后拍肩打声招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抓住了。」 说着他再次看向我,其他人也全部看着我。 「等、等等。」 我心虚了,像烫到般不由自主放开手,一面往他那边瞄一面发问:「难、难道你们认识他?」 「不,不是认不认识的问题。」 理惠才说完这句 在下一个瞬间,印南已经开心地叫了起来。 「哥!」 她说啥? 哥!? 【第三部】名侦探的条件 【第三部】名侦探的条件 1. 我常常认为这实在是我的坏毛病,或者该说是没用的部分。 一旦出现远超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时,我往往就会在一瞬间停止思考,跟着开始想些完全无关、没有必要的事。 也许这果然是从十岁时起,我就不敢深入思考、正视许多事情带来的后遗症。一旦现实超乎我的理解,我就会马上把思考转去无关的方向以逃避问题。如同要处理的作业程序超出本身处理能力,因而导致当机的电脑一样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般做起这种莫名其妙的自我分析,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总而言之 我哑口无言。 印南冲击性的发言,还一直在我那叫做脑子的小宇宙中弹来弹去。 (哥?) 谁是哥哥? 谁的哥哥? 不,那种事是明摆着的,我明白。但是在目睹到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的现实时,脑袋就不由自主的去逃避理解它。 在化为异世界的a栋中,「犯人」轻而易举地、甚至叫人若有所失的出现在我眼前。 而且对方的真面目还是怎么说呢,是个相当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 「好久不见了,印南。」他面向妹妹说道:「最近好吗?」 「嗯。」印南开心地点点头:「欢迎回来,哥。」 哥。 印南的哥哥扇谷諡。 这两兄妹真是不像。这是我毫无虚假的第一印象。 不,其实外表本身很相像,虽然印南个头矮小而他相当高(不过因为男女体格之差,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有着修长眉毛横亘于其上的纤细面容,直顺的黑发等等,都是明确的共通点。 不过他们俩决定性的不同在于气质。而造成这个差别的原因,果然是他的眼睛吧。 没有特别炯炯有神地睁着,但也不是闭上的状态。像是没必要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放进眼里,只把自己真正需要的事物纳于眼中就好。有如将一切都吸入其中的瞳仁。 那是一种与他年轻外表不符的气质,给人一种像是已经看破什么、已经「完成」般的印象。也许可以用上出世这个形容词吧。 (怎么搞的?) 我有种强烈的格格不入感,不由得退一步。这是因为虽然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梦中的犯人,但是他现在给我的印象却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外貌明明一样,但是内在就像是完全被换成另外一个人了 梦中的他,眼中应该会潜伏着某种更加强烈激情的光芒才对。 「嗳,真的是好久不见啦,諡哥。」理惠拍打着他的手臂说道:「近来可安好?」 「你还是一样吵啊,理惠。」说着他把手放在理惠头上往下一按:「已经老大不小的女孩子,不该没事就乱吼乱叫的。」 「痛痛痛。讨、讨厌啦諡哥,都好久不见了,结果一见面却说这个?比起像个老头子一样唠叨,你应该还有其他该说的话吧?」 「该说的话?」 「嗳呀呀,真的很过分喔。我们的打扮!这可是盛装打扮吧?」 他「嗯」了一声:「那我就问罗,你那身装扮是怎么回事?」 「嘻嘻,你猜呢?」 「别用问题回答问题。」虽皱起眉头,他还是照规炬来的回答了:「是书生吧,这点事一看就知道了。」 「噗噗,错了,正确答案是濑田宗次郎。嗳,不过因为没有菊一文字则宗,也许有点难猜吧。」 「宗次郎那是谁?吹陶笛的吗?」 「啥?不,我才想问陶笛是谁咧。」 「你不知道吗?算了,我们世代不同。」 「与其说是世代不同,不如说是兴趣不同吧?」 「一样意思吧。」 理惠笑了。 「嗳,说这样也没错啦。话说有个人想请諡哥看看,来,往那边看呃,喂!小冰子,人咧!」 她朝着走廊大吼,然后从那个方向 「讨厌啦,冰鱼你喔,就是喜欢事到临头了还垂死挣扎!这毛病太糟糕了!你是为了给諡哥看才打扮成这样的吧!事到临头才龟缩像什么话嘛。」 「对呀,冰鱼!这时候要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我、我才不是为了穿给諡哥看才打扮成这样的!而且我成仁做什么啊!」 听起来像是不情不愿的冰鱼,正处于被凛凛子和千里一路拖过来的状况。 「看来其他人也都没变啊。」他苦笑着往她们的方向走去:「好久不见了,凛凛子、千里。」 「諡哥!好久不见了!」 「有半年没见了,近来可好?」 凛凛子与千里分别转过头来回应,然后 「冰鱼。」 「」 冰鱼整个人定住,以生硬的动作心虚不已地转到他的方向。 「好久不见了。」 「啊,是。」冰鱼垂着脸,声如蚊蚋般的回应:「好久、不见。」 「嗯。」他打量着打扮成女仆的她大概五秒以后才又开口:「连你都打扮成这样了啊。」 之后,冰鱼一张脸在转眼间涨个通红 逃之夭夭。 「呜、呜哇!小冰子!?」「喂、冰鱼,等一下!」「冰鱼,会摔倒的唷!」 理惠、千里、凛凛子三人也马上追着往昏暗走廊跑掉的冰鱼而去。 「太过分了,哥。」印南吐出这几个字。 「哪里过分?」他回过头来。 「你不必用那种方式说话吧。」 「哪种方式?我只是在直述自己的感想而已吧事实上冰鱼是很少打扮成那样子啊。」 「但是也该选一下说话方式。」 「什么说话方式不方式的,我的发言有哪里会使人感到不快?」 「不理你了,哥是笨蛋。」 「你在生什么气啊?」 该说是「有妹方知兄难为」吗?諡对着把头扭过去不理他的印南大皱其眉。 他再一次把视线送向冰鱼跑掉的北侧走廊,不过很快又转回这边。 这使得原本好不容易已经恢复有条理思考的我,不禁又重新紧张与混乱起来。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错。虽然现在并没有穿戴着面具与法袍,而是一身便服穿在外面的,是附腰带的浅褐色长大衣气质一也不同,但是他确实就是梦中戴着面具的那个人物。 (印南的哥哥是犯人,而被害者在她们五个人之中?)这是怎样?这表示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对了,印南。」 「做什么?」 「佐杏老师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吗?」 「嗯,老师好像另外有事。」 「这样啊,本来是想怎么也要问候一下才行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腼腆地说:「很失望吧,哥。你是想向老师打听四月和六月时的事对吧?」 「我是那种人吗?」他说道:「我倒是比较担心你会不会像这个样子给老师添麻烦对侦探有兴趣是没关系,但是要有分寸,印南。」 「哼,不管。我会对侦探有兴趣也是因为哥的关系耶。」 「别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諡把手放在印南头上一按,印南就夸张地发出「好痛好痛」的惨叫声抗议起来。但是她的脸上却面露笑容。 看着他们兄妹俩的模样,我在心中「啊」了一声为什么之前会没有察觉到呢?我之所以会觉得他的脸似曾相识,会不会是因为我把妹妹印南的面貌重叠到他身上去了呢? (不。) 不对。 虽然那恐怕也是原因之一,不过除此以外还有其他原因存在。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如此确信。 「那个,印南。」我做好心理准备,对她开口:「这位就是你哥哥?」 印南对着我乖巧地点点头,抬头看他:「喏,哥,我在电话中跟你说过吧?这位就是天乃原周。」 諡转向我的方向,我也看着他,我们的眼睛再次对上。 「你就是你好,舍妹蒙你照顾不少我可以直呼你的姓天乃原吗?」 「啊,请。你好。」我回了一礼:「刚才失礼了。」 「不,那没什」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发现到什么似的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视线落在我脚边。 跟着他的视线一看,有只黑猫在那里,照旧在用它那副冷淡的神态直直回望着他。 「啊,呃这是老师的使役魔。」我慌了一下。 「使役魔?」 「对。只是因为老师想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才叫我把它带在身边,请不用管它。倒是我可以冒昧请教一件事吗?」 他眉尾一挑:「视内容而定,什么事?」 「呃」我说道:「諡哥应该没有双胞胎兄弟吧?」 他极为理所当然地皱起眉头。 「不好意思,我只有一个妹妹而已。」 「我想也是不好意思。」我在脑中给犯人双胞胎论打了个。 「?」他的眉头挤得更深了。 印南轻轻笑着说道:「喏,哥。阿周这个人很有趣对吧?」 「是啊,看来是那样没错。」 印南,虽然很感激你的支援,但这实在是叫人高兴不起来。 忽然 「对了,哥啊。」 「做什么?」 「那个啊」她收起笑容,抬眼问道:「为什么突然回来?」 「我回来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他视线往下一垂,她就连忙摇头。 「不、不是啦,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哥是不是因为冬子姊的」 在那个字眼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瞬间 他的面具掉了下来。 在我心目中是如此。 不过实际上,那是完全不足以用「面具掉下来」去形容的些微表情变化。 但是我却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个梦。 面具掉落,从其下现出的真面目 潜伏着某种强烈激情光芒的眼睛 是的,他露出了和梦中相同的表情,使得我梦中的光景又历历在目。 但是那只是片刻间的事。在看到印南惊觉到自己失言而捣住嘴巴的动作时,一下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闪过,又变回原本的眼神。 「印南。」他闭上眼睛,说道:「不要故意去问别人自己也心知肚明的事。」 「啊嗯,是。」 印南一脸歉意乖乖低下头,但是马上又抬起头来转变话题:「啊,那接下来就跟我们一起去楼内逛逛吧。喏,好不好?也有推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可玩!很有趣的喔!因为剧本是我写的!」 「那是无所谓。」他望向我这边:「可是也有你的朋友在吧,多一个我会不会不太」 「啊,不。如果是说我,那请不用在意我的事。对,请务必要一起来玩。」 对,就是这样。我在内心点点头。 虽然吓是真的吓到了,不过能够马上遇到身为犯人的他这件事本身,却毫无疑问是个大好良机。老实说在目前的阶段中,我连案发现场在哪里都不知道。那么在找到下一个良策以前,也只能尽量一直盯着他了。 「看吧,连阿周都这样说了。」 印南更进一步敲定砖脚,他也让步了,闭着眼睛点点头。 这时候 「那个,印南?」喵子插话进来:「听你们刚刚说的话,那这位就是你哥哥罗?」 「啊,对,是我哥哥。」 「欸~呜哇!好帅~是耽美系的耶!侦史郎,同样是男生,在这方面有什么感想啊?」 「为什么会扯到我?」衣笠有些不高兴,不过态度马上就切换过来:「既然是印南的兄长,那果然也和你一样是位推理小说忠实读者吧?」 「呃,与其说跟我一样。」印南歪着头露出带有恶作剧味道的笑容:「倒不如说和衣笠学长一样。」 「嗯?那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 「喂,印南,不要乱说」 「哥也和衣笠学长一样,以前在城翠推研中被叫做『名侦探』。」 名侦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叹了一口气:「你真是多嘴。」 「可是那是事实吧?」 「就算是事实,也不是值得大肆宣传的事吧。」 但是这个话题完全勾起衣笠的兴趣了,他转身面对諡。 「哦?这就是说你无论名义上和实际上都是我的前辈了吧。」 「不一定吧,名义上的也就算了,实际上的可很难说的。嗯?啊咧?不过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 身子一歪躲掉往她头上挥过的一掌,跟着一记重拳打在衣笠腹部让他直不起腰的喵子,突然「啊!」地大叫一声。 「我想起来了!扇谷諡!这么一说我之前听樋野社长提过这个名字的啦。说是社长还是一年级的时候,在大他一届的二年级推研社员中,有位很厉害的货真价实名侦探,听说还协助警方解决过几件案子。因为那个人的名字超怪,所以我一听就记住了我想起来了,扇谷諡!」 再次聚集众人视线于一身(衣笠颇痛苦的样子)的諡皱着眉头。 「樋野那小子也真是的,对学妹灌输这么无聊的说法。」他缓缓摇着头说:「不要叫我什么名侦探,那是我还不到二十岁以前的事。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年少轻狂。我也有过不关心别人想法、对微不足道的事物入迷的时期,不过是那么回事罢了。」 2。 a栋的一楼、二楼、三楼所有楼层都已经完全转换成异世界的风貌了。 看来跟喵子在大厅做过的一样,在城翠节正式开始的同一时刻,整个a栋的所有窗户、走廊两端的门、还有通往厕所的入口前都被挂上黑布幕。只有开临时店与举办展览的教室中打开天花板上的部分日光灯,以确保一定程度的光源;走廊上则是成串灯火直没入黑暗深处的光景,营造出十足的气氛。 不过虽然是以城堡为概念做出的布置,但是真要说,会使人联想起的却不是那种走廊上铺满红色地毯的壮丽西洋古堡,而是石墙地面直接裸露出来的东方王宫。总之就像是坐拥财宝与诅咒于一身的印度阿格拉堡(注:agrafort,蒙兀儿帝国时期建造,在泰姬玛哈陵附近) 在其内化身为异世界居民的我们衣笠、喵子、諡、印南、还有我共五个人,一个接一个走在一起。各人的装扮风格混乱到足以让人失笑的程度,但是因为是置身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之下,所以倒也毫无格格不入感地融入其中了。 不管往哪个房间探头看去,内部布置都统一成东方色调。除了主办「面具舞会」的三个社团以外,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社团也以类似租借场地的形式在这里举办展览、开临时店。 我们现在正要前往的,是位于三楼的「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至于原因也不用多说,就是为了去参加推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 顺带一提,最起劲的人是衣笠。在知道老师不会来之后,他本来失望了一阵子。但是在知道諡是推研校友, 而且是「上任名侦探」以后,他就认定諡是他的对手。刚刚在大厅的时候,还对諡做出宣战声明。 不过諡本人对那种事不太有兴趣。 「不好意思,不过我已经没在碰那类侦探游」 「不不不,请放心。我在这次的城翠节中,只有负责编辑社刊《不开之房》而已。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个推理游戏的谜底。我们就堂堂正正地来场公平的推理比赛吧来,这边走,我来带路!」 说完衣笠也不等他答应,就斗志十足地往走廊定去。 諡皱起眉头,在一旁的喵子连忙说道: 「那个,虽然这种事是不该由我开口的啦,不过还请不要见怪,那家伙其实也没什么恶意的啦。只是不知道该说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呢,还是完全不会听别人说话」 「也没什么见怪不见怪的。」諡这样说,以他那无所萦怀的眼睛垂眼看着喵子,吐出这样的话语:「你也辛苦了。因为他是那个样子,所以你也很难为吧。」 「啥?」 喵子一瞬间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随即马上「没、没有没有没有!」一张脸涨得通红,手中的神乐铃被摇得锵啷锵啷锵啷声大作。「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啦!啊真是的,这位大哥你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啦!?」 他叹了口气:「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暂且奉陪他一下好了。走吧,印南。」 「啊,嗯。」 「啊,呜哇,没在听人说话嘛!等,连印南都你脸红什么嘎喵!」 当时也有诸如此类的对话。哎呀,连名作家武者小路实笃都写过亲睦为美的嘛,一定是那样没错。 我在想着诸如此类没营养的事时,蓦然想到一件事。 衣笠、喵子两人现在是大二生。 相对于此,諡是伦敦大学研究所硕一生。 这就是说在去年时,衣笠、喵子两人是大一生,諡是大四生,所以至少在那一年中是同属于推研的社员。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彼此之间会素不相识呢? 我把这个疑问提出来,諡「啊啊」一声点了点头:「我只在推研待到大二为止。」 「是中途退社吗?」 「对。」 他只答了这些就走上楼梯。给我一种他好像不想多谈这个话题的感觉,同时我思考着。 他会去攻击五个人中的某一个人。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却是事实。 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 那个未来具有什么样的背景? (该不会) 该不会他其实并不是什么犯人吧?也就是说,他确实是会攻击某个人,但那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比方说,对,像正当防卫 (不。) 这样太怪了。被害者本来是在走廊上奔跑,然后被追到死路、遭受攻击,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当防卫的状况。而且会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让她们之中有人逼他做出正当防卫的行为,也是个不解之谜。 还是先暂定他是基于某种明确的目的才去攻击她们会比较妥当吧。那么目的会是什么?他与她们之间的感情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那么线索果然在刚才的) 就在我东想西想时,我们已经抵达三楼了。 我们目标所在的房间果然也和其他房间一样 「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 挂着这样一块牌子。我们穿过其下的入口,紧接着 「欢迎来到巴斯克维尔的书房。」 一个戴着方形玳瑁框眼镜的男性出来招呼我们。那是位穿着西装、打着蝴蝶领结、头上戴着有帽檐的帽子、留着一把小胡子的绅士,但是我知道那把小胡子是假的。 他的名字是樋野智明。医学系四年级学生,任推研社长一职。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那种事,想一下应该就会知道了。 「嗨,大家辛苦了。」他发现进入房间的是喵子、衣笠、印南等推研成员以后,互相打个招呼,然后问道:「对了,在你们后面的人是?」 「有有,之前社长提过的名侦探大哥,终于登陆日本啦!」 「咦?」 「是樋野吗?」走上前去的諡说道:「好久不见了,你这身打扮是那位比利时人侦探吗?」 「啊!」他在讶异地瞠圆双眼后,马上笑开了脸:「这、这不是諡学长吗?真、真是太意外了,好久不见了呢我听说学长在大学毕业后就去外国留学了。」 「是啊,去伦敦。还学不乖的在当学生。」 「是这样啊没有,总之过得好就好。什么时候回日本的?」 「刚回来。」 「刚回来?」樋野整个从惊讶转为兴奋:「还是一样惊人的行动力呢。嗯,不愧是名侦探。」 「樋野,就是这个,别在本人不在的地方对学弟学妹灌输奇怪的说法。」 諡一露出苦涩的表情,樋野就苦笑着说了声「对不起」。 「可是为什么要回日本?该不会是为了参加城翠节?」 「就是那个该不会,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不,没什么不对的。只是觉得只为了这个理由就特地回国一趟果然还是太强了」 说到一半时他的表情阴郁了下来:「啊对喔,是这样的嘛。今天是冬子学姊的忌日,已经三年了。」 这时候大家的反应都各有不同。 首先是在我旁边的印南猛然抬起脸,但是并没有把话说出口,要举起的手也直接那样定住。接着是衣笠与喵子,他们俩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很明显是对内情一无所知的反应。最后是諡,他这次也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滴水不漏的铁面具。 但是他展露于外的这个表现,反而使樋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在他那依旧无所萦怀之眼的直视下,樋野的模样看起来狼狈多了。然后他像是要帮樋野消除尴尬般的开口: 「樋野。」諡以平静沉稳的语气改变话题:「听说你当上推研的社长了,还做出排场这么大的企划。」 「呃?啊,嗯。其实这也是有点原因的。」他无力地笑着:「抱歉让学长站在这里说话,我来带路吧,这边请。」 樋野马上脚跟一转向内走去,諡跟在他后面。 大家也像被推动般的自动跟在后面。 可以明显感觉出来他们俩都想要岔开话题。 (忌日?三年?) 我往旁边瞄了一眼,看到印南紧盯着諡的背部。 「」 我确认着大家的反应,不过总之先沉默是金,和大家一起定到房间中央。 在中等规模的讲堂墙边,立着不负书房之名的书架,上头塞满了大量书本。天花板上垂挂着形似古色古香吊灯的装饰,在室内中央处有着一张大桌子与椅子。桌上有墨水、羽毛笔、羊皮只等等诸般文具。 然后在那张桌子前面的地板上,有个用白色胶带贴出来的人形图案。看来这就是那个「面具舞会城城主巴斯克维尔的遇害现场」了,桌子与人形图案附近用简易护栏围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气氛十足的广播奏效之故,除了我们以外,室内还有好几个一副要来破案模样的外行侦探在场。其中有些人已经扮装好了,完全化身为这座城的居民。 「哼,这是那个叫什么『巴斯克维尔』的人留下来的死前讯息吧?」 衣笠这样说。他的视线集中在护栏内那个人形图案手的位置上。那里有张羊皮纸在地上,上面用血浆写着像是用手指写出来的蚯蚓般文字。呃 『我早就料到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因为我可以感受到那家伙的杀意一天比一天更强。所以我,巴斯克维尔六世 ,在城内各地留下了与凶手有关的线索。如果城中有人看到这个留言,我请求你,请收集所有线索逮捕凶手 指出凶手身分的线索被留在「面具舞会城」的a~u某几间房间中。 请收集留下来的线索,找出特定的凶手,逮捕潜伏在城内的凶手。』 唔,是附加亲切注释的死前讯息,太亲切了。话说要是精神好到有空留下这么长的留言,还真是希望那位巴斯克维尔居士务必连凶手的名字一并留下不过以校庆的游戏而言,这种话还是不说为妙吧。 但是看完那段文字的衣笠却有些不满地从鼻中哼了一声。 「怎么啦?已经可以破案啦?」喵子问。 「破案?」衣笠转过头来说道:「可以破才奇怪吧。」 「哦噢,这可不像侦史郎的作风啦。才一开始就发布败北声明?」 「别搞错了,我是因为听说『面具舞会城谋杀案』是推理游戏才兴致勃勃跑来的。可是这哪里算是推理游戏了?根本是定向越野赛(注:orienteering,以最短时间技图索骥通过野外指定地点抵达终点的游戏)吧!」 他环抱着双臂。 到各教室收集提示,然后再基于它们找出答案,也许确实是没什么推理游戏的味道。 不过 「嗯呼呼~~你还太嫩罗,侦史郎。」 「你说啥?」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名校城翠大学的推研喔?在这样的校庆中,又打着正号推理名义的活动,可是其实只是个定向越野赛想也知道是不可能会有那种事的啦。」 「哼。」 她嘻嘻窃笑着继续追击: 「不过呢,要是那么轻易公布谜底就不好玩了。去去去,快到各间教室去收集线索就对了啦。」 「唔你很嚣张喔,该不会这个剧本和机关都是你想出来的吧?」 「是唷?那又怎么样?不服输啦?」 面对突然正色板起脸来的喵子,衣笠的脸绷得紧紧的。 看着他们,印南与樋野两人以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微笑着。看来他们俩似乎知道「面具舞会城谋杀案」的解答。 忽然 「印南。」諡唤着印南的名字。 「什么事?」 「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推理游戏的剧本是你写的。」 「嗯。」 只问了这个问题的他点点头拾起脸环顾室内,然后视线停在墙壁的一点上。那里挂着古老的画框,框内有着「面具舞会城平面图」,内容与印在导览小册上室内平面图一样。 他的视线就留在那里不动了。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我走近他问道。 但是他眼珠往我这边略转 「没有。」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骗人。) 我马上就醒悟到那点。 因为他应该也察觉到了。 刚才喵子先是突然问衣笠「已经可以破案啦」,后来又一口咬定「这不是定向越野赛」。也就是说可以这样想:在我们来到这个房间的时间点时,过关所需的条件可以确定凶手是谁的最低限度条件就已经齐备了。至于要去各教室收集的线索,也许是用来使人察觉到那点,或是用来点出凶手外表特征、凶手所在地点之类的补充性提示。 还有死前讯息是用「那家伙」称呼凶手。如果这个讯息是公平可信的,那就代表凶手是单独作案,只有一个人。 那么足以让人从位于会场内的众多扮装者里,找出一个特定凶手的情报,会是隐藏在这间教室的什么物体之中呢?护栏内除了留言就没有其它东西,地板上的人形图案也没有在指着什么,塞在书架上的大量书籍也没有特别可疑的地方(如果其中一本书内挟着写有凶手姓名的纸条什么的,只要找到它游戏就结束,那这个手法也太低劣了一点)。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也就是挂在这面墙上的室内平面图了。諡也是因为察觉到这点,所以方才才会盯着它不放的吧。 但是他又故意隐瞒这件事,隐瞒自己已经察觉到破案线索(说不定连真相也是?)的事。 「」 照他自己的说法,他之所以不希望被称作名侦探、也不承认自己从事过类似侦探的行为,是因为感到那只是自己以前的年少轻狂但是理由真的就这样而已吗? 照理来说,那并不是值得特别在意的事吧。 不过他也说过,他被称为名侦探时,是「还不到二十岁以前的事」。算来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时期大概是距今三年前、或者是更之前的事。再加上他是在大二时退出推研,他还是大二生的时期同样也是三年前。 所以是三年前曾经发生过某件令他厌烦起名侦探这个称呼的事?如果是这样 (今天是冬子学姊的忌日,已经三年了。) 怎么想那件事都必然就是那个「冬子学姊之死」了吧。 当印南在大厅提起这个名字时,他的反应、眼神,和梦中的他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 (他接下来理应会犯下的罪行,和三年前的那个过去会以什么形式扯上关系?) 是我想太多了吗?但是话说回来,印南的哥哥会去攻击她们五人中的某个人这件事,就已经是件非同寻常的事了。所以完全出乎预料之外的事态,会以某种非同寻常的形式和那件事扯上关系的假设,绝不是多虑。 我迷惘起来。 如果只是要抓住他,那么我只要在他实地动手作案以前,继续这样像条狗一样,跟着他打转就好了。 但是 「」 我对他的事就是很在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会这样莫名其妙地在意着一个人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几乎就已经是个无解之谜了,因此这个念头的特殊性就显得更加醒目结果就让我对他有了更多不必要的在意。 要弄清楚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他,首先得要把他这个人搞清楚才行。因此我需要了解他的原貌摘下面具的他。 我做了决定。 老实说,虽然打探别人隐私是种叫我提不起劲来的工作但是今天的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借穿侦探的服装。 「諡哥。」我说道,为了从他身上抖出情报。 「嗯?」 「你刚才是在骗人吧。」 「刚才什么?」 「所以说」我用一副咱们是共犯的态度压低声音:「諡哥也发现了吧?这张室内平面图上有着破案的线索你之所以向印南确认谜题是不是她做的,是不是为了推测出题的倾向?」 他垂眼看着我,依旧是那种无所萦怀的眼神。但是可以感受到在眼内深处仿佛多出一点打量般的神采。 我做出一副瞒我也没用的表情:「諡哥是名侦探嘛。可是有这么强的推理力,为什么会中途退出推研呢?记得你甚至还有协助警方破过案吧?我真是搞不懂。」 「为什么会在意那种事?」 「我天生就是一遇上不懂的事,喜欢追根究柢的个性。」天大的谎言。 他的表情略变,像是含到什么很苦的东西。可能足把用侦探口气说话的我,跟过去的自己重叠到一起了吧。 「够了吧,别问了可以吗?我已经不玩名侦探那套了而且说起破案什么的,我也只是对有点相熟的刑警说过几句话而已,破案是靠警方脚踏实地调查得来的结果。我只是遇上案件的机会比常人多了些,就只是那样而已。」 「不过也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喔:真正的名侦探并不是具备推理力或观察力的人,而是总是会遇上事件的人。像推理小说什么的,主角就差不多都是不管上哪去都会遇 到事件的人。所以这不就代表諡哥果然是位名侦探了吗?」 我继续追问下去。接着 「要这样说的话」他闭上眼睛:「天乃原,那就代表你也毫无疑问是位名侦探罗?」 「我吗?你是说」 「我听印南说了。你在四月和六月遇上事件,并且主动参与破案的事。」 「啊,是是啊。」虽然不情愿,我还是点头了:「是那样算没错。」 不过 「不,不是那样的。」他微微摇头:「是我没把话说清楚。」 「咦?」 「如果我是名侦探,那么满足同样条件的你也就是名侦探了。但是当一个名侦探的真正必要条件,却既不是出色的观察力和推理力,也不是与事件扯上关系的倾向。那些全都是前提,所以你恐怕并不是名侦探,我也不是。这才是我想说的。」 观察力、推理力、与事件扯上关系的倾向是前提?那真正的必要条件会是什么呢?是像明智或金田一样有个性又引入注意的名字之类的?不会吧? 「那个,那真正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我这样一问,他眼中的焦距就有些拉远了。 「是意志。」 「意思?」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字眼。 「是的,或者也可以说是用以破案的意志吧。即使再怎么容易遇上事件、拥有足以破解真相的推理力和观察力,但实际上却没有去破案没有那份意志,就不可能成为名侦探。所谓的名侦探,应该是指解谜的意志本身,以及那种存在方式吧。」 「」 这个人 就在我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怎么样,哥。发现什么了?」印南从背后过来撞了諡一下。 「没有。」他转过头去:「不过天乃原好像有什么发现。」 「真的吗?」印南面向我这边。 「啊,没有。」 突然被这样一说,让我的话梗住了。就在这个时候 「啊,这边这边!果然在这边!」 从走廊那边传来凛凛子的声音。 「等、等一下,都说过别再拉了,我自己会走啦!」 接着传来的是冰鱼的哀叫声。 3. 往那边一看,凛凛子正站在门前,对着走廊的方向用力招手。 很快地,理惠与千里、还有几乎是被她们一路拉过来的冰鱼也都一一在那里现身。冰鱼身上依旧是先前的那套女仆装。 在看到冰鱼以后,印南「啊」一声抬头仰望她旁边的諡说道: 「哥,我和她们一起去其他地方逛逛罗。」 「怎么了?这么突然。」諡挑起眉稍。 「没怎么啊,反正人家要去就对了呃,对了对了,衣笠学长和喵子学姊也一起去吧冰鱼。」在把喵子和衣笠两人拉到门口时(衣笠有「可、可是还没搜查现场」地反抗过,但印南拉人的力气意外地大),印南对着被另外三人推到前面来的冰鱼,用几乎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小声地说:「可以麻烦你陪陪我哥吗?」 重点就是印南不,多半现在在走廊上的其他三个人也都乐观其成要给冰鱼和諡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对了,但却是我并不乐见的发展。 「哪,阿周也一起去吧?」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不能离开諡身边。但是我一时间又想不出合适的藉口,让我可以在不说出理由的状况下留下来。她拉起我的袖子催我动作快点,我绞尽脑汁 「印南。」 冰鱼以生硬的声音说话,同时瞪向印南,眼中说着「不要再多管闲事」。 「啊,呃。」印南脸上露出焦虑的笑容,手一下子离开我的袖子:「那、那我们走罗。」 说着她就和其他人一起离开房间,只剩下諡、冰鱼、还有我在那里。总觉得好像形成一种奇妙的搭配了。 冰鱼叹了一口气。 「諡哥。」她定近他:「刚才,呃失礼了。」 「嗯。」他点点头:「那个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如果你不习惯这样装扮,那就换下它如何?反正这个活动并没有强制扮装吧。」 「没关系的。」 「可是啊」 冰鱼又叹了一口气,冷静而诚恳地说道: 「不,真的无所谓了。因为会被她们花言巧语打动的我,也有肤浅之处。」 「花言巧语?」 「请不用放在心上,是我们这边的事。」 「?」 「更重要的是」她抬脸说道:「我还没有好好打过招呼。欢迎回来,諡哥。」 「啊啊,谢谢。」 諡答道,而冰鱼像是总算得以消除紧张般的露出微笑。 我蓦地回想起今早的事。在知道打给印南的电话是諡打来时,她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表情。就像是同时收到喜讯和噩耗,不知道是喜是悲才好的那种表情。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对她来说,他是个「崇拜」的对象,所以如果只是感到高兴倒还能理解 注意到我一直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的视线,冰鱼像是要转移话题般咳了一声,面向我这边说道:「谜解开了吗?」 「咦?」 「你不是为了参加推理游戏才来这里的吗?」 「啊,啊啊。嗯,是啦。」 我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为了监视諡。所以我点点头,把自己想到的东西告诉她。 「室内平面图。」她轻轻说道,视线射向墙上的室内平面图。然后看向諡那边问道:「諡哥的想法也是一样吗?」 被询问的他在一瞬间无言地望了我一眼,不过马上闭上眼睛「是啊」一声点了个头。那个态度像是在向我承认,关于那点他是说谎了。 「这个游戏的剧本似乎是印南写的。印南在写推理作品时有一种习惯,她喜欢加入要调动字母顺序或密码之类的字谜游戏进去。所以我才猜测这个游戏中应该也有用到那类机关而且果然如此。」 咦?我和冰鱼面面相觑起来。 「这就是说」冰鱼问道:「諡哥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啊。」他说道:「凶手是妖怪这点,说来也挺像是她会有的作风。」 妖怪? 完全来得莫名其妙的这个字眼,使我和冰鱼再度面面相觑,然后要求他解释般的把视线转回諡身上。因为他在望着那张室内平面图,所以我们也自然而然跟着看过去。 「由刚才听过的说明,可以知道现在这座楼内的房间被依a~u的顺序编号起来,在其中几间房间中备有用来找出凶手的提示。实际去过应该就能知道备有那个提示的房间,多半应该会具有某种规则性。」 「规则性吗?」冰鱼回问:「那是只要看这张室内平面图就能知道的吗?」 「看得懂的人就会看得懂。」他点头:「只要注意到这点,接下来就简单了。提示的话,这个嘛,那个『面具舞会』本身就可以算是提示了吧。」 提示是「面具舞会」?在a~u编号的房间中,备有线索的房间具有与它有关的规则性 「啊!」 我叫了起来,然后马上验证我这个直觉是否正确啊啊,果然,原来如此。但是这妖怪耶,呜哇 冰鱼面向我这边:「难道阿周已经知道了?」 「嗯应该吧。」我看着諡:「备有提示的房间,是『a』、『d』、『e』、『m』、『q』、『r』、『s』、『u』这八间吧?」 他默默地点点头。 「什么意思?」 「就是『面具舞会』啊。在a~u的房间中,藏着『面具舞会』这个 字眼。」 是的。我刚才列举出来的英文字母,全都是用来组成「面具舞会(=masquerade)」这个英文单字的字母。 「啊!」冰鱼好像也明白了。 确实,只要察觉到这点,接下来就没什么难度了。只要依这个「masquerade」的拼字顺序把个房间的名称排列起来房间名称的第一个字就已经直接指出凶手是谁了。 「m号房两位夏洛克的研究室」。 「a号房知识家&美国方言」。 「s号房尾崎庄组曲」。 「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 「u号房得闲娃娃们的舞厅」。 「e号房猫咪们的康瓦尔森林」。 「r号房世界知名的犯罪王秘密基地」。 「a号房知识家&美国方言」(第二次)。 「d号房妖艳图书馆」。 「e号房猫咪们的康瓦尔森林」(第二次). 「两知尾巴得猫世知妖猫」。 也就是「两只尾巴的猫是只妖猫」。 「妖猫是凶手有两只尾巴。」冰鱼以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扶住眼镜框:「该不会是猫又(注:日本民间传说猫年老成精后长出两条尾巴的妖怪)?」 「应该吧。」 该怎么说呢,还真是个脱出常人想像范围之外的答案啊就在我感叹起印南的非凡品味时,下一个瞬间 我倒抽了一口气。 妖怪?有着两只尾巴的猫? 我有印象。 对,我见过那个「有着两只尾巴的猫」。就是在那个梦中见过的! 眼前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居民 木乃伊男和南瓜头的妖怪 用双脚步行的单耳兔以及有着两条尾巴的猫 没错,正确解答。推理游戏的答案是「两只尾巴的猫」,而那个「两只尾巴的猫」就待在我要找出来的案发现场附近。 既然如此,那只要能够找出那个「两只尾巴的猫」,不就可以反过来确定那个案发现场在哪里了吗? 「」 我把视线转向諡。 即使拥有推理力与观察力,具有容易与事件扯上关系的才能,但是没有意志也没有意义。一切都是由意志决定。 和老师一样,这个人说出和老师相同的话。 但是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舍弃那个意志?明明有着如此轻而易举解开谜题的才能,却又为什么自己放弃掉那份意志呢? 如果让他放弃那意志的事,与三年前发生的事有关系,而且也因此与未来的罪行有关我说道: 「那个,两位,我可以提议吗?」 4. 时间是上午十一点。 虽然距离城翠节开始仅只过了一个小时而已,不过a栋已经整个活络起来,十分热闹了。 也许人们是为了避雨才会集中到室内活动场地吧。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与教室,现在正乱哄哄的。才a栋就这个样子,那就更加难以想像b栋和其它室内活动场地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然后不知道是因为我们打头阵之事奏效的关系,还是因为喵子high起来迎宾导致的结果已经可以看到有不少比例的人身穿「面具舞会」的服装了。 那果然是种适合用没有疆界、不分国度来形容的光景。有穿着在服装室看过的基本制服款式的人,也有人穿警察空姐之类职业制服、越南长衫和印度沙丽之类的民族服装、某主题公园的吉祥物布偶装,甚至还有穿着新娘礼服的新娘和穿着日式和服的舞妓真要数起来可能会叫人昏倒。当然也有许多穿着动漫电玩角色服装的人,不过因为我对那方面所知不多,所以几乎分不出来谁是在扮谁。 年龄层方面当然是以年轻人为主,不过也有小孩子在其中。似乎是携家带眷的来宾也来参加这个活动了。 我们就定在那种怪异与热烈气氛越来越盛的架空之城中。 我们三人一起去找「两只尾巴的猫」,顺便去收集那些用来提示解答的线索这就是我的提议。在确定案发地点的过程中,也可以一并监视諡。这就是我思考要如何兼顾到两件事之后得出的结论。 看来先前的推理果然没错,只有字母是使用来拼成「masquerade」这个单字的房间中,才备有线索。像是墙上挂着软木板、或是设有柜台等等,在其上留着纸条。 在绕完三楼之后,可以得到的线索如下所述: 「r号房世界知名的犯罪王秘密基地的线索凶手不是人类」。 「s号房尾崎庄组曲的线索凶手会在三楼现身」。 「u号房得闲娃娃们的舞厅的线索凶手夜视力极佳」。 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s号房」的线索。 (「两只尾巴的猫」会在三楼现身,就代表那个案发现场是在三楼。) 这样一来就可以把一、二楼的空教室全部删掉了,所以范围就可以缩小到三楼东北角、从东南角扣除厕所数来第三间教室、西南角这三间教室了。 我们在三楼绕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扮演凶手的「两只尾巴的猫」。既然三楼的房间都去过了,总之接下来就是二楼了。我们从楼梯走下,前往预估会有线索存在的「m号房两位夏洛克的研究室」。 看来这间教室一如其名,就是把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实验室忠实重现的房间了,而且有两种版本。里面放着矮脚大桌、无数试管、烧杯、烧瓶、本生灯。实验用具中全都是红色的,这果然是血红素吧。 然后我们在那里找到的线索,提供了我一个贵重的情报。 「m号房.两位夏洛克的研究室的线索凶手会伴随着正午的钟声在城内现身」。 「原来如此,难怪找不到了。」諡点点头:「的确,如果时间太早,在楼内扮装的人还不多,光是穿着奇装异服在楼内晃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可疑了。」 的确。换句话说想要逮捕凶手,还得要先等上将近一小时才行。 但是这个线索对我来说,具有更进一步的意义。 那个案发时间果然是在今天中午之后。 本来由「今天天气会在中午后整个变坏」的天气预报也可以推出这点,不过现在更确定了。虽然不能确定是中午过后的什么时间,不过也已经是一想就知道没什么余裕的时间。 二楼备有线索的房间应该就只有这间而已了。接着是一楼了吗?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阿周。」冰鱼低声叫着我的名字。 「咦?」我转过头去:「什么事?」 「那个,不好意思。」她有些迟疑地说:「可以让我和諡哥单独谈谈吗?」 「咦?」 「一下子就好。」她的表情很认真。 「这个可是」 为什么现在才又做出这种要求?这是我第一个念头。如果想和他单独相处,那先前印南要那样做的时候,她不要表示反对不就好了吗? 老实说这个疑问到后来马上就有了解答,不过这时候我却对她难以捉摸的思维感觉如鲠在喉。今早她那复杂的表情,也在我心中化为一丝疑惑缠绕着。 既然已经确认案发时间是在中午以后,现在理应不能怎样。暂且分开一下,自己一个人去确认剩下的线索也可以比较有效率。但是 「好吧。」我答应了下来:「諡哥。」 「嗯?」 我拿出没有收到来电的手机:「凛凛子她们叫我,所以我先过去她们那边了。」 「好。」他没有什么怀疑地点点头。 「那冰鱼也待会见罗。」 「嗯 」 我一个人先定出房问,在走廊上走了几步。 不过我马上就又回头,打量着刚走出来的「m号房」入口处。 走廊上光线昏暗。要看清楚伸手可及之处是没有问题,但是加大范围,看起东西来就有些不太可靠,隔得更远以后,就更难看清楚什么东西了。何况楼内人也多了,只要抓好距离,应该就不用担心会被发现了吧。 他们俩走了出来,往与我所在方向相反的走廊北侧定去。那边应该已经既没有临时店,也没有展览之类的了。 我在讶异中跟着他们,然后一线白光从那个方向射入走廊。似乎是他们俩打开了走廊北端的门。原来如此,门后是外面阳台。那里应该有屋檐,所以不会淋到雨。 (是要说什么不想被别人听到的话吗?) 楼内也有咖啡店,可是他们却特地选择阳台那种地方,可以想到的理由就只有要避开人群,说些不想被别人听到的事而已了。 阳台不是「房间」,所以就算只有他们俩在那里,冰鱼应该也没有遭到攻击的危险。 因为有点担心,为了慎重起见,我才做出这种跟踪般的行为不过看来是我多虑了吧。 我正准备脚跟一转 「?」 蓦然一种格格不入感袭向我。 他们俩打开门,正要走到外面去。整体说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是这样的。冰鱼用左手握住门把、推着门。但是因为门颇重,她开来有点吃力,諡从后面帮忙推开门 我猛然省悟。为什么先前会没有注意到呢?对,在那场梦中 左手握住右边门上的握把 一转,拉开门 被害者是左撇子。而在她们五个人之中,就只有冰鱼是左撇子。 门关上了,昏暗又回到走廊上。 (被害者是冰鱼?) 没有确切证据,但是那个可能性极高。 我蹑手蹑脚地接近门边。虽然有些抗拒感,还是蜷起身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在落雨声中,可以勉强听到他们俩的说话声。我屏着呼吸,用心倾听他们的交谈。 (对了,听印南说你加入摄影社了。) (啊,是的。) (今天有把照相机带来吗?) (那个,呃因为我怕要是我拗不过她们,难保不会把丢脸的模样留下来,所以) 像在苦笑的声音是諡所发出的,他随即开口说话。因为隔着一扇门,听不太出来细微的感情分别,不过却彷佛可以感觉到是种感慨万千的声音。 (你们五个人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咦?) (虽然只有半年不见,但是你们毕竟也升上大学,环境与高中之前截然不同,所以我本来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化成不同于之前的样貌。不过实际上却几乎完全没什么改变,怎么说呢,有种安心的) (我们五人没有改变的事让諡哥安心,是吗?) (是啊。) (对諡哥来说,我果然始终都是不变的五人之一呢。) () 在片刻之后,冰鱼说话了: (老实说,我目前正在考虑出国留学。) 我抬起脸,这可是第一次听说。八成连另外四个人也都不知道吧? (当然还不确定是不是真要那样做不过如果要去,就会去三年,因为我想尽量长期连毕业所需的学分也全都在留学的学校那边拿。) 虽然嘴上说还不确定,但是那个具体的展望,已经显示出她并不是临时起意随便想想而已。要去三年希望待长期也有直接选择在那边大学毕业不回日本的可能性吧? (我们也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 在门的另一头传来某种动静。从冰鱼接下来的话,可以知道是諡拿出了香烟。 (你抽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啊。) 諡似乎是无意识中拿出来的,在听到她的话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把香烟拿出来了。 (从三年前起。) (我都不知道。) (我没在人前抽过,印南应该也不知道。如果你会介意,我收起来好了。) (没关系。以前我是受不了,可是佐杏老师在上课时也抽个没完,所以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以我个人意见来说,我还是坚决认为諡哥应该戒烟。) (我会考虑的。) 苦笑。 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吸烟吐烟的空档。 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你对藤代冬子的事知道多少?) (只知道名字,还有她是諡哥的同学,大概就这样而已你们交往过吗?) (这个啊,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也不可能去确认我们彼此之间是不是那种意思了。) () (所以说,虽然我们两个有在一起,但是完全没有世间所说的那种男女朋友的感觉,反而通常都是跟一大票人在一起。那家伙真的很喜欢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我也是个虽然这话由自己说还挺怪的比起现在更加惯于热络气氛的人。) (你说的大家,果然是指推研的人吧?) (是啊。总是厮混在一起,为一点小事或没意义的事眉飞色舞。是的,就像是) (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吗?) 被冰鱼抢先说出这句话,諡沉默了一下。 雨声入耳。 (是啊,所以我也许才会对你们没有改变的事有种安心感,因为我们已经再也无法像那个时候一样了。) 可以感觉到深深悔恨的语气。 再也无法像那个时候一样,我可以想像得出来这句话代表的意思。 (冬子是死在城翠节的第二天。) (所以虽然实际日期不同,但是在我心中,今天才是那家伙的忌日。) 今天是忌日,三年了。那么身为她同学的他,是抱持着追悼上的意义,千里迢迢从英国回来参加城翠节的罗? (我没能去了解那家伙,这件事令我后悔至今。所以,要直截了当说,这也许只是代表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家伙。但并不是只有那样而已,我没办法表达得很清楚。) (是。) (所以,我的回答还是和那时候一样没变。我不能和你交往。) (是。) 交谈中断,空白到访。 冰鱼。 (如果) 她说。 (如果諡哥不是这样的人,我想我一定不会喜欢上你。) 没有回应。也可能回应不是言语,而是其他的反应。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用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应该是他在踩熄香烟吧。 (我要走了,你呢?) (你先走吧,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下子。) (好。) (諡哥。) (嗯?) 突然响起喀嚓一声快门的声音。 看来冰鱼身上藏着照相机。似乎是出其不意拍了他。她用带有几分恶作剧味道、却又悲伤的声音说: (还是请你戒烟吧。) (我会好好考虑的。) 接着「叽」一声门被打开呃,呜哇! 当我想到「完蛋了」时,已经晚了。 把耳朵贴在门上的我,被开启的门推得脚步踉呛地手撑在地板上整个人都毛起来了。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啊啊,我想如坐针毡一定就是指这样的状况了。 如针刺般的视线。 【第四部】她为何寻死? 【第四部】她为何寻死? 1. 话说回来,由于我今早没什么食欲,所以最后并没有吃早餐。现在算来差不多该是我开始有些饥饿感的时刻了但是完全没有那种徵兆到来的迹象。 我很清楚理由。 因为我紧张得胃缩成一团了。 「」 不知道为什么,我人在二楼北侧的阳台,坐在冰鱼旁边。 另一边恰好是諡先前所站的地方,我脚边的地面上有根像是他抽过的烟蒂。 冰鱼也跟我一样抱膝而坐,她的视线直直射向前方落雨的校园。 现在的雨势相当强了。 冰鱼沉默着。 我不禁抱头。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我因为担心她才跟来的事是事实,对于这点我可以对天发誓、问心无愧。但是我没神经地侵犯了她的隐私,却也是个无法狡辩的事实。 我已经向她道过歉了,那时候她也只是默默地轻轻摇头而已。諡在瞪过我之后,一语不发地从走廊离去当然我是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但是我毕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跟着他。还有另一个考量是既然被害者冰鱼在这里,那我留下来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可是呜呜,起码要是我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我也就不用被自责的念头压得这么难受了。这样的想法会很卑鄙吗?很卑鄙吧。 我抬起头来想要看时钟塔确认目前时间,不过因为这里本身就算是a栋的背光处,所以看不太清楚。 忽然 「很意外吗?」冰鱼吐出这几个字。 「咦?」我转向她:「什、什么?」 「我有喜欢的男生。」 「没、没有,没那回事。」 「真的?」 「呜呃嗯,老实讲是有一点」 「你很没礼貌喔。」 「」 「抱歉。」我低下头,真的很抱歉。 她轻声一笑。 「我啊,是在今年三月时告白的。」 三月?就半年前而已。那时候諡应该是大四生,冰鱼也还是高三生。 「我和印南在国小时就是朋友了,当然大家也是,所以我从那时候起就认识諡哥了。但是因为諡哥到高中为止是念其他的公立学校,再加上又相差四岁,因此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在去印南家玩,见到好久没见的他时,看到他和以前相比变化好大,本来有点害怕;不过后来发现他的内在完全没变,就安下心来了。」 「为什么男生会突然之间一下子长高那么多呢?」她感到滑稽般的笑着,那是把自己对他的回忆全都注入其中的表情。 「因为一直都像那样有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感,所以连我自己都一直以为,我对他的感情只是一种崇拜而已。但是就在这样的时候,我得知他大学毕业后要去英国的消息」 她又重新抱起膝头。 「我受到打击,就像是突然挨了一巴掌的感觉。自己会受到那么大打击也是另一层打击所以我想,如果不说出来我绝对会后悔。但是在我想着非说不可、非说不可的时候,时间已经一点一滴地过去了结果我一直到他要去英国的前一天才说出来,而且是在电话中说的。」 说到这里,她问我还记不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 「四月第一次上老师课时的事,那时候老师用法术读取过我的心对吧?」 「啊、啊啊嗯,是有过那种事。」 那是四月时,我们被分到老师的专题研究组,开第一次小组会议时的事。在我们希望老师表演些什么法术的要求下,老师读取了冰鱼的心。不过她应该已经察觉到,当时那些只是老师的诈术了吧 「还记得老师那时候说过的话吗?」 我在记忆的橱柜中翻箱倒柜。记得好像是冰鱼虽然表面上装得沉着冷静,实质上却绝非如此之类的说法吧? 冰鱼点头。 「老师大致上说中了。」 「咦?」 「其实我并不是向来沉着冷静的那种人。虽然在别人眼中往往是那样,可是事实上我是个一有什么小事就会马上动摇混乱,一肚子火气直往上冲的人。我并不是个向来冷静的人,只是没办法把心里的想法好好表达出来,那是种类似面具的东西而已。」 的确,我有同感。 她的内在与外在多少有些温差。虽然很少展露于外,不过就跟她本人所说的一样,其实她是个相当激情的人。甚至在四月那件事的时候,她也曾经激动地对只关心解谜,却对被害者视若无睹的老师(对那个老师!)说「有失体统」、「身为一个人,这种行为是可耻的」。 「不过那种事曾经令我感到很难受。也有过一小段钻牛角尖,觉得没人愿意来了解真正的自己而自闭的时期在那时候,他有来关心过我喔。多半是印南看到我那个样子觉得担心,所以告诉他的吧,因为我什么事都没有对印南说。可是因为我这个人很不坦率,就对他说:『反正就算说了,你也不会懂得我的想法。』结果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当然不会懂,因为我又不是你。』」 「」 她又轻笑了一声:「『对,不可能会懂,但是可以试着去了解。』」 可以试着去了解 她闭上眼睛。 「也许这一切不过是事后才找出来的理由,也许契机只是件根本无关紧要的事而已。但是蓦然回首时,我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他了,然后一有自觉以后,那份感情就越来越强抱歉,从刚刚我就一个人自顾自说个没完了呢。」 「嗯。」我发出既非肯定也非否定,甚至不知道算不算是回应的声音。 她又开口说了声「但是」,像是在吞着苦涩感情般的说道: 「我刚刚已经被甩了。」 「」 「在三月那次告白的时候,他也跟刚刚一样说不能跟我交往。因为我告白得太突然,所以他一时间也只能那样回答。当然,那全都是我不好就是不过持续多年的感情在突然有了自觉以后,又突然结束。所以在这段期间中,一想起我跟他的事,我的心情就像是被吊在半空中没个着落似的。也许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不过我想他是为了结束我那种心情,所以才与我直接见面,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的。为了让我不要再有奇怪的期待,确实地甩掉我。」 「」 本来以为諡之所以回到日本参加城翠节,是为了追悼藤代之死。不过也许并不只是为了那个原因而已。 他可能是为了确实给予冰鱼那个回覆才回来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了这个答覆特地远渡重洋自海外归国这件事本身,却也代表了她这个人在他心目中占有多么重的份量。 真讽刺。 我回想起今早的事。她在看到显示在手机萤幕上的名字时,那揉合着期待与不安的表情。像是受伤般、寂寞般、该来的事终于到来般、即使如此仍然还是感到开心般原来那代表了这么回事啊。冰鱼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完全预测到刚刚会发生的事了吧。 冰鱼一开始时会不愿意与諡单独相处,也是因为一下子就谈到那边会让她困窘的缘故吧 「凛凛子和印南她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吧?」 她点点头:「怎么说呢,因为和她们太亲密了,反而说不出口,感觉要对她们解释起来会解释得不清不楚。啊,不过这并不是说我没把阿周当朋友的意思」 「啊,嗯。别担心,我想这点我还了解。」 落雨的声音入耳。 了解吗? 我 没能去了解那家伙这是諡所说的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冰鱼。」我怯怯地问道:「那个,藤代冬子是谁?」 「详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諡哥的同学,好像在三年前过世了。」 「那个过世,该不会是被杀害?」 她摇头:「听说是自杀。」 自杀。原来是自杀吗? 「諡哥是在那件事之后才变了个人的。变得不管对谁都保持一定距离,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 「他曾经试着了解我,所以我也想试着去了解他,希望他能让我了解。但是好像没有传达给他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她喉头已经哽咽一声。 她肩背微颤、捣住嘴巴,但是感情的奔流还是不可抑止地从她体内冲出。 她像是要抱住自己身体般的把脸埋到膝间。 绝不发出哭泣的声音。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没有该由我来说的话。 她肯定也不希望我说些什么。 我留下一句「我先走了」,没有等她回答,已经推开门回到楼内。 2. 藤代冬子。 根据冰鱼的说法,諡是在她死后才变得有些不同。 虽然这终究只是她的主观心证,不过从先前的对话中听来,却可以肯定,她的死直到现在依然在他心中占有很大的重量。 而说起会对那些事有所了解的人,我只知道一个而已。 现在时刻是十一点半,距离正午只剩下三十分钟。当然这并不是说我所预知到的未来一到正午就会马上成真,不过我也不能够再拖拖拉拉的了。 我爬上三楼,探头往「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看去。 推研社长樋野果然还在工作中的样子,我对他打声招呼。 然后我报上自己的名字,说有事想问他,他露出诧异的表情(突然被素不相识的人说有事要问,会有这种反应是理所当然至极),不过好像是想起我就是方才和大家在一起的人,所以问我:「想问什么事?」 「藤代冬子的事。」 我一说出这个名字,他的脸就板了起来。 「你说你想知道冬子学姊的事是吗?」 「是的。」 「该不会是从諡学长那里听来的?」 「呃,算是吧。」虽然其实并非这么回事,不过我还是配合他的说法做权宜之计。 「这样啊。」他点点头咕哝道:「但是冬子学姊的事是」 「我明白,这是关系到他人隐私的事。但是我有必要知道,理由我不太方便说」 「完全不得要领嘛。」他的表情更加诧异了:「要是我拒绝,你要怎么办?」 「这个那就没办法,只好找其他知道的人打听了。」 「」 他环抱起双臂,像是在揣测我有何用心般的打量着我。我没有转开视线。 没多久后他叹了一口气:「我想不会有人告诉你的。因为至少在推研中,冬子学姊的事是种禁忌。」 「禁忌?」 「当然并不是公开的共识就是了。」 禁忌。这表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 「拜托你,请告诉我。」 我继续缠着他,他还是犹豫着。不过最后点点头说了声「好吧」,跟着又用有些强硬的语气警告我:「不过希望你不要再找其他社员打探、提起这件事了。我是唯一一个,绝对。」 我答应下来。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移动到同样位于三楼的「p号房魔犬的监狱」。在楼内的餐饮店之中,这里似乎是唯一有包厢的地方。 我们进入店内,分坐在一张桌子的两端。虽然店名看起来颇危险,不过内部陈设还算普通。在向店员点了咖啡之后,他缓缓开口: 「你说你是从諡学长那里听说冬子学姊的事,那你知道多少?」 「不多不少。她是在三年前的城翠节第二天自杀,所以諡哥怀着对她的追悼之情前来参加城翠节」 当然他本人根本就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这种话。这是我先前偷听(虽然说来难听,不过是事实)他与冰鱼的对话,靠片段情报自己组合出来的推论。不过光是这样,似乎也已经发挥出更进一步撬开樋野嘴巴的效果了。 「冬子学姊和我们一样是推研的社员。和諡学长同学年,然后就跟你说的一样,三年前在自己家中上吊自杀了。」 樋野低下头,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是个很开朗的人。虽然并没有特别漂亮,是属于小巧可爱那类型的女生,不过在男生之间很吃得开。可是冬子学姊给人的感觉则是整颗心都放在諡学长身上,周围的人也知道所以没人去干扰他们,只在一旁乐见其成。我真的很喜欢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种感觉,非常喜欢推研那时候的气氛。」 我想像着那副情景,然后回想起諡的话。 (所以说,虽然我们两个有在一起,但是完全没有世间所说的那种男女朋友的感觉,反而通常都是跟一大票人在一起。那家伙真的很喜欢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我也是个虽然这话由自己说还挺怪的比起现在更加惯于热络气氛的人。) (你说的大家,果然是指推研的人吧?) (是啊。总是厮混在一起,为一点小事或没意义的事眉飞色舞。是的,就像是) (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吗?) 就像凛凛子、印南、理惠、千里、还有冰鱼五个人一样。 恰如幸福快乐地欢笑着的她们 「但是諡哥和藤代学姊并没有交往吧?」 「那是諡学长自己说的吗?」 「是的。」 「这样啊。」他的视线垂下:「也许他们俩果然都没办法更进一步越过那个距离吧。」 「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跟你说?冬子学姊有心脏方面的毛病。」 「心脏方面的?」我皱起眉头。 他点点头。 「正确病名我也不知道,不过似乎不会造成即刻性的生命危险。只是动手术的风险很高,而且又难以根治,最后也只能选择一辈子吃药控制病情的方式。她完全没隐瞒自己有病的事,不过当然也不会和别人聊起更进一步的状况所以罗,即使是待在一大群人之中,她也有种像是一个人置身事外旁观的感觉。平时和大家一起玩闹时,偶尔也会突然流露出极度厌世的眼神,当然她是很少把那部分展现于外啦。所以我在猜,会不会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主动下定决心因为自知有着那样的缺憾,所以就难以踏出那一步。而諡学长那方面在这一点上也是一样吧。」 他所说的「我没能去了解」这句话,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吗? 这时候我们点的东西送到了,所以我们沉默了一会。 我喝着咖啡问道: 「可是藤代学姊为什么要自杀呢?」 他的表情果然又板了起来。然后以「事到如今只能用想像推论了」当开场白: 「我猜是因为压力吧。」 「压力?」 「对死亡的,不,该说是对活下去的吧。」 「该不会」我说道:「那个心脏病恶化了?所以」 「不,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为什么?」状况并没有改变却选择自杀,这种说法令我感到有些唐突。 但是 「不能保证自己几小时后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一种无比的恐怖呢?」他喝着咖啡,以沉稳的声音直视着我说道。这句话化为奇妙的沉甸甸重量压在我胸口 上。 「当然,就人都有可能遇上意外事故死去的意义上来说,每一个人都一样,不过这是极端的论点。不管我们做出再多假设,应该也还是会活到明天、后天、一星期后、一个月后、一年后,甚至更久以后可以这样指望着。我们是在这种期望下活在现在但是,以她的状况来说却并非如此。」 「」 「她是在真正意义上的『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不是还能够活着』。就算明天没问题,后天、大后天也没问题,但是更之后呢一辈子治不好的心脏病阴影挥之不去地压在心头,对当事人的每一天都会形成强大的压力,我认为这个原因就非常足够了。」 「」 「当然这也许只不过是我个人的偏见。我是医学系的学生,本来就有心理准备去参与面对人类生死的工作。但是即使我能够想像得出来那个人的心境,还是无法实际感受。她是用着怎样的心情度过每一天?就算再怎么想要与那个人感同身受,结果别人也都只能靠想像。」 就这点而言,你应该也是一样的。 我至少也能明白在他的这番话中,隐含着这样一个意思。 就算再怎么样去设想,被留下来的人还是只能靠想像去推测自杀者寻死的理由,所以我该少问些这类问题这就是他的言外之意。 即使如此,我还是再次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藤代学姊的遗书上写了什么?」 「不知道,因为她的遗书没有公开。」 「这样啊。」那就无计可施了。 「不过像你一样感到事出突然的人确实是占了绝大多数,所以那时候推研的人都大感震惊。然后諡学长也在那时候退出推研,还有跟她感情很好的几个人也都一起退出了。」 这样就可以解释諡退出推研的理由了,想必是不想留在有着太多与她相关回忆的地方吧。 可是 那么,他会厌倦被称作名侦探又是为了什么? 是想要挥别当时那个没能去了解她的自己吗?想要逃避自己那时候的一切是这样的想法,让他对名侦探这个象征当时自己的字眼敬而远之吗? 但是以他那明白说出「名侦探的条件是解谜的意志」的态度来说,这个推测真的正确吗? 当然我并不以为人类的言语与态度总是具有整合性。 但是我感觉还有某种未解之谜存在。 我一面喝着咖啡,一面抬眼打探着樋野的表情。 他刚才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吧。 但是我却不得不有种他还有张底牌没翻出来、还有话没说出来的想法。 他还有话没说出来,所以才没办法将一切解释清楚。 「那个,你有藤代学姊的照片吗?」 「照片?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因为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还是模糊不清,所以想要凝聚印象。 「嗯照片,这个有点啊!」樋野说道,好像是突然想了起来:「对了,展览室说不定会有。」 「真的吗?」 「是啊。毕竟『面具舞会』的基本目的也是吸引新人加入推研,所以也有把合宿和旅行时的照片拿到展览室展览,说不定那里面会混杂着三年前的照片。」 3. 我们来到位于一楼的「f号房展览室1」。 那里举办的是「推理历史展」的展览,樋野站在规划好的行进路线末端。那里有张长桌,上面陈列着展览意见调查表、回收调查表的箱子,还有推研发行、贩卖的社刊《不开之房》城翠节特别号。 他拿起放在角落一本像是相簿的东西啪啦啪啦翻着 「啊啊,有了有了就是这张了。」 他把其中一张照片拿给我。 「那是暑假去群马合宿时拍的。真叫人怀念呢,明明才三年前的事而已。」 那应该是在某个高原上拍的快照吧。背景有树林,在耀眼的阳光中,一个穿着长袖连身洋装的女生正以开朗的表情转向这边。一头黑色长发中分,露出小小的额头与有些粗的眉毛。 她的手随意地拉着定在她稍前方的男生手掌。那个男生也被拉得转过头来,走在更前方的人,也有好几个人像骨牌效应般的跟着转向这边。 大家都露出相同的笑容,真的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但是 「没有拍到諡哥耶。」我这样一说 「嗯因为别看他那样,其实他那个人脸皮很薄。只要一拿照相机对着他,他就马上逃之天天啊,这边有张拍到他的。」 我接过来一看,那是三年前的他。 (果然给人的印象和现在完全不同。) 他把手伸到照相机前,像是在说「不要拍」,但是嘴角却有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在她过世以前,他也确实曾经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把两张照片放到桌上。看来他确实是在三年前那件事之后才改变的,但还是搞不懂那件事将会如何与他接下来要做出的犯罪行为扯上关系。 我开始有股走投无路感,也没时间了到此为止了吗? 我这样想着,视线往下落去,放在桌上的推研社刊《不开之房》进入我的眼中。我不经意地拿起它,拍啦拍啦翻着。其实昨天我已经稍微看过这本《不开之房》了 「咦?」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看了看封面。然后我发现那不是我昨天看过的本月份城翠节特别号,而是上个月的那期。 我也没有什么深意,只是想到就问一下看看:「对了,樋野学长,有没有三年前的社刊?」 「三年前?呃,好像勉强有到三年前的吧啊啊,就这本罗。」 他从桌上用书挡排在一起的社刊之中抽出一本拿给我。 我检视目录,在一些很明显是笔名的作者名之中,看到有着他以本名「扇谷諡」发表的文章。在确认页数后,我翻到那一页 《药杀》扇谷諡着 一下子就是十分惊人的标题扉页跃入眼中。 樋野也苦笑着: 「很直接了当吧?嗯,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这是篇以毒品为主题的推理小说倒不如说更接近侦探小说吧。剧情也相当平淡,只写到侦探和警察一起揭发地下毒品集团而已。只是,怎么说呢虽然諡学长是货真价实的名侦探,不过老实说,他在作家方面的才能似乎远不及侦探方面的才能啊。」 「喔」 可能是要帮忙挽回一些评价,他有些慌张地补充说明:「不过那篇小说光是关于毒品相关知识就十分惊人喔。諡学长个性认真,所以也有极具洁癖的一面,对毒品或兴奋剂打从心底有种没来由的厌恶,甚至还说过连香烟也算是毒品的一种,所以才会反过来对这方面的知识有深入的了解吧。」 「这样啊。」我应了一声,但是也有种「咦?」的感觉:「可是」 「嗯?」「諡哥应该有抽烟的习惯,记得是从三年前起」 在那一瞬间 他些微的表情变化化为扳机让我像被上天启示般的灵光一闪射中。 樋野的表情。我说的话在一瞬间令他出现诧异之情,跟着「啊啊」露出像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是那也只是片刻间的事而已,马上就又转变成一脸心虚的模样。 他不知道諡有抽烟,但是在知道他有抽烟的这个事实后就恍然大悟,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在知道因为洁癖而对香烟与毒品有没来由厌恶的諡,于三年前一改原本心态的事以后马上恍然大悟,这到底代表着什么样的意思? 我直觉上的领悟到,就是这个了,这就是他没有翻开的底牌。要是不赶快趁现在让他翻开那张底牌 「樋野学长知道的吧?」 我没有特别指明是知道什么。他确实是知道些什么,并且隐瞒着。而我要让他认为,我察觉到他所隐瞒的事了。 「没、没有,我什么也」 他摇摇晃晃地后退一步,腿「碰」地一声撞到桌脚。 他的防御已经完全兵败如山倒,接着只要提出问题就好,如此一来他的表情自然会做出回答。一个人在心防被攻破的时候,即使没有以言语作答也无妨。只要能看清对方用表情所述说的真心话,就远胜于任何雄辩。 在知道三年前一改原本心态的事之后就恍然大悟。那也就是说,是不是在那个时期发生过与「那个」有关的事呢? 我开口。 拿起桌上那张上面有冬子的照片,举到他面前,要让他避无可避般的 「为什么冬子学姊穿着长袖的衣服呢?」 我冷静地看着他一脸抽搐的模样。 一阵颤意袭向我。明明是自己揭穿的事实,却突然承受不起它的重量。我咬着唇,握紧手中的照片。难道真是 「是毒品吗?冬子自杀的理由,是因为她使用毒品的事被諡哥知道了的关系吗?」 我用力挤出这段话,甚至心底希望事实并非如此。 但是眼前的樋野逐渐露出心痛如绞般的表情。 真的是为了藏起针孔?现在已经无法证明她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在夏天穿上长袖衣服了。也有可能只是为了遮阳,这样想还比较有现实感,也更加具有说服力。光凭夏天穿着长袖就能扯到毒品才叫荒谬,只要他这样打哈哈交代过去,就全都没事了。 他却已经狼狈到连那种程度的粉饰太平都做不到了。 那副模样正几近残酷地诉说着他所知道的事实。 (怎么会可是为什么?) 我问着自己,但是解答并没有马上翩然落下。 (不能保证自己几小时后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一种无比的恐怖呢?) 啊啊。 他言语中奇妙的沉甸甸重量,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藤代冬子每一天都遭受到无比的恐怖袭击。就算是再怎么样为她设想,也只能用想像去体验她的恐怖。所以她为了逃避那种恐怖而接触毒品? 她接触毒品,但这种事不能公开。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忌讳这类东西的諡知道。因为让他知道,就等于是对他的重大背叛。 可是 最后还是被知道了吧。他是名侦探,这样的他要察觉到身边的人有事瞒着他,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然后那个时候他做了什么呢?当他知道颇有好感的女性扯上自己最忌讳的犯罪时,他会去检举她吗?会公然告发她的罪行,贯彻自己身为名侦探的意志吗? 名侦探扇谷諡会去破解这个案件之谜吗? (所谓的名侦探,应该是指解谜的意志本身。) (我已经不玩名侦探那套了。) 他没有破解。 一旦破解,一切都会崩坏。所以他没有破解。 然后他舍弃了自己名侦探的那部分,放弃了那份意志。想必是因为对自己身边的欺瞒视而不见的事,让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继续厚着脸皮顶着那个名号吧。 而她一定也注意到他的状况,知道自己的作为已经被他知道了。也许就连日常应对方面部有了某些变化。 然后她就自己制裁了背叛了他的自己吗?当然樋野猜测的,干脆以一死逃避日复一日压力的想法应该也有影响吧。在那样的打击与绝望交织下,她自己选择了死亡。 她的话题之所以在推研内是禁忌,就是为了隐瞒那个残酷的过去 (那么諡哥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会在不久后攻击冰鱼?) 不,这不合理。冰鱼并不知道冬子自杀的理由,攻击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 我吸气、吐气。 镇定下来,冷静思考。諡将会在不久后攻击冰鱼,这是不动如山的事实。结果已经是既定的,那么就一定有个形成它的脉络存在。 諡有抽烟,那是他一反过去忌讳毒品与香烟心态的证明。 为何他要故意那样做? 我没能去了解那家伙,这件事令我后悔至今。 他是这样说的。 所以他会去接触自己原本忌讳的香烟,会不会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试着了解她而采取的行为呢?自己也去接触冬子接触过的东西,利用这种行为试着去理解她。 如果是这样,万一他在接触香烟的同时,连毒品都 如果。 如果他真的有接触毒品。 冰鱼身上就会有样他非得抢回去不可的东西了。 就是方才她出其不意拍到他的底片。 如果把那张底片洗成照片,将会成为他的「媒介」。然后只要有媒介存在,法术师就可以与他「同调」,知道他的身体摄取了会影响身体健康之物质的状况,应该也包含在内是否有疾病,而他也知道可以做得到那种事的法术师在哪里。 我猛然往脚下看去,老师的使役魔黑猫在那里。 (啊,呃,这是老师的使役魔。只是因为老师想要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才叫我把它带在身边,请不用管它。) 我这样向他说明过啊! 这些他应该全都察觉到了。他是伦敦大学魔学系研究所的硕士生,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么一来,他会 我把拿在手中的冬子照片往口袋一插。代之以取出原本在口袋中的手机,打电话给冰鱼。 但是没人接,只有手机铃声没有着落的空响着。为什么?只是纯粹因为没有听到铃声吗?还是说 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到正午了。我一面让手机继续维持在拨号状态,一面奔到窗边,掀起黑布幕。我是想看看时钟塔确认时间,但是这时候我才发现时钟塔位于反方向 (对喔,因为这边是西侧) 我陷入浑然忘我的茫然状态。 对,这边是西侧的教室。所以|! 我关上手机,连忙打开手边的导览小册,确认室内平面图。靠着已经到手的条件把拼图一片片拼上去。 没错。 案发现场是那个房间。 4. 我把樋野留在「f号房」,一个人冲了出来,踩着北边的楼梯直往上冲。 提示果然全都包含在那个梦中了. 为了验证我的推理是否有误,我再次重头检视一遍让我导出那个答案的思考脉络。 在「未来视」中的案发现场没有人在,所以那个「房间」是综科a栋内未被使用的教室。 然后在a栋内未被使用的教室有 一楼东北角一间。 二楼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个角落各一间;与东北角隔着厕所的一间;从西北角扣除楼梯数来第三间;从西南角扣除楼梯数来第二间。一共七间。 三楼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个角落各一间;从东南角扣除厕所数来第三间。一共五间。 以上楼内共有十三间空教室。 (这十三间教室中的其中一间就是梦中的案发现场。) 然后在这里首先加入条件一:被害者在跑了一段距离以后,打开右边的门。虽然不知道正确跑了几公尺,不过可以确定跑过两侧好几扇门,所以最少也应该跑了两间教室的距离。 在跑了那样的距离之后,右手边不可能还会有门出现的二楼西北角、东南角,三楼西北角、东南角这四间教室可以扔掉了。 这样一来就剩下九间空教室。 再加入条件二:出现在梦中的妖怪。 用双脚步行的单耳兔以及有着两条尾巴的猫 现在已经知道那是在楼内举办的推理游戏「面具舞会城谋杀案」的凶手。然后根据在「s号房」得到的线索,也可以知道那个凶手位于三楼。所以一、二楼的空教室也全都可以删除了。 这样一来范围就可以缩小到三楼东北角、从东南角扣除厕所数来第三间教室、西南角这三间教室了。 原本我是在这个时间点就必须马上导出答案的。 然后最后是条件三:被害者在梦中拉开黑布幕时,隔着窗子看到的是一无所有的天空。 跃入仰望的视界中的,是遭受泼墨般的水迹斑斑之窗 窗外一无所有,只能在另一头看到有如泪倾的天空 但是a栋紧邻在时钟花园的西北边而立,从楼内东侧窗子向外看去,时钟塔一定会在视野范围之内。因为a栋只有三层高,时钟塔却是相当于七层楼高的建筑物,所以就算是以从窗内仰望的形式往上看也一样。 也就是说案发现场限定在西侧的房间。 剩下的教室 就只有三楼,西南角的教室了。 我已经抵达三楼。 在直指向南方的昏暗东方王宫回廊上奔跑着。 半路上我确实看到了穿戴成「两只尾巴的猫」(和梦中一样!)的人,使我确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回头张望看看两边,也能看到木乃伊男和南瓜头的妖怪、用双脚步行的单耳兔,这个状况让我更加深信不疑了。 我看看手中的手机,时间显示现在正是正午,应该赶得上,冰鱼八成还不在案发现场。至少以这个时间点来说,我肯定来得及救她。如果没有任何人在,我先躲到黑布幕后面就好了。 (有了!) 当我看到目的地所在的房间时,手中的手机也在同一时刻开始震动起来。我用右手打开手机,同时空着的左手握住握把 (咦?) 既视感。 不,这是当然,因为这个光景我见过一次了。但是等等,这 我没停下来,还是打开门、冲进室内。所有窗子上都挂着黑布幕,把光亮阻绝于外。 在下一个瞬间,唰一下从布幕缺口间射入一道雷光。看来天气真的已经整个转坏了。 我的视线在室内游走着。她不在这里,没有人在这里。 格格不入感。 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在我右手中开启的手机已经停止震动。 然后在我背后 传来一道开门的「喀喳」声音。 我毛骨悚然。 回头一看。 异形站立在我眼前的昏暗之中。 那是一身类似教会神父身上所穿的法袍。整个人从肩至脚包在正面画着红色十字架图样的服装中,再加上一张脸隐藏在宽大头套之下的人物,就站在门前。 一道光唰一下射入。 那道光把头套下的面容照了出来。 在白色面具上浮现着诡谲的微笑。 【第五部】闭幕,以及未来 【第五部】闭幕,以及未来 1. 在电光石火间伸来的手捣住我的嘴,视界往上一仰。冲击力让我的脚打结,背部着地倒在地板上。这一瞬间在我的感觉中就像是以慢动作发生的 同时我想起老师的话。 「『红色十字架的法袍』和『白色面具』那家伙是神圣骑士吧。」 「神圣骑士?神圣骑士是指『那个』吗?」 「就是『那个』,而且红色十字架的法袍和白色面具是德意志帝国教会的。」 所谓的神圣骑士到底是什么呢? 要说明这个,首先就得从横跨十六世纪与十七世纪的魔学兴亡史开始说起才行。 在十六世纪的德国,为了脱离已经腐败的旧天主教制度,宗教改革运动经由路德之手发扬光大,并扩大到全欧洲。透过此运动,原本涉足国家利益输送中饱私囊,导致信仰徒剩空壳的基督教会,得以改善体质重获新生。 但是 要完全得到新生,则有一道阻碍存在。 那就是法术师。 法术师从中世纪初期时起,就已经利用他们的智慧与法术参与政治,侵蚀到国家中枢。由于当时的国家与教会有密切关联,使得教会的洗礼仪式顺势加入众多魔学要素,这也被视为信仰之所以腐败堕落的成因之一。 所以,新教教会为了扫除法术师,以天主的名义想出一个疯狂的计策。 那就是「狩猎女巫」。 新敦教会主张「把为了私利私欲横行无忌的一干法术师全数视为异端,在天主的名下予以定罪」,连法术师这种存在本身都予以彻底否定,一一抓起来处死。 「狩猎女巫」的活动藉由众多信徒传播到世界各地,历经长达百年以上的时问,终于把法术师消灭殆尽。不仅如此,凡是加上魔学之名的一切像是文献与资料、从文化财产到遗迹的一切事物都被彻底埋葬在黑暗之中。然后到十七世纪中叶的一六四三年,也就是相传为当时最后一个法术师的德国召唤法术师娜米朱米艾里亚遭到暗杀的这一年,魔学实质上已经被视为灭亡过一次了这段魔学的黑暗时代,一直持续到两百年后的一八二零年,由一个幸存下来的法术师伊利法斯利末开始魔学复兴运动为止。 然后实际执行狩猎女巫工作的,是各国教会自行组织、编制的天主前哨部队「神圣骑士团」。他们身罩法袍代替盔甲,被准许在国内基于护教目的强行处置持异端教义者与法术师,也就是所谓的武装异端审裁官。 这个时代持异端敦义者与法术师,绝大多数都是死在三个骑士团手中,这三个骑士团也因而声威远扬。它们分别是法兰西王国教会的、英国国教会的、还有德意志帝国教会的。 说到其中的,更因为一位传说中单骑驱逐将近五十名法术师,拥有「破军卿」外号的首屈一指神圣骑士罗瑟斯罗森巴拉德属于此团而声名大噪。我多少也听说过神圣骑士还有的名号,不过关于他们的具体装扮就不知道了。 但是我现在正被那个攻击 怎么可能! 那是应该是以他人为对象的「未来视」。 那个光景应该不是我的未来,而是某个其他人的未来才对,为何 碰!背部传来一股强烈的冲击。 我喘不过气来,思考停顿。 他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掐入我的颈子,让我没办法呼吸。不,虽然勉强可以呼吸,但是可能因为本应流到脑部的血液受到阻碍的关系,我的意识一下子就开始模糊起来(不妙!)手机呢?不在我手中,是掉了吗?视界内落下暗影,我吓了一跳。那张带着诡谲笑容的面具已经迫在眼前不到五十公分的极近距离,真的就是近在眼前 在我逐渐被占领的思考领域中,只剩「为何?」两字增殖着。 为何是我遭到攻击? 我预知到的明明就是他人的未来耶? 动机是什么?这样的他,到底有什么要攻击我的动机? (照片。) 不会吧。 被我放在口袋中的照片。难道他的目标,就是我在无意之间顺手带过来的这个?不,没道理,冬子已经死了。就跟要有两个音叉才会出现共振现象一样,既然施术对象已经不存在,这张照片也没有作为媒介的意义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点。那么为什么 我的后脑发麻,意识逐渐远离。眼前开始慢慢(啊啊)发亮,一切逐渐被染成纯白。(我要失去意识了)不妙,危险。虽然心知肚明,但只能无能为力地由着世界渐淡而去。 在眼前的是一身法袍装扮的人。为了制裁法术师的罪孽,因而存在于过去的骑士 思考转向另一个方向。 制裁。 啊啊。 蓦地,我对这个字眼感到一抹舒畅。 法术师的罪孽。 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法术师非得被制裁、被杀害、被埋葬在历史的黑暗之中不可? 没错,法术师这种存在多半都是些只顾私利私欲、任意妄为的人。虽然有时候也会凑巧造成使事态朝向好方向发展的结果,不过当然也会有完全相反的状况,引发莫大的灾难,有时候还会留下使几万、几亿的人陷入绝望事件的记录。 但是,真的会有具备优良人格才能存在吗?我是这样想的。冷酷、傲慢、受他人疑惧、不信任他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牺牲。是不是要在这类的意志之下,才会有才能诞生呢?至少我至今为止面对过、那些名为法术师的才能们就是如此。法术师多半也包含我在内会在心底有着毁灭性的黑暗存在。 那么法术师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孽吗? 我是法术师,所以现在就要在这里被杀害了吗? 也许是吧。 我伤害了母亲,使她身受永远无法抹灭的创伤。因为法术的关系,因为这份才能的关系。 我想要接受制裁。 一直都想要接受制裁。 所以这也是我所期望的一种未来,应该是如此。 我就在这里 (了。) 可是 为什么 (道了。) 为什么我的手却在动呢? 拚命抵抗,是在为了寻求脱身之术而挣扎着吧。 (知道了。) 啊啊,这真不像是我的作风。真不像是我一直以来眼睁睁看着许多事物发生、过去、死心的作风。 可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来说、至少这次我已经如此决定了。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如此决定的。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自己该做的事是什么。) 我胡乱挥着的手碰到他的脸。 面具掉了下来。 我与他的视线对上。趁着他想要挡住自己脸的一瞬间机会,挣脱他的控制,拚命把手往上方伸去。我的手抓到什么东西,那是黑布幕的边缘。于是我用力一拉。 在下一个瞬间,窗帘架发出叽嘎声,固定夹「噗滋、噗滋」绷开。 黑布幕落下,拂去黑暗。 三道雷光闪过。在泼墨般水淋的窗子另一头可以看到的,是一无所有、有泪如倾的天空。 天空哭泣着。 炫目得令人眼花。 「抱歉。」我可以听到这样一个声音:「你稍微睡一下吧。」 他的眼光射向我,黑色瞳仁的深处闪着强烈激情的暗沉光芒。 他的双手再次扼上我的脖子,用力地按在我的喉头上。 雨。 光。 即使如此,我也绝不闭上眼睛、不屈服。这 么坚强的意志原本是沉眠在我体内的什么地方啊?连自己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但是 即使精神不肯屈服,身体还是撑不住了。 我本来举起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的手,掉了下来。 (不行、了吗) 我清明的神智已经远扬 2. 所以一开始我以为那是幻听。 朦胧的意识带来理应不存在的声音,我原本以为那是即将失去意识的前兆。 但是那个入耳的声音不但十分清晰 而且听起来还挺耳熟的。 「好,这样一来既定的未来就达成了然后只要去取得接下来的未来就好。」 大概是突然出现的声音令他动摇,扼在我脖子上的手略微松动。而我也因此在意识的一角惊觉到啊啊,原来不只是我,他也听到那个声音了。 眼前望出去的影像模模糊糊地若隐若现。 他以压在我身上的姿势看着左边,我也转着脖子望向那边。在数公尺外的地板上,有只黑猫在那里,并以它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它后方的地面上有块被我扯下来的黑布幕掉在那里。铺在地面上形成一片黑色湖面的那块布,随即像是要从湖底出现巨大怪兽的前兆般逐渐隆起 「什么?」 当隆起的高度大概到了与人同高的高度时,黑布幕像是要劈裂白色空间般的整个往后一翻。然后在其下 「老、老」 佐杏冴奈就站在那里。 她穿着黑色皮大衣与同色的黑色皮手套,自左耳垂下一条长长的链型耳坠。有着金色眼睛的黑猫使役魔随侍在她脚边,黑布幕宛若一条长披风似的翻飞着。 那副模样非常适合用上威风凛凛这个形容词,但是嘴角却又勾起摆明十足坏心眼,像是感到欺骗、陷害、玩弄他人这类勾当好玩极了的邪恶微笑。 白色雷光一闪。 他也跟我一样,在一瞬间浑然忘我、呆然若失。 这时候 「哎呀哎呀,真是叫人意外哪。」以一副毫无意外的模样突然登场的老师眯起眼睛:「再怎么样我也想不到会这么晚才找到这里来。虽然说其实向来都是如此,不过你的引擎热起来的速度也太慢了吧?害我一~~直像个笨蛋似的躲在黑布幕后面。说,你要怎么赔我?」 「老、师」 为何? 她那轻浮的口吻竟让我眼眶微润。 在这段时间中,老师的动作也没停下,转眼间就把张开的黑布幕卷成球形,高举过头 突然没有任何徵兆地往这边丢过来。 黑布幕用的是挺厚的布料,因此也颇具份量,被卷成球形后等于是里面塞满填充物的球。虽然因为本身质地很软,没什么冲击力可言,但是要出其不意吓吓对方倒也绰绰有余 「!」 可能是因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关系吧,压在我身上的他,被飞来物正中颜面往后一仰,双手完全离开我的脖子。 我可没有善良到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努力凝聚本来快离散的意识,动着身体。像要撞开他般直起身子,这次就真的是完全脱身了。我连忙退后几步拉开距离,靠近老师身边。我的肺像是要找回氧气般让我咳了起来。 「老、师。」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说的话太多了,反而挤不出话来。 老师垂眼看着这样的我,嘴角一勾,然后视线又回到前方。 他扇谷諡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是」 「扇谷她老哥,你好啊。我的名字是佐杏冴奈。」 「佐杏」 「对。你知道的吧,就法术师。这次我不受教的学生蒙你关照罗。」 超凡者的登场令他嘴角纠结,然后视线倏地射到老师脚边。那里有着一只教养良好的黑猫坐在那里,定定地回望着他。 但是接着他就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了,那是一种自己没话可说、也不用多问的态度。 这也证明了他是基于某种强大的意志而行动的。 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为了那个目的,不管对手是谁都要贯彻到底,不惜任何牺牲。所以没话说、也不必问。若是有人阻挡于前方,唯有排除一途。 望着那样的他,老师笑了。愉快地、像是承认了他的意志形式般地。 然后说道: 「放马过来吧。既然敢找法术师的麻烦,应该已经有所觉悟了吧?」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老师身上,全神戒备地弯腰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面具,再次用它遮住自己的原本面目,就像是要盖住会妨碍到贯彻自我意志的杂念一样。 雷光一闪。 这是面具舞会。我站在那个舞台上,适逢其会。 神圣骑士与法术师之战,四百年前曾经在这个人世展开过的战争。 法术师在那场战争中败北,尝到体无完肤的败北滋味。结果就是法术师从历史上消失,魔学灭亡 但是法术师屏息以待。窥伺着、等待着暴风雨过去;等待着穿越黑暗历史,法术师再次站上历史舞台的那一刻到来。两百年来一直等待着。 然后现代到访。 法术师使魔学复兴。 高举起自己的大旗挥舞着。 以他们那绝世的才能。 还有屹立不摇的意志。 然后,啊啊 就是这样了。 胸口有种奇妙的悸动,我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也伴随着这种感觉认知到一件事。 我也是个法术师呢。 「来吧,展现你的意志给我看看!」 在老师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諡动了,然后胜负几乎在刹那间便已分出。 对佐杏冴奈而言,同情这个概念是不存在的。她会把对手击溃到体无完肤,所以不管对手是谁就算只是个普通人她也会没有片刻踌躇地使出全力。 老师的表情一变。 一切杂念从她脸上消失,转化为澄澈、无机物般的法术师面貌,就像中了强力的暗示一样。 以音乐为例解说魔学的话,那么法术就是乐曲,而法术师在身为演奏者的同时,本身也是一个用来发「音」的乐器。因此法术师在演术法术的时候,要把自己的身体从零开始重新构筑。割舍掉使人之所以为人,但是在这时候却不必要的多余功能,完全转变成演术装置。 老师发出了「声音」。那是常人感觉不到,但是确实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作用的「声音」它编织出流畅的旋律,在瞬间形成一支乐曲。从演术开始到法术发动之间的时间间隔趋近于零,是要具备惊人演术力才能够得以实现的超高难度压缩咏唱。 (啊啊,我知道这首曲子。) 这是我听过的曲子。 弹开所有物理、非物理性干涉的法术「结界」 在演术完毕的同时,老师与諡之间的空间亮起闪电般的金黄色光辉刹那间諡的身体就像纸片般向后飞去。将近一百八十公分的男性身体,一如字面上的叙述,飞舞在半空中。 这时候的他在想些什么呢?心情是怎样的呢? 血肉之躯的普通人与法术师正面相对不可能有胜算,他对这件事应该心知肚明。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挺身相抗、败北。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无法化为言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彷佛可以理解他的那份心境。 之后他的身体摔向地面动也不动。 我有些担心,感觉那一下似乎摔得挺重的 (啊!) 但是我在确认后双眼张大了些。 在他倒卧的地板上,铺着老师刚刚丢过去的黑布幕,而它发挥出垫子的功用。他只有在被「结界」弹开时受到反震力,摔到地面时的撞击力似乎大多数都被那个垫子吸收了。 连这部分都计算好了吗 「怎样?有学到东西吧?」老师从鼻中哼笑着:「给我记好了,能够像这样抓准最精彩的地方现身、抢走最重要戏分的人,才算是真正的诈骗专家啦。」 看着缓缓点起一根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的那个身姿,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神驰在一个没有意义的想像中。 如果这个人不是出生在现代,而是中世纪,说不定真的可以改变历史 3. 諡是在三十分钟以后醒来的。 地点是在位于综科大楼西边约一百五十公尺处,保健中心内一个房间的床上。 当然他并没有以整个人直弹起来的方式醒来。而是像已经醒来很久,只是一直闭着眼睛以那样的状态平静地睁开眼帘。 他没有直起身子,只是转着眼睛确认室内环境。 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坐在床边折叠椅的我身上。 「醒了吗?」 他没有回答,手往床上一撑,毫无窒碍地直起上半身。看来没有疼痛或不适感。 「这里是」他说道:「保健中心吗?」 「是的。顺带一提,我是用像是中暑的状况向保健中心的职员解释。」 「中暑?」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昨天起就有不少人因为中暑被抬过来。」 我的说明令他流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过马上就脸色一肃: 「为什么不说实话?也有佐杏老师这个证人为什么不把我攻击你,却反而被老师打倒的事说出来?」 「你希望我那样做吗?」 「我没那样说,只是不能理解。」 他的声音沉着冷静,表情和眼神也属于平时那种。 顺带一提,我已经把扮装用的衣服还回去了,现在穿的是便服。 「老师原本就不是个会执着于事物善恶的人,虽然一旦发生事件会去调查破案什么的,不过那只是基于好玩的心态而已,并不代表她会对罪案或犯人有什么不满或怨恨。至于我,唉,也差不多吧。而且你是印南的哥哥,如果去检举报案,她会伤心的。」 「」 「加上我也还有想要问的事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默默地转开视线。 「说真的,我早就该注意到才对。不过我真的就跟顾前不顾后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一样,以至于完全没发现到其实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对吧?」 他没有回答,但是那份沉默就是肯定的证明。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是的因为要不是这样,你根本不可能会那么巧趁我一个人落单时进来房间。」 我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犯人」,所以才做出类似查探他的行为。但是那反而使得他心存戒心。 第一件令他心存戒心的事,应该是我在「q号房巴斯克维尔的书房」试图从他身上抖出情报的行为,再加上以下这句发言吧: 「我天生就是一遇上不懂的事就要追根究柢的个性。」 还有做出如此发言的我打扮成侦探的模样,或许也是使得他戒心更深的原因之一。 然后令他真正戒心大起的,也不用多说,就是我偷听他和冰鱼交谈却被发现的那个时候。 这时候我在他心目中已经被认定为第一级可疑人物了。然后在这之后,他趁着我和冰鱼在阳台交谈时,前往「c号房服装室」,换上化装用的服装。当然是为了跟踪我,揪出我可疑行动的内幕。 但是他当然无从得知实际上他这个化装并没有意义,因为我早就靠「未来视」知道他会打扮成这样了。 只是走廊上光线昏暗,虽然要看清楚伸手可及之处是没有问题,但若是加大范围,看起东西来就有些不太可靠;隔得更远以后,就更难看清楚。何况楼内人也多了,只要抓好距离,应该就不用担心会被发现,所以他化装起来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吧。事实上我也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然后我在不知道他跟在后面的状况下,跑去向樋野打听消息,甚至又在「f号房」找出藤代冬子死亡的真相。 不过 只到这种程度,他应该还不至于会攻击我。因为这部分的事实樋野也知道,其他也还有与他同期、待在推研的大四生和校友等人(说不定连印南也)知道这件事。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攻击我。」 「是为了这个吧?」我从口袋中拿出照片。那是我无意中从「f号房」顺手拿走的,有拍到冬子的那张照片。 是的,在那之后,我试着再用心思考一次,这次就想通了。这张照片果然就是他攻击我的动机所在。 「你以为我要把它当成『媒介』来使用。不,就算我还没有想到那边,也有着想到要利用它的可能性,因此你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张照片抢回去但是因为冬子学姊已经过世了,所以并没有用来当成她的媒介的价值。那么为什么会需要把它抢回去呢?先前我想到这里就卡住不过后来我总算明白了。只要察觉到那点,答案就简单了。这张照片没有当成冬子学姊媒介的价值,但是,它有着做为其他人媒介的价值。」 是的,这张照片上拍到的人并不是只有冬子而已。照片中的她,手随意地牵在走在她稍前方的男生手中。那个男生也被拉得转过头来,走在更前方的人,也有好几个人像骨牌效应般的跟着转向这边。 大家都露出相同的笑容。 真的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真的 「和她一起被拍到的这些人,就是给她毒品的人吧。」 我听到他咬牙的声音。 果然如此啊。 樋野不是说过吗?有好几个跟冬子感情很好的社员也和諡一起退社了,那些人就是这张照片上拍到的人。 (所谓的名侦探,应该是指解谜的意志本身。) (我已经不玩名侦探那套了。) 他的这些话,远比我原先以为的更加沉重。 我想起他对冰鱼说的话。 他说他们以前的关系就跟现在的凛凛子、冰鱼、印南、理惠、千里五个人一样但是那个关系已经改变,再也无法复原了。 他想要隐瞒的就是「那个」,樋野和其他人应该都还不知道冬子是从谁那里拿到毒品的吧。 而他之所以不惜攻击我也要掩护他们,恐怕是因为这张照片上的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戒毒,而且也还没有被警方逮到。 这件事的根扎得远比我原先以为的更深。 「关于这件事,我不会跟别人乱说。因为刚才我也说过了,我并不是为了什么正义感才做这种事。」 我收起照片站了起来。然后 「天乃原。」 我正要走出房间时,从我身后传来諡冷硬的声音:「你的推理有错误。」 「咦?」我回过头去。 他紧盯着盖在膝上的被单。 「你以为我直到现在还把那张照片中的人当朋友,所以才为了掩护他们去抢那张照片,是吧?」 「是的。」 「这么瞧得起我,可叫我承受不起啊。」他突然露出自虐般的笑容。 面具掉落下来。 下一个瞬间,他用满怀怨忿的恨声说道:「谁、谁会把那些人当成朋友!谁会把给冬子毒品、等于杀死冬子的那些人当朋友!我恨那些人。啊啊,是的, 恨得想杀了他们。不知道想过多少次多少次要亲手杀了他们!」 我吓得身子一缩。 但是,那又为什么? 他的话声突然无力起来,像是原本燃起的烈焰迅速熄灭一样。 「只是有种感觉,如果那些家伙被抓起来,那时候的一切就都要还归于无了就只是这样而已。并不是为了友情之类那么好听的东西。只是在死抓着已经消逝的幻影不放而已」 我感到喉头干渴,说不出话来。 要不要去检举以前的朋友是他的问题,与我无关。所以我本来打算什么也不说的就此离去。 可是现在 「请容我说几句话。」 我缓缓地开口。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开创未来的是意志。所以只要你的意志依然受困于过去,八成也只会诞生出消极、裹足不前的未来。」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甚至根本上说来 我到底是在对谁 「话虽如此,其实我一直以来开创的似乎也都是些消极、裹足不前的未来。不,要是给老师来说,她会说不是『似乎』而是『根本就是』吧。但是今后我想试着去开创些比较积极一点的未来。多半不可能马上有那么大的转变,可能会因为老是失败而灰心沮丧是啊,毕竟一直以来我就是这样像个废物般偷懒过来的嘛所以虽然说这是我的自以为是,但是如果可以,请你也这样做吧。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来说那是在指什么,不过你的头脑绝对比我好很多,所以不会有问题。还有」 还有个确实想要去了解你的人存在。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那不是该由我来说的话。 啊啊。 总算有些能够明白我为什么会在意他。 他一定跟我 4. 走出自动门外面,雨势还是一样强。 老师在保健中心入口外的屋檐下抽着烟,那只黑猫乖乖待在她脚边。现在回头想想,老师为什么要把使役魔推给我的理由也很清楚了。 「老师,我要先向您道声谢。谢谢老师。」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 我想问的事像山一样多,不过第一句话还是: 「老师早就知道被害者是我了吧?」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呢,我想大概十之八九不会错吧。」 既然老师的预估是十之八九,那已经算是可以叫做确信的等级了。 「可是那明明就是以他人为对象的『未来视』,为什么」 「为什么是吧?既然结果都已经这样的出来了,那就只有一个结论了吧。」 「咦?」 「也就是说,当你开始预知到未来的光景时,你或许已经睡醒了的意思。预知他人未来的条件是施术者处于忘我状态不过以你来说是睡眠状态啦。因为没有满足那个条件,所以预知未来的法术就不是对别人,而是把自己当成施术对象了。这样想前因后果就对得上了吧?有没有什么类似那样的线索啊?」 问我要线索?因为那个光景是在我睡眠的最终阶段出现的,所以它有可能是在我结束睡眠以后才看到的,这点我确实没办法反驳,可是 呃? 话说回来了,在我张开眼睛时,第一个进入我眼中的是时钟。 我看到挂在墙上近天花板处的时钟,正指示着现在时间为上午八点整 时钟是挂在墙上近天花板位置的高处,当然得要抬起头才看得到。 但是我并没有出现整个人惊醒似的直弹起来的举动,而且我还是趴在桌上睡的,睡到脸上留下桌印。既然我是趴在桌上睡的,又没有直弹起来,但是当我从梦中清醒过来的一瞬间,我第一个看清楚的是挂在墙上近天花板处的时钟。 没有直起身子根本不可能办得到那种事。 「可是老师,您只凭这点事就可以预估出十之八九吗?」 「怎么可能。我跟你讲解过『未来视』的机制了吧?」 「嗯,是指『未来视』不是预知,而是预测的事吧。」 「对,那就是我的根据。」 咦? 「如果某人有个不幸的未来时,你想要去阻止它的意志,将会使未来变得不确定,以结果而言就难以发动『未来视』。若是这样,那么这个无视你所拥有的意志,却仍然既定的未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实际上会遭受到攻击的人真的是她们五个人之一,而你想要阻止,应该会有不少方法吧?可是实际上显示出既定未来的『未来视』发动了,那么这到底要当成哪种案例呢?哎,事情结束后再回顾,倒也一目了然就是这个状况其实就是因为有你的意志存在,所以才既定的未来。那么有你的意志存在才会到来的未来是怎么回事呢这样一想,比较合理的推论就是你在到处打听事态背景时反而被犯人盯上的状况罗。如此一来就可以得到这次『未来视』的施术对象可能不是他人的结论。当然我也想到你可能会在半路上因为意外事故失去与未来有关的意志、或是陷入无法行动的状况,不过看来并没有那种迹象哩。」 「老师。」我可以感到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您就是猜到这件事,所以为了确认自己的假设是否正确,才用那种歪理不和我一起去a栋的吧?」 「你说呢?我刚刚说的那些,也有可能全都是我在你离开魔学系大楼之后才想到的喔?」 「骗人。」 我一抬眼瞪住老师,老师就一副不关她事般的往斜上方看去,躲开我的视线。真是的。 这时候我的口袋中突然一阵震动。是手机来电,冰鱼打来的。 「喂。」 『喂?啊啊,总算打通了。』 「呃,怎么了?有事吗?」 『还问我是你先打给我的吧?』 啊,对喔。 「嗯不过已经没事了,因为事情都结束了。」 『什么跟什么啊。』她受不了般的说着,笑了起来。可以听到在她后面的凛凛子、印南、理惠、千里的声音。 「你现在和大家在一起?」 『对啊。你呢?在哪里?。』 「保健中心。」 『为什么?』 「呃这有着深不可解的理由。」 要一一解释清楚本来就很麻烦,更何况也不能真的去解释,所以我只说会马上回去a栋就结东通话。 当老师和我来到a栋前时,大家都在正门口那里,已经看到我们而挥着手。 「这是你开创的未来呢。」在我旁边的老师说道:「感想如何?」 「嗯。」我回答:「累死人了。」 谁要再当侦探什么的啊,我这样想。 「真不老实呢。」老师说。 我耸耸肩。 不过要我再当侦探还是免了。 因为我可是个法术师啊。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第二日结束 ~「m」落幕后~ ~「m」落幕后~ 在机场大厅看到他身影的冰鱼从长椅上站起来。 「冰鱼。」 「午安。」 「啊啊。」 「你也不必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吧?」 「你来为我送行?」 「没事的人是不会来机场的。」 「那倒也是。」他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看看手表,游目四顾。机场大厅人虽然多,但是还不到人山人海的地步,也还有好几张长椅空着。 「总之先坐下再说吧。」 「好。」 两人一起落坐在一张长椅上。 「諡哥。」她面朝他说道:「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视内容而定。」他说。 「这一个礼拜你去做了些什么事?」 答覆过了一会以后才出来,他闭上眼睛说道:「算是为三年前的事善后吧。」 「你好像拜托了佐杏老师不少事那也与善后有关吗?」 「是啊,我请她用法术帮我探查几个老朋友的下落,顺便看看他们是不是还继续在做蠢事。如果真的还在继续,我要收集足够的证据总之就是在做我无意从事的侦探工作。」 「」她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场面就这样被沉默支配了好一阵子。 「諡哥。」 「嗯?」 「那个,你曾经这样对我说过的吧?『我虽然不了解你,但是可以试着去了解』。」 「是啊。」 「我也」她说道:「不了解諡哥。諡哥三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在城翠节第二天发生过什么事、还有在这一个礼拜里做了些什么,我全都不了解但是我可以试着去了解。想要去了解。」 「」 他的视线依旧直射向前方 静静地握住身边的她的手。 「冰鱼。」 「是。」 「我现在还是说不出口,不过有一天我会说的。如果当我想说的时候,你还愿意听到时候我就讲给你听。」 「好。」她点点头。 他闭着眼睛。然后收回手,视线落在手表上。 「出发时间到了吗?」 「不,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在登机前来个一根」说着他从大衣口袋中拿出香烟,不过忽然望着她说道: 「对了我答应你,要是我哪天能戒掉香烟,我就回日本来。」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她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就又露出带着恶作剧味道的微笑: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我会以留学的方式主动去英国。」 他大感意外般的睁大了眼睛: 「真是挺不正当的理由啊。」 说着也露出微笑。像那张照片般的无忧无虑笑容浮现于嘴角 ***** 在被脑内涌出的意象慢慢占据的意识之中,我省悟到 啊啊,这是「梦」。 也是还有可能性的未来 至于这个梦境是否会成真,要在不久的未来后才知道 「诈骗专家们的面具舞会」 ~「m」落幕后~ 在机场大厅看到他身影的冰鱼从长椅上站起来。 「冰鱼。」 「午安。」 「啊啊。」 「你也不必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吧?」 「你来为我送行?」 「没事的人是不会来机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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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是。」他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看看手表,游目四顾。机场大厅人虽然多,但是还不到人山人海的地步,也还有好几张长椅空着。 「总之先坐下再说吧。」 「好。」 两人一起落坐在一张长椅上。 「諡哥。」她面朝他说道:「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视内容而定。」他说。 「这一个礼拜你去做了些什么事?」 答覆过了一会以后才出来,他闭上眼睛说道:「算是为三年前的事善后吧。」 「你好像拜托了佐杏老师不少事那也与善后有关吗?」 「是啊,我请她用法术帮我探查几个老朋友的下落,顺便看看他们是不是还继续在做蠢事。如果真的还在继续,我要收集足够的证据总之就是在做我无意从事的侦探工作。」 「」她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场面就这样被沉默支配了好一阵子。 「諡哥。」 「嗯?」 「那个,你曾经这样对我说过的吧?『我虽然不了解你,但是可以试着去了解』。」 「是啊。」 「我也」她说道:「不了解諡哥。諡哥三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在城翠节第二天发生过什么事、还有在这一个礼拜里做了些什么,我全都不了解但是我可以试着去了解。想要去了解。」 「」 他的视线依旧直射向前方 静静地握住身边的她的手。 「冰鱼。」 「是。」 「我现在还是说不出口,不过有一天我会说的。如果当我想说的时候,你还愿意听到时候我就讲给你听。」 「好。」她点点头。 他闭着眼睛。然后收回手,视线落在手表上。 「出发时间到了吗?」 「不,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在登机前来个一根」说着他从大衣口袋中拿出香烟,不过忽然望着她说道: 「对了我答应你,要是我哪天能戒掉香烟,我就回日本来。」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她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就又露出带着恶作剧味道的微笑: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我会以留学的方式主动去英国。」 他大感意外般的睁大了眼睛: 「真是挺不正当的理由啊。」 说着也露出微笑。像那张照片般的无忧无虑笑容浮现于嘴角 ***** 在被脑内涌出的意象慢慢占据的意识之中,我省悟到 啊啊,这是「梦」。 也是还有可能性的未来 至于这个梦境是否会成真,要在不久的未来后才知道 「诈骗专家们的面具舞会」 ~「m」落幕后~ 在机场大厅看到他身影的冰鱼从长椅上站起来。 「冰鱼。」 「午安。」 「啊啊。」 「你也不必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吧?」 「你来为我送行?」 「没事的人是不会来机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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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作家而言,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无比可爱、同时也可恨的存在这是某位前辈说的,久住最近细细玩味这句话的机会似乎也增加了。若是不喜欢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写作了,或者该说根本写不出来。不过会这样对写出来的东西感到「可爱」与「可恨」交杂在一起的感情,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是扭曲。 可是每个人一定都会有着这类爱恨交织的矛盾心情,那就像是昨天还准备拚命用谎言为剧情定妆的诈骗专家,今天却追求起自我真实的模样;但是如果那样的三心二意,到最后有可能找出比现在更像样的未来,也许就足够了。虽然是在自我矛盾的最后,以自我完结的方式,完成自我改革的自我实现,但这样一定就很不错了。一定。 这就是在这样的缘由下完成/完成过的「仿推理小说的法术师故事」《魔学诡术士》第四集的《m》。 在出版本作的过程中,也照旧得到了众多相关人士的鼎力相助接下来本来该在这里写致谢辞了,不过我要特别强调,这次给各位相关人士带来的麻烦与辛劳,真的、真的不是闹着玩的(随着集数增加,比例也变大了)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老师、还有参与此书出版的各位,我要多谢再多谢、致上我最隆重的谢意。 当然还有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各位读者,我要对您献上永无止尽的感激之情。 城翠节也将在下一个密室中迎向最后一天,本系列预计将会在那时候暂且作结。若是能够得到您的相伴,是我的荣幸。 二零零六年六月久住四季 ~后记~ 对作家而言,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无比可爱、同时也可恨的存在这是某位前辈说的,久住最近细细玩味这句话的机会似乎也增加了。若是不喜欢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写作了,或者该说根本写不出来。不过会这样对写出来的东西感到「可爱」与「可恨」交杂在一起的感情,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是扭曲。 可是每个人一定都会有着这类爱恨交织的矛盾心情,那就像是昨天还准备拚命用谎言为剧情定妆的诈骗专家,今天却追求起自我真实的模样;但是如果那样的三心二意,到最后有可能找出比现在更像样的未来,也许就足够了。虽然是在自我矛盾的最后,以自我完结的方式,完成自我改革的自我实现,但这样一定就很不错了。一定。 这就是在这样的缘由下完成/完成过的「仿推理小说的法术师故事」《魔学诡术士》第四集的《m》。 在出版本作的过程中,也照旧得到了众多相关人士的鼎力相助接下来本来该在这里写致谢辞了,不过我要特别强调,这次给各位相关人士带来的麻烦与辛劳,真的、真的不是闹着玩的(随着集数增加,比例也变大了)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老师、还有参与此书出版的各位,我要多谢再多谢、致上我最隆重的谢意。 当然还有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各位读者,我要对您献上永无止尽的感激之情。 城翠节也将在下一个密室中迎向最后一天,本系列预计将会在那时候暂且作结。若是能够得到您的相伴,是我的荣幸。 二零零六年六月久住四季 ~后记~ 对作家而言,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无比可爱、同时也可恨的存在这是某位前辈说的,久住最近细细玩味这句话的机会似乎也增加了。若是不喜欢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写作了,或者该说根本写不出来。不过会这样对写出来的东西感到「可爱」与「可恨」交杂在一起的感情,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是扭曲。 可是每个人一定都会有着这类爱恨交织的矛盾心情,那就像是昨天还准备拚命用谎言为剧情定妆的诈骗专家,今天却追求起自我真实的模样;但是如果那样的三心二意,到最后有可能找出比现在更像样的未来,也许就足够了。虽然是在自我矛盾的最后,以自我完结的方式,完成自我改革的自我实现,但这样一定就很不错了。一定。 这就是在这样的缘由下完成/完成过的「仿推理小说的法术师故事」《魔学诡术士》第四集的《m》。 在出版本作的过程中,也照旧得到了众多相关人士的鼎力相助接下来本来该在这里写致谢辞了,不过我要特别强调,这次给各位相关人士带来的麻烦与辛劳,真的、真的不是闹着玩的(随着集数增加,比例也变大了)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老师、还有参与此书出版的各位,我要多谢再多谢、致上我最隆重的谢意。 当然还有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各位读者,我要对您献上永无止尽的感激之情。 城翠节也将在下一个密室中迎向最后一天,本系列预计将会在那时候暂且作结。若是能够得到您的相伴,是我的荣幸。 二零零六年六月久住四季 ~后记~ 对作家而言,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无比可爱、同时也可恨的存在这是某位前辈说的,久住最近细细玩味这句话的机会似乎也增加了。若是不喜欢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写作了,或者该说根本写不出来。不过会这样对写出来的东西感到「可爱」与「可恨」交杂在一起的感情,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是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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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翠节也将在下一个密室中迎向最后一天,本系列预计将会在那时候暂且作结。若是能够得到您的相伴,是我的荣幸。 二零零六年六月久住四季 ~后记~ 对作家而言,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无比可爱、同时也可恨的存在这是某位前辈说的,久住最近细细玩味这句话的机会似乎也增加了。若是不喜欢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写作了,或者该说根本写不出来。不过会这样对写出来的东西感到「可爱」与「可恨」交杂在一起的感情,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是扭曲。 可是每个人一定都会有着这类爱恨交织的矛盾心情,那就像是昨天还准备拚命用谎言为剧情定妆的诈骗专家,今天却追求起自我真实的模样;但是如果那样的三心二意,到最后有可能找出比现在更像样的未来,也许就足够了。虽然是在自我矛盾的最后,以自我完结的方式,完成自我改革的自我实现,但这样一定就很不错了。一定。 这就是在这样的缘由下完成/完成过的「仿推理小说的法术师故事」《魔学诡术士》第四集的《m》。 在出版本作的过程中,也照旧得到了众多相关人士的鼎力相助接下来本来该在这里写致谢辞了,不过我要特别强调,这次给各位相关人士带来的麻烦与辛劳,真的、真的不是闹着玩的(随着集数增加,比例也变大了)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老师、还有参与此书出版的各位,我要多谢再多谢、致上我最隆重的谢意。 当然还有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各位读者,我要对您献上永无止尽的感激之情。 城翠节也将在下一个密室中迎向最后一天,本系列预计将会在那时候暂且作结。若是能够得到您的相伴,是我的荣幸。 二零零六年六月久住四季 ~后记~ 对作家而言,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是无比可爱、同时也可恨的存在这是某位前辈说的,久住最近细细玩味这句话的机会似乎也增加了。若是不喜欢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写作了,或者该说根本写不出来。不过会这样对写出来的东西感到「可爱」与「可恨」交杂在一起的感情,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是扭曲。 可是每个人一定都会有着这类爱恨交织的矛盾心情,那就像是昨天还准备拚命用谎言为剧情定妆的诈骗专家,今天却追求起自我真实的模样;但是如果那样的三心二意,到最后有可能找出比现在更像样的未来,也许就足够了。虽然是在自我矛盾的最后,以自我完结的方式,完成自我改革的自我实现,但这样一定就很不错了。一定。 这就是在这样的缘由下完成/完成过的「仿推理小说的法术师故事」《魔学诡术士》第四集的《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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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每个人一定都会有着这类爱恨交织的矛盾心情,那就像是昨天还准备拚命用谎言为剧情定妆的诈骗专家,今天却追求起自我真实的模样;但是如果那样的三心二意,到最后有可能找出比现在更像样的未来,也许就足够了。虽然是在自我矛盾的最后,以自我完结的方式,完成自我改革的自我实现,但这样一定就很不错了。一定。 这就是在这样的缘由下完成/完成过的「仿推理小说的法术师故事」《魔学诡术士》第四集的《m》。 在出版本作的过程中,也照旧得到了众多相关人士的鼎力相助接下来本来该在这里写致谢辞了,不过我要特别强调,这次给各位相关人士带来的麻烦与辛劳,真的、真的不是闹着玩的(随着集数增加,比例也变大了)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老师、还有参与此书出版的各位,我要多谢再多谢、致上我最隆重的谢意。 当然还有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各位读者,我要对您献上永无止尽的感激之情。 城翠节也将在下一个密室中迎向最后一天,本系列预计将会在那时候暂且作结。若是能够得到您的相伴,是我的荣幸。 二零零六年六月久住四季 ~「c」前幕 ~ ~「c」前幕~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这本是个凉爽的夜晚 却燃起了如同在烧灼黑暗的烈焰。 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映照在那片流转的鲜红流光中。 「承认吧,克劳利。胜负已分,是妳输了。」 老师这样扬言。 但是与老师对峙的她,并没有对这个台词做出回应,依然以那副嘴角漾着淡淡微笑的模样伫立在红色流光中。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轻风飘荡,在地面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 在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被逼到绝境的焦虑之类感情。 不过 「时辰已到」。 老师说的这个成语,确实十分贴切。 因为她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手中的王牌,现在已经全都被老师对杀掉了。 「妳也该明白了吧。告诉妳,再试多少次都一样。妳最大的依靠『魔剑』对我无效。身为神智系法术师的妳,用起法术还算高明,不过妳并不擅长物理性的争斗。真要正面对上,妳不会是我的对手。法术与魔器都被对杀的法术师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玩弄那种对象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我再说最后一次。 不要垂死挣扎了,斗败狗就快点夹着尾巴认输了啦。」 老师以强硬的口气撂下侮辱人的话,这下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坏蛋了。 但是,也许十分难以理解,不过依照解读的角度不同,这番话却也可以解释成最高级的赞美之辞。 老师佐杏奈果然是现代最高位阶的法术师。 是以令那样的老师倾尽全力去折服、征服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多少个。就算老师本身并没有赞美对方的意图,但光是以「得到老师承认」这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至高的证明。 然后 得到老师承认的她,也以与老师同样目空一切的态度说道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妳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妳以为妳还有机会?」 「当然。」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老师的表情略微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妳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哼!」 老师桀辩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她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克劳利以右手平举着「魔剑」,左手搭在剑柄上,然后用蕴含着几分敬畏的语气开口 「之六,妳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妳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妳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妳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妳会输。」 「鬼才听得懂妳在说什么啦。」 「就像妳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妳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妳,只是妳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妳马上就会明白了。」 她的双颊向上堆起。 老师眼神一凛,但是随即勾唇一笑,嘴角挑起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微笑:「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妳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妳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 先声明一下。 关于这件事的过程,我几乎都是听来的。 要说得更详细点,就是我把相关人士以各自立场看的、听的、说的、行动的情报,依照顺序还原出来的经过。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的最后一天。 关于这一天发生在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事件,我一直到它即将结束前才知悉一切。 而且我想每一个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虽然知道的情报有多寡之分也都是一样。 这次的事,是由所有与它有关人士的个别行动,错综复杂地交织而成的事件,所以绝不可能单从个人视点交代清楚它的全貌。如果想要那样做,就需要由叙事者恣意发挥一定程度的想像力,来补是他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那些行为代表的心路历程才行。 用个说来老套的说法,当自己的人生为他人所述、所听时,那就是一个故事,是一种创作。 所以接下来要开始的故事,终究也不过是个可能忠实于事实的创作罢了。关于这点,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都不会改变。 故事是从一对挑战书开始。 是的,挑战书。 如果对四月那件事有所了解,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的犯人播放古怪广播,做出杀人预告,把城翠大学魔学系打落混乱漩涡的那个事件 一想到那件事,我至今仍会被禁锢在一种一言难尽的众多感慨之中。 该怎么形容那件事呢?是了它对我而言既是「开始」,同时也已经是「结束」。 我这样说也许令人很难懂。如果说难懂的原因是出在「结束」这个字眼用得太夸张,那么这样解释可能比较适当吧所谓问题,是在察觉到那是个什么样的问题时,其实问题本身就已经算解决一半了同样的道理,我的状况算是事情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一半了。然后在那之后到现在,这半年中发生的事应该又使剩下那一半结束了吧。 世人皆有各属于自己的问题。要如何去对应,终究也还是各自要面对的问题。 要正面去面对它也好:要转开视线假装还忘,弃置在心上那扇「门」内的深处也好。 但也不可能永远逃边下去。 心上的那扇「门」迟早要打开。 然后透过那一连串的事件,我心上的那扇「门」也打开了。 一百归正传。 一对挑战书。 就像要制造出类似的状况,证明这件事与四月事件有所关联般,它上面有着这样的字样。「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那么,来开启故事之「门」吧。 这是使用法术与诈术,颠覆世界,连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法术师们故事。 而且 也正是敝人天乃原周「开始与结束」的故事。 ~「c」前幕~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这本是个凉爽的夜晚 却燃起了如同在烧灼黑暗的烈焰。 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映照在那片流转的鲜红流光中。 「承认吧,克劳利。胜负已分,是妳输了。」 老师这样扬言。 但是与老师对峙的她,并没有对这个台词做出回应,依然以那副嘴角漾着淡淡微笑的模样伫立在红色流光中。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轻风飘荡,在地面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 在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被逼到绝境的焦虑之类感情。 不过 「时辰已到」。 老师说的这个成语,确实十分贴切。 因为她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手中的王牌,现在已经全都被老师对杀掉了。 「妳也该明白了吧。告诉妳,再试多少次都一样。妳最大的依靠『魔剑』对我无效。身为神智系法术师的妳,用起法术还算高明,不过妳并不擅长物理性的争斗。真要正面对上,妳不会是我的对手。法术与魔器都被对杀的法术师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玩弄那种对象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我再说最后一次。 不要垂死挣扎了,斗败狗就快点夹着尾巴认输了啦。」 老师以强硬的口气撂下侮辱人的话,这下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坏蛋了。 但是,也许十分难以理解,不过依照解读的角度不同,这番话却也可以解释成最高级的赞美之辞。 老师佐杏奈果然是现代最高位阶的法术师。 是以令那样的老师倾尽全力去折服、征服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多少个。就算老师本身并没有赞美对方的意图,但光是以「得到老师承认」这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至高的证明。 然后 得到老师承认的她,也以与老师同样目空一切的态度说道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妳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妳以为妳还有机会?」 「当然。」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老师的表情略微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妳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哼!」 老师桀辩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她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克劳利以右手平举着「魔剑」,左手搭在剑柄上,然后用蕴含着几分敬畏的语气开口 「之六,妳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妳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妳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妳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妳会输。」 「鬼才听得懂妳在说什么啦。」 「就像妳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妳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妳,只是妳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妳马上就会明白了。」 她的双颊向上堆起。 老师眼神一凛,但是随即勾唇一笑,嘴角挑起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微笑:「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妳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妳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 先声明一下。 关于这件事的过程,我几乎都是听来的。 要说得更详细点,就是我把相关人士以各自立场看的、听的、说的、行动的情报,依照顺序还原出来的经过。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的最后一天。 关于这一天发生在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事件,我一直到它即将结束前才知悉一切。 而且我想每一个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虽然知道的情报有多寡之分也都是一样。 这次的事,是由所有与它有关人士的个别行动,错综复杂地交织而成的事件,所以绝不可能单从个人视点交代清楚它的全貌。如果想要那样做,就需要由叙事者恣意发挥一定程度的想像力,来补是他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那些行为代表的心路历程才行。 用个说来老套的说法,当自己的人生为他人所述、所听时,那就是一个故事,是一种创作。 所以接下来要开始的故事,终究也不过是个可能忠实于事实的创作罢了。关于这点,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都不会改变。 故事是从一对挑战书开始。 是的,挑战书。 如果对四月那件事有所了解,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的犯人播放古怪广播,做出杀人预告,把城翠大学魔学系打落混乱漩涡的那个事件 一想到那件事,我至今仍会被禁锢在一种一言难尽的众多感慨之中。 该怎么形容那件事呢?是了它对我而言既是「开始」,同时也已经是「结束」。 我这样说也许令人很难懂。如果说难懂的原因是出在「结束」这个字眼用得太夸张,那么这样解释可能比较适当吧所谓问题,是在察觉到那是个什么样的问题时,其实问题本身就已经算解决一半了同样的道理,我的状况算是事情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一半了。然后在那之后到现在,这半年中发生的事应该又使剩下那一半结束了吧。 世人皆有各属于自己的问题。要如何去对应,终究也还是各自要面对的问题。 要正面去面对它也好:要转开视线假装还忘,弃置在心上那扇「门」内的深处也好。 但也不可能永远逃边下去。 心上的那扇「门」迟早要打开。 然后透过那一连串的事件,我心上的那扇「门」也打开了。 一百归正传。 一对挑战书。 就像要制造出类似的状况,证明这件事与四月事件有所关联般,它上面有着这样的字样。「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那么,来开启故事之「门」吧。 这是使用法术与诈术,颠覆世界,连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法术师们故事。 而且 也正是敝人天乃原周「开始与结束」的故事。 ~「c」前幕~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这本是个凉爽的夜晚 却燃起了如同在烧灼黑暗的烈焰。 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映照在那片流转的鲜红流光中。 「承认吧,克劳利。胜负已分,是妳输了。」 老师这样扬言。 但是与老师对峙的她,并没有对这个台词做出回应,依然以那副嘴角漾着淡淡微笑的模样伫立在红色流光中。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轻风飘荡,在地面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 在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被逼到绝境的焦虑之类感情。 不过 「时辰已到」。 老师说的这个成语,确实十分贴切。 因为她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手中的王牌,现在已经全都被老师对杀掉了。 「妳也该明白了吧。告诉妳,再试多少次都一样。妳最大的依靠『魔剑』对我无效。身为神智系法术师的妳,用起法术还算高明,不过妳并不擅长物理性的争斗。真要正面对上,妳不会是我的对手。法术与魔器都被对杀的法术师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玩弄那种对象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我再说最后一次。 不要垂死挣扎了,斗败狗就快点夹着尾巴认输了啦。」 老师以强硬的口气撂下侮辱人的话,这下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坏蛋了。 但是,也许十分难以理解,不过依照解读的角度不同,这番话却也可以解释成最高级的赞美之辞。 老师佐杏奈果然是现代最高位阶的法术师。 是以令那样的老师倾尽全力去折服、征服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多少个。就算老师本身并没有赞美对方的意图,但光是以「得到老师承认」这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至高的证明。 然后 得到老师承认的她,也以与老师同样目空一切的态度说道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妳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妳以为妳还有机会?」 「当然。」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老师的表情略微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妳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哼!」 老师桀辩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她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克劳利以右手平举着「魔剑」,左手搭在剑柄上,然后用蕴含着几分敬畏的语气开口 「之六,妳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妳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妳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妳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妳会输。」 「鬼才听得懂妳在说什么啦。」 「就像妳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妳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妳,只是妳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妳马上就会明白了。」 她的双颊向上堆起。 老师眼神一凛,但是随即勾唇一笑,嘴角挑起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微笑:「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妳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妳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 先声明一下。 关于这件事的过程,我几乎都是听来的。 要说得更详细点,就是我把相关人士以各自立场看的、听的、说的、行动的情报,依照顺序还原出来的经过。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的最后一天。 关于这一天发生在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事件,我一直到它即将结束前才知悉一切。 而且我想每一个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虽然知道的情报有多寡之分也都是一样。 这次的事,是由所有与它有关人士的个别行动,错综复杂地交织而成的事件,所以绝不可能单从个人视点交代清楚它的全貌。如果想要那样做,就需要由叙事者恣意发挥一定程度的想像力,来补是他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那些行为代表的心路历程才行。 用个说来老套的说法,当自己的人生为他人所述、所听时,那就是一个故事,是一种创作。 所以接下来要开始的故事,终究也不过是个可能忠实于事实的创作罢了。关于这点,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都不会改变。 故事是从一对挑战书开始。 是的,挑战书。 如果对四月那件事有所了解,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的犯人播放古怪广播,做出杀人预告,把城翠大学魔学系打落混乱漩涡的那个事件 一想到那件事,我至今仍会被禁锢在一种一言难尽的众多感慨之中。 该怎么形容那件事呢?是了它对我而言既是「开始」,同时也已经是「结束」。 我这样说也许令人很难懂。如果说难懂的原因是出在「结束」这个字眼用得太夸张,那么这样解释可能比较适当吧所谓问题,是在察觉到那是个什么样的问题时,其实问题本身就已经算解决一半了同样的道理,我的状况算是事情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一半了。然后在那之后到现在,这半年中发生的事应该又使剩下那一半结束了吧。 世人皆有各属于自己的问题。要如何去对应,终究也还是各自要面对的问题。 要正面去面对它也好:要转开视线假装还忘,弃置在心上那扇「门」内的深处也好。 但也不可能永远逃边下去。 心上的那扇「门」迟早要打开。 然后透过那一连串的事件,我心上的那扇「门」也打开了。 一百归正传。 一对挑战书。 就像要制造出类似的状况,证明这件事与四月事件有所关联般,它上面有着这样的字样。「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那么,来开启故事之「门」吧。 这是使用法术与诈术,颠覆世界,连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法术师们故事。 而且 也正是敝人天乃原周「开始与结束」的故事。 ~「c」前幕~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这本是个凉爽的夜晚 却燃起了如同在烧灼黑暗的烈焰。 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映照在那片流转的鲜红流光中。 「承认吧,克劳利。胜负已分,是妳输了。」 老师这样扬言。 但是与老师对峙的她,并没有对这个台词做出回应,依然以那副嘴角漾着淡淡微笑的模样伫立在红色流光中。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轻风飘荡,在地面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 在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被逼到绝境的焦虑之类感情。 不过 「时辰已到」。 老师说的这个成语,确实十分贴切。 因为她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手中的王牌,现在已经全都被老师对杀掉了。 「妳也该明白了吧。告诉妳,再试多少次都一样。妳最大的依靠『魔剑』对我无效。身为神智系法术师的妳,用起法术还算高明,不过妳并不擅长物理性的争斗。真要正面对上,妳不会是我的对手。法术与魔器都被对杀的法术师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玩弄那种对象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我再说最后一次。 不要垂死挣扎了,斗败狗就快点夹着尾巴认输了啦。」 老师以强硬的口气撂下侮辱人的话,这下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坏蛋了。 但是,也许十分难以理解,不过依照解读的角度不同,这番话却也可以解释成最高级的赞美之辞。 老师佐杏奈果然是现代最高位阶的法术师。 是以令那样的老师倾尽全力去折服、征服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多少个。就算老师本身并没有赞美对方的意图,但光是以「得到老师承认」这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至高的证明。 然后 得到老师承认的她,也以与老师同样目空一切的态度说道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妳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妳以为妳还有机会?」 「当然。」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老师的表情略微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妳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哼!」 老师桀辩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她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克劳利以右手平举着「魔剑」,左手搭在剑柄上,然后用蕴含着几分敬畏的语气开口 「之六,妳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妳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妳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妳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妳会输。」 「鬼才听得懂妳在说什么啦。」 「就像妳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妳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妳,只是妳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妳马上就会明白了。」 她的双颊向上堆起。 老师眼神一凛,但是随即勾唇一笑,嘴角挑起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微笑:「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妳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妳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 先声明一下。 关于这件事的过程,我几乎都是听来的。 要说得更详细点,就是我把相关人士以各自立场看的、听的、说的、行动的情报,依照顺序还原出来的经过。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的最后一天。 关于这一天发生在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事件,我一直到它即将结束前才知悉一切。 而且我想每一个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虽然知道的情报有多寡之分也都是一样。 这次的事,是由所有与它有关人士的个别行动,错综复杂地交织而成的事件,所以绝不可能单从个人视点交代清楚它的全貌。如果想要那样做,就需要由叙事者恣意发挥一定程度的想像力,来补是他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那些行为代表的心路历程才行。 用个说来老套的说法,当自己的人生为他人所述、所听时,那就是一个故事,是一种创作。 所以接下来要开始的故事,终究也不过是个可能忠实于事实的创作罢了。关于这点,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都不会改变。 故事是从一对挑战书开始。 是的,挑战书。 如果对四月那件事有所了解,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的犯人播放古怪广播,做出杀人预告,把城翠大学魔学系打落混乱漩涡的那个事件 一想到那件事,我至今仍会被禁锢在一种一言难尽的众多感慨之中。 该怎么形容那件事呢?是了它对我而言既是「开始」,同时也已经是「结束」。 我这样说也许令人很难懂。如果说难懂的原因是出在「结束」这个字眼用得太夸张,那么这样解释可能比较适当吧所谓问题,是在察觉到那是个什么样的问题时,其实问题本身就已经算解决一半了同样的道理,我的状况算是事情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一半了。然后在那之后到现在,这半年中发生的事应该又使剩下那一半结束了吧。 世人皆有各属于自己的问题。要如何去对应,终究也还是各自要面对的问题。 要正面去面对它也好:要转开视线假装还忘,弃置在心上那扇「门」内的深处也好。 但也不可能永远逃边下去。 心上的那扇「门」迟早要打开。 然后透过那一连串的事件,我心上的那扇「门」也打开了。 一百归正传。 一对挑战书。 就像要制造出类似的状况,证明这件事与四月事件有所关联般,它上面有着这样的字样。「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那么,来开启故事之「门」吧。 这是使用法术与诈术,颠覆世界,连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法术师们故事。 而且 也正是敝人天乃原周「开始与结束」的故事。 ~「c」前幕~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这本是个凉爽的夜晚 却燃起了如同在烧灼黑暗的烈焰。 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映照在那片流转的鲜红流光中。 「承认吧,克劳利。胜负已分,是妳输了。」 老师这样扬言。 但是与老师对峙的她,并没有对这个台词做出回应,依然以那副嘴角漾着淡淡微笑的模样伫立在红色流光中。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轻风飘荡,在地面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 在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被逼到绝境的焦虑之类感情。 不过 「时辰已到」。 老师说的这个成语,确实十分贴切。 因为她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手中的王牌,现在已经全都被老师对杀掉了。 「妳也该明白了吧。告诉妳,再试多少次都一样。妳最大的依靠『魔剑』对我无效。身为神智系法术师的妳,用起法术还算高明,不过妳并不擅长物理性的争斗。真要正面对上,妳不会是我的对手。法术与魔器都被对杀的法术师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玩弄那种对象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我再说最后一次。 不要垂死挣扎了,斗败狗就快点夹着尾巴认输了啦。」 老师以强硬的口气撂下侮辱人的话,这下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坏蛋了。 但是,也许十分难以理解,不过依照解读的角度不同,这番话却也可以解释成最高级的赞美之辞。 老师佐杏奈果然是现代最高位阶的法术师。 是以令那样的老师倾尽全力去折服、征服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多少个。就算老师本身并没有赞美对方的意图,但光是以「得到老师承认」这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至高的证明。 然后 得到老师承认的她,也以与老师同样目空一切的态度说道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妳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妳以为妳还有机会?」 「当然。」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老师的表情略微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妳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哼!」 老师桀辩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她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克劳利以右手平举着「魔剑」,左手搭在剑柄上,然后用蕴含着几分敬畏的语气开口 「之六,妳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妳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妳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妳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妳会输。」 「鬼才听得懂妳在说什么啦。」 「就像妳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妳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妳,只是妳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妳马上就会明白了。」 她的双颊向上堆起。 老师眼神一凛,但是随即勾唇一笑,嘴角挑起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微笑:「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妳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妳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 先声明一下。 关于这件事的过程,我几乎都是听来的。 要说得更详细点,就是我把相关人士以各自立场看的、听的、说的、行动的情报,依照顺序还原出来的经过。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的最后一天。 关于这一天发生在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事件,我一直到它即将结束前才知悉一切。 而且我想每一个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虽然知道的情报有多寡之分也都是一样。 这次的事,是由所有与它有关人士的个别行动,错综复杂地交织而成的事件,所以绝不可能单从个人视点交代清楚它的全貌。如果想要那样做,就需要由叙事者恣意发挥一定程度的想像力,来补是他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那些行为代表的心路历程才行。 用个说来老套的说法,当自己的人生为他人所述、所听时,那就是一个故事,是一种创作。 所以接下来要开始的故事,终究也不过是个可能忠实于事实的创作罢了。关于这点,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都不会改变。 故事是从一对挑战书开始。 是的,挑战书。 如果对四月那件事有所了解,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的犯人播放古怪广播,做出杀人预告,把城翠大学魔学系打落混乱漩涡的那个事件 一想到那件事,我至今仍会被禁锢在一种一言难尽的众多感慨之中。 该怎么形容那件事呢?是了它对我而言既是「开始」,同时也已经是「结束」。 我这样说也许令人很难懂。如果说难懂的原因是出在「结束」这个字眼用得太夸张,那么这样解释可能比较适当吧所谓问题,是在察觉到那是个什么样的问题时,其实问题本身就已经算解决一半了同样的道理,我的状况算是事情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一半了。然后在那之后到现在,这半年中发生的事应该又使剩下那一半结束了吧。 世人皆有各属于自己的问题。要如何去对应,终究也还是各自要面对的问题。 要正面去面对它也好:要转开视线假装还忘,弃置在心上那扇「门」内的深处也好。 但也不可能永远逃边下去。 心上的那扇「门」迟早要打开。 然后透过那一连串的事件,我心上的那扇「门」也打开了。 一百归正传。 一对挑战书。 就像要制造出类似的状况,证明这件事与四月事件有所关联般,它上面有着这样的字样。「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那么,来开启故事之「门」吧。 这是使用法术与诈术,颠覆世界,连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法术师们故事。 而且 也正是敝人天乃原周「开始与结束」的故事。 ~「c」前幕~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这本是个凉爽的夜晚 却燃起了如同在烧灼黑暗的烈焰。 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映照在那片流转的鲜红流光中。 「承认吧,克劳利。胜负已分,是妳输了。」 老师这样扬言。 但是与老师对峙的她,并没有对这个台词做出回应,依然以那副嘴角漾着淡淡微笑的模样伫立在红色流光中。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轻风飘荡,在地面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 在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被逼到绝境的焦虑之类感情。 不过 「时辰已到」。 老师说的这个成语,确实十分贴切。 因为她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手中的王牌,现在已经全都被老师对杀掉了。 「妳也该明白了吧。告诉妳,再试多少次都一样。妳最大的依靠『魔剑』对我无效。身为神智系法术师的妳,用起法术还算高明,不过妳并不擅长物理性的争斗。真要正面对上,妳不会是我的对手。法术与魔器都被对杀的法术师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玩弄那种对象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我再说最后一次。 不要垂死挣扎了,斗败狗就快点夹着尾巴认输了啦。」 老师以强硬的口气撂下侮辱人的话,这下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坏蛋了。 但是,也许十分难以理解,不过依照解读的角度不同,这番话却也可以解释成最高级的赞美之辞。 老师佐杏奈果然是现代最高位阶的法术师。 是以令那样的老师倾尽全力去折服、征服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多少个。就算老师本身并没有赞美对方的意图,但光是以「得到老师承认」这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至高的证明。 然后 得到老师承认的她,也以与老师同样目空一切的态度说道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妳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妳以为妳还有机会?」 「当然。」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老师的表情略微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妳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哼!」 老师桀辩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她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克劳利以右手平举着「魔剑」,左手搭在剑柄上,然后用蕴含着几分敬畏的语气开口 「之六,妳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妳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妳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妳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妳会输。」 「鬼才听得懂妳在说什么啦。」 「就像妳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妳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妳,只是妳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妳马上就会明白了。」 她的双颊向上堆起。 老师眼神一凛,但是随即勾唇一笑,嘴角挑起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微笑:「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妳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妳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 先声明一下。 关于这件事的过程,我几乎都是听来的。 要说得更详细点,就是我把相关人士以各自立场看的、听的、说的、行动的情报,依照顺序还原出来的经过。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的最后一天。 关于这一天发生在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事件,我一直到它即将结束前才知悉一切。 而且我想每一个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虽然知道的情报有多寡之分也都是一样。 这次的事,是由所有与它有关人士的个别行动,错综复杂地交织而成的事件,所以绝不可能单从个人视点交代清楚它的全貌。如果想要那样做,就需要由叙事者恣意发挥一定程度的想像力,来补是他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那些行为代表的心路历程才行。 用个说来老套的说法,当自己的人生为他人所述、所听时,那就是一个故事,是一种创作。 所以接下来要开始的故事,终究也不过是个可能忠实于事实的创作罢了。关于这点,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都不会改变。 故事是从一对挑战书开始。 是的,挑战书。 如果对四月那件事有所了解,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的犯人播放古怪广播,做出杀人预告,把城翠大学魔学系打落混乱漩涡的那个事件 一想到那件事,我至今仍会被禁锢在一种一言难尽的众多感慨之中。 该怎么形容那件事呢?是了它对我而言既是「开始」,同时也已经是「结束」。 我这样说也许令人很难懂。如果说难懂的原因是出在「结束」这个字眼用得太夸张,那么这样解释可能比较适当吧所谓问题,是在察觉到那是个什么样的问题时,其实问题本身就已经算解决一半了同样的道理,我的状况算是事情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一半了。然后在那之后到现在,这半年中发生的事应该又使剩下那一半结束了吧。 世人皆有各属于自己的问题。要如何去对应,终究也还是各自要面对的问题。 要正面去面对它也好:要转开视线假装还忘,弃置在心上那扇「门」内的深处也好。 但也不可能永远逃边下去。 心上的那扇「门」迟早要打开。 然后透过那一连串的事件,我心上的那扇「门」也打开了。 一百归正传。 一对挑战书。 就像要制造出类似的状况,证明这件事与四月事件有所关联般,它上面有着这样的字样。「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那么,来开启故事之「门」吧。 这是使用法术与诈术,颠覆世界,连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法术师们故事。 而且 也正是敝人天乃原周「开始与结束」的故事。 ~「c」前幕~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这本是个凉爽的夜晚 却燃起了如同在烧灼黑暗的烈焰。 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映照在那片流转的鲜红流光中。 「承认吧,克劳利。胜负已分,是妳输了。」 老师这样扬言。 但是与老师对峙的她,并没有对这个台词做出回应,依然以那副嘴角漾着淡淡微笑的模样伫立在红色流光中。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轻风飘荡,在地面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 在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被逼到绝境的焦虑之类感情。 不过 「时辰已到」。 老师说的这个成语,确实十分贴切。 因为她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手中的王牌,现在已经全都被老师对杀掉了。 「妳也该明白了吧。告诉妳,再试多少次都一样。妳最大的依靠『魔剑』对我无效。身为神智系法术师的妳,用起法术还算高明,不过妳并不擅长物理性的争斗。真要正面对上,妳不会是我的对手。法术与魔器都被对杀的法术师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玩弄那种对象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我再说最后一次。 不要垂死挣扎了,斗败狗就快点夹着尾巴认输了啦。」 老师以强硬的口气撂下侮辱人的话,这下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坏蛋了。 但是,也许十分难以理解,不过依照解读的角度不同,这番话却也可以解释成最高级的赞美之辞。 老师佐杏奈果然是现代最高位阶的法术师。 是以令那样的老师倾尽全力去折服、征服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多少个。就算老师本身并没有赞美对方的意图,但光是以「得到老师承认」这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至高的证明。 然后 得到老师承认的她,也以与老师同样目空一切的态度说道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妳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妳以为妳还有机会?」 「当然。」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老师的表情略微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妳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哼!」 老师桀辩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她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克劳利以右手平举着「魔剑」,左手搭在剑柄上,然后用蕴含着几分敬畏的语气开口 「之六,妳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妳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妳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妳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妳会输。」 「鬼才听得懂妳在说什么啦。」 「就像妳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妳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妳,只是妳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妳马上就会明白了。」 她的双颊向上堆起。 老师眼神一凛,但是随即勾唇一笑,嘴角挑起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微笑:「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妳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妳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 先声明一下。 关于这件事的过程,我几乎都是听来的。 要说得更详细点,就是我把相关人士以各自立场看的、听的、说的、行动的情报,依照顺序还原出来的经过。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的最后一天。 关于这一天发生在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事件,我一直到它即将结束前才知悉一切。 而且我想每一个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虽然知道的情报有多寡之分也都是一样。 这次的事,是由所有与它有关人士的个别行动,错综复杂地交织而成的事件,所以绝不可能单从个人视点交代清楚它的全貌。如果想要那样做,就需要由叙事者恣意发挥一定程度的想像力,来补是他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那些行为代表的心路历程才行。 用个说来老套的说法,当自己的人生为他人所述、所听时,那就是一个故事,是一种创作。 所以接下来要开始的故事,终究也不过是个可能忠实于事实的创作罢了。关于这点,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都不会改变。 故事是从一对挑战书开始。 是的,挑战书。 如果对四月那件事有所了解,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的犯人播放古怪广播,做出杀人预告,把城翠大学魔学系打落混乱漩涡的那个事件 一想到那件事,我至今仍会被禁锢在一种一言难尽的众多感慨之中。 该怎么形容那件事呢?是了它对我而言既是「开始」,同时也已经是「结束」。 我这样说也许令人很难懂。如果说难懂的原因是出在「结束」这个字眼用得太夸张,那么这样解释可能比较适当吧所谓问题,是在察觉到那是个什么样的问题时,其实问题本身就已经算解决一半了同样的道理,我的状况算是事情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一半了。然后在那之后到现在,这半年中发生的事应该又使剩下那一半结束了吧。 世人皆有各属于自己的问题。要如何去对应,终究也还是各自要面对的问题。 要正面去面对它也好:要转开视线假装还忘,弃置在心上那扇「门」内的深处也好。 但也不可能永远逃边下去。 心上的那扇「门」迟早要打开。 然后透过那一连串的事件,我心上的那扇「门」也打开了。 一百归正传。 一对挑战书。 就像要制造出类似的状况,证明这件事与四月事件有所关联般,它上面有着这样的字样。「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那么,来开启故事之「门」吧。 这是使用法术与诈术,颠覆世界,连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法术师们故事。 而且 也正是敝人天乃原周「开始与结束」的故事。 ~「c」前幕~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这本是个凉爽的夜晚 却燃起了如同在烧灼黑暗的烈焰。 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映照在那片流转的鲜红流光中。 「承认吧,克劳利。胜负已分,是妳输了。」 老师这样扬言。 但是与老师对峙的她,并没有对这个台词做出回应,依然以那副嘴角漾着淡淡微笑的模样伫立在红色流光中。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轻风飘荡,在地面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 在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被逼到绝境的焦虑之类感情。 不过 「时辰已到」。 老师说的这个成语,确实十分贴切。 因为她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手中的王牌,现在已经全都被老师对杀掉了。 「妳也该明白了吧。告诉妳,再试多少次都一样。妳最大的依靠『魔剑』对我无效。身为神智系法术师的妳,用起法术还算高明,不过妳并不擅长物理性的争斗。真要正面对上,妳不会是我的对手。法术与魔器都被对杀的法术师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玩弄那种对象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我再说最后一次。 不要垂死挣扎了,斗败狗就快点夹着尾巴认输了啦。」 老师以强硬的口气撂下侮辱人的话,这下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坏蛋了。 但是,也许十分难以理解,不过依照解读的角度不同,这番话却也可以解释成最高级的赞美之辞。 老师佐杏奈果然是现代最高位阶的法术师。 是以令那样的老师倾尽全力去折服、征服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多少个。就算老师本身并没有赞美对方的意图,但光是以「得到老师承认」这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至高的证明。 然后 得到老师承认的她,也以与老师同样目空一切的态度说道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妳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妳以为妳还有机会?」 「当然。」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老师的表情略微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妳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哼!」 老师桀辩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她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克劳利以右手平举着「魔剑」,左手搭在剑柄上,然后用蕴含着几分敬畏的语气开口 「之六,妳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妳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妳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妳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妳会输。」 「鬼才听得懂妳在说什么啦。」 「就像妳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妳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妳,只是妳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妳马上就会明白了。」 她的双颊向上堆起。 老师眼神一凛,但是随即勾唇一笑,嘴角挑起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微笑:「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妳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妳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 先声明一下。 关于这件事的过程,我几乎都是听来的。 要说得更详细点,就是我把相关人士以各自立场看的、听的、说的、行动的情报,依照顺序还原出来的经过。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的最后一天。 关于这一天发生在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事件,我一直到它即将结束前才知悉一切。 而且我想每一个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虽然知道的情报有多寡之分也都是一样。 这次的事,是由所有与它有关人士的个别行动,错综复杂地交织而成的事件,所以绝不可能单从个人视点交代清楚它的全貌。如果想要那样做,就需要由叙事者恣意发挥一定程度的想像力,来补是他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那些行为代表的心路历程才行。 用个说来老套的说法,当自己的人生为他人所述、所听时,那就是一个故事,是一种创作。 所以接下来要开始的故事,终究也不过是个可能忠实于事实的创作罢了。关于这点,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都不会改变。 故事是从一对挑战书开始。 是的,挑战书。 如果对四月那件事有所了解,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的犯人播放古怪广播,做出杀人预告,把城翠大学魔学系打落混乱漩涡的那个事件 一想到那件事,我至今仍会被禁锢在一种一言难尽的众多感慨之中。 该怎么形容那件事呢?是了它对我而言既是「开始」,同时也已经是「结束」。 我这样说也许令人很难懂。如果说难懂的原因是出在「结束」这个字眼用得太夸张,那么这样解释可能比较适当吧所谓问题,是在察觉到那是个什么样的问题时,其实问题本身就已经算解决一半了同样的道理,我的状况算是事情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一半了。然后在那之后到现在,这半年中发生的事应该又使剩下那一半结束了吧。 世人皆有各属于自己的问题。要如何去对应,终究也还是各自要面对的问题。 要正面去面对它也好:要转开视线假装还忘,弃置在心上那扇「门」内的深处也好。 但也不可能永远逃边下去。 心上的那扇「门」迟早要打开。 然后透过那一连串的事件,我心上的那扇「门」也打开了。 一百归正传。 一对挑战书。 就像要制造出类似的状况,证明这件事与四月事件有所关联般,它上面有着这样的字样。「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那么,来开启故事之「门」吧。 这是使用法术与诈术,颠覆世界,连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法术师们故事。 而且 也正是敝人天乃原周「开始与结束」的故事。 ~「c」前幕~ 「这种状况呢,记得在日本是用『时辰已到』来形容的吧。嗯哪,是这样没错吧,克劳利三世?」 这本是个凉爽的夜晚 却燃起了如同在烧灼黑暗的烈焰。 有如恶魔般美貌的身影,映照在那片流转的鲜红流光中。 「承认吧,克劳利。胜负已分,是妳输了。」 老师这样扬言。 但是与老师对峙的她,并没有对这个台词做出回应,依然以那副嘴角漾着淡淡微笑的模样伫立在红色流光中。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轻风飘荡,在地面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 在她身上丝毫感觉不到被逼到绝境的焦虑之类感情。 不过 「时辰已到」。 老师说的这个成语,确实十分贴切。 因为她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手中的王牌,现在已经全都被老师对杀掉了。 「妳也该明白了吧。告诉妳,再试多少次都一样。妳最大的依靠『魔剑』对我无效。身为神智系法术师的妳,用起法术还算高明,不过妳并不擅长物理性的争斗。真要正面对上,妳不会是我的对手。法术与魔器都被对杀的法术师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玩弄那种对象一点都不有趣。 所以就到此结束吧,我再说最后一次。 不要垂死挣扎了,斗败狗就快点夹着尾巴认输了啦。」 老师以强硬的口气撂下侮辱人的话,这下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坏蛋了。 但是,也许十分难以理解,不过依照解读的角度不同,这番话却也可以解释成最高级的赞美之辞。 老师佐杏奈果然是现代最高位阶的法术师。 是以令那样的老师倾尽全力去折服、征服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多少个。就算老师本身并没有赞美对方的意图,但光是以「得到老师承认」这点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至高的证明。 然后 得到老师承认的她,也以与老师同样目空一切的态度说道 「那我就」 「啊啊?」 「那我就再抵抗最后一次看看吧。是的,试试妳口中所称的垂死挣扎。」 她以手指拨开垂到脸上的白色发丝这样说道。 「难道妳以为妳还有机会?」 「当然。」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老师的表情略微焦燥地一沉。 而她面露微笑说 「这样吧,因为妳对自己定下输掉时的罚则,要求与我比试。所以既然要再一次提出要求,这次我也得对自己定下罚则才行,不然就不公平了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就放弃一切,让奥兹逮我回去。」 「哼!」 老师桀辩不逊地从鼻中哼了一声。她并没有放松戒备,但也捉摸不出克劳利的真意。 克劳利以右手平举着「魔剑」,左手搭在剑柄上,然后用蕴含着几分敬畏的语气开口 「之六,妳很强,即使与魔学全盛期的中世纪法术师相比也毫不逊色不,妳那卓越的演术力甚至凌驾于其上。那是前无古人的境界,超越人类本源性的精神。妳已经到达法术师这个存在的一种大成境界了。 但是我要做出预言。正因为妳的强,所以在此时此地,妳会输。」 「鬼才听得懂妳在说什么啦。」 「就像妳拚上一己尊严与我一决胜负一样,我也要拚上某种事物来与妳一决胜负。只要把它厘清,解答也就不问自明了。并不是我会以力量制服妳,只是妳会输,这个结果就等于我会赢。」 「『过去视』的法术师在预言以后,接着是打禅机吗?真是多才多艺。」 「妳马上就会明白了。」 她的双颊向上堆起。 老师眼神一凛,但是随即勾唇一笑,嘴角挑起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微笑:「好吧,反正现在既没有时间听妳慢慢道来,我也没兴趣听。 那妳就表演最后的垂死挣扎给我看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给我使出来,反正最后笑的人依然会是我。」 然后 对峙着的两位法术师同时往地面一蹬。 ★★★★★★ 先声明一下。 关于这件事的过程,我几乎都是听来的。 要说得更详细点,就是我把相关人士以各自立场看的、听的、说的、行动的情报,依照顺序还原出来的经过。 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的最后一天。 关于这一天发生在城翠大学宫古园区的事件,我一直到它即将结束前才知悉一切。 而且我想每一个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虽然知道的情报有多寡之分也都是一样。 这次的事,是由所有与它有关人士的个别行动,错综复杂地交织而成的事件,所以绝不可能单从个人视点交代清楚它的全貌。如果想要那样做,就需要由叙事者恣意发挥一定程度的想像力,来补是他人的言行举止、以及那些行为代表的心路历程才行。 用个说来老套的说法,当自己的人生为他人所述、所听时,那就是一个故事,是一种创作。 所以接下来要开始的故事,终究也不过是个可能忠实于事实的创作罢了。关于这点,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都不会改变。 故事是从一对挑战书开始。 是的,挑战书。 如果对四月那件事有所了解,第一个会联想到的应该就是那个了吧自称亚历斯特?克劳利的犯人播放古怪广播,做出杀人预告,把城翠大学魔学系打落混乱漩涡的那个事件 一想到那件事,我至今仍会被禁锢在一种一言难尽的众多感慨之中。 该怎么形容那件事呢?是了它对我而言既是「开始」,同时也已经是「结束」。 我这样说也许令人很难懂。如果说难懂的原因是出在「结束」这个字眼用得太夸张,那么这样解释可能比较适当吧所谓问题,是在察觉到那是个什么样的问题时,其实问题本身就已经算解决一半了同样的道理,我的状况算是事情在开始时就已经结束一半了。然后在那之后到现在,这半年中发生的事应该又使剩下那一半结束了吧。 世人皆有各属于自己的问题。要如何去对应,终究也还是各自要面对的问题。 要正面去面对它也好:要转开视线假装还忘,弃置在心上那扇「门」内的深处也好。 但也不可能永远逃边下去。 心上的那扇「门」迟早要打开。 然后透过那一连串的事件,我心上的那扇「门」也打开了。 一百归正传。 一对挑战书。 就像要制造出类似的状况,证明这件事与四月事件有所关联般,它上面有着这样的字样。「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那么,来开启故事之「门」吧。 这是使用法术与诈术,颠覆世界,连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法术师们故事。 而且 也正是敝人天乃原周「开始与结束」的故事。 ◆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各位亲爱的同学。 恭贺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第一天与第二天均圆满落幕。 本座为此事感到衷心喜悦。 各位年轻人,切莫忘记,最后一天的成功,也同样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下懈,希望大家都能全力以赴。』 『因此,今天本座对各位有个提议。 为了作为考验各位力量的试金石,也为了给校庆最终日增添乐趣,本座决定举行某个游戏。对于挺身而出主办校庆的诸位来说,它无疑是最适合的游戏。』 『请放心,游戏规则很简单。 是这样的,本座将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夺走「使校庆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 重复一次。 本座将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夺走「使校庆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 『好了,明智的各位。 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吧。 在谜底被破解以前,这个游戏会一直持续下去』 『本座乃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手中掌握着真相,在密室之门后等待着各位。 那么,游戏现在就开始了』 ◆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各位亲爱的同学。 恭贺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第一天与第二天均圆满落幕。 本座为此事感到衷心喜悦。 各位年轻人,切莫忘记,最后一天的成功,也同样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下懈,希望大家都能全力以赴。』 『因此,今天本座对各位有个提议。 为了作为考验各位力量的试金石,也为了给校庆最终日增添乐趣,本座决定举行某个游戏。对于挺身而出主办校庆的诸位来说,它无疑是最适合的游戏。』 『请放心,游戏规则很简单。 是这样的,本座将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夺走「使校庆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 重复一次。 本座将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夺走「使校庆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 『好了,明智的各位。 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吧。 在谜底被破解以前,这个游戏会一直持续下去』 『本座乃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手中掌握着真相,在密室之门后等待着各位。 那么,游戏现在就开始了』 ◆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 『各位亲爱的同学。 恭贺第四十二届私立城翠大学校庆第一天与第二天均圆满落幕。 本座为此事感到衷心喜悦。 各位年轻人,切莫忘记,最后一天的成功,也同样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下懈,希望大家都能全力以赴。』 『因此,今天本座对各位有个提议。 为了作为考验各位力量的试金石,也为了给校庆最终日增添乐趣,本座决定举行某个游戏。对于挺身而出主办校庆的诸位来说,它无疑是最适合的游戏。』 『请放心,游戏规则很简单。 是这样的,本座将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夺走「使校庆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 重复一次。 本座将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夺走「使校庆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 『好了,明智的各位。 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吧。 在谜底被破解以前,这个游戏会一直持续下去』 『本座乃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手中掌握着真相,在密室之门后等待着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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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执行委员是采用自由报名的制度,只要有那个意思,不管是哪个科系几年级的学生甚至就算不是城翠大学的学生都可以报名,不过可叹的是主动报名者有如凤毛麟角。事情也很单纯,说穿了就是没人想干。所以大多数的执行委员,实际上都是从校内自治组织的体育会在无人参选的状况下,用推举方武选出,这已经是惯例了。体育会是「体育社圃联会」的简称,一如其名,成员就是体育类社团的社员们。 但是就算在这里,加入委员会也绝不是件受欢迎的差事。事情一样单纯,因为大家都想把宝贵的时间用在自己身上。 不过在这样的委员会之中,却有一个会有不少人参选的职务。那就是执行委员会代表国冢崇目前负责的职务。 为什么在大家都不想参加的委员会之中,却会有人抢着当它的代表呢?那当然有内情。 这是因为有个奇妙的迷信存在,「成功完成代表工作的人,大学毕业后的出路会受到保 障」。 它终究只是个迷信,没有任何科学根据可言,不过它的有效性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目共睹。历任代表毕业后在进入企业就职、考上研究所、考上极难考的国家考试等志愿方面似乎都会一一实现。 国冢会参加代表选拔也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因为他明年要考法律研究所,因此想说来当当看也没差。 但是 在实际当上代表以后,他开始有种想法看来事情要反过来说才对。 历任代表的将来出路会受到保障,其实并不是因为成功完成代表工作。是因为能够完成这个代表工作的人正因为是拥有那种程度能力的人才,才能够顺利达成自己的志愿。事情会不会只是那样而已呢? 实际上代表的工作一句话就可以说完了忙翻天。 总而言之人手真的不够。 除了校内本身的社团、俱乐部,还有公司行号参与的城翠节是个超大规模的活动,一共有超过四百个以上的团体占用整个校园,三天内的来宾总数超过十万人。而用来掌握状况、管理秩序的人数才四百多人,所以不难想像这是件多超脱常识的事了。 而那件超脱常识的事之所以会实现,完全要归功于城翠节执行委员的士气与团结,他是这样认为的。 总之第一个问题就是人手不是,所以只好由一个人去分担好几个人的工作。 而这样硬来的做法,绝对需要有个人的士气与集体的团结才可能办到。 国冢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从执行委员会开始活动时起,他就把心力投入维持执行委员们的士气、还有巩固众人的向心力之中。着完成工作会有完成的满是感,同伴增加以后工作起来也比较轻松,这就是国冢的想法。幸好体育社团的大多数人都是属于容易带动、容易起劲的类型,这个想法顺利地浸透开来虽然这两天来各处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问题,但是在执行委员们几乎燃烧生命般的努力下,校庆活动总算得以顺利消化着预定的行程。 不过最后一天的状况多半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因为这一天有好几个需要有执行委员协助办理的千人级大活动。时钟花园有持续一整天的慈善募款活动,特设舞台那里也有每年例行举办的校园美女选拔,为校庆收尾的营火晚会准备工作也还没有搞定。结果 (就算说什么游戏、推理的哪有那种时间啊。) 广大的会议室凌乱不堪,会议桌上乱糟糟地堆放着文件与夹子,还有成堆的「城翠节we」ker」。便利商店的便当盒和饮料空罐随手乱放,白板上以潦单的字迹写着关于后天的方针。 国冢打了个哈欠。 看到这位代表的逊遢模样,站在一边的女生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他的外型的确邋还。 不,与其说定邋还,不如说像是没有季节感的小学生一样。 他穿着背心搭半长裤,总之不会是适合在十月上旬穿的服装。再加上下巴的胡渣,头发像狮子鬃毛一样蓬松地竖立起来,眼下有黑眼圈,一副就是还没睡够的脸。 不过这也难怪。在举办城翠节的这两天以来,他几乎都没怎么睡,昨晚才好不容易找到时问小憩一下。 「我说濑尾,这到底是啥啊?」 「我才想问那个问题呢。」被询问的她歪着头「如果把它当成单纯的恶作剧,感觉似乎也太大费周章了会不会是哪边企划的小道具呢?然后不知道哪里出差错放错地方」 「不,我想不是那回事吧。妳是在哪里找到这种东西的?」 国冢一问 「等一下,学长。」 在女性服装外面,还穿着一件前襟大开的蓝色城翠节执行委员会工作人员夹克的她,瞇起眼睛不满地说道:「我刚刚才说过吧,请你用心听别人说话啦。」 她濑尾深寻是三年级的学生,高中时就已经是国冢的学妹。 在国冢眼中,那是张清秀的脸。黑发高高束在脑后的造型从她高中时起就没变过,初识时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少女、不如说更像个少年,不过现在气质已经不同,完全是个二十出头的女性了。可是外表明明并没有什么戏剧性的变化,真是不可思议。 加加减减算起来,他们已经认识六年之久了,然而他对她有极高评价的原因,却又和相识时问的长短无关。 她的脑袋很好。头脑灵活、为人机智。有着一马当先作出指示,为团体带头的领袖素养,再加上在订定企划、举办活动等方面也很有一套。所以国冢才会在高中从田径社引退时,请她当下一任社长。不久以前也同样的请她当下一任大学田径社社长。然后这次是请她来当执行委员副代表,作为自己的左右手。 那个她叹着气说道 「这是插在本部门缝中的。」 城翠节执行委员本部也就是他们所在的房间是暂时借用学生会馆二楼的大会议室充当,入口只有一个。执行委员于上午九点在这里集合,开过简单的朝会以后,就分别前往自己的岗位了。 濑尾方才以一马当先之姿,成为今天第一个来到本部的人。当她打开门时,发现有东西落在脚边,拿起来一看,就是这张挑战书了。所以她进入室内,把睡在沙发上的国冢挖起来,向他报告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哦」 他再一次打开挑战书, 这次花了较长时间阅读内容。 「嗯,如果是恶作剧也太大费周章了。文章虽然有理说不清,不过却找不到文法上的破绽。」 「对吧?」 「可是」 他摇摇手中的纸「果然还是普通的恶作剧而已吧?」 以他的立场来说,他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 「我当然也希望事情果真如此。只是」 「只是什么?」 「最后那个『亚历斯特?克劳利』的名字叫我有些在意」 「克劳利?啊啊,是有写到这个名字。说是法术师的,这啥啊?」 他一副准备一笑置之的模样,不过濑尾却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说道 「学长,你不知道吗?」 「什么?」 「就是那个啊,今年四月在我们学校的魔学系发生过播放杀人预告的案件对吧?」 「案件?啊!是有过这么一回事没错。」 记得今年四月左右时,好像有意无意问听说过那种消息。在校内传过一阵子。 但是国冢对于魔学系这个学系到底在做些什么研究、教育并没有多少了解,所以不用多说,他对「亚历斯特?克劳利」是实际存在过的史实上的法术师等事几乎一无所知。 「说起这个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下子都没人在聊那件事了。结果那件事最后怎样了?有逮到犯人吗?」 「不,我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记得犯人当时在广播中使用的,确 实就是这个名字。」 「『亚历斯特?克劳利』吗?」 「是。」 「哦妳挺清楚的嘛也就是说是那个囉?写这对挑战书的人,盗用了四月那起案件的 人名?」 「有可能。不过叫我在意的是,犯人写出这种像是在夸示自己存在般的字句,并且把它转交到我们手中的这个行为本身。我觉得关于上面所写的游戏那部分,有着超出普通恶作剧程度的强烈恶意存在。」 「嗯」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我多虑了,可是」 「妳的意思是不能漫不经心地只往好的地方想,是吗?」 「是,虽然说这种话是一种对学长的冒犯。」 国冢抬起头,而她的表情严肃。 「不会,没那回事。我会把它放在脑袋里的。」 国冢这样一说,濑尾的表情就放松下来。 他把挑战书折叠起来,又打了个哈欠。然后说声「对了」向濑尾问道「濑尾,现在几点 「?」 「呃,应该就要九点了吧。」 「忍呢?」 「五十海学长还没到。」 五十海忍是另一位执委副代表。 「嗯那我还能再睡一下囉?」 「也许吧,因为感觉大家也都累坏了。」 昨晚有好几个执委留在本部做事。当时已经没有电车了,所以剩下的委员应该全都还在执行委员会的休息室睡觉吧。所谓的休息室,其实也只是拿空置的和室清一清充当罢了。 国冢把自己那件挂在沙发上的工作人员夹克穿在身上,夹克背后有着「吾辈乃城翠节执行委员是也」的字样。 他伸了个懒腰,以大动作把脖子摇得喀喀作响,大声宣布 「好今天也跟它拚了!」 他这副模样令濑尾露出又是佩服又是受不了的表情 「学长的身体真的像是铁打的一样呢。」 「会吗?哎,因为昨晚好歹也睡了四个小时嘛。」 「但是之前两天不是没好好睡过吗?昨晚根本就是一副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模样了。」 「那跟更之前的三天准备期间都没睡也有关系啦。」 濑尾苦笑,她的表情中也同样流露着掩盖不住的疲惫。 「我去便利商店买三明治。」她竖起手指:「在我回来以前,请先洗好脸、打理好仪容喔。」「好好好。」 「学长,『好』说一次就好。」 「好。」 濑尾出门后,他前往盥洗室哗啦啦地洗了把脸。连毛巾都没用,用力摇头把水沫甩掉,等着自然风干就算数。他的脑袋这才总算得以开始正常运转。 回到本部后,放在桌上的那张挑战书又进入他眼中。 (法术师啊。) 有种像是故意作戏般的感觉。 而这似乎就是令学妹濑尾感到不安的地方,不过他却没办法有同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在校庆第一天、第二天中看多了那些人一high起来,就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疯劲之故,所以只要校园还沉浸在那种气氛之中,会有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的人也没什么不可思议。 不管怎样都好,总之他们这些人都得要在问题发生后才能采取行动,即使从现在起就把精神绷紧也帮不上忙。当他想到这里时 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到方才濑尾说的那句「会不会是哪边企划的小道具」。 (对了,记得那家伙那边就有这种类似演戏的企划) 国冢马上拿出手机,按着他心中想的那个人的号码。 液晶萤幕上出现「莲见曜子」这个名字。 虽然心想对方可能还在睡觉,下过他还是打给对方。在铃声响过几声之后,对方接了电话。 「啊,曜子?是我。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想问妳。妳那边推研的企划记得是叫做『面具舞会』的吧我记得妳说过,好像要在里面玩什么推理游戏对,就是用整个综科a栋办的。那个是没问题啦,我要问的是在那个推理游戏中,有没有用到叫做『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的小道具?对,、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上面有法术师的署名,用的名字好像和四月时在校内作案的那个犯人一样咦?这个嘛,是叫什么克劳利的。」 国冢拿起放在桌上的挑战书,打开它确认一遍上面的字句,说道: 「对,亚历斯特?克劳利。」 2。法术师心情欠佳的早上 根据我听来的说法,当时既是城翠大学魔学系客座教授、也是法术师的佐杏讶奈老师,人在魔学系大楼的屋顶上抽菸。 也许有不少人想知道,身为世界上屈指可数真正法术师的老师,平时过着怎样的日常生活。 如果想亲眼确认真相,只要前往位于城翠大学宫古园区、魔学系大楼四楼的西洋魔学史研究室即可。老师多半都会在研究室中。 是的,有件事我必须说在前头,那就是老师过的是以自己的研究室为家的生活。所以「随时都在研究室」这句话并不只是个形容,而是事实。也就是说,我们本学年度上学期算是跑去老师卧室打扰,在那里上专题研究课程的。 上午她几乎都是在睡觉。 也许有人会想问,像她这样子,要上课时没问题吗?不过因为老师的课都开在下午,所以没问题。其实原本有些课是开在早上,但老师根本不来上课,所以校方在相当早期的时候就把开课时间调开了。如果是一般的讲师,做出这种事肯定会被开除。 大概在正乍前,她就会佣懒地爬起来了。 然后她会前去第一体育馆的淋浴问冲澡,之后则看当时的心情决定要不要用餐。要吃的话,也是看心情来决定吃什么。接着回魔学系,看心情决定要不要上课。 总之随心所欲到令人羡慕至极不过从前天起,老师的生活也变得和我们一般人的日常生活没什么差异了。 那是因为城翠节开始了。 老师是个有着非同凡响嗜好的人,对她来说,世事万物都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好恶感情 而已也就是说,她只会用喜欢或厌恶的感觉去判别一切。对老师来说,这是她远高于伦理与道德等概念的行动原理。而老师似乎天生就对节庆活动之类的事无法抗拒,愿意排除万难参与。所以为了彻底玩个尽兴,只有在这三天中,她会不辞辛劳地上午就乖乖起床(虽说只不过上午起床就用到辛劳来形容,未免太扯)。 因此 在城翠节最后一天的今天,老师也跟前两天一样乖乖在上午起床,去位于魔学系大楼西北方的第一体育馆冲澡。没有用餐,不过在自动贩卖机买了杯装咖啡,边走边喝回到魔学系大楼。 当她半路上经过第一体育馆旁边的广场时,看到在那里搭起了昨天还没有的了望台。应该是今晚的营火晚会要用的吧,老师这样猜测。 接着走进魔学系大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在电梯内没有按下研究室所在楼层「4」的按键,反而按下代表最高一层楼的「7」,然后在七楼出电梯,爬一段楼梯走到屋顶上。 她会采取这个行动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勉强要说的话,就是当时「有那个心情」。 她放下暍完咖啡的空杯拿出香菸,以打火机点着,然后往外缘走去,扫视整个校园。 城翠大学宫古园区,是利用座落在东京市中央的一大片土地建立起来的。 校地中以文、教育、综合科学、理、工、魔六学系大楼为首,林立着图书馆与体育馆、课堂大楼等等的建筑物,每栋大楼的外形设计都极具现代感(由于医学系有附设医院,因此只有这栋大楼位于东京西郊的三鹰市)。它们彼此之间铺设了石板路相通,由绿地及行道树组成了开放空间型的园区,与其说它是「大学」,倒不如说更有种「公园」般的气氛。 从上空鸟瞰园区时,会看到各学系大楼排成一个圆形在圆心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座堂皇庄 严的白色时钟塔。这座相当于七层楼高的建筑物,好像是从哪个主题公园中搬迁过来改建而成的,同时也就此成为城翠大学的象征。在那座时钟塔周围是一个叫做时钟花园的圆形广场,被学生当成休闲的地方。 然后从校园东门经由时钟花园、再接到校园西门的那条路通称为「大道」。城翠节各种活动的摊位,主要就是以建造了临时特设舞台的时钟花园为中心,沿着这条大道展开,各式名产特产一摊一摊的设立在这里。那里已经处处可看到活动于其中的人,把活动开始前的那份慌乱感传递了过来。魔学系大楼附近因为没有用来举办活动,所以显得很安静。 老师拾起脸看向时钟塔确认时间。 时间是上午九点十五分。 带着凉意的秋风轻拂,吹动她的发丝。昨天从中午到傍晚部下着倾盆如注的大雨,不过今早的天空是一片澄澈的蓝,想必会是个最适合用来办活动的大晴天。香菸也美味,真是个好日子。老师的心情更好了。 她的嘴角一勾,瞇起眼睛微笑着。 老师的这种笑法,就是她心情好到不能再好的证明。但是很还憾的,由于她长相精明,再加上皮大衣搭手套,一身除了脸以外不露出丝毫肌肤的酷酷装扮,所以在他人眼中,这种笑法只会给人邪恶危险的印象。要是给小朋友看到,说不定还会哭出来。 但是是的,直到这时候为止,老师的心情都还很好。直到这时候为止。 她嘴中叼着的香菸菸灰垂落。 同时 她察觉到一股动静。 老师不慌下忙地回头,视线射向通往楼内的楼梯问入口。 在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不,正确说来不是站着,是蹲在那里的。 本来还以为他是要干什么,结果看到他以套着白手套的手捡起放在那边的东西。然后他站起来面对老师,以装傻般的态度这样说 「这可不行呢,竟然在这种地方丢垃圾。」 顺带一提,那个所谓的垃圾,是老师刚到屋顶时丢掉的纸杯。 「!」在看清楚对方之后,老师的表情嫌恶地扭曲起来「为什么」 「丢这个垃圾的人」他定向老师。黑色西装的衣襟处,有个刻了六芒星花纹的徽章闪着暗沉的光泽。「该不会就是妳吧,之六?这可不行喔,垃圾要丢到垃圾桶,这是社会道德。身为奥兹法术师的人,得要有那种程度的分辨力才行。」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斐洛梅?史毗诺瓦!」 「当然是因为工作所需。」 面对老师激动的态度,他以不为所动、刻意客气的模样答道。 虽然说话流利,下过他很明显不是日本人。像是被火彻底烧尽后的灰烬般不起眼的灰色头发,瞇成一条线般的细长眼睛,脸上流露着莫测高深的表情。虽然双唇勾勒出一个弧线,但完全像是皮笑肉不笑般的那种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从外表几乎判断不出他的年龄。乍看之下似乎不老,可是看起来却又有种世故至极的老谋深算之感。 (还是一样不能掉以轻心的家伙。) 对他的视线感到不快的老师语气更凶了: 「啊啊啊,可恶!都是因为你,我的好心情全泡汤了!史毗诺瓦,你马上给我滚!不,给我消去我这五分钟内的记忆!」 「不用那么见外,请直接叫我斐尔就好。」他这样说,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浮感。「只要妳愿意,帮妳消除记忆这点事算不了什么,但是妳不会让我那样做的吧?」 「废话!我光是想到会被你操纵记忆就嗯心得想吐!」老师前言不对后语地说道:「还有你说工作是吧?什么工作?」 「这不用多说吧?我是奥玆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三室室长,现下的工作就那一件而已。」 「逮那家伙是吧?」 「是保护喔。」 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然后心中暗啐了一口。终于轮到这家伙来日本了是吗? 老师喷出一口烟,抖落菸灰。 跟着他马上把老师丢掉的纸杯向前一伸掉下的菸灰不偏不倚落在杯底。 老师和他视线对上。 一股火气往上冲,想到自己丢掉的东西落在这人手中就不爽! 老师不发一语地从他手中抢来杯子,然后把菸蒂也丢进去,跟着将之托在掌中立刻集中意识。 杂念从老师脸上消去,表情像是下了暗示般的透明澄澈。 她在演术法术。 突然从两人视点是看不到的杯内菸蒂上末熄的余烬转变成熊熊的火焰。 盛大的火光随即连纸杯都整个吞噬,不一会就以快于正常好几倍的速度将纸杯化为灰烬。灰烬随风而散,老师手一拍,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留存下来了。 「漂亮,这是使用炼金系法术操纵纸杯内空气中的氧和氢吧。在创世六日之中,大概也只有你和之五能够精湛美妙的干涉元素」 「吵死了,闭嘴!」 解除集中后,老师毫不隐藏不悦地说到,他一下子闭上嘴巴,表情没有变化,笑容一样挂在脸上,仍旧是那张难以琢磨是不是真的笑容的一张脸。 老师离开他,往矮墙上一坐,又叼起第二根香烟。 「这样不可以喔,之六。身为奥兹法术师的人,要对自己的存在价值有所自觉,充分留意自己的健康才行。吸烟会使得到肺癌的几率提高两到四倍不等」 「找我啥事?」老师完全无视他的叮咛。「有话就说,然后给我滚。」 他又一下子边上嘴巴,不过这次马上就又张开来:「我们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三室,强烈怀疑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正藏身于东京此地。」 「」 「因此我们 今天将指定这个城翠大学宫古园区为中心,把半径四十公里范围的区域划作特别搜索范围,由于我门第三室的人执行集中搜寻所以先来位于范围内的城翠大学魔学系客座教授、同时也是我们魔学结社奥兹尊荣的创世六日之一,『六位法术师之六』佐杏讶奈请安,看看你是否有什么指教?」 「去你的。」 「事情就是这样。」 老师用了粗鲁到极点的态度回应,不过史毗诺瓦毫不介意的样子:「所以你是否有什么线索呢?」 「啥?」 「当然是克劳利的藏身之处。」 「没。」 「这样吗?不,当然如果你这样说,那就应该这样了吧。」 说到这里,他又突然换了个话题: 「对了,听说这所大学的魔学系,好像在今年四月时发生过什么事呢?」 「」 「据说是有人在新生说明会时播放了以杀人预告为主题的广播,广播的犯人自称是克劳利什么的,还有案发现场恰好是这个魔学系屋顶上。在这个处于密室状态下的地方,一名魔学系学生受到伤害而且听说你本身也参与其事?」 「不知道,与我无关。」老师装傻:「再说为什么现在才又把半年那么久以前的事挖出来?要是关心四月那件事,那时候直接冲过来就好了吧。我应该也早就跟你报告过发生什么事了。」 在老师的想法中,这样做是当然的。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总之既然发生了用上克劳利之名的事件,第三室就不可能拿不到情报。 「那是当然。只是自称『本座乃克劳利』的事件,差不多每天都会在世界各地发生,不过几乎都是些不能公诸于世的事就是了。」 原来如此,她还是有在做着那种程度的援敌工作嘛。那么 「为什么现在你又来这里出差了?」 「这个啊,一半是直觉。」他着无其享地说道:「只是前天在这里,好像又出现了基于法术而发生的新事件呢。」 那是事实。不过老师什么都没说,一语不发地抽着香菸。 「当然了,因为身为法术师的妳应聘来到此地,所以会出现基于法术而发生的事件也不奇怪不过就算假设那是妳做的好了,可是妳又是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呢?」 「这部分就叫我有些在意了。实情究竟如何呢,之六?前天的事是妳做的吗?或者」 「不知道,我跟你无话可说。」 老师丢下菸蒂,用脚踩熄。 「原来如此。」他史毗诺瓦说道,竖起手指:「那么我另外有一个请求。」 「啊?」 「希望妳能协助我们保护克劳利。」 「可笑。」老师啐了一声,声音中掺杂讥嘲的味道:「你还要来拜托我那种事?说起『史毗诺瓦』,那可是德意志帝国教会(面具骑士团)指挥官的姓,也就是『女巫猎人』的姓耶。」 「拿那么久以前的事来讨论现在是不切实际的。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对吧?」 「哼,这可难说一想到如果出生在中世纪,我就可能会被你这种货色的家伙追得团团转,谁还有那个兴致啊。怎样啊?天杀的法术师大敌。」 「那是我要说的话。要追捕像妳一样的法术师,有多少条命都不够用。」 老师打量着史毗诺瓦的表情,果然还是捉摸不出他内心的想法。老实说这家伙真的很难应付,根本就像是在大声宣告他的血缘一样,是一个彷彿戴着面具的男人。 (不,不对) 老师在内心「啧」了一声。「面具」这个形容对他来说太慎重其事了,用更小家子气的形容就好。 而且所谓的面具,是因为在底下还藏着真面目才算是面具。昨天见到的扇谷谧就真的是那样的人,不过这个人不是。 这个人在面具底下并没有真面目存在,那里只有一无所有的空虚在等待着老师有这样的感觉。甚至更给人一种印象,在剥下他一张面具以后,底下又会出现另一张面具。即使剥了再剥,还是有剥不完的面具,结果他这个人的存在,在本质上就像是没有内在或核心的空洞 (有了,这家伙是个像「洋葱」一样的家伙。) 老师做出这个结论,并且对自己的这个创意相当满意,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至于根本想不到自己已经被比喻成洋葱的他 「那么我就此告退了。不能得到妳的协助是一大损失但预定计画不会更改。我们必然能证明,我们会将克劳利纳于我们的保护之下。」 「哈,真不敢相信这是十多年前让她逃掉的人敢说的话呢。」 「追话实在叫人汗颜。」他的笑容加深:「但是克劳利之所以能够从我们手中溜走,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不惜牺牲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事物。她没有任何执着。如果有必要,她应该会连自己心腹中的心腹都毫不留情地割舍掉吧。所以一直以来虽然我们曾经多次追踪到她的影子,却始终掌握不到她本人的踪迹。但是」 他细瞇的眼睛略张了开来,可以窥见其中玻璃珠般的眼球。 「我有个假设,说不定城翠大学中有着她不能够牺牲的某种事物存在。正因为有那种存在,她才会潜伏在这里。」 「」 「我的话太多了呢。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再与妳联络。」 他行了一礼道别,离开屋顶。 老师闷不吭声地呆站了好一阵子,跟着从鼻中轻轻哼了一声,又点起一枝香菸。吸菸、吐烟,然后勾唇一笑。 (好啦,既然第三室已经闻风而来,再待在这一带就会完全逃不出去了。妳会怎么做,克劳利?) 白烟被风攫走。 时钟塔的指针,已经指到九点三十分的位置。 3.理惠与千里 那个时候,老师学生之一的酒匈理惠,和同样是老师学生的午沼千里在千里她家醒来。 摄取过酒精的理惠还是老样子,一开始喝就没有分寸了,而昨天城翠节的第二天果然也不例外。 包含我在内,上学期都是老师专题研究组的六个学生,昨天去参加了由推研在综合科学大楼a栋主办的一个叫做「面具舞会」的企划。在那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麻烦因为是个人规模的意外,要说是事件好像狂妄了些之后老师也加入我们,一直疯狂玩到晚上八点散场时。在第一天散场后,我们全都挤到老师的研究室去大吃大喝,灌了不少酒,不过毕竟没有连续两天都来这套的力气,所以第二天散场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可是理惠对我们的这个决定十分不满。 一直到和老师道别过,我们都来到地下铁大学东门站的时候,她还是在闹。 「好不好啦~有什么关系啦~去喝酒啦~别回家啦~好不好啦~」 「真是受不了妳耶,吵死了。好啦。」 被她闹得叹着气投降的人是千里:「到我家去,我陪妳暍就是了。」 「决定得这么突然,不会有问题吗?」其他的女生这样问。 「没问题的。今天我家没有大人在,而且理惠应该再喝一点就会睡死了吧。然后我也就睡了。」 「喂!我是不会睡的啦~」 「好好好,我知道,别乱叫。」 所以我们就把千里交给埋惠,各自离开了。 之后理惠好像就真的与千里一起到她家去了。我也去过千里她家一次,那是位于住宅区的雅致建筑。 她们俩在千里家附近的车站下车,走出地下铁,往千里家走云的路上 「不过理惠,没关系吗?虽然妳可以在我家洗澡,但是不就没有内衣可以换?不会觉 得嗯心吗?」 「嗯?那内衣也向小千千借。」 「才不要呢。好嗯心。倒是妳喔,别人的内衣妳穿得下去?」 「啊,对喔,穿不下去哩,有尺寸问题嘛。因为我是a,小千千可是d嗳。」 「喂!别在我家附近的车站前大肆宣扬那种事!」 「啊啊,那边的路人阿爸!听我说听我说!这边这位小姑娘胸围可是有d罩杯」 「喂,埋惠!我真的生气囉!」 千里的怒喝声也被当成马耳东风,理惠对着路过的中年男人猛摇手。 「臭醉鬼!给我走好!」 千里抓住理惠的手,理惠就这样被她拖着走。 「不过啊啊,真是可惜又还憾,小千千已经有男朋友啦。这个胸部也已经每天晚上都有那个男生在揉囉。啊啊真是可恨呀,」 「喂,别乱说那种话。」 「嗯?哎呀,不对吗?他没揉吗?怎样啊?嗯?嗯?」 千里叹气:「早知道还是应该叫辆计程车,把妳丢进去送回家比较好」 理惠在这一天还有明确记忆的地方,就到这里为止了。之后好像还有和千里到便利商店买内衣跟水,但是怎么也记不清楚了。 「嗯嗯。」 当她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 从窗帘空隙问射入的阳光让她瞇起了眼睛,一下子从客厅的沙发上弹起来。她打着呵欠伸懒腰,拿回放在桌子上的眼镜挂回自己脸上时,千里恰好走进客厅。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似乎是刚淋浴过。 「啊,埋惠,妳醒啦。」她拿着毛巾擦拭着长长的头发。 「嗯,醒了。」理惠抓抓睡得零乱翘起的头发。「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了。」千里看过墙上的时钟后才回答。 「嗯嗯。」距离城翠节最后一天的阔场还有时间。 想到这里时,她想起自己昨晚发的酒疯,抓抓头。 嗯 又来了。 「千里。」 「嗯?」 「没啦、那个,昨晚真的是给妳添麻烦了。」 理惠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不过内心的态度却很郑重,说着低下头去。她睡得翘起的头发也随之晃动着垂下。 既然心底是真的感到抱歉,那表现出来的态度也该诚恳些。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是理惠实在不是那样的人。 不,更重要的是,如果对方不是千里比方说是凛凛子、冰鱼、印南之中的一个,说到底她还是会先乖乖道个歉的吧。倒不如说,如果是她们,理惠甚至根本就不会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硬是要跟对方回家了吧。 可是对象是千里时,就会有这种倾向,有时候还会像这样没有分寸地胡搞瞎搞。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对千里真的没有恶意啊。 其实她很清楚。 自己是在撒娇。因为想要看千里能不能包容自己的乱来与任性,来确认千里是不是有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好朋友。 (真是的我是国中生啊?) 理惠苦笑。 但是理惠也知道,千里会表现出希望那个撒娇的她坦白点的态度。所以她才会安心、不客气地向千里撒娇。 「妳喔,老是像这样做都做了以后才道歉。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别那样做就好了嘛。」不出所料,千里说着手叉到腰上:「哎,不过事情过了就算了,反正那样才是常态。别说这个了,想洗个澡吧?要洗就去洗囉。」她如此转变话题。 真的是敌不过她啊,理惠这样想。 理惠再次对自己苦笑,同时依千里的话去冲个澡。 淋在身上的热水让她完全清醒过来。 一身清爽地从浴室出来后,理惠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往客厅的椅子上一坐,拿起昨晚买的瓶装永咕噜咕噜喝着。 「噗哈。不过大家真无情嗳,一个个部说回去就回去了。」 「不,会回去才正常吧。」千里一面在冰箱中进行挑选一面说:「会想要接连两晚喝通宵的只有理惠而已啦。」 「是吗?」 「是啊,难道妳还真以为有谁会奉陪?」 「这个嘛,嗳,第一个就千里。实际上妳也奉陪啦?」 「也是啦。不过」千里苦笑:「举例来说,如果又是留在老师的研究室喝,就算是我,说不定也会选择回家。其他人应该也是吧。还有说到冰鱼,不管地点在哪里,她都会选择回家吧。」 「我根本就没对小冰子有什么期待。」 「印南也说过今天有她喜欢的团体要开演唱会,一大早就要去排队,所以想早点休息的喔。」 「嗳,有那种状况的话,我是不会勉强她的啦。」 「阿周嘛说不定会奉陪吧,不过她会在想睡的时候随便就找个地方睡了吧。第一天晚上时也是马上就睡了。」 「小周子啊嗯,会睡的吧,因为她是个完全照自己步调走的人。」 要是这时候我在场,绝对会出口反驳的。 「啊,可是」理惠颇有自信地说道:「小凛子就绝对会奉陪。」 「凛凛子?嗯」千里歪着头:「凛凛子昨晚没办法奉陪。」 「咦?为什么?」 「如果是平时,她说不定会奉陪。可是理惠,妳该不会是忘了昨晚那件事?」 「那件事?」 「所以说囉,就是凛凛于今天」 「啊!」 对。 完全忘掉了,她今天有事要去见很重要的人。 「啊呀,对喔,小凛子今天啊啊,是这样嗳。我怎么会」 以凛凛子的立场来说,那真的可以说是她最重要的人了,应该是。既然隔天就要见那么重要的人,那她当然会想要先回家好好休息为明天作准备吧。至少没道理会希望把时间卡太紧,到时候搞得自己忙忙乱乱的,喝酒之类的更是提都不用提吧。 「而我却大吵大闹说什么要去喝酒,呜哇我还真的干了!」 再怎么说也太思虑不周了。 理惠真的沮丧起来,而且程度不轻,人往铺着桌巾的餐桌上一趴。 看不下去的千里说: 「妳也不用那么愧疚不管是凛凛子还是她们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啦。」 「没啦,嗯。」多半是这样吧。「不过、哪」 「什么?」 「嗯。千里,抱歉。」 「啥?」 「抱歉。」埋惠始终趴在桌子上,又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虽然理由各有不同,不过昨晚大家果然部是真的想回家。可是自己却没这想到那种事,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耍任性。所以为了让大家方便离开,千里才会接手照顾自己吧。 是千里把自己给大家添的麻烦收拾掉的。 「理惠,妳怎么了?」关上冰箱的千里回过头来:「妳该不会真的在内疚?」 「没。」她下巴抵在桌子上:「还不到那种程度啦。」 「那就不要莫名其妙地道歉啦。」 「唔。」 理惠发出自己也不知道是回应还是否认的支吾声,千里就「啪」一声往她头上一打。说是这样说,不过根本完全不痛,只算是把手往头上一放的程度 不,搞不好只算摸了摸头的程度。 千里说道 「不说那些了。早餐吃义大利面好吗?话虽如此,其实也没别的可吃了。」 她的态度表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别再提了。 为她这份心意感到开心的自己果然是爱撒娇到了极点吧。 千里知道吗?还记得吗? 埋惠小时候其实一点都不想搬家到陌生的土地东京。她觉得东京私立大学附设国小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本来绝对不想去那种地方上学。 但是 在转学的第一天,同班的千里初次找她说话的事。 不。 就算千里不知道也无所谓,不记得也无所谓。 只要自己知道、记得就是够了。光这样就是够了。 「哪、哪。」理惠发出开朗的声音:「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不,不必了。让妳帮忙的话,房子会失火的。」 「呜哇,好狠不过啊,小千千这个人」 「怎样啦?」 「没,怎么说?感觉真的好像妈妈一样嗳。」 「这种话从妳口中说出,完全不会让人开心。」 试着轻松一下的努力,却反而被讥笑了。 理惠苦笑。 真的是敌不过她耶,理惠心里这样想。 然后想到不知道自己还能像这样多久,就有一些些不安起来。 这时候墙上的时钟指着九点二十五分。 4.冰鱼与凛凛子以及印南 那个时候,老师的学生之一在真冰鱼,人正好在由另一位老师的学生三嘉村凛凛子驾驶的车子中。她坐在前座。 当今早接到凛凛子的联络说「没事的话,我去妳家接妳吧」时,比起高兴和特地麻烦她真不好意思的感觉,冰鱼最大的疑惑反倒是「为什么?」 该问吗? 她这样想。 对冰鱼来说,凛凛子是重要的朋友说的不好意思点,是所谓的好朋友之一。所以平时固然会聊些废话,不过也会有毫不客气直来直往的时候。 但是只有这个话题和平时的状况有些不同。 「可是凛凛子,妳今天」 『嗯?今天怎样?』 「啊,不。」 冰鱼说:「没事。」她还是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是的,关于这件事,自己可完全是个外人,就连该不该提及都不知道。 所以她只是答应了来接她的事就结束了这通电话。 过了一会儿的上午九点,冰鱼坐上横停在她家旁边,由凛凛子驾驶的march车。 「抱歉,让妳特地跑这一趟。」 「没有的事,反正这是从我家到大学会经过的路。啊,还会再绕去印南家那边。」 凛凛子面露笑容这样说,发动车子。 「可是为什么要开车?」 「嗯我觉得也该练习了嘛,我车子开得不太好。」 「这样啊。」 「其实本来是想连千里、理惠、还有阿周都一并去接的。可是从昨晚的状况看来,千里她们说不定还在睡。至于阿周,我也打过好多通电话给她,在来接妳的一路上也打过,可是她都没接耶。果然是还在睡吧。」 凛凛子笑着说因为玩了整整两天嘛。 冰鱼一面随口应着,一面装作在调整眼镜位置的模样,同时偷偷打量着邻座上的友人模样。 看起来和平时几乎没两样。 所以自己也只能给些不轻不重的回应。 内心有种沮丧的感觉。 明明是好朋友,却连要说些什么才好都不知道,真是可耻。 在这种时候,对了,如果是千里,一定可以应对自如吧。如果是埋惠,会一开始就不知天高地厚地问出来了吧。印南也是,因为她好奇心强,所以一定会问的。阿周可能不会问。但是她如果不问就是决定不问了,会竭力自制吧。 我却没办法属于任何一种。 越来越讨厌自己了。平时总是努力装作冷静沉着的模样,却在最重要的地方这样肤浅。所以只能一再重复些诸如此类连自己都不太清楚是在说些什么、能不能算是有内容的话。决定不了要采取什么态度,就这样模稜两可的应付过去。 「对了。」凛凛子说道:「冰鱼,妳刚刚在电话中好像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是什么呢?是有什么事想说吗?」 「啊,没有。」冰鱼摇头:「没什么事。」 不,不对。我有想说的事有非说不可的事。 只是那和今早想问的事又是不同的事。 老实说冰鱼现在正在考虑出国留学的事。 不是立刻,是打算等升上三年级以后才那样做。但是一旦离开日本,恐怕到毕业为止都不会回来了。 这个计画其实一直以来在她心里,也只是个个隐约约的念头而已。但是在昨天,她有了对敬爱的学长、也是好友扇谷印南的哥哥谧提出这个想法的机会。 把话说出口这件事,除了可以用来把自己意思传达给对方,同时也具有再度确认自我意志的意义。 所以她的意志在昨天才首度坚定下来。自己去海外留学的未来展望,一直到昨天才开始直正成型,带有现实味道。 但是冰鱼当然还是有所犹豫。我真的有本事留学吗?我有本事一个人前云蚕盲文化都不同的异国吗?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生活过的我。 还有更重要的是 要和好朋友分开? 这些念头令冰鱼闭上嘴巴。因为她有种感觉,一旦把这个想法公开,那就真的是做出最终决定的时刻,再也不能回头了。 她很清楚,没有那样做就代表自己是在逃边。 非说不可,因为自己的意志已经坚定下来了。想是这样想,但是一面对她们,踌躇不定的心情果然又膨胀了起来结果昨天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所以今天一定要 「啊,那冰鱼,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咦?」冰鱼回过神来,推正眼镜,有些紧张地说:「好、好啊,什么事?」 「昨天妳和谧哥,那个怎么样了?」 「怎」她陷入好像撞到车前窗一样的状态:「什么怎么样?妳在说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啦,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吧。」 「呃?才不是怎么样都好呢。」凛凛子愉快地说道。 「所、所以说别提了啦,更重要的是!」冰鱼把头转到她的方向。「凛凛子。」 「什么?」 「妳今天有很重要的约会对吧?这样还去参加什么校庆好吗?」 问出口了。 「啊啊嗯」凛凛子面朝前方点点头:「没问题的,因为我们约在大学见。」 「咦是这样啊?」冰鱼有些愣住。不过为什么偏偏是约在大学?「也不必挑那么吵闹的地方」 「就是因为吵闹才挑大学的啊。」 冰鱼皱起眉,因为搞不懂凛凛子的思维。如果今天自己处于她的立场,绝对会选择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 这时候凛凛子停下车子。 冰鱼一惊,不由得往前看去|!没事,只是个红灯而已。 凛凛子往后二罪,整个人都像是要陷入驾驶座中般的说道: 「冰鱼,我没事的。我没事,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人嘛。」 「咦?」 「如果是在校园中,可以让我想到大家都和我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才改变见面地点。」 「难道」冰鱼问道:「妳会开车来接我们,也是因为在那之前想找人陪着妳?」 「老实说嗯。抱歉囉,做出无理的要求。」 「没那种事。」冰鱼摇头:「这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完全不成问题。」 凛凛子腼腆地抬起脸:「谢谢。」 冰鱼继续摇头然后整个安心下来,太好了。因为她想,就算是口齿笨拙的自己,也可以帮上这个好朋友的忙。 后面的车子发出 喇叭声。路灯已经转绿了。 「哇、哇!」 凛凛子连忙发动车子。车身一震,跟着直冲出去。冰鱼发出不成声的惊呼声,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后倒去。 「喂」她推正歪掉的眼镜,横眼瞪向驾驶座:「凛凛子?」 「对、对不起!啊,我说过囉,我还不习惯开车上路嘛。啊哈哈。」 「那就不要有什么开车过去的念头!」 「但是那样的话,我就永远开不了车」 「妳再去汽车教练场补习一次吧!」 「咦咦?我、我才不要那样啦!」 凛凛子嚷着,冰鱼嘴角露出笑容。 总算 冰鱼可以感到自己也恢复常态了。 「啊,发现印南!」 凛凛子以开朗的声音说道。正如她所说,在左边的人行道上,可以看见印南的人影。印南和平时一样穿着哥德风格的服装,不过今天以白色为主色调,像是特别花费了更多心思。 凛凛子把车停在路肩,因为是双门车,冰鱼解开安全带先下车。 「早,印南。」 冰鱼对她打招呼。 「冰鱼。?嗯早。」 印南这样说,表情好像有点无精打采。 「怎么了吗?」 冰渔感到讶异,一问之下 「那个,对不起,冰鱼。」 印南突然缩着她小小的肩膀道歉。冰鱼更讶异了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嗯,那个,我拚命阻止过了喔,缠着他不让他走的喔。」 「啥啊?」冰鱼发出不像她会有的反常叫声:「妳、妳在说什么?」 「就是哥啊。他一太早就出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那是因为有事,所以出门去办事了吧。有需要阻止吗?」 「因为啊,他在日本待不了几天对吧?很快就又要回英国了耶?今天又是城翠节最后一天了,所以希望他至少今天一天可以和冰鱼一起」 印南突然拾起头望向冰鱼。自称今早缠着哥哥的她,这次是缠着冰鱼了。 「冰、冰鱼,妳该不会已经讨厌起哥了吧?」 「」 「不会讨厌的啦。喏,冰角?」连坐在驾驶座上的凛凛子都说这种话。 冰鱼答得不想答了:「所以别问了好吗?都说过我们的事不管怎样都没差了。」 「怎、怎样都没差才怪啦。因为要是哥跟冰鱼结婚,冰鱼会变成我嫂子耶!」 冰鱼差点就想一头撞上电线杆。 凛凛子立刻接口 「咦?可是印南的生日比较早耶。这样的话印南比较大,冰鱼是小嫂子才对吧?」 「咦?呃说不定那样也有那样的好。」 「我说妳们啊。」 不由自主感到头痛的冰鱼按着太阳穴,不过 随即苦笑起来。 然后她重斩决定,果然还是该在今天把她打算去留学的事告诉大家。 所以今天就好好玩吧。凛凛子也是,等事情办完后再跟大家会合就好。 这样一想,突然就开始期待起今天的节目了。 事实上今年是冰鱼第一次连续好几天都参加城翠节的活动,因为之前她对校庆本身并没有多大兴趣。 但是今年不同。 也不是说她前天和昨天都玩得不开心,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期待了起来。 然后 车上的数位时钟正显示着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最后一天的开场时刻,十点 ★★★★★ 事件终于发生了。 第二章act2including 第二章acluding 5.第一个事件 城翠大学没有法学系。 不过在文学系内代之以设立了法学组,它实际上扮演的角色,是以有点与众不同的形式等同于其他学校的法学系。 任城翠节执行委员会代表一职的国冢崇,就是这个法学组的四年级学生,还有正在和他交往中的女朋友也与他同组,目前是三年级。 她的名字是莲见曜子。 莲见是任文学系系主任一职的莲见幸三教授(上课严格长相严肃,在学生之中有个「阎王脸」的可怕外号)之女,在学系内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知名人物。 (像父亲的)明晰头脑,还有(不像父亲的)端丽外貌。 完全可以说是才貌双全的干金小姐。 这样的她,为什么会看上没什么出色优点又活脱脱像是个无脑人的自己,国冢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 当成为自己学妹的她跑来说「想和你交往」时,老实说还以为她是在耍人,所以当场就马上直接反问:「我有哪里好?」虽然知道这样做很不恰当,但是自己实在是不擅长迂回试探。 而她这样回答: 「因为国冢学长拥有我没有的东西啊。」 那是啥? 虽然莫名其妙,不过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虽然不解的心情依然徘徊不去,不过国冢还是答应和莲见交往现在甚至会有自己实在配不上她的感觉。 不过 只有一点例外。 现在的他,有时候也会真的很希望请她尽量改掉那点。 然后他很希望能够尽量改掉那点的莲见,来到国冢所在的执行委员本部时,是上午九点正好刚开完朝会,确认完各委员的今日行程与待命岗位,各单位全都做完报告,总计四百二十七名执行委员配合国冢的口号声(「哭也好笑也好,总之今天是城翠节最后一天!执行委员代表国冢崇,今天要跟它拚了!麻烦你们这些家伙也一起跟它拚了!〕」,大家一起吶喊着(「跟它拚了!〕,同时有些人拍手、有些人就这样怪叫,气势汹汹地准备往自己的岗位出发。正好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可以打扰一下吗?听说这里收到了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那张挑战书在哪里呢?」 大家回头一看,她就站在入口那边。 细长凛然的双眼,挺直的鼻粱,整整齐齐修剪在肩头高度的发型,时髦而优雅的裙子。 本来正吵闹成一团的会议室,就像被泼了盆冷水般的安静下来。简直像是将要发射的烟火被水泼熄那样。 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异类,集众人突兀的视线于一身。 但是 「有谁知道挑战书在哪里?还是说情报只有高层知道,其他人被隔绝在外?」 她不动如山,态度从容,甚至还耸了耸肩给大家看。在中音域的声音中,有种独特的稳健伶俐感。 「呜呃,曜、曜子!」 国冢绷紧了脸呻吟着。都再三说过叫她别过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啪」一声拍手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过去那边。 拍手的人是副代表濑尾不,她旁边的另一个人。 那是另一位副代表,五十海忍。 他的身材高瘦纤细,发色偏淡,有着文雅温和的中性面容。听说着从梢远的距离看过来,甚至有人会把他误认成女性。就连看起来像便宜货的工作人员夹克,穿在他身上也不可思议得像是一幅画。 他以温和平静的表情环视大家。 「好了,大家是怎么啦?我们可没有发呆的时间喔。就地解散,跟它拚了!」 他再次用力一拍手。 他的一句话再一次点燃大家的火。一声声「跟它拚了!」「跟它拚了!」的吶喊声连锁性地取回活力,执行委员们接二连三冲出本部。 国冢抚着自己胸口,然后对五十海轻声说道:「不好意思,忍。多亏有你。」 五十海没说话,嘴角露出笑意做为回应。 如果各个执行委员的士气部下降,会对主办城翠节的事造成影响。打个极端的比方,要是四百个执行委员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一?五人份的工作,就等于有六百个人手。但是如果每一个人只能做到○?五人份的工作,就等于只有两百份人手。再加上到了最后一天,委员们积蓄下来的疲惫也已经接近极限。今天一天是属于毅力与气力的胜负完全精神论的世界。 (果然拜托忍来当副代表是做对了。) 他也和濑尾一样,都是从高中田径社就认识的人。虽然他这个人话不多,不过具备在必要之时说必要之话、带动场面的周密思虑与胆色,是国冢最倚重的一个人。 「真是的,曜子!」 在该前往各自岗位的委员们全都出去以后,国冢一步步走向莲见。 「原来如此,体育社团的人是要那样让他们动起来啊。我会参考的。」 「你还有心说什么参考不参考?你来做什么啊?」 莲见缩起脖子嘴角一撇:「你也不必那么生气嘛,我对我没有考虑到时间点的事情道歉。」 「可是啊」 「崇。」五十海温和地做起和事佬:「算了,也不用不分青红皂白就怒吼嘛。」 「忍,可是」 「早安,五十海学长。」 抓准被追究的对象幸运地从自己身上转移的机会,莲见马上把对话的对象转成五十海。「用一句话让四百人动起来,很高明的带动方式,我确实拜见到了。」 「早,基本上我也是副代表嘛,那算是应该的。」 这次莲见把视线移到他旁边说到: 「濑尾同学也早。」 「」 相对于嫣然地面露微笑容的莲见,濑尾这边却浮现严峻的表情,贯彻无言的态度。 〔呜〕 国冢可以感到自己的胃在痛。 其实 莲见并不是第一次拜访这个委员会本部,她以前也曾经为了某件事多次造访此地。 而那件事一直以来都在委员会内成为纠纷的火种。 幸好那个纠纷本身在城翠节开始前就解决了。 但是即使一个纠纷解决了,也会有那只是要开始另一个纠纷的开始。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开口第一句话,濑尾就以冷硬的声音说到:「不是执行委员的外人,没事不要擅自进来。」 再怎样也无法解释成是欢迎她的态度,不过 「哎呀,我有事啊,我想我刚刚就已经说过了吧?」 莲见几乎完全不为所动,用满不在乎的态度答道。 「国冢学长?」 被学妹一瞪,国冢具「呜啊」一声缩了起来。尖锐的视线在逼问着为什么要去联络她。 「没、没啦,那个,你说过『挑战书说不定是哪边企划的小道具』对吧?所以我猜会不会是推研的小道具,就」 「请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对不起。」 国冢只用了一秒钟就向学妹道歉。 之后他马上说声「过来一下」就把莲见拉到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小声问道: 「妳干什么要特地到本部来啊!」 明知道来了会有这种局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看挑战书囉。」 「我说过之后会拿去给妳看的吧!」 「哎呀,之后是什么时候?反正你今天一整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对吧?我要是乖乖的等,会等到明天之后吧?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就算是这样」 国冢回望着她,看到她歪起头。 虽然稳当地卸去质疑做出回答,但是她眼中的神采很明显和找到有趣玩具,心痒难熬想要快点玩到的小孩子没有两样。 国冢叹气。 就是这点。 成绩优秀外貌端丽完全就是才貌双全的千金小姐。 不过只有一点很希望她能尽量改掉的地方。 那就是她的这点。 先声明,这并不是说他想对别人的兴趣说长道短。 莲见确实是那种所谓重度的推理小说狂。她加入的社围是城翠大学的推理小说研究会(简称推研),并且把精力都花在那里进行活动,似乎也已经被内定为明年度的社长了,但那也不是问题。不管是推理小说还是什么都好,即使是自己无法了解的东西,只要当事人喜欢就好,他是这样认为的。 国冢之所以会希望她能尽量改掉这点,就是因为她会为了自己的兴趣,比方说像这次一样,也不管是有几百人集会的场合、而且还正要鼓舞大家的士气时,就毫无犹豫地闯进来,抓着在场的人就问「挑战书在哪里」。 不久前成为纠纷的火种,其实也是源自于她这点。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莲见拜访城翠节执行委员会本部,以强硬的态度提出一个要求。 那个要求就是,因为包含推研在内的复数社团要联合举办「面具舞会」活动,因此想包下整个综合科学大楼a栋。 「我说啊,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吧。」 综合a栋虽然是比较小型的建筑物,但它距离主舞台的时钟花园颇近,是很多摊位都争相申请的兵家必争之地。就算是复数社团联名申请,到底也不可能只把它拨给一个活动专用,那样太不公平了。其他团体肯定会有不平不满的声音。 但是这时候,才女莲见曜子开始发挥她的本事了。 「也就是说,只要没有不平不满的声音就没问题囉。」 「喂,曜子,等等,妳想做什么?」 「我不会为非作歹啦。」她肆意地笑着说道:「包在我身上。」 她首先自行插手执行委员的管理部和公关部事务(似乎是用了她父亲莲见教授的名义),把 城翠节的参加团体与企划清单整个重洗一遍。检视各个企划的内容,估算出各个企划真正必要的 设备、空间,搜寻能够配合其计算结果的大楼与教室,就像在拼拼图一样,模拟出所有企划的最佳配置计画。 不是执行委员的她并没有订定那种计画的资格。但是眼前既然已经出现最佳结果,作为委员会,也不能够对它视而不见。 当然,即使如此还是会有申请地点被改掉的团体等等发出不平不满的声音。由于在这种时候 她不能直接说话,不过还是对应到类似顾问的立场,反覆与负责人进行谈判,在对方无论如何都 不肯让步的情况下,则采取把对方也加入「面具舞会」企划内之类,能够让双方都接受的币女协 点,一一交涉整合起来。 就这样,她终于在没有人会质疑的状况下,达成了把综科a栋完全空出来的目的。 这时候国冢想双手抱胸思考。 结果确实是没有问题。而且既然没有问题,以委员会和自己的立场来说,也没有退回计画的理由。 但是世上的事并不是只要做到面面俱到就没事了。 她这次的行动蛮横无比这点是个难以动摇的事实。即使她是用只要能够解决问题,不管做什么都没关系的态度来面对问题,但是被动的一方心情绝对不会好。解决不了的是人心的感受。就连应当对她表示理解的国冢都会像这样抱有些许疙瘩了,那委员会的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吧。 而在委员会之中,对莲见的行动非难声音最大的会是谁呢?就是濑尾。 虽然委员会最后不得不接受莲见的要求,不过濑尾始终表示不快。 而莲见这个人在面对这类针对自己而来的反感时,一向都采取不为所动的态度。 其实莲见并不是不会看场合与气氛。她会看,却还是那样做。 即使明知道会招致反感还是要那样做,绝不放过目标中的猎物。 从以前起就个性耿直又有精神洁癖的濑尾,对莲见的这个部分似乎格外无法容忍。 「学长,为什么你会容忍她那么蛮横!她也是法学组的学生吧!?可是却做出那么没道德的事!就算她是翠畏的女朋友不,正因为她是学长的女朋友,我才更不能原谅!」 就连国冢也认为她说的一点没错。 「忍,我觉得我的胃真的痛起来了」 在准备城翠筋的期间,他已径不知道像这样被爽在女友舆学妹之间多少次、发过多少牢骚了。在这种时候,五十海总是会苦笑着这样说:. 「别发牢骚了,崇我也一样啊。」 「.....幸好这时候还有你,不然我就没救了。」 总之就是有这样的内情,所以她们俩总是事事针锋相对。因此蓬见来到本部会形成这样的后果,已经是不问自明的了。 「哦,这就是那倜挑戟善啊。」 莲见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把放在会议桌上的那玩意拿起来,看看正面的文章,又翻遇去看看背面。 「纸质是普通的影印祗,这在福利社要置多少有多少。写的字一笔一划面很工整端正,是因为不想被看出笔迹吧。」 「啊、喂!」园壕违忙把它拾回来:「好了,可以了吧?还有你们推研那边怎麽样了?妳花 了那麽大工夫硬是把埸地抢走,自己不待在那边不要紧吗?」 「不要紧。在擒到a楝的暗候,我的工作就等于已经结束八成了。负责当天事物的也有现任 社长樋野在,没同题的。」 就算你那边不要紧,我这边可要紧啊,但是 「我待在这里会造成困扰吗?」 她回望着他。虽然语气与态度相同,不过在国冢眼中看来,多少掺杂着几分闹脾气的感觉。这犯规啊,他这样想。再也没有比会依埸合扮演不同角色的女性更可怕的束西了。 「如果你只是要待在这里,那就没差。不通你」 有什麽企图对吧? 就在他要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 电子讯号声响起。 「啊,抱歉喂?」 五十海拿出手械贴在耳边。 原本默默聆听对方说话的他,突然冒出一声不像他会有的高叫声:「什麽?」 「忍?怎麽了吗?」 国冢问他。因为五十海绷起脸来,这是件罕兄的事。 「等、等我一下。」他先对电话另一边的人这样说,叫了一声「崇」,然后像是在就悄悄话般的说道:「那个,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放在仓库,本来预备要用在营火晚会中的那些『许愿纸』好像不见了。」 「啥?」国冢发出愣住的声音:「不见了?」 五十海以手示意他等等,又讲起电话。「啊啊,抱歉。可以再从头说明一次吗?」 「所谓的『许愿纸』,是那个吗?」莲见问道。 国冢随意点点头。虽然不清楚状况,不过说起「许愿纸」,他知道的就一个。 「营火晚会」是城翠节的传统活动之一。 说起一般的营火晚会,只是在层层堆叠起来的木材中点火,众人在熊熊燃烧的火光前热热闹闹的吃喝玩乐而已,不过城翠节的状况略有不同。 从城翠节举办前数周起,各大楼大厅和学生餐厅的休息区、自动贩卖机区等等校内各处都设置着叫做「许愿箱」正 武名称是「许愿纸回收箱」等类似邮筒的箱子。一如其名,它就是「用来回收许愿纸的箱子」,不过要问那个「许愿纸」又是什么的话,这也跟它的名字一样,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写愿望的纸张」。它放在许愿箱旁边,b5大小,上面有姓名栏位,其下则有用来写「愿望」的栏位。 简单说来就和七夕的纸笺一样。 与七夕许愿不同的是,七夕用的许愿纸笺是吊在竹子上,而城翠节的许愿纸则是在营火晚会时,把它丢进火中烧掉。 然后在把那个「愿望」丢进火中时,会由执行委员代表用麦克风一一唸出写在纸上的愿望。理所当然的,这些「愿望」内容就会被聚集在晚会地点广场上的众人听到,不过因为姓名栏那边可以写笔名或是匿名,所以不是问题。甚至有人反而会公然写上本名,在愿望那边写上对爱慕者的心声,用来代替告白。 倒不如说 其实回收的「愿望」有半数以上写的都是对意中人的告白这才是城翠节「营火晚会」的传统。做为整个校庆收尾的节目,也是用来划下完美句点的重要活动,「许愿纸」是使其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 到昨天为止回收的几千张「许愿纸」,应该全都放到综科a栋的仓库中保管了。 可是现在那些「许愿纸」不见了? 五十海一下与电话那头的人确认状况、一下跟这边的人转述状况,彼此交换情报,在一边的国冢则确认时间。 现在时间正好就是城翠节要开始的时刻,上午十点。 没多久以后 「好。总之关于这件事,在本部有所指示以前都不要外泄。我们再联络。」 五十海结束了通话。 「喂,忍,现在到底是怎样了?」 「这个实在无法解释。」 「无法解释?」 「是啊,虽然我也还没有完全理出头绪」 他也相当震撼的样子。 国冢焦虑地问道:「好啦,有什么就说什么吧,不然更没头绪。我们昨天明明就把许愿纸分类好搬去综科a栋了吧,结果现在不见了?」 「这个,与其说是不见似乎更像是被偷定了。」 「被、被偷走?」 国冢惊叫失声,莲见与濑尾两人也吃了一惊。 「喂喂喂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看到『许愿纸』被拿出去的场面吗?」 「不,不是那样的。」五十海似乎终于冷静下来,像是想多给自己一些喘息空间般叹了一口气:「那个,现场算是所谓的密室状况。」 「啥密室?」 莲见对这个词汇有敏感的反应,不过国冢没有注意到。 「而且室内似乎还留下了疑似犯人所留的讯息。」 「不」 等一下,那是啥? 当国冢正因为一时理解不了而说不出话来时,五十海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似乎是收到讯息的提示音。 「我请在那里的执行委员拍下照片传送过来,请看。」 国冢接下他的手机往萤幕看去,两个女生也从他身后探头看。 在井然有序排列的一些箱子之间,有好几个地方不自然的空出来萤幕上显示着这样的画画。这就是说,那些空出来的地方是本来放着「许愿纸」箱子的地方囉? 「接着请看下一张。」 在依言操作过手机以后,萤幕上出现第二张照片。 「这啥?是纸吗?」 那是有张白纸在地上的照片。分辨不出纸面内容与纸张大小,不过上面有写字。 「下一张。」 第三张照片是那张纸的特写,可以分辨出是十分工整端正的笔迹。 『许愿纸就由本座接收了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 莫名其妙。 虽然莫名其妙 但是在不久以前确实曾经目睹过那个字眼。 「喂,等等等等等等。现在是怎样?这个」 国冢把刚刚才从莲见那里抢回来的「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打开,再一次用力阅读其上的文字,瞪得像是要把纸上烧出洞来一样。 ,为了作为考验各位力量的试金石,也为了给校庆最终日增添乐趣,本座决定举行某个游戏。对于挺身而出主办校庆的诸位来说,它无疑是最适合的游戏。』 『本座将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夺定「使校庆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 、本座乃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手中掌握着真相,在密室之门后等待着各位。』 (这是) 也就是说,这张挑战书并不只是什么恶作剧,而是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挑战书囉? 「那个可能性很高喔。」 莲见愉快地说道,国冢转向她 「等等,妳倒说说这到底是怎样?根本就莫名其妙吧?」 「哎呀,什么怎样?」 「目的啊,做这种事会有什么好处?」 「不是明明白白的写在挑战书上了?」 「什么?」 莲见从国冢手中抽定挑战书,指着其上的字句 「这里:为了作为考验各位力量的试金石,也为了给校庆最终日增添乐趣』;!也就是说,犯人要说的话呢,就是『如果想让城翠节成功,就和我用游戏定输赢,有本事就把被偷走的东西拿回去?」 张大的嘴巴合不起来了。 真的是为了这么愚蠢可笑的这么就偷走「许愿纸」吗? 无法理解。 「国冢学长,在世界上啊,也是有这种天直锭i邪的恶意存在的喔。」 看到国冢整个呆掉,莲见向五十海问道 「对了,学长刚刚有说过密室对吧?那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吗?」 「是、是啊听说仓库的门从内侧被木材像门栓一样卡住,窗子也从内拴上的样子。」 「然后『许愿纸』从那个密室中消失,但留下这个讯息?」 「好像是,不过实在难以置信。」 莲见手臂环抱,手指抵在唇边。 「如果真的是密室这是不可能的犯罪。也就是说犯人有可能不是普通人,而是确实就跟挑战书上写的一样,真的是靠法术师的法术完成的犯罪行为。」 一个人动着脑筋,思维越转越快的她,让国冢有种焦躁感。 「喂,曜子,不要一个人先下结论。什么法术,听起来就白痴。」 「哎呀,哪里白痴?」 「这哪里妳精神正常吗?法术师耶?怎么可能会有那种」 「有喔。」 「啊?」 「至少魔学系似乎就有一位真正的法术师呢。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这方面的事真希会比较清楚吧。」 「」 不能被她牵着定。这是国冢最直接的感想。 本来以为莲见接着要再次进入思考模武,结果她跟着却是拿出手机开始操作。 「曜子,妳要打去哪?该不会」 「是想报警吗?」 在一边的五十海问道,态度温和但语气中渗入几许紧张感。 濑尾反弹武的大叫起来 「不、不准报警!那样一来」 城翠节说不定会中止。不,就算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也会使主办单位多出限制与阻碍吧。 莲见扬手: 「我知道啦。为了妨碍城翠节进行的犯人去报警,反而害得城翠节无法顺利进行,这才叫做本末倒置。」 「那妳是要做什么?」 「既然不能找搜查专家来,只好找业 余的来帮忙囉。」 「业余的?」 「对拜托了,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理好吗?我们绝不会让事态恶化。」 她对国冢这样说道。语气虽客气,但嘴角却浮现出肆意的笑。 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她这个表情。 国冢马上就想起来了,和她为了「面具舞会」宣称要霸占综合科a栋时的那个笑法一样。那种决不会放过盯上的目标,堪称足以代表她本色般的表情。 「我们?」国冢缩起脸:「『们』是指谁?难道」 「就是那个难道囖。」 推研吗! 就算是在城翠大学推理小说研究会中,环绕在莲见曜子身边的同好,也是格外有名的一群怪人。 「不」 「我不相信你们!」 濑尾大叫,象要推开国冢般的逼近莲见,以竭斯底里的声音说到:「够了!别再把更多麻烦带进来了!」 「真叫人意外的说法呢,现在把麻烦带进来的并不是我喔。」 「一样吧!和你这种人扯上关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濑尾的话让莲见环抱起双臂。 「那么你打算如何因应这件事?你们有你们的工作要做吧?最后一天的行程一概会比前两天更多、更密集。你们要如何一面忙着那些工作、一面解决这个问题呢?事实上『许愿纸』就是已经被偷走了呢。」 「这个」濑尾的话噎住了。 「如果就这样抓到犯人,拿不回来『许愿纸』,导致营火晚会终止,那今年的城翠节究竟会有什么结果呢?不用多说,自然是会以『失败』的形式,在城翠节四十多年的历史上写下一笔了吧。妳要以个人感情阻止我插手是无所谓,不过如果有万一的时候,你能够负起责任吗?」 「!」 在莲见一连串的质疑下,濑尾不甘心地咬住下唇。 然后。 「」 国冢在这时候像是终于能够正确理解他们所置身的状况了。 什么法术师、密室、游戏的,就算接连听到那些陌生的词汇,也只能当作天方夜谭。 但是一旦使用到「城翠节失败」这个表现方法,就能够让人切身的感受到这是多么令人感到绝望的事态。 好几百、好几千人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劳心劳力,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城翠节会失败,包含自己在内的众多同伴付出的心力,全部要付诸流水了。 一股强烈的怒意涌上。 同时也立时领会到莲见的言论是正确的。 他们执行委员会的人确实有工作要做,而且是堆得像山一样多。除了预定内的工作以外,应该还会有出乎预料之外的状况吧。要一面消化那些工作、一面和这个棘手的问题纠缠是的,那就像是要叫一个人同时驾驭三台脚踏车一样,在物理上就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要使城翠节成功,只能接受她的提议了。 「可、可是」 有精神洁癖的濑尾还想抗争,似乎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莲见插手。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啪!」一声的拍手声打断了她。 拍手的人是五十海。 「濑尾,已经可以了吧。」 「五、五十海学长」 他点点头。 「我能够理解妳想表达的事。可是,即使不想承认,但曜子的说法是正确的就把这件事 交给她吧。」他转向国冢:「崇,这样可以吧?」 「啊、啊啊。」国冢不由自主地回答。 然后五十海 「曜子。」这次又转向她。 「是?」 「我必须以个人身分说一句话,可以让我说吗?」 「什么话呢?」 「这并不代表我欣赏妳的做法,可是妳确实有实力,更重要的是还有时间,我们别无选择。所以我们终究只是被逼得要利用妳而已,妳要记住这点。」 这番不同于他平时风范的危险发言,让国冢、濑尾两人都安静下来,不过 「嗯,那就是够了。」 莲见这样回答后,五十海不发一语地点点头,脚跟一转。然后面对国冢用只有他们俩听得到的声音轻轻说: 「哎,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他淡淡一笑,马上向濑尾出声:「好了,我们也去做自己的工作吧。」濑尾像回过神来般的应道:「好、好的」跟着他走掉。 (原来如此。) 最后那番话是为了濑尾说的啊。 想要应付这个问题,除了同意莲见插手搜查,确实是别无选择了。但是答应得太爽快,濑尾就颜面尽失。所以他也摆出和濑尾立场相同的态度,声明让她进行搜查并非出自本心。 真是 「看来你有个很可靠的搭档呢,代表先生?」 自己内心的话被莲见代言,国冢差点摔倒。 「妳还敢说咧,妳喔先不管那个,接下来妳准备怎么做?」 「首先是现场采证囉,总之得尽可能多收集一些情报。」 「要去那边调查吗?」 「不,我会待在这里。既然执行委员四散分布在校园内,一有什么事就会像刚刚那样,情报第一个先传到这里来吧啊,国冢学长,不好意思,麻烦你赶快先打个电话给那个在现场的执行委员,请他保持现场的完整。」 说着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喵子?嗯,对,是我。妳现在在哪里呢?刚抵达大学?衣笠也跟妳在一起?呵呵,那正好嗯,虽然突然,不过请听好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校园目前像是发生了一件事件。是的,所以要麻烦你们去我说的地方进行现场采证,方便吗?」 做过好几个确认之后,她结束了电话。然后接下来又打电话去其他地方。 「喂,真希?现在有空吗?嗯,仔细听好囉,事情是这样的」 国冢叹气。 确实现在是只能把事情交给她试试了吧。他明白的。 但他还是想叹气。 莲见果然是一副极为乐在其中的模样。 6.宫野亚子和衣笠侦史郎 听喵子说,当她接到莲见那通电话时,她正在想着果然还是非得承认自己的感情不可了。通称为喵子的宫野亚子,和同年级的衣笠侦史郎相识以来,加加减减也过了一年半的时间。喵子在升上大学后马上就加入城翠推研,而与她同一时问入社的就是他。由于两人都是文学系的学生,所以很快就融洽地聊了起来。 然后一聊之下,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十是的怪人。 不,与其说是怪人,不如说是变态也许更合适。 因为他居然自称「名侦探」。 尽管在小说漫画中有堆积如山的名侦探登场,不过在现实中、而且还是自称的人,毕竟可是头一次见识到。 (果然有很多古怪的人耶) 实际上大学还真有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甚至更凌驾于他之上的特立独行之士,建立起奇妙且混沌的社群。 「那个,可是侦史郎?所谓的名侦探,是种好像尊称一样的称呼,所以应该是别人叫的啦,哪有人会自己拿来称呼自己的啦?」 喵子也曾经这样问过他,而他 「是没错。」他点头后这样说:「但是在城翠推研中就未必如此了。」 「啥意思?」 「城翠推研的创始可以追溯到城翠大学建立初期,而它的第一任社长也就是推研的创始成员之一可是个具备是以被称作名侦探的侦探才华人物。」 「欸?」 「然后在那之 后,城翠推研中似乎就一定会有一名是以被称作名侦探的人物在社团。也就是所谓的一种传统了。」 「传统啊?那跟都市传说算同类了吧。」 「而我就是为了荣登那个城翠推研的名侦探宝座,才会进入城翠大学就读的。如果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可以跟我争夺宝座的人存在,那就可以证明我果然是货真价实的名侦探了,对吧?」 「哦?」 喵子打从心底愣住了,不过仔细一想,「名侦探」这个标签的基准其实也没有那么明确。并没有明确的分界可以分辨在这边的是普通侦探、在那边的是名侦探,一切全都只是靠周遭的认知作为判断基准。所以既然有那种传统(传说?),那么把某种认知的最大共识作为判断基准,在没有明确分界这一点上是一样意思她却也不得不有这样的感觉。 「有种好像可以说得通又好像完全说不通的微妙感耶。不过,如果还有其他人有名侦探的才华咧?那你要怎么办的啦?」 「那也不用多说。」他肆无忌惮地宣言:「用推理相那家伙决胜负,只要我赢就没问题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喵子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知道什么名侦探啦、用推理决胜负啦的说法,都不只是说着玩而已,他是认真的。好惊人的神经。 真是个欢乐的人啊,她这样想。 而令她觉得有试着跟他做朋友真好的想法是他与人来往时几乎完全不会在意对方是男是女这点。 会这样子,是因为很少有人会把她当作女性。她身高不高,直到现在,有时候还会被人误当成高中生,一个弄不好甚至会被当成国中生。 虽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自己主动表现出那种言行举止的关系(不过一半是基于立场)。 这并不是说她希望被别人当小鬼,她是不希望别人对她有超出必要程度之外的异性意识。 她会这样想,当然是有理由的。 那是因为她在高中时,与本来感情真的很好的男性朋友们就出过那种事结果后来甚至无法再与他当回普通朋友的缘故。 喵子与他个性、兴趣都相同,本来真的把他当成无可取代的好朋友。可是在试着一度交往以后,一点小事就成为让他们的关系无法持续下去的契机,甚至连之前的友情、信赖之类的感情都尴尬起来,一切都轻易地被推翻掉了。 当时喵子有种非常悲伤的感觉。 然后因为更大的空虚感,觉得愚蠢可笑。 为什么从朋友变成男女朋友,无法顺利交往下去以后,就连朋友都不能顺利当下去了呢?虽然不能说绝对会那样,不过大抵皆如此。以结果面言,就算能够修补好关系,也要心平气和地花费上以年为单位的时间才能达成。即使那是真的曾经感情很好、很重视的人也一样,一样的。 不想再谈会把珍贵友情一并耗尽的恋爱了。 也许这样的想法很幼稚。但是因为不能当男女朋友就连朋友都没得做的想法,到底哪边才比较幼稚呢? 她不知道。 不过总而言之,只要一开始就边免发展成那样的关系,就没有烦恼的必要了。 所以在那之后,只要她与男性朋友的感情越好,她就绝不会在对方面前表现出会让对方感到她是异性的行为举止,而且也不让自己用那种眼光看待对方。 她把那样的感情本身丢进心中的那扇「门」,然后上锁。 升上大学,面对衣笠侦史郎这个欢乐的朋友,她也是这个态度。与他一起玩、一起聊些琐碎无聊的废话很快乐,她对这件事真的很满足。 所以才不想为了无聊的事破坏现在的关系。 她在潜意识中是这样想的。 但是 在城翠节第二天的昨天,密室之门像是要被某个人撬开般的,钉进言语的尖楔。 『妳也丰苦了。因为他是那个样子,所以妳也很难为吧。』 那是推研社员扇谷印南的哥哥,而且还是上一任在推研被称作「名侦探」的扇谷谧所说的一句话。在她想要帮硬是找上扇谷谧挑战推理的衣笠说几句话时,扇谷谧这样对她说。 就像看穿一切般的一句话让她受到很大的震撼。 虽然当时她是连忙否认了,但是在那之后,当她与衣笠一起行动时,就会有种说不出口的不舒服感觉。 「怎么,喵子,盯着我干嘛?有事要找我?」 「没,什么事都没有的啦。」 对,什么都没有。她是这样决定的 昨天一天她都这样说服自己,不让自己去思考到底为什么会动摇成这样、以及其原因。 然后今天是城翠节最后一天。 喵子总觉得有种郁闷的感觉。 她也考虑过今天干脆不要来参加城翠节了,但是那样做,总觉得就代表自己已经完全承认那份感情,让她更加郁闷,所以就带着半赌气的心态来了。 跟着 「唷,喵子。」 在设置于城翠大学东门前的「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的巨大拱形门牌下,她与衣笠不期而遇。喵子心虚地往后一退:「侦、侦史郎!」 她突然大叫起来,让侦史郎也吓得后退。 「怎、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那个,其实也」 喵于欲言又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要遮掩被吓到的狼狈,他咳了一下清嗓,跟着语气很冲的说起话来: 「真受不了妳。因为是最后一天就特别兴奋是无所谓,不过可别得意忘形搞出问题来喔。还有也别做出会使推研和文学系蒙羞的事。」 「人、人家知道的啦。」 「那就好。」衣笠转成讶异的表情:「怎么了,喵子,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钦?」她抬起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因为妳吧!明明平时总是叽哩呱啦吵得要死,今天看起来却乖乖的,到底是high是down总阳我说清楚。还是发烧了吗?」 「没有,不是什么发烧不发烧」 「那是怎样?」他环抱双臂:「这是有什么想说的话?」 (想说的话?) 她在内心猛摇头。不对不对没有没有,她没有任何想说的话。 不可以有奇怪的意识,像平时那样就好,再也不想背负那种没有道理可言的风险了。与其那样不如当朋友就好,好太多了。 而且她心想。而且我是喜欢上这种怪人的什么啊?根本就不存在会造成这个结果的要素吧?他长得是不难看,身高算可以,脑袋也还好。但是最要紧的地方却欠缺纤细,不懂女孩子特有的微妙心情变化已达致命性的等级。待人处事也不客气,甚至对待自己根本就是口无遮拦恶言相向,还会啪啪啪猛打自己的头,净定些过分的态度。唔,这样一想总觉得有点火大起来了。还有,对了,他现在喜欢的是另一个叫三嘉村凛凛子的女孩子 胸口闪过一下针扎似的痛楚。 是的。 衣笠现在对魔学系一年级的三品村凛凛子有意思,也已经告白过了。 但是听说被才认识两个礼拜左右的人告白,让凛凛子感到不知所措,所以暂时保留答覆。所以他们不见得一定会顺利 (啊啊啊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不对不对!所以说我不想思考这种事的啦,我喜欢的是欢乐的事。被当作是小鬼头也没关系,我不会对自己的个性说谎。 可是一一 逐渐开始有自觉的感情,果然也并不是一个谎言。 胸口痛得几乎使她颤抖。 「喵子?」衣笠走近突 然沉默下来的她身前:「怎么了吗?」 喵子连忙抬起脸: 「啊,没,什么都」 没有。她本来是要这样说的,不过在这时候 「啊,衣笠学长和喵子。」 被从身后传来的这句招呼声打断了。 喵子转身一看,在大学围墙边的人行道上看到扇谷印南,还有在她略后方的三嘉村凛凛子、在真冰鱼三个魔学系的学生正往这边定过来。印南本来就是推研的社员,另外两人也在昨天的「面具舞会」中直接见过面了。 衣笠发出开朗的声音: 「嗨,三嘉村。还有扇谷以及呃,记得是在真吧。」 三人一起礼貌地打招呼说「早安」。 「早。一大早就能在这里相遇,运气真好。但是为什么会是从那边过来?地下铁最靠近大学的出口应该是在反方向吧?」 「因为今天是开车过来的。」 「也因此一大早就有个恐怖经历」 凛凛子一回答,冰鱼就用发青的脸色说出不像是开玩笑的话,印南则嘻嘻笑着。 「什么?呵,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准备爱车,舒适地接送各位。」 「连衣笠学长都过分。」 「嗯?啊,失礼了。我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 被凛凛子嗔怒瞪视的衣笠微举起双手,一副愉快的模样。 看到他那个样子 (啊啊,看他聊得那么开心) 胸口又是一股刺痛袭来。 (呜、呜哇啊啊!我这个人怎么这样!) 在嫉妒。 而且很认真的。 不可以不可以。人一旦陷入这种感情之后,就会像掉进流沙中一样被拖下去,再也没办法爬上来了。 喵子乱抓着自己的头。 「?喵子?妳怎么了?」印南看向她这边,感到不可思议的微歪着头。 喵子当然慌乱了起来。「没,什么都没有」 「扇谷,别在意,反正这家伙从刚刚起就很奇怪了。不,平时就很奇怪,不过今天是变本加厉的奇怪。」 宰了你拖去埋喔,这混蛋。 她心里这样想,同时狠瞪着衣笠就在这时候。 腰际传来振动,喵子不由自主「哇呀」一声叫了出来。 那是手机有来电的关系。她连忙从裤子口袋中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液晶萤幕上显示着「莲见」两宇。 按下通话纽,把手机拿到耳边。 『喵子?』 「啊,是莲见学姊吗?」 『嗯,对,是我。』身为推研前辈的她也不先打声招呼就直接问道:『妳现在在哪里呢?』 「呃,我才刚抵达大学啊,侦史郎也在这边的啦。」 『刚抵达大学?衣笠也跟妳在一起?』 莲见肆意的说『呵呵,那正好』,话说其实她一直都是那么肆意。 「那个,莲见学姊?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虽然突然,不过请听好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校园目前似乎发生了一起事件。』 「事件?」 「什么?」衣笠对这个字眼有敏感的反应:「喂,喵子,妳刚刚说什么?事件?妳说了事件对吧?是什么事?跟妳说电话的人是莲见学姊吗?」 「嚏啊!侦史郎你够了没,好吵。这样都听不到了啦。」喵子一面推开他一面说:「呃,莲见学姊,所以呢?」 『是的,所以要麻烦你们去我说的地方进行现场采证,方便吗?』 然后莲见把送到城翠节执行委员会本部的那张「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与「许愿纸」失踪的事件解说一遍。听了她的讲解,喵子相当兴奋。她会加入推研毕竟也不是加假的。 在听完解说以后,她点点头: 「呃,总面言之我们现在就前往那个现场,调查状况就好了吧没问题,我一向随身带着数位相机的啦。那等会见。」 电话才一结束 「喂,喵子,给我解释!刚才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 因为衣笠的问题马上就像潮水般涌了过来,所以喵子赶快先把她从莲见那里听来的事照章转述一遍。执委本部收到挑战书的事、还有「许愿纸」同时遭窃的事这现场疑似密室状态并留下谜样留言的事 挑战书的内容也用简讯传了过来,喵子亮给大家看。 「克劳利?记得是」 确认过挑战书宇句的衣笠低语,看着魔学系的三人。 她们都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 亚历斯特?克劳利。 那是实际存在于上一个世纪的货真价实大法术师,过往一杰的名字。 但是对于属于城翠大学的人来说特别是魔学系相关人员来说那个名字还暗示着具有另一种重大的意义。 在四月时,曾经发生透过各媒体向全国报导的「魔学系古怪广播案」、「魔学系大楼屋顶密室案」、「魔学系学生杀人案二二件奇案。由它们构成被称作魔学系杀人游戏的事件。克劳利这个姓,和那场漩涡中犯人自称的姓氏相同。 然后现在在喵子面前的凛凛子、冰鱼、印南三人,就是曾经牵涉四月那件事的关系人。 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喵子并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警方隐瞒住关键情报的关系,在各种传媒上也只有含糊不清的描述,更别说她们这些直接与案情有关的人还被禁止打优。喵子所知道的相关情报,主要是从印南所写的「某本小说」中得来的。 「这个挑战书上的字句好像」 「是的,和那时候四月时魔学系的古怪广播内容很相似。」 冰鱼对印南的话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真正的克劳利早已经挂掉了的吧?」 因为气氛逐渐沉重起来,想要抹去它的喵子发出开朗的声音。而直正的亚历斯特?克劳利应该也确实是在五十多年以前就死了。 但是 「是那样没错,可是」印南这样说,还是沉着脸。 「可是?」 怎么办,这个可以说吗?她征询似的看向另外两人,不过最后还是说出来了:「呃,那 个,他好像有个孙女。」 「孙女?」 相当于当代魔学总部的魔学结社奥兹内,有着继承了二十世纪最高位阶大法术师血缘与名字的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 不过听说克劳利三世目前已经脱离奥兹,下落不明。 这个事实,是魔学系的三人在四月那件事的时候,从她们专题研究讲师佐杏讶奈老师口中听来的。 「」 这是个冲击性的事实,应该如此。 但是实在没什么太意外的感觉,喵子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疑惑。 这些事应该是在刚刚才第一次听到,她却总有种以前曾经在哪里听过似的感觉。不算既视感,应该叫做既知感吧。 在哪里呢?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她一直寻思着。 「那就是说,这次的事也有可能真是那个克劳利三世真正的法术师干的好事囉!」 衣笠颇为兴奋的叫道,他似乎没有像喵子一样的既知感。不过也许只是因为对事情本身太过兴奋,一时顾不了那些而已。 不,现在确实不是顾那个的时候。得赶快前往现场进行调查才行。 「侦史郎!」 「嗯!」 衣笠点点头,一拂脑后的头发看着凛凛子:「那个,三嘉村。」 「是?」 「没啦,那个」 衣笠奇妙地吞吞吐吐了起来,凛凛子好像也注意到了。 喵子又感到胸口一股刺痛,在下一个瞬间! 「好了啦,侦史郎,你在发什么呆的啦。走了啦!」 忍不住插入他们之间。 「那、那点事我当然也知道!」 「那还不快点!还有,搞清楚点,凛凛子她们也想要去把这件事告诉佐杏老师的啦。」 「是啊,也许那样是比较妥当。」 「呃,我也这样想。」 冰鱼与印南都赞同,凛凛子也「说、说的也是」地点点头。 接着衣笠用一种难掩还憾,但又有些安心似的声音说: 「既然是这样就没办法了虽然不舍,那就拜托妳了,三嘉村。」 「啊,是」 「好,那定囉,喵子。」 「那是我要说的啦!」 在回应他并朝向目的地开始跑起来的同时 (啊啊啊怎么办?) 喵子在内心抱着头。 也许已经是不承认不行了。 她做出了类似拆开衣笠与凛凛子的举动,却感到无比的喜悦。 可是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 在衣笠与喵子离去后 对听到的事感到暗潮汹涌的凛凛子、冰鱼、印南三人,为了联络上老师,而马上前往魔学系大楼。 但是四楼的西洋魔学史研究室上着镇,看来老师已经外出,她们来晚了。 无计可施的三人只好离开魔学系大楼。 因为凛凛子已经先约好人,所以在此与两人分手,往时钟花园方向走去。 印南则要去看乐团的演唱会,为了抢到最前面的位置,说是现在就要去排队,冰鱼没有其他预定,所以也陪着一起去(问了问要这么早就去排吗?得到的回答是看演唱会就是要排队才有意义,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有理」的感觉)。 「可是不先通知老师不会有问题吗?要是发展成像四月那件事那样」 印南不安地说道。冰鱼也有同感,不过 「说是这样说,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吧。老师根本不带手机,况且我们又不知道老师可能会去的地方是哪里。」 「嗯。」 「还有那个挑战书也还不能肯定就是出自克劳利三世的手笔。」 对。 冷静下来想想,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个恶作剧。不,既然「许愿纸」真的已经被偷走了,就不能算是恶作剧,而是很明显的犯罪,但是那是否就代表真的是法术师下的手,还是挺可疑的。 只不过 就算不是法术师干的好事,老师也一定有本事解决它。冰鱼这样想。 老实说冰鱼不欣赏老师的地方像山一样多,要举例都举不完(对没兴趣的事就随随便便以耍弄他人为乐没有丝毫道德可言上课上到一半也满不在乎地抽菸等等、etc〕。 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信任老师的。 不,是宁愿相信。 若有什么人不怀好意企图搞烂城翠节,那当然会希望无论如何都有人设法阻止。而如果是老师,一定可以办得到。 可是 她抬起脸。 时钟塔的钟指菩十点二十分。 迎向开始时刻后,各种节庆活动开始正武动了起来。 要从笼罩在人声喧嚷之下的校园中找一个人,范围实在太大了。 (老师到底在哪里?) 这时候的老师 ★★★★★★ 「哦?游戏是吧?现在居然还有人想得出这么蠢的事啊?」 与口中说的话相反,老师脸上浮现的是愉悦至极般的笑容。 那里是位于综合科学大楼b栋一楼南端的讲堂。 室内杂乱地堆放着用在城翠节中的各种用具与物品,十分凌乱。就是那种给它加上「仓库」通称也不会有人反对的景象。 老师在叩叩脚步声中定着,然后捡起地面上的纸。 白纸上以工整端正的文宇 『许愿纸就由本座接收了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这样写着。 「『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是吗?既然搞出这种东西来,那么身为法术师的我,就非得接招不可了吧。」 老师勾唇一笑,宛若恶魔般的微笑。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那个时候老师人已经在案发现场了。 与不知道在什么因果下被卷入这件事的三个高中生一起 第三章act 3 including 第三章acluding 7智纳木须美的恋情 私立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c班的智纳木须美,非常喜欢二年a班的园马游征。 所以当她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的时候,真的受到很大打击,忍不住哭了。 不可以哭出来,绝对。 她拚命这样告诉自己,奔跑在走廊上,但她不是要回教室。因为现在是下课时间,所以厕所、走廊上也都是人。怎么办?该去哪里才好?校内没有可去的地方。但是不能停下脚步,撑不下去了。好难过、好伤心、好痛苦,好想干脆消失算了 就在这时候。 「哇,对不咦?须美?」 「萌萌花」 她们俩在走廊转角一头撞个正着。 一看到那张亲近的脸,萌生的一点安心感成为最后一把推手,使得须美之前忍住的东西流了下来。 「萌、萌萌花呼、呜呜!」 她按着嘴,但还是无能为力地泄出呜咽声。 她的朋友表情一变,然后马上说: 「须美,妳是不舒服吧。」 「」 「我想也是。好,去保健室。来,我也陪妳一起去,喏?」 在周遭的视线聚集过来以前,朋友像是想要遮住自己身影般的把手环在自己肩上。明明不可能知道前因后果,却马上就察觉到自己的状况,还有足以办到那种事的聪明,令须美打从心底感到得救了。 朋友的手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背。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那份温柔温暖的触感,让失恋的痛苦都梢加缓解了。 须美真的很依赖朋友三嘉村萌萌花,然后也打从心底感到羡慕她。 她和自己不同,个性很开朗。短短的头发用发夹别起来,露出额头的造型也是健康又可爱。 「萌萌花真好呢。」 虽然自己也讨厌那种卑微的态度,不过她有时候还是会这样说。 「哪里好?」 「开朗、可爱,又受大家喜欢。」 「会吗?虽然被那样说会不好意思,可是我嘴巴很坏的耶。」 的确,不管对方是老师还是学生,她都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绝不客气。但是那正是基于她表里如一、同时充满行动力的性格。大多数人都会以正面的态度接纳她的那部分,就连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而且人又矮,至少再多个三公分,有须美那么高就好了。」 「又不是说长得高就是好事」 萌萌花确实是矮,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五十公分。她本人对这件事颇在意,但是须美强烈认为那几乎不算是什么问题。 这样的萌萌花,在抵达保健室之后行动也是非常迅速。 她马上让保健老师准备好床,一一发简讯给班上的朋友,交代须美身体不舒服、自己要陪她所以也不能上下一堂课的事,并请同学帮她们向老师好好解释,然后跟保健老师说了声「有什么事我会马上通知您」,把保健老师请出门外到职员室。因为她在老师之间颇受信任与器重,所以她若是认真拜托,就算是有点无理的要求,老师也会答应的。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八成就连身体不舒服这个藉口都想不到,但是也不能回教室,最后就变成擅自旷课的状况了吧。须美一想到这里就更加沮丧了。 先不跟别人比,自己就连自己一个人的事都处理不好 一有什么事就畏缩起来,无法妥善对应 真的很讨厌自己的这些部分。 所以就某种意义面言,这个失恋也许是埋所当然到不能再理所当然了。 或许不管他有没有女朋友,结果都不会改变。 也无法想像会有男孩子喜欢上自己。 即使如此。 她还是真的很喜欢他。 所以 「园马有女朋友了?」 「嗯。」 坐在隔着布幔的床上,哭肿了眼睛的须美点点头。 「下周末的三连休,城翠大学有校庆对吧?」 「是有没错。」坐在对面摺叠椅上的萌萌花点点头:「所以呢?」 「有朋友找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可是他拒绝了。问他为什么?该不会是要跟女生一起去?他回答说还不知道,不过说不定会那样」 她听到这段对话是在不久以前下课时去厕所回来的路上听到的。有两个男生在楼梯旁边讲话,其中之一就是问题所在的他园马游征。 「那个啊。」萌萌花环抱双臂:「他有确切地讲清楚那个所谓的『女生』,并不是家人或亲戚之类的,而是,『女朋友』吗?」 须美点点头。如果是那样,不知道该有多好。 「可是那就怪了耶,园马看起来完全不像有女朋友,而他也不是会隐瞒这种事的人吧。」 萌萌花与园马都是从城翠大学附设国中升上来的,从那时候到现在一直都在同一班。高中才进入城翠大学附设高中就读的须美,在高一时和两人同班,成为朋友。升上高二以后,很遗憾的只有须美被分到不同班级,不过萌萌花和园马现在都还在同一班。 「这可以说是孽缘吗?就算断掉也没差啦。」 萌萌花嘀咕着。 然后她对于那个孽缘对象的评价是:超古怪的家伙。 「那园马的女朋友是谁?哪一班的女生?」 「那个,好像不是我们高中的学生。」 「其他学校的学生?」 「不,听说是大学生。」 萌萌花惊讶地「噫」了一声。 「大学?这样啊,那就是个盲点了。既然如此,在学校里看不到他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咦?不过所谓的大学,该不会是城翠的?」 「那个我就不知道那么多了。」 「不,一定是那样的啦。」萌萌花状似自信满满地连连点头:「两个人在高中时就已经是朋友了,然后趁着其中一方毕业时告白、交往,在我们学校是常见的类型。」 如果真是那样,因为他们几个是二年级,所以如果是在校内认识的城翠大学附设高中毕业生,对方必然是去年的三年级学生也就是现在的大一生。 「啊,关于那个」 「咦?」 说出口后她才想到糟了,但是现在才说没什么好像又很假。 「啊,不是,那个,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个人是城翠大学的大一生就和萌萌花的姊姊一样而已。」 「啊啊嗯,是没错。」 萌萌花扬起下巴用力点头,那是有点不自然的态度。 须美感到后悔。 除非有必要,萌萌花不太想多谈关于她家庭的事。须美也知道那个理由 所以就算是萌萌花的姊姊,但是须美也没有跟她正式见过面。只有在高一时,曾经在校内跟当时已经是高三生的她擦身而过两、三次而已。她长得很像萌萌花(或者该说是萌萌花像姊姊),不过留长发,身高也比萌萌花高,还有 (想起来了。) 对。 记得那时候萌萌花也是和须美在一起。姊姊在走廊的另一头对着萌萌花用力挥手,所以须美也点头致意。但是说起在旁边的萌萌花,却是瞥了姊姊一眼以后就脚跟一转。 因为萌萌花待人一向亲切,以她来说这是很罕见的态度,所以令须美留下了印象。不过因为也有觉得在校内和兄弟姊妹见面很丢脸的人,所以那时候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然后在那之后又过了一阵子,她才知道萌萌花不提家中事的「理由」。 「对、对不起,说了无聊的事,妳不要放在 心上。」 「嗯。」 须美慌慌张张地一说,萌萌花就点头回应。 但是因为话题中断的尴尬,加上害怕可能惹对方不高兴了,须美不知不觉就说起她不习惯的俏皮话来。 「啊,该、该不会萌萌花的姊姊就是国马的女朋友吧。」 一时口快说出来以后,她后悔得比山高比海深。 但是萌萌花毫无不快的模样,笑了笑把这事带过去。是在顾虑自己的心情吧。 「啊哈,不会吧,她是个那么名不副实的人耶。」 「名不副实?」 「嗯她叫做凛凛子。我的姊姊,三嘉村凛凛子。」 「那个名字有哪里名不副实了?」 「因为是『凛凛的女生』啊?妳也见过我姊姊对吧?难道没有『哪里凛凛了』的感觉?」 也对,虽然只是瞄过几眼而已,但是她那个在走廊另一头无视于他人眼光挥手的姊姊身影,就算是说奉承话,也没有凛凛的感觉。虽然知道失礼,须美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吧?随时随地都不知道在呆什么的我反而还比较想要凛凛子这个名宇呢。」 「可是我觉得萌萌花这个名字也很棒啊。」 「会吗?」她用表情表达了她有多么不满。 「萌萌花讨厌自己的名字吗?」 「是讨厌啊,因为好像御宅族的风格嘛。」 因为她说得很认真,所以须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萌萌花微嘟起嘴: 「啊,妳笑了对吧!?妳在笑我必须一辈子使用这个名字的不幸对吧!?」 「抱歉抱歉。」 说着须美的笑意又深了些。 感觉心情已经稍微轻松起来,跟哭过以后痛快多了也有关系吧。 可能是因为这样,她突然下了一个决心。 「哪,萌萌花。」 「妳还要怎样啦?」 「我决定了我要去向园马告白看看。」 「咦?」萌萌花难掩讶色的看着她的脸:「为什么?难道妳是想把他从他女朋友那里抢过来之类的?」 须美摆动她的头,当然是横向摆动。她根本不可能做得出那么缺德的事。 「那是类似那种所谓为了开始新恋情,自己先为旧恋情画上句点的状况囉?」 「总觉得跟少女漫画一样了。」 须美苦笑,但是并不是那样的,真正目的是更前面一个阶段。而她也知道自己想要如此做的心情,是出自于内心总觉得自己卑微的心态。 她对喜欢他的事有所自觉,是在与他分班后的高二以后。 须美喜欢画画,从一年级起就加入美术社。今年四月起也接下社长一职就在那样的某一天放学后,他突然到美术教室来。 「嗨,智纳木同学,妳好。」 「啊,园马同学。怎么了吗?」 当时美术教室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在,陷入与男生单独相处的情况让她有些紧张。然后马上又为自己自我意识过盛的状况感到不好意思。 「嗯,是有点事想问妳。」他当然不知道她的心事,毫不避忌地快步走进室内。「美术社的社长是谁?」 「咦?啊,基本上就是我。」 「真的?那真是太巧了。」个头不高的他爽朗说道:「老实说我想加入美术社。」 「咦?」 「入社申请书在哪里啊?」 被他突如其来这样一说,她不知所措。不过回想了一下,不记得自己在入社时写过那样的东西。只是在参观社囤时告诉学姊想加入,然后就加入了。 「呃,对不起,我才刚当上社长,详细的事完全不清楚。得要问顾问老师」 「这样啊。好吧,那我直接去问看看。」 「对不起。」然后她理所当然的把疑问宣之于口:「可是园马同学,你为什么在这个时期才要加入社团?」 「嗯?其实我在课外活动上过美术,试过油画之后觉得超好玩的。所以囉。」 园马表示他想多试一下,所以要加入美术社。 「这、这样啊。」因为得到太平淡无奇的回答,须美什么话部说不出来了。 会话中断。 然后才猛然惊觉这是头一次和他说这么久的话。 虽然他们曾经同班一年,但是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当然这和她自己的畏缩个性也有关系。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在教室时,总是在睡觉。 总之说到他就是睡。说起与他有所关连的记忆,只有不管上课下课时,他都一股脑在睡的印象。甚至有时候还会有班上的男生跟他说笑:「游征,你一天中真的只有午休时是清醒的耶。」 一到午休的时候,他就食欲大振。虽然为什么光是睡觉会需要那么多的卡路里是个谜,但他总是在学生餐厅把装得满满的咖哩跟拉面吃得碗底朝天,有时候还会再加上点心之类的。即使如此,他的身高却绝不算高,人也不胖。也许是因为基础代谢率异常的高,也就是所谓的「吃不胖体质」吧。 (吃也吃不胖,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须美看着他细长的脖子和平坦无比的腹部这样想。然后察觉到自己居然随便盯着人家的身体看,脸都红了。 当事人则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 「都没人在耶。」他环顾着室内问:「平常都这样?」 「唔,嗯」 美术社的人本来就不多,大多数都只是名义上加入的幽灵社员,所以自己才会硬着头皮接下社长一职。而这个社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要做,所以她才没有意见。 「哦对了。」他指着须美准备好的画架与刚动工的画布问:「妳在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啊,嗯。不过才刚开始画而已。」 「逗个是在那边的壶对吧?」 「对。」她说道:「其实我是想画人物,但是没有人可以当我的模特儿。」 「啊,人物好耶。」原本打量着画的他,突然转身面对须美:「对对,我也想画画人物。」虽然他一下子就进入话题令她意外,不过获得赞同让她很开心:「真的?」 「真的啊,而且我还希望最好是画裸体画。」 「咦?」须美僵住了:「裸、裸体」 「嗯,裸体。裸体好耶。」他这样说:「在美术社里会画裸体画吗?」 「咦?呃,我还没有画过裸体」 「是喔,真可惜。不过没有模特儿也是没办法的吧。」 并不是有没有模特儿的问题吧?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是须美的反应仅止于生硬地笑着。倒是他马上就手一拍说道: 「啊,对了。那这样吧,我们两个互相当对方的模特儿就好了嘛。」 「咦!」 须美这次真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咦?妳不愿意?」 「啊,不,倒也不是。」脸上一下子冒出一股热气:「可、可是」 不,她明白。他绝对不是有什么不良的居心才这样提议,至少自己还能够看透这一点。要描绘人体,学习画裸体是很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必要的经验。人体是由血肉骨骼组成,总是不断地处于伸展、收缩、弯曲、流动、挤压着的状态。捕捉那些,将它们呈现在画布上的裸体画练习是非常重要的。说来自己没有画过裸体,也许就是画不好人物的原因。虽然她的志愿并不是上美术大学或艺术大学,不过她还是喜欢画画,希望能够画得更好,所以很想画一次裸体,不,是非画不可。因此他说可以互相当模特儿的这个提议,绝不是奇怪的事。于是那个,如果真要说,就是 要在他面前脱衣服光着身子,被他注视着的那个 啊呜。 须美暗地里臊热着,这时候他说话了: 「不过呢,因为模特儿会摆出在画画的姿势,以构图而言并不有趣就是了。」 「咦?」 「嗯?」 「是要画在画画时的情景?」 「对呀。」他愣住了:「就是彼此面对面,互相描绘对方正在画画的情景啊。这样一来就可以一面自己画画,一面当对方的模特儿了。」 「」 自己胡思乱想的误会令她感到丢脸,她更加臊热了。 总之她也真的是一个人对着壶或假水果、石膏像画腻了,所以对于他的提议非常感激。 从第二天起,须美和园马马上就开始互相画对方。 其实在上课或社团活动绘画时,多少都会有过彼此画素描的经验。不过那时候是和许多人在一起,随便找个适当的人作画的状况。像这样和别人搭档,互相面对面素描对方,让她有种非常紧张的感觉。 但是他看起来却丝毫没有那种紧张的感觉。一开始作画以后,除了右手和眼球以外,几乎没有其他地方会动,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过了两、三个小时。 她对他惊人的集中力感到佩服,他笑了。 「哎,因为平时太放松了嘛。」 美术教室几乎没人来。不,也许是有人来过,但没有察觉到而已。她也像是被他牵引着般集中起来,一股脑地埋头作画。 因为平时总是自己一个人画,所以真的很快乐。当然绘画这件工作本身一定是独自进行,但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和别人一起做着相同事情的团体意识。 一回过神来,在美术教室度过的这些时间,已经成为自己心目中极其重要的一段时光了。 每天都迫不及待的希望下课时间早点到来,或者由她等待当模特儿的他,或者是让他等她,这都让她开心得不得了。相反的,没有社团活动的日子就让她感到非常失落又无聊。 就这样,她花了一整个学期完成一幅画。 园马看着那幅画说: 「虽然我完全不懂画不过,嗯,感觉超棒的。谢谢妳帮我画的画。」 「别这样说,我才是我也可以看看园马的画吗?」 「好啊,不过我画得很烂喔。」 确实那并不能说是一张技术很好的画。构图方式和素描的平衡都拿捏的有些差。上色方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有点太大胆了。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须美有种深深被撼动的感觉,失去了言语能力。 他所画的肯定是「自己」没错,「自己」就位于画布中。 当目睹到它的时候,可以确切地感觉到,他一直以来在看着自己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以及累积下来的那些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面颊发热,感到胸口揪起来似的神驰天外。然后 (啊啊) 很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他了。 在那之后一直到现在中间也隔着暑假,所以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但是仍然未能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 那单纯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理由。 然后今天,她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真的很震惊。 但是又有一些些 感到有一些些安心下来的、那个自觉卑微的的自己,也确实存在。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因为可以用那样的理由逃避而感到安心,准备怀抱着不知是否真有那种东西存在的微不足道自尊心而满足,一个渺小的自己。 然后 (所以说幸好没有去告白。) (对。而且话说回来,也不能肯定我是不是真心喜欢他) 在潜意识中这样自我解释着,卑微又卑劣的自己。 厌恶得想哭。 一直以来,自己跟谈恋爱那种事几乎完全无缘。 但是她也有自觉,那不过是个藉口。其实是就算自己有稍微在意的人,也会把自己关进「反正我这种人就是没希望」的卑微外壳中,等待着那种心情自行消失。 这次也要和之前一样吗? 好不容易才画出「他」这幅画来,就因为自己没有自信,因为害怕把那幅画拿出来给人看,就把画布涂得一塌糊涂,甚至连画画那件事本身都当作没那回事了吗? 不要!不对! 这份心情是真的,所以才会因为他有女朋友受到打击。 对,光是这个事实已经令她十分受伤。不会再伤得更重了,没有会失去的东西了。 那么至少 想把「画」拿给他看。 她认为那是必须由自己去挑战,总之她认为自己需要那个事实。 确实是必败之战,但是应该也有因为败北而具有意义的挑战存在。 自己在自己的画布上画了「他」的画,她不想对这件事说谎。 并不是为了要开始新恋情所以要先把旧恋情做个了结,而是为了能够让自己能够承认这个感情是真正的恋爱。 因此她准备向他告白。 可是她虽然下了这个决心,却还是因为胆怯,一直没有把想法化为真正的行动。这时候萌萌花做出某个提议: 「我说啊,须美。这只是个参考,我问问而已喔要不要去看看园马的女朋友?」 「咦?」 须美一回问,她就继续说下去,不过语气罕见的有些含糊不清。 「那个,我们在保健室说过的事,就是须美是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向园马告白,那个我是了解了啦。可是看妳果然还是很难说出口的样子既然如此。」 「就去看看园马同学的女朋友?」 「嗯妳不想把喜欢园马的事当成没那回事对吧?可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它可能会自己消失,所以妳才说要告白,对吧?」 「嗯,对。」 虽然就是这样没错,可是从别人口中再听一次,感觉就好丢脸。 「那么就某种意义来说,我觉得『受伤』这件事本身并不是目的喔。应该是所谓利用确切承受痛苦的方式,来肯定它是确实存在着的状况吧?」 「说得也是,也许是那样吧。」 「如果是这样,我想那就未必需要特地去告白,只要去看看园马的女朋友,确认到,啊啊『园马真的有女朋友耶』就可以切实地承受到痛苦了。」然后她赶快又继续补充:「不过呢,这样做虽然可以不必由自己踏出那一步,可是我认为是比告白后被甩更加坎坷的一条路,所以那个,其实不是很建议这样」 「萌萌花。」 「抱歉。既然不建议那就别提,是吧?」 「」 须美心想,或许萌萌花是感到自己也有责任吧。 当须美察觉到自己对圆马的感情时,第一个找的商量对象就是萌萌花。之后她一直帮须美加油(有时候还会把正在睡觉的园马挖起来,给他们制造说话机会,不过这种做法毕竟还是会叫她心惊胆战)。是的,拍着胸口保证园马没有女朋友的人也是萌萌花。 「可是要怎么看她?难道要说希望他直接带人来给我看吗?」须美这样问。 「怎么可能,是跟踪他啦。」 「跟踪?」 「对。」她自信满满地说道:「园马说过要跟女朋友一起去城翠节吧?虽然城翠节是从明天起连办三天,不过至少还调查得出来他是哪天要去吧。」 「等、等一下,萌萌花。」 她对这个过激的提议毕 竟还是裹足不前,不过 须美在几经苦恼挣扎之后,最后还是听从了萌萌花的这个提议。 总之不采取行动是不行的,她这样想。 随着时间经过,一开始的决心也许会风化、尽复旧观。而且虽然对只会依赖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可是靠着接触萌萌花的行动力,说不定也可以唤出自己的些许勇气。 再加上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女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对这件事的在意也不是假的。 然后到了城翠节最终日。 须美与萌萌花从一太早就埋伏在他家前面。她们事前拐弯抹角的从他口中打听出来,他要在今天参加城翠节。虽然内心十分心虚,不过用非常状况也顾不了那么多的藉口来说服自己。 躲在电线杆后面的两人当然是穿便服。因为心想打扮得太显眼应该不妥,须美穿的是不起眼的裙装(也就是跟平时一样的服装),而萌萌花则戴着太阳眼镜,还围着围巾,像是要把头发遮起来的样子,干劲十足。 从家中走出来的他,也理所当然是穿着便服。因为平时只能看到他穿着制服的模样,所以看起来挺新鲜的。 雨人一面保持一定程度的距离,一面跟在毫无防备的他身后。 他一个人搭乘jr转地下铁,三十分钟后,一路无事的抵达城翠大学宫古园区。 「到了耶」 「也许是约在校园中见面吧。」 他通过挂着拱形门牌的东门,进入举办节庆活动的校内。 时间是上午九点半。距离活动开始还有三十分钟,不过校一内已经涌进不少人了。也有充满活力的拉客吆喝声,显得很热闹,只要小心点,基本上就不必担心会被发现。 他迅速走向大道边成排的摊位那里开始边逛边吃。苹果糖、棉花糖、章鱼丸子、鱿鱼丸子、大阪烧这边可是光看就觉得饱了。 「那家伙只管吃,根本就没有要见女朋友的迹象。」拉开太阳眼镜的萌萌花说道:「他是为了吃遍所有摊位才来的吗?」 「会不会是因为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之类的?说不定上午是为了一个人逛才来」 「唔」 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的跟踪,对外行人来说相当苛刻。不是技术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萌萌花环抱双臂,不过马上抬起头来:「好,既然这样,就直接去问他本人吧。」 「咦?」须美一时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去、去问他?咦?该不会是说园马?问他什么?」「别怕别怕,妳不用管,包在我身上。如果有需要,妳在这里等着也可以啦。」 话还没说完,萌萌花已经不再躲藏,干脆地把变装用的太阳眼镜与围巾拿掉,快速地向他走去。那种当机立断的魄力让须美缩了一下,不过还是慌慌张张地追在她后面。 「园马!」萌萌花对他出声:「早,真巧啊。」 「咦?三嘉村同学?」他回过头来看清楚这边以后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有智纳木同学。」 「早、早安,园马同学。」 须美内心乱成一片,不过在她身边的萌萌花表现得跟平时一样。须美又再一次重新确认到她心脏的强度。 「早,真巧耶。」他心无城府地说道:「啊,要吃这个吗?」 「不了。」 「是吗?很好吃的耶。」 说着他拿竹筷夹起托盘上几乎都没切开的大阪烧往口中塞去。站在室外拿着食物狼吞虎咽的模样,与他的容貌显得相当不搭配。尽管塞了满嘴的大阪烧,他也毫不在乎的开口说话: 「三嘉村同学,我可完全是一份好意,不乖乖吃早餐会长不高喔。」 「囉、囉嗦!你才没资格说我呢。」 以男生来说,园马确实是属于比较矮的那一类。 「反正我是吃了也长不高嘛。这么一说,我和三嘉村同学会成为朋友,就是在国一开学依身高排队时,因为都是排第一个而且就在隔壁才熟起来的嘛。挺怀念的。」 「所以我都说过你囉嗦了吧!别再说身高的事了!」 「妳们俩也是来玩的?」他向须美问道。 「啊、嗯园马同学也是?」 「对呀。」 「对了对了,就是那个。你怎么会一个人啊?」 「什么怎么会?」他歪起头。 「所以说你没跟别人一起来吗?」 「没有啊,我今天就一个人。」 「可是」萌萌花装做若无其事的说道:「你女朋友在城翠大学吧?她呢?」 「妳还挺清楚的嘛。」 园马想也没想就承认了,他的举止让须美胸口感到难以言喻的痛。明明就早已经知道了,但是亲耳听到从他口中说出亲口证实般的话语,果然还是好难过。 「有女朋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嘛,让我们见见她啦。」 「我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但她不是妳们要见就可以见得到的啊。」 「为什么啊?她今天没来吗?」 「有来吧,不过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就是了。」 「你们有约好见面的时间吧?」 「不,没有耶。」 「怎么回事啊?」 完全抓不到重点。 他解释道: 「呃,目前和我交往中的人,是城翠大学的学生。因为她说她多半三天都会参加城翠节,所以我想要是我运气好,说不定可以遇到她,于是就过来了。」 「运气好?想见面的话用手机打电话不就好了?」 「是没错啦,但是没有先约好就碰巧遇上才比较有趣啊。」 「有趣什么跟什么啊。」 萌萌花受不了似的皱起眉头,似乎是无法理解的样子。 但是须美却不是不了解那种心情。 「可是你啊,知不知道一天有几万人来参加城翠节?今天又是最后一天,人多半是最多的。」 「嗯,所以要是能在那么多人中偶然相遇就太棒了吧?」就是这样。 「棒?棒你个头」 「事实上我也像这样遇到妳们俩啦,很棒吧。」 被他这样一说,萌萌花的话就噎住缩了回去,须美也难为情了起来。她们当然不可能说这并不是偶然,而是一路跟着他过来的。 「呃,说得也是,也许是很棒呢。」 萌萌花垂下头对须美递了个眼色,动着嘴无声地说:「怎么办?」 既然他无意主动去见他的女朋友,那就算跟在他身边,以最初的目的面言也算白跑一趟了。 可是 「那个。」须美挤出所有的勇气说了下去:「园马同学。」 「嗯?」 「那个,如果不介意,接下来我们三个人一起逛好吗?哪,我也觉得能够在这里遇见是件很棒的事,怎么说呢,就这样说再见也太可惜了。」 他眼睛一亮,马上心无城府地回答:「当然,妳们俩同意的话我也乐意。」 须美看着萌萌花,她也点头:「这个我也没差啊,不过」 须美? 对着她询问般的视线,须美微微点头。 她心想幸好有听从萌萌花的提议。因为虽然见不到园马的女朋友,可是却得到能够像这样和他面对面的机会。 不同于之前的另一种紧张感高涨起来。 (果然还是在今天告白吧。) 须美趁着因为意料之外的机会到来,而生出来的勇气还没冷却下来时,这样下定决心。 萌萌花似乎察觉到她的意思了,用力一抿嘴点头回应。 当然不可能注意到她 们俩这番互动的园马说: 「呃,那要去哪里好呢?」 「我去哪里都可以。」须美这样说。 「我也是。」萌萌花跟着也点点头:「话说其实我根本也不知道哪里有些什么,总之就交给园马决定囉。」 「这样喔?那马上就要十点了,去综科b栋吧。因为城翠节每年销售量都可争一、二名的人气可丽饼要开卖了。」 「好是好啦。」萌萌花叉着腰,叹气般的说道:「不过你啊,还吃得下啊?」 8创作研讨 说是这样说,不过萌萌花也不讨厌可丽饼,而须美也没有异议,所以最后就那样做了。 在拿到身穿蓝色工作人员夹克的城翠节执行委员发放的「城翠节walker」,一面看它一面往综合科学系b栋走去的路上 「啊,对了,三嘉村同学。」 「做什么?」 「我是听别人说的,听说妳在暑假时有参加暑期讲习?」 「啊啊,嗯,是有啦。」 这件事须美有从本人那里听过,所以她也知道。 「难道妳想考外面的大学?」 城翠大学附设高中的大多数学生,都会直接升上城翠大学。 但是其中也会有以国公立大学为志愿的学生,到了二年级,班级就会分成所谓的「直升班」和「外校志愿班」了。萌萌花与园马的a班,还有须美的c班是「直升班」的文科班。 至于「外校志愿班」的班级,在暑假时要进行暑期讲习以便应考外校,做好考前准备。萌萌花好像是得到老师的居中斡旋,所以也参加了讲习。其他也还有几个像她一样的学生。 「这并不是说我已经决定要去考外校囉基本上我希望到时候要选哪边都可以,所以才这样做的。」 「在国公立大学中有哪问是妳想念的吗?」 「倒不是那样,但我也不是特别想念城翠大学,所以觉得到时候如果可以去念其他地方的国立大学也不错。趁现在准备,还勉强赶得上考前准备。」 「原来如此,私立大学确实是挺花钱的。」 大家对于将来都有明确的观点。须美也有在想毕业后的事,但是还没有做出明确的结论。 「那园马是要去城翠吧?决定要去哪个学系了吗?」 「决定囉。」 「欸?是文学系?还是教育学系之类的?」 「不是。」他说。 「我啊,想去魔学系。」 「魔」萌萌花的声音哽住了:「魔学系?」 「啊,那是」须美看着萌萌花,那不就是她姊姊所在的学系吗? 萌萌花露骨地大皱其眉。 「魔学系那是啥啊?」 「魔学系就是魔学系啊,用来研究魔学的学系。对了,三嘉村同学,记得妳姊姊就是魔学系的学生吧?那妳对魔学系应该有一定程度的认识吧?」 「与那无关吧,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 园马的话哽住了,而萌萌花超过他走在前头。 对话就这样中断的三人穿过时钟花园,朝向从a到e的五座综科大楼中的b栋走去。在这段时间中,他们三个也没有交谈。 须美看着萌萌花的背影。其实她应该也不是在生气。只是不想谈起家里人的事,所以硬是中断话题。,可是又因为断得很不自然,就变成找不到可以用的新话题来开头而已吧。 既然如此,那该由自己来说些什么吗?可是该说什么才好呢? 就在她暗地里烦恼着的时候 「智纳木同学知道魔学是什么吗?」 国马转了个话题。 「咦?不,我不知道」 不过在这样回答后,须美从他的表情上察觉到他的意图。因为一下子把话题转太远,感觉起来也很刻意,大家会继续尴尬下去。所以他才不去提及萌萌花的姊姊,但是又以不会太刻意的程度,转到与先前对话不会偏离太远的话题。 须美故意说得让萌萌花也能听清楚: 「啊,园马同学。我对那个魔学和魇学系的事完全一无所知,它们具体上是怎样的呢?如果可以,能不能跟我解说一下」 「嗯,好啊。」对于她配合的回应,他动着嘴巴,无声地以唇语说了句「谢谢妳,智纳木同学」向她道谢。 他开始讲解。 在日本国内对魔学的认知程度似乎只能说低得叫人绝望。 「魔学」是一门货真价实的学问。在已迎向新世纪的现在,魔学的学术研究成果在世界上得到高度的理解与评价。 而这样的魔学在日本国内为什么会如此默默无闻呢? 原因完全在于魔学本身拥有的特性。 魔学也就是所谓的非科学。是一门以极认真态度去研究人会自己飞、和动物说话、把铅变成黄金等等违背常理之事的学问。因此魔学具有在科学越发达的先进国家,就越难以融入其社会的特性。靠着高度经济成长而挤身先进国家之林已久的日本,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事实上,日本更以「缺乏科学根据」、「不科学」等理由彻底摒弃魔学这种存在。 所以在城翠大学随着新世纪的揭幕,基于研究、教育魔学的目的设立魔学系时,学术界的反应也以冷言冷语的意见居多。在那之后,这个状况也还是没有戏剧性的转变与改善。所以一直到现在,全日本的任何一问公私立大学都不存在「魔学系」这个学系,「日本唯一魔学研究机构」这个特定席位依旧独属于城翠大学魔学系。 「我完全不知道,魔学系原来是那样的学系啊。」 「嗯。还有,实践那个叫做魔学的学问,演术法术的人就是法术师。」 法术师。 它既不是职业也不是资格或称号。要说的话,它是「才能」之名才对。就像是跑得快、擅做料理、可以瞬间完成好几十位数的心算之类的才能它也是这类的个人才能之一,是能够若无其事地无视宇宙物理法则,演术可以实现各式各样超常现象的「法术」,一种恐怖的才能之名。 只要稍微翻阅一下世界史的课本,就可以知道这些法术师们曾经对历史造成多大的影响。以耶稣基督、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这三个世界三太宗教之祖为首,拿破仑、圣女贞德、南丁格尔、亚道夫?希特勒,还有日本国内的圣德太子与织田信长等人,光是随便找找,就可以确认到有这么多法术师存在的事实。 但是时移世易,法术师们的数量也随着时代变迁而减少,现在在全世界已确认存在的只剩下六位而已。 「那六位法术师中的一位,现在就以客座教授的身分来到城翠大学魔学系了喔。」 「园马同学会想进入魔学系,也是因为想要成为法术师吗?」 「不是,有没有成为法术师的才能,完全是靠先天决定的。听说有才能的人,大致上最晚十岁左右时就会觉醒、表现出来了。」 能诞生为法术师的人,才会作为法术师而诞生。 普通人绝对无法靠训练及努力取得法术师的才能。 因此在有一位法术师来到城翠大学魔学系以前全世界上可以确认其存在的六位法术师,被称作「全人类的遗产」,全都待在魔学结社奥玆本部之中,受到彻底的管理。至于奥玆本部则位于以唯一魔学先进国、同时也是魔学复兴国而知名的英国首都伦敦。 「我已经十七岁了,但是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有那种才能。所以很遗憾的,我无法成为法术师。我想成为的是其他的啦。」 「那可以问一下是想成为什么吗?」 「嗯,作家。」 「咦?」突然搞不清楚现在是在说什么 了。「作家是指那个作家?写小说的?」 「对对对,其实也不限于小说啦。总之我想成为书写精准创作的作家,所以我才想进魔学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走在前头的萌萌花依然背对着他们说道。 但是她肯加入对话,已经让须美松了口气。 她扭过头来说: 「魔学系和成为作家是有什么关系啊?想写小说的话,去念文学系不就好了?」 「可是文学系是研究文学的学系,并不是创作文学的学系喔。」 「那你的意思是魔学系就是囉?还有那是啥啊?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精准创作的。」 「创作是虚构的,也就是在骗人。我想成为能够写出精准谎言的作家。」 「更听不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谎言也有精准和不精准的?」 「有啊,至少我认为有。」他立即回答。 三人就在这样说些有的没的时候抵达综科b栋。 穿过自动门。 综科b栋是有六层高的巨大建筑物。 它的教室数量很多,所以成为室内摊位数量最多的会场,贩卖饮食的厂商店家固不待言,其他还有自由市场和跳蚤市场之类贩卖东西的摊位,甚至还有被拿来当成发表影片、音乐、戏剧、研究等发表会场的地方。 走廊墙壁上是一张又一张相连的海报,设置的看板让空间更拥挤。涌进来的人也多,所以非常闷热,热到让人难以相信现在已经是十月上旬。在室外还感觉不出来逢年过节式的热闹,不过室内几乎算是暴动的等级了。 园马说了声「这边」就带头向前走,他想去的那家临时店似乎是在一楼。 萌萌花发问: 「所谓精准的谎言是什么意思啊?要怎样去判断哪里精准、哪里不精准?」 「嗯因为这是自己搞得懂的事就好,我不知道能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不过一言以蔽之,我认为不论是什么形式,精准的谎言就是具有撼动人心的力量。这样说吧,三嘉村同学,有没有什么会让妳感觉『这个赞!』或是『真有趣』的作品?」 「你是说小说方面的?我很少看书耶。」 「不,不是书也没关系,电影、音乐、舞台剧、电玩游戏什么都可以的。」 「嗯」她歪起头:「电影的话嘛,像是柯能堡和以前山姆雷米的作品。」 须美根本听不懂萌萌花在说的是什么,但是园马倒是有听懂。 「原来如此,意外成熟内敛的兴趣耶。」 他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可是啊,那些作品终究只是谎言吧。」 「啊?」 「所以柯能堡导演的《变蝇人》和《双生兄弟》,山姆雷米导演的《尸变》和《yz谋杀案》也都是创作对吧?基本上它们是捏造的故事,也就是谎言囉。」 「这个嘛,也许是那样」 「这样形容太直接了?不过这是事实,所以没办法。可是啊,那些谎言却以某种形式撼动了三嘉村同学的心,那就算是我心目中的『精确的谎言』了。」 「这样说的话,那世界上的书、电影、音乐它们不就全都变成谎言了?」 「是啊,我是这样想的。」 「什么跟什么啊。」萌萌花说。 「可是」须美插口:「也有非创作的作品耶。像历史作品、纪录作品」 「还有传记、手记之类的,但是这种非创作也是广义上的创作喔,因为有经过作者的主观再闽述。像是要从哪里开始、要在哪里结束、在那之间要放些什么。就算再怎么如实纪录,在决定那些要素的时间点上,作品本身已经是创作、是谎言了。」 「什么跟什么啊。」萌萌花又说了一次:「那种论点太极端了啦。至少我喜欢的作品被人说『那终究只是个谎言』,感觉就很差耶。」 「也许吧。不过那是因为我们对谎言二字带来的印象差异,所造成的龃龉。」 「啊?」 「我希望妳们不要误会的是,虽然追究起创作本身时它是个谎言,但是不管是哪种创作,也都是模仿某些事实创造出来的。然后用那个事实恰到好处地构筑出来的谎言,就是我所说的精准的创作了。」 「用谎言构筑事实?」 总觉得更加纠缠不清了。 「我说啊,园马,你从平时起就一直在想些这种事吗?」 「怎么可能,没的事。」他笑道:「平时我都在睡觉嘛。」 确实。萌萌花叹气,须美苦笑。 「那来打比方好了。不过这个所谓的比方,也还是创作就是了。呃三嘉村同学有生过小孩吗?」 「啊?不可能有的吧。」 「智纳木同学呢?」 「没、没有。」 「旭就对了。其实我也没有,而且很遗憾的,今后多半也不会有。」 「当然的吧,因为你是男生耶。」 「嗯,我没办法生小孩。但是,说不定可以靠绵密的取材和下断的努力写出『生小孩的故事』知道怀孕时的惊讶、在生产前吃的苦、生产时的痛、还有产后的喜悦、对生出的小孩的母爱。惊愕、痛苦、欢喜、慈爱。即使不能亲自体验那些事,也可以创作出那样的故事,这就是所谓的『可以去创造那种谎言』然后同样没有生小孩经验的三嘉村同学和智纳木同学,说不定也可以以读者观众的身分接收那个谎言,藉由这样理解状况、栘入感情,对那些惊愕、痛苦、欢喜、慈爱之情或是怀有更超越那些感情的其他感动、感慨。出色的创作就具有那样的力量。」 「这样啊。」须美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可以理解他想说的意思了。「如果是这样,在那个时间点它就已经不是谎言了吧。不,是谎言,不过是用谎言创造出来的事实。」 「对对对。」他开心地点点头:「精巧而致密的谎言像是会被人赞叹这正是艺术的作品虽然是谎言,却也不是谎言。也许一开始就不被当作谎言,或者相对的明知道它是谎言,仍相信事情就是那样。也就是说,对那个人来说会成为事实。那就是我心目中的精准创作囉。」 「嗯?」只有萌萌花歪着头问道:「算了,先不管你的创作论证。这和魔学系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啊?」 「这个啊,因为所谓的法术师,就是可以自在构筑这种谎言的存在啊,法术师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的创作叙事者。不,因为是谎言,所以应该叫骗徒才对吧。」 这回倒是听得出他的说法不完全等于字面上的意思。 「骗徒?」 「对,相传法术师一直在历史中颠覆世界、玩弄命运,用谎言构筑出事实欺骗万人。他们的创作就是有那么强的威力喔。 我没办法成为法术师。 但是我想得到那种创作的力量。」 所以为了更加了解法术师,才想进入魔学系。这是他的结论。 「总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不要对我的说法太认真也许比较好吧,毕竟全都是我的想法而已。」 「你这家伙,都说这么多了,现在才哇!」 抱怨到一半的萌萌花慌乱地停下她的话,因为走在前面的园马突然站定的关系。 「你、你啊,不要突然停下来啦。危险耶。」 「那是怎么了啊?」 他没把萌萌花的责备放在心上,指着前方。 因为楼内本身人很多,所以显得不太显眼,不过在临时店入口附近挤了一堆人,好像在吵什么事情。 「那里好像就是我们正要去的那家店」须美这样说。 三人面面相觑,走过 去看看。 他们很快就看到一个高个子,在对穿着围裙的男性店员抱怨。 「真受不了,你们到底是想怎样?没错,距离城翠节开始时间是大概还有十分钟,可是其他临时店几乎每家都已经开始营业了耶,为什么只有你们家没开始营业?是不想做生意了吗?」 「没、没有,我们也是巴不得赶快开始营业。」 「那是怎样?浪费客人的时问那么好玩吗?没听过『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吗?蠢东西,你以为金钱可以买到时间吗?不然这是怎样?你给我说啊?」 以抱怨而言也太叫人难以理解。 但是被高个子用低沉威吓声指责的店员畏缩了起来。 「如果不开店就把理由交出来,说啊!」 「那、那个,因为仓库打不开,所以没办法从冷藏库拿材料出来」 「那是什么理由,要说谎也给我说得像样点。你是把我给瞧扁了吗?」 「我、我没有说谎!」 看来似乎是出了什么麻烦让临时店无法开张,所以有顾客在抱怨。怕事的须美光是听到怒吼声就吓得缩起身子。 高个子还在怀疑: 「真的没有说谎吗?」 「所以说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没有说谎」 「哼,好吧,那我来开。」那人直接说道:「老娘接下来的行程可是排得密密麻麻的。所以快给我进去那个什么仓库搬出需要的东西,做好我要当早餐来吃的可丽饼。」 「能打开的话我们当然也想打开」 「所以说我来开啊。在哪里?带路!」 「这个,可是并不是被锁上那类的状况耶?」 店员怀疑地回问。 「紧急时我不管用法术还是什么都会把它打开的啦,如果有必要。」 高个子自信满满地环抱双臂说道,随即 「法术?」 站在须美旁边的园马一听到这个敏感词汇就大声说了出来。 然后 「啊?」 高个子转向这边。 老实说 在这一瞬间以前,须美一直部误以为高个子是男性。 虽然对方长发及背、声音也高,再加上用的是女性的自称,所以应该很好分辨才是,但是因为她有着远超越那种常识性想法的锋利气质,所以须美才会误会。 那是个是以叫人惊艳的美女。可是因为一张脸轮廓很深,所以超恐怖的。皮裤加大衣、手套,从左耳垂下银色鍊型耳坠的装扮更加深了那种印象。 说得明白点像个大坏蛋。 被她那毫不客气的视线一瞪,须美整个人都僵直了。要是被这个人怒喝,她一定会脚软吧。 就连萌萌花好像也有些被对方的气势压倒,有点身子微缩的感觉。 但是 「啊,失敬,您是佐杏冴奈老师吧?我没说错吧?」 只有一个人,只有园马完全不为所惧地走上前去跟她说话。 「园、园马你认识她?」萌萌花在后面问道。 「不是不是。」他笑容满面地回头:「不过妳们看,她就是我刚刚才说过的人喔。」 「咦?」 「法术师啊,在魔学系当客座教授的『六位法术师之六』佐杏冴奈老师。是这样没错吧?」 (这个人是教授?) 须美讶异地、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眼前的人物,然后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样啦不过在问别人的名字以前,先把自己的名字给我报上来。不过就算是那样,我也不见得会回答就是了。」 说着 佐杏老师环抱双臂,心情非常欠佳的从鼻中哼了一声。 9法术师的密室 现今公开确认其存在的六位法术师,被比喻为旧约圣经《创世纪》中的「创世六日传说」,所以通称为「创世六日」。须美是后来才从园马那里得知这件事。 那六位法术师之六的老师,马上就像是对须美等人失去兴趣的模样转过身去,对穿着围裙的店员问道: 「那个打不开的门在哪里?」 「在、在那边的仓库。不过说是仓库,其实也是教室」 「带路,我去开。」 「好。」 虽然半信半疑的模样,不过店员还是听从了老师的要求。应该是她教授的头衔和自信满满的态度发挥作用了吧,所以就以为她也许会有什么专业的对策。 店员与老师两人在疟廊上定着。 园马也大大方方跟了过去。 「啊,园马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啊?」萌萌花问他。 「没啦,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我想观摩观摩法术师的举动。这么棒的机会可是很少有的。」 「还棒咧所以我说你这个人啊!」 萌萌花很受不了的样子,但是园马没有让步的意思。因为跟他分开,此行就没有意义了,所以须美和萌萌花也一并奉陪,以结果而言变成跟着老师走的状况。 然后他们来到的是位于b栋一楼南端的教室。 走廊这边的墙上没有窗子,只有一个通往教室的门而已。 有不少人聚在那扇门前,最前线有好几个人在奋斗着试图打开门。至于聚集在旁边的,应该是有事要进这间仓库的其他店家店员们吧。 「抱歉,请让路一下。」 为老师(与三人)带路的店员分开人群,走到门前。四人也跟在后面。 那是双门式、但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的金属门。 一个身材又圆又胖的城翠节执行委员贴在那扇门前,工作人员夹克都鼓起来了。 「打得开吗?」 店员一问,那个执行委员就回过头来,摇头表示没辄。 「不行,靠蛮力可能还是没用。」 「不能从门缝看到里面吗?」 「完全看不到啦,里面太黑了。」 就如他们所说,两扇门之间有一点隙缝存在。不过是一条连小指都塞不进去的几厘米隙缝。 「我说,这跟本部联络一下会不会比较好?」 「嗯可以的话我是希望由这边自行解决就好,因为冢学长说过有问题尽量由现场人员自行判断处置。」 店员的提议让执行委员环抱起双臂,跟着 「只要能进这间教室就好了是吧?」 老师这样问。胖胖的执行委员愣住: 「这是谁?」 「不知道,可是她说要来开门。」 「哦」委员答道:「呃,对的,这里面有执行委员会准备的大型冷藏库。所以现在还有好几家卖吃的临时店无法开张,真伤脑筋。」 老师点点头,握住门上的把手使力推拉了一下,门果然打不开。 门上的把手不是喇叭锁,而是握把式的。正中央的棒子从上到下,恰如一个上下拉长钉在门上的ㄈ字。 老师放开把手问道: 「钥匙呢?」 「这个门本身并没有锁。」 没有锁的门会打不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园马从后面插嘴:「外墙那边的窗子怎么样了?这边是一楼,说不定可以从那边打开。」 「不行,那边当然也是调查过了。」可能以为园马也是与老师有关的人,执行委员老实地回答:「窗子锁上了,百叶窗也拉下,所以也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那还有没有其他出入口?」萌萌花说。 「没有耶,应该是不可能有了。」 教室除了门与窗之外没有其他出入口,而且两边都是从内部被关起来了? 「那么」须美忍不住看向门后面无法目视的空间:「也就是说,现在有人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了吗?」 「就是那样了吧。」委员也看着门抓着头嘀咕道:「可是试着叫了好久,里面也没有一点说话或走动的回应耶。」 本来一动也不动,默默环抱着双臂的老师突然脚跟一转。 「啊老师,您要去哪里?」园马问。 老师没回答。 园马与委员面面相觎,然后跟了上去,须美与萌萌花也跟在他后面。 老师从走廊尽头处的门走到楼外。 然后拐了个弯,来到问题所在的那间教室窗子前面。 百叶窗确实是拉下的,不能分辨里面的状况。 园马挨近窗边开始观察着什么,须美和萌萌花也靠近过去。 「你在做什么啊,园马?」 「没啦,我是在确认它是不是真的拴上了不过确实是阔着的。」 须美也看了看,每个窗子的窗栓确实都是拴上的。 就在这时候 「嗯?」园马皱超眉头。 「怎样啦?」 「没」 「你们让开。」 这句短短的命令让三人回过头去,看到老师往窗边走过来。她从耳朵上取下长长的银色鍊坠耳饰拿在手上,鍊子尾端缀着一颗色调黯淡的水晶柱。 园马难掩兴奋地问道: 「您该不会是要使用法术吧?」 「怎可能。」 被一口否定的他像是大失所望般的含糊地「喔」了一声说: 「可是那是放大器用来放大法术输出功率的的装置对吧?方才您也说过要用法术开门的。」 「没人说过那种话,我是说有必要时会那样做。」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别傻了,这种状况有哪里需要法术了?有人会为了计算一加一就特地打开电脑吗?必要的东西只要在必要的时候使用就好。」 「那么,要怎么进去里面?」 「这样。」 老师话还没说完就甩起鍊子。下一个瞬间,鍊坠在足够离心力助势下,已经彻底化为凶器砸向窗上的玻璃。水晶柱前端包着用来保护的金属 响起「磅」的一大声破坏声。 「呀!」 突如其来的暴行让须美与萌萌花惊呼起来,后面的执行委员也「哇啊!」大叫一声。 老师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她毫不踌躇地把出现裂痕的玻璃打破,手伸进去拉开内侧的窗栓。 窗子「喀啦喀啦」地开了。 把耳饰挂回耳上,老师踩上窗沿,「卡唰卡唰」推开百叶窗进入里面。 须美、萌萌花、还有执行委员委员三人对于法术师的破坏及侵入行为,只有张口结舌的份。不过 「原来如此,确实是没有使用法术的必要。」 只有园马不知为何发出感叹般的咕哝声,同时学老师从窗子进入室内。 「啊,你等一下啦!园马!」萌萌花挨近窗边叫他:「不要这样,很危险的耶。要是把自己关在里面的人」 是的。 室内是有人在的,应该是。 但是须美胸中有种奇妙的不祥感。事情真是那样的吗?如果是那样,也未免太过于没反应了吧?玻璃都被打破了,好歹出现一点点反应才比较正常吧 「这是?」 园马出声,但是隔着百叶窗无法确认他的身影。 「什么?怎么了吗?」 萌萌花叫着他,但是没有回应。 「讨厌,到底是怎样啦!」 遭受无视的萌萌花焦急地手按在窗边,似乎是想进去的样子。 「等、等一下,萌萌花。」须美毕竟还是打算阻止,不过 「待在这里不动也解决不了事情啦。」萌萌花说着就身轻如燕地翻窗进入室内了。 须美虽然犹豫,可是又不愿意一个人留下像雕像一样待着,所以也跟着萌萌花做。她一面按着裙子一面费事地把脚踩在窗框上,这时候萌萌花伸手过来帮忙。然后推开百叶窗,避开散落一地的碎玻璃着地。 电灯没开,室内昏暗。 那似乎是间可以容纳将近百人的中规模讲堂,相当大。 首先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在墙边的银色大型业务用冷藏库。有五台相同款式的并排在一起,接着红色的工业用延长线盘,发出嗡嗡作响的运转音。 此外有看板类的装饰、胶合板、木材,以及用来加工它们的器具凌乱地堆着。还有轮胎、放了球的篮子、三角锥之类的东西,让须美想起了高中的体育馆仓库。的确,这里确实是仓库。 走到面对走廊的门那里一看,门把上卡着方形的木材。手把的形状和走廊那边的一样,都是呈上下拉长钉在门上的ㄈ字形。门似乎就是因为这样才打不开的。除了卡在门把上的那根木材以外,其他也还有好几根木材直直地倚在门旁、或倒在门前。 不过这算是怎么回事? 环顾室内的萌萌花说道:「咦?怎么会?没人在耶。」 就是这样。 现在在室内的人只有老师、园马、萌萌花、须美四人而已。没有其他人影。(这) 须美想把这个古怪的状况告诉园马,转头望向他。 但是他在看着另一个显得很突兀的东西。 有个什么东西在房间中央附近的地上。 他站在那个东西旁边,老师蹲下去检查那个东西。 那是张白纸。 是随处可见b5大小的影印用纸,上面写着什么。靠近过去一看,才看清楚是文字。『许愿纸就由本座接收了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上面用像是要隐瞒笔迹般的工整端正文字写着这样的字句。 「法术师?」 萌萌花也在确认了上面的内容后咕哝了一声,往老师瞄了一眼。 老师默不吭声的盯着那个留言。 从窗外传来执行委员的叫唤声: 「那个怎么样了?门可以打开了吗?」 就像与他呼应一样,有人从门外敲着门。看来是临时店的店员们还不死心地奋斗着。 「啊,呃」 须美最靠近门。因为只要把化为门栓的方形木材拿掉,门应该就能打开了。可是该打开吗? 她想找人问,但是就在她还犹豫着要找在场中的谁问的时候 「打开它。」 站起身来的老师说道。 「好、好的。」 须美反弹式的动起来,准备把卡在把手间的木材拔出来。但是因为它卡得很紧,力气不大的她拔不太动,跟着 「我来帮忙吧。」 园马伸手过来帮忙。 「谢谢那个,园马同学,这个情形」 「我知道。」 须美轻声像是要提醒他般的唤着他的名宇,而他一面动手一面说: 「这个房间在老师破窗而入以前,处于门窗都从内关上的状态。但是室内却没有人,反而有一张奇妙的留言。这就是说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某人故意设计出来的密室。」 没错,密室。可是 「是谁?为了什么目的?」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那张留言的内容是真的嘿咻!」 门栓拔掉了。 在两人连忙后退的同时,门猛然打开,店员们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 「喔!总算开了!」 「动作快!已经就要十点了」 就在大家纷纷要从室内拿走所需之物的时候 「全都给我停下来,不准乱动!」 这个恫吓似的一声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下来。 出声的也不是别人,就是老师。 大家都看着老师,看她要说什么。 老师环抱双臂。 「听好了,在这里有事的人,依照顺序一个一个轮流进来里面,听到没?」 敢反抗就休想全身而退,她的眼神如此恐吓着。 虽然莫名其妙,不过被老师魄力压倒的店员们还是乖乖照她的命令行事,一个一个轮流进入室内拿出所需的物品。老师动也不动的监视。 执行委员从门那边进来,似乎是难以爬窗子进来。他在看到大家轮流拿东西的情景后发问: 「咦?这是干嘛?为何大家要这样慢慢来啊?」 「不。」园马发话:「这是妥当的措施喔。」 「妥当?为何?」 「因为这个仓库本来是密室状态。」 「啥?」 「因为如果店员们一次全涌进来,在大家各自拿走他们所需之物的过程中,说不定会使犯罪证据消失。」 园马向委员解说关于密室的事,把地上那张谜样留言拿给他看。 「接收『许愿纸』?」 执行委员把它拿在手上大皱其眉,马上看向室内一角。 那里井然有序地堆着纸箱,不过在纸箱之间空着不自然的空间。 「咦?真的不见了。到那里去了?」 「那个叫愿纸的是什么啊?」萌萌花环抱着双臂问道。 「『许愿纸』就是用在『营火晚会』上用来书写『愿望』的纸对吧?」园马说道,他对城翠节的活动也颇有了解的样子。 「就是它没错咦?明明就是放在这里的啊。」他在附近寻找着,但是看来并没有找到。「是拿到本部去了吗?可是营火晚会从六点才开始,在那之前应该用不到那种东西」 「虽然我不太懂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过向那个本部确认一下不就好了吗?」 可能是被执行委员一个人嘟嘟嚷嚷的样子搞得不耐烦,萌萌花这样提议。她不喜欢事情不清不楚的。 须美胸中又感到不祥的感觉。在化为密室、留下谜样留言的室内,有东西不见了。再加上留下来的还是类似作案声明般的留言 执行委员开始用手机打电话。 「啊,喂?五十海学长?是这样,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在他解释完仓库中没有「许愿纸」的主旨之俊 「咦?那边也没有?请等一下,那『许愿纸』到底上哪去了?」 胸中不祥的感觉在骚动着,变得更强了。 这是怎么了呢?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然后 本来对着电话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执行委员,突然发出与之前紧张声音相距悬殊的「钦?」一声呆滞声,这样说道: 「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那是啥?」 在那个字眼出现的一瞬间,园马看住老师。须美、萌萌花也眼着他看过去。 老师勾唇露出一个邪气的微笑。 然后 在最后,老师向着打完电话的执行委员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样,不过可以请你把详细内容交代一下吗?」 露出一副怎么看都是坏蛋的表情逼近过去。 「哦?游戏是吧?现在居然还有人想得出这么蠢的事啊?」 本部的人似乎嘱咐过执行委员不得把事情外泄,但是在老师的威胁下(后来还下了保持现场的命令,老师用「你以为是靠谁才保持住现场的?」把第一个掌控住现场的功劳当作谈判的筹码),硬是逼他把事情说出来,然后再确认过送到委员会本部的挑战书字句以后,老师心情已经非常好了。 口中说蠢事的老师却表现得非常愉快,绝不是须美看错了。她甚至把手按在额头上,发出咯咯笑声。 「老师?您接下来要怎么办?」 园马问道。而他可能是因为可以与真正的法术师接触,所以也挺开心的。 窗边的百叶窗已经全部拉起,光已然射入室内。 临时店的店员们已经各自拿着需要的东西出去了。当时老师和园马都有检视他们的行动以及拿出去的东西,看来没什么特别形迹可疑的人物存在。 老师在叩叩脚步声中走着,然后捡起地上的纸。 「『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是吗?既然搞出这种东西来,身为法术师的我,就非接招不可了哩。」 「您找到什么用来镇定犯人的线索了吗?」 老师环抱起双臂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的园马游征。」 「哼,告诉你一件事,你从刚刚起就一直想歪很多喔。只不过是要进个房间也要问是不是要用法术,才要抓犯人就问是不是已经镇定目标。」 「您的意思是?」 老师无视于园马的发问 「喂,妳。」 这次突然转向须美的方向。 「啊,是。」 「把妳手上那本『城翠节walker』给我。」 被命令的须美连忙献上小册子,老师收下它唰唰翻着。她翻到好像是校内平面图那一页,然后把它放在地板上,为了避免书页阖上,用鞋尖踩着它同时蹲下去。 老师再次把鍊型耳坠从耳朵拿下来,用右手拈着其中一端,另一端则在校内平面图上方像钟摆一样的晃动着。然后用左手握住那张留言的白纸,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 「哼,我就来告诉你,以法术师为对手时留下亲笔手书,是件多么无脑的事。」 图马猛然惊觉: 「难道这次真的是要使用法术了?」 就在他低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老师的气质已然一变。杂念转眼间从她瞇起眼睛的表情上消失,逐渐变得透明澄澈。 魔学这门学问常被拿来与音乐类比。甚至有句名言说「魔学即音乐」,理由就在于魔学与音乐的学问体系非常相似、具有共通之处。也有许多诸如魔器、放大器、效果机等等共通用辞。 所请的「法术」,就等同于音乐中的「乐曲」。 「乐曲」由作曲家制作,由演奏家演奏。 「法术」由魔学者制作,由法术师演术。 法术师在演奏名为法术的乐曲时,自己本身既是演奏者,同时也是用来发「音」的乐器。这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此法术师在执行演术的时候,要把自己的身体从头改造。割舍掉使人之所以为人,但是在这时候却不必要的多余功能,完全转变成演术装置。 现在的老师正是处于那种状态。从指甲到每一根发丝,全都被淬鍊得没有丝毫杂质,双眼盛满如同波澜不惊之湖面的静谧,那身影仿彿便是抛弃人类身分,转化为神的一种存在。 从那样的老师的唇中,开始编织起常人无法听觉的一种徐缓旋律。 独特的音程加上时缓时急的变化,听来心旷神恰,永远也听不腻的不可思议旋律 「!」 在场三人都失去了言语能力。 须美打从心底被彻底击溃。 原本就算听到法术或法术师之类的字眼,还是有些令她难以信以为真的部分。不,可以说完全是半信半疑。 可是一旦像这样在眼前亲自目睹到直正的法术师演术她感到自己在颤抖。 (居然真有这样的人存在) 很快的。 原本在校内平面图上晃荡的鍊子,像是突然受到强力磁铁的吸引,被拉往一个方向,指着一个地方定住不动。 第四章act 4 including 第四章acluding 10法术师的来访 因为我太过紧张的关系,以至于漏听了对方的话。 「啊呃,对不起,妳刚刚说什么?」 「不,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问问天乃原同学平时是不是咖啡派的。」 「啊嗯,差不多。这个嘛,基本上啦。对,我几乎都喝咖啡,无糖的。老实说我这个人挺怕甜的,嗯。」 「这样啊,不过有时候喝喝红茶也不错吧?今年狄尼修茶园的夏季大吉岭红茶品质不错,我想一定会合妳口味的。」 「是」 「妳也没动料理耶,该不会平时都不吃早餐?」 「啊,不,没那种事的,我都尽可能一天吃三餐。」 「这样啊。以健康而言,那样是很有好处的。那么请不用客气,尝尝看。」 「呃」 「全都没有加太多糖的。」 「是,其实那个」 「难道是这之中有妳不爱吃的东西?」 「不,其实我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的食物」 「那么是有基于宗教理由而禁食之物吗?」 「不,其实我没有任何信仰」 「既然如此」 「」 「看到妳这么提防我,我有些心酸起来了。」 「不、那个,我也不是在提防妳什么的」 「开玩笑的,请不要当真。」 「」 她风致嫣然地微笑着说道: 「请不用担心里面没放毒唷,茶与料理都没有毒。」 这多半也是要归类到玩笑的话吧,不过老实说我完全笑不出来。 从桌上备好的白色杯子中,伴着白烟升起芬芳的香气。 因为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所以我抱着冲入虎穴的心理准备拿起杯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战战兢兢地把杯子送到嘴边,喝下去。虽然这好像是听到价钱可以把人吓到眼珠掉下来的高级茶叶,但是我紧张得几乎喝不出味道来。就这样把它一饮而尽。 不过总之因为我正渴着,所以感觉很好喝。 「如何呢?」 「是呃,本领非常不错」 我这句蠢话一说,以正座姿势坐在对面座垫上的她就微微一笑: 「请不要那么紧张,放松些。因为这里可是妳家呢。」 「说的也是。」 就是这样,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虽说这里是自己的住处,在这样的状况下叫我放轻松,我也做不到啊。 「对了,那个。」我尴尬而焦虑地问道:「请问妳今天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也是。」她好像已经完全看穿我的心境,微微耸了耸肩:「差不多是该进入正题了。虽然有句话说欲速则不达,但时间毕竟有限。可是请妳不要那么严肃梅儿。」 在她的指示下,一直在我们旁边待命的老妇人默然无语地依言往我杯中倒茶。 「啊,那个,真的不甩了。」 我当不起。倒不如说是再这么一直喝茶下去,我会变得满肚子水。 桌上陈列着料理。有沙拉、鸡肉、酥派等等。 我一咬牙,用叉子把其中切好的一片酥派送人口中。 动着嘴巴咀嚼着咽下去。 呜哇,这个真好吃耶。在酥脆的酥皮中裹满了又热又香的培根与马铃薯,还加上洋葱的微微甜味。虽然材料简单,但是会让人想要一口接一口吃下去。因为我在本质上是个穷酸鬼,所以很没用的我一大早就吃到这么好的东西,第一个感觉并不是感动,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歉疚感没啦,说真的,就算是我这种廉价的舌头也吃得出来,这是好东西。 呃该怎么办呢? 好,再吃一块就好。 「它令妳满意吗?」对面的她说道。 「啊,是,非常。」我吞下第二个:「好吃。」 「那就好。梅儿,给我番茄与起士,放在苏打饼干上头。」 「遵命,小姐。」 老夫人以沉稳但又略带高亢的声音回答,将前菜盛在苏打饼干上,漂亮地装进她的盘中。她道了声谢,用手把它送进小小的口中。 原来如此,也有这样的吃法啊。我边喝着红茶、边在奇怪的地方感到佩服,这时候 「天乃原同学。」同样以红茶润着唇的她,以若无其事的口气说话了。 「是,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是来接妳走的。」 我一口红茶差点喷出去。 「呃,抱歉,妳刚刚说什么?」 如雪般的白发、火样宝红的眼珠。 坐在对面的她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凝视着我的眼睛复述了一遍。 「我是说,我今天是来接妳走的。尚未为世人所知的第七个法术师就是妳。」 在城翠节最终日的那一天早上,我被响起的门铃声吵醒。 以上有一半是假的,其实我在那之前就已经醒来了。可是我却懒得动,舒舒服服地窝在棉被中,就这样再次沉入睡眠的深渊,然后「嗯?」地清醒过来张开眼睛一看,距离刚刚醒来的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这样的事重复了好几次。 虽然这种话由自己说也没有说服力,不过我绝对没有睡懒觉的兴趣。我平时的生活是很有规律的,早上七点起床,晚上十二点上床。虽然四月刚从老家搬来东京那时候,是曾经会睡懒觉以便让自己的身体习惯新生活,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也是美好的回忆了。 但是 在城翠节开始后的这三天里,总之我实在是累了。不,正确说来应该是感觉到自己累坏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在庆祝活动中玩过头,而是因为在那个漩涡中,第一天发生的「事件」与第二天发生的「纠纷」害的。我或者主动、或者强制性的被这些事情连累,陷入身心俱疲的窘境。 虽然我很想说这不是我愿意的,不过以我个人而言,我也在它们之中得到不少收获。 要谈具体的内容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再说。至于大致上的状况是这样的:在第一天的「事件」中,让我向自己能力的极限挑战;在第二天的「纠纷」中,则让我在心灵上得到莫大的启发。 但是有个问题。 我绝不是个主动积极的人。相反的,我是那种如果什么也不做,事情也会自己解决的话,就会想要把它丢着不管的体质。这样的人在连续两天遇到事件与纠纷东奔西跑之后,总之在精神上极为疲累。也就是感觉很疲惫。 懒到完全不想动。 从一大早,我的身体就被这种懒洋洋的思考占据全身。 (干脆今天不要去大学了) 我在棉被中缩成一团这样想着。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以后,就让我感觉到这个计画实在太有魅力了。 反正前天跟昨天我都已经那么拚了,所以就算今天悠闲一下也没差吧?而且话说又会有多少比例的学生连着三天都参加城翠节呢?这又没有什么全勤奖可拿,所以完全没有勉强参加的必要。既然是最后一天,参加的人也会是二天之中最多的。我最怕人多的地方了,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不想靠近。 好,决定了。今天不去大学,要彻底地休息。是的,我就是沉浸在名为休息的怠惰中啦,我要在无政府状态下颓废过完这一天。嗯嗯,不过我要怎么去实现它们呢?好,那就试着再睡一小时左右好了,到时候再想之后的事。就这样吧。 我下定了毫无道理可言的消极保守决心,正要不知道第几次朦朦胧胧地睡昏过去时!| 门铃「叮咚」一声响了起来。 我在棉被中睁开带着睏意的眼睛,把头探出棉被外面,看着门的方向。 又是「叮咚」一声。 没有预计要在这个时间送到的宅配。各种要缴费的帐单都用银行转帐支付,所以也不会是那类的人要来收帐。既然如此,会是来推销报纸或什么的吗?是就麻烦了,我懒得动。 装作没人在,等对方自己走掉好了。 我这样决定后,再一次用棉被蒙住头,这时候发现放在枕边的手机外萤幕正一闪一闪的,似乎是有人在我睡觉时联络过我。 确认过后,发现有三通末接来电,全都是凛凛子打来的。 基本上还是该打回去看看吧,我这样思索着。 门钤又响了,而且这次不是「叮咚」一声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连打是也。 我按着太阳穴。 会做出这种事的,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真受不了,是有什么事啊?我屈服于响个没完的门铃,从棉被中爬出来,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对襟毛衣。 也没有先看门孔作确认就直接打开门。 「我说幸二,你用不着那样一直按一直按,按一次我就能听到」 我这样说,当然把本来就算听到也不准备出来的事省略掉。 可是在那里的,并非我预料中的人物。 「早,阿周。」 站在门前露出开朗表情的人是凛凛子。 「咦?」 一瞬间我有种如坠五里雾中的感觉不过我很快就想起来,对喔,这么说来,手鞠坂今天应该也要去参加城翠节的临时店打工吧,应该是没有时间来我家闲聊偷懒。 「阿周?怎么了吗?」看到穿着拖鞋呆呆愣在那里的我,凛凛子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问道。「咦?啊,不,没什么,早。可是妳怎么会突然过来?」 「我是来接阿周的啊,想说和阿周一起去城翠节。我该不会打扰到妳了?」 「没没有那种事的啦。」 虽然从床上被挖起来的不灵光的脑袋感到有点不太对头,不过总之还是领悟到我今天要休息一整天的决心是不可能达成了。我也不会行差踏错到把特地来接我的她赶回去。 「呃那总之妳先进来,我梳洗一下就出门。」 「嗯,那就打扰了。」 她一脸开心的模样脱下鞋子走进门来,我则回到房间把棉被收拾好。呃总之先洗脸,然后正当我在脑中确认要做的事的时候 我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宣告着有人来电。 会是谁呢?我看了看手机,看到液晶萤幕上显示着「三嘉村凛凛子」这个名字。 睡意飞走了。 已经脱下鞋子的她走进门来,穿过短短的门廊,正走进房间。 「阿周,怎么了?」我紧握着在震动的手机,就那样呆若木鸡地站在房间中央,而她在我身后平静说道:「手机响了耶?不接吗?」 「」 我无法回应她的声音。 很快的,手机的震动停了。 室内笼罩在显而易见的寂静之中,令人感受到像是度日如年般的沉默。 然后 「看来是露馅了呢。」 不属于凛凛子的声音,就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真是遗憾。本来我还在想,用这个模样和妳一起去参加城翠节也好的呢。」 她以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少女声音,却又带着某种超凡感觉的音韵,交织出分不清楚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对白。 我缓缓地转过身去。 倒抽了一口气。 在那里的人已经不是凛凛子的模样了。 代之以 「天乃原同学,近来可安好?我们好久不见了呢。」 差不多和我同世代的女孩子站在那里。 她的身形不高,白发如雪,红宝石色的眼珠像在燃烧着一样,有着北欧人的精致面容,以至给人一种小恶魔般的可爱感,不过从她的眼神与举止中却渗透出一股妖气。全身果然还是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下。平时应该是戴在头上的大大三角帽,这时候被抱在胸前。 「抱歉突然前来打扰。」她微微低头:「事情是这样的,我今日前来,是有些事想与妳商量。如果可以,还请把接下来的时间拨给我」 我被太过于唐突又出乎意料的事态震慑,别说是说话了,就连身体都动弹不得,已经完全白痴化。 她微歪着头:「天乃原同学?」 「咦啊!」我回过神来:「在。咦?啊,有事时间是吗?」 「请问不方便是吗?」 「不、不是,没那种事。可是」 她把形迹可疑的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微微一笑:「妳本来是在休息的吧,真是抱歉了。」 「不,没那种事,我才该抱歉。」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道歉。 「那么」她说:「还没吃早餐囉?」 「啊?」 「我是在问,妳还没有吃过早餐吧?」 「是的,还没有。」 「好极了梅儿。」 突如其来从她身后出现两个人影,把我吓了一跳。到底是从哪里想了一想,当然就是从门那里进来的吧。应该是之前就跟她一起进来,然后就在门廊那里待命。 「您叫我吗?小姐。」 其中一位是个老妇人,腰杆挺得直直的。绑起来的头发已经失去色素,是种接近银色的白。高鼻深目,凤眼上挂着有鍊子的小型眼镜,身穿朴素的深藏青色长裙。 「备茶,还有弄些能入口的东西来。」 「遵命。」那是一种虽然不刺耳,但是听来有些神经质的高亢声音。 老妇人把提在手中的巨大篮子放到地板上。「喀喳」一声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来的是整组茶具、刀子、叉子、盘子,还有包装起来的蔬菜与肉类等食材。 「我想借用一下府上的厨房。」老妇人问我,有种不管我答不答应都要借用的魄力:「方便吗?」 「请、请用」 我一回答,老妇人就默默行了一礼,消失到厨房去了。 在我眼看着老妇人过去时 「斯卡洛夫。」她对另外一个人说话:「大概可以争取到多少时间?」 「唔」 这次是个戴着太阳眼镜的壮年男性。因为是在室内,他把黑色西装外套脱下披在肩上,裤子以吊带扣着。凌乱地往后抓的头发也是黑色的,不过其中也混杂了一些白色的发丝。 他的视线落在手表上,以带着深沉内敛的声音回答: 「充其量一小时左右吧。应该是不会被那些家伙察觉到,不过待太久还是有危险。」 「好,那就撑两个小时。」 「小姐!」 「拜托你囉,斯卡洛夫。」 被回以妖艷的微笑,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言语能力。 「您说怎样就是怎样。」 不过随即他就以无可奈何的语气这样低语,从门廊消失了身影。 就我们两个被留在房间中了。 「那个。」 「是?」 「不,那个现在这是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吃早餐囉。」 「早、早餐?」 「是的,早餐。虽然我是被日夜追捕的人,不过多亏有优秀的心腹,所以还是能够争取到享用早餐的时间。这也有为冒昧打扰之事向妳道歉的意思,所以还请让我这样做吧。」 「好的。」 「对了。」她 以有一些愉快的表情指着地板说:「我可否坐下呢?」 在与魔学有关的人之间,「亚历斯特?克劳利」这个名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八九八年。从小就得到天赐法术才华的克劳利,在二十三岁时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休学,为了亲自钻研世界各地的魔学,他广为游历,只身展开长达十年的周游世界之旅。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国家,就有多少个源自于当地的魔学存在。以魔学大国英国为首的欧洲固不待言,其他像是从西元前就拥有宫廷魔学史的印度,有着在深山幽谷修道以求成仙传说的中国,流传由东西洋魔学融合而成的风水学的香港,还有由原住民历代相传独特魔学体系的南北美诸国,以及众多魔学遗迹出土的非洲他正是准备靠着这趟漫长的流浪之旅,去一一亲身穷究、具体实现世界各地的魔学。 最后他的尝试成功了。 当然,想要完全学会全世界的魔学,别说是十年的光阴,就算是用尽人的一生都嫌短。但是他靠着亲自接触世界各地的神秘,毫无保留地享受到几千、几亿的睿智与技术,终于成功地将他天生的法术才能淬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然后在一九零七年,随着新世纪的揭幕,回归祖国的三十三岁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终于创立了魔学结社aa(argenteumastrum=「银星」),居于领导者地位的他,耗费超过二十年的时间,为伟大魔学的发展贡献一己之力。 有才华的年轻人,纷纷从世界各地来到aa拜克劳利为师。这些年轻人以法术演术理论研究权威的魔学者威廉?福雷斯特为首,还有在阿尔及利亚沙漠成功完成大恶魔柯荣颂召唤实验的莱佐?楚门,制作七十八张占卜卡片「杰姆尼塔罗牌」的鍊金术师蕾蒂?梅莉榭等人这些对近代魔学的发展有着莫大贡献的出类拔萃人士,几乎都是出身于aa。那个组织的领导者克劳利既是名宝相符的二十世纪最高位阶大法术师,也成为近代魔学之父。 正因为如此。 当克劳利一九四七年天年已尽时,aa等于失去了组织的栋梁。 在克劳利过世数年后,他所创立的aa就被英国政府解散。然而aa实质上却是以被英国政府接收了人材及设备的形式消失的。从趁着领导者死后的混乱迅速介入、夺取其中枢的巧妙手法来看,可以肯定英国政府应该早就看上aa保有的魔学知识与技术了。 就这样,(银星)(argenteumastrum)改名为(天顶的结社)(orderofzenith)取其缩写通称为「oz」,唸作奥兹现今世界最大的魇学结社于焉诞生。 奥兹与aa一样,表面上具有非政府机构的机能,但是它的本臂已经转变成不同于aa时代的样貌了。 直接了当的说,可以用从「革新」变「保守」来形容吧。 由于aa原本是以克劳利为顶点的私人机构,因此在各种规定制度上不太严密,有时候还可以基于个人责任,自由进行过度危险的研究、实验等等。 但是奥兹是公共机关。内部受到等级制度束缚,所有的研究、实验,都必须在评议会的同意与监视下进行,然后那些成果全都会成为奥兹专属。奥兹彻底独占与管理法术师一事,也可以说是那种保守本质的表征之一。 如果克劳利看到自己建立的结社是这个下场,他究竟会做何感想呢? 是会为了魔学的未来忧心叹息呢? 会因为抵抗不了时代潮流而放弃呢? 还是说 不能任由愚昧的组织这样下去而愤慨呢? 当然没人会知道死者心里的想法了。 但是继承了其血缘的她「六位法术师之三」亚历斯特?克劳利三世,为了改变那个现状,在十几年以前脱离奥兹,下落不明。之后她一直被奥兹追捕,暗地活跃在各地。 她首次在我面前现身,是在半年前,也就是四月那起事件的漩涡之中。 接着是六月。在东京市内的魔学系附设研究所发生的事件,也间接与她有关。 然后是十月。在城翠节第一天的事件中,她的影子第三次若隐若现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现在终于 她就这样堂而皇之在我面前现身了。 回想起来,进入魔学系的这半年以来,在我遇上的事件背后,经常都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她的身影。 可是老实说,这却是我们头一次近距离地面对面交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茶与料理,当紧张感有几分消融的时候,我蓦地想到这点,心情变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要对她说「初次见面,请多指数」吗?我们之间却算是大有渊源;但是我跟她又没有熟到可以说「妳好,好久不见」的道理。 「怎么了吗?」 在对面的她骤然扬起视线,直看着我这边。 「没有」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够妥善表达自己的想法,不过我还是试着解释给她听。然后她露出微笑: 「也许吧。但是,我从四月起就一直在看着妳喔。」 「啊?」 「因为人对于自己在意的人,自然就会多些关注的嘛。」 在我还难以判断出这是不是要归类到玩笑话中时,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祖父,同时也是现代魔学之父,亚历斯特。克劳利在建立aa以前,在全世界流浪了十年的时间。我脱离奥兹之后,蓦然回首才发现也已经过了相等的时间。城翠大学魔学系就是集这十年大成的结果。然后在那个魔学系,我遇上了妳。 这让我有着时机已成熟的感觉。」 「那就是说,要把奥兹?」 她对我的问题点点头。 「自十九世纪魔学复兴以来已两百年。一直以来,正因为有着『复兴』的背景,所以魔学者们只要进行研究,便能取得一定程度的恒定成果。但是今后如果也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像这样走到尽头的魔学将会失去出路。现代的魔学终究只是个通过点,我们必须推进到更远的地方。」 她四月时说过的话,在我耳内深处复活了。 但是随着时代变迁,aa被奥兹取而代之,甚至连它的本质都受到扭曲变貌。 只要奥兹身为新世纪魔学舵手的一天,魔学就没有未来。 正因为如此 把蠢到无可救药的奥兹毁得体无完肤! 对,这正是她的目的。因此她脱离奥兹,以漫长的岁月做为代价一路走来。 可是我心想,光说个「毁」宇,也不太能让人有什么具体的感觉。总不太可能会是夸张到要向奥兹本部丢炸弹之类的恐怖行动吧。 「天乃原同学。」她优雅地把杯子放回茶碟上。「无论是人是物、是社会是时代不问具象、抽象如果只是要毁掉,那都不算是太困难的事。人会死、物会坏、社会会崩解、时代会变迁,奥兹也不会例外。拥有庞大化、复杂化网路与关系网的系统确实强大,但是也会有着相对应的缺口存在。只要不惜时间与心血,不管那是什么,要毁掉都不困难。 可是 目前奥兹身为现代魔学的旗手一事,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如果让它的系统在没有任何承接物的状况下崩坏,自十九世纪魔学复兴以来的知识与技术就会再次散失了吧。」 「那么」 「是的。一旦毁掉奥兹,现代魔学发展将中辍,毫无疑问会退化以我的立场来说,那并非我所乐见的事态。」 为了让魔学发展,想让奥兹消失。但是那样做却会使魔学退化。 「那么要怎么做才好呢?妳知道吗?天乃原同学。」 「」 既然不能毁掉奥兹,那就只有让奥兹的本质改变了。既然如此,就在外界一一树立像魔学系一样的魔学研究机构,作为奥兹的竞争对手,逐渐给它压力 (不,没用的吧?) 这样要花太多时间了。在六月那件事时,「六位法术师之五」赛门?史密斯克莱恩也说过:「他们所创造的网路与关系网,在十年内肯定不会有其他人能够追上的吧。」如果可以用那 个做法达成目的,那应该早就有她、或是其他对奥兹做法有所不满的人做好了。 既然这样,剩下的答案应该就一个了。 「呃」我已经懒得再想该怎么称呼她才好了:「克劳利小姐。」 「是。」 「那个妳该不会是打算窃据奥兹吧?」 我的答案让她感到满意似的微笑着闭上眼睛:「略有不同。」 「咦?」 「原本奥兹的前身aa就是我的祖父建立的。既然如此,我将它纳于掌中就不是窃据,要说取回才正确。」 「果然是这样。」 「是的夺回魔学结社奥兹。之后让它得到新生,回归应有的模样。然后把奥兹的专有知识与技术普遍公开,提升存在于世界上所有魔学机构的基本水准,在奥兹掌握主动权的同时,也与诸多机构彼此竞争,以魔学的整体发展为目标。那才是我的构想。」 (夺回奥兹) 要把一个巨大到甚至对联合国常任理事国都有影响力,关系网密布全世界,其规模已经大到令人难以想像程度的结社纳于个人掌中 实在是太伟大的构想,我再次张口结舌。 「全世界都有赞同我的想法、不推辞协助我的智者存在。但是以现状而言,奥兹作为一个无人能及的组织,要从外界施加压力改变奥兹,事实上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内外兼施,同时从外界与内部施加压力了。一直以来我都尽心尽力地培育那些内外力量。然后今后我打算直接介入奥兹中枢,化为内部的力量。」 她叫了我一声「天乃原同学」,我抬起头来。 我还来不及惊讶,她就已经双手握住我的手。 手上略带凉意的触感,以及直向我射来的真挚眼光,让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我明白这是我任性的请求。但是希望妳能和我一起走,然后帮助我亲手拿回奥兹。身为全世界都引颈期盼的新世纪首位也是第七位法术师的妳,请助我一臂之力。」 是的。 现今已公开确认其存在的法术师,全世界仅有六位。 但是还有一个未公开的第七位法术师。 那就是我天乃原周。 我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跟别人说过我是法术师的事,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老师、我,还有眼前的她而已。 「这事来得突然,想必会让妳不知所措吧。」她放开手:「我也不想将妳逼得太紧,但是现在却出现了让我不得不这样做的事。」 「什么事?」 「是这样的,虽然还没有确认有个有些棘手的小子,已经追我追到日本来了。」 「棘手的小子是指」 「在六月那件事中妳也知道了吧?法术师保安委员会。」 我知道。那是由保护、管理法术师的评议会,委任的奥兹内部实质行动组织,做法强硬,甚至不畏与国家权力对立。老实说,我对他们的印象不太有好感。就像她说的一样,我在六月那件事情中,曾经目睹过他们的做法,如果要我以一个法术师的身分来说,我希望今后永远都不要有可能与他们扯上关系的机会到来。 「保安委员会对应法术师的六人数字,目前有一室到六室在运作,个别管理着法术师但只有三室是例外。目前的三室是追捕我的搜索队,而问题就在于统率这支搜索队的那个男人。」 她喝了口红茶。 将那个名字宣之于口: 「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三室长,斐洛梅?史毗诺瓦。」 为什么呢? 当这个名字被说出来的那一瞬间,我感到心情一下子变糟了。 那种感觉和先前因为紧张而形成的感觉明显不同,是更加异质的原因造成的。 该说是言语所具有的力量?是眼前的她对那个人抱持的厌恶,藉由言语传染给我了吗? 「天乃原同学,妳知道『六位法术师之一』林德维?梅萨斯的事吗?」 「之一?」 这倒是在昨天参加「面具舞会」前有听老师提及,她说「之一也可以使用『未来视』」。 「未来视」。 它一如其名,就是用以预知未来的法术。这个法术似乎需要具备踏入非常特殊领域的才能,在相传等同于人类史的漫长魔学史上,也只有寥寥可数的法术师能够演术,是连老师那样的人都无法演术的一种法术。 但是我目前虽然还不能运用自如,不过却可以演术这个「未来视」。然后听老师说,在创世六日之中也有和我一样可以演术「未来视」的法术师存在。 「这是我是头一次听到之一的名字。」 「他现在被监禁在奥兹管理下的封印牢。而逮捕、监禁之一的人之中,就有斐洛梅?史毗诺瓦这个人。」 「逮捕、监禁?」她若无其事说出的言词让我张口结舌。「等一下,为什么他会遭受那种待遇」 「那部分现在就先省略吧。」 我的问题被她直接退回,是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内情吗? 「现在的问题是,史毗诺瓦对法术师具有那样相对的优势性。」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史毗诺瓦是过去在中世纪狩猎女巫时代,统率德意志帝国教会(面具骑士团)的指挥者后裔。相传史毗诺瓦一族在那个时代驱策骑士团,狩猎了万名法术师,被称作『法术师的大敌』」 狩猎女巫。 那是为十六世纪的魔学全盛期突然划上休止符,魔学史上的一大浩劫。 在十六世纪的德国,为了脱离已经腐败的旧天主教制度,宗教改革运动经由路德之手发扬光大,并扩大到全欧洲。透过此运动,原本涉足国家利益输送中饱私囊,导致信仰徒剩空壳的基督教会,得以彻底改善体质重获新生。 但是 要完全得到新生,则有一个阻碍存在。 那就是法术师。 法术师从中世纪初期时起,就已经利用他们的智慧与法术参与政治,侵蚀到国家中枢。由于当时的国家与教会有密切关联,使得教会的洗礼仪式也顺势加入众多魔学要素,这也被视为信仰之所以腐败堕落的成因之一。 所以,新教教会为了扫除法术师,以天主的名义想出一个疯狂的计策。 那就是狩猎女巫。 新教教会主张「把为了私利私欲横行无忌的一干法术师全都视为异端,在天主的名下予以定罪」,连法术师这种存在本身都子以彻底否定,一一抓起来处死。 「狩猎女巫」的活动藉由众多信徒传播到世界各地,历经长达百年以上的时间,终于把法术师消灭殆尽。不仅如此,凡是加上魔学之名的一切像是文献与资料、从文化财产到遗迹的一切事物都被彻底埋葬在黑暗之中。 然后到十七世纪中叶,魔学终于灭亡。这段魔学的黑暗时代,一直持续到十九世纪的魔学复兴运动兴起为止。现代魔学就是因为这样,才终究只算是「复兴」而已。 然后实际执行狩猎女巫工作的,是各国教会自行组织、编制的天主前哨部队「神圣骑士团」。 他们身罩法袍代替盔甲,被准许在国内基于护教目的强行处置持异端教义者与法术师 ,也就是所谓的武装异端审裁官。而说起德意志帝国教会的(面具骑士团),正是以屠杀了压倒性多数的异端教义者、法术师而威名远播的三骑士团之一。 虽说改变了形式,但那样的东西居然不是说笑,而是真正留存到这个二十一世纪来了吗?我切实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深不可测。 「因为我们也有进行扰敌工作以策万全,所以他应该还无法掌握到我的所在位置。而且我也有可以帮我驱逐那个大敌的可靠护卫,但是也无法在东京待太久了。在事情变成那样以前,我们要离开日本,就那样直奔奥兹本部伦敦。」 「所以才要带我走?」 「是的。」 我略想了想才说话: 「所以妳的意思就是要实现妳的构想,总之得要先有足够数量的法术师,对吗?」 「我喜欢脑筋转得快的人。」她微笑:「现在奥兹之所以能够是世界最高地位的魔学结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基于它拥有所有法术师的事实。所以首先就要摧毁这个前提。目前之五、之六实质上等于不在。之一可能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但是应该也不会站在奥兹那边。我没有试图与之二、之四接触,不过就算这两人站在奥兹那边,只要有了妳,我们就是二比二。如果能够把之二、之四拉拢一个过来,奥兹数量上的优势就不再复存了。 再加上妳有『未来视』。 至于能够演术『未来视』的才能之贵重,也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好啦,以上是我这边的理由。」她顿了顿:「接下来就来说说妳那边的理由吧。」 「我这边的理由?」我要跟她一起定的理由吗? 「是的,天乃原同学。妳不想知道吗?不想知道魔学与法术是什么?还有自己法术师是什么吗?」 我有种被直贯人心的感觉。「那个」 「妳应该是想知道的。因为对于使母亲受伤的妳而言,那是已经加诸在妳身上的课题。」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才刚想问,就已经想到了。 是的。她可以演术一种用来知悉他人过去的法术「过去式」,四月时她就是用那个法术看了我的过去。 因此她才会知道我小时候遇上的事件,以及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 「在夺回奥兹的过程中,我们将会接触到诸多魔学者、以及隶属于奥兹的其他法术师对妳而言,那应该会是深入至今尚不得而知的魔学深奥处之旅。探究魔学、法术究竟为何,也是在探究身为法术师的妳本身的根源。如此一来,说不定妳就可以针对自己的才能,找出某些能够令自己释然的意义。即使求而不得,但只要改变奥兹、实现魔学更进一步发展,也许终有一天还是可以寻觅到答案所在 我向妳做出承诺,天乃原同学。 何为魔学?何为法术师?我将为妳提供这些问题的答案。」 简直就是恶魔的诱惑。 获得全知的代价是要献出自己。 一直以来,这个人已经多次做过同样的事了吧。像四月那件事时就是这样,用「过去式」窥看他人过去,抓住别人心理上的缺口趁虚而入,随心所欲的操纵着许多人 可是。 即使明知道这点,我的视线还是离不开那对直视着我的深红色眼珠。 那道视线出其不意的松动了。 她像是感到满意般的以双唇画出一道圆弧,然后 「天乃原同学,可以伸出妳的手来吗?」 「咦?」我不知所措,而想要隐藏那份不知所措的努力完全失败了。 「别怕嘛。」她轻声一笑:「不会痛的。」 「好。」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 「这个就先寄放在妳这里,作为我诚意的证明。」 她拔下原本套在自己中指上的戒指,放在我的掌心。 那是一枚镶嵌着许多小颗宝石的银色宽戒,上头刻着复杂的装饰。看起来具有相当的历史。 「这是?」 我才一问 「小姐,那是!」 原本默默在一边伺候着的老妇人突然失控地动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克劳利的注意力马上转移过去。 「梅儿,太失礼了。安静点。」 「不,我不能不说话。那不是『克劳利的银星』吗!主人亲自制造的放大器,是克劳利家,不,是魔学界的至宝!就算那小丫头是法术师,也只是不知打哪来的」 「梅丽莎。」 那是冷硬如冰的声音。 老妇人僵住停下话来,就连置身事外的我都被震慑到不敢稍动。 克劳利的视线直直贯穿老妇人。 「管好妳的嘴。就算是妳,我也不准妳侮辱她。」 「是、是我无礼」老妇人恭恭敬敬地垂下头来:「请雅朵小姐原谅」 「以后注意点。」她的视线缓和下来,转回这边:「非常抱歉,天乃原同学。梅儿从我祖父那代就在克劳利家做事了,对克劳利家忠心耿耿,有时候会因此失言。我代她向妳道歉。」 「没有,不用这样。」虽然被她们的对话气势压倒,不过我还是注意到一件事。「对了,那个,刚刚她说的『雅朵』是」 「那个啊。」她露出有些羞涩的微笑:「是我的本名。因为亚历斯特是从祖父那里继承来的名字雅朵莉雀?克劳利,那是我的本名。」 「原来是这样啊。」也对,亚历斯特是男性的名字嘛。「感觉是个挺可爱的名字耶。」 话说完我才察觉到我这句话有多智障,不过她倒没有不快的样子。 「谢谢,我也很满意这个名宇唷。亚历斯特?雅朵莉雀?克劳利。只用名字的缩写是a?a(银星)。还有,这点妳也是一样的喔,天乃原同学。很不错的名字呢。」 天乃原周(amanoharaamane)。缩写是a。a。 我的视线落在掌中的戒指上。一如(银星)之名,如同遍布着点点星子般的手工。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请便。」 在这个同意的推动下,我问出压在心底很久的一个问题: 「那个,妳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这是指?」 「在我心目中,妳是位个性与人格都非同寻常的法术师。」 「真是直率呢。」她颇为愉快地说道:「不,无妨。所以呢?」 「对不起。」我先道声歉:「我想妳脱离奥兹之后被追捕的这些日子,要耗费的心力想必非同寻常。而妳还有着足以撑到十年以上的耐力」我踌躇了一下才开口说:「也有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无情。」 甚至牺牲人命也不当一回事。 「是的。」她没有丝毫要否定的意思。「正是如此。」 「可是。」我继续说下去:「妳绝对不是像老师那样的娱乐至上主义者,也看不出有那种倾向,我不认为妳是基于某种特殊的行动原理而行动。虽然行动与目的都属于无法估量的级别,可是怎么说呢,感觉那个根源却是更加普通、更加切身亲近的类型。那是什么呢?为什么妳能够牺牲十年以上的时间,为魔学献身到这样的地步呢?」 在她回答之前有片刻空白。然后 「天乃原同学。」 「是。」 「我越来越想要妳了。」 「啊?」 我不由自主展现出来的呆滞表情让她「嗤」一声轻笑了出来:「对不起。」 「那个」我有一点恼羞。 「不,我刚刚不是在开玩笑,是认真的说得也是呢,理由太多了,一言难尽。有纯粹期望魔学发展的心情;也 有无法忍受祖父建立的aa被奥兹取而代之,遭受蛀蚀的愤慨。可是光是因为那些,八成是无法让我撑到今天。我的根源和妳是相同的喔,天乃原同学。」 「相同?」 「是的。」她点点头说道:「天乃原同学,我可以演术『过去视』」 我说我知道。 「『过去式』虽然不比妳的『未来视』,但是同样要有特殊的才能才可以演术。神智系有不少像这种需要先天资质的法术,而我在懂事时,这个法术的才能就已经觉醒了。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就已经可以知悉别人的过去了。 那么,请稍微试着想像一下。 在妳眼前的这个人,可以知道妳的所有过去。妳能够若无其事的与她手牵着手吗?」 「」 这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作声不得。 对方可以把自己的过去一览无遗。明知道那点,还能够不当一回事的对待她吗?当然她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窥看别人的过去,自己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可是,即使如此 有可能打从心底真心地去牵起她的手吗? 我彷彿可以约略看出她至今为止的人生历程了。 被囚禁在无止尽的恒久孤独之中的人生 「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和别人不同?为什么会继承了这样特异的才能出生? 法术师究竟为何? 我也一直是在自己不同于别人的自觉中活过来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呢?既然身为法术师,那么藉由研究魔学,应该会找到解开这个问题的钥匙。可是以现今未来展望遭受阻碍的魔学来说,有可能无法抵达那里。 妳不觉得那实在太令人不耐了吗?」 「」 「我的祖父,被称颂为二十世纪最高位阶法术师的亚历斯特?克劳利也难逃一死。人绝对无法永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趁着还能够做的时候,去做能做的事、该做的事。」 为了这个目标,什么牺牲我都不在乎。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显得特别激动,反倒淡淡地,但是可以使人感受到隐藏在她心中的炽热愿望。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只顾自己、独善其身的理由了。 可是。 这个人 (我的根源和妳是相同的喔,天乃原同学。) 就在这个时候。 「小姐,没时间了。」 从门廊那边传来声音,她点点头。老妇人已经开始迅速收拾起料理与茶。突然慌乱起来的场面,让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手足无措了起来。 「虽然不舍。」她拿起放在旁边的帽子站起身来:「我们要就此告辞了。保重,天乃原同学。」 「呃那个。」我也跟着就站了起来:「我该什么时候给妳回答?」 「这就是说妳有在考虑囉?真叫人开心。」 「这个」 为何呢?在她的微笑面前,我的话说不下去了。不由自主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戒指。 「当然不用急着回答也没关系。虽然我是很想这样说,但是因为有之前提过的问题,所以老实说时间不多了。以今天的状况来看,我只能说,希望尽快了。」 「我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再次请教妳的答案,戒指与回答的事都到时候再说吧。」 留下这句话,她已经到门廊往大门过去了。老妇人与男性先一步疟出门外,确认周围状况。「天乃原同学。」 她突然在门廊那边停下脚步,背对着这边说:「妳要继续就这样待在城翠大学,留在她之六身边也是可以的。」 「克劳利小姐?」 「不,以妳的立场来说,也许那样才是最好的。现在先不要着急,只要待在之六身边,花时间好好累积知识、不断钻研,妳应该会以法术师的身分得以茁壮成长吧。以前我也说过,之六是位很出色的人。因为她非常中意妳,所以应该不至于会让妳落入奥兹手中。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妳。 所以说不定会用上有些卑鄙的手段」 我一直到梢后才知道她这番话的涵意。 克劳利三人像普通客人一样走出门外。 因为他们的模样太普通了,让我差点以为方才发生的事是作梦或幻觉,连忙跑到玄关打开门看了看当然那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人影了。 我有气无力地回到室内,往桌子上一趴。 但是一打开手,那里果然有着她交给我的戒指,如实述说着方才发生的事既不是作梦、也不是幻觉。 「」 好累。 超累的。 自从城翠节开始以来的这两天中,事件与纠纷就像暴风雨般接连而来,结果最后的压轴是这个吗? (来接我啊) 我该拒绝吧。那是当然的,事情的规模未免脱离日常太远。如果是老师就算了,但不是我这种货色可以一个人去参与的规模。 可是 (天乃原同学。妳不想知道吗?不想知道魔学与法术是什么?还有自己法术师是什么吗?) 老实说我心动了。 正如她所说。 我以前曾经在某个事件中,害母亲身受无法挽回的伤害。 原因就是出在我的法术。因为我是法术师,所以母亲才会受伤。 之后我诅咒着自己的法术才能,然后思索着为何我会具备这样的才能。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恼了又恼、恼了又恼 但是找不到答案。 所以我严格告诫自己,把自己的法术封印起来。把自己身为法术师的事实丢进心中的那扇「门」里面,上锁。 可是就算一直把它丢在心中的那扇「门」里面不管,它还是在那里,不可能会消失。「门」也不可能永远都是关着的。 至少我的状况是如此。 进入魔学系就读、遇上老师、经历各式各样的事件然后是昨天,在某个纠纷中,让我清楚地自觉到自己是个法术师的事实。 (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和别人不同?为什么会继承了这样特异的才能出生?) 在这点上,我们的根源确实相同。和伤害了母亲,追问自己法术才能那时候的我相同。 「」 当然我无意全盘信任她的话。如果只是这样,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也未免太多了。但是,即使如此 跟着她走,可以找到那个答案吗? 「」 我拾起头看着不算太高的天花板,然后就那样往后一仰,躺在地板上。 好想就这样放弃一切思考睡死算了,可是已经连一丝睏意都没有残留。 放在地板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慢吞吞地拿起来一看,是有人来电的讯息。液晶萤幕上显示着「三嘉村凛凛子」的名字。我默默盯着液晶萤幕,维持躺在地上的姿势缓缓接听电话。 「喂?」 『啊!』 是凛凛子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已经好久没听过她声音的感觉。 她好像在思考着要说什么,半晌无语,然后才说: 「早,阿周。总算打通了耶。」 这么一提,我好像是从一太早就有看到她打来的电话。完全忘掉了。 我轻吁了一口气。感觉从非日常空间被拉回日常空间,心稍微定了下来。 『阿周还在家里吗?』 「嗯啊,凛凛子在大学?」 『嗯,对。』 她笑着。但是感觉声调比平常低,我心中一动。 「?凛凛子,发生什么事 了?」 『咦怎么这么问?』 「没啦,因为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嗯哎,是有点啦。有很多事。』 她会这样示弱是很少见的事,我动着脑筋猜想会是发生什么事了。『阿周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咦?怎么这么问」 『因为阿周的声音听起来好样很累。』 「嗯啊,老实说我这边也有很多事。」 『哈哈,那我们俩都有很多事耶。』 我表示同意。真的是那样。 一时间我们都没话说了。在片刻空白过后,她转换到那个话题:『对了,阿周。目前校园发生了一点事件。』 「事件?」 「对。就像四月那件事一样,送来一张亚历斯特?克劳利的挑战书喔。』 现在那个名字对心脏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那是啥?」 我直起身子。 在听着她描述详细经过的同时,已经领悟到,我本来打算今天休息一整天的决定是不可能达成了。 是的,事件与纠纷就像暴风雨般接连而来的这三天,最后的压轴好戏倒不如说从这时候才开始。 第五章act 5 including 第五章acluding 11.手鞠坂幸二遇上的各色人等 今天触霉头,绝对不会错的。 手鞠坂幸二重新这样想。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一整个这种状况的啊?这已经只能用天谴或什么的来予以解释了。因果报应?天打雷劈?神就是用这样的感觉在给予我种种考验吗?可是我平时的行为有糟到必须接受这种惩罚的地步吗就算以客观祝点认真的反躬自省也没有嘛!那这是为什么?为何我非得遭受这种对待不可?我不懂,也不想懂! 要说起来,手鞠坂想着。 要说起来,从城翠节的第一天起就有某些不对头了。 至于是什么不对头,他也说不上来。勉强要说的话,就是运势跟因果那类感觉的东西吧。总之只能想到有某种肉眼看不到的超自然恶意在起作用,把所有有形与无形的不幸都栽到他头上。 (对。我需要的不是医生,是改运!) 手鞠坂在拚命向坐在长椅上的人解释自己的行动之余,同时思索起这一团乱是怎么开始的。 位于jr宫古站前的贝克咖啡厅是间风格有些特别的咖啡厅。 与我同乡也同龄的损友手鞠坂幸二,一进入城翠大学就读后,马上就来这边打工了。 说起高中时的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咖啡厅侍者之类的高格调形象,两者之间的差距判若云泥不,应该说是仙女座和地底矿坑的差距。虽说如此,不过在半年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看习惯,感觉起来倒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那个贝克似乎每年都有在城翠节时去校园开临时店的惯例。 因为开的临时店还是咖啡店,所以只是把营业地点从车站前改到大学内而已。总之今年也不例外,打工的手鞠坂从城翠节第一天起就忙着准备临时店的事。 但是 他这两天过的绝不能说顺利。 第一天早上,他本来跟店长以及其他打工人员一起在综科b栋忙着准备开店。因为在开始时刻前已经准备完毕,所以他就偷偷溜出去一下,跑去时钟花园看开幕式。 他本来是打算马上就回来,所以没跟任何人说就溜出去了。 这成为致命性的错误。 他记得自己跑出b栋,前往时钟花园的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接下来的记忆就戛然而止当他再有意识时,周遭已成夜晚,自己则躺在保健中心的床上。他向保健中心的职员询问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只能得到「因为中暑昏倒被人抬过来」这种一听就很可疑的回答。 记忆也暧昧不清。不,虽然有种真要去想,还是可以想得起来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做不到。 当他回到临时店之后,被狠狠骂了一顿。一早就突然擅自不见,直到天黑了都没回来,要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是他本人无法释怀,毕竟对他来说等于是遇上天外飞来一笔横祸的意外(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但是因为没有记忆,所以也没办法为自己强力辩护。只能一再重复「总之是不记得了」,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样说欠缺说服力,所以手鞠坂最后只能沉默以对就这样结束了第一天。所以在次日的城翠节第二天,他从早到晚都不能去任何地方玩,只能一直被关在临时店内做苦工,忙到差点以为会累死。 然后是最俊一天。 本来这一天排班表上应该是没有手鞠坂的。但是因为他第一天整天旷工,所以不知道店长在城翠节最后一天会怎么料理自己,总之是在开店前就到临时店露个面,然后 「咦?幸二你来做什么?你今天休息吧?」 「没啦,虽然说是那样没错啦。」 他解释自己跑来的原因以后,店长苦笑。 「事情都过去了,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吧。今天的人手已经足够了。」 这时候有另一个工读生说:「店长,仓库好像还打不开,材料」就这样把有什么麻烦的状况传达过来,店长的注意力一瞬间被拉过去,跟着就说:「啊,不过幸二,你要帮忙也是可以」不过当他视线转回来时,手鞠坂已经朝着走廊逃之天天了。 别开玩笑了。昨天都已经做牛做马成那样子,今天一天要来自由自在地享受一番。 手鞠坂以像是肩头重担都卸下般的舒畅心情,一只手拿着卷成筒状的「城翠节walker」,一只手在口袋中摸手机。他想找个人过来玩,一个人过节也没意思。 但是 (呿) 这时候他才发觉手机不在口袋中。 看来似乎是忘在家里了。因为他没有一一去记别人的电话号码,所以没有手机就没办法跟任何人取得联络。 (呜呜别无选择了吗?) 他就这样在b栋内乱逛了好一阵子,看看能不能碰巧遇到谁。虽然有同学系的朋友出现在临时店,但是找不到一个有空跟他一起去玩的人。半路在走廊上与一男两女,像是高中生的三人组擦肩而过。男生还对女生说:「有生过小孩吗?智纳木同学呢?」之类性骚扰式的发言,看他们聊得开心的样子,叫他一肚子火都冒出来了。 随着时间经过,楼内的人潮也逐渐变多了。 如此一来可见度也随之变差,要认人就变得困难了。 再继续待在b栋找人效率也很差。 手鞠坂如此判断,离开b栋,这次是往时钟塔的方向走去。 果然是最后一天的关系吧,附近的人潮是这三天以来最多的。执行委员或者在管理排队秩序、或者在收垃圾,看起来忙碌无比。 就在这个时候。 当他的视线转回正前方时,那里有张陌生男生的脸。 「呜哇!」 「咦!?」 手鞠坂惊叫失声、以及与跑过来的那个人撞上,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撞击,让手鞠坂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对方也身形不稳,不过仅只于膝盖着地,马上就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同时对他伸出手。 「失礼了,因为我在赶时间才会跑这么快。你没事吧?」 「痛真是的,小心点」 接下来的一声「臭小子」没能说出口。 因为手鞠坂看到对方的脸,就张着嘴呆掉了。 那并不是一张陌生的脸。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啊咧?这家伙是谁来着咧? 「你怎么了?」眼前的他皱起眉头,但那是对于乎鞠坂的模样产生的讶异。 「不,你才啊咧?」 因为眼前这个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是在哪见过的他,让手鞠坂大惑不解地忘了站起来,接着另外一个人插了进来。 「嚏啊你在搞什么的啦,侦史郎!」 看到那个蹦蹦跳跳般跑过来的女孩子,手鞠坂的困惑又更深了一层咦?怎么搞的?这家伙好像也认识,可是,啊咧?她是谁啊? 「喵子。哼,没办法。虽然我确实是个名侦探,但也一样会有无法避免的不幸意外存在。」 「真受不了你耶,快走了啦。要解决事件,迅速展开首次搜查是最重要的!」 「妳臭屁什么,我的速度才不会连妳都不如。这位同学,抱歉,我要就此告辞了。」 他抓住神不守舍的手鞠坂的手,用力硬把他拉起来,然后就跟那个女孩子一起往b栋的方向跑过去。 「」 手鞠坂在埋头苦思之余总之还是继续朝向目的地迈步走去。 到底是怎么搞的呢?他这样想。 感觉自从城翠节开始以后就不大对劲了。像是突然失去意识、对陌生人的脸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是 怎么了呢?去医院检查一下会不会比较好? 对自己的身体真的有些担心起来的他,就这样抵达时钟花园。 时钟花园位于校园中央是有着摊摊相连的大道中心点,也是通往其他大楼与讲堂、会馆、体育馆、图书馆的交叉点。圆形广场的地形像个巨大的浅碗,表面铺设着井然有序的红砖风格石板,周围环绕着灌木丛,中央屹立着一座相当于七层楼高度的白垩时钟塔。 而现在,那个时钟塔前面搭起了大型的野外舞台,一整天都在进行活动。后面架着当成后台的帐篷,执行委员在其问穿梭忙碌着,简直就像是战场的前线基地。 广场上也四散着一些执行委员,那边是在对来往的行人进行募款。根据「城翠节walker」上的说法,是为了捐赠食物给外国的灾区所做的募款,这似乎也是城翠节的例行公事。因为拿纸币购物后,有不少人会把摊贩找的零钱捐出来,所以听说每年可以募集到数百万的金额。 广场上混乱至极。 本来还在想人多成这样,反而根本就没办法找到认识的人了吧。 「喔!」 但意外地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认识的人。 从南边魔学系的方向走过来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三嘉村凛凛子。 她在时钟塔下方停下脚步打量周遭,也看了看手机,很明显是在等人的样子。 (该不会是在等周吧?) 手鞠坂这样想。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过去参一脚当然也不会有问题。 损友马上就准备过去打招呼,但是突然停下脚步。 因为忽地抬起头来的她,一脸开朗的表情挥着手。 对象并不是自己。 她挥手的对象是个没见过的阿伯(这也只是手鞠坂主观的说法,也就是说,若是要用不失礼的说法来说,那是位中年男性。虽然也许不管哪种说法意义都一样)。五十左右,有点削瘦。衬衫上穿着西装外套,外型看起来平凡朴素又带些清爽的感觉。 (是她老爸吗?) 手鞠坂埋所当然的这样想着但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他看着两人的互动。 怎么说呢?他们之间就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填补距离一样,有种亲密与见外同时存在股的气氛。这、这是 (喂喂喂) 这可以说是所谓的「老牛吃嫩草」那种状况吗? 一瞬间下流想象力全开、扭捏起来的手鞠坂,马上就「不,等一下等一下」地回过神来。如果真是那样,他们不可能会选在人这么多的地方见面。 是亲戚之类的,反正就是那类无聊的结果吧。那自己就不该厚着脸皮凑上去了。 他这样想,本来已经打算离开了,但是他的脚步再一次停下来。 但是,如果真是那样,又要怎么解释她眼睛里的神采?有人会对普通亲戚的叔伯露出那么激动的眼神吗? 比方说会不会其实她是加入了什么奇怪的宗教?那个阿伯就是教祖之类的?听说最近校园也混进了不少那类的传教者。虽然不该这样说,不过她这个人是有点呆头呆脑的地方 他们两人像是要一起上哪里去。 就算宗教什么的只是个玩笑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放着不管以后可能会后悔。 (哎,反正我也很闲嘛。) 这样想的手鞠坂就跟在他们俩后面了。 该怎么说呢?就是因为他有着这种特质,我才没有跟这个损友断绝来往。不过对男女性亲切的比例大约为一比九,算是美中不足之处。 但是,事情总有但是。 这两天中,手鞠坂朝向负值画出曲线的因果还是运势之类的东西,之后一路画到了今天的最低点。 还有,目睹到凛凛子那个模样的人,其实并不是只有手鞠坂一个人而已 萌萌花一进入时钟花园,就马上停下脚步。 跑在她旁边的须美站定脚步转过身来。 「萌、萌萌花,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时钟塔的方向。 须美也把视线转向那边,然后看到一对走在一起的眼热女生和中年男性。 她恍然大悟。 (那是萌萌花的) 姊姊? 那么与她走在一起的男性会是谁呢? 萌萌花蓦地轻轻说了一声。 「爸。」 咦?须美转向她。 「为什么」萌萌花发出恍惚般的声音。 但是马上就脸罩寒霜。 「我们走,须美。」 「可、可是这样好吗?」须美一问 「当然好,反正与我无关。」 萌萌花就以冷硬的声音扬言,继续去追先走掉的老师和园马。 这种不像萌萌花会有的冰冷态度让须美畏怯,况且这也不是她能管的事,于是她也马上跨出脚步去追大家。 须美是知道的。 萌萌花的父母离婚了,现在她是和母亲与姊姊一起生活。 她不愿意多谈家里的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须美是这样想的。 而她想的并没有错。 数分钟后。 (这样啊原来真的是老爸啊) 手鞠坂在最靠近时钟花园的自助餐店找了个位子坐下,一个人抱着头。 虽然从背后传来的对话是片片段段的,但是已经足以使他了解状况。 她的父母离婚,已经相当久没有像这样与父亲见面了。所以两人一开始见面时,才会显得态度生硬。 既然事情是这样,自己就没有再跟着他们的理由了,应该赶快滚蛋。如果在这里被发现,让她想到自己一直在偷听什么的,她本人是不用说,难保不会连她的朋友都把自己当成「变态跟踪狂」或「偷窥狂」而投以白眼。 但是。 手鞠坂现在位于自助餐店,坐在会馆外侧的桌子边。原本他选上这个位置是因为可以背对店内,又可以把整体状况一览无遗,但是没想到他们俩恰好会坐到他后面的位子上。 要是现在站起来走出去,肯定会被发现吧。虽然也有想办法遮住脸赶快走出去的方法可以用,但是风险还是相当大。 (只好就这样待着不动等他们走掉了吧?) 背后的两人还在继续谈笑。 父亲问:「萌萌花好吗?」凛凛子回答:「嗯,她还是老样子唷。」看来是在谈论关于她妹妹的话题。 (哦,她有妹妹啊。) 这样想着的手鞠坂托着下巴,视线往时钟花园的方向射去,一看之下就僵住了。 他发现到两个熟人的身影。 戴着圆圆眼镜和一头波浪卷的女孩子是酒匂理惠和午沼千里她们俩,不会错的。好像是来因为过节而热闹着的校园闲逛。 他心知不妙,连忙低下头,但是已经晚了。理惠注意到这边,露出「喔?」的表情,拉拉旁边的千里。理惠指着这边,千里也露出「啊啊」的表情。 (呜哇,果然!) 手鞠坂慌乱起来,因为他已经可以料想到她们接下来的行动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喂小鞠子!你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埋惠大呼小叫,音量大到在店内的人全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手鞠坂发出无声的惨叫。然后战战兢兢的、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转过身去「手、手鞠坂同学?」 凛凛子一脸讶色看着这边。 今天触霉头,不会错的。 手鞠坂脸颊僵硬地这样想着。 「听他说啊,下个月要再婚了。」 「欸这样啊。」手鞠坂选择着词句:「该说恭喜吗?」 「嗯。」凛凛子微笑着点点头:「当然。」 再婚的话题当然是在说她的父亲,不过当事人已经留下他们两个离开了。 被凛凛子发现的手鞠坂连忙想要找藉口搪塞过去总不可能抓着她的父亲说「我以为他是邪教教祖」之类的,但是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是妳朋友吗?」 她的父亲询问她,讶色未褪的她点点头说「是、是的」,接着 「这样啊。」 她的父亲点点头,那是似乎有些安心下来的声音。 然后当他突然说「那我差不多该走了」的时候,手鞠坂以为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连忙企图阻止他离去,不过 「不是啦,没事。」凛凛子制止他,说道:「他是个很忙的人。」 因为这句话似乎别具深意,所以手鞠坂感到不方便再多说些什么,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然后被留下的两人换了个地方,移动到时钟花园的长椅那里去。 顺带一提,当时理惠和千里两人在手鞠坂送去怨恨的视线时,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他要想想下次狭路相逢时该怎么做了。 特设舞台上正在举办校园美女选拔。 候选人在舞台上坐成一排,主持人用麦克风说:「光荣的校园美女称号将会由这里面的哪一个人拿下呢?本活动将于今天下午一点,在这个时钟花园特设舞台开始举办。评分项目有自我介绍、料理、cosy。一般投票请用手机特设网页进行投票,投票期限到下午三点,颁奖仪式于下午六点在本舞台开始。校园美女将可得到奖品以及代表荣耀的桂冠」 她就这样漫不经心的看着舞台上的样子,同时 「上一次见到我爸,是我高二时的事了,所以到今天大概是隔了两年。」凛凛子说道:「不过再婚以后,在那边有了家庭,我们就更不方便见面了吧,所以才想说在那之前见个面。」「那就是说」 「嗯。所以今天一见,应该就是暂别了吧。」 手鞠坂手按额头。真是一辈子的耻辱,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当起不速之客的吗! 凛凛子摇着双手: 「啊,可是没关系,别放在心上。因为你是担心我才这样做的,对吧?」 那倒也是事实没错啦。 「有妳这句话我是得救了,可是啊咧?话说回来妳有妹妹?那怎么没有一起来见他?」 「嗯,萌萌花是我妹妹的名宇和我爸有些个性不合的样子,所以今天的事也没有通知她。」 手鞠坂「哦」地应了一声。 「那就是说」突然改变话题也很不自然。因为感觉起来她也没有特别排斥这类话题,所以他就问问看了:「三嘉村这个姓是」 「嗯,是我妈的姓。不过我喜欢三嘉村这个姓。」 手鞠坂也认为「凛凛子」这个名字确实和「三嘉村」这个姓很搭配。「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和周的状况一样了嘛。」 「咦?一样?」 「啊咧?她没说过?」损友抓抓头,不过马上嘀咕一声「也好啦」,然后说道:「周的老爸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然后在她高一的时候,她母亲和她现在的老爸再婚,所以她的姓就是天乃原了。」 「是这样的啊。」凛凛子睁圆了眼睛:「我完全不知道。」 「也是啦,那家伙不爱谈自己的事嘛。」 「就是说啊。就连她生日是在十二月二十五号的圣诞节,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苦笑着说道:「可是手鞠坂就知道她不少事耶。」 「其实倒也不是那么回事。只是在高一的时候,班上有个和她正好是另一种极端类型的无法无天家伙,然后这两个家伙搞出有点很难笑的事件,把我也给拖累了,就这样碰巧知道了。」 这个人就是爱趁着当事人不在场时口无遮栏,虽然是事实就是了。 凛凛子露出一点笑意:「阿周的高中时代啊?总觉得无法想像呢。」 「总之她没什么朋友。升上二、三年级以后不知道是怎样,变得很受学妹爱慕就是了,真是叫人火大。」 「是喔。」 「可是那家伙已经不能再去高中露面丫啦。因为她明明由学校推荐上了医学系,却在紧要关头自己放弃那个推荐。」 虽然不好意思,不过这也是事实。各位相关人士,对不起。 「不过」手鞠坂继续说:「当那家伙说要去念魔学系的时候,我本来还在想这家伙是突然在说什么疯话可是这个选择应该是正确的吧。因为虽然只是我个人不可靠的感觉,可是那家伙最近好像已经找到自己该做的事了。让她舍得离开她老妈身边也非做不可的事,居然就是魔学啊,虽然我是不太懂啦。」 「离开妈妈身边?」可以敏感地分辨出言语中细微变化的凛凛子歪起头,不经意地问道:「阿周的妈妈怎么了吗?」 手鞠坂露出发现自己失言的表情。 不小心就说出口了。 「没啦,那个」 没什么。本来想这样说的他,下半截的话断掉了。 他看向凛凛子。 「什么?」 「没有」他口中嗯嗯有声:「我是在想,也许让妳知道会比较好。没有契机的话,那家伙应该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吧。因为那家伙在这方面真的是拙到爆耶。」 「我说,凛凛子。」他把视线转回前方问道:「想知道周以前的事吗?」 凛凛子似乎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接下来要说的事颇严重,她脸色一肃。不过很快就下定决心股的点点头说道:「嗯,是的,我想知道」 手鞠坂对这样的她反问一个问题: 「那个啊妳知道『山阴综合银行抢案』吗?」 「不知道」 这句唐突的话让她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想也是,毕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就连身为当地人的我,也只有好像在哪里发生过那种事的印象而已。听说是在我们五岁的时候,当地银行的分行发生过抢匪挟持人质的银行抢案那家伙和那家伙的老妈,就是当时的被害人。」 凛凛子倒抽了一口气。 「可、可是我们五岁的时候就代表」 「对,周也五岁。那家伙的老妈在那时候被抢匪用枪射中,腿到现在都无法动。听说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够幸运的了。」 「」 「详细经过我也不太知道,所以我是不清楚啦。」手鞠坂继续说下去:「听说那家伙的老妈之所以会中枪,是为了保护小孩子的周。那家伙因为这样认为母亲会受伤是自己的错,觉得自己有责任。所以小时候因为创伤后症候群发作什么的,有很严重的饮食障碍结果国小时一直到最后都很少去上学。 不过她老妈有个朋友,带着那样的她去世界各地学习不同的文化、价值观之类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做生效的关系,她逐渐变得可以如常生活。再加上那个她老妈的朋友和她老妈结婚,现在已经变成她老爸,所以世界上的事是好是坏也很难说啦。」 「」 「所以说那个,就是啊」手鞠坂说:「虽然她总是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不过那个笨蛋其实相当叫人不放心。所以说,妳今后也要把她盯紧一点喔。」 「啊!」 过了一会以后,她维持着面向前方的姿势,表情平和地轻轻点了点头。 手鞠坂安心了。自己说的话要是一个弄不好,害别人的关系复杂化就糗大了。当然他是本来就确信事情不会变成那样,所以才敢说出来 的就是了。 即使没有隐瞒的打算,但是对不得而知的一方来说,都是一样的。生日的事如此,过去的事也如此。 手鞠坂站了起来。 「好,那我走囉。」 「咦?可是」 「不,就这样吧。」 她还不至于灵巧到在聊过这种事之后,还能兴高采烈的谈天说地吧。应该会需要沉淀心情的时间。 手鞠坂挥着手说了声「再见」,然后就这样把时钟花园抛在身后。 然后 目送手鞠坂离去的凛凛子就这样在长椅上坐了好一阵子,思考着各种事。 不,正确说来是准备思考。但是一直无法做出有条理的思考。 思考也没用。 她这样想,缓缓拿出手机按着按键,再把它拿到耳边。在讯号声响了一会儿以后 『喂?』 「啊!」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已经好久没听到过这个声音的感觉。 凛凛子紧紧握住手机,仰望着清澈的秋空说道: 「早,阿周。总算打通了耶。」 通话结束。 然后忽然想起一件事的凛凛子,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包。 她从里面拿出来的,是签字笔和一张空白的「许愿纸」。昨天参加过「面具舞会」以后,在咖啡店休息时,她从放在那里的一叠纸中拿走一张。因为一直找不到什么可以书写的机会,所以就一直放在小包包里没去动了。 她把它打开放在大腿上,唰唰唰写下某个愿望。 然后收起笔,把许愿纸整整齐齐的对折再对折。 她环顾周遭,想看看有没有哪里有回收许愿纸的箱子。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影子蓦地落在她眼前: 「小姑娘。」 她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人,在那里站着一个没见过的男性。 「妳刚刚在电话中说的内容,是真的吗?」 「咦?」 「妳刚刚有提及克劳利这个名字对吧,说是克劳利现在正在这个校园兴风作浪。」 「那个」 您是哪位?在困惑的她问出这个问题以前 「啊,这真是失礼了。」 身穿一身黑色西装的他,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魔学结社奥玆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三室室长,名叫斐洛梅?史毗诺瓦。」 「史毗诺瓦先生?」 「是。如果可以,请直接叫我斐尔就好。」 他细长的眼睛微睁,可以略为窥见其内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珠。 12无意义的密室之谜 有个词叫做「忙死人」。死这个字本身带有不祥的意味,不过组成的这个词倒是精准无比,国冢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是的,忙碌确实会杀死人。 他们这些人现在就快要被杀死了。 城翠节到了最后一天,他们负责经办的事项除了准备会场、整理场内这类本身就是当天会有的事务工作以外,同时还要处理诸如拆解各会场的舞台,确认交还租借来的音响、照明、影片等装置设备的时程,列出预料外状况造成的百万元经费支出,还有处理节庆过后冒出来的几十吨垃圾等等,有许多工作是到了为节庆准备善后时才一下子进入视野的。 执行委员有十二个部门存在,各部门保有一定范围的自主裁量权,不过事后还是有向本部报告的义务。也就是说,在本部的工作全都是事后才转回来的。 随着时问的经过,执行委员会本部恰如置身战地的军事基地一样忙碌起来。 五十海主要负责情报管制。他要检查各部门以及在现场的执行委员送上来的报告,其中有七成要由他自行下判断。剩下的三成则由他找代表,或是一并加上另一个副代表共同协商、下达决定。今早第一个接到事件报告的人之所以会是五十海,原因也是出自这里。 濑尾负责的主要是书面工作,那多半集中在城翠节开始前与结束后,目前正在专心致志削平从各部门那里吸取来的文件山。这边也是七成自行判断,三成三人协商。 国冢则要依据那些情报判断整体战况,以十分钟为单位,灵活而有弹性的决定要在哪里投入多少人员。 但是 国冢目前正困扰着,实在无心工作。理由是明摆着的,因为他很在意事件的后绩,在意得不得了。 工作的时候,他好几次都忍不住确认时间。营火晚会是在下午六点开始,要是没能够在那之前拿回「许愿纸」 「啊可恶!」 国冢站在上面写着「大规模活动经办流程」的白板前面大骂一声。他把已经办好的活动用横线划掉,但是拉太长,划到不必要的地方去了。所以他拿板擦准备把多余的地方擦掉做订正,结果这次却连必要的地方都擦掉了。这种事一再发生,结果整面白板上几乎都变得乱七八糟。 注意力很明显不集中。 「唉,你冷静点啦,崇。」不知道是不是看不下去了,五十海走过来以沉稳的声音对他说道。 「就算你这样说」国冢用愁眉苦脸的表情答道。 五十海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不过他马上就表情一亮:「来,白板笔给我,我全部重写一遍。」 「抱歉,麻烦你了。」 国冢乖乖照他的话做,五十海的字绝对比较整齐美观又好读。这几个月以来看过太多他手写文书的国冢,都已经可以一眼就认出他的笔迹了。 国冢把白板交给五十海。 「喂,曜子,怎么样了?『许愿纸』拿得回来吗?」 坐立难安的国冢走近沙发那边问道。 被全权委任接下事件搜查工作的推研下任社长莲见,一个人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她阖上原本在看的「城翠节walker」,缓缓抬起头来。 「就算你这样问,我目前还是无可奉告啊。我派去现场的两个人也才刚到而已。」她耸耸肩:「好啦,你别那么急。在报告送来前,再怎么慌张也没用。国冢学长,总之先拿出气定神闲的架势等着吧。」 这样说的她,确实是摆出气定神闲的架势在等待着。看到她这样的表现,国冢不得不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我真的是不适合当代表啊。」 「哎呀,怎么这么说?」 「不,像妳这类型的人才是最适合的吧,我真的这样想。」 「是啊,话说其实我是挺擅长指挥别人的。」她不否定的点点头:「可是负责带头的人也有各种类型我之前也说过了吧,国冢学长有着我所没有的东西。我与国冢学长的类型是不同的喔。」 「那是啥?」 她确实说过那样的话,他还记得。不过本来以为单纯是在调侃他就是了。 「这个啊。」她微歪起头:「比方说,我是喜欢像拼图一样适材适用的分配人员,指挥他 们。」 这种话由当事人口中若无其事的说出来才恐怖。但是也许确实就是要靠这样的做法,才能够使那个「面具舞会」成真吧。 「要说的话,算是所谓动之以理的类型吧。就是能够让人感觉,听这家伙的话会比较方便,所以就那样做吧?但是这类型的人在大多数场合下,只能和别人建立起利害关系。所以事情一旦进行得不顺利,就会有一口气被推翻的危险性存在。」 原来如此。这也没错,她确实是招致了以濑尾为首的不少人反感。 「可是国冢学长在这点上就不一样了。虽然在本人面前说这种话也不太好意思,不过国冢学长是动之以情的类型喔。」 「情?」他没有那种自觉。「我并没有特别注重那个耶。」 「就是因为没有注重那个才行的啊所谓的代表,明明是处于管理众人的立场,你却工作得比任何人都更勤奋,接连两天不睡觉,这种地方是可以感化某些人种的喔。国冢学长是可以让人想要『来为这个人尽力而为吧』的类型呢。这类型的人即使有一、两次不顺利,也会得到宽容,可以让周围的人给他挽回的余地。只是相对的也会收容到没用的人才,所以有时候反而也会拉低整体的效率。」 被她这样一说,国冢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伤心才好。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夸奖他很得人心,但是又像只是在说他傻得可爱而已。 这时候。 「学长。」濑尾叫他:「会计部交上来的支出经费已经检查好了。」 「啊啊抱歉,辛苦妳了。」 国冢走到她前面,收下装订好的文书。然后忽然皱起眉头。 「?濑尾?」 「咦」她原本涣散起来的眼睛焦距一下子凝聚起来:「是?」 国冢直直盯着她的脸不放。 「怎、怎么了吗?学长。」她畏缩起来。 「濑尾。」国冢以认真的表情问她:「妳昨晚睡几小时?」 「为、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妳脸色不好看啊,是不是没怎么睡?」 「这是那个」 因为濑尾不自然的吞吞吐吐起来,所以国冢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是怎么了?难道她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吗? 同一时刻,在案发现场综科b栋的仓库中。 「原来如此,谢谢你。也就是说事情是这样的吧?」 衣笠张开双手说道,举止动作完全进入名侦探模式了。 「用来当成仓库使用的这间教室,不知道为什么从今天早上起门就打不开。窗子也上着栓。因此上午十点左右,在无可奈何之下破窗而入,发现门被木材挡住,营火晚会用的『许愿纸』不见,而且还有应该是作案声明的留言被留了下来。」 「就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在打不开门的时候,不马上跟本部联络呢?」 「那是因为上面吩咐过,各个执行委员尽量在各人的岗位上自行设法处理现场的问题。」 胖胖的执行委员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 喵子猜想,应该是因为他对自己和侦史郎还有疑心的关系吧。 那也难怪,突然跑来现场,在里面东摸摸西找找的行为是会让人心生怀疑。基本上他先前也照衣笠说的「要是怀疑,去跟本部联络看看」,与本部联络做过确认了。当然衣笠本人则是丝毫不在意那种事。 「确实依各执行委员自行决定如何处理问题,在经办校庆活动上是很重要的事吧。但是,如果有跟本部联络,我名侦探衣笠侦史郎说不定就能够成为第一个来到现场的人。至少不会让第一发现者逃掉,搜查也将会进行得更加顺利吧。我不得不深感遗憾。」 「就算你这样说也没用啊,这边也是有无法抗拒的因素啦。」 无法从窗子挤出去追发现者,确实算是无法抗拒的因素。喵子当起和事佬: 「得了得了侦史郎。总之现在并不存在形迹可疑、疑似带走魔术手法痕迹的人就对了啦最先发现现场的那四个人,看起来也跟事件没关系,这不就好了吗?」 「哼,但是那四个人到底是打哪来的啊?」 「晅个嘛记得其中一个说过是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的,另外两个女生感觉也差不多。然后那个高姚的女人被称作『老师』。」 三个高中生和一个老师? 「来远足的啊?」 虽然心中想着不可能吧,不过喵子还是说出口。 衣笠在略做思考过后 「先把这件事搁着好了。那么,门是在什么时候发现打不开的?」 「呃好像是九点左右吧,似乎是临时店那些人要到冷藏库拿材料时发现的。b栋大概从八点起就会出现人潮,大概九点左右就会开始把东西从仓库里拿出来。我就是在那时候到的。」 「原来如此,到昨天为止都还可以正常打开的吧?那么最后一次确认这里可以打开是在什么时候?」 「呃大慨是今早六点吧。」 「六、六点?」喵子回问:「从那么早就要开始工作啦?」 委员苦笑:「不,反过来才对。」 「咦?」 「是昨天的工作到今早六点才做完,所以我差不多只睡了两个小时。」 两人作声不得。 「虽然早知道执行委员的工作忙的不得了,不过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失敬失敬。」「不,那个啊。」他抓抓头:「其实本来应该可以更早一点结束的,但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小意外?」 「对。昨晚在正常工作结束后,有好几个人留下来整理『许愿纸』。」 「整理什么?」 「城翠大学的营火晚会,主要是利用『许愿纸』做告白般的活动不是吗?」 「嗯。所以呢?」 「可是回收的『许愿纸』内容当然不只有那样而已。也会有未来梦想或志愿学校之类的愿望,其他也有普通小朋友会写的愿望。那些也是宝贵的愿望,不能不唸。所以我们就是事先把写着『普通愿望』的纸和写着『恋爱愿望』的纸分开来。然后代表会视现场气氛,临机应变挑选适合的愿望出来唸。」 喵子很意外。她去年也有参加「营火晚会」,还记得当时热闹无比,被唸出来的许愿纸应该一共有好几千张。原来那是在这样的事先准备下表演出来的吗?她再次领会到执行委员的工作有多琐碎。 「所以昨晚我们就是在整理那些,把到昨天为止收回来的许愿纸一次整理起来。其实本来应该更早就开始整理的,可是太忙了,没那种时间。」 「我了解,这种事往往是那样的吧。」 「因为执行委员几乎也都回去了,所以我们大概就六个人开始分类起来,花了两小时,差不多是在凌晨四点左右分好的吧。」 喵子脑海中浮现那个光景。桌上放着由好几千张纸堆成的小山。围在它周围,逐一确认纸上所写的愿望,依照内容分门别类的六人光是想像,就像在消耗着精神与力气一样,烦得叫人吃不消。 「可是就在那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结果害得我们得要全部重头再来。」 「重头再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啊,在我们整理好以后,我们发现在场的所有执行委员没有一个人有写愿望。所以大家就当场拿『许愿纸』写起自己的愿望,准备一起放进去。」 「啊,光是整理其他人的愿望确实是挺寂寞的啦。」 「原来如此。所以呢?」 「嗯。大家轮流拿纸和笔写好愿望差不多就在大家都写完的时候吧。执行委员代表的冢学长只有他在做完当天工作的同时因为精疲力尽,早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踢到桌脚。所以桌上的纸山就垮下来掉了一地,又整个乱掉了。」 「啊呀~」喵子呻吟一声:「这还真是请节哀顺变的啦。」 「嗯。当时也有人气到主张把冢学长叫起来帮忙,不过五十海学长这位是副代表说冢学长其实已经整整两天没睡了。」他苦笑:「听他这样说,就没人再主张叫他起来了。因为五十海自己完全也是『许愿纸』掉一地的受害人,还被塌下来的纸压个正着,可是他却笑笑的做事。所以我们也只好以原班人马自己动手了。」 他们让国冢撤退到沙发那里,再次开始进行分类工作。 「哈呜,所以就弄到今天早上六点?太强的啦。怎么说呢,大家对代表真是爱护的啦。」 「你、你们啊!那是我的错吧?为什么不叫我起来啊!」 因为濑尾的状况不太对劲,在国冢的逼问下,她把昨晚整理「许愿纸」时发生的小意外从头到尾如实托出。 「因为学长一直在硬撑,所以不忍心叫你起来嘛。」 濑尾低着头这样一说,五十海也表示支持她。 「别那样责备她啦,崇。无论是濑尾也好我们也好,都只是在担心你而已。第二天时你有照镜子看过自己的脸吗?那可是根本就撑不过今天一天的脸喔。」 记得今早濑尾确实也说过,他昨天一副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模样。 「可是就算是那样!」 「没办法啊。我说过的吧,因为那就是国冢学长的类型。」 连莲见都这样说,国冢沉默了下来,不过很快就又开口: 「好吧,是我不该吼妳。」 「学长!」 「可是。」他以强硬的语气说道:「可是不要更乱来了喔。因为以我的立场来说,要是你们累垮了,那也跟我累垮了没两样。」 「啊啊,我明白的。」 「我保证,学长。」 「总而言之。」衣笠说:「所以你们就又重新整理到今天早上六点,然后把纸搬到这里来是吗?」 「可是为什么要搬到这种地方来啊?放在本部不就好了吗?」 「那是因为不想在当天乱成一团嘛。趁着昨晚先搬到营火晚会会场附近,今天就可以比较省事了。所以我们用手推车把五个大纸箱的『许愿纸』咦?」 「怎么啦?」 「没。」执行委员环显着仓库内:「手推车不见了耶。」 他用手比了此推车的形状,喵子心中浮现一块板于加轮子与推手的简单手推车造型。多半没错吧。 「是谁拿去用了吗?」 「说不定是小偷用它来搬东西,然后就那样直接带定了。」 衣笠说道。 有理,喵子这样想。本来嘛,五大箱的纸可不是个小数量,要偷走它们,怎么也需要用到手推车的吧。 「总而言之。」衣笠重新做个总结:「『许愿纸』大概是在早上六点被搬到这里来,察觉到这里出状况是在上午九点左右。东西是在这三个小时之间被偷走、现场被布置成密室虽说如此,但综科b栋大概从上午八点起就已经开始有人活动,所以把案发时刻预设在今早较早的时候应该会比较妥当。」 确实,用手推车推着五个纸箱喀啦喀啦地走,是挺显眼的吧。 时间啊,喵子这样想,不经意的抬头向室内的时钟望去。 「啊哩?」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 「没啦,看那个时钟,是不是停住了啊?」 瞒子指着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指针式的圆形挂钟盘面,时针、分针、秒针全部指着「九点」定住不动。现在时间已经是十点四十分了。 「那又怎么样?」衣笠兴致缺缺地说。 「什么怎么样?这可说不定是小偷设计的不在场证明的啦?把案发现场的时钟弄停,让人误以为案发时间是九点这样。」 「我说啊。」衣笠受不了似的说:「有哪个笨蛋会因为现场时钟停住,就断定那是案发时刻啊?如果小偷真是为了那个目的把时钟弄停,那也太肤浅这个案件也就没什么值得研究的了。」 「喵哈哈。啊也是的啦。」 其实本来是认真那样想的喵子笑着打混过去,执行委员也跟着笑了。 「我想这个时钟,是不能被用来布置成不在场证明的吧。」 「为什么的啦?」 「妳不知道吗?综科b栋的时钟后面全都有拉线统一管理,所以下可能只把这里的某一个时钟拨快或拨慢的啊。」 「咦?」 「你说什么?」 喵子与衣笠同时看向执行委员。只有执行委员自己还没察觉到自己的证词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从容不迫地继续说下去: 「你们看,那个钟上没有用来从外面上发条调整指针的地方对吧?虽然可以破坏外壳,用手拨指针,但是也没有那种痕迹。」 时钟外壳的压克力确实是没有裂开,也没有拆解后再装上去的痕迹。 「请、请等一下,那就是说,时钟的指针是不能故意让它变快或变慢。所以停住的指针所指的时间,就等于时钟停住的时间,我没有说错吧?」 「嗯。」 「那么你今早六点在这里出入时的情况如何?时钟有在走吗?」 「咦?」委员皱起眉头:「啊啊,呃,这个嘛」 「请务必要想起来,这是很重要的事。」 「啊啊对了,有在走。嗯,如果需要,你们也可以找五十海或濑尾确认。」 衣笠与喵子僵住。看到他们这样,委员倒是愣住了。 「怎么了吗?」 「当、当然是有怎么了吧!」衣笠说道:「在过了昨晚九点以后,要让这个时钟以『指着九点的状态』停住,那就只有今早九点这个机会了,但是这里在早上六点到九点之间是被布置成密室状态的耶。那不就代表说不定是九点时待在这里的犯人把那个时钟弄停的吗!」 「咦啊,对喔,有道理耶。」执行委员一拍手。 两人不理他,检查着时钟。 「啊,这个!」 时钟挂在墙壁上方,有什么东西从它下面露了出来。 那是类似电话线的东西,时钟应该是靠配线送电与时间情报的吧。 接到时钟背面的那条线,从隙缝间被扯出来割断了。 不知道是使用小刀还是什么,墙上有好几道刮痕留在那里。 「果、果然!侦史郎!这个,果然是犯人留下来的啦!」 喵子很兴奋,不过衣笠却显得慎重。他检查了时钟附近用来放工具类物品的钢铁工具箱。 「也找不到类似定时装置之类的东西」 「定时装置?」 「对啊。如果时钟真是九点停的,有相当高的可能性是使用遥控方式控制定时装置割断线,可是」衣笠伸手把线拉过去检查割断的地方。「线本身已经相当老旧,也有自己断掉的可能性喔。」 「是这样的吗?可能是自己断掉的」 衣笠「唔」了一声,手托着下巴。 「如果这真是犯人动的手,那就和留言一样,是种『犯行在这个时间完成的』的作案声明吧。这样做果真有什么意义吗?」 「要说没意义的话,密室本身也是的啦。」 如果现场是平时会上锁的房间那还能理解。但是从平时就没上锁的房问偷走东西之后,不但留下礼物,甚至还把那里布置成密室到底是想做什么啊?真叫人难以理解。 「呵,就是说这是个无意义的密室之谜囉。」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想出来的措词感到满意的缘故,衣笠微笑起来:「说起布置密室的理由,自古以来就是个被用到烂的主题,不过以这次的案例而言,可以拿来探讨的是两种可能性吧。」 「咦?」 「干什么一副呆滞的表情。」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已经有具体的推理了啦。」这是真心话。「侦史郎你是怎么啦?今天居然这么稀奇的中规中矩做侦探耶。」 「妳啊!」 「喵哈哈,得了得了。」喵子挥着手:「所以呢?可以拿来探讨的两种可能性是什么?」 「不要老是问人,自己也稍微思考一下 如何?」 被挖苦的侦史郎随即反击回去。 「唔。果然是那个吗?就是挑战书上说的那样,为了游戏的演出效果之类的?」 「说的也是,也是有那种思考方式存在的吧,但是和我所想的有些下同。」 「那你是在想什么的啦?」 「首先第一个,犯人下是法术师而是普通人的状况。这就像是证据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制造出这件事超出常理的假象,让搜查的一方以为犯人真是法术师。」 「啊,对喔!」 说穿了就很简单。 如果犯人是普通人,挑战书上写的克劳利云云就是个赤裸裸的大谎言了。也就是说,密室是为了用来增加那个谎言可信度的囉。 「原来噜此原来噜此,我都忘了挑战书的事了。那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是犯人真是法术师的状况。 身为法术师的犯人,虽然在挑战书和留言上自称『本座乃是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但我们搜查的一方当然会持保留的态度,认为『这说不定只是普通人做的案,是以法术师之名招摇撞骗的模仿犯』」 所以才需要密室。 因为法术确实是理应只有法术师才能使用,如果有了要靠法术才能实现的密室,那犯人就只会是法术师。也就是说,犯人准备好只能用法术实现的密室,用来证明下手偷定东西的确实是法术师用来向我们搜查的一方证明,犯人是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挑战书的存在与其内容全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犯人是普通人还是法术师,是会使制造密室的意义改变的囉?」 「就是这样。光是容许法术这种东西加入推理,就会使该设想的状况范围扩大。实在是叫人愉快啊。」 愉快归愉快,不过这个密室究竟算是哪种状况下的产物呢?是普通人以物理性的魔术手法制造出来的吗?还是法术师用法术制造出来的呢?如果是物理性的魔术手法还好,但如果有可能是使用法术的结果,没有相关知识的他们这些人就无从判断了。 「唔」喵子环抱双臂说道:「要是真希在,她就会知道了说。」 被称作「真希」的那个人物打电话给莲见,是上午十一点左右时的事。 「」 手机被放到桌上。看到用tv电话连线后,出现在液晶萤幕上的那个人物,国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那是个女性。 只是打扮得一身黑。 用睫毛背与眼线笔勾勒得十分显眼的眼眶、掺杂着缕缕紫色头发的妹妹头、一身巴洛克风格的服装,一切都显得那么触目惊心,就像是送葬队伍中的人。记得万圣节不是在月底吗?国冢不由自主分心到其他地方去了。 「真希,妳今天果然不准备过来?」 『非常抱歉,莲见学姊。』 画面上的女性睁着黑白分明的漠然眼睛回答莲见的问题。 『因为今晚是新月之夜,我必须进行雷雅克的仪式。』 那是什么仪式啊? 「既然妳有事情就没办法了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国冢学长,这位是小比类真希,魔学系的二年级学生,是我们推研自豪的魔学智囊。」 『你好,我叫小此类真希。』 说着画面上的小比类鞠了一躬。 就算打扮得再奇怪,既然对方依礼行事,那就不能不回应。 「妳好。呃,我是」 『是国冢崇学长吧,早已得闻大名。』 在国冢耳中听来,这话像是在说「所以随时都可以对你下诅咒」似的,他的心情很复杂。 「那么真希,就像我在电话中说过的一样,有事件发生了,希望妳能够帮忙判断是否有可能用法术实现现场状况。」 『好的。虽然不能前去那里,但我会全力提供情报。我正是因此才主动联络的。』 「有妳真好。」 就这样莲见对小比类简单说明了现场的状况。 一直专注聆听着的小比类,像是在理清头绪般的安静了一会,然后答道: 『我想那个密室多半不可能是用法术造成的。』 「妳确定?比方说窗栓或门栓这些不能从室外用遥控的方式操作吗?」 『那需要用到叫做「念动」的法术,可是很遗憾的,「念动」是「不可能的课题」。』 这种事国冢当然是第一次听到,看来那个叫什么魔学的东西,似乎也不是可以轻松实现任何事的嘛。 魔学是一门实际而有逻辑的学问,有着自属于魔学的法则。 用来形容在那个魔学中无法实现之事例的专用术语,好像就是「不可能的课题」。 莲见想了想。 「那利用使役魔呢?」 她这样问。 小比类眨眨眼。 『学姊应该是指「使役」使役魔从内侧拴上窗子的情形吧?』 「是的。我记得法术师是可以用法术自由使役动物的,对吧?使用到动物的魔术手法在推理小说中,是基本中的基本吧。」 小比类又安静了一下,但是 『那种做法本身确实可行,但是我想应该还是不能制造出密室。』 「为什么?」 『因为能够当法术师使役魔的动物只有猫而已。』 「咦?」莲见的话哽了一下:「是、是这样的吗?这还是,呃,第一次听说耶。」 『若是在中世纪魔学全盛期,除了猫以外,狗、猴、鸟、蛇、蜥赐等各式各样的动物也都可以「使役」的样子。但是在魔学灭亡后直至今日,能够当成使役魔「使役」的对象只剩下猫而已。关于为什么只有猫领先其他动物成为研究对象这点,有各种说法存在。不过最有力的说法是,果然猫才是最适合当法术师跟班的动物』 「啊啊抱歉,真希。历史背景的说明还是留待下次再说好了。」莲见打断她。「总之妳的意思就是能指挥的只有猫,所以拴上窗子是不用说,卡住门就更不可能了,对吧?」 『是的。』 「嗯。虽然说光靠猫也可以视做法而定,有着足以制造出密室的可能性可是要那样多重应用,感觉用物理性魔术手法也可以行得通。」莲见环抱双臂,然后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妳。接下来说不定还会再跟妳联络,到时候也请妳多多带忙囉。」 『不敢当。若是需要我的知识,请随时通知我。』 「哎真可惜,不需要小比类的知识了。这次没有那家伙出场的机会了,喵子。」 「咦?为什么的啦?」 「很简单,因为这个密室不是法术造成的。」 由于衣笠突然自信满满地如此断言,喵子吓到了。 「侦史郎,难道你已经解开密室的魔术手法了吗?」 「呵,当然了看!」 他定近窗边。 「这间教室的窗栓,是利用把拉栓向下拉的方式上锁。」 一个窗框有两扇窗子,一共三个窗框合计六扇窗子。虽然其中有一扇窗子破了,不过每扇裔子都跟他指出的一样。 「然后是这个部分。」 他指着其中一扇窗子窗框上窗栓附近的玻璃。 「上面有刮痕对吧?」 确实在室内侧这边的玻璃上,窗栓附近有着直直向下拉出的一道刮痕。因为是不仔细看就不会注意到的浅浅刮痕,所以喵子在侦史郎指出以前都没有注意到。他应该是抵达现场后调查室内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吧。 「然后看看妳的脚边吧。」 喵子依言蹲下一看。 「啊,钓鱼线!」 因为是透明的,所以这个也不容易看出来,不过地上确实是有钓鱼线。 再怎么说喵子也是推研的社员,所以对她来说,钓鱼线并非用来钓鱼的工具,而是构成密室的七道具之一。所谓的七道具,是指蜡烛、火柴、冰、钓鱼线,呃、还有什么来着的?虽然不小心忘掉了,不过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她想着。这条钓鱼线好短,最多只有二十公分左右,其中一头绑了个线圈呃,这会不会只是普通的垃圾啊? 「确实是钓鱼线没错的啦,可是这么短能干什么啊?」 「看仔细点,地上除了钓鱼线以外还有其他东西吧。」 「咦?不会吧?」 「晅个。」衣笠也蹲下,用手指捏起地面上的那个东西。 「钉子?」 是钉子,大概有半个食指那么长。仔细一看,地上还有几根相同的东西散落着。然后它们其中的一根,就绑在刚刚的钓鱼线上。 「刮痕、还有线与钉子。考虑到这间教室是用来当作仓库之事,这些都是留在室内也不会特别显眼或不自然的东西。但是我的眼睛可是雪亮的,犯人就是使用这条线和钉子制造出密室,窗上的刮痕就是它留下来的。」 喵子试着想了想,但是想不出它们是如何与密室扯上关系。 「妳给我像样点,这种东西是初步中的初步吧。构成密室的七道具是什么?」 「呃呃?蜡烛、火柴、冰、还有钓鱼线的吧。还有就是」 「要怎样才能不用手摸就让铁移动?」 「铁?不用手摸就让它移动啊!」喵子总算想起来了。「对喔对喔!是磁铁吧」 原来如此,喵子也搞懂这个魔术手法的内容了。 首先把钓鱼线的一头绑上钉子,再把另一头绑在窗栓的拉栓上。然后打开窗子到外面去,利用事先准备好的磁铁,从窗子外侧吸住钉子。然后就那样用磁铁把钉子向下拖动,窗栓的拉栓就会被钓鱼线拉下来,锁住窗子。接着再继续往下拉,套在拉拴上的线圈也会脱离拉栓。之后把磁铁拿离窗子,失去磁力束缚的钉子会带着线一起掉到地上。窗上的刮痕,应该是在把钉子向下拖的时候刮到的吧。 「虽然这需要用到相当强力的磁铁,但是只要有心,想弄到多少那种东西都可以。」 「喔喔,了不起侦史郎!我对你刮目相看囉。」 喵子是真心的感到佩服。 可是又约略有种哪会到现在还会为这种程度的事感到佩服的感觉,这是因为自觉到对他的感情而产生的心态吧。 「那、那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总之先去向莲见学姊报告现场采证与推理的结果,之后对周边进行彻底的查访。」 「查访?」 「时钟的事。如果这个魔术手法真的是在今早九点使用的,那周围应该会有目击者才对。」 「对喔,那个时间校园中应该已经有一大堆人的啦。好!」 瞄子赶快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人在执行委员本部的莲见。 13第二起事件 「这样,那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嗯,是啊。就照衣笠说的,找附近的人打听看看,有什么事请跟我联络。那就这样了。」 听完喵子的报告后,莲见合上手机吁了二声,听起来既像是叹气,也像是感到释怀。 在国冢焦急的催促下,她解释起状况。 解释完毕以后,一时间没人想吭声。五十海像是要破解这份沉默般的站起身来,说是为了要去检查时钟花园那边的募款状况以及其他工作,得要暂时离开本部,顺便也去买各自的午餐。 在表示麻烦他并送他出门以后,国冢问道: 「那『许愿纸』能拿得回来吗?」 莲见环抱双臂。 「老实说,要靠搜索找出来应该是不可能的吧。因为没有人手,也不能使用人海战术。更重要的是,东西也有已经不在校园内的可能性。」 被这样斩钉截铁的宣一百一说,国冢的话哽住了。「那怎么办?」 「只有逮捕犯人,问出『许愿纸』的下落了。」 「有可能办得到那种事吗?」 「哎呀,我们就是为此在行动的啊,我当然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 「很简单,就是推理出犯人的下一个目标。」莲见说:「只要能够知道那点,就可以抢先一步赶到现场抓住犯人了吧。」 「下一个目标?」国冢皱眉:「等等,这是在说,还有什么其它的东西会被偷走吗?」 莲见干脆的点点头:「国冢学长,请再看一次挑战书确认一下。」 他依言折回桌子那里,把放在桌上的挑战书打开来。莲见走到他身边指给他看。 「看,这个部分。有说,来推理本座要夺定的东西是什么吧。对吧?恐伯这就是那个意思了。就是推理,本座。下一个要夺走的是什么,并且阻止看看的意思囉。」 「然后是现场的时钟。」 「时钟?啊啊,就是听说停在『九点』的那个吧。」 「对。如果那是犯人下的手,应该是有什么含意的。」 「那会是什么含意?」 「这个还不清楚,可是说不定会成为揪出犯人的线索。」 她说了声「所以」,往手中拿着的「城翠节walkcr」封面上拍了拍。 「国冢学长,我想问一下,除了那个『许愿纸』以外,你可以想得出来还有什么东西,会是使城翠节成功的不可或缺之物吗?你这位精通城翠节的执行委员请务必要提供一下意见。」 「不可或缺之物要说的话像山那么多耶。」 就连麦克风跟扬声器之类的物品也是不能小看,就算只被偷走一条音源线都会很麻烦。对于城翠节来说,全都是些不可或缺之物。 「不,不是那类琐碎的东西,是会对城翠节造成更大影响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 「像『许愿纸』就是了。就算同样都是会被偷走的东西,应该还有重要性远超过麦克风或扬声器那种东西的重要物品吧?」 「也是啦。」 「再加上是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的,不是用钱能买到的东西之类的。」 「为什么?」 「因为要是有代替品的东西被偷走,国冢学长就不会进行什么搜查了吧?」 「有道理。」 那也没错。这边可是很忙的,所以只要是能买的东西就会去买、能借的东西就会去借。虽然预料之外的支出很伤,但是火烧屁股的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既没时问也没兴致去陪人家玩无聊的游戏。也就是说,如果犯人打算认真玩游戏,那就得要偷走这边借不到也买不到也就是无法准备好代替品的东西。 国冢试着在脑内整合条件。会成为对方目标的东西,并不是用金钱价值来判定的,而是会对城翠节造成莫大影响,不可或缺同时无法代替的东西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莲见着点点头。 「就是这样囉。当然,那些全要能赌在犯人是否有公平进行游戏的精神上了。」 当她以颇为愉悦的模样这样说的时候。 「公平进行游戏妳啊。」 本来一直在一边看着事态发展的濑尾,听到这一句话以后,再也忍受不了般地站起来。声音虽然不激动,但很明显充满了焦躁不耐。 「我从刚刚听到现在,发现妳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搞错?」莲见摆出正面迎战的态度看着她。 「是的。这并不是什么游戏,已经完全是犯罪了耶?而 妳却」 「那点事我还分得出来。」虽然一脸若无其事,但莲见的语气也很严峻。「妳才是别小看人了,我可也是很认真的」 「喂,妳、妳们俩别吵了!」 国冢连忙站到两人之间。现在在这里为那种事吵起来,也只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但是两个女生一起瞪向国冢。 「国冢学长。」 「学长要站在那一边?」 「啥?不,我哪边都」 他也没有特别站在那一边。 不,其实真要说的话,他两边都想站,但是他不认为她们双方会接受这个答案。 基本上她们双方的理由国冢都理解。有精神洁癖的濑尾被莲见乐在其中的搜查态度惹火;而莲见想说的是,她也是很认直一在进行搜查工作的,至于她是不是乐在其中则是另一个问题。但是因为这是源自于她们各自性格上的问题,所以就算再怎么吵都是平行线。 国冢答下出来僵在那里,没过多久她们就互相别过脸去。 本部就这样笼罩在不的气氛下,国冢的胃又痛起来了。 他一心一意等待着五十海回来。 所以在数十分钟后,门发出被打开的声音时,他打从心底感到得救了。 「啊喔,忍!」 但是 那个心情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忍?」国冢表情一变。 国冢发出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五十海。 他手上提着很多塑胶袋。应该是帮大家买回来的午餐,不过问题并不是那种事。他的脸色发青,就像是才刚目睹到过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 「忍,怎么了?」 「桂冠」 「什么?」 (他在说什么?) 已经不需要任何说明了,因为五十海的表情已经道尽一切。 国冢啐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闪过五十海、打开门、从楼梯上往下冲。 (可恶!) 一股强烈的怒意涌上。 为何?这个疑问在他脑中不断转着。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该死的!王八蛋!) 国冢咬牙切齿,怒意凝众着。那股越来越强的怒意不只是针对他们单方面遭受到的无理追打,更是针对无能阻止事情发生的自己而产生。他的怒意不断凝聚。 在此先简单明暸地陈述事实吧。 本部所在的学生会馆一楼,和综科b栋一样,有一闾被当成仓库使用的教室。 那问仓库被布置成密室,从那里忽然消失的,是要在「校园美女选拔」中致赠给获选校园美女的「桂冠」。 现场有时钟,那个时钟的指针这次是以指在「十二点」的状态下停止。 再加上现场遗留下了写着留言的白纸。 留言是这样对发现它的人做出宣告: 『桂冠就由本座接收了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啊喂?莲见学姊?我们是正在查访打听的啦,可是状况并不乐观耶,完全找不到目击者咦?」 喵子从莲见那里得知消息后吓了一大跳。 「本部就是第二个现场?」 听到这件事后,与在大道游开苹果糖摊位的学生说完话的衣笠转过身来。 『是的,真是失败。有我在还会出这种事』 也是因为犯行在自己脚下发生,莲见的声音显得非常不甘心。 喵子抬头向上看去,衣笠点点头。喵子也点头回应。 「总、总之我们也马上到那里去的啦。」 她这样宣布后就结束通话。 衣笠环抱双臂咕哝着: 「但是怪了,为什么连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他们俩四处打听上午九点时,有没有谁目击到有人从b栋仓库的窗子爬出来,但是至今仍找不到一个目击者。 「果然那个『九点』的时钟是自己停止的?」 「不,发生在本部的第二个事件也有时钟停止了吧?很难想像被选为案发现场所在地点的两个时钟都会那么碰巧停止。这样就可以肯定地把范围缩小到同一个犯人身上了,目的则恐怕是昭示作案时间。」 现在时间是十二点多。本部的时钟既然是停在「十二点」,那作为第二个事件的犯案时间是说得通的。 假使是这样,那犯人应该还定在九点时离开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可是 「当然犯人也不可能真的那么直接,把装着『许愿祇』的纸箱放在手推车上推了就走吧,应该会盖着什么做为掩饰。就算是这样,可是完全没有人看过类似那样的人影,又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先在没有人的一太早把纸搬走,之后又回来把钟弄停、布置密室的啊?」 「就算是那样,但是从大道摊位那里可以把那边的窗子一览无遗。如果是在上午九点爬窗而出,而且布置魔术手法,应该多少会有个人看到那一幕才对」 但是现实上就是没有目击者,这个歧异代表了什么呢? 「唔!虽然搞不懂,总之现在得赶快去第二个现场才行的啦!」 喵子这样一说,衣笠也抬超睑来。 「说的也是。去调查新现场,说不定是可以得到什么线索。」 就在他们两个人正要开始跑的时候。 「嗯?这次是我吗?」 衣笠皱着脸,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好像是有谁打电话给他。他本来怀疑的表情,在确认过液晶萤幕以后,就在混杂着讶异之情中亮了起来。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三嘉村吗?」 喵子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揪。 与电话另一头的她交谈着的衣笠,突然疑惑地「嗯?」了一声,皱起眉头说道: 「三嘉村,怎么了?妳的呼吸好像有点不顺畅,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14会见大敌 凛凛子困惑着。 突然出现在眼前,希望自己叫他斐尔的这个人,很明显不是日本人。 但是如果有人问她,这个人是哪一国的人呢?她也是不太清楚。灰色的头发、细长的眼睛、白皙的皮肤、脸上的表情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那是一种虽然有着勾勒出笑弧的唇线,但内心深处却像是根本没在笑的表情。 周遭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但是在那么多人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对他投以好奇的视线。明明就是一个很明显不是日本人,外貌也还算显眼的人耶。 完美的融入环境之中。 简直就像拟态一样。 「如我方才所言。」他以流利的日语说道:「我是奥兹的人,绝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不,因为奥兹在日本有些默默无名,所以就那个意义上来说,也许是可疑的吧。但妳是魔学系的学生,所以应该不是问题吧?三嘉村凛凛子同学。」 「那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既然是奥兹的人,当然会认识之六佐杏冴奈。」 「那你是听老师说的?」 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微笑着。凛凛子注意到他的襟边,那里确实有着用来证明奥兹特务身分的徽章。 这时候突然 「若不介意,请用。」 他冷不防拿出一杯咖啡来。 「因为今天天气有些偏凉。」 咖啡是热的,白烟裊裊。 因为对方是在她全没提防的时候把手伸出来,所以凛凛子不由自主的接了过来然后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他原本是把杯子放在身上的什么地方啊? 凛凛子看看杯子又看看他。 ~后记~ ~后记~ 本书的作者久住四季对于怎样都好的事会马上忘记,但重要的事会记得相当清楚,在这方面还算有一点自信(真的是一点而已)关于本系列,有一个记忆犹新值得纪念的一瞬问,那就是第一次目睹到刊载在本系列上的这句文案的时候 「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 直到现在我都还能够清楚地记起来。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能够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生在现代的法术师不知从何而来、往何处去,所走的路,还有驱使这个法术师走那条路的愿望 我要坦白一件事,老实说在我写《魔学》第一集的时间点上:心中「要把这玩意写成系列作」的意识相当稀薄。虽然有「可以的话就好了」的梦想,不过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点子,所以运气很好的进展到「试着写成系列看看吧」阶段时,我可要命了。因为变成「呜哇,成功了耶,可是要怎么做?」的状况。,而这个心态转变成「唔喔喔,来把这弄成了不起的系列吧」并没有相隔太久。这真的是只能在这里说的秘密。不过之后一直到本作为止,还有本作之后要走的「路」,都是我在写作第二集《l》的时候,也就正是在我看到这个文案的那一刻看到了。 就各种意义上来说,笔者认为本系列到这里为止,已经能够算是与这句独一无二的文案搭配成天作之合的作品了吧,不知道各位又觉得如何呢?在第一集的后记中,我以「魔学是部难以说清楚的作品」为由搪塞过去,不过感觉我现在已经可以挺着胸膛这样说了: 「《魔学诡术士》是部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 这样的魔学,也在《魔学诡术士》《l》《d》《m》以及本作《魔学诡术士cpart1》、续集《魔学诡术士cpart2》构成的《c》以上五篇六本的密室剧以后暂且告一段落。 久住四季在写每一本时真的都得以自由发挥,当然自由需要负起相对应的责任,因此也品尝了作茧自缚的苦涩滋味。因为这是笔者的喜好带来的苦涩,所以不能够拿来对任何人当成藉口,但是因此给许多人带来的辛劳与麻烦,却也是个无庸置疑的事实。 我要在此表明对于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コメコ老师,还有其他所有人的歉意,以及更胜于歉意的感激之情。 当然还有各位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赞者,我要对您献上坚定不移的感激。 节庆与故事都正进入佳境,还请务必也要继续奉陪相当于后半部的《魔学诡术士cpart2》下去。 二○○七年二月久住四季 ~后记~ 本书的作者久住四季对于怎样都好的事会马上忘记,但重要的事会记得相当清楚,在这方面还算有一点自信(真的是一点而已)关于本系列,有一个记忆犹新值得纪念的一瞬问,那就是第一次目睹到刊载在本系列上的这句文案的时候 「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 直到现在我都还能够清楚地记起来。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能够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生在现代的法术师不知从何而来、往何处去,所走的路,还有驱使这个法术师走那条路的愿望 我要坦白一件事,老实说在我写《魔学》第一集的时间点上:心中「要把这玩意写成系列作」的意识相当稀薄。虽然有「可以的话就好了」的梦想,不过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点子,所以运气很好的进展到「试着写成系列看看吧」阶段时,我可要命了。因为变成「呜哇,成功了耶,可是要怎么做?」的状况。,而这个心态转变成「唔喔喔,来把这弄成了不起的系列吧」并没有相隔太久。这真的是只能在这里说的秘密。不过之后一直到本作为止,还有本作之后要走的「路」,都是我在写作第二集《l》的时候,也就正是在我看到这个文案的那一刻看到了。 就各种意义上来说,笔者认为本系列到这里为止,已经能够算是与这句独一无二的文案搭配成天作之合的作品了吧,不知道各位又觉得如何呢?在第一集的后记中,我以「魔学是部难以说清楚的作品」为由搪塞过去,不过感觉我现在已经可以挺着胸膛这样说了: 「《魔学诡术士》是部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 这样的魔学,也在《魔学诡术士》《l》《d》《m》以及本作《魔学诡术士cpart1》、续集《魔学诡术士cpart2》构成的《c》以上五篇六本的密室剧以后暂且告一段落。 久住四季在写每一本时真的都得以自由发挥,当然自由需要负起相对应的责任,因此也品尝了作茧自缚的苦涩滋味。因为这是笔者的喜好带来的苦涩,所以不能够拿来对任何人当成藉口,但是因此给许多人带来的辛劳与麻烦,却也是个无庸置疑的事实。 我要在此表明对于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コメコ老师,还有其他所有人的歉意,以及更胜于歉意的感激之情。 当然还有各位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赞者,我要对您献上坚定不移的感激。 节庆与故事都正进入佳境,还请务必也要继续奉陪相当于后半部的《魔学诡术士cpart2》下去。 二○○七年二月久住四季 ~后记~ 本书的作者久住四季对于怎样都好的事会马上忘记,但重要的事会记得相当清楚,在这方面还算有一点自信(真的是一点而已)关于本系列,有一个记忆犹新值得纪念的一瞬问,那就是第一次目睹到刊载在本系列上的这句文案的时候 「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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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我都还能够清楚地记起来。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能够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生在现代的法术师不知从何而来、往何处去,所走的路,还有驱使这个法术师走那条路的愿望 我要坦白一件事,老实说在我写《魔学》第一集的时间点上:心中「要把这玩意写成系列作」的意识相当稀薄。虽然有「可以的话就好了」的梦想,不过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点子,所以运气很好的进展到「试着写成系列看看吧」阶段时,我可要命了。因为变成「呜哇,成功了耶,可是要怎么做?」的状况。,而这个心态转变成「唔喔喔,来把这弄成了不起的系列吧」并没有相隔太久。这真的是只能在这里说的秘密。不过之后一直到本作为止,还有本作之后要走的「路」,都是我在写作第二集《l》的时候,也就正是在我看到这个文案的那一刻看到了。 就各种意义上来说,笔者认为本系列到这里为止,已经能够算是与这句独一无二的文案搭配成天作之合的作品了吧,不知道各位又觉得如何呢?在第一集的后记中,我以「魔学是部难以说清楚的作品」为由搪塞过去,不过感觉我现在已经可以挺着胸膛这样说了: 「《魔学诡术士》是部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 这样的魔学,也在《魔学诡术士》《l》《d》《m》以及本作《魔学诡术士cpart1》、续集《魔学诡术士cpart2》构成的《c》以上五篇六本的密室剧以后暂且告一段落。 久住四季在写每一本时真的都得以自由发挥,当然自由需要负起相对应的责任,因此也品尝了作茧自缚的苦涩滋味。因为这是笔者的喜好带来的苦涩,所以不能够拿来对任何人当成藉口,但是因此给许多人带来的辛劳与麻烦,却也是个无庸置疑的事实。 我要在此表明对于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コメコ老师,还有其他所有人的歉意,以及更胜于歉意的感激之情。 当然还有各位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赞者,我要对您献上坚定不移的感激。 节庆与故事都正进入佳境,还请务必也要继续奉陪相当于后半部的《魔学诡术士cpart2》下去。 二○○七年二月久住四季 【第六章】 act 6 including 【第六章】acluding 15.名侦探与反侦探 这不是在炫耀,须美的运动神经很烂。 虽然运动只有两个字,不过其中也包含许多种类。那她到底是哪种运动神经很烂呢?如果要这样问,也只能回答「全部」。 她吊不起单杠、跳不过五层跳箱。游泳时在二十五公尺的游泳池中,会觉得另一头像世界的尽头一样远。网球与排球等运动也不分种类几乎全都不行,打保龄球时还曾经达成一局全洗沟的不名誉大记录。 不过其中她最不擅长也最讨厌的,就是耐久跑步、长跑这类首先要求体力的竞技。自己已经没有运动神经了,同时在体力这方面还有致命性等级的缺陷。她有这样的自觉。 所以。 「呀!」 她会跟不上冲出第一个案发现场、不知道往哪里疾步狂奔的老师,累得脚绊到脚摔了一跤,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发现到她摔倒,跑在前面的园马和萌萌花站定脚步。 「痛」 「须美!」 萌萌花连忙要跑回来但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啊!」了一声:「园马,须美的事拜托你了!由我去追那个老师!」 「咦?可是」 「废话少说,你快去啦!」 萌萌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推向须美的方向,然后再次拔腿狂奔,追着老师而去。 园马歪着头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不过马上就回到须美那里对她伸出手。 「智纳木同学,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啊、嗯,我没事。对不起」 她在略微的紧张感中握住他的手。 看来是萌萌花故意给他们两个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很感激她的心意也很开心但早机会来得这么突然,她根本就还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之类的。 须美心里转着许多念头,最后还是挑个不轻不重的事来问: 「老师到底是要到哪里去啊?」 「嗯很难说,猜不出来。因为老师用来『探查』的是『城翠节walker』上的校内平面图,所以我想至少会是校园内的某个地方吧。」 「那犯人就在那个地方罗。」 她说的是把综科b栋一问教室布置成密室,偷走「许愿纸」的犯人。 「这个嘛,天知道。」 「咦?」 本来以为理所当然会得到肯定回答的须美感到讶异,看着园马。 他以眼睛追踪着老师跑掉的方向。 「虽然犯人会在那里也不奇怪,不过是不是绝对在就不知道。」 「什么意思?」 根据他的说明,「探查」这种法术是利用与施术对象有因果关系的某些东西,来找出施术对象的所在位置。既然都已经用遗留在现场的「留言」探查出「书写者」的位置了,那么犯人不就是会在老师前去的地方了吗?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犯人已经移动到其他地方,不能肯定会不会在哪里是这样吗?」 「也是有那种可能性,不过我说的是其他意思。」 「?」 「那个啊,智纳木同学。」他转向这边说道:「你知道用『法术师』这个字眼查字典,会查到哪个英文单字吗?」 虽然对这个唐突的问题感到迷惑,须美还是答道: 「呃『法术师』跟『魔法师』一样,都是『wizard』吧。『女巫』的话是『witch』。」 「对。但是在魔学浸透的英语文化圈中,则把『法术师』称作『trickster』。知道为什么吗?」 是为什么呢?因为不知道,她老实地摇摇头。 「听说有很大的原因,是背负了他们在历史上扮演过的角色背景之故。法术师直到中世纪为止,介入世界各地的国家中枢,创造历史。当时他们用来当作武器的当然就是法术,不过也利用了差不多同等的诈术。」 「诈术?」 「这个说法不好听的话,那就算是口才,或是花言巧语吧。」 不过这些说法听起来好像都差不多耶她这样想。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法术师是创作的骗徒。」 「啊,嗯。记得是记得咦?难道」 「对。」他笑着点点头:「所谓的真相并不是事实。比方说就算是谎言,但只要它被相信了,那它就会变成真相对法术师来说,谎言与真相是同义而且等价的。法术师以谎言构筑出真相操弄着人。因为人的世界与历史是由人创造的嘛。操弄人就是在转动世界、创造历史。自古以来法术师就是扮演着那样的角色。所以具有诈术师、魔术师、奇术师意义的『trickster』这个单宇,也才会相当于法术师,然后就那样固定下来了。这是最有力的一个说法不过实质上因为魔学在先进国家比较没什么名气,所以这个用法虽然通行于英语之中,但不通行于美语,似乎还不能算是一个统一的说法。」 「可是所谓的法术师,是指可以使用法术的才能吧?那么难道生为法术师的人,全都会变成那个样子吗?我觉得能够使用法术和花言巧语地说谎,是没什么关系的两件事耶。」 「嗯,法术师为何会具有那样的倾向是受到才能影响呢?还是环境的要求呢?关于这点也有各种说法存在,不过只有一句话可以肯定,那就是历史证明了法术师就是那样。」 「老师似乎很喜欢这类的事件,但是老师在现今残存的『创世六日』之中,也是相传实力最高的一位,可以算是法术师中的法术师。我想她应该确实是充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具备了法术师的性格。既然如此,我不认为身为法术师的老师,可以算是类似推理小说中名侦探一角的固定班底。不管是什么样的谜都要解开、一定要把真相公诸于世我想法术师不会毫无理由就那样做。 法术师绝对不会是什么名侦探。 真要讲的话,该说是反侦探。那才是最合乎我心目中法术师形象的说法。」 反侦探? 「那你的意思是,老师是为了自己的某种理由才调查事件,并且准备利用它?」 所以他才会认为老师所要去的地方,也未必会有犯人在吗? 「嗯,或者」 「或者?」 「没有。」他罕见地把话吞了回去:「这个还是先别说了,也许只是我自作聪明想太多。倒是你真的不要紧吗?能跑吗?」 「啊、嗯」 会跑到摔倒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这时候须美才为时已晚地感到可耻,脸红了起来。 可是,她蓦地有个想法。 如果法术师是反侦探,那么扮演名侦探这个角色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能够与法术师相提并论的人物,果真存在于这个校园之中吗? ※※※※※ 「史毗诺瓦先生?」 堵在我前面的他很明显不是日本人。 像是被火彻底烧尽后的灰烬般不起眼的灰色头发,眯成一条线般的细长眼睛。脸上流露着莫测高深的表情。虽然嘴巴抿出笑弧,但是心底完全没有笑意般的表情。 这就是 「是,如果可以,请直接叫我斐尔就好。」 法术师的大敌,斐洛梅史毗诺瓦。 当然我并不知道被称作大敌的人物长相如何,也没有看过他的照片、没有听人说过他确切的长相。但是,我毫不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大敌。 不,是无法去怀疑。 在他的襟边有着徽章,和六月时见过的神室相同的法术师保安委员会所佩戴的那种。但虽然同 样是室长,感觉上他与神室却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神室有种刻意抹消自己感情的感觉,那反而使他带着人味。追根究柢,毕竟只是一个人为了职务上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以及其他各种障碍,摒弃自己的人情罢了。 但是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不属于人类的某种东西,在特意装成人类的模样。 因此我对他首先有的第一个印象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空洞感。像是被层层混沌还是什么包覆着似的,里面只有空虚在等候着般的印象。 感觉很不舒服。 (这个人是怎样啊?) 不别慌,冷静下来。 我这样命令自己,咽下动摇之情。 既然克劳利搜索队的第三室都已经登陆日本了,他会出现在这个城翠大学也不奇怪。总之得要小心,以免一时大意说错话提供情报给他。 「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依旧是那副笑容,不过露出了「嗯?」的表情。 「对于我知道尊姓大名的事,你不感到奇怪吗?」 「这个嘛。」我说道:「因为我看到你襟边的徽章就知道你真的是奥兹的人了。既然如此,老师身边有些什么人、他们的名字与长相,你多少都知道的吧。上学期加入老师专题研究组的我,当然会是你要调查的对象罗。」 「原来如此。你是个聪明人,能够这么快就说明白真是太好了。那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听说目前在这个校园中,有着自称克劳利的人兴风作浪。」 「我知道,因为我有听朋友说过。」 「这样啊,那太好了。此外我接到报告,今年四月时,这个城翠大学也发生过同样的事件。我认为这次的事件与四月的事件有类似之处,可否请与四月那件事有关的你,说说对这两件事的印象呢?」 「这个啊,也许是有类似之处。」 他点点头。 「目前我们法术师保安委员会三室的功用,算是搜索克劳利。身任一室之长的我,想要调查这个事件。如果这件事与克劳利无关也就算了,但若是有关,就有机会追踪到克劳利上哪去了吧所以我想与四月那件事相关的人员谈谈,说不定可以得到什么参考资料,于是才叫住你的。」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不过可以先让我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呢?」 「除了我以外,你还有没有像这样找别人打听过事件的事?」 「没有,你是第一位。为何这样问?」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没有,只是在想要问四月那件事,直接找老师问是最快的。还是说因为被老师拒绝了,所以才到我这里来?」 「哈哈。说来丢脸,不过确实是那样没错。」 可能是估量就算说谎也会马上被拆穿的关系,他痛快地承认了。 「如果是这样,那很抱歉,我也不能跟你说什么。因为我不想自作主张之后被老师骂。」 「唔。」 这样就好。只要表明不能回应他的问题,就可以不用再跟他耗下去了。虽然是搬出老师这块挡箭牌,不过也还请包容了。 可是。 (如果这个事件的犯人真是克劳利呢?) 假设这个人真的就像侦探那样找出事件真相,抓到克劳利理所当然的,她花费了十多年时间的目的就要前功尽弃了吧。 我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发生吗? 就在我蓦地如此问自己的时候. 「喂,周,找到凛凛子了吗?」 「幸二。」 手鞠坂从身后追了上来。他马上就注意到站在我面前的史毗诺瓦,于是问道:「?这是谁?你认识的人?」 「你好。」他一如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向损友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名叫斐洛梅史毗诺瓦。请叫我斐尔就好。」 「喔。」损友应了一声,然后对我说:「喂,所以说这是谁啊?」 「是与魔学系有关的人啦。」我简洁地答道,视线又回到史毗诺瓦身上。 史毗诺瓦正用像爬虫类一样的眼神打量着我们,突然做出一个唐突的提议: 「天乃原同学,这样如何?如果方便,你也一起来参加事件的搜查好吗?」 「是?」 「你知道吗?听说在收到挑战书的执行委员会本部,发生第二个事件了喔。」 「第二个事件?」 我一回问,他就加深笑意,点头称是。 「因为本部有在自行调查事件的样子,那里应该取得了与事件有关的所有情报吧。我接下来就准备去那个本部看看。」 「那为什么要扯上我?」 「不,因为方才这位」他指着手鞠坂说:「说过『找到凛凛子了吗?』。凛凛子,应该就是三嘉村凛凛子和你同样是四月那件事的关系人吧。而你也说过,这次的事你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所以我就在猜,你所说的那位朋友,会不会就是指三嘉村凛凛子呢?」 「是没错。」 「那么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她,说不定也同样会为了追查事件前往本部。所以我想,既然你们在找她,那我们不妨一起过去如何?」 「」 我回望着史毗诺瓦那叫人猜不透的视线。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事知道多少,但他肯定是基于某种目的而邀我同行的吧。以我的立场来说,不难想像出这是件不太有趣的事。 不过就这点而言,我也一样。我也可以利用与他同行去做一件事。 重点和他一样,就是调查这个事件。如果这件事和克劳利无关也还算了,但是如果有关 (到时候我就亲手把事件本身改写掉。) 如果他打算以侦探的身分,使真相公诸于世,我就反过来把真相隐蔽起来。 但是为了达成那个目的,我就必须比他更早抵达事件的真相所在。 我能够办得到那点吗? 更重要的是 我有那样做的理由吗?有什么要特地去掩护她的理由吗? (我的根源和你是相同的喔,天乃原同学。) 忽然我插在大衣口袋中的指尖,触到某个硬物。 那是她交给我保管的戒指。 「好吧。」我抬起头回答:「我也一起去。」 老实说,关于克劳利的事,我还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有着肯定的感情与否定的思考,各式各样的心情纠缠在一起相持不下。如果要徵询我现在的意见,我会回答「保留」吧。 正因为我要保留判断,所以现在她在这里被逮住,我就伤脑筋了 在把口袋里的戒指还给她以前,我不能让她被逮到。 「很好那我们就走吧。」 当史毗诺瓦嘴角勾勒出笑弧时,就可以约略窥见他那玻璃珠般的眼珠。 「就算是这样,也不必连你都跟来吧,幸二。」 「没差啦,反正我也没事嘛。」 在我们三人一起前往执行委员会本部的路上,我对他一说,损友就这样回答我。 不过说老实话,我对损友一起跟来的事很感激。因为我认为有无关的第三者在场,史毗诺瓦应该也不会做出太乱来的事。 「对了。」手鞠坂说:「说到事件,佐杏老师怎么样了?这种事是她独领风骚的状况吧?」 史毗诺瓦也「唔」了一声点点头。 「我今早是在魔学系大楼见过她,但是说来惭愧,在那之后就掌握不到她的行踪了。」 因为老师没带手机,我们没办法与她取得联络。另外也很难相信她会到这个时候还把自己关在魔学系的研 究室,所以现在应该是在祭典活动正热闹的校园中到处乱跑吧。 (老师) 如果老师知道这件事,也许会为了好玩来解谜。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希不希望老师那样做。 我 我在见到老师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呢? 该告诉她我与克劳利相见的事吗?还是闷不吭声等待事情过去呢? 我猛然抬头想着一件事。 (老师现在人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16.佐杏冴奈的搜查 「好,就是这里了吧。」 因为原本直往前方跑的老师总算停了下来,所以跟在她后面的萌萌花也终于得以放慢脚步,把手按在膝盖上。 「呜呼、呼好、好累」 她弓着背、大口喘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终于抬起头来。 并看着眼前的建筑物皱起眉来。 「这、这里是?」 ※※※※※ 「这里是?」 「是讲堂吧。」 园马简洁地回答须美的问题。 (讲堂) 须美打开「城翠节walker」确认校内平面图。因为他们是从综科b栋经时钟花园来这里,把校内平面图北方朝上来看的话,他们所跑的路径是从左边往中央移动,然后从那里直转向下。 「那老师呢?」 「到那边去了啦。」 萌萌花指着讲堂正面的入口。 「好,我们也过去吧。」 园马跑了起来。 和他拉开一小段距离跟在后面的萌萌花小声地对须美发问: 「哪,须美。你们追上来的速度是很快啦你有说出来吗?」 「这那个。」须美吞吞吐吐。 「须~美~?」 「对、对不起。可是因为想说得快点追上你们才行,那个」 「受不了你耶,就说那种事怎样都好了!因为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 她知道,那个藉口是骗人的。没办法说出口,纯粹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就只是这样。 须美一沉默下来,萌萌花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代之以像是鼓励她下次一定要加油般的拍拍须美的手臂,须美也轻轻点头做为答谢。 在讲堂前排列着队伍。以杆子与绳子做出好几折的排队动线,后面竖着一块上面写着「队伍尾端在这里」的牌子。 「这是什么?这里是在做什么的?」 「我记得好像是艺人的演唱会吧?」 园马这样一答,萌萌花就像是有些失去兴致一样。 「钦,是什么艺人?」 「听说是叫做『丧之黑梦』的视觉系摇滚乐团。」 「丧之黑梦?」萌萌花皱着眉:「完全没听过,是唱什么的?」 「不知道,因为我也没听过他们的歌。不过看过报导说是个『服装音乐都很独特,合厌恶与痴迷为一』的乐团,似乎有狂热的歌迷存在呢。」 「哦因为我对视觉系的没什么兴趣嘛,那须美听过这个叫什么的乐团吗?」 ※※※※※ 一回答没听过以后,就被一双彷佛看到不可置信之物的眼睛注视着。 「骗人,你是骗人的吧?冰鱼?真的?真的没听过『丧之黑梦』吗?」 「抱、抱歉,因为我对音乐不太热。」 冰鱼与印南两人也在讲堂前排队等待开唱的队伍之中。 印南就算了,至于冰鱼为什么会也在这里排队,这当然是有理由的。 冰鱼没有听音乐的兴趣,也没有喜欢的歌手或艺人,所以从未参加过演唱会之类的活动。 这是个人兴趣的问题,也没什么好奇怪或引以为耻的。 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是冰鱼其实私底下对这个「对音乐感到生疏的自己」颇为在意。 冰鱼对魔学倾注了超越常人一倍的热情,甚至规划长期海外留学。 而就跟「魔学即音乐」这句话所说的一样,魔学与音乐的学问体系极为相似又有共通之处。 因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关者也会具备共通监赏能力的缘故,听说在知名的魔学者之中,有不少具备出色音感或节奏感、擅长演奏乐器的人。 所以她才会有种想法,这个「对音乐感到生疏的自己」,该不会与魔学天性不相投吧? 是的,不管是什么都好,总之自己得要去接触音乐才行。当她有着这样的念头时,印南邀她一起听演唱会,再加上去柜台询问后,说是当天有人取消预约因为这些原因,于是冰鱼就也来参加演唱会了。 不过很抱歉,冰鱼连听都没听过那个乐团的名字。所以 「那个,印南,这个乐团很有名吗?」 她试着问了一下,然后是印南僵住了。 「也是啦,会有没听过的人也是没办法的嘛。」 垂头丧气的印南这样说,似乎受到不小打击。 这个乐团是那么有名的团体吗? 今后也得好好学习音乐的事才行呢,冰鱼这样思考着。 「呃,这个乐团是叫做『丧之黑梦』吧?演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音乐呢?」 「唔,『丧之黑梦』的音乐啊,是『正统难分好坏摇滚』唷。」 「正统、难分好坏?」冰鱼发出不像她会有的呆滞声音。 印南一脸开心地解说着: 「对。故意把精巧组合的音乐弄乱;特意把致密堆起的音乐破坏掉。在那样的失序与不协调之中,反而可以找到一小块秩序与调和。」 「这、这样啊」难以理解的世界。「怎么说呢挺深奥的耶。」 「对,很深奥的喔!」跟着印南合掌说道:「啊,对了,冰鱼,在『丧之黑梦』的演唱会中,开唱时都一定要祈祷。」 「祈、祈祷?」 「对。可是不用担心,我会教你怎么做。呃,首先是像这样握住双手。」 「这、这样吗?」 「啊,左手要放在上面。对对,然后呢」 音乐之道还挺艰难险阻啊。冰鱼一面这样想,一面和印南一起做起练习手影般的动作。 「咦?」 「怎么了吗?」 『呃,那是老师没错吧。」 冰鱼顺着印南所指的方向一看。 从时钟花园方向声势汹汹、烟尘滚滚往这边冲过来的,毫无疑问就是佐杏老师本人. 「啊!」印南抬头看着冰鱼。「得把事件的事告诉老师才行。」 「是啊老师!佐杏老师!」 冰鱼一叫,老师就「叽」地踩住煞车转向她们这边。才看到她露出像是说了一声「喔!」的表情,下一个瞬间,她居然就从侧面拨开排成好几列的队伍,一路钻到冰鱼她们那里。因此队伍产生波动,到处都是哀呼声跟怒骂声。 「哇、哇!」 「老师!」 「唷,在真和扇谷。」 在她们的惊慌之中,老师已经抵达两人身边。 「你们在这里排队,就代表接下来要听演唱会罗?」 「是没错,不过先不说那个,请老师不要硬是从队伍中穿过来!很危险的!」 「嗯。音乐好耶,你们不错。魔学与音乐有剪也剪不断的蜜月关系嘛。」 冰鱼的责难完全被当成马耳东风,因为老师对她不感兴趣的说教一向听而不闻。 「蜜月这是指魔学与音乐的学问体系很相似的事吗?」印南微歪着头问道。 「不对。魔学与音乐不只是相似而已,魔学会给音乐带来影响。像罗伯福 瑞普为链金学倾倒,吉米佩吉遍读克劳利的着作,甚至连他的屋子都买下来。魔学就像这样在历史上一直对音乐发挥着莫大的影响力。」 这会是真的吗?冰鱼怀疑着。不 「先不说那个,老师。」 「嗯?」 「事情是这样的。目前校内有事件发生,那个犯人在挑战书上自称克劳利。所以,说不定这是克劳利三世做的」 「我知道。」老师一副用不着你多说的模样手往前一伸,露出邪气的微笑:「我就是为了逮那个犯人才到这里来的。」 「啊?」 就在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老师!」 从队伍外侧传来呼唤声。 冰鱼往那边一望,看到像是高中生的一位男生和两位女生正看着这边。 「咦?」 印南低呼一声。 冰鱼也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在那三个人之中,有一个她们眼熟的人。 「记得你是凛凛子的妹妹」 ※※※※※ 「萌萌花?」 看到萌萌花微微低头说「你好」,须美看向了在跟老师说话的两人组。 (她们是萌萌花姊姊的朋友?) 其中一个人戴着眼镜,名为在真的女生说: 「你为什么会和佐杏老师在一起?你今天不是要跟凛凛子」 她这样说,但是后半截的话像是因为难以启齿而吞了回去。 跟着老师转过头来 「哦?原来你是三嘉村的妹妹啊?」 大声这样说道。 「所以又怎么样了吗?」 萌萌花一副不觉得有趣的模样。 老师只是笑笑说「没怎样」。 戴眼镜的女生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没有再向萌萌花问什么,重新转回老师的方向。 「那么老师,为什么您会拖着高中生到处跑呢?」 「拖着他们到处跑?喂喂,说的可真难听哪。」 「如果您要那样说,还请您做事时多想想别人的观感。」 「不可能。」老师马上回嘴笑道,似乎感到很愉快:「不过我可没有拖着他们到处跑喔,是这些家伙自己跟着我而已不,那种事怎样都好。在真,你也大致上知道发生在b栋的那件事了吧?」 「咦?是的,基本上算是知道。」 「是吗?那有空就跟我一起来,现在就要去抓那个犯人罗。」 ※※※※※ 虽然老师的奇行蛮行已经不足为奇了,不过不代表别人可以轻易习惯。 「那个,老师,虽然您方才就那样说过,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了就知道。」 老师没再理会冰鱼的问题,再次打横穿入排队的队伍,这次是朝讲堂入口而去。 冰鱼一时间呆住了,不过在印南的拉扯袖子下回过神来。 「我们走吧,冰鱼。」她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我想去看解谜。」 「那是无所谓。可是现在不排队了吗?到时候又要从头排起了喔?」 「不会有问题的,因为『丧之黑梦』的歌迷中没有坏人唷。」 什么意思啊?冰鱼还在纳闷时,印南已经向排在后面的人表达她们必须暂时离开这里的主旨。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是在印南合掌摆出祈祷的姿势后,光是这样大家就都表示谅解,回以相同的祈祷姿势。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走吧!」 「音乐之道真是艰难险阻呢。」 两人也跟在老师后面往讲堂入口而去,接着 「我们也过去吧。」 三个高中生也从身后跟了过来。 在入口处多少花费一些工夫(当然有警卫在哪里,但是最后还是由印南把她在排队时请大家帮她保留位子的那一招拿出来,把事情搞定),老师与五个人进入讲堂内。 在一马当先的老师带领下,他们穿越大厅、走上楼梯、步入走廊。 半路上 「在真学姊,我可以请问一件事吗?」 「你是?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姓」 「我是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的园马游征。在真学姊的名字,是刚刚听到老师这样叫你,所以知道的。」 「原来如此。」冰鱼点点头:「那你想问的是什么事?」 「这也是刚刚在两位的谈话中听到的『克劳利三世』到底是什么?我是知道亚历斯特克劳利,不过还是头一次听到三世的说法。」 「这个」 冰鱼看着走在前面的老师,但是老师完全不在乎这边的状况,只是一股劲的朝着走廊前方推进。虽然心想这事还是别对其他人说太多比较好,但是既然他们都已经被老师牵连进来,而且牵扯得这么深了,那他们多少也有些知道内情的权力吧。按道理说,这应该是由老师来解释,但老师当然懒得理会这种事,那就只好由自己来做了。 冰鱼对他园马解说。继承了亚历斯特克劳利血脉的法术师克劳利三世,是真实地活在现代的人,而且三世目前脱离奥兹,下落不明。还有四月那件事,也认为凶手可能就是这个人。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冰鱼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对了,你们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经纬下认识老师的?」 冰鱼与园马就这样互相交换着情报。在这段时间中,老师还是一股劲的在走廊上向前推进。 穿越并排着自动贩卖机与长椅的空间,推开两扇又厚又重的门,进入讲堂。 那是一间坐席有两层楼的讲堂。空间并不算太大,最多只能容纳千人左右吧。 突然从讲台上飞来吉他的轰炸声,是乐团道具管理员在检查乐器与机械的接线等状况。 不习惯巨大声响的冰鱼不由自主皱起脸来。 「唔。」老师抬起头说道:「时钟是停止的啊。」 「时钟?」 冰鱼顺着老师的视线望去。跟着她看到从观众席向讲台看去斜右上方的墙面上,确实是嵌着巨大的圆形时钟,上面的指针停在不自然的时间上。 长针向上,短针向下。指着「六点」。 「这是坏掉了吗?」 「老师。」园马问道:「这里的时钟停止的事,该不会是代表在b栋案发现场停止的时钟,也是犯人动的手脚?」 老师没回答,倒是萌萌花发问了: 「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你说b栋现场的时钟停止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在『许愿纸』被偷走的b栋现场,时钟是停止的。停在『九点』的状态喔。」 「咦?真的假的须美有注意到吗?」 「没、没有。」 被萌萌花询问的另一个女孩子须美摇头。 「我本来还以为可能只是坏掉了才停下来,不过看来我是猜错了。」园马再一次抬头看着时钟咕哝着。 接着 「喂,你们是什么人?外人不可以擅自进来啦。」 察觉到老师等六人存在的一位城翠节执行委员,从讲堂前那里跑过来。 「咦?你是」 看到那个人,园马、萌萌花、须美三人都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跑来他们面前的那个人,正是刚才还在b栋现场的那位胖胖的执行委员。 「为、为什么?你明明就应该在综科b栋的现场那边」 「综科b栋?」他「啊」一声点点头:「那是我老哥啦。我们是双胞胎,我是弟弟。」 「双胞胎」 「先不说那个。」自 称是双胞胎弟弟的他说:「外人请不要擅自进来啦。开放入场时间是五点半,开唱是六点,现在还」 「喂!」老师突然打断他问道:「那个时钟是从什么时候起像那样停住的?」 「啥?」他转向时钟:「啊啊,那个啊?那个在我们今早来的时候就已经停住了啦。」 「几点来的?」 「啥?」 「你们是几点时到这里来的?」 「呃这个,差不多十点左右吧。可能是线路断了,所以没办法动。」 他表示今天之内应该是没办法修理了,很伤脑筋。 园马问道: 「那个,请问有没有什么东西从这个会场消失了?或者有没有哪里被布置成密室、留下留言之类的?」 「你说啥啊?」 「我想不见的东西,会是要让这里的活动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留言则是以『就由本座接收了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的形式写在白纸上。」 「没有,我想没有那种东西」 他扭着头,这时候才头一次用「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表情看着大家。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呢?」冰鱼问道。 把留在现场的留言当作「媒介」进行的「探查」,所指出的地点就是这个讲堂。这就是说,当老师在b栋演术法术的时候,写下留言的人物就位于这个讲堂。 但是那个人现在也在这里吗? 还是说 「不,犯人恐怕已经不在这里了。」 老师如此断定,冰鱼皱起眉头。 「为什么您敢如此肯定?难道是有什么根据吗?」 「当然。」 老师拿出香烟,拿打火机点着它。 「老师、老师,那个,讲堂是禁烟的」 印南怯怯地提醒她,但老师根本不予理会,以享受的模样吐了一口烟。 冰鱼叹气。虽然罗嗦也要再重复一次,老师对她不戚兴趣的说教一向听而不闻。 ※※※※※ 有个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老师模样的人物存在。 就是园马。 感觉起来并不像是看得入迷的情形,反倒像是在等待不可大意的对手露出破绽着般令须美怀抱着这样的印象。 该不会 「怎么了,须美?」 可能是对她一副想说什么的态度感到讶异吧,萌萌花这样问。 「咦?啊、嗯。呃」 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的须美吞吞吐吐,园马也注意到她们两人的亘动面朝这边。 「园马同学,那个。」 须美交互看看他又看看老师,接着 「啊啊思。」光是这样似乎就察觉到她的意思,他抓抓头,然后压低声音:「是啦,就是那样。」 「?就是那样是怎样啊?」 「嗯,老实说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犯人会不会是某个人了。」 萌萌花一问,园马就老实回答。 「啥啊?那是谁?」 「老师。」 「咦?」 「我在怀疑的人就是老师。」 萌萌花作声不得,但须美在内心想着「果然」。 (法术师绝对不会是什么名侦探。) (真要讲的话,该说是反侦探。那才是最合乎我心目中法术师形象的说法。) (那你的意思是,老师是为了自己的某种理由才调查事件,并且准备利用它?) (嗯,或者) 这不就是他那时候想说的话了吗? 或者老师本身说不定就是犯人。 「为什么啊?你凭什么怀疑老师?」 萌萌花一面注意着老师一面小声发问,园马明快地回答: 「因为有『来自法术师的挑战书』送到,之后照着上面的内容发生了现场被布置成密室的事件啊?一般都会觉得『啊啊这是法术师用法术干出来的事』吧?」 这 两人面面相觑。 17.斐洛梅史毗诺瓦的搜查 「就是这里了吧。」 因为走在前头的史毗诺瓦停下脚步,所以我和手鞠坂也从他左右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物。 那是栋三层楼高的小规模建筑物。 由校内平面图看来,地点是位于时钟花园的正上方。距离也不太远。 「这里是?」 「是学生会馆吧。」手鞠坂看着手上的「城翠节walker」讲解:「就是所谓为了学生而建的多目的设施啦。一楼有就业辅导、谘询室,二楼以上好像是提供给小型社团或同好会使用,连茶室都有喔,茶室。」 「那执行委员会本部在哪里呢?」 「说是在二楼的会议室。」 「原来如此,那么两位,我们走吧。」 我们进入学生会馆。 不过以结果而言,并没有上二楼的必要。 因为穿过自动门以后,马上就可以听到吵吵闹闹的耳熟声音。 ※※※※※ 国塚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实在是吵到不能再吵了。 不,其实国塚也并不讨厌吵吵闹闹的状况。 但是他们微妙而且一副像是在唱大戏的模样,让他怎么也无法融入其中。 「呵,又是密室,还有遗留在现场的时钟与留言是吗?」 「哎呀~这要怎么说的啦,犯人也挺卖力的嘛?」 推研这个社团还真的是些奇人怪人的集合啊。就在不久以前,才跟一个看起来叫人毛骨悚然的女巫说过话,结果现在又来个言行举止做作得令人受不了的男生,以及个头不高、用词遣字怪异的女生。 那两个人现在正待在第二个案发现场,学生会馆的一楼仓库中,与莲见一起展开搜查。 被赶出门外的国塚在过了一阵子之后,有一半的心情却很不可思议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就是一种反正怪人已经这么多了,再多来几个也没两样的心情。 不过那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认为总不可能还有更多这种人了吧,所以才敢这样想。 因此当学生会馆出现更多闯入者的时候,国塚已经只能在真亘葸义上的张口结舌了。 这又是极度缺乏一致性的不相称三人组。 「你好,请问负责人是哪位呢?」 一脸笑容如此说道的男性很明显不是日本人。没想到他会说出流利的日语,国塚多少有些讶异,不过还是回答: 「那个基本上我算是负责人。你是哪位?」 「这真是失礼了,我名叫斐洛梅史毗诺瓦。」 「是」 「如果可以,请直接叫我斐尔就好。」 「是?」 对方没有再解释下去。 在国塚接不下话时,另一个褐发的男生好像以为该轮到他自我介缙了 「啊呃,手鞠坂幸二,医学系一年级。」 手上拿着卷成筒状的「城翠节walker」的他如此说道。 然后 ※※※※※ 「你好,我是魔学系一年级的天乃原周。」 因为总觉得接下来就该轮到我说话了,所以基本上我也礼貌性的微微弯身打招呼。 但是眼前这位城翠节执行委员会代表的国塚崇,一直愣在那边没有反应。除了他以外,还有跟他一样身穿执行委员工作人员夹克的一男一女,各一人在场;但是他们好像也因为我们的突然闯入而感到困惑,一时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跟着 「啊~咧~这不是阿周来 着吗?」 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定睛一看,两个眼熟的人打开面向走廊的那扇门露出脸来。 「啊啊,果然是喵子。还有衣笠学长。因为有听到声音,我就猜可能是这样了。」我微微弯身向他们打招呼:「昨天谢谢你们了。」 「是天乃原啊。」衣笠把帽子向上掀了掀:「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是,那是因为」 「啊!」手鞠坂突然大叫一声,冲上前去指着衣笠和喵子:「你们」 「你是谁?突然用手指着人很没礼貌」说到一半,衣笠也「嗯?」地皱起眉头:「不,等一下,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这张脸似的。」 「废话,就是你今早撞上过的人吧!」 「今早?啊啊,是那时候的你啊!」 「?」 我从他们三人那里简单地听了事情经过。看来是手鞠坂离开综科b栋前往时钟花园、衣笠与喵子前往b栋的案发现场时,他们双方在半路上撞个正着。 原来如此。当手鞠坂表现出像是见过他们两人的举止时,原来并不是出现让我内心焦急担忧的那种事态。暂且放下心来的我问道: 「对了,这里就是第二个事件的案发现场吧?情况如何?采证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衣笠转向他们走出来的那扇门:「简单说来,就是和第一个事件一样。照着挑战书上的预告偷走城翠节不可或缺的东西,留下留言。再加上弄停现场的时钟布置成密室?」这时候他好像蓦地察觉什么似的看着我:「天乃原,事件的事你是打哪里听来的?」 「是从凛凛子那里听来的。说到她,她没有到这里来吗?」 「原来如此,是三嘉村啊。」他以释然的表情点点头:「不,很遗憾的,她没有到这里来喔。」 「这样啊。」 「如果可以」史毗诺瓦插话:「是否方便也让我们看看现场呢?」 「你是?」 「我是奥兹法术师保安委员会第三室室长,名叫斐洛梅史毗诺瓦。」他规规矩矩地又报了一次名字:「听说在这次的事件中,犯人自称是法术师。既然是与魔学有关的事,我想我应该多少能够帮一点忙。」 「唔嗯?」 衣笠向从现场走出来的莲见徵询意见,看来握有事件搜查指挥权的人就是她了。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愉悦。 结果史毗诺瓦的提议被接受了。好像是因为小比类不在,所以让他以代理的形式参与其中。 史毗诺瓦、手鞠坂、我与莲见他们错身而过,走进第二个事件的案发现场。 那里原本好像是让人放衣物的房间。在狭窄的室内,排着三排长形铁柜。一排排的铁柜之问设置着长椅,堆放着一些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服装以及配件。 「选美所需的『桂冠』,就是从这间『仓库』中被偷走的。」 衣笠把发现时的状况、以及在那之前的经过详细解说了一遍。不愧是自称名侦探的人,他似乎非常喜欢像这样做解说。 在刚过了中午十二点不久的时候。 城翠节执行委员副代表五十海忍,已经统计完在时钟花园的慈善募款活动中募得的款项。因为慈善募款是城翠节的例行公事,每年都可以募到数百万的款项,所以为了慎重起见,统计时要有副代表以上的人在场。 他一直在那里待到亲眼看着募得的款项被收入保险箱中为止。 金库好像是放在时钟塔里面。时钟塔的入口位于特设舞台后面的后台帐棚附近,无论是城翠节期间还是平时都上着锁。金库的锁与入口的锁可以算是所谓的双重保障吧。 之后五十海与其他几个执行委员一起回来学生会馆,然后 「一路走到这边的仓库,发现门关上了。可是在离开学生会馆以前大概三十分钟以前,确实还是打开着的。」 门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不过拿出全力使劲推门以后,还是一点一点推动了顶在门后面的东西,门就这样开了。 顶在门前面的是铁柜。原本就放在室内的那个铁柜,被挪放到门的前面。 然后五十海找到放在现场地面上的留言。 『桂冠就由本座接收了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接着他马上确认「桂冠」是否像留言上所说的一样不见了。跟着他又确认到室内唯一的窗子是拴上的,挂在现场墙壁上的时钟停在「十二点」。 「当然柜子和其他可能可以藏人的地方,也全都重新检查过了,但是没有任何人在。」 「也就是所谓的密室罗?」 「正是如此,就是说和第一个事件相同。」 我也从他那里问到第一个案发现场的状况,以及采证结果。 根据他的说法,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密室,似乎有以物理性魔术手法造成的可能性。 「然后你们看。」 他走近窗边。 =逗个房间的窗子,也留下了与第一个案发现场相同的痕迹。」 确实正如他所说。 室内仅有一组毛玻璃窗子。在钉着窗栓的窗框附近玻璃上,有一条像是被什么利物刮到的痕迹直往下伸去。 然后地板上有几根小钉子,还有绑在上头的短短钓鱼线。确实是些一个不注意就会把它们误当成垃圾的小东西。 「犯人应该是和第一个案发现场一样,用这个钉子与线把现场布置成密室的吧。」 嗯。 我把视线射向墙上估计是必备之物的圆钟。 长针短针都直指向上,确实是被停在「十二点」的地方。 「它在副代表五十海三十分钟前进室内看的时候,好像还有在动。也就是说,时钟是在上午十一点半到中午十二点多,发现现场的短短三十多分之间被弄停。就算犯人是后来才操作时钟,让它正好停在十二点,误差也只小到三十分钟以下把第一、第二案发现场时钟停止的时间,当成犯人声明的案发时间,应该不会有错吧。」 「我想再问一下喔,第一个案发现场的时钟,后面的线被割断了对吧?那这个是为什么停止的?」 「是电池被拿掉了。」 我把时钟掀起来往后面一看,后面的盖子确实打开着,里面的电池被拿走。 原来如此。很难相信两个现场的时钟都会碰巧一起停住,所以果然是犯人把它们弄停的吧。 「像被偷走的『桂冠』,也是城翠节绝对不能少的东西。」 「那是昂贵的东西吗?」 「不,以金钱价值来说,并没有那么值钱就是了。」 用在校园美女选拔的「桂冠」似乎是特别订制的,每年的造型都会不一样。 「原来如此。也就它是用来致赠给校园美女,可以算是荣誉象征的东西罗?」 「就是那样。因为是特别订制的,所以也没有准备替代品。」 所以说在这方面,果然也跟第一个事件中被偷走的「许愿纸」共通罗。 「而这就是遗留在现场的留言。」 衣笠拿过来的,是一张白色b5大小的影印用纸。上面用签字笔以掩藏笔迹般的工整字体写着字句。 我看着它皱起眉头:「是手写的耶。」 「是没错,那又怎么样了?」 「没有。不过,该不会连挑战书也是手写的?」 「是啊。挑战书,还有第一个案发现场的留言,全都跟这个一样是用手写的。」 「这样啊。」 我从凛凛子那里听来的情报还没有详细到这个地步。 我转过身,走到史毗诺瓦身边。然后小小声的说:「斐尔先生。 」 「是?」本来在调查窗子附近的他看着我这边:「有什么事?」 「你对这个事件有何想法?犯人果真是克劳利吗?」 「这个嘛,感觉什么都还说不准呢。」他的笑容加深:「你的想法呢?」 「嗯。」我说道:「我认为这个事件的犯人并不是克劳利。」 「哦?」他的笑容未绝:「那是为什么呢?」 「有两个根据。」 我竖起一根手指。 「首先第一个根据是,这个第二案发现场无法用法术实现。」 「你对魔学可真是了解呢。」他爽快地点点头。 「基本上我也算是魔学系的学生嘛。」 而且以法术布置密室的教学课程,我也已经在四月那件事的时候上完了。想起当时上的课,我马上就明白了。根据听来的状况,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密室应该也是无法用法术实现。 「但是,那真能藉此得出克劳利并非犯人的根据吗?这个密室确实无法用法术实现,而第一个案发现场或许也是如此。但是,法术师在犯案时,也未必一定会动用到法术的吧?」 只有法术师能使用法术。 但是法术师在犯案时,不见得一定会用到法术。 无法以法术实现,但有可能以物理性魔术手法实现的事实,绝不能用来否定法术师犯案的可能性。 「那样说是没错,可是以这个事件的情况来说就不同了。」 「言下之意是?」 「就是挑战书啊。把它一并考虑进来,首先就可以说,这件事不存在法术师是犯人的可能性。」 「哦?」 史毗诺瓦表示愿闻其详,我对他述说着自己的推理。 18.交错的推理 这个事件的犯人也许是老师。 园马这样一说,须美与萌萌花就面面相觎起来,可是 「嗯可是很遗憾的,看来事情并不是那样耶。这个事件的犯人多半不是法术师,而是普通人。」 因为本来已经完全跟着他先前的思路跑,所以须美大失所望的「啊、啊咧?」了一声。 萌萌花也差点摔了一跤。她马上手插腰,一根手指指到他面前: 「喂,臭园马,你稍微照顺序解释一下啦。你一下自己在那边怀疑、一下又说没那回事,谁听得懂你在讲什么啊。」 「嗯,那我就解释罗。那个密室,其实不用法术师也能制造出来。」 「啥?」 他对张口结舌的两人解释。由现场地面上的钉子与线来看,那是可以利用磁铁的魔术手法实现的密室。 这么一说,须美就想起来了。当他从外侧靠近窗子的时候,是曾经表现出像是发现什么的举止。原来那是他发现使用那个魔术手法时,在窗上留下刮痕的表现啊。 「可是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啊?」 「没有说的时间啊,因为老师跳窗跑掉了。」 萌萌花一口气没地方出。 「总之就是这样。既然那个密室有可能以物理性魔术手法实现,那老师应该就不会是犯人。」 「咦?可是」能够看穿密室的魔术手法是很了不起,不过感觉他的理论也跳太大了。「也许使用那个物理性魔术手法的人就是老师呢?」 「是有可能,可是那是错的。」 「为何?」 萌萌花倒也不是想把老师当成犯人,只是无法接受园马这样子断定,才会以追究般的语气问下去。 「就是挑战书啊。把它一并考虑进来,老师是犯人的可能性就变得极低了。」 「?」两人一齐歪起头。 『这样吧,我们首先把犯人假设成法术师看看。如此一来,犯人就会变成老师或克劳利三世其中之一了吧。」 「就是刚刚听说的克劳利三世了。」 「对。首先照挑战书上写的那样,把犯人当成法术师克劳利来思考看看。可是,如果是那样,那克劳利三世为什么要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来制造密室呢?」 「这个,果然还是为了让人分不出犯人是法术师还是普通人」 说着说着,须美已经察觉到自己话中的矛盾。 园马微笑。 「没错,不会有那种事吧。因为都已经在挑战书上堂而皇之的写了『本座乃克劳利』,这样还故意在制造密室时,做出让人分不清楚犯人的真面目是法术师还是普通人的手法,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那么会不会是像这样故意使用计中计、将计就计让自己脱离嫌疑之类的?」 「如果要那样,一开始就别在挑战书上写『本座乃克劳利』就好了吧。如此一来,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犯人也许是法术师了。」 「啊啊对喔。」 如果犯人真是克劳利,既然都已经在挑战书上堂而皇之写上自己的名字了,就没有故意要让自己脱离嫌疑的理由。而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这件事,却除了要在这一点上混淆视听以外,就没有其他意义了。 「接下来把犯人当成老师来思考看看。可是,结果这个假设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不成立。犯人如果是老师,那挑战书就是为了让人以为『作案者是克劳利』的东西。可是」 「对喔。」 须美理解了。如果想让人以为这是法术师犯的案,不使用法术来作案就很奇怪了。所以如果犯人真是法术师,果然作案时还是不会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吧。 「就是这样罗。虽然说也有可能是因为使用法术犯案,会使自己遭受怀疑变成嫌疑犯,所以才使用物理性魔术手法的可能性。可是以这个状况来说,还是可以先准备好不在场证明,或是使用其他更加确实的方法使自己脱离嫌疑犯名单,方法多得很。我不认为老师会忽略这点。 依据以上理由,老师与克劳利这两位法术师并不是犯人的可能性极高,然后就简单了。犯人果然是拿着克劳利之名招摇撞骗的普通人,那个密室则是为了让人以为是法术师动的手脚而布置出来的。」 须美只有佩服的份。 为什么能够一口气想到那么复杂的事,还能够有条理的解释出来呢? 「有道理。」萌萌花也点点头。不过怱然想起一件事般的说:「可是你啊,既然老师不是犯人,你遗憾个什么劲?」 「因为」他脸上浮现出笑容:「如果老师是犯人,接下来说不定会接连不断的使用法揣作案。那样一来我就可以见识到法术,当然会更开心罗。」 「啊,是喔。」 萌萌花受不了似的说道,须美也苦笑起来。 ※※※※※ 「以上就是我的第一个根据。」 在听完我的推理以后,史毗诺瓦「嗯」了一声点点头。 「把挑战书一并考虑进来,是法术师作案的可能性确实就低了呢。不过第二个根据又是什么呢?」 「请不要装傻,你没有不知道的道理吧那就是挑战书还有留言是手写的。」 这也是我在四月那件事中学到的。亲笔手书可以当成法术中的「媒介」,因此法术师极端厌恶留下亲笔手书。 「原来如此。」史毗诺瓦说道:「确实以现今的状况而言,看来是比较偏向于『犯人并非法术师』的方向。但是不管是哪种根据,仍然都无法完全断绝作案者是法术师的可能性。」 「会吗?」 「会的。」他的笑容加深:「比方说,你所提出的第二个证据,那是以克劳利单独作案为前提做出的假设对吧?但是克劳利有好几名心腹存在。所以只要把留言给他们代笔就不成问题了吧。」 「哎,也 对啦。」 要这样说,还不如干脆说也有抓个无关的人来代笔的可能性吧。真要做的话还是会有方法,被他这样一说,我无法否定。 「第一个根据也是一样的喔。颠覆掉所有被视为不可能的状况,正是法术师的精髓所在。他们与她们可以轻松跨越被逻辑否定的种种状况,这个事件也相同。这个事件到底会不会因为某个契机而全盘逆转呢?这种事直到最后都很难说。」 「这样说简直就像是不管什么跟什么,最好都要把法术师当成犯人一样耶。」 「呵呵,老实说也许就是那样。」他说道:「应该是我期望克劳利是犯人的愿望,影响了我判断的方向吧。毕竟这是我十几年来的莫大愿望啊。」 「」 光靠这种程度的理由,果然还是无法扭转他的方向吗 而且。 他的理由也确实让我不由得接受。 越是看起来不像法术师作案的状况,在其背后就越有可能幻视到法术师的影子。 (不,我想太多了) 我才是那个认定克劳利就是犯人的人。 要冷静,就在我这样告诫着自己的时候。 「侦、侦史郎!」 喵子冲进室内。 「做什么?你真的很吵耶。」 「哒啊现在不是好整以暇的时候了啦!因为莲见学姊和濑尾学姊不得了的啦!」 「什么?」 喵子拉着衣笠就跑。史毗诺瓦、手鞠坂和我三个人面面相觎,总之也追了上去。 爬上楼梯,打开二楼一问挂着会议室门牌的房门。 紧接着就可以听到两个女生的激烈争吵。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继『许愿纸』之后,连『桂冠』都被偷走了,根本就完全落于下风了嘛!」 「我不否认,可是我们一定会逮到犯人的。」 「那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那是要从现在起」 「从现在起?你这个人!营火晚会和校园美女颁奖仪式都是从六点开始喔,现在已经十二点四十五分剩下的时间只有五小时多一点。可是状况却没有得到任何改善,甚至反而更加恶化了。把这件事交给你真的没问题吗?」 「关于这点,也只能请你信任我罗。」 「就是无法信任我才会说这些话!」 看来这里就是城翠节执行委员会的本部了。 宽广的会议室像是在如实陈述着连续三天节庆幕后的壮烈战况,乱得一塌糊涂。会议桌上凌乱地散布着文件与夹子,还有成堆的「城翠节walker」。好些便利商店的便当空盒和饮料空罐就那样丢在地上。 在中央有着推研的莲见与一个女的执行委员根据喵子的说法,是执行委员副代表的濑尾正在唇枪舌剑。 听她们说的话似乎是搜查状况并不乐观,再加上莲见一副享受事件般的态度显得不够讯真,使得濑尾提出谴责。 「都已经这种状况了,为什么你还能够一副好玩的模样?因为对你来说终究是事不关己的吗?」 「关于这点,我无意与你一再讨论下去。反正再怎么讨论也只是平行线罢了。」 「你要逃了?」 「别说那么肤浅的话。我是」 「不,你就是准备要逃了。」 连莲见都不免因为濑尾的这个断定而噎住了,濑尾就像抓到这个破绽般地又说了一遍: 「是的,你就是准备要逃了我每当看到你的态度,就会有种『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虽然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不过我现在总算知道了。那会不会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关于这件事情的内情?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能够表现得那么愉快?」 「你想表达什么呢?」 对莲见的问题,濑尾放话。 「我想说的是这个犯人会不会就是你?」 场面一阵动摇。 「你说什么?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呢,请你不要乱说话。」 「不,我是有根据的。」 「你说什么?」莲见晃了一下。但是马上就眼神一肃:「是吗?那我倒希望你能说说你的推理呢。」 「也不到推理那么夸张的地步,不过一直令我如鲠在喉的是犯人的目的。犯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蠢事来呢?当我想到这点的时候,我似乎就有些能够了解了」 ※※※※※ 「可是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须美这样一问。 「那个啊,因为只要这样胡闹,大家就会跟着大惊小怪起来,觉得这样很好玩吧。」 萌萌花就这样回答。 但是 「嗯~~这很难说耶。」园马歪着头:「我觉得并不是那样。」 「为何?」 「犯人也许确实是在模仿四月的游戏,把城翠节设置成游戏的背景舞台。可是我觉得这跟让大家大惊小怪来取乐,也就是所谓的愉快犯是不一样的。」 「所以说是为什么啊?」 「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愉快犯,那还要再多些自我表现欲才比较像。」 「自我表现?」 「比方说呢,如果要事先预告事件,只要采取跟四月那件事相同的作法,就可以把事情闹得更大了。」 「四月啊,古怪广播!」 「对对,不然就在网路上的留言版到处留言之类的。那样做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事件重现度也高,应该可以使事情闹得更大。可是犯人却选择了挑战书这种古典式的手段。把那种东西送到本部去只会让人戒备,就算真发生事情,也只要颁布禁口令,情报就不会扩散出去。这点事应该不难预料。 所以罗,布置密室魔术手法、盗取猎物、弄停时钟、留下留言虽然做的事不合情理,可是说到把事情闹大,实在是感觉不太出来犯人有那个意思。反而比较有挑选特定的人当『玩家』,稳扎稳打让事态推进的感觉。实际上,现在也真的是只有相当少数的一部分人知道事件的事吧。」 「那是为什么目的只是纯粹想千扰城翠节之类的吗?啊,城翠大学的营火晚会主要是用来告白的对吧?那会不会是以前曾经壮烈牺牲的人怀恨在心,想要毁了营火晚会顺便连城翠节一起拖下水之类的?」 「不会,如果真是为了那样的目的,送出挑战书就没有意义了。让人有所戒备,只会使目的更难达成。」 萌萌花嘴中「唔唔」有声。须美低语: 「怎么都说不通耶,犯人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犯人的真意i其肖像、个性,都完全捉摸不出一点具体的形象。 简直就像是以没有实体的幻影做为对手一样。 「是啊,不过也许动机根本就是已经明摆着的那个。」 「咦?」 「说不定而已。也许犯人就只是想写写挑战书、制造密室看看罢了。」 「那是啥?你自己刚刚才讲过犯人八成不是愉快犯的耶。」 「嗯。所以说不是愉快犯,在这个状况下,犯人算是所谓的狂热推理迷吧。」 「啥?」萌萌花皱起眉头:「还不是一样,有什么不同吗?」 「愉快犯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我表现欲,可是一部分的狂热推理迷没有。」他答得很顺:「他们有的只是自我实现欲而已。」 「自我实现欲?」 「对。像是送出挑战书、制造密室之类的。事情不用闹大也不要紧,没引起别人注意也没关系,只是因为想做所以就做了。为了送出挑战书所以送出挑战书、为了制造密室所以制造密室,就只是这 样而已。」 萌萌花像愣住了般沉默着,倒不如说她好像真的呆掉了。须美连忙把话接下去: 「会有那种人吗?不,就算有好了,那会成为动机吗?」 「嗯~~因为犯案动机这种东西是很抽象暧昧的嘛。像为了保险金之类错综复杂的动机而犯案的人,其实反而比较少见喔。 像是为什么要放火?回答是:因为想看熊熊大火。 像是为什么要杀人?回答是:因为火大起来就动手了。 那种短路的、瞬间涌上的、没有道理可言的动机反而更多。 所以为什么要送出挑战书、制造密室偷走『许愿纸』呢?回答是:因为那样很爽很好玩就算真有这样的人存在,我也不会惊讶。 不必让周围的人知道也没关系。挑战书、密室、谜样留言只要有能够用到这些配件的事件发生就好就是这样罗。 节庆的气氛让整个校园都亢奋起来。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之中,会出现有任何想法的人都不奇怪,我是这样认为的。」 ※※※※※ 濑尾的说明让在场所有人都吓坏了。 哎,老实说连我都吓到了。 (犯人是狂热推理迷?) 如果这就是真相,虽然一时之间会令人难以接受,但是导出这个想法的推理过程否定愉快犯、或目的是妨碍城翠节进行这两个方向的逻辑推演是具有说服力的,会议室中已经变成总之先听完她的推理再说的气氛。 这时候出乎意料的响起了轻笑声。 是莲见。 「原来如此。犯人是狂热推理迷,所以就说我是犯人了啊濑尾同学,如果可以,你要不要加入推研?要是你有那个意思,我会很乐意欢迎你入社。」 「少跟我开玩笑!」 「哎呀,我可没有在开玩笑喔,我是真的很佩服你的推理。尤其是在最后的最后,还没忘记那独特解决的地方喔。」 「你是在否认吗?」 那是对莲见就是犯人之事完全深信不疑的口吻。 不知道是不是莲见毕竟也被触怒了,她收起笑容: 「当然的吧,别小看人了。确实我是比一般人更加爱好推理,但是因为这样被当成事件的犯人,还是叫人无法忍受。难道你以为狂热推理迷会分不清楚小说与现实的分别吗?如果那种粗糙的推理能够横行于世,那么如今世界上就满街都是大量杀人的游行」 「那种事我当然清楚得很,你才是别小看人了。」 「」 「我可没说过因为喜欢推理的人是犯人,所以你就是犯人的话。我是说,因为是你,因为你喜欢推理,所以才会发生这个事件。」 「希望你能说服我。」 濑尾双眼上翻瞪着莲见。 「我知道你的天性。在城翠节开始前的这段准备期间中,已经充分知道了。你可别说你已经忘了啊。」 她这样说道。在城翠节开始前,莲见为了让「面具舞会」顺利独占综科a栋而采取的所有蛮横行动,她全都看在眼里 想做什么就要做到底的天性。 一旦盯上猎物就绝对不会放过的本性。 她说,那就是莲见曜子这个人了。 「你为了自己想办的企划,不惜把委员会搞得乱成一团,硬是使它实现这个事件不也是那样的吗?你喜欢推理小说,就算再乱来也要把自己喜欢的事、想做的事做到底。所以你才着手执行这个事件,也不管会对周围的人带来多大麻烦」 「濑尾!」 国塚插入她们之间。 「别说了,不可能会有那种事。这家伙在『面具舞会』那件事上确实有不对之处,可是她不是做出这种事还引以为乐的人」 「国塚学长。」他越说越大声的声音被打断。出声制止他的,是被他袒护的莲见。「现在是我与濑尾同学在说话,请你不要插嘴。」 国塚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莲见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她的视线完全没有从眼前的濑尾身上离开过。 「濑尾同学,你是常看推理小说的那种人吗?」 「不是。」 「这样啊。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说你有着绝佳的侦探素质。」 「喂,曜子,你在说什么啊」 「对了,濑尾同学,既然你很少看推理小说,那你也许不知道,在世界上的不少推理小说之中,都有理应破解案件的名侦探,其实就是犯人的结局喔。」 对于突然开始讲解起来的推理小说课程,濑尾露出诧异的表情。 「如果用得巧妙,会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出色布局,所以也有不少这类作品被称为佳作杰作。但是如果要我以个人立场来说,我是不太喜欢这类型布局。 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是因为啊,对于那些在私底下偷偷摸摸作奸犯科之辈,即使是骗人的,我也不希望他们自称是什么名侦探。 就只是那么陈腔滥调的理由而已,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绝对不希望你装成侦探的样子,濑尾同学。」 「你说什么?」 场面颠倒了过来。 莲见微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啊。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你会突然开始做出这样的推理原来是为了像这样把我塑造成犯人,以隐瞒你自己的罪行啊。相当漂亮的误导,虽然我是很想这样说啦,但是很遗憾的,你打错算盘了。」 ※※※※※ 「可是园马。」萌萌花这样说:「你那个狂热推理迷就是犯人的说法,会不会转得太硬了啊?」 「会吗?」 「就是会。对吧,须美?」 「唔、嗯」 看着眼前皱起眉头的两人,园马「嗯~」地应了一声。 「好吧,既然你们不喜欢这个说法,基本上我也还有可以导出其他犯人肖像的推理就是了。」 「其他推理?」 「嗯。犯人到目前为止又送出挑战书又制造出密室,那是为了什么?」 「什么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人以为犯人是法术师吧?」 「让谁?」 「啥?」 「让谁那样以为呢?」 因为被问得太出乎意料之外,萌萌花的话噎住了。 「这个会不会是要调查事件的那些人?」 「说的也是,那么要调查那个事件的那些人又是谁呢?」 「咦?呃,所以说就是像老师之类的人?」 「不,老师之所以会抵达b栋的案发现场,原因和我们一样,都是因为想要吃可丽饼形成的单纯巧合。所以说以犯人来说,老师应该并不包含在犯人想要误导的对象之中。」 「等一下啦。」注意到他话中的微妙差别:「那你意思是说,犯人有想要误导的特定对象?这样的话」 「啊!」 须美不由自主叫了一声。 「什、什么事,须美?」 「挑战书!」 「咦?」 「挑战书送去的地方是城翠节执行委员会本部,那犯人想要误导的对象是城翠节执行委员?」 「就是这样。」园马微笑着:「如果像三嘉村说的那样,犯人想要误导的人是老师,那应该会把挑战书送到老师的研究室。但是犯人并没有那样做,为什么呢那是因为这个挑战书的收件人是城翠节执行委员。这也可以解释犯人为什么不使用网路或广播,反而是使用挑战书作为预告犯罪的手段。 还有,我希望你们想一想挑战书一开始的部分,我记得那上面是 『各位亲爱的同学。 恭贺第四十二届私立 【第七章】act7 including 【第七章】acluding 19.vs模仿犯 大概在过了下午一点半以后,校园内的气氛因为节庆快要落幕的关系,一下子活络起来,开始变得热闹无比。 那份喧嚣固然是基于节庆的活力,不过其中多半也掺杂了对主办单位负面性的也就是为了责备城翠节执行委员会粗糙的管理方式,而发出的怒叫声、奚落声与抱怨声,仍是个无可否认的事实。 比方说舞台剧的卖票地点就开始乱了起来。相对于买票的人,卖票者的数量不足,一直到预定开演的时间都没能卖完票,对排程造成影响。 比方说演讲会场的队伍乱掉。当执行委员让跑出队伍的客人回去排好时,反而把跟着家人来的小朋友挤出去摔倒在地上。虽然幸好没有受伤,但是小孩的家人当然会有抱怨。连搞乱队伍的年轻人也扯进来,一下子就演变成吵架的场面。 比方说在搬进搬出各会场的机材时动作慢了。这类的机组从安装到分解都有安排好的行程,误点不但会多出追加租金,还会发展成与业者之间的信用问题。一个弄不好被判断成不会估价的人,明年起就变成得要去找新业者了。 就像这样,从最后一天的下午一点半以后开始,执行委员粗糙的管理方式开始明显起来了。 这时候发生的这些问题在城翠节结束以后,也以各式各样的形式留下长长的后续麻烦,在「讨论次年度城翠节的准备委员会」上遭受监察员「功亏一篑」的指责,还被当作议题提出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城翠节最终日下午一点半。 来此过节的大多数人都无从得知这时候他们的执行委员正在战斗着。 原本人手就已经十分吃紧,现在又突然接到要把人员集中到另外三处会场的紧急命令,就算明知道背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越自己处理能力的风险,他们还是拚命为了办好活动而四处奔走。即使没有直接参加事件的搜查,他们也以要去完成自己工作的形式战斗着。 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城翠节 然后。 在夸称拥有吸引数干人规模来宾的猜谜研、美容研、摔角研三会场,匆忙闻召而来的一百三十二名执行委员动员了四分之一以上执行委员的一大包围网逐渐完成了。 他们要战斗的对象就是逮捕对城翠节的成败有威胁的犯人。 ※※※※※ 「计划跟说明过的一样。a到f队固守外面的出入口,剩下的搜查会场内部以及进行警备工作。室外队的大家听好,不只要注意门,也要注意窗子。联络要保密,使用第三个频道。从北边依顺时钟方向巡逻,下午一点五十分开始每隔十分钟交替一次。在预估作案时刻前后,十分钟缩成五分钟。如果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或是令人在意的事,随时联络。有没有问题?没有吧。那大家解散大家一起拚了!」 「「拚了!」」 依循国塚号令,各警备工作队一起拔腿就跑,奔向各自的岗位。虽然是在突然得知事件的状况下紧急编成的警备工作队,但是他们的步伐没有一丝紊乱。 目送着身着蓝色工作人员夹克迎风翻飞的他们与她们,国塚打从心底有种放心的感觉。 但是他马上就像是要让自己不可大意般的双掌往脸上一拍。 (要安心等拿回「许愿纸」和「桂冠」之后再安心。) 现在国塚离开了学生会馆的本部,正亲自在摔角研的活动会场压阵。 五十海、濑尾当然持反对意见。代表需要随时精准的掌握大局,所以不该待在现场,应该留在本部。虽然他们这样告诫过 但是好几百名执行委员拚了命地行动、四处奔走,他已经无法再忍受自己只是在本部闭门不出,等着接收报告而已了。 也许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当代表,他再次有这个念头。 (不,所以说是有各种类型存在的嘛。) 既然如此,自己就用自己的做法来达成目的。这样就好了。 没问题的,行的。自己不是有着像山一样多的可靠伙伴吗? 莲见负责猜谜研、濑尾负责美容研的现场指挥工作,五十海则代替自己在本部坐镇。因为本部所有人都外出,会使得一般的工作停滞下来。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五十分。 三会场若有变故,消息会马上传来自己这里。但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报告,就代表目前三会场的任何一处都没有发现异状吧。 从手中的无线电收发机中,收到各队已经各就各位的报告。国塚回以「了解」,从折叠椅上站起来。 摔角研的活动会场在第二体育馆。 坐镇在可以把整个场内一览无遗的二楼正面观众席上的国塚,抓住扶手,把大爆满的会场尽收眼底。 ※※※※※ 摔角研主办的活动名叫「战魂之王」。 其实这个活动是三个摔角研合办的联赛。听说在城翠大学中,三个摔角研复杂的因缘关系,在部分人士之间很有名,长年以来都维持在一触即发的微妙平衡状态下。但是今年四月间,在拉新生入社活动时发生的「番茄酱炸弹事件」,使得一直闷烧中的火种爆发成燎原大火。就这样,为了让三社团确实分出高下,决定哪个最强,动员了所有摔角选手的壮烈决战,便在这个城翠节揭幕了的样子。 在第一天、第二天连续两天的战斗后,最后一天的今天就是最终决战的战场,再加上又是要决定哪个社团能够登上王者宝座的一天,使得会场得以实现超越三千人的不合乎常理观众数量。一楼擂台下、二楼、三楼的观众席全部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从大白天就在喝酒的观众,不时配合着擂台上的战况,从各个地方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总之是无比热闹。因为这里从城翠节开始时刻的上午十点起就已经开始比赛了,实在是只能叫人写个服字。 会场的正中央,设置着用绳子围起来的擂台,它前面是实况转播席。在那个实况转播席上,放着染得金光闪闪的冠军腰带。三个社团似乎就是为了争夺它而打个你死我活。 「哎,简单说来就像是新日本、全日本跟诺亚三大摔角团体,联合起来大打一场的状况嘛。」 手鞠坂云。 听他这样说,感觉起来一点都不简单。 「你真的是很喜欢格斗技之类的东西耶。」 我叹着气说道。 要说起为什么我们人会在摔角研,就是因为这个损友主张绝对要来看的关系。虽然我对这类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不过在这种时候也就随他了。 问题是 「天乃原同学讨厌摔角吗?」 为什么连这个人都会待在这种地方。 隔着手鞠坂坐在旁边位子上的史毗诺瓦以笑容问道,我什么也没来得及想就应了声「是」。 「其实也不是讨厌啦,只是我不懂它的有趣之处吧。因为我对竞技比赛之类的事没什么兴趣。」 「原来如此。」 「那个话说你在这种地方忙中偷闲好吗?」 「我并不是在忙中偷闲。」他依旧一脸笑容的说道:「犯人下手的目标是三会场之一,但是无法确定是哪一个。既然如此,待在这里也等于一种搜查动作。警备会场的工作交给执行委员他们就好,我这样的人插手只会打乱他们的步调。要是发生什么异状,那边的」 他以视线示向二楼的观众席。 在那里有着抓住扶手,用无线电收发机指挥着会场内警备工作队的国塚身影。 「代表同学就会有所行动吧。等他动了以后再说也无妨。」 「这样啊。」 我把视线移开他那张 无法捉摸的脸,在内心自言自语。 不对,我这样想。 是的,他的行动有一个矛盾。 如果他真是想要逮捕犯人,现在应该正是动员奥兹特务的时机。奥兹特务是专家,动用他们别说不会扰乱步调,应该还能够建立起远非城翠节执行委员可及的完美包围网。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 是因为他认为在这种程度的游戏中,不可能逮到克劳利吗? 还是说他真的不认为这个事件的犯人就是克劳利?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喂,周!」手鞠坂插口进来:「现在就唠唠叨叨的担心那些也没用吧。先专心地看比赛再说啦,看比赛。」 损友早已经进入兴奋模式,一副恨不得自己也能上擂台的模样。 不过也对啦,既然史毗诺瓦没有对事件展开搜查,以我来说倒也松了口气。「可是」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为什么偏偏是摔角啊。」 「你说啥!」手鞠坂愤忾起来:「啊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把你养育成不懂得摔角好处的家伙了!」 「真巧耶,我也不记得我被你养育过喔。」 「以下犯上!」 「放马过来!」 巨大的呐喊声响起。 两个高大的壮汉在擂台中央对峙,手与手互抓,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 看来是战况要有所变化了。手鞠坂「喔喔」一声踢开椅子站了起来,史毗诺瓦「哦」了一声手托在下巴上。 「」 在吵吵闹闹的会场里,我置身在百无聊赖之中,翻着放在大腿上的「城翠节walker」。 20.第三个事件猜谜大会 由猜谜研所主办的「横渡校园城翠祭礼狂热者no.9」,每年同样都会聚集为数众多的「猛虎」。 所谓猛虎,就是研磨知识之牙的头脑之虎。 其数量超越两千人。 它能够吸引那么多参加者的秘密就在于,它有着绝妙的出题倾向,不至于会出现只对部分狂热者有利的状况。「猜谜才是最佳的娱乐」、「猜谜绝不能以自我满足为始作终」这两句话是猜谜研标榜的重点。 预赛的「二择问答」出题范围不但广及政治、经济、常识这些基本领域,还包括演艺圈、运动、历史,甚至连脑筋急转弯之类的都有。以一开始平均正确解答率百分之九十,之后逐渐降成百分之五十的形式出题。正确解答率是事先在jr山手线各站前随机找三百人做问卷调查,基于问卷结果计算出来的资料做为参考值。 顺带一提,虽然活动名称用上了横渡校园的字眼,不过实际上并没有横渡这种行为(听说真相是「横渡」这个字眼,只是模仿很久以前播放的、横渡美洲大陆的猜谜节目名称而已)。但是那种微不足道的矛盾对猛虎们来说,是不值得一提的事。 今年也有九只九队的猛虎通过预赛,踏上决战的舞台。他们就跟字面上的意义一样,对独一无二的祭礼狂热者称号虎视眈眈、志在必得 然后下午两点。 在那个会场中,有着理惠与千里的身影。 ※※※※※ 吃完早餐、离开家门的理惠与千里,是在上午十点十五分左右抵达校园。 她们并没有特地联络谁。因为凛凛子要跟父亲见面,所以她们想等到下午再把大家全找过来。上午的时候就只有她们俩在一起,手上拿着卷成筒状的「城翠节walker」,主要以大道西半边的摊贩与综科b栋的室内临时店为主逛来逛去。 路上也曾经发生过一点小意外。 当她们从大道西边又折回时钟花园的时候,在附近自助餐厅的露台上,发现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的手鞠坂幸二。 「喂小鞠子!你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理惠马上大喊了起来。 接着发生了出乎她们意料之外的事态。 在手鞠坂后方,有着正与父亲会面的凛凛子。 两人连忙逃之夭夭。 「等、等一下,理惠,你为什么要逃啊?」 「没、没啦,一吓到就不由自主。话说千里你还不是逃了?」 「那是因为你拔腿就跑,所以我也」 但是现在回去也只会更尴尬,两人决定以后再道歉。 在这样的事情中,时间也已经到下午了。 「嗳,那接下来要去哪?」 「嗯~~上午都在西边逛,下午就去东边看看?」 所以她们俩就来到大道东边了 「咦?那是什么呢?有好多人聚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耶。」 千里指着的是设置在草坪广场上的特设会场。那里有着数也数不尽的许多人,众集在巨大的活动舞台前面。 「等我一下。」理惠看着「城翠节walker」做确认:「嗳,是猜谜研啦。昨天好像已经比过团体赛,今天嘛哇,是双人赛!刚刚好耶,我们也参加啦、参加!你看,优胜奖品是夏威夷耶、夏威夷!」 「夏威夷当然好,可是理惠,你会猜谜吗?」 「还可以啦,反正这种事就是参加本身就有意义的嘛。」 「唉,我就知道是这样。」千里耸耸肩。 于是两人马上朝着会场说是会场,其实也只是用绳子围起来的露天空间前进,在柜台完成报名。 ※※※※※ 负责指挥猜谜研活动会场警备工作队的人是莲见。 她会主动提出由自己负责现场指挥,当然是为了担起一开始被交付到她身上的搜查责任。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对自己在本部气昏头跟濑尾大吵一架的事感到羞愧,所以也有藉此雪耻的意思在内。 当然那是自尊心的问题,不过还有一个同样重要不,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希望能得到国塚的认同。 莲见认为国塚的本质就是「自我牺牲精神」。 他的周围总是环绕着人,不分男女都喜欢他(当然并不是没有敌人,不过这个世界上本来也就不存在没有敌人的人),那就是因为他是个「自我牺牲的人」。有什么事他会自己带头去做、弄得一身脏。所以虽然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有不少人被他感化而动起来。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曾经为了原来可以利用这样的方法使人动起来而惊讶。 然后在与他有所接触以后,她开始有种想法,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最终会获胜的还是这种人。当她察觉到自己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也已经被他感化了。 今早他会把搜查工作交给自己,只是单纯的有一步走一步而已吧。 但是这次他是因为信任自己,才把这个工作托付给自己。 想要被他认同。所以绝对要抓住犯人,取回失窃的东西。 本来有个问题是,执行委员是否真会听从自己的指挥不过在国塚的保证下,所有人当下就都毫无疑虑地接受了她的指挥。 她再次为了凝聚在他身上的信赖而啧啧称奇,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吧。 这份信赖并不是对自己的信赖,而是对于推荐自己的国塚的信赖。为了不背叛那份信赖,她也要完成目的。绝不放过盯上的猎物,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作风。 现在她正穿着的执行委员工作人员夹克,是留在本部的五十海说他用不到的那件夹克。这是他为了让执行委员比较容易认出她的一番心意。 「各队,报告状况。」 她一只手拿着无线电收发机,站在活动舞台的右侧边缘,眺望着整个会场。 猜谜研的活动会场地点,以 「类比成钟面」来说,是位于两点钟的位置上。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五十分,距离关键所在的下午两点还有十分钟。 目前各警备工作队都没报告有异状。 但是 ※※※※※ 在预赛的二一择问答」中,题目由主持人念出来以后,会在舞台后方的宽银幕上,以把场内一分为二的形式显示出两个答案。报名参加的两人组要一齐往他们认为是正确解答的一边移动。要是答错或和自己的搭档分开就淘汰出局,直接移动到观众席(说是这样说,其实也只是用绳子隔出来,铺着塑胶布的草坪地面罢了)。 在出问题的同时,有如运动场那么大的广场上,会有千人单位的人进行大迁徙,每当发表正确与不正确答案时,都会爆出一阵欢呼声。就这样反覆着出题与回答的动作,广场中央的人逐渐减少,逐渐建立起围绕在周围的人环。 理惠与千里表现出色。在千队以上的参加者中,一直留存到大概只剩百队左右时。 「咕喔~~太可惜的啦,只差一点就能进入决赛了耶。话说刚刚那是什么问题啦,谁会懂啊。」 「还好啦,不过能在场上留那么久就已经值得表扬罗。」 就在两人移动到观众席,往塑胶布上坐下的同时 『好,到此为止!预赛结束,现在还留在场上的队伍请到台上来!』 在舞台上主持的女生一只手拿着麦克风说道: 『各位来宾,这边就是光荣打入决赛的九队。请不要吝惜你们的掌声,用力鼓掌恭喜他们!』 九队搭档从旁边的楼梯走上舞台。 设置在各个地点的摄影机追逐着他们的身影,把拍到的各人长相投影到银幕上放大。 「咦?」 这时候在旁边的千里皱起眉头。 「什么事?怎么了?」 理惠问。 「没有,那是咦?」 千里好像没有听到理惠的话一样,出神地看着银幕。 理惠也把视线移到银幕那边,然后「嗳呀」一声。 银幕上映着进入决赛的队伍,她在那里面找到一个眼熟的人物。那是她在高中时,小她两届、和她同属于美术社的学妹。 「怎么?那不是智纳木吗?」 ※※※※※ 「园马好厉害,连后半的问题都好清楚。」 须美一面踩着楼梯走上舞台一面说道。 一开始时的问题她自己也大概都懂,但是到后半大概只剩百队左右时,她就几乎只有举手投降的份了。因为在那之后就开始掺杂着一些像是「圆周率小数点以下三十位数的正确数字是?」、「哪个是土星环总长的正确数字?」之类应该没人懂的难题了。 但是就算遇上那些问题,每当出题时,园马也始终镇定如故的「啊,是这边吧」拉着须美的手就走。 「没有啦,说来我自己都吓到了。」园马笑着答道:「其实全都只是靠直觉而已。」 「咦」 在须美僵住的时候,舞台上也在持续着改变舞台布置的工作。安装九种颜色、给九队回答者使用的按键与监看器,喀拉喀拉的从旁边把放着优胜奖品与奖座的红色台座搬上来。摄影师们也一一移动到可以捕捉到回答者角度的位置上。 须美与园马两人坐在面向舞台算来最左边的「红色」位子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脸来。 数量惊人、多达数千人的观众就这样猛然出现在眼前她的心脏差点从口中跳出来。 「你还好吧?智纳木同学?你的脸色发青耶。」 在旁边的园马以泰然自若的表情这样问。 她想回答「没事」,但是双唇却抖得说不好话。她真能在这种状态下进行猜谜吗?心底不安了起来。 至于她与他为什么会两个人一起参加猜谜大赛,则是基于萌萌花的提议。 那是发生在离开讲堂后不久时的事。 「老师!」 「啊?做啥?三嘉村她老妹。」 老师这样一说,萌萌花就不太高兴了。 「请不要那样叫我。先不说那个,我觉得我们现在兵分三路会比较好。」 「什么?」 「必须要去的会场有三个,与其一个一个轮流过去,这样做才比较有效果吧?犯人又不见得一定会准时过去偷东西。」 须美也认为这个提议是极有道理的,但是 「想说的就这个吗?」老师从鼻中哼了一声说道。 「咦?」 「你们想分就自己去分啊,用不着得到我的许可。」 也就是说,老师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他们一起进行搜查的打算了。虽然明知道那点,而且自己也是那样打算的,但是萌萌花的脸越来越不高兴了。 老师就像在表示没什么好说的了,脚跟一转再次跑了出去。 「你们都听到了吧。」萌萌花的不高兴仍然挂在脸上,转向须美与园马说:「那你们俩去猜谜研吧!今天好像是双人赛,所以刚刚好对吧。」 「咦?可是萌萌花」 「须美!」萌萌花以不容她多说什么的惊人气势把脸靠近须美,小声说道:「别忘了最初的目的喔。」 「那是」她压低声音:「当、当然。」同时点点头。 「别管什么事件了。这次一定要加油,喏?」 「啊、嗯。」 须美在紧张中抿起了嘴。 对,再这样拖拖拉拉地拖下去也没用,说不定已经不会再有可以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察觉到须美的决心,萌萌花留下一句「那待会见罗!」就从两人身边跑走。 「可是」须美忽然担心起一件事,十分客气地问道:「园马同学没意见吗?你应该是很想跟着老师的吧?」 「嗯,是没错,不过也没差了啦。」他说道:「因为多亏有智纳木同学,我对事件会有什么发展多出一点兴趣来了。」 他这样一说,须美就松了口气。他说的多亏有自己,八成是指方才谈论推理作品与男性快感云云时的事吧。只要一想到这里,她就跟着想起了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个发言」。该怎么说呢?那个 啊呜。 主持人说道: 『各位来宾!欢迎各位今天前来参加城翠大学猜谜研主办的活动「横渡校园城翠祭礼狂热者no.9」!第一天的个人赛与第二天的团体赛已经热烈结束了,而最后一天的今天是双人赛!由两人同心协力,共同拿下城翠大学宫古园区最强智者宝座、城翠祭礼狂热者的,会是台上这九队搭档中的哪一队呢!?各位想必很好奇吧!』 观众席配合着她的造势沸腾起来,主持的女生更加进入状况地继续说下去: 『谢谢各位!谢谢各位!话说我也是个猜谜研中的小角色,所以更是好奇地不得了!但是在知道结果以前,还是先来介绍一下各队的朋友那么首先就由坐在这边红色回答席,看起来感情不错的男生女生队开始!』 被主持人指到的不是别的,就是须美与园马的位子。 『请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的园马游征。」 即使被麦克风指着也依然镇定如故的园马这样回答。 接着须美也用轻得快要听不到的声音回答:「我、我是智纳木须美」不过还是被麦克风收到音,经由扬声器响遍整个会场。 『喔喔,那就是我们的学弟学妹罗。你们俩今天是来约会的吗?』 须美沸腾了。 「不、那个,完全没有那样」 她一 语无伦次,主持人就笑了起来: 『哇~~害羞了耶,真是可爱呢。』 「是啊。」 因为园马还若无其事地这样回答,须美差点就快要昏倒了。 『哎呀呀,真是叫人羡慕的一队对吧!请加油!话说其实我也正在强力征求男朋友中,所以有意者请等到活动结束后私下来找我!呃,那么下一队』 博得大家一阵笑声的主持人往旁边移动。 「智纳木同学。」 被叫著名字的须美回过神来:「呃什、什么?」 「犯人的目标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他看着的,是包含他们自己在内一字排开的九队参赛者背后。 那里放着红色台座,上面像是在公开展示般高高在上地放着东西。 「奖座?」 那是有五层之高,相当庞大的奖座。上头可以看到几处褪色掉漆,不过反而会让人感觉到一种传统的气氛。 「对城翠节有很大影响的大规模活动优胜奖座,这不正是对城翠节来说不可或缺、又无法代替的东西?」 也许确实是那样。 须美一表示同意,他眼中就突然多出了恶作剧般的光芒。 「如果犯人的目标真的是那个那只要我们在猜谜中拿到优胜取得它,犯人就会没办法出手了,对吧?」 ※※※※※ 莲见盯上的也同样是优胜奖座。 这个猜谜大赛自从开办以来,即将迈入二十年,听说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使用同一个奖座。历代优胜者的名字会写在缎带上跟它绑在一起,其中也有目前以知性派称号活跃着的演艺人员之名。每年都会交给优胜者保管一段时间,不过要在城翠节开办前两个月还给猜谜研。就有点像是甲子园的优胜旗那样吧,她这样想。 虽然已经把准备好的物品全部列成清单检查确认过了,但是目前找不到其他可能会从这个会场被偷走的东西。 然而 (问题在于犯人的真正目的呢。) 莲见在本部声明过,这个游戏是犯人为了隐蔽真正目的,用来模糊焦点的手法。她不认为自己这个推理错误。虽然接下来从这点扯到濑尾是犯人的结论也太短路、太不像话,需要好好反省但是她对前提本身并没有错误这点还有自信。 既然如此,犯人在设计了这个游戏的背后,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舞台上针对各队所做的访问已经结束,决赛开始。 原本只是吵吵闹闹的会场,逐渐开始渗入热辣辣的紧张感 ※※※※※ 「叮咚」一声,有参赛者位置上的灯亮了。 『好!深紫色的夏目五所川原队请回答!』 主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亮灯位置上的参赛者严正地说出答案: 「铀。」 在一瞬间之后,表示正确答案的「叮咚叮咚」铃声响起。 从观众席那边发出了「喔!」的欢呼声,主持人也配合着那个声音做讲解。 『正确答案!是的,刚刚这个问题,出题的类别是教养。整个问题是这样的,「熔点一千一百三十二度,沸点四千一百七十二度,是地球上可以找到的元素中,原子序数最大的一个,也是《原子小金刚》主角妹妹的名宇,请问这是哪个元素?」正确答案是铀。刚刚才念到「沸点四千一百七十二度」就被答出来了,答得漂亮。 好,在决赛中是由抢先答对十个问题的人获得优胜。到目前为止,深紫色的夏目五所川原队已经取得五分独占鳘头! 我们来继续下一个问题吧!第十九题!j 在「锵锵!」的效果音中,银幕上打出出题的类别。 出现在上面的字是「地理」。 主持人的视线落在手中的卡片上开口说道: 『题目是「通称斯里兰」』 才念到这里就突然亮灯响起叮咚声。按下按键的人是 『好。红色的园马智纳木队!』主持人镇定自如的回应:『虽然我只念到「题目是通称斯里兰」为止,不过请作答!』 「大概啦,斯理贾亚瓦德纳普拉科特?」 那是啥?就在不知道从观众席的哪边发出这个声音后的一瞬间 表示正确答案的「叮咚叮咚」铃声响起。 啥?会场笼罩在一片怀疑声中。 『正确答案!好,我来为各位来宾做个解说!刚刚那个问题的全文是,「通称斯里兰卡,全名为斯里兰卡民主社会主义共和国的首都叫什么名字?」正确答案是斯理贾亚瓦德纳普拉科特。我才念到「通称斯里兰」就被答出来了,答得漂亮! 呃,因为斯里兰卡的首都之名是出名的长。所以题目说不定会以「斯里兰卡首都名是斯理贾亚~那么」的方式设下陷阱,让人做出提防、不敢贸然作答,可是红色的园马。智纳木队却果敢地冲进来了!这完全是智慧与勇气的胜利!太漂亮了!』 和会场来宾一起聆听解说的同时 「园、园马同学好厉害喔」 「会吗?知道的人就是知道啊。」他说。 须美佩服不已,对于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自己感到惭愧。 虽然心想一定要想办法尽一份力量,但是一整个无能为力。 在大多数人都一半进入呆若木鸡状态的状况下,高水准的攻防战持续着。 ※※※※※ 然后终于。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到预占作案时间的下午两点。 待在舞台边的莲见对着无线电收发机小声叫道: 「各队,报告状况。」 各队一一回报了过来。b队,周围无可疑人影。l队,既没有被弄停的时钟、也没有失窃的东西。k队,完全无异状。f队也一样 表示正确答案的铃声响起。 观众席为之沸腾,轰声大作。 莲见在内心对还看不到的犯人呼唤着。 (来啊,怎么了?不来吗?) 就在这个时候。 『这、这边是h队!找到时钟和留言了!』 一阵紧张从头窜到趾尖。 「h队,我两分钟内过去,保持现场。」她以迅速但沉着的声音下达指示:「h队以外的小队都听见了吧?外面的小队注意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入,里面的小队在周遭检查是否有东西不见。」 她一面与各小队做确认,一面望向舞台。奖座还是一样位于红色台座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代表犯人的目标不是奖座吗?但是除此以外到底还有什么) 观众席为之沸腾,欢声大作。 活动正进入佳境。 ※※※※※ 主持的女生已经high到最高点。 『好好好,所谓让人手心捏一把冷汗就正是这种状况了吧!目前拔得头筹的是拿到九分的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只要再答对一题,城翠祭礼狂热者的宝座就是你们的啦!不过红色园马智纳木队、蓝色松本藤牧队、绿色斋藤杉里队也不容他们专美于前,目前统统都是拿到八分!接着是白色柴田金冈队、黄色持田权藤队的六分:茶色中井鱼住队、紫色濑川蒲生队的三分:黑色泉秋月队的两分!前几名完全是缠斗状态!热烈!太热烈了!过去曾经有过这么高水准的比赛吗!会是目前已经听牌的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就这样直接拿下胜利吗!还是会被其他队翻盘呢!就让我们来看看吧!命运的第五十五题!』 锵锵!效果音响起。 银幕上显示着出题的类别,须美目不转睛的盯着参赛者用的监看器。 『下一个问题是影像题 !这对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十分有利!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在影像问题上得分的机率是吓死人的百分之九十五!太恐怖了!』 主持人仰头转向银幕,请大家观看上面的画面。 观众席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地钉在那上面。 出现在银幕上的,是一张巨大的绘画。 (这是毕卡索?) 没错,是毕卡索的《格尔尼卡》。描绘的是在西班牙内战中遭受轰炸的格尔尼卡,是毕卡索的代表作之一。 但是这种程度的事,对于能够打入决赛的所有参赛者来说应该算是常识。问题是看到这张画是否能够猜得出要出的是什么问题 『好,这张画是一幅很有名的画废话不多说,这幅画的作者是谁?请说出全名!』 毕卡索的全名? 须美手动了动,可是就在她踌躇着的时候,距离他们最远位置上的灯亮了。 『好!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 是再答对一题就可以取得优胜的那队。整个会场像是被泼了冷水一样的安静下来,生怕会漏听他们的回答。 深紫色位置上的参赛者深吸了一口气,严正地答道:「巴布罗毕卡索。」 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 表示错误的「哺」声回荡着。 「呜哇!」的哀嚎声响起。咦?不对吗?这类疑问的声浪化为一体席卷了整个会场,就在主持人马上想要接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这次另一个位子上的灯「叮咚」一声亮了起来。那是 「园、园马同学?」 「回答吧,智纳木同学。」毫无迷惘就按下开关的人正是他。他以笑容对着须美的方向说:「你知道答案对吧?」 「可、可是要是答错」 在须美吞吞吐吐的时候,主持人已经滔滔不绝的快速讲了起来: 『真、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没想到领先的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会在他们所擅长的影像问题上阴沟里翻船!是因为胜利近在眼前让他们有些太心急了吗!?然后在混乱中马上趁隙亮起的一道闪光是并列第二的红色园马智纳木队的灯!叫人喘不过气、目不暇接的攻防战!最适合决战舞台的热战!红色园马智纳木队能够答对这题,一下子跃居为领先队伍吗?请回答!』 感觉到会场所有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有那么一瞬问,须美真的很想当场逃走。但是 「智纳木同学。」 平稳温和的声音在背后推动着她。 因为在这之前什么事都没做到,所以就更希望能够帮上忙。 对拿出勇气来。 须美紧紧握起拳头闭上眼睛。然后小心让自己不要讲太快,同时作答: 「呃巴布罗迪戈荷西圣地牙哥法兰西斯科德保拉胡安纳波穆西诺克里斯宾克里斯宾亚诺德洛斯雷梅迪奥斯德拉圣地西玛特里尼达路易斯依毕卡索。」 好长! 不知道从观众席的那里响起这个嘀咕声的下一个瞬间 表示正确答案的「叮咚叮咚」铃声响起。 『正确答案!好,这样一来红色园马智纳木队也并列为领先队伍了!』 「喔喔喔!」的佩服与惊愕的欢呼声和「刚才那是怎样!再说一遍!」的汹涌喝倒彩声,在会场内各处炸了开来。 主持人为问题与答案做解说。 在好不容易说完以后,脸上一阵发热,须美颤抖着吐了一口气。 可以听到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 可是有种完成一个使命的感觉充满她全身。 「你做得太棒了,智纳木同学。」被他用笑容这样一说 「啊、嗯」她笨拙而羞怯的点点头:「啊,啊哈,太棒了。」 ※※※※※ 「这边!在这边!」 在野外舞台后面,距离猜谜研设置的管理本部帐篷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可以看到正在挥手的执行委员。从舞台后面楼梯走下来的莲见往那边奔过去。 草坪上有个小小的时钟掉在那里,是塑胶制的廉价座钟。它的指针指着「两点」,一旁有张使用隐瞒笔迹的工整端正文字写下的留言陪伴着。 『城翠节的不可或缺之物就由本座接收了法术师亚历斯特克劳利』 莲见困惑着。 虽然基本上这里也算是猜谜研活动会场范围内,但是这里是室外,是任何人都可以出入的开放空间。密室在哪里? 而且 「是什么失窃了?」 莲见这样问,但是只得到执行委员纷纷以困惑的表情摇头的回应。 「前往猜谜研的管理本部,再一次比对清单,看看有没有不见的东西各队,报告状况。」 她还没等执行委员跑过去,就对着无线电收发机叫了起来,但是陆续回报的报告都是说没有异状。 (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正在进行中的活动正毫无问题的进行着,证明了既没有密室也没有失窃的东西,可是又留下了时钟与留言。而且这次留言和先前的不同,没有直接点明偷走的东西是什么。 为了避免出现新的模仿犯,所以就连对执行委员们,也都没有公开留言上的详细内容。 (也就是说,既然留言的格式与先前的一样,这件事应该和第一、第二个事件一样,都是同一个犯人干的没错。) 「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已经得到证实了。 但是为何没有失窃的东西? 果然是因为戒备太森严所以放弃作案了吗?那么这张留言上所说的「城翠节的不可或缺之物」又是什么?只是在故弄玄虚吗? 还是说 莲见环顾周遭。虽然周围不是没有人来往,但是要找到确实的目击者恐怕不可能。她不认为在条件理应更加严苛的第一个案发现场,都没有留下目击者的犯人,会在这里留下那样的把柄。 「」 莲见最后再对所有小队下了一次回报状况的指示,然后在得到无异状的报告之后,缓缓拿出手机。因为用无线电收发机会让所有执行委员都听得到。 她打电话给国塚。 「国塚学长?嗯,是我,你先冷静的听我说完。在猜谜研会场找到钟和留言了,但是没有密室和失窃的东西对,所以活动本身没有问题地进行着不,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许,我们的推理本身有什么疏漏之处。」 活动已进入尾声。 ※※※※※ 然后是第六十题。 正确答案的铃声大声响起。 『正确答案!终于!漫长的比赛终于分出胜负了!在「横渡校园城翠祭礼狂热者no.9」最后一天,在两千人一千队参赛者中拔得头筹的祭礼狂热者是 深紫色夏目五所川原队! 各位来宾,请不要吝惜你们的掌声,给予伟大的祭礼狂热者,以及争夺这个宝座到最后的其他八队送上最热烈的掌声吧!』 其实也用不着主持人多说,掌声与欢呼声的风暴已经倾注在舞台上的参赛者们身上。 「哎呀,深紫色的那两个人果然好强。」 虽然阴沟里翻船丧失一次作答权,但是仍然缠斗到最后一刻不放弃比赛,摘下优胜成果的深紫队,听说是每年都能打入决赛的常客。在颁奖仪式结束后,两人肩上扛着奖座走到须美他们面前,希望能与须美他们握手。 「希望明年决赛时还能再见面,年轻的猛虎们。」 「猛、猛虎?」须美不由自主的回问。 「嗯,一定。」园马直率地回应。 活动结束,观众们逐渐散去。不过因为是多达数千人 的观众,所以动起来就像是在大海上打转的大浪一样。工作人拚命维持着秩序。 在舞台上眺望着这幅景象,手上拿着亚军奖座的园马说道: 「不过活动像这样平安结束,就代表没有东西失窃了吧。奖座也被深紫队的人带走了,所以说犯人的目标不是这里罗?或者是放弃在这里作案,找上其他地方」 「嗯」 须美随口应了一声。这是因为 (别管什么事件了,这次一定要加油。) 与萌萌花分开前的这句话在她脑中复苏。 是的,自己是为了那个目的才来到此地。 也许幸好有参加猜谜、置身在许多人面前。虽然确实是让她紧张没错,但是也因此让她有些亢奋起来,感觉在这个状态下她可以把话说出口。 她看着园马。 我果然喜欢这个人,所以 须美就要启齿了。 就在这个时候。 「智纳木!」 一个声音叫着她的名字,须美吓了一跳往声音的来处望去。然后她看到两个女生正从观众席的方向,往舞台这边过来。其中一个女生是直到去年都和须美待在同一个美术社、高两届的 「酒匂学姊?」 「我都看到了!真是太厉害了!」她完全陷入兴奋状态的跑过来说着:「虽然我们也有参加,不过预赛时就被刷下来了。对吧,千里?」 紧接着。 「游征!」 那个名为千里的女生,叫着舞台上的园马的名字。 咦?须美睁大了眼睛回头望向他。紧接着 「嗨,千里。午安。」 园马镇定自如地回应。 「你喔,到底是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啦。」 「来参加猜谜大赛的啊。」 「这种事用看的就知道了吧,我不是问这个。我是在说,既然你有来城翠节,一般至少也会联络一下吧」 两人很明显是互相认识的关系。 「等下等下!」理惠插进去,看来这个状况也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嗳,怎么?你们认识啊?」 「你好,酒匂学姊.」 「喔。你是谁啊?」 「我是城翠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的园马游征。」 「不,那个在访问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她看看园马,又看看自己的同伴问道:「千里,你和他是啥关系?」 「啊,这个。」她把手扶在头上说道:「男朋友。」 「啥?」 「所以说,这家伙是我的男朋友。」 咦?理惠和须美两人不约而同的步调完全一致。 须美重新打量起与学姊一起过来的同伴。 (好漂亮的人) 而且充满了成熟的韵味。 (这个人就是园马同学的女朋友。) 那个她正不经意地仰望着现在还待在舞台上的须美。 脸上一阵发热。 「智纳木同学?」 园马的声音让她猛然回神,然后慌乱了起来。因为在担心被他的女朋友看到两人一起参加猜谜比赛,不知道会不会造成奇怪的误解。 「那、那个!」 须美在舞台上颇为激动地表态,想要大声说出自己跟他什么都没有。不是的,这只是为了事件的搜查而已。虽然主持人说过什么约会的话,但是那只是那个人自己的误会而已,所以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他的女朋友更早一步对她露出苦笑,以温柔的声音对她说: 「抱歉罗,好像让你为难了。反正八成是这家伙硬把你拉来的吧?」 那是不管怎么听都没有恶意的一句话。 但是就这么一句话,却让须美整个人冻结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自己根本就没被当成一回事。 绝对无法介入他们两人之间。 认知到那样理所当然的事实,足以让人想要痛挖胸口的无地自容感直涌了上来。 「真过分耶,我才没有硬拉人呢。」 「就算你是那样想,但对方可未必是那样想的吧?」 「不是,千里,都说过不是了。事情是这样的,目前在这个校园中发生了某个事件。」 「啊~是是是,你每次开口闭口就是那种事」 两人彼此之间毫不客气,但是却正可以窥见到他们有多亲密的会话,让须美几乎忍受不下去地呼吸困难了起来。 绝对不可以哭出来。 「嗳,智纳木?怎么了?」 须美小声且快速地说道: 「啊,呃抱、抱歉,我有点」 再多说一个字,呜咽声就要泄漏出来了。 须美从旁边的楼梯跑下舞台,跟着直接拔腿就跑。 「智纳木」 可能是对她不自然的举止感到不放心吧,可以听得到像是在叫她停下来的声音,但是没能让她停下脚步。 蓦地,她像事不关己似的想起之前也有过这种事。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跑去哪里。总之钻过人群之间,然后当她跑到在前方可以看到的建筑物转角处时,终于撑不住的蹲了下去。 她把脸埋在膝头上的裙子中。 喉咙痉挛着。 这个时候 「智纳木?」 从背后传来声音。 她按着嘴,战战兢兢地转过去抬头一看,在那里的是 「酒匂、学姊?」 「智纳木,你蹲着做啥?没事」她说到一半时注意到须美脸上的水痕:「呜哇,你这是怎么啦!?你没事吧!?」 「学、姊呼、呜!」 须美深深的感受到自己有多悲惨。 哭着、跑着、然后被某个人发现,就连这种地方都一样。 ※※※※ 然后须美把一切都告诉了理惠。 尽管她心想说出来绝对会给对方造成困扰。因为把这种事说给别人听,对方也肯定无法有个答案。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才会把这种事说出去的呢?难道是在期待别人的安慰吗?真是厚颜无耻。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她讷纳诉说着的嘴巴并没有停下来。 冷静下来想想看的话。 就算没有那个企图,但目的还是达成了。利用亲眼看到他的女朋友的方式,让自己承接失恋痛苦的初衷。 但是在心底深处,有个对那个决定后悔的自己存在。 她打从心底感到对不起萌萌花。 采纳她的提议的人明明是自己,可是现在竟然开始后悔。居然会有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感觉。 话说完了。 坐在建筑物矮墙上的理惠,在听完了以后也一直沉默着。 须美一边悔于把事情说出来,同时耐不住沉默,正打算道歉的时候 「嗯怎么说呢?真是个困难的问题呢。」 理惠苦笑。 学姊受不了我了。须美这样想,缩起身子。 但是错了。 「哪,智纳木。」她往这边瞟了一眼:「我不太适合那种角色,所以也没资格说什么大话啦因为是讨厌的事就不去做、去躲开它,那样是不好的事吗?」 「咦?」 「反正是讨厌的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躲开就好了嘛。」 她调侃似的说道。 须美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视线落在脚边。 躲开就好。须美试着反刍她的言下之意。躲开也就是说和之前一样,因为不愿意受伤,所以索性连喜欢他的心情都当做不存在那样吗? 只要那样做就好了,身为学姊的她这样说的。因为那样做就不会受伤。 可是。 须美紧紧握住裙子。 紧接着 「骗你的。」 在旁边的理惠突然冒出这句话。 「咦?」 「所以是骗你的。就算是我也懂这个世界上啊,果然还是有不可以躲避、躲避不了的事吧。绝对得要解决的事放着不管也不会好转,让它一~~直留在那里,迟早还是必须面对它。那档事谁都会有,也早晚都得解决不可。」 而你已经那样做了吧,她这样说。 「可是。」 结果却是这样,自己在后侮着。 「那个啊,后悔当然会后悔啦。因为结果不是自己情愿的,会后悔算是所谓的人之常情吧。」她笑了笑:「你看嘛,像运动比赛之类的状况中,不是常有人会说,只要全力以赴过,就算输了也不会后悔之类的话吗?可是我觉得那种话绝对是骗人的。如果是我输了比赛,我绝对会有早知道应该这样做,或是早知道应该那样做的想法。」 「」 「不过呢,所谓的后悔也就等于结果。正因为有向比赛挑战过,才能够得到后悔这个结果,所以那个后悔不就等于是挑战过的证明了吗?」 「即使如此我还是会有早知道不要去做就好了的想法。」 真的很卑微。 「嗯,这个我了解。不过以你的场合来说,多半就算没去做也会后悔吧.」 「那个」也许是那样没错。「就是『与其不做而后悔,不如做过以后再后悔』的意思吗?」 「不,我可没有要说那种陈腔滥调的意思喔。」她说:「不过怎么说呢?我是觉得人绝对不能拿自己做过的事去责备没去做的人,绝对。」 「咦?」 「所以说,就算有个没去做这件事,当做没这回事的智纳木存在,而那边的后悔程度比较少,那个智纳木也绝对不能责备贬低现在在哭的这个智纳木,那是不能被容许的。这就是我的想法。」 「啊」 「所以会后悔一定也是件好事啦,因为一直那样下去是不行的。但是,至少现在的你还有后悔的权利。」 原本已经平息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一直以来,自己跟谈恋爱那种事几乎完全无缘。 但是她也有自觉,那不过是个藉口。其实就算自己有稍微在意的人,也会把自己关进「反正我这种人就是不行」的卑微外壳中,等待着那种心情消失。 她讨厌那样的自己,讨厌得想哭。 但是现在哭的原因却不一样。 (对我来说,这就是初恋了。) 这个后悔就是它的证明。 她对此感到开心但是又因为自己喜欢的心情得不到回报,胸口果然还是像要裂开般的难受、痛苦,因此眼泪停不下来。 「真是的,智纳木真是个爱哭鬼耶。这种地方一点都没变哩。」 「对不起。」须美又哭又笑的低声说道。然后就那样细细体会着般的又说了一句: 「谢谢你,学姊。」 ※※※※ 「你好慢喔,理惠。是去上厕所了吗?」 「嗯,是啦。」 「啊,智纳木同学。」 被园马叫到名字的须美抬起脸来。 「有什么事,园马同学?」 「这个,我觉得还是该由你来保管,你觉得呢?如果你不要,就由我保管好了。」 他捧出来的是亚军的奖座,比冠军的奖座小。 虽然现在才想这个也多余,不过须美还是想着。 那个奖座真的是除了城翠节以外,就没有其他地方用得到的东西。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价值、也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但是如果真的不见了,那的确会是个非常寂寞的节庆活动吧。 「不,我保管吧,谢谢。不过」 「嗯?」 「真希望明年能拿到冠军呢。」 「好啊,就那么办。」 听他说得好像那是件非常简单的事,须美笑了。她接下奖座抱在胸前启齿: 「那个园马同学。」 「什么事?」 「老实说」须美说道:「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千里。」 「嗯?什么事?」 理惠把千里拉到距离须美与园马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 「那个,虽然抱歉在你遇上男朋友的时候这样说,不过先暂时不要管他们两个好吗?反正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好是好,可是为什么?」 歪着头的千里问道。 理惠想起先前嘴上说没什么资格说大话,结果却大言不惭了一堆话的自己。老实说那些话几乎都只是她为了摆出学姊的架子才扯出来的,只是用嘴巴说说而已。 但是她现在却有种被自己那些话击倒的感觉。 (就算是我也懂这个世界上啊,果然还是有不可以躲避、躲避不了的事吧。绝对得要解决的事放着不管也不会好转,让它一~~直留在那里,迟早还是必须面对它。那档事谁都会有,也早晚都得解决不可。) 做个解决吗? 理惠在口中低语着,表面上则用一直以来一贯的玩笑话口吻回答千里的问题: 「那当然是为了让我独占小千千啊。」 「啥?」她失笑出声:「你在说什么啦?」 理惠满足般的微笑着。 「好啦好啦,有什么关系嘛。反正这是最后了。」 「咦?什么?」 「没,什么都没有啦。什么都」 既然内心是认真的,那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应该那样吧?理惠感到有些后悔。 就这样。 下午两点五十分,城翠大学猜谜研主办的「横渡校园.城翠祭礼狂热者no.9」活动平安结束了。 21.报告 在摔角研会场的国塚很焦虑。 他从在猜谜研活动会场指挥执行委员的莲见那里,接到发生第三个事件的报告,接着又来了活动结束的报告。 活动平安结束这件事本身固然值得高兴,但是却不得不有种距离解决事件的终点又远了些的感觉。 不,既然抓不到犯人的思路,实际上也真的是变远了吧。 现场留下了「两点」的时钟,以及没有明白写出要偷走什么的留言。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密室与失窃的东西。 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莲见说也许是推理本身有什么疏漏之处,但是她也想不到相对的具体推理。 剩下的就只有美容研、以及这里的摔角研了。要是不在这两个地方逮到犯人,城翠节就 「可恶!」 他在焦躁中忍不住举起拳头,「匡」一声敲在扶手上。 ※※※※ 人飞舞在半空中,「磅」一声重重摔到垫子上。 擂台晃动,扬起人们的欢呼声。 「喔喔,北斗原爆!」 「而且迅雷不及掩耳的再接上海豚式抓法,真是十分有意思。」 现在的会场中正笼罩着一片异样的热气与狂乱,就像台风登陆般纷扰吵杂。 「喂,周!你也来叫,快叫!」 一直维持站姿的手鞠坂拍着坐在旁边的我的头,还说出那种话。 「我说啊,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啦?」 「为什么撞到绳子的选手一定要规规矩矩地反弹回去呢?那个绳子的弹性有那么好吗?」 「什么?」手鞠坂突然 停下怪叫声,头转过来看着我:「你说什么?」 「还有啊,啊,你看,像刚刚那个戴面具的选手扛起对方时,被扛起来的人也配合时机跳了起来耶。那是怎样?是不是故意套招的?」 「周。」 「什么事?」 「你刚刚说了不能说的话。」 「啊?」 「所以说那可是摔角耶!你对摔角根本一无所知嘛!」 我默默地皱起眉头。 「确实如此。」史毗诺瓦说道:「在不了解摔角的人眼中看来,摔角特有的『默契』也许是很怪异吧。」 「是」 我连脸都皱起来了,手鞠坂转向史毗诺瓦的方向。 「唔,你还挺懂的嘛?」 「看来你也很喜欢。」 「摔角是!」 「浪漫。」 「」 就在他们两人莫名其妙意气投合起来的时候,从会场中扬起惊人的欢呼声,同时也掀起激烈的嘘声。 擂台上的壮汉们已经变成乱打一通,甚至无视于裁判的阻止,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摺叠椅发动攻击。 我叹着气,再次翻开「城翠节walker」。 22.第四个事件美妆选拔赛 模特儿站在舞台上由评审评分也就是以选美形式进行的活动,在城翠节中有好几个,其中规模与知名度都特别出众的有两个。 一个是「城翠大学校园美女选拔赛」,名副其实的正统选美活动。 然后另一个就是城翠大学美容研究社主办的美妆选拔赛「彩」。 简单说来,就是由美容研的设计师组成三人一组的队伍,分别负责模特儿的发型、化妆、服装造型,让模特儿在舞台上接受评分像这样竞争美容研化妆技术的比赛。如果说原本的选美竞争重点在于对象本身,那么「彩」的竞争重点,则可以说是发挥出对象之美的技术。 美容研投注在选美中的心力,绝不只是玩玩而已。 「校园之美由美容研守护」。 这就是校内设计师集团美容研的标语。由这样的他们主办的「彩」,也就是他们日复一日、毫不懈怠追求与钻研美的测试场一生中最精彩的一个舞台。 要站在那个舞台上,听说得要先通过研究社内有数十倍人竞争的甄选。一如字面上的意思,只有顶尖的设计师才能脱颖而出,这样的他们,个个抱着从搜寻模特儿阶段起就不容妥协的专家意识。 要成为「彩」的模特儿,没有男女、年龄、是否为学生的限制。必要的资格只有一个,就是要合设计师的眼光。 所以据说光是能够成为「彩」的模特儿站上舞台,就已经是一个荣誉:若是能够被选定为冠军,那更是具有不逊于在正统校园美女选拔中夺冠的价值。 今年庆祝活动的布幕也同样揭起,被选上的美之求道者们站在舞台上 然后下午三点。 在那个会场上有着萌萌花与凛凛子两姊妹的身影。 ※※※※ (唉) 美容研拿来举办活动的学术研究中心,一如其名是用来进行学术发表的地方,常被拿来招待来自其他大学、研究机关来宾,是有许多大规模多用途的会堂。听说其中位于一楼的一间公演会堂,就是用来举办美妆选拔「彩」的地方。 因为是「学术研究」中心,所以它的外观看来是种具有「硬派」感觉的大楼不过室内装饰着前卫的物件与鲜花,走廊上全铺设红色的地毯,所以现在已经完全转变成华美的庆祝活动会场了。 但是就算置身在那之中 (为什么我会到这种地方来啊?) 萌萌花拖着充满极度无力感的脚步。 其实她对什么美容研的活动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当然对事件也是。 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的只是用消去法选择出来的结果。 在与须美他们分开的时候,她为工让须美与园马两人在一起,叫他们两个去猜谜研那边。因为老师直直朝时钟花园跑去,所以应该是要前往摔角研所在的第二体育馆那她就只能选择这里了。 如果无意搜查事件,其实不到这里来也没关系,但是她又没有其他想要一个人去的地方。 她在走廊上沿着导览前进。 但是会场所在的会堂似乎还在排演中,无法进入。 所以她坐到休息厅的沙发上。 只是呆呆的等待着。 她听到小孩子的声音,不经意的往那边一看。 是携家带眷的观众。在还没有打开的会场门前,小孩子与父亲嬉闹着。 「」 萌萌花不由分说地想起了与父亲会面的姊姊,她摇着头把那件事赶出脑外。 她的父母是在她国小二年级时离婚的。 她不愿意回想起当时的事,因为没什么美好的回忆。父母亲老是吵架、姊姊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总面言之,家中完全没有自己的安身之处。 所以从那时候起,她就在家中以外的地方寻找安身之地。 自己在外面才能做自己。在不知道家中那个自己的人们面前,她才能够做自己心目中想做的自己。 所以她在外面绝对不想多谈家里与家人的事。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觉得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现在这个时代父母亲离婚的事并不少见,也许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拿出来吵闹的事。 但是,她会反驳自己说没那种事。只有父母没离婚的小孩才会认真地说那种话。就是因为没有在家庭的事情上遭遇过痛苦的事,所以才能够说得出那么不负责任的话。 可是 明明就应该和自己置身在相同境遇中的姊姊,却与父亲见面了。 姊姊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因为在家中几乎没什么交集,她又有几分躲避的意识,所以几乎完全无法理解姊姊的想法。 华美的会场突然变得让人郁闷起来,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决定还是去找个其他地方消磨时间,于是走出休息厅回到走廊上。 接着一个人影突然从暗处走出,与她轻撞了一下。 「噢,对不起。」 「不,这边才该说对不起呢,因为人家看着旁边」 那个人的嘴巴突然紧紧闭上。然后「嗯?」的眯起眼睛,低下头紧盯着萌萌花。 抬头一看,对方是个男生。外表整洁,个子很高。剃个光头,耳朵上挂着耳环,身穿网布衬衫与皮裤,十足前卫派的打扮。 但是萌萌花狐疑了起来,总觉得他说话时的用词遣字好像怪怪的耶。 顶着大光头毫不客气地凝视着萌萌花的他,突然大叫一声: 「你!」 萌萌花吓了一跳。 「咦?我、我吗?」 「对,就是你唷就是你!」光头突然问道:「你几岁?」 「啊?」 「所以说,你今年几岁啦?」 「十、十六岁」这个人的用词遣字果然怪怪的。虽然这样想,不过她还是回答了。 「十六!」光头又大叫一声:「那你人会在这里,就表示你是来看我们的活动罗?」 「基本上可以算是那样没错啦怎么了吗?」 到这个地步萌萌花也讶异了,但是他完全不在乎她的反应扬言说道: 「你来当模特儿吧!」 「啥?」 在萌萌花皱起眉,以及周围的人如同退潮般的从两人身边退开的同时。 「喂,那是涩泽吧?涩泽吾郎」 「美容研的?他现在是在物色新模特儿吧」 「咦?那是怎样? 就是说她被美容研社长选上了?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怎怎么了啊?」 萌萌花不知所措,而光头趁着这个空档一把抓起她的手,拖着她就在走廊上走起来。先不说用词遣字,这份臂力的确是属于男人的。 「嗯嗯,人家果然有眼光呢。你很受欢迎耶!」 「等、等一下,那种事我可一句话都没有!」 「没问题、没问题!包在咱们身上。」 光头伴着她迅速的在走廊上前进,没多久就「磅!」一声推开一扇贴着「staffonly」纸条的门。 看来这里是休息室。室内有好几组镜台与折叠椅,有好几个看起来像是模特儿的女生,在工作人员的打理下接受正式上场前的调整。 视线集中过来。 「?社长,那个女孩子是谁?」 对一个工作人员发出的问题,光头自信满满的答道: 「模特儿啊,咱们这组要推出刚刚找到的女孩子和这个女孩子的搭档唷。」 「啥?搭档?怎么这么突然咦?不过这个女孩子和社长刚刚带过来的女孩子长的好像喔。」 「对呀。所以在看清楚她长相的一瞬间,人家就『滋』地被电到了唷。」 「嗯不过这个女孩子是短发耶,不太适合做发型吧?」 就在这样说的工作人员歪起头的时候,萌萌花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所以说!」 她甩开被握住的手,然后不是以开玩笑的心态,而是真的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 「萌萌花?」 响起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萌萌花瞬间遗忘在那之前的愤怒与焦躁不耐陷身在呆滞感之中。 「姊姊姊?」 坐在房间最里面的椅子上,放下的头发披在背上由工作人员梳理的那个人,千真万确就是她的姊姊凛凛子。 『萌萌花,你也来参加城翠节了啊?」 她一副难掩讶色的样子,睁大了眼睛问道。 「我不该来吗?」 萌萌花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想起她与父亲见面的模样,她说的话就自然带起剠来了。 「怎么可能,没那种事。」 「倒是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咦?呃,说来就话长了。事情是这样的,目前校园中出了一点事件」 事件?姊姊也知道事件的事吗?那么她会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搜查? 不,就算要搜查也没有当模特儿的必要,应该反而还会因为行动不便导致无法进行搜查。反正一定也是被硬拉过来的。真是的,老是这样呆头呆脑,明明就是做我姊姊的人耶。 「够了。」 萌萌花打断正打算把事情从头说起的姊姊。 姊姊露出困惑的表情。 「萌萌花,怎么了吗?你在生什么气呢?」 「我哪有在生什么气!」 她忍不住就这样大吼出来,整个场面一下子鸦雀无声。虽然心知不妙,但已经迟了。 不过那个不稳的气氛马上由光头化解了。 「好了好了好了,总之来做准备吧!」他「啪啪」地拍着手:「来,其他人也都别看了!距离开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唷!」 然后他趁着一团忙乱时说声「你也来吧」,就抓住萌萌花的手。 「可、可是我」 「别怕别怕。没问题的,全交给我,喏?」 因为刚刚把气氛弄得一团糟,所以这时候萌萌花也不敢太强硬,结果就这样被抓去参加比赛了。 ※※※※ 在刚过下午两点半不久的时候,美容研的活动开始了。 公演会堂被封闭在黑暗之中。 雷射划破黑暗,晃荡着在墙壁与天花板上描绘出几何学的图样。没过多久以后,那些雷射就全部集中到舞台上,从两边冒出袅袅烟雾。 在坐满人的观众席嘈杂声中,一个原本站在舞台内侧,身穿晚礼服的男性主持人配合着擂鼓声走出来。 那鼓声很快停止,站在光圈中沐浴着一身光的主持人,庄严隆重地开始致词。 在会堂的尾端,相当于电影院站位的地方,濑尾拿着无线电收发机站在那里。 「各队,状况如何?」 本队正执行警备工作任务申。目前于会场内外皆未发现可疑之处,无异常。 她一一收到这样的回报。 执行委员已经在下午一点五十分的阶段配置完成。会场内外也已经做过检查,但是并没有找到失窃的东西、密室、时钟,以及留言。 目前尚无异常。 主持人的致词结束了。同时整个舞台都被照亮,出现三组模特儿与设计师团队,分别由主持人进行介绍。最先上场的这批模特儿全都是男性,年龄从大人到小孩都有,很不一致。当三位模特儿分别坐到他们的椅子上以后,马上就被绑上一块布,开始做发型。 濑尾之所以会主动接下警备这个美容研的指挥工作,是因为她已经找到符合「对城翠节来说不可或缺又无法代替之物」这个条件的东西了。 事情是这样的,她去年曾经受到网罗,以模特儿的身分来参加这个美妆选拔赛「彩」。那时候的经验让她知道在「彩」的最后时有个惯例,那就是所有模特儿都要在舞台上排好,面对观众席抛出「花束」。听说这是「彩」开办二十五年以来不曾缺席过的传统、不可或缺的事物。在检查过物品清单以后,发现在这里也找不到其他可能会成为目标的东西了。 目前「花束」放在休息室保管,由执行委员负责警备工作。只要犯人不是真正的法术师,就不可能轻易失窃。 在收到各队均无异常的报告之后 「了解。各队继续维持警戒状态,不可大意。」 濑尾小声传令,结束通话。 紧接着 「总之是尚无异常吧。」 从旁边传来这样一个轻轻的话声。濑尾往那边一看,吓了一大跳。 「曜、曜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莲见苦笑。 「因为关于事件,有必须要告诉你的事这固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其实是想找你谈谈。」 「找我?」 莲见点点头,然后咻一下低下头。 濑尾又吓了一大跳。 「喂,别、别这样,这是什么意思?」 「为本部发生的事道歉的意思啊。认定你为犯人的那个推理,是我最不该有、也最差劲的表现。抱歉。」 「这」她不知所措:「那是因为、那个,一开始是我起的头」 「与谁先起头无关,我侵犯了我的信条,所以我非道歉不可。这事关我自己的尊严。」 「信条?」 「是的。」她抬起头:「我说过吧?我认为身为名侦探的人绝不能够犯罪,再加上名侦探要随时保有冷静的判断,不能够在推理中掺杂私情但是那时候的我很明显受到私情支配。连证据都没有,就大肆宣扬贬低你的推理。做为一个敬爱名侦探这种存在的人,那是千不该万不该的事。」 濑尾哑口无言了。 真是,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她的这种地方简直叫人完全无法理解。 「你是真心喜欢推理的吧。」 她有一半是受不了的低语着,但是另外一半已经绝不是恶劣的印象了。 是的,确实无法理解。但是就算无法理解,看来这个人也是有属于她自己的一套道理。 那么自己也得照自己的道理来行事吧,不那样就不公平了。那才是虽然自 【第八章】act 8 including 【第八章】acluding 25.天乃原周的解决 在述说这个极为个人性的故事结局以前,就先从长达三天的节庆活动结束后说起吧。 以结果而言。 虽然发生了过去未曾有过前例的事件,但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还是取得足以与历年校庆相比也不逊色的「成功」结果,就此落幕。 在视觉系摇滚乐团「丧之黑梦」举办演唱会活动的讲堂,正由乐团主唱发表开幕宣言时,应该被自称是法术师的犯人偷走的「许愿纸」与「桂冠」,从天花板掉落到舞台上 当城翠节执行委员代表国塚崇收到这个几乎难以置信的报告时,他虽然非常震惊,不过还是马上前往现场所在的讲堂,亲眼确认到那个报告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这个时候的时间足下午六点十五分。 在国塚于摔角研活动会场的第二体育馆二楼观众席收到报告的时间点,他就已经命令现场的执行委员封锁讲堂,不得让里面的人走掉一个。但是因为主办本活动的是志愿者组成的独立组织(◎「为了招来丧之黑梦的堕天使协会」),所以现场几乎没有几个城翠节执行委员在,再加上当在场的执行委员掌握状况向本部连络的时候,已经是事情发生十几分钟以后的事了,这些状况成为误事的原因,最后终究还是无法得知到底是谁把「许愿纸」与「桂冠」从天花板上抛下来。 就这样。 威胁着第四十二届城翠大学校庆能否成功的犯人真面目,虽然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之间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推理与臆测,但还是成为一个永远无解之谜,在相关人士之间讨论了很久很久。 ※※※※ 当接到那个报告的时候 正好是国塚切换心情,做好觉悟的时候。 要说是什么觉悟的话,那当然就是在营火晚会与校园美女会场上,向应该会聚集在那里的好几千名观众道歉的觉悟。 时间是下午六点前。 距离营火晚会与校园美女颁奖仪式的开始时间已经没多久了。 结果摔角研的状况也和猜谜研、美容研一样。虽然有找到时钟和留言,但是并没有失窃的东西和密室,没能够逮住犯人。 能做的事已经全都做了。 他深深坐在第二体育馆观众席的折叠椅上,双手交握成拳抵在额头上这样想着。 执行委员们人手本来就已经相当不足了,无论是警备三会场的人、还是一手包办起一般业务的人,全部以出色的团结力与团队默契完成了他们的工作。执掌美容研会场指挥工作的濑尾、在本部负责包办所有业务的五十海,还有以莲见为首协助搜查的推研与其他人他认为他们真的做的很棒了。 「国塚学长。」 「学长。」 那声音让他拾起头,是莲见和濑尾两个人。 「嗨,辛苦你们俩了。」 国塚是在慰劳她们俩,不过两人有些尴尬的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 「因为这不是可以装出元气十足快活模样的状况吧?」 「也是啦。」国塚苦笑。 「学长,你没事吧?」 「啊啊,我没事。」 国塚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到了,得前往会场才行了。 「你打算怎么做?」莲见问道。 「向到场的大家道歉罗,也没其他的方法了吧。」 「这、这样的话我也一起!」濑尾说。 「不,就我一个人就好。」国塚摇头。 「为什么?我也是执行委员副代表。有理由去道歉」 「不对,不是那样。这只是现在轮到我了而已。」 「轮到学长?」 「对,你们真的做得很好。虽然『许愿纸』和『桂冠』不见是不幸的事,但是你们为了把它们拿回来所尽的一切努力,真的是已经做到可以问心无愧了,这次只是由我去做不输给那些的工作而已。我是负责人,负责人负起责任是理所当然的事吧。所以这件事我不能交给其他任何人,这是只属于我的工作,对吧?」 「国塚学长」 「学长」 她们俩已经不准备阻止国塚,是因为领悟到他的决心与觉悟有多么坚定了吧。 「我明白了。」濑尾说道:「我会看着学长工作到最后,请加油。」 「喔!」 「就算会觉得痛苦难过也请安下心来,因为之后我会好好安慰学长的。」 「啥?」 「等一下等一下。」莲见说:「可以请你不要突然说这种话吗?那种事请交给我这个女朋友。」 「啊呀,什么话啊。又不是只有女朋友可以去安慰垂头丧气的人,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吧?」 「关系很大唷。要是让现在的你做那种事,还不知道你会趁乱做出什么事」 两人争论着,但是在她们之间已经感觉不到类似之前那样险恶的气氛了。 「我说啊。」国塚感到无比的讶异,开口问道:「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了?」 「哎呀,你说呢?」 「学长为什么会这样问?」 「没啦,因为」 你们俩的交情是不是改善太多了啊? 国塚在内心歪起头。 然后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 拿起来一看,是五十海打来的。 对了,也得跟忍说清楚才行。他这样想着,同时接听电话。 「喂,忍吗?那个」 他那一声抱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崇!你现在在哪里!?』 五十海以不像他会有的惊人气势大叫,国塚缩了一下。 「怎、怎么了?你先冷静下来,忍,发生什么事了?」 『找到了!』 「啥?」 『我说找到许愿纸和桂冠了!』 感觉所有声音都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似的。 跟着国塚马上暴喝一声: 「在哪里!」 『在讲堂!马上』 国塚没有再听下去,马上挂掉电话冲出体育馆的观众席。 莲见与濑尾两人也互看了一眼,跟着追在他后面。 ※※※※ 当我抵达讲堂前面时,那里已经染满了麻烦的色彩,正吵成一团。 穿着哥德式服装的集团,正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从正面的入口走到外面来,我在那些人里面看到冰鱼与印南的身影。 「阿周?」 冰鱼一脸疲惫的表情,至于印南,怎么说呢?她的表情呆呆的,像是在作梦一样。 「咦?冰鱼呃,印南怎么了?」 「她是四成中的人之一啦。」 「啥?」 「对了阿周,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有各式各样的原因。那冰鱼是为什么?」 她简短地把「许愿纸」和「桂冠」掉下来时的状况说了一遍。 「知不知道是谁抛下来的?」 「当时可没有确认那种事的余裕喔,因为差点就被压死了。」 「这样啊。」 「对了。」她环顾周遭:「佐杏老师呢?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老师?为什么这样问?」 根据她更进一步的说明,老师也曾经一度来过这里,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停在「六点」的时钟。 「还有这样的东西。因为我猜它是跟事件有关的东西,所以就拿着了。」 这样说的她, 拿出来的是一张对折再对折的纸。我接过来打开一看。 「来自法术师的告结书?」 「它混杂在掉下来的『许愿纸』之中,我想它会被我发现是个巧合。」 「原来如此不,谢谢你。这样大致上就可以有解释了。」 「咦?」 这时候在我们旁边的胖胖执行委员举起手大呼小叫: 「啊,塚学长!这边这边!」 转身一看,就发现国塚以及跟在他身后的莲见、濑尾,还有五十海的身影。他们应该是在半路上会合的吧。 「『许愿纸』还有『桂冠』在哪里?」 国塚一面喘着气一面叫道。 「就是这些了,这些。」执行委员拍拍堆在他旁边的纸箱:「我们找了适合的箱子把『许愿纸』装进里面了。『桂冠』也是,看,这边。」 国塚二打开堆放在地面上的箱子盖,确认内容物,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真的回来了耶!」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这也难怪,因为本来以为绝对拿不回来的东西回来了,更何况他又是城翠节执行委员代表主办城翠节的最高负责人,他的心情完全是否言可喻的。 莲见以困惑的表情低语着: 「可是为什么会是在讲堂?而且还是从天花板上丢下来」 「是犯人还回来的啊。」 我这样一回答,在场的所有人就都 「咦?」 看向我这边。 「请看。」我把那张告结书拿出来给大家看:「这是混杂在『许愿纸』中一起掉下来的,这上面有写,『诸位已经成功看穿我所抢走的「使校庆成功的不可欠缺之物」为何,并且阻止了案件发生。』 根据挑战书上所示,破关条件是『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所以犯人就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了。」 所有人一齐蹙起眉头。 「那个,阿周,等一下。」冰鱼推正眼镜问道:「可以用比较容易懂的方式解说吗?你说的游戏破关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做出这种」 「是我啦。」 「啥?」 「是我把游戏破关的啦。」 大家全都作声不得。 「是、是你把游戏破关?」 「是的。」我向着莲见点点头:「可是现在并不是听我慢慢道来的时候吧?已经六点十五分了。原本这已经是营火晚会、校园美女颁奖仪式开始的时候了喔。」 「对、对喔。」国塚反弹式的做出指示:「忍、濑尾,我马上把『桂冠』拿到时钟花园去,你们两个指挥人把混在一起的『许愿纸』重新分类好。」 「崇,可是!」 「不听听事件的大概经过好吗?」 「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场合吧。『许愿纸』和『桂冠』都像这样在为时已晚前平安地还回来了,光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犯人」 「不管犯人是谁都没差!」 这一喝使得没半个人再有第二句话了。 国塚从执行委员手上接过「桂冠」,然后唤声「对了,忍」向着五十海说道:「这是追加指令,在营火晚会会场维持场面的委员中找个人这样说。听好,这是我要转给那家伙的话。『虽然比预定时间梢晚,但一定会搞定』,就这样。」 「啊、啊啊,我明白了。」五十海点点头。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多少延后一些时间也没差。总算到最后一天的这一刻了,就做到能够让自己问心无愧吧。」 「好、好的。」濑尾眼中有些含泪的这样回答。 国塚最后面向我。 「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你真的是帮上大忙了。之后我一定会向你道谢。」 他留下这句话就往时钟花园的方向跑掉了。老实说真是个诚实爽直的人,真希望手鞠坂也能跟他多学学。 「好了,总之来把许愿纸分类吧。」莲见看着我说道:「然后之后可否请你详细地做个解说呢?」 ※※※※ 由于动员了所有的执行委员,所以分类工作本身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执行委员在这里也发挥了十分出色的团队默契。 大家明明全都已经筋疲力尽,处于仅靠意志在撑的状态下,但脸上全都露出相同的喜悦之情。其中固然也有因为疲劳而自然产生的亢奋影响,不过最大的原因应该还是在于拿回了被偷走的东西,活动能够平安落幕,三天来的辛苦终究没白费吧。 在把分类好的「许愿纸」搬去会场的工作交给他们以后。 「可以请你来谈谈了吗?」 莲见缓缓地开门见山。 「你说过的吧,只要根据挑战书上所示,完成『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这个破关条件,犯人就会把偷定的东西还回来。」 「我是说过没错。」 现在留在本部的人只有莲见、五十海、濑尾三人而已。因为叫我在许多人面前演讲,我还是有点招架不住,所以我主动提议只告诉他们三个人,然后再请他们对执行委员、以及其他人公布此事。 「可是那是什么意思?既然达成过关条件,那你应该搞清楚了吧?犯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跟在本部时推理出来的一样。犯人的目标,是夺走对城翠节成败有莫大影响的不可缺少、同时无可代替之物。既然如此,那犯人的目标就是在大规模活动中的某种东西。然后再从第一、第二个事件案发现场被弄停的时钟,推论出把整个校园类比成时钟钟面的『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综合这些,下一个案发现场应该是猜谜研、美容研、摔角研这三个会场其中之一,要被夺走的是在现场中的某种东西。这个推理确实是没有错。」 「可是」濑尾说:「虽然有时钟与留言被留在那三个会场上,但没有任何东西失窃耶,实际上那三个活动也都成功结束」 我摇头。 「不,有东西被偷走了。不过正确的说,应该照挑战书上的说法,是『夺走』才对。」 「被夺走?这么说来挑战书上确实足写着『本座将从校庆举办地点的城翠大学宫古园区,夺走「使校庆成功所不可或缺之物」』没错。」 「是的,在那三个会场有东西被夺走了,但是我们没有察觉到。然后由我们去察觉那是什么,就是『去推理本座要夺走的东西是什么』的破关条件。留在三个会场现场的留言全都只写着『城翠节的不可或缺之物就由本座接收了』,但没有明确说出夺走的是什么,也是证据之一。」 「那依你所说,被夺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五十海问道。 「这个也是只要比对条件就可以知道的事。对城翠节成败有莫大影响的不可缺少、同时无可代替之物。那就是」 我说道: 「『城翠节执行委员』。」 大家的反应都各有不同。 有人瞪大了眼睛、也有人捣着嘴。 但是所有人的神色都是共通的,在惊愕的同时,又反过来有种确实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 「根据刚才列举出来的条件,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更适合的答案了吧?然后,以那三个会场来说,确实足有四分之一以上的『城翠节执行委员』被夺走了。」 「察觉到那件事就是过关条件?但是密室呢?任何地方都没有密室存在」 「不,有的喔,只是没有察觉到而已。」 「怎么会不可能有那种事。」濑尾反驳:「警备应该是完美的。如果真有那样的地方,不可能会」 「等等!」莲见好像察觉到了,脸上亮起理解的 表情:「该不会是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我点点头。 「是的,警备确实是完美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 『会场本身』就是了。 三个会场全都经由执行委员之手被完美地封锁起来。尤其是预估作案时间的两点、三点、四点时,应该连可疑人物的出入都有经过严密的检查吧。密室的定义虽然形形色色,但是至少并不是只有上锁的房间才能叫做密室。像是没有足迹的雪地中央、有监视器的屋顶总之是指一种犯人无法出入的状态。我认为在那些时间点,三会场的状态也可以包含在广义的『密室』之中。 猜谜研、美容研、摔角研三会场就是所谓的巨大密室,从其中被夺走的是对城翠节成败有莫大影响的不可缺少、同时无可代替之物『城翠节执行委员』。然后留下的是用来显示这几处作案时间、停在『两点』、『三点』、『四点』的时钟,以及留言。」 时钟与留言。 被夺走的东西。 密室。 构成事件的条件,全都已经在那三个会场中完全备齐了。 「那、那么」濑尾愣愣地低语:「我们,那个,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罗?」 「这个以比较负面性的形容方式来说,就是那么回事。犯人在第一、第二个事件的案发现场留下昭示作案时间的时钟,暗示出下一个作案现场。犯人就是利用这个方法预知到我们会使用人海战术的事。所以把它计算在内,一并划为作案计划的一部分。」 「可是你看穿了。」五十海说。 「是的。」 「但是要怎么做?就算挑战书上所写的『去推理』指的是『执行委员』好了。但是要怎样向犯人报告那件事已经被看穿了啊?」 「这个嘛」我的视线从五十海身上移开:「莲见学姊。」 「有什么事吗?」 「你在本部曾经做过这样的推理,说这个游戏是犯人为了隐蔽真正目的,而采取的模糊焦点手法,是吧。」 「是的,所以呢?」 「结果在那个时候虽然没有就这点讨论出一个答案但是在这个推理中找不到特别明显的矛盾。我认为它是有戳到真相的,所以我思考着。 犯人在设计了这个游戏的背后,到底是打算做些什么呢? 有监于『执行委员』被夺走的事,将会使城翠节有什么下场的可能性,让我导出了那个答案。」 我问莲见,在这个状况下整个活动会有什么下场? 「嗯,其他会场的管理会遭到延误,各会场出现不少处理欠佳的事」 「是的。然后正因为强化了三会场的警备,所以反过来说,除了三会场以外的地方,警备就被削弱了。」 「难不成!」 不愧是推研的社员,莲见马上就察觉到我想说的是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游戏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调虎离山之计吗?」 「就是这么回事。只要知道了游戏是用来模糊焦点的手法,也就可以导出这个答案了。 因为犯人不在执行委员之中的事,已经从朝会不在场时得到证明了,所以犯人不是执行委员。除了执行委员以外的人,想要进入禁止外人进入的地方,就只有设法把负责警备的执行委员调开了。所以既然犯人是把执行委员集中在三会场就代表犯人的目标是位于除了三会场以外的某个地方。 然后这个城翠节除了营火晚会、校园美女选拔以外,还有另一个可以与它们相提并论的例行活动吧。」 所有人都屏着气。 「是的。在时钟花园特设舞台前的慈善募款活动,记得是每年都可以募到以数百万元为单位的金额。然后那些募来的钱,会收进位于时钟塔内部的保险箱中。这件事我是在本部听说后才知道的,不过既然是对城翠节的事做过钜细靡遗调查的犯人,那当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吧。 犯人的目标正是它在慈善募款中募得的『捐款』。」 三人的脸色完全表达出他们心情地发青。 他们是在想像着吧。 想像着一种状况。在下午六点时,不得不对聚集在时钟花园与营火晚会会场的人,交代「许愿纸」、「桂冠」、甚至连慈善募款的「捐款」都被偷走的事。 那实在是太过于残酷的落幕方式。 「那样的话,我们所做的事就全都是白费的罗?因为要是从一开始就不加强三会场的警备,犯人也就不能对捐款下手了」 「不,不是那样的。」因为濑尾露出悲恸的表情,所以我连忙说道:「要是那样做,『许愿纸』和『桂冠』肯定都回不来了。如果不对会场加强警备,恐怕犯人就会把三会场的某个地方布置成密室,留下停住的时钟与留言,分别从各个活动中偷走不可或缺之物吧。挑战书上有说『在谜底被破解以前,这个游戏会一直持续下去』。因为犯人应该是要靠会场加强警备的事,才能够得知『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事已经被察觉了。」 「有道理。」莲见说:「如果没对三会场加强警备,猜谜研的那个『奖座』果然还是会被夺定的吧。」 「那」濑尾说:「美容研的『花束』」 「摔角研就是『冠军腰带』了吧。」我说:「首先是利用对会场加强警备的方式,通知犯人我们察觉到『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事,然后在那个状态下逮捕潜入时钟塔内的犯人,这样游戏才算是真正破关了。」 「怎么这么拐弯抹角」虽然嘴巴上这样说,但是莲见看起来倒是有几丝愉悦的模样。 「可是,等一下。那」濑尾皱着眉问道:「你在时钟塔内遇到犯人罗?」 我垂下眼。 点了点头。 「是的,是遇到了。」 ※※※※ 濑尾以惊人的凶猛气势逼近我。 「是、是谁到底是打哪来的哪个家伙?居然做出这么岂有此理的事」 「濑、濑尾!你冷静点!」五十海安抚着她。 莲见默不作声地凝视着我。 我力持冷静的心情说道: 「那个,虽然难以启齿,不过被犯人逃掉了。因为对方蒙着脸,所以不知道到底是谁,就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个发言让濑尾失去力气、垂头丧气起来。 我继续说下去。虽说如此,其实接下来的事几乎也不太需要解说了。 「在时钟塔内与犯人对上的我,告诉犯人我已经看穿一切真相。虽然被犯人出其不意的逃走了不过在那里确认到游戏已经被破关的犯人,还是在下午六点把『许愿纸』和『桂冠』还回来了。 那个证明就是这张『来自法术师的告结书』。」 「原来如此。本来我还在想为什么会是讲堂,原来是因为讲堂类比成时钟是位于『六点』位置,也就是代表最后时限的地方,所以『许愿纸』和『桂冠』才会被抛在这里的吧。这就是说,事件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要在这里终结的罗?」 「但是为什么只有讲堂不是密室呢?」濑尾问。 「因为那不是作案现场而是归还现场啊。挑战书上写着『手中掌握着真相,在密室之门后等待着各位』,告结书上写着『真相就掌握在开启了密室之门诸位手中』所谓的『密室』就是谜题的隐喻吧。这样一来,既然所有的谜都已经被解开了,那密室就已经不再存在。所以讲堂并不是密室。」 我以「如此一来解说就结束了」作总结。 但是 「不,还有一件没有弄清楚的事。」莲见说道。 「是什么呢?」 「为什么犯人要乖乖的把『许愿纸』和『桂冠』 还回来呢?既然游戏终究只是个模糊焦点的手法,那犯人的目的应该就不是游戏本身。既然如此,我不认为犯人会乖乖遵守游戏的规则,特地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 她紧盯着我的眼睛不放。 我回视着她,理所当然回答: 「不,我想犯人的目的果然还是游戏吧。」 「咦?」 「之所以会怀疑游戏并非目的,犯人另有真正目的的原因,终究只不过是基于一个想法,那就是在解开被夺定之物是『执行委员』这个谜题时,把它当成搜查的一方用来告知犯人谜题已经解开的手段。不过犯人果然还是以游戏为目的的愉快犯,所以才会基于公平竞争的精神,把夺走的东西还回来吧。」 听了我的说明,莲见环抱起双臂。 然后 嘴角浮现出微笑耸耸肩,这样说道: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呢。」 她用那样的态度向我表示,她的追问就到此为止了。 其他两个人也一样。 我本来还以为这样的结尾说不定无法得到认同。 没有人会想要抓不到犯人的解决方式,绝对要逮住犯人、给予制裁才行。我本来以为说不定会有人如此主张。 但是并没有那样的动静。 也许是托国塚的福。 不管犯人是谁都没差。 只是一心二意祈望着城翠节的成功而已,老实说是很符合他个性的一句话。 也许是这句话感化了大家。 我往窗外一望,看到天色已然曰没,落下了昏暗的夜幕。 然后下午六点半。 在第一体育馆旁边的广场上,城翠节的营火晚会开始了。 ※※※※ 欢呼声响起。 火枪的火点着固体燃料,延烧到放在篝火堆中的方形木条上头,席卷圆木马上就成为烧炙着夜空的火柱。顺道一提,燃烧的木条就是第一个事件中,被拿去当门栓使用的那根木条。 木材爆开、点点火星飞溅开来。 熊熊的烈火把挤在广场上的无数张脸照得红通通,黑影摇曳。 『第四十二届城翠节营火晚会现在开始!』 在那堆篝火旁边,国塚站在用铁管组成的了望台上高声宣布。 对于出过那么大的事件之事丝毫不动声色,国塚脸上露出如同一切都按照预定般的笑容。他在火光映照下的侧脸满是自豪之情。 他从纸箱中拿出一张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整理分类好的「许愿纸」。 在用麦克风念过写在上面的姓名与愿望之后,他把那张纸捏成一团,投入火中。 燃烧着的「愿望」被吞没,火势更盛。 又一张「许愿纸」被念出来。 念完之后投入火中烧掉。 每当念出一个愿望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观众展现出的形形色色不同反应。笑着、闹着、佩服着、同情着、拍手着 像这样的看着,就十分明白。 「许愿纸」和「桂冠」真的是只为了这一刻被还回来的,只为了这一瞬间的笑容与嬉闹。 一道有人踏着土的「唰哩」声音响起。 我背倚着广场边缘的铁丝网,一动也不动的说道: 「这样好吗?不去待在国塚学长那边。」 「没关系的。至少在现在,并没有可以算是工作的工作。」 背对着喧闹声的他这样说。因为背对着火光,所以无法确认他的表情。 「那么有什么事吗?」 「因为我还没有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嘛。」 我眯起眼睛,再一次试着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果然还是没用。 我的视线从他的脸落到他的手上,在那里有张被握成小小一团的「许愿纸」。 「你说过。你之所以要自己解决事件,是为了负起责任。但是我想了想,还是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吗?我这样想。 不明白啊。 果然他 「好吧。」 我的背离开铁丝网,然后做出宣告。 「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准备好袒护你的解决方式五十海忍学长。」 【第九章】acluding 26.天乃原周的解决之二 把时间略倒转回去。 ※※※※ 我们爬上安静的学生会馆楼梯,轻轻推开用来当做执行委员会本部的会议室之门。 然后在那里有着城翠节执行委员副代表五十海的身影。 因为他是在为三会场加强警备的状况下,被委任于本部处理一般事务的人,所以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 他并没有察觉我们到来的事。 因为他是如此集中精神的在做着某个工作。 他没有穿着工作人员夹克。虽然是因为他把夹克借给莲见的关系,但是他的那个模样,却像是在暗示着现在的他并非「城翠节执行委员会副代表」,而只是个「五十海忍」似的,我的内心感到百感交集。 总而言之状况证据足充分了吧。 我们不再隐藏自己的形迹,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他猛然抬起头。即使事出突然仍然装出不慌不忙的模样,准备收起摊放在桌上的纸张,果然有一套。 他对着手鞠坂、史毗诺瓦和我问道: 「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不是去三个会场了吗?」 「是没错啦。不过因为心想如果顺利,说不定可以直接逮到现行犯。百闻不如一见嘛,所以虽然明知道有失体统,但还是压抑脚步声偷偷爬上楼梯来了。」 他会在无防备的状态下工作也是因为那个原因吧。因为没有人会故意压抑脚步声到本部来,所以一旦有人来他会马上知道。等察觉到有人接近之后,再把证据藏到脚边的纸箱里,基本上就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了。 「喂,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直被逼着不得开口的手鞠坂,焦急地问道。 我转过头隔肩望着他。 「都这样了你还问是怎么回事喔?像样点啦。我可是为了省下不必要的说明,才先带你来看结果的耶。」 「结果?」 「对。」说着我迈步走向会议桌。五十海连忙想要把四散的纸张集中起来,但是已经晚了。 我抓起其中一张纸,拿给手鞠坂与史毗诺瓦看。 「啊、喂!这该不会是!」 「对,是『许愿纸』。」 五十海踢开椅子站起来:「不、不对!那是今天回收的份」 「你可以不用装蒜了,我都知道了。」我制止他。让他罗嗦会拖到时间,麻烦。「是的,我都知道了。恐怕连你不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了。」 五十海与我对上视线。 然后从我的身后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了吧。」 响起史毗诺瓦语含笑意的声音。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他这时一定微微张开细长的眼睛,用玻璃珠般的眼珠射穿我。但是 「是的。」 我像是在卸开那个视线般,探头看向散置在桌上、还有放在他脚边纸箱开口内的诸多「愿望」。 那么,虽然很抱歉,不过还请容我说出来吧。毕竟有没有这句台词,对于气氛的张力还是有所不同。 「他五十海忍学长,就是这个事件的犯人。」 抵抗的意志完全从五十海的眼中剥离。 他就那样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好了。 我把抓起来的纸放回桌上,一个人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在这个事件中,最麻烦的一个问题就是,完全搞不清楚犯人到底是基于什么目的,才设计了这个游戏,结果就导致几乎完全无法特定出犯人的肖像。然而即使是这样,事件还是在发生,搜查的一方几乎就像是在追着没有实体的幻影一样。所以甚至还冒出了犯人也许是在某处模糊焦点的推理。 但是,全都错了。犯人的目的其实无比的单纯。」 「那到底是什么呢?」 史毗诺瓦踏前一步。 我看着他。 「说的也是。时间是有限的,我就开门见山吧。 犯人的目的就是『许愿纸』本身。 夺取它们本身就是他的目的,所以就夺走了。只是这样而已。」 这样的解说毕竟还是使得史毗诺瓦都皱起了眉。 手鞠坂也把手叉在腰上皱着一张脸。 「喂喂。如果那是真的,确实是无比的明快单纯没错啦。但是他又有什么必要夺取这样的东西啊?」 「要谈那个的话,首先就得追溯到昨晚发生的事才行了。」 我从他们两人那边再次转回五十海的方向。 「听说昨晚在本部,你们做过把收集来的『许愿纸』进行分类的工作吧。然后在那个时候,当时在场的执行委员们也各自写下了自己的愿望。你多半也有写下自己的愿望吧,可是你应该并没有打算把它混进去。我没说错吧?」 他没说话,但是那个态度中也没有丝毫否定之情存在。 「是的,你的愿望会混进去是个意外。睡迷糊的国塚学长踢到桌脚,使得好不容易分好的纸又乱成一团,听说你在那时候被塌下来的纸压个正着喔。你所写的那张纸也就混进纸堆之中了。 结果你们又重新进行分类工作,一直做到今天早上六点。」 「所以说那又怎样?」 手鞠坂说道,我转向他。 「没有怎样,就是这样了啊。他把自己不想被别人看到的愿望写在纸上了,所以才要把纸夺回来。」 「我咧,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个人还会因为害怕自己的愿望被别人看到的理由,特地做出这种事情吗?」 「虽说如此,但如果那是被看到以后,说不定会使之前的人际关系全部破灭的愿望呢?那又如何?」 「人际关系破灭?」这个听起来人心惶惶的字句让手鞠坂皱起了脸:「那是啥啊?只不过是个愿望被看到罢了,为什么会变成那种状况啊? 而且话说回来了,如果写的内容真的有那么糟糕,在那张纸混进去重新分类的时候,应该就会被某个委员看到了,做什么都太晚了嘛。」 「的确,要是他有明确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事情就会跟你说的一样了吧。但是如果他在纸上的姓名栏不具名或是写上笔名,就不见得是那样了。」 「那」 「在那个状况下,即是写在上面的愿望被谁看到,应该也不会知道那就是五十海学长的愿望。」 手鞠坂的气势缓和下来。 「的确耶。可是既然是那样,他也没必要用这么乱来的方法把东西拿回来吧。」 「但是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样,他就是这么拚命的想要拿回自己的愿望。所以理由多半是,因为有特定的人可以知道那就是他的愿望吧。」 「那又是怎样啊?」 「关于这点,我可以想到两个可能性。一个是他有着只有特定人物才知道的笔名,而他把那个笔名写上去的情形。在这个状况下,当他的愿望在营火晚会上被念出来时,就会被会场上的某个人知道那是他的愿望但是要说到身为普通学生的五十海学长是否真会拥有那样的笔名,就有点可疑的感觉。当然因为没有足以否定的证据存在,所以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不过比起这个可能性,我倒认为另一种情形更加值得探讨。」 「另一种情形?啥情形?」 「另一种是有特定人物可以认出五十海学长笔迹的情形。」 五十海有反应了,他身子一震。看来果然是后者了。也就是说即使不具名,对方也可以知道那是谁写的。 「等等,认得出笔迹?那就是说」 「对。在分类好以后,会看到那张纸的人,就只有要在营火晚会念出纸上内容的城翠节执行委员代表国塚学长而已。 他是不希望自己的愿望被国塚学长看到。」 手鞠坂抓着头。 「我咧,别再摆架子了啦。结果那张纸上是写了什么东西啊?」 「破解篇就是用来摆架子的东西啊。好啦,『许愿纸』是用来书写愿望的纸。然而它实质上具备了写告白给意中人的功能。他所写下的,恐怕也是那样的内容。」 「所以说他是要写告白给谁呀?既然让代表看到会坏事,就代表」 手鞠坂嘀咕了一声「不会吧」,用有些倒胃口的口气说道: 「是写给代表的女朋友、那个推研的女生吗?不,或者是听说已经认识很久的另一个副代表?」 损友多半是想起了先前那场僵持不下的女人间战争吧。 确实如果那是写给莲见或濑尾的告白,也许他的确会不太想让国塚看到吧,不过 「不,多半不是那样。」我微微摇头:「当然这不脱可想像的范围。但是光是这样,以设计出这么大规模游戏的动机而言,好像太薄弱了一点。」 如果是国塚,多半惊讶是惊讶,但是以最后的结果而言还是不为所动。不管什么事,那个人都会把事情带到好的方向,更何况那是会破坏到人际关系的事,他应该就更不会去做了。 「那到底是怎样啦?他是写给谁的?你说啊!」 「写给意中人的告白,因为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有着被别人看到的可能性。在这种状况下,被谁看到是最困扰的?」 「这个对方的亲人啦、朋友啦」 「本人呢?」 「什么?」 「在那个状况下,最困扰的会不会是被意中人本人看到呢?」 「不、等一下,可是」 我对失去言语能力呆在那里的手鞠坂说: 「五十海学长所写的,恐怕是写给国塚学长的告白。」 损友就那样以搞笑的表情呆住好几秒,然后像是想要求证我的推理是否正确般,视线缓缓朝五十海栘去。 五十海表情相当奇妙。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 没有否定的话语。 我对着那张总是那么温和稳健的中性化瘦长面容继续说下去: 「你写在『许愿纸』上的内容是告白。那是你平时绝对不会吐露出来的秘密,但是昨天晚上不仅因为连续操劳了两天,累积了多到不能再多的疲惫,而且又是连续好几小时在为写给意中人的纸进行分类过后。所以在朦胧的意识中被输入『许愿纸是用来写告白』的想法也不奇怪。就是在这样的作用下,你才终于把对国塚学长的真心话写出来的吧。」 是的,喵子不是说过吗是在什么意义上的「重要」就不知道了。虽然那不是针对他对国塚的感情做出的发言,但那不是一句用在任何人身上都合适的至理名言吗? 当一个人把一个人看得比其他都重要时,那里面就包含了各式各样的意义与定义。虽然有着模糊的纤细问题,但那绝对不是错误的。 「我无意去判断你的感情是否不正常。而且真要说的话,我的判断根本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世间根深蒂固的偏见确实存在,同性之间的那种想法是难以被普遍接受的事。 还有就 是,先不说别人,就连你自己本身也是那样认为的事实。」 在我开始说话以来,他的表情头一次有了变化。微微现出像是含着苦汁般的神色。 「那样的感情确实是少数派呢。」 史毗诺瓦干脆地说。 我点点头。 「先不说别人,你自己也有那种自觉。所以如果被国塚学长知道,说不定会遭受拒绝,使得长年以来的关系全都崩坏。你是这样认为的。 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 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要拿回自己的『许愿纸』。如果能够在重新分类时拿回来,应该就没问题,但是纸的数量太多了。很遗憾的,在你负责的部分中,并不包含自己的愿望,对吧? 分类的工作在今天早上六点结束。 然后有五个纸箱之多的大量『许愿纸』,由大家合作搬到综科b栋的仓库。虽然必须拿回自己所写的纸,但是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当场打开箱子挑拣、寻找自己的愿望。那需要在一个人的时候做。只有在大家小憩的时候才有机会。」 「可是应该有人睡在综科b栋那间问题所在的仓库中,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有事去仓库。所以你需要先把纸栘到其他地方,在那里进行你的工作。」 「喂,等一下!」手鞠坂叫道:「那『许愿纸』该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 「对,『许愿纸』被夺走的时间经由五十海学长之手移动到其他地方的时间并不是上午九点,而是更早以前,就是纸被搬到仓库不久后的六点多。」 就是这样,衣笠和喵子会打听不到目击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做案时间是上午九点,没有目击者就奇怪了。然而实际上就是没有目击者,因为真正的作案时间其实是早上六点多,所以校园中还没有什么出来活动的人,也就没有目击者了。 「那么你会在哪里一个人进行挑拣工作呢?虽说是清晨,但是因为校园环境和平时不同,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来什么地方。虽然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想恐怕这里学生会馆就是你进行挑拣工作的地方吧?反正这里也有许多没有使用的房间。」 「但是。」史毗诺瓦插口:「到这里为止就够了吧。因为不管推理是否正确,不动如山的物证已经述说了整个故事。 但是我解不开的是,为何那个物证会在此地。 他的目的是挑拣出那个自己的愿望对吧?那么在挑出来以后,应该会再次把纸送回综科b栋啊。」 「没办法送回去啊。」 「哇咧,什么叫没办法送回去?」 「他进不去仓库,因为仓库变成密室了。」 我看着他,问了声「是吧?」他无语。 我知道史毗诺瓦眼中的利芒更盛了。 是的。对他来说,这里应该是最叫他关心的地方吧。因为 「什么意思啊?就是说还有其他犯人存在罗?」 就在手鞠坂这样说的同时。 一个如同从窗缝中漏风进来般的笑声响起。 史毗诺瓦在微笑着。 从那个空洞的微笑中,渗出了暗沉的喜色。 「果然还有其他犯人存在呢。就是那个犯人把第一个案发现场变成密室,这么说的话」 我看着史毗诺瓦,然后像是要斩落那份喜色般做出宣言: 「不,在这个时间点与事情有所关联的人就只有五十海学长一个人而已。」 ※※※※ 史毗诺瓦眉毛一抖。 「不可能!」 同一时间,五十海手按在桌上站了起来。 「当时门确实是打不开」 他才说到一半时就猛然闭嘴。 他刚才所说的话,等于证明了我先前的推理是正确的。 「请听我说,五十海学长。」 我迅速但是温和的制止他。「我说过了吧,我连你不知道的事都知道了。接下来我就要说明那部分。」 「」 在确认过他安静下来以后,我转向损友。「幸二。」 「做啥?」 「这个事件啊,就好像摔角一样喔。」 「你说啥?」 我天外飞来的一句话,让手鞠坂露出呆滞的表情。 「在摔角中的『默契』,那种机制也有在这个事件中发挥出类似的作用喔。一切都不是由他一个人的意志造成的,除了他的意志以外,还有其他要素纠缠在其中。所以事态才会变成动态的,难以掌握住全貌。」 「啥?」手鞠坂皱起眉头表示谁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可是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密室,是利用磁铁、钉子、钓鱼线做出来的魔术手法吧。要是那不是副代表做的,就只有还有其他犯人存在的可能」 「不,就是那里不对。」 「什么?」 「总之最好先暂且忘掉那个魔术手法的事。来,想像一下。 搬运五个纸箱是件苦工。而且为了避免让人看到,最好要迅速搞定。为了那个目标,需要一件不可或缺的道具。幸二,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手推车吧,有说过把东西从本部搬到仓库时也是那样做的。」 「你说得对,就是手推车了。那它位于什么地方呢?」 「啊?那种东西不就在仓库中吗?从本部把重新分类好的纸运送到仓库放着,那手推车不也就直接放在那里了?」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因为没有特地只把手推车带回本部的必要,所以多半是放在仓库里。而他一个人回去仓库搬纸出来时,也会用到那个手推车。他在仓库内把纸箱搬到手推车上,然后因为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所以把门稍微打开探头出去,确认走廊上有没有人在。」 「应该是会那样做没错。」 「好,在确认过没有任何人在以后,他抓住这个机会赶快走出仓库。一面推开门一面拉着手推车,以倒着走的形式走到走廊上,就那样任由门关上。」 「那又怎么样了?」 「在拉着放了五个纸箱的手推车到走廊上的时候,就没办法在门自己关回去的时候用手扶着,以避免门反弹回去的力道太大。所以门撞到在仓库内倚墙而立的某种东西。」 手鞠坂呻吟般的「呃」了一声。 「喂,不会吧!」 「就是会。 门撞到倚墙而立的木材。 门反弹回去关了起来。然后在那个状态下,木材一起倒下,其中一根恰好像门栓一样卡在门把上。」 「!」 「如果倚墙而立的木材只有一、两根,应该还不致于会这样吧。但是正因为有许多根,所谓『乱枪打鸟也能打中几只』在许多根木材中,恰好就是有那么一根造成那样的状况。就这样,仓库在他把『许愿纸』搬出去的六点多以后,已经完全化为密室。所以在结束检查工作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无法进入室内。」 「那,磁铁那些什么的」 「对,在第一个事件中,没有任何人使用那种魔术手法.窗栓原本就是拴上的、窗子玻璃上的刮痕是原本就有的、钉子与钓鱼线是原本就掉落在室内地面上的,就只是这样而已。『刮痕、钓鱼线、钉子。考虑到这间教室是用来当作仓库之事,这些都是并非特别显眼或不自然的东西』,衣笠学长有过这样的见解,而事情也正是那样的吧。」 史毗诺瓦说了声「原来如此」,手托在下巴上。 「也就是说无意义的密室。真的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个巧合了吧。 但是那个留言和停住的时钟又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密室不是刻意造成的,连身为犯人的他自己都进不去里面,要实现这些,不就 是不可能的了吗?」 「不。」我摇摇头:「可能的。」 「哦?」他说:「那会是如何办到的呢?」 「停住的时钟很简单,单纯是坏掉了。」 「你给我等一下,哪会有那种事啊。那第一、第二的案发现场的时钟都是碰巧坏掉的罗?会有那么巧两个钟都一起停住」 「所以说不对了啦,幸二。你的前提就错误了。」 「什么?」 「第一个事件中的时钟之所以会被判定成是犯人故意弄停的,是因为又发生了第二个事件,那里也同样发现了被弄停的时钟。可是,如果第二个案发现场的时钟,是基于第一个事件中碰巧停住的时钟设计出来的呢?『线本身已经相当老旧,也有自己断掉的可能性』,这也是衣笠学长的见解。」 「」 手鞠坂作声不得。但是那个作声不得,正是已经理解我言下之意的表现。 「总而言之,那部分的说明先留到后面,现在说的是第一个事件,总之时钟只是因为坏掉而停住而已。既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化为密室的现场,那个时钟就不是被刻意弄停的。」 我重新转向五十海。 「无法进入仓库的你应该相当着急。因为b栋也渐渐有人聚集过来了,所以不能够磨蹭。你连忙把纸箱再一次带回本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等一下等一下。所以说这样说就怪了吧?如果只是要挑出他想要的那张纸,那把剩下的放在仓库前面就好啦。虽然那样会因为原本在仓库里的东西跑出来,使人纳闷『是谁干的?』但是才少了一张纸又没办法做确认,应该没有必要设计出这么庞大的闹剧。」 「是啊。但是他之所以没有那样做,就代表他不能那样做。」 「为何?」 「因为多半没能够挑拣出来吧。」 「没能够挑拣出来?」 「时间不够。要在不让人发现的状况下搬运五个纸箱,还要一个人找出自己的愿望。听说b栋好像在上午八点左右就已经有人在活动了,对城翠节十分了解的副代表五十海学长也必然十分了解那个情形。所以基于这个原因,他必须在还有足够时间的状况下把纸放回仓库。若把那个足够的时间当成三十分钟,那么能让他用来进行挑拣工作的时间,总计可能还不到一个小时。再加上又是在彻夜未眠累积疲惫的状态下,耗弱了体力与集中力。在那样的状况下,他没能够从数量庞大的愿望之中找出自己的愿望。」 不但没能找出自己写的那张纸,甚至连把「许愿纸」还回去都办不到。 但是只要调查目击者,自然而然就会知道犯人是在清晨时把东西偷走的。然后在那么早的时问里,会知道「许愿纸位于b栋仓库」的,就只有把纸搬到那里的五十海一行人了。怀疑的焦点马上会集中于这些人身上,事情一个弄不好就败露出来的可能性并非为零。 至于停住的时钟会在无意之中帮他制造出不在场证明的事,当时的他当然无从得知。 「他极力想要设法隐蔽自己的目的,同时把怀疑的焦点挪到其他地方去。然后他想到一件正适合用来当做障眼法的事。」 「那就是说是四月那件事了吗?」 「是的。」 确实就跟莲见推理的一样。这个游戏是一种为了隐蔽夺走「许愿纸」的目的以及犯人而采用的模糊焦点手法。 「这个模糊焦点手法的巧妙之处在于,能够赋予『许愿纸』是『只有城翠节所需的不可或缺之物』的记号『许愿纸』只有在城翠节中才有意义,『许愿纸』本来并不具有被夺定的价值。大家都被植入那种印象,就没有人会对『许愿纸』的内容付出关心了。」 其结果就是无法看透犯人的目的,几乎完全捕捉不到犯人的肖像。 「可是只要察觉到游戏是用来模糊焦点的手法,就可以把犯人的范围缩小到清晨时进行许愿纸分类的执行委员之中了。 然后因为你无意中造成的密室之故,让你以为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犯人参与事件因此,你做出某个不自然的言行举止,所以我才觉得你有可疑。」 「那个不自然的言行举止是啥啊?」手鞠坂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就是在家觉到『把校园类比成时钟说』的时候,提议为三会场加强警备的人就是五十海学长。幸二,当时你这样说过,『布下那么严密的警备,会不会把犯人吓的不敢过来了啊』,有没有?」 「啊啊是说过,所以呢?」 「这个见解未必错误。确实就算再怎么加强警备,要是反而形成阻碍,让犯人放弃作案,那就逮不到犯人、也拿不回被夺走的东西了。濑尾学姊对这个提议提出反对意见,国塚学长最后虽然赞同,但也给人一种别无选择下只好这样的苦涩感。只有五十海学长一个人,彻底贯彻着奇妙的强硬姿态。 所以我想到了。 这个人该不会是有着什么不想逮到犯人的苦衷吧?」 「啊啊,有道理耶。要是逮到那个其他犯人,那家伙没有『许愿纸』的事就会马上被发现。这样一来就会变成还有其他犯人存在的状况」 「所以自己的立场立刻就会变得危险了。」 我继续说下去: 「既然挑战书是自己准备的,再由自己发现会不好办事。所以他才会把挑战书插在本部的门缝中,然后早上第一个来到本部的濑尾学姊发现了它。 挑战书这个手段就跟濑尾学姊以及莲见学姊推理的一样,确实是具有让情报受到限制避免扩大的作用,但是五十海学长是否真的有考虑到那个地步就不得而知了。我倒是猜测会不会只是单纯因为没有时间,所以他才选择了这个最快的手段。 挑战书之所以会是用手写的,当然也是因为如此。因为事出突然,没有使用电脑的时间。工整笔直的文字单纯只是为了隐藏笔迹而已。 然后发出挑战书的他,在b栋仓库的密室中留下他接收了『许愿纸』的留言。」 「等等,仓库是密室吧。那他是要怎样」 「从门缝间塞进去的啊。」 「」 说穿了就很简单。 把各个条件独立起来分开检视,就根本没什么了。谜一旦解体以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归诸现实。 「就这样,被夺走的『许愿纸』以及挑战书、密室、时钟与留言全都齐备了,这就是第一个事件的真相。」 ※※※※ 「哈,是吗?居然居然是为了那么无聊的理由才进不去的吗?只是为了那种事,我就搞出这么离谱的」 五十海崩溃了。 他坐倒在椅子上,像是整个人都燃烧殆尽了似的。 不过 「五十海学长。」 我唤着他的名字,他拾起脸。 「城翠节还没有结束喔。」 「」 「对吧?城翠节还没有结束。就跟国塚学长所说的一样现在还来得及。只要现在把不见的东西还回去,一切就都会恢复原状。目前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是的,目前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看向可以在窗外看到的时钟塔确认时间。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五十分,差不多正是派到三会场的执行委员刚刚就位好的时间。 在这之前只不过是纯粹的解说真相而已,最累的部分反而从现在才开始。 「五十海学长。虽然我还没有把话说到最后,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提议。」 「提议?」 「由我们动手结束这个事件吧。捏造出架空的模仿犯,为了那个目的所做的 准备也已经完成了。」 「准备?」 「我刚刚已经确认过,保管着慈善捐款的时钟塔是进得去的。你是知道的吧?那里的门就算没有钥匙也踢得开喔,也许是上面的锁不牢靠了吧。就当做犯人的最终目的是放在那里的捐款吧。」 「刚才的那个吗?咦喂,你给我等一下啦。」手鞠坂说:「这是怎样?你这家伙,所以说其实那里本来是没有任何人在的罗?」 「当然的吧。」我泰然自若地说道:「咦?怎么啦?你听不懂喔?我不是明白回答了?因为在你问『有其他人在这里吗』时,我就说了『可能会是那么回事吧』。」 「你啊」损友满脸失落不满之情。 时间宝贵,我迅速向大家解说一遍具体的大纲。「犯人」的目的是「城翠节执行委员」,依挑战书上的内容来解释,结束整个事件。随便从什么地方找几个时钟破坏、制作留言,接着把它们分别留在三个会场上。 「幸二,还有斐尔先生,如果可以,希望两位也帮忙一下。」 我转过身看着史毗诺瓦。 他依旧以那脸不变的笑容回望着我。我捉摸不出他是在试探我的真意、还是有着其他意图,不过很快的 「好的,这是个挺让人愉快的角色呢。」 他这样说着点点头。 「我也是没差啦,不过你咧?你要做什么?」 「我要在这里帮忙五十海学长找出他的纸啊。等结束以后就找个适当的时机,把『许愿纸』还给国塚学长他们。」 就在确认完所有步骤,我们准备前往各自岗位上的时候。 手鞠坂走出会议室,接着也准备走出去的史毗诺瓦出其不意地说: 「啊啊,话说回来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隔肩望向这边。 「可否容我请教一个问题呢?」 「什么事呢?」 「不,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觉得奇怪,为何你要帮那位同学做到如此的地步?莫非是有什么特别的内情吗?」 这 恐怕是法术师的大敌对我所做的最后试探。 我是这样回答他的: 「因为我有责任嘛。」 「责任?」 「是的,因为是我的一句话剥夺了他自首的机会。」 「原来如此。」史毗诺瓦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那个空洞的笑容,就那样离开了会议室。 ※※※※ 然后我对以营火晚会的烈焰为背景而立的他讲解: 「五十海学长,你不记得了吗?国塚学长曾经一度在本部说过的吧。他说,如果在这里的人之中真的有犯人就马上自己承认,不然之后偷偷去找他也可以,只要赶快把不见的东西还来,就什么话都不会说。 那时候你应该迷惘过,毕竟毁掉城翠节并不是你的本意。所以真要说,说不定在那个时间点,就可以用犯人自首的形式解决这个事件了。就算没有把一切都说出来,但是只要五十海学长做出承诺,虽然说不能现在马上还,但是再过一阵子一定会还回去,国塚学长也会相信你,不再追究的吧。」 「那这也就是你所谓的责任罗?」 「对。那时候我说了,在这里面没有犯人,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听了我这话以后,国塚学长真的很开心。面对这样的他,你就难以把自己就是犯人的事说出口了吧。是我间接剥夺了你的自首机会所以就,哎,我就想说我或许有责任要帮忙,让事件尽可能以事后不会再起纠纷的方式收尾。」 「」 他默然无语地在我面前伫立了好一阵子,然后用力地握住手中的许愿纸。 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呢?因为背着光,让看不到他表情的我无从得知。 但是这样的他,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我也是一样的。 不,不只是我。 有许许多多的人都理所当然的怀抱着自己的问题,把各人的问题放进自己心中的「门」里面再上锁。但是就算把问题关进「门」内,问题也还是一直在那里,没有消失的道理。而「门」也不可能永远关着。 他的「门」已经打开了。 而他在这一次的事情中,本来应该也有着就这样把隐藏在自己心中的情感,直接向国塚表明的选项。 但是他却无法那样做,他选择再次把「门」关上。 对于此,我不能说些什么。没有理应由我来说的话,我也没有那个资格。 他脚跟一转。在那一瞬间,我彷佛看到他嘴角动了动轻声说了什么话。那究竟是「谢谢」呢?还是「抱歉」呢?或者是其他的话呢?我终究未曾得知。 「受不了你啊,还真是个一板一眼的家伙哩。」 我又往铁丝网上一靠时,手鞠坂走了过来,有几分受不了的说道。看来他是把我刚刚跟五十海的对话全听去了。 我耸耸肩问他: 「史毗斐尔先生呢?」 「谁知道。我是负责猜谜研和美容研,托他前往摔角研现在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如果他愿意就此走人,那还真是谢天谢地了。 顺带一提,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从天花板把五十海制作的「来自法术师的告结书」、以及「许愿纸」和「桂冠」一起抛到讲堂舞台上的也不是别人,就是我本人。 由于有四分之一的执行委员被分配到三会场,其他的执行委员光是要管理、维持活动秩序就拚了老命,所以要瞒过他们的耳目,把五个纸箱份量的「许愿纸」和「桂冠」搬运到讲堂是件简单的事。讲堂一带已经不属于活动的中心地带,几乎没什么人也是件幸运的事。 不过倒是有件事我一定先说在前面,我绝对没有故意把东西抛到那个乐团主唱头上的意思。只是因为要是抛到观众席那里,「许愿纸」可能会被踩得乱七八糟,所以只好把它们抛到空旷的舞台上总之那是个类似意外的状况,所以还请见谅。幸好那个人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对了,你还有没有解释的东西吧?」 「有吗?」 「少跟我装傻,就是第二个事件的事啦。」 虽然嘴巴上是这样说,不过损友似乎也有些察觉了。 我点点头。 「对,那当然也是五十海学长作的案。 他利用大家以为在第一个事件中有被用到的磁铁,亲自动手做出第二个事件。然后制造出『把校园类比成时钟』的现象,做为用来挑选现场的法则给大家分辨,把警备的人力转移到那三个会场去。他就这样争取到从『许愿纸』之中,找出自己所写的那张纸的时间。 但是他在本部也有工作,要一个人做出那样的案子是不可能的吧,本来事件的结果应该会是更加粗糙的。因为每个执行委员都很清楚他的长相,所以要潜入三个会场,把纸还回去也是相当棘手的吧。 不管怎样都好,第二个事件是内心心焦如焚的他,为了起死回生走的一步棋。虽然那个时候说出法则性这件事的人是斐尔先生,不过如果没有任何人说,他应该是打算由自己说出来的吧。『桂冠』与『许愿纸』都一起由他保管着嘛。」 「不过啊,一般会做到这个地步吗?难道他没考虑过干脆半途而废,别把『许愿纸』还回去就算了吗?」 「要是那样做,城翠节就毁了。他应该是做不出那种事的。」 「为什么你敢这样断定啊?因为他是代表所以就要希望城翠节成功吗?」 「也是有那个原因在内啦。他会以副代表的身分参加,是因为有人拜托他。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城翠节好像有个 迷信。说是只要城翠节成功,该年度的代表毕业后的出路会受到保障。所以他果然也是为了国塚学长,才不能够让城翠节毁掉。」 「喂喂,真有人会认真相信那种东西啊?」 我再次耸耸肩。哎,这毕竟还是只能当个玩笑吧。 「啊那就说得单纯点,可能是他自己也有着希望城翠节成功的心情吧。」 「这是你希望性的推测吧,我可没有善良到会相信那种事。」 虽说如此,不过在把它称作「希望性」的时候,就证明了我这个损友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我是十分清楚那点的。 「谢谢。」 「啥?」手鞠坂用盯着珍禽异兽的眼神看着我:「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啦,因为你有帮忙啊。」 「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遭受波及吧我啊,从以前起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就老是会这样耶。」 「会吗?」虽然我是想过要否定,但是因为好像真的是那样没错,所以点点头说了声「也许吧」。 手鞠坂受不了似的叹一口气: 「也罢,反正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他继续说:「而且如果是这种谎言,反倒比真相还好吧?」 是的。 执行委员们以及一起负责搜查的人们,所付出的一切心力都毫无疑问是真实的。 所以他们与威胁到城翠节的犯人战斗,然后战胜。 即使是捏造、是虚构出来的,那也就是他们的真相。 这样不就好了吗? 城翠节真的又长又多事的这三天就要结束了。 「啊!」 手鞠坂唐突地大叫一声。 我往他目不转睛紧盯着的方向一望,在那里看到「呜呃」一声嘴角直打哆嗦、一步步往后退的人影。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理惠。 在她周围着还有千里,以及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一男两女。 「你、你这家伙白天时竟敢丢下我逃走!?」 「啊、啊哈哈,小鞠子你没事吧?阿姊我好开心啊。」 因为手鞠坂往她们那边走过去(倒不如说是直逼过去),所以我也跟着过去了。 「他们在说的是什么事?」 我先不理会争吵起来的那两个人,向千里问道。 「呃,算是不幸的意外吧。」 她苦笑着回答。 我「嗯?」地一声歪起头,同时把视线移到挨在一起的另外三个人身上,跟着 「咦?记得你是凛凛子的」 微微低头说了声「你好」的女孩子是凛凛子的妹妹。前些天我因为一点事去过凛凛子她家一趟,当时曾经与她打过照面,所以还有印象。 「那时候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吧。我是三嘉村萌萌花,谢谢你平日对姊姊的照顾。」 「啊,你好,我是天乃原周。」 然后她又向我介绍了旁边的两人智纳木须美与园马游征。 一聊之下,我才知道他们居然就是第一个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者,还跟老师一起行动了一段时间,然后 「咦?凛凛子?」 「啊,是,有见到面。在美容研,好像是硬被拉去的就是了。」 萌萌花谈起她在美容研见过凛凛子之类的事。 我在做完用来结束事件所需的工作以后,基本上还是去摔角研会场等了她一阵子。结果她并没有来,我本来就在想也许她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这样。 「那她现在在那里?」 「这个,在活动结束的时候,有个男生来找她,她就和那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男生?」 就在我皱起眉的同时。 「那个男生啊,也不是别人,就是这个人的啦!」 我听到一个耳熟的吵闹声音。转身一看,果然是喵子。还有被她拉着手一路拖过来的衣笠也在一起。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人、这个人。」 虽然被萌萌花指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衣笠却没说话。本来以为他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是因为周遭昏暗的关系,不过很显然并非如此。一看就知道他现在正十分沮丧,发生了什么事吗? 而喵子则跟他形成对照,心情比平时好上五成。 「那个,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么吗?那已经什么都发生的啦!这个世界总是不断旋转的,所以不可能会没有任何事发生的啦!啊,你们别担心,凛凛子之所以不在这里露面,多半是因为有这个人在的关系的啦!老实说侦史郎他啊呜咕!」 「喵子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从刚才起就一直叽哩呱啦」 衣笠以阴气森森的样貌用手捣住喵子的嘴巴。 喵子马上挣脱。 「嘿、嘿,总算又像是平时的你了啦!」 说着她把自己头上的猎帽「啪」一声戴到他头上。 「哎呀,反正就是凛凛子会觉得现在见面很尴尬的啦,不过我们也该走人了!走走走,来去参加推研的庆功宴罗!」 在喵子「今晚要通宵啦!通宵!」的宣告声中,她一路拖着衣笠走掉了。 这次代之以到来的,是冰鱼与印南两人。 这时候冰鱼缓缓开口说出她有着留学的想法。印南、理惠、千里当然都因为第一次听到而感到诧异,不过还是支持她的打算。 大家的愿望在燃烧着,火势熊熊。 就像被火光吸过去般的,人陆续往那边集中过去。 然后 我目视着那幅光景,同时悄悄离开那里。 27.节庆过后 老师坐在魔学系大楼屋顶的边缘。 我本来还以为她是在做什么,看来是在喝酒。 魔学系大楼是七层高的建筑物。既然是屋顶,风当然很强。而且太阳又已经下山,气温很明显的降低了。 我在凛冽的秋风中按着手臂,同时往老师的方向靠近过去。 眼下的校园看起来比白天更加热闹,也可以看到燃烧着的火光,以及挤在它周围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我看看时钟塔,时间是差不多再十分钟就到七点了。 「老师。」 站在她身边的我这样一唤,老师就「唷」一声看向我这边,把拿在手上的葡萄酒瓶子对着嘴就灌。还是一样豪气万千的人。 但是那张侧脸看来仿佛有些倦意应该是我的错觉吧,一切肯定只是我单方面的感伤作祟罢了。 「你要不要也喝?」 「不,我」本来是准备说我不必了,不过改变了主意:「喝一点就好。」 老师挑起一边的眉毛,却什么都没说,把葡萄酒的瓶子伸向我。我接下了它,略感困惑。 「那个有没有杯子什么的?」 「没有。」 被当场驳回。 因为别无他法,只好直接以瓶就口,稍稍抬起瓶身。 「这算间接接吻吧。」 我喷了出来。 在我猛咳的时候,老师「咯咯」笑着,十足愉悦的模样。 「你还真是个蹩脚的家伙耶。」 我闷闷不乐的回望着老师,猛然察觉到一件事。 「那个,老师,您该不会是醉了吧?」 「你说啥?」笑意还留在嘴角的老师抬起脸来:「你说谁醉了?你是睁眼瞎子吗?」 不,就算说我是睁眼瞎子但是老师的双颊明显泛着红意,双眼也水汪汪的。我看看手中的瓶子做确认,葡萄酒已经少了四分之三以上。因为这已经是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喝醉的份量,所以 ~「c·close」落幕后/「c·continue」开幕前~ ~lose」落幕后/「tinue」开幕前~ 好,这样一来,这个极为个人性的故事就暂时「结束」了。 但是。 ※※※※※※ 城翠节最后一天的次日。这一天虽是平日,但大学几乎处于全面放假的状态。 就算开课也不会有学生出席,讲师们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几乎所有课堂都停课的上午校凶,真的是冷清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真是匪夷所思呢。」 坐在车内后座上眺望着校内景致的克劳利叹息般的说道。 在她对面的我说: 「会吗?这样处置也许有这样的合理之处喔。没有学生,开课也没有意义,就某种意义来说不是很果断吗?更重要的是我不认为在那么大的活动过后,善后工作可以在最后一天内就结束,也许大学方面也以不成文的态度把今天一天当成用来收拾善后的日子」 「我在说的不是那种事。」 哎,也是啦。 她所说的匪夷所思,是我的某个「愿望」。那是 「居然说什么想要一个人去之六的研究室问候,你也真是位乱来的人。事情才过了短短一天呢。」 「说的也是。」 确实我自己也是那样想。 实际上,昨天才在那样针锋相对的状况下分开,如果在这里被逮到,是世界上最难堪的事。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乱来了。 但是只有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步。 「这样也许是受到老师的影响吧。」 「这个说法让我有些嫉妒。」她半开玩笑地说,耸了耸小小的肩膀。「好吧。不过也只能给你十分钟。我不能够过去,所以请多加留意。」 「好。」 「但若是她不在研究室,就到此为止。可以吧?」 「无妨。」我答道。 带着当护卫的斯卡洛夫,我在魔学系大楼前走下他所驾驶的车子。我们已经查探过敌方动向,附近也没有像是奥兹黑衣人的影子。 我蓦然想到一件事,该不会是老师刻意把人弄走的吧?如果是这样 我和当护卫的他一起搭电梯上四楼,在西洋魔学史研究室的门上敲了敲。 没有回应。我又敲一次,但结果还是一样。 不在吗? 一瞬间也考虑过要就此放弃的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试着握住门把轻轻一转打开了。 我屏着气,但是不能够踌躇不前,没有时间了。我请当护卫的他留在走廊上。 「老师?」 我进入室内。 百叶窗拉下的研究室内略显昏暗。中央有长桌、其周围并排着椅子、墙边有书架、附脚轮的白板、衣架。旁边有一组桌子与旋转椅。 没有老师的人影。 但是在房间的角落。 墙边有一只黑猫。 黑猫抓着墙壁,在那里制造刮痕,不过在察觉到我的存在以后就中断了它的工作,抬头以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 它是老师的使役魔,名字和我一样叫做周。 「」 话说回来了。 虽然现在才说这个也太晚,为什么老师在第一个事件的时候,要特意使用法术停止时钟?她根本可以不必那样做,只要打破时钟钟面上的玻璃拨动指针就好。 不,她是老师,也许并不需要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尤其早上的老师是个情绪变化无常的人,如果问她 「你说呢?那时候就是『有那种心情』。」 她也会以这种风格回答吧。 老师到底是使用什么样的法术让时钟停在「九点」的呢? 很简单。 应该就是利用现在在我眼前的这只使役魔吧。 要用猫的使役魔制造密室,并无法拴上窗子。 但是要用它的爪子拉断什么还不成问题。 在把现场布置成密室时,老师把使役魔留在房间中。然后到了上午九点的时候,准时让使役魔用它的利爪切断时钟的配线。听说衣笠与喵子在现场采证时,有发现像是用小刀刮出来的刮痕那个刮痕跟现在研究室墙壁上被刮得乱七八糟的痕迹应该属于同类。 最后结束工作的使役魔躲在室内暗处。成为第一发现者的老师掌控住整个场面,让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出手。然后应该是在所有人都离开那里时,斟酌时机让使役魔悄悄溜出去的吧。不过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居然就是犯人,只有这点算是不像老师作风的老套手法。 我目不转睛的俯视着黑猫的使役魔。 老师可以靠叫做「同调」的法术,如实听到使役魔所听到的声音。所以,会不会 「老师,您听得到吗?」 黑猫没回答,一直凝视着这边。 我摸索着要说的话语。 「呃,那个,虽然您从屋顶上掉了下去,但是并没有死吧。」 我在说什么啊,明明就没有时间了。 事到临头话反而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就还有好多好多想说的话。 这样一想,我好像就有些察觉到了。 也许是因为一直在寻找道别的话语,结果反而找不到吧。 八成在昨晚的互动中,我们的道别就已经完成了。老师之所以会不在研究室,也许也是在表示,她现在已经不想见我了。 应该为了道别而说的话、做的事,都已经没有了。 那么现在我就为了再会的事而开口吧。 「老师,今后我的老师一定也只有佐杏老师一个人而已。 所以如果还会再见面,到时候我也想称呼老师为老师。 就算到时候老师是我的敌人也一样。」 如果老师是敌人,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而老师绝对会比我更加手下不留情。 光是想像认真起来手下不留情的老师就有够恐怖,可是为什么呢?我却也有一点点期待着那一刻。 (啊啊,对喔。)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以「结界」攻击老师的时候老师会露出打从心底觉得有趣的笑容呢?我总算是明白了。 那一定是如同我现在的心境吧。 我在叫人苦笑的想法中脚跟一转。 这时候背后的黑猫突然叫了一声。 我有些吓到,转过身去。因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只使役魔的叫声。 仔细一看,发现黑猫的眼睛已经变回无邪的动物眼神。 (老师该不会是解除了跟使役魔的契约?) 看来就是那样了,察觉到这点的我,胸口有种被螫了一下的痛楚。 解除与「周」的契约,这是在调侃我吗? 「如果不介意。」 我一蹲下伸出手,黑猫就凑过来闻着我指尖的味道。我轻轻圈向它的背,抱起黑猫。黑猫在一瞬间出现轻颤一下的反应,但是并没有逃跑的意思。 「跟我一起走吧,周。」 黑猫叫着。 ※※※※※※ 当我走出魔学系大楼的时候。 「咦?阿周?早。」 凛凛子从旁边走了过来,叫我突然手足无措。虽然在一瞬间噎了一下,不过我随即示意当护卫的斯卡洛夫先走,然后把黑猫裹到外套中。 接着为了她依旧是那么朝气蓬勃的模样感到安心。 「早。怎么了吗?这么早就到这里来。」 「嗯,有点事嘛。」 说着她不动声色把手绕到身后藏着什么。我注意到她的动作,挑眉表 示疑问,她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认了,把那个拿给我看。 「『许愿纸』?」 「嗯。老实说是我昨天写的,可是没有时间缴回本部。所以本来是想在营火晚会的时候直接拿去烧」 但是因为昨天的状况,所以最后也没有时间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抱歉。」 「为什么阿周要道歉啊?」 「没啦,那个觉得这样而已。」 「不过正好,因为一个人烧也太寂寞了。阿周,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烧掉它好吗?」 「啊啊可是我有点事要赶着去办,所以没多少时间。」我看看停在魔学系大楼前等着我的车子:「如果是在这里,我就陪你一起烧。」 「咦?在这里?方、方便吗?」她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唔,嗯,既然是没时间就没办法了吧。」 说着她拿出像是自己带来的打火机。 今天的风很大。虽然用手挡着,但老是没办法顺利点着火。 「我来拿吧。」 我从她手中接过「许愿纸」。原本对折再对折的纸被风吹得啪嚏啪嚏地敞开,写在上面的「愿望」进入我的眼中。 『希望可以永远跟大家当好朋友』。 「」 我闭上眼睛。 昨晚 多亏有她坚韧的意志力挣脱史毗诺瓦的束缚,我现在才能够像这样的在这里。 但是她的意志力,一定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力量。我认为那并不是只属于她的力量,而是同组朋友与各种人的力量。是与她至今为止的人生有所关联的所有人的 「啊,阿周!」 在她的呼唤下,我抬起脸,看到打火机的火已经点着了。我把「许愿纸」凑到火上。 火延烧到纸上,我在纸已经烧掉一半时放开它。 风攫走了纸。 我们同时拾起脸。 看着纸被火整个吞没,愿望在燃烧着,像是溶化于空中般的消失 ※※※※※※ 好,这样一来,这个极为个人性的故事就暂且「结束」了。 但是咦?根本就完全还没有结束?叫我完整讲到最后? 你啊,身为一只使役魔,对主人这是什么口气 总之时间好像差不多了,所以后续的故事还是下次再说吧。没问题的,还有的是机会啦。因为我们今后还会相处好长一段时间呢是的,只要我的故事还继续着,就会一直 ※※※※※※ 「凛凛子。」 「嗯?」 我轻轻执起她的手,凝视着那对能够令人感受到坚韧意志的眼睛,像是要说出秘密般的轻轻告诉她: 「虽然晚了些,不过我承诺,我们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然后 与我同名的猫发出轻叫声,为位于门另一边的新故事宣告开始。 ~后记~ ~后记~ 虽然还有说不尽的话语与不舍,不过迟早要迎向「结束」是故事的命运。因此「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的本系列,也在《魔学诡术士》《l》《d》《m》以及《魔学诡术士cpart1》和本作《魔学诡术士cpart2》构成的《c》以上五篇六本的密室剧以后暂且告一段落。 然后对支持本系列至此的读者,我要怀抱着感谢,试着在这里把《魔学》内容做个总复习以后,制作出一个字谜游戏。在字谜中可以得到a~e的关键字: dea. cbab. 就这样,用以下的文章填入空格,就可以完成后记。有兴趣及时间的人请务必要挑战看看。 (注:以上为日文版的情况。中文版因碍于语言变换的问题,无法将字谜游戏完美重现,故在经过久住老师同意后,不子以刊登) 那么,虽然也有实际上又不是已经完成什么,现在就回顾过去好像太早了一点的问题,但是能够让本系列暂且告一段落叫人松了一口气,却也是笔者绝无虚假的心情。本系列能够有今天,全仰仗以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塩老师为首的众多工作人员鼎力相助。我要对他们献上诚挚的谢意。 还有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各位读者,我要对您献上最深的感激。真的非常感谢。 我接下来要写的预定是《a.》与《b.》的故事。那么,希望大家今后也继续惠予赐教。 (注:字谜游戏的解答为「人与时间的故事」) 二零零七年二月久住四季 ~后记~ 虽然还有说不尽的话语与不舍,不过迟早要迎向「结束」是故事的命运。因此「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的本系列,也在《魔学诡术士》《l》《d》《m》以及《魔学诡术士cpart1》和本作《魔学诡术士cpart2》构成的《c》以上五篇六本的密室剧以后暂且告一段落。 然后对支持本系列至此的读者,我要怀抱着感谢,试着在这里把《魔学》内容做个总复习以后,制作出一个字谜游戏。在字谜中可以得到a~e的关键字: dea. cbab. 就这样,用以下的文章填入空格,就可以完成后记。有兴趣及时间的人请务必要挑战看看。 (注:以上为日文版的情况。中文版因碍于语言变换的问题,无法将字谜游戏完美重现,故在经过久住老师同意后,不子以刊登) 那么,虽然也有实际上又不是已经完成什么,现在就回顾过去好像太早了一点的问题,但是能够让本系列暂且告一段落叫人松了一口气,却也是笔者绝无虚假的心情。本系列能够有今天,全仰仗以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塩老师为首的众多工作人员鼎力相助。我要对他们献上诚挚的谢意。 还有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各位读者,我要对您献上最深的感激。真的非常感谢。 我接下来要写的预定是《a.》与《b.》的故事。那么,希望大家今后也继续惠予赐教。 (注:字谜游戏的解答为「人与时间的故事」) 二零零七年二月久住四季 ~后记~ 虽然还有说不尽的话语与不舍,不过迟早要迎向「结束」是故事的命运。因此「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的本系列,也在《魔学诡术士》《l》《d》《m》以及《魔学诡术士cpart1》和本作《魔学诡术士cpart2》构成的《c》以上五篇六本的密室剧以后暂且告一段落。 然后对支持本系列至此的读者,我要怀抱着感谢,试着在这里把《魔学》内容做个总复习以后,制作出一个字谜游戏。在字谜中可以得到a~e的关键字: dea. cbab. 就这样,用以下的文章填入空格,就可以完成后记。有兴趣及时间的人请务必要挑战看看。 (注:以上为日文版的情况。中文版因碍于语言变换的问题,无法将字谜游戏完美重现,故在经过久住老师同意后,不子以刊登) 那么,虽然也有实际上又不是已经完成什么,现在就回顾过去好像太早了一点的问题,但是能够让本系列暂且告一段落叫人松了一口气,却也是笔者绝无虚假的心情。本系列能够有今天,全仰仗以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塩老师为首的众多工作人员鼎力相助。我要对他们献上诚挚的谢意。 还有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各位读者,我要对您献上最深的感激。真的非常感谢。 我接下来要写的预定是《a.》与《b.》的故事。那么,希望大家今后也继续惠予赐教。 (注:字谜游戏的解答为「人与时间的故事」) 二零零七年二月久住四季 ~后记~ 虽然还有说不尽的话语与不舍,不过迟早要迎向「结束」是故事的命运。因此「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的本系列,也在《魔学诡术士》《l》《d》《m》以及《魔学诡术士cpart1》和本作《魔学诡术士cpart2》构成的《c》以上五篇六本的密室剧以后暂且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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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有说不尽的话语与不舍,不过迟早要迎向「结束」是故事的命运。因此「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的本系列,也在《魔学诡术士》《l》《d》《m》以及《魔学诡术士cpart1》和本作《魔学诡术士cpart2》构成的《c》以上五篇六本的密室剧以后暂且告一段落。 然后对支持本系列至此的读者,我要怀抱着感谢,试着在这里把《魔学》内容做个总复习以后,制作出一个字谜游戏。在字谜中可以得到a~e的关键字: dea. cbab. 就这样,用以下的文章填入空格,就可以完成后记。有兴趣及时间的人请务必要挑战看看。 (注:以上为日文版的情况。中文版因碍于语言变换的问题,无法将字谜游戏完美重现,故在经过久住老师同意后,不子以刊登) 那么,虽然也有实际上又不是已经完成什么,现在就回顾过去好像太早了一点的问题,但是能够让本系列暂且告一段落叫人松了一口气,却也是笔者绝无虚假的心情。本系列能够有今天,全仰仗以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塩老师为首的众多工作人员鼎力相助。我要对他们献上诚挚的谢意。 还有现在正拿着本书、亲爱而明智的各位读者,我要对您献上最深的感激。真的非常感谢。 我接下来要写的预定是《a.》与《b.》的故事。那么,希望大家今后也继续惠予赐教。 (注:字谜游戏的解答为「人与时间的故事」) 二零零七年二月久住四季 ~后记~ 虽然还有说不尽的话语与不舍,不过迟早要迎向「结束」是故事的命运。因此「仿照推理小说的现代法术师故事」的本系列,也在《魔学诡术士》《l》《d》《m》以及《魔学诡术士cpart1》和本作《魔学诡术士cpart2》构成的《c》以上五篇六本的密室剧以后暂且告一段落。 然后对支持本系列至此的读者,我要怀抱着感谢,试着在这里把《魔学》内容做个总复习以后,制作出一个字谜游戏。在字谜中可以得到a~e的关键字: dea. cbab. 就这样,用以下的文章填入空格,就可以完成后记。有兴趣及时间的人请务必要挑战看看。 (注:以上为日文版的情况。中文版因碍于语言变换的问题,无法将字谜游戏完美重现,故在经过久住老师同意后,不子以刊登) 那么,虽然也有实际上又不是已经完成什么,现在就回顾过去好像太早了一点的问题,但是能够让本系列暂且告一段落叫人松了一口气,却也是笔者绝无虚假的心情。本系列能够有今天,全仰仗以责任编辑高林先生、插画家甘塩老师为首的众多工作人员鼎力相助。我要对他们献上诚挚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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