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工的末裔》 第一章 迷宫街 冷到嘴里呼出白烟,一心急着赶路的少女神色茫然地呆立在巷子口。 「这怎么」 可能。一幅令人不可思议的光景在她的眼前浮现。 这里是八条巷子交会聚集而成的小广场。 她已经搞不清楚是第几次跑回这里来了 为了求证,少女靠近兼作饮水之用的水池,将视线投向池边。 (没错,是同一个地方。) 少女确认了那个事先刻下来当作记号的刻痕后,便叹了一口气。 「我也有这么落魄的一天呢。」 娜拉从披在身上的外衣里抬起头来,仰望被厚重云层遮蔽的天空。 一头乌黑长发和冻成雪白的呼气形成对比,褐色的肌肤艳丽又有光泽。在灿烂阳光下才能绽放出动人光芒的大陆南方特有美貌,在这冻结的冬季天空下似乎有些失色。 直到半年前,还以骑士的身分不停地被灌输武术与生存之道的她,碰上了失去方向感如此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如果是位于地图上没有记载的边境深山,或者缺乏路标的沙漠地带也就罢了,问题是明明身处大陆中央位置的城市里,居然还会迷路,实在教她难以置信。 (我说客人呀,您确定吗?我劝您还是别盘算进城这件事了,因为那儿是人称迷宫街,连本地人都会迷路的地方啊!) 少女并非不把旅馆老爹的苦口婆心当一回事,而是在沙漠出生长大的她,拥有无论怎么错综复杂的街道,只要是人们铺好的路,就不会迷失方向的绝对自信。 即使少女事前已经知道,那迷宫的复杂程度却凌驾了自己彻底磨砺过的五感,但是她想要进城的决心,仍然没有丝毫动摇。 毕竟她是抛下一切,只为了实现一个愿望而特地来到这里的。来到这个拥有全大陆最顶尖技术的街道自由都市工匠街。 在水池边屈身坐下的娜拉从外衣底下拿出玻璃瓶,在冷冰冰的身子上涂抹精油,然后闭上眼睛。包覆在令人怀念的故乡氛围下,心情逐渐沉淀了下来。 (我手上已经有了线索,他们果然还活着如果他们就住在这条街上的话,一定见得到。不,我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首先得脱离这座广场才行。 重新下定决心的娜拉睁开双眼,环视四周。 因为有八条巷道在此会集的缘故,相形之下往来的行人也多。娜拉从这些行人当中寻找行进脚步不拖泥带水的人。只要尾随那个人的后头移动的话,应该就不会再回到广场来才对。 这时一个身体看来十分健朗的老人吸引了娜拉的目光。可以肯定的是,他举手投足之间带有一种长年在这街上工作的工匠风情。因此,娜拉决定保持以十步之遥的距离,尾随在他的身后前进。 离开巷子一会儿,老人和迎面走来的少年擦身而过。 少年还带着些许稚嫩感,身高与外貌都极不起眼,即使在会身之际也几乎不会让人对他留下任何印象。娜拉与他擦肩而过然而事实却不是这么顺利,迎风飘摇的外衣下摆一时间贴住了少年的手臂,缠绕了起来,将两人给绑在一起。 「呜哇!不、不好意思!」 虽然少年手忙脚乱地试图分开外衣的下摆,可是外套袖口上的钮扪似乎勾住了,一直无法顺利解开。何况他手上还戴着手套,动作更是不灵活。 「没关系,让我来吧。」 心烦气躁而自行动手的娜拉双手也冻得无法运用自如,结果还是没办法立刻解开纠结的外衣。等到她解开的时候,老人早已不知去向了。 「真是的,运气有够差」 明明没有迷路却落得必须重回广场的下场而且,这还是费时最短的纪录呢。 「请问」 「现在不要跟我讲话我的心情糟到极点。」 这并非谁的不对,只是从旁走过时,没有保持好适当距离。虽然明白自己迁怒对方,但娜拉还是不肯正眼看少年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 「等等我啦~宜欧哥~」 一个女孩一边挥舞着棍子,一面朝着广场跑来。 「悠,怎么了?」 「我来当你的援军了!」 女孩朝回过身来的少年开怀地露出微笑。 「拜托你,我接下的是监定工作,可不是要去教训别人的耶。」 「人家知道好不好。可是,如果是假货的话,那我把它敲得稀烂也无所谓吧?」 「对方可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耶,你这样拿着棍子乱挥很危险哪。放下棍子一起走,好吗?」 少年有一头略显杂乱的浅褐色头发,瞳孔也是褐色的。当他温柔告诫女孩时,脸上流露的微笑所散发出来的温度,和他不起眼的外表形成对比,让娜拉油然升起一股会长久烙印在心底的感觉。 「没关系啦,因为悠有从宜欧哥的祖母那儿学来的必杀技。」 以『悠』自称的女孩重新握紧了棍子。 「首先,要偷偷地绕到背后」 然后,她转身绕往立在水池边的铜像后面,一眨眼就把棍子伸进铜像的两股之间。 「吃我一记!」 用力向上挥起的棍子发出一声闷响,少年夹紧大腿似的呆立着。 「我、我祖母教了你这种招式?」 「嗯,她说这招叫『一击必杀』,不过,偷偷地绕到对方背后这个步骤是悠自己想出来的,毕竟对手是大人嘛。」 看着女孩单手握棒抬头挺胸的神气模样,娜拉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呵呵呵。」 「嘿嘿嘿」 悠回以一个只有同性才能理解的笑容。 「来,宜欧哥,我们走吧。」 「等、等一下!」 青年转向娜拉。 「那个我们现在要离开街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怪了,大姊姊迷路了吗?」 少年的善解人意因为悠的一句话化为泡影。 「我的情况和所谓的迷路不太一样,而且我的事情还没办完,现在还不想离开。」 「唉~迷路的大人就是这么爱面子,死不承认」 悠一副受不了的模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都是因为没事把那种标语挂在街道的入口,迷路的大人才会不断增加啦。宜欧哥,你不觉得吗?」 「是、是吗悠,我想你还是别那么大声『迷路、迷路』地嚷个不停比较好」 「为什么街上的大人都没发现呢?一看到标语上面写着『先暂缓你的脚步,迷路的大人会很难堪』,这么一来,每个大人就都变得很逞强唷。」 「悠,所以我才跟你说啊,当着那个迷路的人面前,还一直把迷路两个字挂在嘴边,实在要不得啦」 「啊,是这样子吗?嘿嘿。」 悠吐了吐舌头。 「既然你还有事要办那我顺道带你去『迷途羔羊之家』如何?」 在这条如果没有多加留意,就连街上的居民也会迷路的自由都工匠街上,四处都设置了俗称『迷途羔丰之家』而备受欢迎的带路服务处。每一位带路人都是在这条街上土生土长、年老退休的工匠,他们以互补的方式,收集了密布于一条条复杂街道上的工坊和商店的名称。 「只要说出店名,他们就会很乐意地带你前往日的地唷。」 对于少年的好意,娜拉只是一阵苦笑。 「我就是因为弄不清楚店名,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啊。」 「咦?」 「所以,迷途羔羊这个字眼符不符合我的状况,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的确一再走回了 广场几百次,根本搞不清楚路该怎么走,这倒是真的。」 「你不会是漫无目的地走进工匠街的吧?」 偶尔也会有这种人出现。抱着些许冒险的心情没头没脑地闯进街里的人,其中有一大半超过迷途羔羊的境界,最后变成遇难者被救了出来。 「那怎么可能,我当然设定好了要拜访的店家啊。只是,没有半个人知道那间店。就连『迷途羔羊之家』我也去探听过了,还问了好几间呢」 娜拉厌烦不已似的耸起了肩膀。 「应该不可能会没有人知道才对这条街上的大小事,他们比我们熟悉太多了。」 「一定是因为他们全都老年痴呆了啦。」 在少年用眼神发出斥责之前悠早已飞快地逃开了。 「可以请问一下,那间店叫什么名字吗?」 「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不是正确的店名?总之,是一间叫做『九十九屋』的店啦」 娜拉一把自己苦苦寻找的店名说出来,悠立刻拉住了少年的衣袖。 「宜、宜欧哥,我们快点出发嘛,得赶快去做多索先生委托的工作才行啊。」 娜拉逼近因为心神不宁而失去了冷静的女孩。 「难不成你知道这间店?」 「我、我才不知道咧!」 悠一把握紧了棍子,像是在庇护少年一样,挡在他的前面。 这是在谈及『九十九屋』的过程中,向娜拉做出最为激烈的反应。毫无疑问地,这个女孩肯定知情。可是,现在的气氛根本无法从她口中打听出任何风声。 「悠,冷静一点。」 「可是,她明明不是工匠街的人却知道『九十九屋』的名字,不是很奇怪吗?一定是她用暴力威胁才打听出来的!」 娜拉往后退了一步。 不论使出任何手段她都必须到九十九屋去。恐怕只有到了那个地方,娜拉的愿望才可能实现。可是,已经一无所有的她,却怎么样都无法动起伤害这女孩的念头。当她的视线从勇敢的女孩身上挪开时,她便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想的理由了。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名少年的关系啊。) 直到现在还残留在内心深处的温暖笑容。就是因为看到他这副笑容的缘故。那个时候,娜拉其实足很羡慕那个女孩的。她羡慕悠,因为她拥有自己所失去以及抛弃的东西。即使只是一瞬间,这样的念头还是在娜拉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请问你为什么知道九十九屋这问店呢?真的如悠所言,是用暴力威胁得知的吗?」 娜拉向直盯着自己瞧的少年摇了摇头,她所以知道九十九屋的名字,过程近乎偶然。 「我带着想要修复的物品拜访的那间店老板跟我说:『这看来只能拜托九十九屋了』所以,我只知道店的名称至于地点就没能问出来了。」 不仅如此,当娜拉缠着老板逼问地点时,老板立即宣称自己「从没提起过九十九屋这间店」,同时把娜拉赶了出来。 「我向上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做出拔剑威胁的事。」 娜拉反过来理直气壮地凝视女孩的双瞳。 「奸了,把棍子放下吧。」 少年把手搭在不肯卸下警戒态度的悠的肩上。 「宜欧哥真是个大好人,或许这个人是骗我们的也说不定耶?」 「如果她是骗人的话,老早就把剑拔出来了。而且,对方是女性,悠的必杀技能有多少效果还不知道呢」 「可是」 悠虽然嘴上一直否定,最后还是放下棍子。 「拜托你,如果你知道有关九十九屋的消息请务必告诉我,我会尽可能的拿出谢礼」 女孩眼神犀利地抬头看着娜拉,彷佛是在诉说不要小看她了。 「对不起,我没有收买你的意思」 为了不再继续伤害女孩的自尊心,娜拉只好转身离开。因为,她希望至少能把少年的笑容永远记在心中 「我们走啦,宜欧哥」 看宜欧丝毫没有迈开步伐离开的打算,悠便拉了拉他的袖子。 「不是要去监定那个破烂东西吗?」 「反正多索先生委托的工作还不急,明天再去也不迟。」 「不行啦,宜欧哥,那是规矩耶。不可以带人去九十九屋!」 「嗯,这一点我很清楚。可是啊,悠,看到人家有麻烦,要尽自己所能助对方一臂之力。我没这么教过你吗?」 「是有这么教过啦。」 悠一面嘟起嘴表示不满,一面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那位大姊姊是不是一副很困扰的模样?」 「是很困扰的样子,而且看起来好像快冻僵了。」 悠将娜拉背影落寞的模样描述出来后,才警觉自己不小心说溜嘴,赶快用手捂住嘴巴。 「总之,我会去把那位大姊姊带离街上悠自己先回店里去。」 「唉~宜欧哥真的很不会说谎耶。好啦,这个你拿去!」 悠解下围巾,一脸赌气的表情把它塞给了宜欧。 「可以吗?这条围巾悠一直很宝贝的说如果你的心意能让她感受到那该有多好啊!」 「才、才不是这样咧!只是因为天气开始变热,人家用不上围巾了嘛!」 从雪花纷飞的广场上拔腿奔去的悠,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之后,便于一条小路上消失了。 2 「大姊姊请留步,抱歉可以请你收下这个吗」 叫住娜拉的,是先前那名少年。他似乎是在大雪中奔跑追上前来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递出了围巾。 「这是悠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还有,这个也是」 少年一面温柔地安抚面有难色的娜拉,一面脱下自己的手套递给了她。 「啊,你受伤了吗?」 少年的双手用绷带扎到了指尖。 「啊啊,不是啦,我没有受伤。啊,这也不是生什么怪病的关系喔!那~个是冻伤啦。」 「哈哈哈,如果能早点治愈就好了。」 虽然娜拉知道少年在说谎,可是,很不可思议地却没有一丝不快的感觉。 「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我名叫娜拉。」 「我是宜欧。」 少年脸上浮现一抹笑容,与他外套胸口上以银线绣出的稻草人如出一辙的微笑,看着娜拉围上围巾,然后一改脸上的表情,态度踌躇地开口问道: 「你在找九十九屋对吧?」 「你愿意告诉我吗?可是,你的一片善意会害你被小悠骂的喔!」 看来他应该不是只为了转交防寒衣物才刻意追上来的。为了测试他真正的想法,娜拉故意略带挑衅地回道。 「这条街上的居民,几乎没有人不晓得九十九屋之名的。」 娜拉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之前,她向多到数也数不清的人打听过九十九屋的地点,可是,每一个人的答案都是「我不知道」。 「这里的每个人说谎技术都是一流的呢。」 「请不要误会,虽然九十九屋之名谁都听过,但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它位于那里。」 「你的意思是说连『迷途羔羊之家』也不知道吗?他们根本就不肯带我去呢。」 「那是因为」 像是要从问题中逃离开来似的,宜欧视线游栘、面露犹豫之色开口说道: 「如果要去九十九屋的话,就连『迷途羔羊之家』那些人也会迷路的」 像是要自白重大的秘密般先吊足人家的胃口,从宜欧口中说出的话语只不过是一段引人发笑的内容而已。 「自己 也会迷路的『迷途羔羊之家』还真好笑耶。」 话虽这么说,娜拉的脸上叮一点笑容也没有。 「我没有想逗你笑的意思九十九屋这间店,就算是知道位置在哪里的人也不见得能到达。能费尽功夫找到那问店的人都是有条件的。」 「哼,居然对客人挑三拣四的,好一问趾高气昂的店啊。我看收取的费用一定也是高得吓人吧?」 娜拉一想到自己居然是在找这种黑店就忍不住反胃。同时,对只能仰赖这种店的自己也一样感到恶心。 娜拉的一番话让宜欧的五宫因悲伤而扭曲在一起。 「你错了。九十九屋不是如你所想的那种店,它只接受这条街的工匠处理不来的工作,所以」 「你刚刚说什么?」 宜欧的话语令娜拉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动摇。 「咦?我的意思是九十九屋不是那种对客人挑三拣四的店。」 「不是那件事。你刚刚不是说它不管什么工作都接吗?」 「不对,是只接受这条街的工匠们处理不来的工作」 「所以,不就等于什么工作都做吗?」 自由都市的工匠街不仅拥有最精湛的技术,规模也以全大陆第一为傲。既然承接各领域的困难工作,也就表示九十九屋的工匠技艺是凌驾业界的存在。 娜拉心怀期待地改口说道: 「九十九屋没有特别专攻的项目,也不问工作内容,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就这层面来说是如此,因为九十九屋是道具店,所以不管什么工作都肯做。」 「原来是道具店啊」 因为娜拉是在饰品店耳闻九十九屋之名的,所以一直都在类似的店家问奔波打探。 「这样的话,只要找到能去九十九屋的人,在那里提出委托,就能请他们带我去了,是吧?」 「不,那种情况下可能两个人都会迷路。」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到底有谁能带案子去跟九十九屋谈啊?」 「就是委托人自己,如果条件符合的话」 「告诉我那个条件是什么!」 即使是知道去路的人也无法轻易到达九十九屋。那个能不迷路到达目的地的条件究竟是 「就是能得到这条街认同的人。」 宜欧说出的答案让娜拉咬紧了嘴唇。 「你的意思是像我这种外人想都别想了,对吧?」 「我认为这倒不见得喔。因为连这条街上的居民也会迷路而且,我曾听说过这段话」 目标无名之地的人们啊,遵从前人的引导吧 「无名之地?」 「指的就是九十九屋。九十九屋是工匠街中唯一没设立招牌的店家。」 工匠街的建筑物和复杂的街景形成对比,店门口必定架设招牌明确地交代营业项目。宜欧表示,甚至连仓库、空屋都彻底执行这样的运作模式。 「照你这么说,没招牌不是反而比较引人注目吗?」 「或许如此。」 宜欧露出和外套的刺绣微笑稻草人一模一样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 「真正有求于九十九屋的人,最后终将找到九十九屋。大家都是这么传说的。」 「是吗?那么我一定会获得认可的,等着瞧吧!」 宜欧迈开步伐,娜拉配合他的步调。 「你也要挑战呀?」 娜拉的脸上不再是先前沉重的表情,而是一抹似乎带了些豁然开朗感觉的微笑。 在大雪纷飞的天气下,娜拉持续寻找着没架设招牌的店家。宜欧虽然是个感觉有些不可靠的同行伙伴,不过也多亏了他,才从一再回到相同场所的窘况中获得解救。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把好端端的街道弄成这副德性呢,不会不方便吗?」 有着奇异弧度的街道,路宽渐渐改变而让人产生难以捉摸的距离感。在工匠街随处可见扭曲不自然的街景,好比说,会让人有仿佛是直角交会般错觉的交叉路口之类,而建筑物也配合街景搭建,仔细一看,往往会发现造型都略为歪斜。 但是,因为保有一致感的缘故,并不会感觉不协调,这也是让人自然而然找不到路的关键原因。 「嗯~定居下来之后,我觉得这里还不错喔,而且大家都很亲切。」 「那是对在这条街上土生土长的你而言吧。」 俗话说久居则安,所以宜欧说的或许没错,不过,娜拉对亲切这个字眼不是很能接受。毕竟居民们全都以「不知道」来搪塞九十九屋的问题,就算这是街上的老规炬也一样。 「我虽然是在自由都市出生的,不过并非这条街上的人。」 「是吗?你应该从童年时代就在这里工作了吧!」 「不,我从十五岁定居在这儿,也才三年左右的时间。」 「你在开玩笑吧?只差我两岁吗?我还以为你的年纪要更小呢!」 「我常被人这么讲。」 宜欧一点不高兴的感觉也没有,害羞的模样真的看起来还很稚嫩的样子。 「可是,仅仅三年就能带路,已经很了不起罗。」 「我没那么了不起啦。」 感觉到此话并非出于谦虚的娜拉有股不祥的预感。 「你待在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却不会迷路,不是吗?」 「是啊,因为我在这附近有熟人,不知不觉间对这里就特别熟」 「」 娜拉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才注意到仰赖他带路的话,搞不好情况会变得更糟。如果这边是宜欧能四处行走不迷路的地方,也就表示九十九屋不可能位于附近。 由于刚好来到交叉路口,娜拉便盯着宜欧问道: 「你不知道怎么走的路会是哪一条?」 宜欧咽了一口口水,开始满头大汗。 「不然,不会迷路的又是哪一条?」 娜拉往宜欧在瞬间瞄了一眼的相反方向走去。一路上,她对宜欧畏畏缩缩尾随而来的样子苦笑不已,就在她不理会连续数个交叉路口继续赶路的时候,偶然撞见了一名泫然欲泣的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是为店里跑腿,在拜访客户的途中迷了路。 「老板娘她、呜咿要我去托帕老婆婆的毛线店拿红色和白色的毛线,人家平时都能顺利到达的呜哇啊啊啊!」 话才说完,小女孩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乖,不要哭了。」 没有半点当地地理常识的娜拉要求宜欧伸出援手。 宜欧也不管自己的衣物是否会弄湿,便单膝跪在雪地上,让自己的视线配合着小女孩的身高说: 「听清楚罗,你就沿着这条路直走喔。然后,在第七个路口右转,接苦,继续往前走。走到底之后,再往左转,那里就有『迷途羔羊之家』了。」 但是,小女孩只是一味不安地点头回应,却迟迟没有行动。 「因为积雪的关系,街景才会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没有关系的。」 迈开脚步的小女孩马上拔腿飞奔。心想得趁还没忘记要怎么走以前,赶紧抵达『迷途羔羊之家』。 娜拉对宜欧的态度怀抱着意外与不满。虽然彼此认识不久,可是她以为凭宜欧的个性一定会亲自带小女孩前去,就算带她去的时候得绕远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既然你这么挂念,何必让她一个小女生自己去呢?」 娜拉询问在自己身旁同样没将视线从拼命奔跑的小小背影上移开,一直目送着小女孩离去的宜欧说道。 「那是因为」 没等宜欧把话 说完,娜拉就开跑了。她赶到脚步打滑跌倒的小女孩身边。 被抱起来的小女孩虽然没有受伤,可是已经没办法再走下去了。她卒牢地抓着隔开雪花的娜拉身上的外套,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带你去吧!」 娜拉才膝盖着地转身背对着小女孩,她就立刻黏了上来。一路上,感觉宜欧紧紧跟在自己后头,在两人前往的『迷途羔羊之家』里,娜拉明白原来小女孩是在完全不相关的地方迷路了。 毕竟在不熟悉的大雪天里,要到托帕老婆婆的毛线店取货需要十分可观的时间与体力。 「来,这是你们店里预约的毛线。小心回店里去喔。」 小女孩收下毛线,像是松了一口气般露出微笑。为了老板娘所吩咐的工作,这孩子不知怀抱了多大的不安感,也正因为她的笑容天真无邪,娜拉的胸口被揪得一阵紧绷。 小女孩一定得再回到雪路上才行。毛线店的老板娘虽然吩咐她小心点,可是似乎无心亲自送她一程。窝在温暖的店内做做表面工夫又帮得上什么忙呢?也不王于非得背小女孩回店里不可,但是,送她一程这点小事应该办得到才对。 小女孩抱着因为装满毛线而鼓胀的包包,微微地低头一鞠躬,然而娜拉从她手上接过包包,转身背对着她。 在从毛线店离开的归途上,猛烈的大雪暂时缓和了下来,只维持在细雪霏霏的程度。娜拉继续朝着背后小女孩所指示的方向前进。 「哼、哼哼、哼、哼~」 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白色街景、视线的高度、以及身边有人同行所带来的安全感,令小女孩不禁哼起歌来。 (我真的如此落魄吗) 娜拉在满心复杂的念头下,听着小女孩哼出的歌曲。 只要自己仍是被人追缉的逃亡者,就没有时间多管闲事。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把身后所感受到的温暖视为珍贵的宝物。纵使知道事到如今对一个迷路的小孩伸出援手,过去所犯下的罪也不会凭空消失 小女孩频频向娜拉行礼答谢之后,便在路旁尚未被人践踏到凹凸不平的雪地上踩着步伐离开了。她在街道上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忽然停下了脚步,稍微往回走了一下,才进入一栋建筑物里去。 「那孩子,是太过于沉醉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的游戏才迷路的呢。」 宜欧在凝视着小女孩的脚印露出苦笑的娜拉身旁,同样也是一脸苦笑地说道:「我也有这种经验。」 「不过,那孩子的雇主实在是派了个很过分的工作给她耶,应该知道这样会害她迷路吧!」 叫小孩子独自在这种就连一般人都很容易走失的工匠街上跑腿,这种罔顾人命的神经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雇主只会要学徒去先前曾带他们去过几次的地方跑腿。如果是不熟的地方,一定会跟着他们去。而且,学徒能在迷路的同时,一边问路、一边记路,将『某地某人』存入记忆里。」 因此,工匠街整合了一套学徒可以安心迷路的制度,那就是在学徒的脖子上,挂上标记着工坊名称与学徒姓名的名牌。当学徒拿出这张牌子时,大人们就必须伸出援手保护那个小孩。 个仅如此,迷途的孩子还能优先且免费的利用『迷途羔羊之屋』。 如此一来,即使一开始深怕自己迷路,只敢在认得的道路上通行的学徒,也会慢慢地记住道路,在迷路的同时逐渐学会独当一面。 「像悠她」 宜欧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总是在完成跑腿的工作后,故意选自己不认得的路回来,偶尔也会发生失踪好几天的情况」 悠从不向人问路,也不利用『迷途羔千之家』,而是凭着自己的力量找回来。 问她这段时间都怎么处理三餐问题和在哪里过夜时,她便回答:肚子饿了,就敲距离身边最近的门,硬闯进去叨扰,想睡的时候,也是去敲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门,借宿一夜。 「很像她的作风呢。但是,刚才的小女孩并不像悠那么坚强,你为什么不肯帮她呀?」 「那个小女孩并没有拿出自己的学徒名牌,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那就表示她还没放弃老板吩咐的差事。所以,我才告诉她『迷途羔羊之屋』该怎么走,何况」 迷路这件事本身也有优点,那优点便是必须与许多人发生接触。在独当一面之前所经历的各式各样的经验,会成为所谓的人脉这种无可取代的资产存续下来。 并且在结束长年的修业,自立门户的那一天,可能又会认识在店门门哭泣,然后跑进店内的迷路学徒。那也是新颖的、跨越世代的交流的开始。 「原来这条街上就是藉着这样的模式来守望相助的啊所以我刚刚是不是太多事了?」 「不会的,我想那个小女孩一定忘不了与娜拉大姊的邂逅。」 娜拉有种因宜欧的一番话而获得解脱的感觉。 「结果绕了好长一段远路呢,而且,还让你陪着我跑了一趟。」 「是我自己跟在后头的话说回来,你还要继续找吗?冬天的太阳很快就卜山了,建议你还是趁天色尚早的时候离开街上比较好喔。」 工匠街的夜晚更容易让人迷失方向,而且暂缓的雪势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转变成激烈的大雪。等拖到那个时候或许就真的要遇难了。 「谢谢你的关心,可是我无所谓。虽然没办法给你任何谢礼,还是很戚谢你帮了许多忙。我会自行努力寻找看看的。那么,再会了。」 没有任何能找到不知位于何处的九十九屋的确切依据。可是,重新踏上旅程的娜拉没有一丝犹豫与不安。能成为某人的助力,以及有一段能记住这名邂逅的少年的回忆,光是这两件事就足以令她欣慰了。 虽然娜拉并不嫌恶宜欧紧紧跟在自己背后的感觉,但还是不禁耸了耸肩。 「你已经不用再帮我带路了,我看起来有那么不中用吗?」 回过身来的娜拉和不断摇头的宜欧四目交接。 「不是啦是我不知道这儿是哪里」 「不会吧?」 「我好像迷路了」 听他这么一说,娜拉重温了记忆。在护送那小女孩的路上,原本走在前头的宜欧,好像从小女孩开始指示路要怎么走的时候开始,就改成跟在后面 「要回到刚才那条路上,向那小女孩问路吗?」 「那样做太糗了」 「嘻嘻嘻,倒也没错啦。」 但现在不是站在这里傻笑的时候,所以在哈哈大笑之后,两人便再度启程。 漫无目的、只是随性地四处游走。在宜欧的提议下,两人决定在碰上交叉路口的时候轮流选择走哪一条路。 「那么,请娜拉姊先选吧。」 娜拉都是选择足迹和行人较为稀少的道路,而宜欧则是随意地挑选。 「可以请问你一件事吗?为什么你会对九十九屋这么执着呢?」 「因为,我猜想九十九屋的工匠们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圣工一族?」 以往在大陆上,生物并不被局限于种族的框架,曾有过人类和动植物、精灵与魔物们共同生活的时代。 那是一段对种族差异存在着尊敬,强弱不代表优劣,死亡只是生命递嬗的时代 随着时光流逝,这段融和的时代从种族的框架树立时开始,产生了裂缝,朝向崩坏的变局演进。 在这遽变的世界里,草木惊心落泪,风与光心生畏惧,岩石们为之长叹,众多的生命为此无意义地消逝了。于是,大陆许下了宏愿,希望再次造就一个所有的生命能和平相处的世界 正当 某个时代即将结束时,由一名圣女率领的千名异种工匠亦即被称为圣工一族的人物忽然在大陆上降临了。 圣女与草木对话、陪同风与光游戏、倾听石头的想法,然后得知大陆的愿望与身为异种的他们所怀抱的心愿是一致的。 这也是时至今日依旧口耳相传无数圣工传说的开始。 圣工一族使用蕴藏在异形体内的神秘力量,一一制造出修补时代裂缝的物品。 例如:能和语言相异的种族沟通的乐器,在黑暗中映照出光明的镜子,还有伴随着风一同旅行的靴子 一个接着一个,每当圣工一族研制出一项物品,种族间的嫌隙便随着消失不见,时代一点一滴地逐渐有了改变。 就在数座城市飘浮于大陆的天际,一度荒芜的大地在气象控制装置的帮助下,被绿意覆盖;五彩缤纷的花朵四处绽放的荣景再现之时,花费了无数世代的时间和大陆一同怀抱着梦想的圣工一族的愿望终获实现,融和的时代复活了 「关于圣工一族的最后的传说你没听说吗?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宜欧表情悲怅地低声说道。 可惜再度造访大陆的和平时代好景不常,圣工一族所创造出的各式发明被当作武器与兵器来使用,就在如此讽刺的形式下,和平时代崩解了,大陆被从未有过的恶梦所笼罩。 之后,被后人称为《狂乱者之宴》的大战拉开了序幕。 大战时期,圣工们一心想要结束战争,于是制造了更为强大的武装与兵器来对抗那些被拿来作为武器与兵器的物品。 但是,这样的行径却发展成惨痛的悲剧,战争更加激烈、状况变得无法收拾。 当众多的种族灭绝,国家不复存在,因饥饿而死的人远比战死沙场的人还乡的时刻降临时,大陆史上最为惨烈的悲剧《狂乱者之宴》总算落幕了。 然后,圣工一族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的确,圣工传说的终章是以『现已不复存,传说的一族』作结,但是,我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为什么?」 「因为,直到现在,大陆上依旧时常发生让人很难不认为和圣工一族有关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大约十六年前,在西部边境发生的事件吧?」 两个强权国家为争夺西部边境的统治权,正当战争即将引爆时所发生的著名事件。 据说有某不知名人物介入两国之间,并制造出让对峙的两国统治者对开战与否感到踌躇的物品。 「可是,那个人物是否真是圣工,既没有人可以提出证明,也没有纪录显示」 不仅对即将交战的两国提出停战呼吁,甚至制造出令两国缔结和谈条约的契机。如此辉煌的成就,该人物的人名却没有纪录于任何一国的史书上。只是传说该名人物所创造的物品,至今依然留存在西部边境,并深受人民珍惜 「确实如你所言没错,不过,那明显超越了人类的技术。毕竟所谓开战容易收兵难啊!」 而且,该人物面对的是抱持不惜一战的决心、立场回异的两国统治者,而达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所凭藉的就是他的创造能力。 「老实说,来到这条街上以前,我对圣工一族还存在一事也抱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过我发现了证据。」 「什、什么证据!?」 由于太过激动以致滑倒的宜欧抓着娜拉的手爬起身来。 「就是传闻啦!」 「圣工的传闻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就是那样,完全不见圣工一族的传闻就是证据啊。」 娜拉向倾首表示疑惑的宜欧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缔造无数丰功伟绩的圣工一族,关于他们的传说无人不知,因此,利用圣工之名的人也源源不绝。 像是对平凡的水壶动手脚,然后宣称「这是从大战之前的遗迹出土的物品,出自圣工之手。」藉以高价出售。或者有人煞有其事地窃窃私语:「其实,我是圣工的末裔。」自称圣工的后代并贩售自己的作品。其中,当然也不乏因为拥有优秀的才能,就自以为是圣工末裔的人。 「我走遍了整条工匠街,可是像你所说的,自称圣工末裔的工匠传闻却连一次也不曾听过。」 自由都市的工匠街,毫无疑问是全大陆水准第一的工匠街。在这儿才能独具的工匠们肯定不少。明明如此,却无人以圣工之名来行骗。 「一般而言,自称圣工末裔的传闻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有耳闻。」 「一旦扯了个谎言,就得继续扯谎大概是觉得这样很累吧?」 「你就如小悠所形容的一样呢。」 娜拉打从心底想着:「为人善良也该有个限度。」 「你以为圣工的名义有多少价值?假装圣工的末裔赚取不义之财的家伙比比皆是。」 「可是谎话被拆穿的话,会被抓去坐牢的耶。」 「只要悄悄地放出风声就行了呀。如此一来,不是自己公开发言的藉口便成立了。在这自由都市的工匠街里,应该存在着实力足以号称为圣工末裔的名人与天才,可是却一个也没见到」 「一定是因为大家都没做生意的头脑啦。」 「你真是个大好人耶。听好了,圣工一族对创造东西的工匠而言可是神圣般的存在喔,如果说令人敬畏的圣工一族就住在这条工匠街上呢?你自己假设看看。」 娜拉认为这里的工匠们绝对不会做出污辱圣工之名的行为,所以才会一个传闻也没有。 「在这条街上自谢拥有最高技术,也就表示是全大陆第一唷。九十九屋的工匠们会不会就是圣工一族呢?」 娜拉对自己的假设很有自信。不过,这完全只是个假设而已。娜拉的一番话就像被皑皑白雪给吸纳了一样消失无踪。 再度碰上叉路的两人这回选择了右转。 「要走这条路吗?」 宜欧选择的这条路虽然杳无人迹,可是先前似乎是行人众多的一条路,地上的积雪被践踏得乱七八糟。 娜拉尽可能选择少有路人通行的道路,因为通往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到达的九十九屋的道路,雪地上绝不可能有杂乱的脚印。 「这是我从店里工作的老婆婆们口中听来的」 宜欧开了个头之后才继续说出故事: 「『九十九』这个词汇,在比东方更为遥远的国度的语言中,是『年岁已老』的意思。他们相信只要是经年累月的老东西都有精灵寄宿其中,啊、这是真的喔。因为那群老婆婆里有人亲眼目睹过。」 「所以要好好珍惜物品,你是这么被告诫的吧?」 「没错。搞什么嘛,原来你早就听说过这个传说了?」 「没有啊,只是没来由地就这么认为。」 娜拉原本期待宜欧所说的事可以成为前往九十九屋的线索,不过,看来只是随处可闻、带有教育意味的寓言罢了。 「我没亲眼见证过啦,不过寄宿于古老物品里的精灵,似乎会带给好好珍惜物品的人一点小幸运。」 「然后,会对那些草率对待的人恶作剧,对不对?」 此时,到达t字路口的娜拉听见身后冒出这么一句话:「搞什么嘛,你果然早就知道了,还装。」 眼前是左右两条岔路,正当娜拉的脚步想往左边比较没有那么多足迹的道路踏出时,围巾突然被一阵强风给吹走了。 飞快地转身抓住围巾的娜拉发觉视野内有一股异样戚,她战战兢兢地往左边看去。 (为什么?直到刚才为止还是个t字路口呀) 在茫然伫立于十字路口的娜拉面前,延伸着一条没有被任何 人践踏过的纯白色道路。 「你看得见那条路,是吧?」 缓缓地踏出脚步的娜拉并未听见宜欧的低语。 此时,娜拉终于能体会那个迷路小女孩的心情了,那种在没有任何人踩过的雪地上漫步的快感。 仿佛拔足狂奔一样,往前快跑的娜拉心跳如悸动般剧烈。 「找找到了」 娜拉的眼前有间散发出如同大树般气息,自然地与周遭景物融为一体的大房子,这间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洗礼的老房子并没有摆设任何招牌。 娜拉无法抑制自己焦急的情绪,粗暴地敲打着大门,并且握住了把手。 3 「你回来啦!」 打开大门的娜拉对意想不到的台词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转过身去,之后,便发现之前那名施展必杀技的女孩悠的身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 娜拉回过身,瞪着宜欧。 「咦?」 「这里是你工作的工坊吧?」 「是的。」 「你为了招引客人上门,竟然使出这么大费周章的手段。这样玩弄我很有趣吗?」 「我怎么会做出玩弄你的事呢?虽然,我测试了一下,看你能不能到达这里」 宜欧想到了一句最适合用来解开娜拉误会的台词。 「欢迎来到九十九屋。」 娜拉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别开玩笑了。你说这儿是技术傲视工匠街的九十九屋?这儿明明只有小鬼头与老人家而已。」 娜拉大声嚷嚷之后,围坐在圆桌旁织东西的四名老婆婆之一用绕了好几圈的围巾遮住嘴巴的老婆婆以浑浊不清的声音说道: 「真是的,好一个疑心病重的小姑娘呐,多亏你能找到这儿来。」 另一名戴着黑眼镜的老婆婆抬起了头,帽子盖住耳朵的老婆婆用手压住一边的耳朵,而鼻子以下被绢布遮住了的老婆婆则抽动了一下鼻子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坏姑娘呢!」 四个人交头接耳地低声讨论。 「就是啊~人家还以为宜欧哥一定会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说。」 从室内另一侧也有声音传出。 当围绕在悠的四周组装着某些东西的孩子们再次映入眼帘时,娜拉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悄悄地往这里窥视的少女,头上长着抖动有如飞蛾般的触角。身上抱着好几种道具的小女孩,身体的轮廓有如炽热的闪光一样摇哎晃动,还有放下道具的六臂少年 异种的工匠们。娜拉回忆起圣工传说中的一段,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里真的是九十九屋吗?」 「是真的啦,身为主人的我寸以拍胸脯保证。」 脱下外套的宜欧挺起了胸膛。 在设计了很多口袋的上衣左胸,熠熠生辉的钮扣上,刻印着微笑的稻草人稻草人徽章唯有九十九屋的主人才有资格佩戴。 「你就是主人?」 「我是半个月之前就任的」 「」 眼前是一群诡谲的老婆婆与长相特异的孩子们,如果相信传说的话,这里就有可能是九十九屋。或许只是现任的工匠刚好不在,娜拉如此想,再怎么说给人感觉不怎么可靠的宜欧竟是主人这件事都教她难以置信。 「宜欧,你要让客人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啊?」 从隔壁房间现身的老妇人散发的威严戚,反而让人感觉她才是真正当之无愧的主人。老妇人将头发绾在脑后,挺直的后背一丝空隙也没有。但是,从她把宜欧手上接过的外套挂在墙上,又为娜拉准备了暖炉旁边的座席等等举动看来,简直与侍女无异。 「露易莎,请帮娜拉大姊倒杯茶。」 促请娜拉就座之后,宜欧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唉,也罢。」 只要试着确认真伪即可。并非确认宜欧是否真是主人,而是确认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圣工一族。娜拉从外套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然后把它摆在桌上。 「能否请你们帮我修好这个东西呢?」 在娜拉恭敬的话语中,充斥着挑战的意味。 宜欧打开布包之后,伴随着如月光般闪耀的无数碎片出现的同时一股清凉的香氛在四周飘散开来。 「这是月香石」 把月光结晶化的宝石月香石是集圣工一族智慧与技术的精华。只要佩戴在身上便能驱除邪气的月香石拥有形形色色的特性,把它当作材料运用时最能发挥效力。不管价值或稀有性均非其他宝石所能比拟。 宜欧捡起了包含直线与曲线的三角形碎片。从留有工整沟槽的曲线可以推测出来的直径比率研判,剩余的碎片数量非常多。 「不会吧,这是『时光齿轮』?」 看见珍稀的月香石也完全不为所动的宜欧彷佛在说「不敢相信」一般。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东西的?」 「我的故乡在南部边境的萨纳王国,这么说你应该懂了吧?」 一提到被称为沙漠蜃楼的梦幻王国之名,宜欧立刻就理解了。 在名为《狂乱者之宴》的大战前夕,大陆上俘在着八个圣工一族所创造的气象控制器。虽然其中七个在被拿来当作武器使用之前已被圣工一族破坏,伹设置在南部边境的那一个最终还是被当成武器使用了。 使用气象控制装置君临大陆的势力、企图夺取装置的敌对势力,以及尝试破坏装置的圣工一族,南部边境的大战就以争夺气象控制装置为核心展开了。 在龙卷风、暴风雨、冰雪笼罩下,数以百万计的士兵只能坐以待毙,众多的生命也受到波及而逝去。为了对抗连靠近也极其困难的气象控制装置,唯一的战术就是将浮游都市改造成要塞。 气象控制装置虽然击坠了数座浮游要塞,但也因为和失控的要塞冲撞而烟消云散,化为任谁都伸手难以触及的东西了。疲惫不堪的大地无法承受冲击,在带走了更多生命的同时化成了一片沙砾。 既然娜拉是来自热沙底下沉睡了当时的技术以及众多秘宝的沙漠王国,那么就算持有『时光齿轮』也不足为奇。那是圣工一族发明的众多器械当中,列入前五大的发明,一个被命名为『时光齿轮』的永动机器。 娜拉带来的虽然只是残骸,不过对眼前的奇迹发明感到兴奋的只有宜欧一人,娜拉则毫无兴趣似的喃喃说道: 「那么,修得好吗?」 宜欧从娜拉的态度里感觉另有隐情,所以沉默了好一会儿。 「宜欧哥,怎么啦?是很棘手的工作吗?我们一起来帮你吧!」 从工坊各个角落聚集而来的孩子们一脸不安地窥探着。 「没事,我没问题。我一个人忙得来的,倒是你们的雪橇完成了吗?」 「嗯,所以那个我们出去滑一下可以吗?」 孩子们突然变得心神不宁的态度说明了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帮忙的意思。 「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今天不可以。」 「天、天色还早啦,你看外面还亮得很咧!」 孩子们指着昏暗的屋外异口同声地唱反调。 「雪积得满深的,可以请你们送老婆婆们回去吗?答应的话,明天就放你们一天假。」 「嗯,我们这就去请婆婆们搭雪橇!」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开始做回家的准备。 「娜拉大姊怎么办?如果要回旅馆的话,我请悠送你去最近的『迷途羔羊之家』好了。」 在鼓起腮帮子的悠做出抗议之前,娜拉就先表示了反对的意见: 「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在这里等候吗?」 「你要在这儿等我无所谓,不过修理得花点时间喔。搞不好会弄到深夜过后」 「深夜!这么快就能修好?等等,由你来修吗?」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要由两手扎满绷带的宜欧负责修理这件事着实让娜拉大吃一惊. 「只要该有的材料一应俱全,没有东西是宜欧修不好的。」 一边被孩子们催促搭乘雪橇,一边被拉着往玄关走去的老婆婆们在离开之际如此说道。 「露易莎,帮娜拉在二楼准备一问房间。我会待在半地下工坊里,有什么事尽管唤一声。」 宜欧起身,从通往主人专用工坊的楼梯下去了。 宜欧在历代主人使用过的作业台前面陷入了沉思。 他从娜拉开口请求修理,可是却又对『时光齿轮』漠不关心的态度嗅出了一股不祥的感觉。 大战结束的时候,圣工一族破坏、封印了他们创造出来的各式器械。为了酝酿融和而藉着器械来矫正扭曲的世界,却为了追求便利而漫无限制地制造了更多器械,以及介入大战。他们对自己所犯下的这三项错误悔恨不已,为了不重蹈覆辙,他们决定不再和大陆的历史产生任何牵连,要不引入注目地生活下去。 这便是圣工传说的终章以「现已不复存,传说的一族」来作结的理由。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成功破坏、封印了所有的器械。当时存在着众多来不及出手以及下落不明的器械,而暗地里处理那些器械以防它们为历史招来祸害,就是聚集在九十九屋的工匠们的使命。至于暗中扶持工匠街和自由都市的发展只不过是附带的行为而已。 「不试着把这东西修好就没办法知道娜拉大姊的真正目的」 宜欧伸了个大懒腰之后,把手放到右手的绷带上。 从绷带底下露出的宜欧右手胳臂,除了模样粗糙的木乃伊胳臂别无他物可以形容。不过,他这瘦到皮包骨且色泽黯沉令人毛骨悚然的右手手指,比起任何熟练的工匠都要能掌握精致且纤细的作业。 宜欧极有耐心地持续着修复作业,等组合好全部的月香石、拼凑成齿轮的造型之后,才稍作休息。 「接下来」 如果不把碎片集合回复成完美无缺的模样就称不上是修复。 宜欧把右手放在齿轮上方,集中意识于掌心,然后用手指触碰齿轮。 一段时间之后,当右手轻轻地抬起的时候,齿轮上头别说是龟裂了,就连一道裂痕也没有。 可以促使物质结合的右手臂宜欧是圣工一族之中拥有稀有能力的人物。 在暖炉旁的长凳上打瞌睡的娜拉察觉到半地下工坊的大门打了开来,于是睁开了双眼。 「你没在房间里休息啊?」 「我总不能请人帮忙,却自己躺下来呼呼大睡吧。只是得麻烦你们泡几杯红茶就是了。」 娜拉既没碰晚餐,连外套也没脱下,只是一味地等待。 「露易莎是泡红茶的高手呢,即使和她使用相同的茶叶,她冲泡出来的味道与茶香也绝对是其他人学不来的,就连对红茶十分讲究的祖母也常常来喝她冲泡的茶呢」 「我懂、我懂,用不着那样催促我,我也会帮你准备一杯的。」 「嘿嘿嘿,啊,我的红茶要记得加牛奶喔。」 「知道、知道,要加很多牛奶对吧?」 「比起红茶的茶香,更希望一整杯都是奶香是吧?」露易莎露出苦笑,消失在隔壁的房间哩。 「让你久等了,请确认修好的成品。」 娜拉收下的四个齿轮上头,未留下任何一道细微的裂痕。 「请拿其中一个齿轮当底座,然后组合成箱子的形状看看。」 娜拉按照宜欧所说的方式操作。 「接着请维持那个形状放手。」 「!」 放手的瞬间,左右的齿轮就像在追赶彼此一般开始运作,而上面的齿轮也配合着转动,就这样各自旋转了起来。 「该不会是你早就有另外一组齿轮吧?」 「如果我拿完成品和你的瑕疵品交换,我们的店可就赔惨了,我将会有好一阵子不能喝到露易莎的红茶。」 「说得也对。呵呵呵。」 娜拉扬起嘴角的表情上,夹杂着像是达成了目的般的安心感,而她的微笑,在这深夜的茶会期间不曾从脸上消失过。 「喂,宜欧,就用这组齿轮当修理费够吗?」 品尝着完成工作后的红茶,当宜欧听到这番话时,吓得差点没拿稳茶杯。 「娜拉大姊,你是在开玩笑吧?这具『时光齿轮』可是无价的珍品耶。」 「无所谓啦,反正那东西对我没有用处。其实我还有另一个想拜托你修理的东西,所以就当作是这两样东西的修理费,预先把这具齿轮支付给你。」 「这么说,我是」 「她是在用这种心机算尽的小动作测试你有多少斤两。」 露易莎的嘴从茶杯上离开,眼神犀利地瞪了娜扯一眼。 「对不起,我是在测试你的功力。」 娜拉坦率地道歉。 「那么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无论如何我都需要圣工的力量。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找到可以实现我愿望的真正圣工」 泪水盈眶的娜拉将视线栘往宜欧那扎满绷带的右手。 「娜拉大姊」 宜欧回忆起先前那个迷路的小女孩,惊慌不安地一直站着动也不动的表情,还有达成主人吩咐后放下心中大石的笑容,两种神情都和自己眼前的娜拉重叠在一起。 「求求你把这个修好。」 娜拉从外衣底下掏出包裹,在桌子上打了开来。 当宜欧把手伸向里头闪烁着凶光的红玉碎片时 「慢着!宜欧,你不能碰那个东西。」 露易莎厉声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知道这块红玉碎片的来历吗?」 露易莎从红玉碎片上移开视线,眼神锐利地瞪着娜拉。 「脱掉外衣!快点!」 老妇人威严十足的命令里,带有一股不容分说的魄力。 娜扯缓缓伸出手,把披在身上的外衣脱下。 「你身上穿的难道是狂战士的铠甲那这块红玉碎片是狂珠!?」 宜欧的自言自语形同悲鸣。 娜拉身上穿着以甲壳生物特有的曲线为造型的铠甲,那是人称禁忌铠甲的狂战士铠甲。 「是的,你说得没错。我再一次拜托你,请修复狂珠。」 娜拉的狂战士铠甲欠缺了一个重要物件,那就是发动狂战士之力时不可或缺的狂珠。 「办、办不到,那种要求我办不到。」 「骗人,你已经向我证明过,就算是月香石,你照样可以修好。」 在两人之间不停转动的『时光齿轮』,当它成为工作报酬的同时,也是为了不让宜欧拒绝所设下的陷阱。 「过去,狂战士铠甲招来了多么严重的惨事,现在身上就穿戴着它的娜拉大姊,应该和创造出这副铠甲的我们一样,再清楚不过了。」 「我只想要某一个人的命而已。」 娜拉缓缓吐出的只字片语无不笼罩着一股恨意。 「不是数量的问题!」 很少对别人大呼小叫的宜欧情不自禁地吼了一声。 「为什么拒绝?我好不容易才来到九十九屋。你不是说过吗?真正有困扰的人才能找到九十九屋,并且助那个人一臂之力。你是圣工的末裔没错 吧,既然如此就帮帮我啊!」 娜拉也一样将感情宣泄而出。 「你还是没搞懂吗?宜欧是不希望你杀人啊!」 老妇人意想不到的一番话让娜拉回过神来,垂头丧气似的从宜欧身上移开了视线。 「因为我已经牺牲了好几个人的性命了,而且,是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其中还包含手无寸铁的神职人员」 「娜拉大姊,何苦强迫自己说出不想说的事情」 「宜欧,别插嘴,仔细听对方说话。」 再怎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总有需要转化为言语说出的时候,旁人所能做的只有倾听。 「把深藏在内心里的往事全部化成言语一吐为尽吧!」 与先前的态度犹如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露易莎温柔地鼓励着。 「那家伙夺走了我最珍爱的东西,我死都无法原谅他。他已经来到了自由都市,我随时可以杀了他,可是,比起杀了他,我更想拿回被夺走的最爱。为了这个目的,我宁愿不择手段,哪怕因此要杀更多的人」 露易莎打从心底觉得娜拉是个坦率的女孩。明知一旦坦承自己企图杀人,宜欧绝对不会帮忙。除此之外,她还觉得娜拉是个性格温和的女孩。如果说真的抱持不择任何手段的觉悟的话,她大可以九十九屋的老弱为人质,胁迫宜欧接受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虽然吃力,但又尽可能不会牵累他人的方法。 娜拉抬起了头,直盯着宜欧。 「宜欧,你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所以,就算要我放弃杀害那家伙不杀罗杰恩也无所谓。可是,为了取回被夺走的东西,绝对不能没有狂珠。」 宜欧从娜拉清澈的眼瞳里发现了最单纯的心愿。 「露易莎,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选择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不就是身为九十九屋主人的你应尽的职责吗?」 即使资历尚浅,只要当上了九十九屋的主人,就得背负起处理找上门来的工作的责任。 「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当娜拉变成狂战士的时候不知会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而没有办法承担那个责任,也没有能力对抗狂战士的宜欧,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好吧。」 「因为工匠街的夜晚特别容易迷路,所以今晚请留在这里过夜。」 在露易莎带领下向二楼走去的娜拉于爬上楼梯前回过身来。 「宜欧,我想拿回的东西,现在就放在自由都市博物馆的特别展示室里」 「特别展示室!?」 宜欧这才想起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工作工匠街负责人多索先生的委托。 据说从好几天前博物馆的特别展示室里,就在展示谣传可能是圣工末裔的艺术家的作品,而宜欧接下的委托就是判定作品的真伪。 雇主与内容截然不同的两笔工作,却产生了交集,两份委托都与圣工有关这一点,让宜欧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从二楼下来的露易莎似乎也感受到了不祥的气息而表情阴沉。 「本来以为那只是膺品风波看来,我明天还是一大早就去监定一趟好了。此外,还有娜拉大姊的问题,干脆先歇店一段时间吧。」 「就这么办吧,看样子你上任后的第一件工作,就是个烫于山芋呢!」 祈祷着事情不会有险恶发展的同时,挥之不去的阴霾却将老妇人的胸口紧揪得喘不过气来。 第二章 石像 今年冬天,自由都市首次上了一层雪白色彩妆的清晨,佣兵总部被紧急召集而来的佣兵们挤得水泄不通。在自由都市佣兵团设籍的成员来自四面八方,其中也有许多邪道人物,武术、流派五花八门,是大陆内最为多彩的兵团。如今,这些佣兵中约两百名拥有上级资格的团员全数被召集到这儿来。 这些人都不是能在集合场所的大会议室里沉得住气乖乖坐好的角色。他们彼此保持距离,有很多人说什么也不让其他人靠近自己的背后,绝大多数的佣兵都是以背靠着墙壁的姿势站着。 虽然伙伴之间以及有交情的人彼此会谈天说笑,但他们都是对自己的身手抱持自信与荣耀的一群人。只要这些人被塞在同一个空间里,就随处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气氛。有很多人因为受不了这种凝重的空气而来到走廊上,馆内充满了诡异的氛围。 因此,前来委托案件的民众全都在柜台之前向右转身离开了。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仰赖这些民众的委托才能生活,所以这些人都是他们重要的客人。虽然站在外头的佣兵们若效法一下接待人员对民众释出一点善意,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但就是没人肯采取这样的动作。 「烦、烦请各位照、照规炬在会议室静、静候、好痛!好吗?」 女性行政人员虽然咬到舌头但依旧忍痛呼吁,不过佣兵们就算被抗议,一样没有移动脚步的打算,反而恶狠狠地回瞪了一眼。勇敢的女性行政人员不禁吓得叫出声来。 「该说你勇敢还是有勇无谋呢,明明行政人员里面也有男人啊」 身背巨剑向女性行政员开口的剑士声音中流露出些许惊讶的感觉。 「因、因为我抽签输了」 所以,才会代表其他人站出来抗议。 「你签运很差吗?」 「嗯啊,不,或许一点也不差」 在搞不懂她到底签运如何以致一头雾水的剑士面前,女性行政人员垂下了红通通的脸。 「算啦,签运好不好无所谓你还是到另一头回避一下吧。等团长一来大家都会挤进来的」 坦荡荡地沐浴在佣兵们的视线之下,身负疾风之名的剑士帕夏迈向会议室。 他加入自由都市佣兵团已有五年的时间,今年二十五岁。虽然称不上是什么美男子,不过倒也长得五官端正。而且,他与生俱来的活力与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暴戾的气质,令他深受女性欢迎。他那有着坚强意志力的双眼与结实精悍的体格隐约流露出一股野性的味道,也是吸引异性的原因之一,所以与其用长相干净的小白脸来形容,不如说他走狂野路线更为恰当。 「哦哦,是帕夏呀。快到这边坐。」 帕夏在一边向他打招呼、一边拍着椅子催促他坐下的壮年佣兵面前止住脚步。 「古兰多,想不到你会接受召集,今天到底是吹什么风啊?」 也难怪外头下起雪来,帕夏一面噗哧而笑,一面补充说道。 「偶尔也得工作一下呐。」 古兰多开玩笑地眨了眨眼睛。 在众佣兵之间口耳相传的七大不可思议里,其中一项便是『古兰多的阶级』。 自由都市的佣兵资格,大体上划分为上级与下级,然后再细分出其他阶级。阶级虽然按照委托达成度上下调整,但唯有一人另当别论,只有古兰多不在此限。 古兰多不但是上级资格的持有者,而且位列最高阶,可是他几乎成天游手好闲,总是待在搞不清楚坐陪女性是他老婆或情妇的酒场里大吃大喝。 偶尔接下的委托,也尽是些当返乡探亲的妇女们的护卫这类轻松悠哉的工作,让人感觉与其说他是为了工作,不如说是因为想要观光才接下委托。总之,古兰多是一名行政人员都以「懒鬼」来称呼的佣兵。 虽然这么不济事,但古兰多从入团以来便被赐与最上级的位阶,而且拥有未曾被降级过的资历。即使像帕夏这种既是佣兵团内首屈一指的剑上,又是同伴倚重的佣兵,也没能爬上最上级的位置。 不过,帕夏的问题在于雇主如果有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儿的话,委托达成率一定极度下滑,如此显而易见的降级原因存在。 其实,帕夏深知自己的立场,而且严以律己,只不过一心认为这是命运的邂逅的少女们可不这么理性,因为这样的缘故,帕夏经常遭遇雇主解约的下场。 偶尔也会发生被雇主看上的状况,拿出大笔的金钱死缠烂打地要他辞去佣兵职务担任自己的护卫。如果对方奉上的只是金钱也就罢了。然而,雇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希望他和女儿结婚的戏码屡屡上演,每次碰上这种情况,帕夏就会放弃委托(趁夜开溜),不断留下不良纪录。 「好了、好了~大家快进去,不要拖拖拉拉的。」 对男人们凶神恶煞的视线视若无睹,意外地相当适合小眼镜的团长玛兹露达一面拍着听令集合的男人们的屁股,一面走进会议室。 据说她年轻时是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知名猎人,但如今已被岁月摧残得不忍卒睹。 「都到齐了吗?被叫到名字的人麻烦回个声喔~」 她把一叠通缉状递给了前排的佣兵,用卖弄风骚的手势指示将资料往后传,然后开始点名。 把能找来的最强成员全部紧急召集到此,相较之下,团长本人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即便众人都对她感到不耐烦,也没人敢把内心的不满说出口。 『不可以惹火团长!』 此乃佣兵团的铁则,听说违反了这条规炬的人,皆大叹下场会比被人为了赏金追杀还要凄惨。胆敢挑战这项铁则的人最近几年来还未出现过呢。 「嗯、嗯古兰多到了吗?」 「我说团长你这老婆娘啊,大家早就到齐了!」 有能耐不把团长的钦点放在眼里的也只有古兰多一人,既然连那个大牌都到场了,就不可能有人缺席。 玛兹露达伸出胖嘟嘟的手指顶起滑落的眼镜。 发现团长的眼睛瞪得圆睁睁的,前排佣兵们吓得纷纷向后仰身。 「古兰多没记错的话,你比我还要早四个月出生吧?如果我是『老婆娘』的话,那你就是『老疯癫』了。给我听好,从今以后你的代号就叫『老疯癫』!」 在名册上愤而写下『老疯癫』的玛兹露达,满腔怒火也延烧到古兰多身旁开怀大笑的帕夏身上: 「搞什么鬼啊!你又半夜开溜了,想知道我们付了多少赔偿金吗?你一定很想知道吧?」 「对方是个三岁的小女孩耶。在跟我吐苦水之前,麻烦你先把委托书丢给那家伙啦。如果团长也被人家强迫和三岁小男生结婚,一定也会脚底抹油吧?」 玛兹露达得意洋洋地秀出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哼哼,可惜人家我早就名花有主了,不好意思喔。还有呢,准备把委托书丢给你的人,就是我。干脆从下次开始你就别再用『疾风』这个别号了,改用『老婆是三岁小孩』这称号如何?世人们肯定会对你投以温~暖的眼光唷。」 忍无可忍,会议室被一波波爆笑声浪给席卷了。 「好了、好了,别张着大嘴笑个没完啦,快看一眼通缉状。」 佣兵们乖乖地按照指示动作。 姓名娜拉沙利姆。性别女。 年龄二十岁。出身国萨纳王国 所属狂战士骑士团第七分队。 备注持有狂战上铠甲。 会议室内突然鸦雀无声。追缉的对象不但是最为强悍,也是最为凶恶的骑士团成员。一个头两个大的佣兵们,不禁回想起发生在南部边境的传说战记三百年前的魔人战役。 大陆史上最为险恶的 惨事《狂乱者之宴》发生以后,人类与非人类的生物们除了自由都市之类的地方以外,都开始分栖过着彼此互不干涉的生活。精灵与妖精的数量也为之锐减,就算是非人生物活动的地区,也极少看见他们。可是,魔族王今依旧有多数存活着。 然而,支配了最强种族的魔族,并且君临生态系顶端的就是魔人。率领麾下的魔族威胁人界的魔人,他们的存在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威胁,如果不跨越国境、种族局限协力对抗的话,是绝对无法与之匹敌的。 三百年前在南部边境展开的魔人侵略,规模之大史所未见。 成了第一个牺牲者的王国在短短五天内化为焦上,然后一国接着一国,被害地区逐渐扩大。 虽然南部边境的诸国果敢地尝试抵抗,但最终仍演变成下从奴隶上至国王大家争先恐后逃命的状况。逃亡的尾声中,在辽阔的沙漠里,当众人挤爆逃生之路,对死亡有了觉悟的时候,被人们认定最强悍且最凶恶的萨纳王国狂战士骑士团出现了。 两者之间的战力比是一百三十比一,另外一说是三百二十比一,总之数字并未确实求证,因此并不明确。不过,无论哪个数据为真,狂战士骑士团处于少数的一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魔族对狂战士。要想像超越人类领域的战斗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只是,据说散布在魔族那尸横遍野的凄厉尸体上的狂战士遗骸,也同样令人怵目惊心。 虽然狂战士骑士团并没有完全歼灭魔族,但藉着击败魔人的战果,他们仍以胜利者之姿迎接了战争的结局。至于这场胜仗,是否寸称之压倒性的胜利,亦或是场苦战,则不得而知。 当众人在为魔族撤退的身影欢呼之际,狂战士骑士团不作声张带着伤亡者,就像出现时一样,消失于滚滚尘沙的彼端。 从此之后,狂战士骑士团就再也没越过沙漠出现。同时也没有任何国家与魔族胆敢侵略萨纳王国。 「团长,不好意思我要退出。」 有人带头离席后,跟随的人便接二连二出现,约有半数的组员离开了会议室。 自由都市的佣兵团绝非只是花拳绣腿的弱者,尤其是被召集到这里来的人,大家都强到自谢能以一挡千。不过,那完全是以人类当对手为前提。 没有人讥笑那些退出者是胆小鬼。毕竟无论能拿到多高的报酬,也得能活着回来,那些钱才有意义。 「不错~留下来的人差不多都是预料中的成员。」 会有一半左右的人离开早在玛兹露达预料之中。事实上,打从一开始,她就不对那些离开的人抱有一丝期待。她只是利用这些人的情报网,布下天罗地网,节省一一分派通缉状的麻烦,才将他们找到这里来。 「呵呵呵,留下来的都是些不怕死的家伙呢~你们可别忘记在遗言里注明报酬的领收入是我唷。」 若无其事地把触楣头的事情挂在嘴边,玛兹露达环视了场内的佣兵们。 「团长,你应该会把狂战士的情报告诉我们吧?」 「关于这个问题啊~我们找遍了所有的地方还是一无所获啦,所谓的狂战士,其实指的就是圣工所创造出来的铠甲吧?关于圣工一族的消息,顶多也只有传说而已,不是吗?」 话虽如此,玛兹露达还是翻遍书库,找出了两份有关过去数次现身于世人面前、四处散播灾厄的狂战士铠甲事件报告书。 两桩事件分别是七十五年前于大陆中央地区的黎内卢王国,盗贼触发了收藏家暗地收藏的狂战士铠甲,导致一团骑士团遭到歼灭。 以及相较时间点接近现在的二十年前所发生的事件也是最为人知的狂战士事件,就是从古战场遗迹挖掘出来(出处并未确定)的三件狂战士铠甲发生的失控事故。 由于这起事件是在自由都市邻近的国家发生的,所以自由都市佣兵团也派兵参与。不过,最后他们并没有和狂战士交手。因为在他们抵达之前,就出现了将狂战士化的人打败的人物。 那个人就是大陆史上最强且最顶级的剑上剑神阿蕾亚。 剑神阿蕾亚与狂战士展开的死斗,并没有留下详细的纪录,只有在交锋瞬间便斩杀了三名狂战士的剑神传说流传至今。 「能找到的只有不愿被拿来作为参考的纪录,以及没有参考价值的传说而已呢~不爽的话,请向黎内卢王国抱怨喔。」 在黎内卢王国的事件中,理当可以取得关于狂战士的详细纪录。但是,该国为了隐蔽失去骑士团的羞辱,并未进行深入调查,而让整个事什陷入一团迷雾。 然后 「再说,我们总不能去向剑神请教吧?」 剑神阿蕾亚大约在十年前不见踪影。虽然因病身故的传言是一项极具说服力的假设,不过,这项情报并没有获得证实,况且不相信传言的人很多。但是,足以推翻传言的证据,以及见过她身影的人,两者皆无。 「不然,教我们拿什么去击败狂战士?」 「没人说要打赢狂战士啊~这次的行动只是要把对方抓起来,限制活动,如果做不到,只有监视也行。总之,就是找出她的藏身处,来自萨纳王国的援兵近期内就会到达。之后把烂摊子丢给他们处理就行了。」 「真的这么简单?」 佣兵们稍微松了一口气,一脸狐疑地看着玛兹露达团长。 「嗯。所以,就算找到了目标也不可以刺激她唷~要是让她变成了狂战士,状况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不过,要是不幸真的搞出这种纰漏,大家就好自为之吧。由衷拜托各位千万别忘记在遗言里写上我的名字,报告完毕!」 就在这种无法得到任何有用情报的情况下,佣兵们纷纷站起身离开了会场。正因为目标是不寻常的对手,所以慎重其事留下来寻找协力对象的人也不在少数。 「帕夏,要不要和我联手?」 帕夏原本盯着通缉状上的肖像画,听到这番意外的提议便抬起头来。 「古兰多,你玩真的?」 「偶尔也得投入工作嘛。不过,当然能摸鱼就摸鱼罗。」 不知道该说他是个老实人呢,还是笨蛋。古兰多豪爽地开怀大笑,说道:「要是有个万一就交给你罗。」 「帕夏,等等!不要和古兰多那种老头联手,和咱组队啦!」 这时从另一侧过来缠住帕夏的,是一名叫做夏洛特的兽人少女。她拥有一头黑发与一身黝黑的肌肤,椭圆形的瞳孔虹膜则与猫科动物如出一辙。 「你来保护咱这柔弱的少女免于受狂战士摧残嘛!」 既然被召集到这种地方来了,就没有道理会是柔弱少女,这句话帕夏打死也不敢跟抱住自己的夏洛特说,只是把视线投向古兰多。 「夏洛特好像很乐意当我们的伙伴。」 「慢着,不要擅自决定啦,如果是和帕夏组队的话咱没意见,但是像他这种懒鬼,免谈啦!」 「多多指教罗,小姑娘,从现在起咱们就是一伙的啦!」 像是在逗弄夏洛特一样,古兰多把手伸了出来。 「你作梦!」 帕夏向着吐出舌头的夏洛特说: 「搞不好捡到他算你赚到也说不定喔。」 「咱才不稀罕捡掉在地上的垃圾吃咧。等一下难不成你想退出?」 夏洛特机伶地察觉到,把资料收进怀里站起身来的帕夏没有任何战意。 「是啊,总觉得不太适合我的个性」 会有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害怕狂战士,而是不想一大群人追着一个女人四处跑。 「疾风的名号会流泪唷。」 「等通缉者变成狂战士我就会参加了。」 「拜托你,等一下嘛,咱不喜欢这样啦」 当夏洛特追着帕夏出去后,会议室内就只剩古兰多和玛兹露达两人。 「别说什么要退出不干的嘛,在援兵到达以前,就只能靠你了」 「好啦、好啦。」 古兰多是二十年前狂战士骚动爆发之际被派遣出去的佣兵,同时也是对狂战士专用的佣兵。事实上,并不是他不肯工作,而是自从那个骚动事件以来就再也没有工作找上门。这就是『古兰多阶级』之谜的真相。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看起来还挺有自信的呢。」 玛兹露达对帕夏离去时丢下的那句话皱起了眉头。虽说他是佣兵团里首屈一指的剑士,但是有能力和狂战士抗衡的佣兵只有古兰多而已。 「我推荐他当我的接班人喔。」 「又不是注定你这回必死无疑。」 对狂战士专用佣兵的作战方式,玛兹露达心知肚明,可是,即使知道他不可能活着回来,自己还是不想说出口。 「这个嘛,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死欵,团长,帕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要起巨剑的?」 比谁都了解和狂战士针锋相对所代表的意义与结果,古兰多像是要模糊焦点似的转移了话题。 「就是最近呀,只不过没人看过他拔剑就是了」 武器的优劣左右胜负的状况,立足战场的人追求优越的武器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战斗方式不是那么简单能说改就改的。 当然像帕夏这般高手,不管改用长枪或战斧一样能得心应手吧。可是,光是技术有一套是没办法在实战中存活下来的。毕竟战士是把性命寄托在熟稔到无意识之间身体就能做出反应的战技上。以帕夏的例子来说,他应该是习于使用佩带在腰际的长剑。 「最近有个八卦,听说大概在三个月以前,帕夏被人修理得很惨喔。好像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都瘫在床上起不来。等他痊愈之后,就开始背起巨剑了。」 玛兹露达说出了自己耳闻的八卦传言。 「哦,那他是被谁打败的?」 皱起眉头的古兰多马上改口为「被哪种魔族?」 如果不是使出相当卑劣的手段,绝对没人能让帕夏吃那么多苦头。能猜想到的对手顶多也只有上级魔族。 「关于这个问题啊对手似乎是魔人的样子。」 「魔人?开玩笑的吧?」 对手若是魔人的话,下场岂止只是被修理得很惨而已。 「我也这么认为」 即使有千名顽强的战士,也远不如魔人的威力。魔人可是聚集了万人以上的军力才勉为其难可以抗衡的对手。如果有人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自然会引人注目,也会传进自由都市佣兵团长玛兹露达耳里。 但是,近年来并没有发生魔人战役。如果传闻属实,也就表示帕夏当时是在非人生物活动的领域作战。而且,还是自己一人,亦或在人数稀少的情况下。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生还的。 「不过,这消息是为帕夏诊疗的魔法医师不小心爆料的。啊,那个魔法医师就是八卦的来源啦。她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而且,帕夏也绝口不提受伤的事,不是吗?所以,反而让人感觉可信度极高。」 如果对手是魔人,就算被打得满地找牙一样是值得夸耀的荣誉勋章。但是,帕夏不是会把自己的败绩拿出来说嘴的那种人。 「那把巨剑会是当时和魔人交战的伙伴所留下的遗物吗?」 玛兹露达脱口说出脑子里灵光一现的念头。 「我想不是,那小子不是那种个性。」 只要是干佣兵的,多少都会有过和伙伴生离死别的经验。不论是多么痛苦的离别,帕夏绝不会在别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感情。不是因为他没有悼念亡者的心情,而是不愿让自己悲伤的情绪影响了周遭的人。 「就是说啊,这样一点也不像他。」 「是啊,更何况那把巨剑和铠甲都是全新的耶。」 那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帕夏特别设计的武装。 「那身武装似乎要价不菲呢。」 巨剑的护手上镶有水晶,铠甲的胸部则嵌了黄水晶,两者都是别具特色的装备。 「会不会是他瞒着团长,私底下在做更好赚的兼差啊?」 「嗯~搞不好是聘金。」 「对方是三岁女童的那个?」 「没错,那个委托人死缠烂打,一直吵着要我们把帕夏交出去。」 「干脆把他交出去如何?」 「怎么可能!我们可是赔惨了耶,损失的部分得叫他好好工作偿还才行!」 玛兹露达气呼呼地离开会议室之后,古兰多孤伶伶地嘟嚷了一句: 「帕夏的铠甲那是出于圣工之手的装备吧」 同时,他也确信,拥有与铠甲相同特征的巨剑也是出于同一人物。 2 位于自由都市郊外的丘陵地,斜坡上有一群为了雪橇的制作进度而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工匠街孩子,气氛热闹非凡。 不管是制作顺利或者四处碰壁的孩子,每个人都不断进行改良,以备挑战第二次降雪隔天所举办的雪橇大赛。 大会将按照成绩高低,排定三次降雪之后的雪地滑行顺序。为了能在光滑的雪地上滑行,非得赢得优胜才行。至于吊车尾的,则只能分配到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斜坡。 二连霸的悠对无可挑剔的调整抱持三连霸的自信,早早完成试跑之后,就把雪橇交给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以其他名称出席大会)保管,然后去了博物馆。为了见识理当昨天就该被敲成破铜烂铁、谣传是圣工末裔的艺术家作品。 她钻过了在博物馆前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赶往特别展览室所在的本馆。 「真是的,开馆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人还这么多!」 本馆前的人潮让悠鼓起了腮帮子。入口虽然早已开放了,但拥挤的人潮形成了迟迟无法前进的人龙。当悠明白就算再怎么抱怨也没有用时,便只好凭藉自己的实力了。 她尽己所能地发挥了小孩子的优势,在大人之间强行穿越。如果有大人瞪了她一眼或大声责骂,她就会泪光闪闪地指着前方用「人家跟妈咪走丢了,妈咪就在那边。」的藉口来当挡箭牌。 (嘿嘿嘿,这群大人真容易唬弄。) 悠对这群善良的大人既感到目瞪口呆,又不禁一肚子恼火。 气他们为什么要为了看摆设在走廊前头的作品你推我挤的,以及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这是冒牌的圣工作品。 九十九屋的大人千叮咛万说绝不能泄漏圣工的身分。每当有事情发生就会一再被嘱咐。究竟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悠无法理解其中的道理。 人称《狂乱者之宴》的大战并非圣工一族所引发的,而是挑起大战的那些人把圣工一族创造出来的物品和器械当成武器使用。圣工一族为了遏止大战也付出许多努力。尽管如此,圣工一族仍被视为大战的元凶。 (错的又不是我们,为什么得偷偷摸摸地过活啊?) 而每次得到的回答,始终没有改变。 如今的时代,已经不需要圣工了 对不仰赖圣工由人类所构筑的时代而言,圣工的存在只不过是另一个全新的火苗。而悠也太过年幼,还不懂如何在渴求圣工智慧的那些人手中保护自己的安危,因此只能避入耳目地活下去。 进入特别展示室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人斥责悠了。即使踩着他们的脚硬挤进去,大人们依旧像是被某样东西魅惑住了般直盯着前方。接着,站到最前排的悠,在见到放置在高了一层展示区的石像的瞬间,便和身 旁的大人一样茫然地呆立着。 眼前的景象彷佛是将战场上流动的时空切割下来,然后固定在此处。 左端的战士瞪大双眼、发出咆哮,充满气魄地挥出长剑,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 另一侧,右端的战士则是以膝盖跪立,紧握刺向地面的长剑,身体在瞬间失去了平衡。 而位居中央的战士则维持一副气魄摄人的突剌姿势,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那感觉就像是为达成目的而从容赴死的剑士所露出的微笑。 唯有『壮烈』一词足以贴切形容这三尊石像。 (这是真的。) 悠的直觉如此告诉自己。 刻工精细到连每一根毛发都能清晰辨别出的石像。要是触摸从伤口滴落的血液,那感觉肯定是温热的;如果把耳朵贴在胸口的话,一定能听见心跳。这就是一个会让人兴起如此念头的作品。 (九十九屋的诸位我们还有其他同胞活着啊!) 过去由于家族血脉分支众多,圣工一族被人称为圣工千家。在《狂乱者之宴》发生之际分崩离析,其中有大半于战火中消失了。大战之后能再众首的族人为数稀少,如今寄身于九十九屋的圣工一族也只有五十多家之谱。 深受石像的完美所戚动,并向往着同胞的悠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推挤到了出口附近。 她想见同胞、想见制造这三尊石像的圣工,想让对方知道世上还存在着其他伙伴、并不是孤伶伶一人的事实。这份心情促使悠冲动地做出了反应。 当她意图抬起防止民众接近展示品的围栏闯进里头的那一瞬间 「那边的小鬼!在干什么!」 尖锐的嘶吼声让悠的身体发出颤抖。 「对、对不起。」 悠一边道歉一边准备流泪,并偷窥四周的情况。 (奇怪?) 被人破口大骂的并非自己。 (宜欧哥?) 在入口侧跟自己一样想要越过围栏的人,正是宜欧。 (啊~啊啊啊,被被逮个正着了啦!) 「竟敢做出这种事!放开我!放开我!」 虽然宜欧拼死抵抗,但仍无法挣脱守卫的手臂。 「给我安份一点!」 「少罗唆!别挡着我!」 如果有认识宜欧的人在场肯定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宜欧露骨地表现出愤怒,挥舞四肢,挣扎着不想被守卫给拖出去。 注意到外头发生的骚动,一名派头十足的男子,随着体格比架着宜欧的守卫壮硕的大块头,从隔壁房间现身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小子想要越过围栏」 「真是要不得啊。小弟弟,不可以这样做喔,要好好遵守规则才行。」 宜欧恶狠狠地怒瞪有着和娜拉相同褐色肌肤的男子。 「有很多像你一样想触摸石像,所以越过围栏的人呢。这回就不跟你计较了,快点回家去吧。」 派头十足的男子向守卫打了个放开青年的手势,然后朝二芳的群众说道: 「唉,都怪敝人的作品出神入化才导致这年轻人忍不住破坏了规炬,这是敝人的罪孽」 「闭嘴!」 宜欧不仅不肯离开,还向前踏出一步要夸示自己宽宏大量的男子闭嘴。 「你就是罗杰恩吗?」 娜拉被夺去的东西,其实就是打着圣工末裔的艺术家名号所展示的那三尊石像。 「小子,看来你似乎不清楚跟长辈说话时该注意的口气呢!」 「那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才不屑对你使用。」 「没救了如果是这种没礼貌的家伙跑来参观,那敝人可得好好考虑在这里展出的问题了。敝人只想让那些更具知性、对艺术更怀有爱的人来欣赏敝人的作品。」 罗杰恩一番话的尾音由于愤怒而颤抖。他用下巴指示守卫把这没礼貌的家伙赶出去,然后命令另一名守卫去把馆长找来。 一面被守卫拖着走,宜欧一面大叫道: 「你才算不上什么艺术家!」 不知是否因为被人否定感觉不甘心,罗杰恩面红耳赤地追了上来。 「收回你刚刚说的话!」 「要我说几次都行。你才算不上什么艺术家!」 「你、你、你这王八!」 太过激动以致舌头打结的罗杰恩挥起右手赏了宜欧一巴掌。被守卫架住的宜欧无法闪避,左、右脸颊连续挨了好几下耳光。 「我死也不认同这是艺术」 艺术是一种表现,宜欧是如此受教的。他一直认为这就是艺术的本质。 不管是视觉上的,听觉上的,还是嗅觉上的,艺术有各式各样的表现手法,不受局限,所以,宜欧也知道有讽刺手法的存在。但是,即使艺术如此自由开放,依旧有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以及不应该做出的事情才对。 好比说,杀害生命。如果认同这个行为,就等同肯定杀人。即使艺术是一种不加限制的自由表现,杀害生命依旧不能算是艺术,把死者当作展示品的行为也一样 不管被打得多么凄惨,宜欧始终坚持不可认同冒渎死者的行为。 「呜我是不会认同的!」 「还想逞口舌吗?喂,把这小子的头抓住!」 罗杰恩的手势从打耳光的巴掌变成了拳头。 向着群众示度量的笑容,以及将怒火露骨表现出来的嘴脸,哪一边才是他的本性,明眼人一看便知。 守卫默默遵从指示后,群众间响起了一声声细微的惨叫。 就在罗杰恩打算挥下握紧的拳头那一瞬间 「啊呜!」 罗杰恩吃了一记来自胯下痛彻脑门的撞击,维持握拳的姿势发出一声哀鸣,倒地不起。 「这个人是冒牌货对吧?」 映入宜欧眼帘里的,是挂着恍然大悟笑容的悠。 石像的生动令悠为之魂夺,以为石像的制造者就是圣工。这个想法至今仍然没有改变。不过,否定这一点的,不是别人,正是九十九屋的主人宜欧。悠明快的大脑从这里导出了答案石像是真的但艺术家是冒牌的。 这些石像可能是在某处遗迹发现的,亦或是由别人创造出来的,总而言之,这个艺术家只是把它们拿来冒充自己的作品而已。 「哼,做好觉悟吧!死骗子!」 悠毫不留情地往罗杰恩身上招呼了一记飞踢。 「啊呜、啊呜、啊呜~」 罗杰恩脸色苍白地向守卫求援。 守卫眼看女孩比起手上架住的少年还要难缠,便一把推开了少年,向女孩步步逼近。 「你、你这蠢货快、快去叫医生」 悠手脚飞快地绕到因分心而说话断断续续的罗杰恩的守卫背后。 (我赢啦!) 悠再度施展必杀技。 「呜~?」 守卫夹紧大腿跳起来的同时,现场围观的群众有大半数也跟着夹起了胯下,哼出短促的悲鸣。 「走在没有月光的夜路时给老子小心点。」 佣兵随口吐出了羞耻的威胁字眼,悠向宜欧快步跑去。如果不是宜欧嘴里冒出鲜血的话,罗杰恩早就被悠修理得满地找牙。 「你还好吗?我们快逃吧!」 悠对宜欧表示关心的声音,温柔得令人难以想像与先前攻击对手要害的女孩是同一个人。 在围栏外目击所有经过的群众一看撑扶着少年的女孩走近,便抬起围栏退到一旁。 「干得好!」 「这条手帕拿着用吧。」 「快走,我们不会放 守卫过去的。」 越过围栏,对作品发出批评的少年态度固然不当,不过,动手殴打毫无反抗力之人的艺术家,群众直觉地认为他似乎偏离了正道,并以行动呼应这样的想法。 走在通过后随即封闭的通道上,悠在心里不断默念着「对不起」与「谢谢大家」。帮忙挡下守卫的群众,都是先前被悠钻着身子硬往里面挤,不然就是被踩到脚的人。在离开博物馆之际,悠一度回过身来向他们深深地行了一礼。 3 离开了佣兵总部,帕夏认为应当告知通缉者持有狂战士铠甲之事,便出发前往九十九屋。 他和近来才成为九十九屋主人的宜欧认识了五年,彼此间的关系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伙伴更为贴切。两人对此都抱着心照不宣的态度。 「今天显得特别安静呢,不知小鬼头们过得好吗?」 帕夏用力推开大门后,和他对上视线的并非熟识的孩子们,反倒是彼此第一次碰面,但帕夏却知晓对方长相与姓名的人物。 「你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已经把魔手伸向这里了吧!」 或许是出于战士的直觉,娜拉在门打开以前就拔出长剑,摆好架式。帕夏也像要应战一样,把手伸向背后的巨剑,但又马上打消念头,拔出腰际的佩剑。 相对于慎重拉近彼此间隔的娜拉,帕夏发挥了无愧于别号的速度,瞬间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不知是否都企图见招拆招,两人在对方给予致命攻击的危险距离下,怒目相视了一瞬间。 「住手!」 负责看守九十九屋的露易莎宛如要介入这一触即发的情势似的闯进两者之间。 「帕夏,这女孩是九十九屋的客人,不准你出手伤害她。娜拉,你也把剑收起来,如果你还当自己是九十九屋的客人,就请你对主人的朋友善尽礼仪。」 公平接待以求不留遗憾,并让双方打消战意的露易莎确实有一套。从上上一任的主人那一代开始,便以主人左右手的姿态,一路掌管九十九屋的经历,并非浪得虚名。 「看来还是赢不了婆婆的威严呢!」 重拾爽朗态度的帕夏一副认输的模样收起了佩剑。 「就是啊!」 同时放下长剑的娜拉,也向老妇人规规炬炬地一鞠躬,为自己的无礼道歉。 「欸,我就泡壶拿手的红茶当作奖励,给坦率的孩子尝尝吧!」 从脸上挂着温和笑容的露易莎的角度来看,帕夏和娜拉都还只是小孩子。 「我也来帮忙。」 「是吗?那么就请你拿着放在暖炉上的热水壶,随我过来吧!」 等到娜拉跟着露易莎的后头消失在隔壁房间之后,帕夏便从怀里掏出通缉状,揉成一团丢进了暖炉。 「算了,反正我本来就对这个行动没什么兴趣。」 露易莎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帕夏从她指导娜拉冲泡红茶的声音中充分察知,娜拉并非九十九屋的敌人。 除此之外,他还明白了另一件事。 「看来似乎有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外表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关系,宜欧常常无端被卷入风波中。从一般迷路的旅人到专事抢劫的盗匪,直到目前为止,有各式各样的人把宜欧扯进麻烦里。而且,最后他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取代搞出乱子的当事人变成整件事的关键。 光是想像不知这回又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就让帕夏兴奋不已。 「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对吧?」 端着放在盘子上犒赏用的红茶回来,露易莎机伶地感觉到了帕夏的情绪变化。 「我只是在想体验一次当赏金人头的感觉或许也挺有趣的。」 「要当赏金人头是你的自由,麻烦别把宜欧给拖下水。」 帕夏把「被拖下水的人是我耶」这句话连同红茶一起往肚里吞。 「话说回来,宜欧跑哪儿去了?」 「他从一早就出门到现在上博物馆去了。」 原本以为他中午以前会回来,结果至今不见人影。露易莎一脸不安地窥探外面。 「不然等我喝完这杯茶,就去察看一下吧?」 「嗯,就这么办吧!」 不过,就在帕夏起身之前,宜欧已在悠的陪同之下回到了九十九屋。 比起杂乱的头发与破烂的衣服,从宜欧嘴角流出来的鲜血更让露易莎大惊失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取代忍气吞声而沉默不语的宜欧,从悠口中得知事情经过的露易莎差点在瞬间失去意识。 「你的意思是宜欧先起头惹事的吗?这怎么可能」 如果惹事的是个性急躁的悠倒也没啥奇怪的,不过宜欧并不是那种会引起纠纷的个性。 「可是」 悠亲眼目睹。宜欧越过围栏的举动,才是这场纷争最根本的原因。 「这真不像他的作风咧也罢,反正谁都有打架的经验嘛。」 「别吵了!笨蛋帕夏!才不是你想像的那种打架!那群混帐从背后用力抓住宜欧哥,让他动弹不得,然后动手揍人!」 虽然悠会在宜欧的名字后头加个「哥」字,可是对比宜欧大上七岁,并且出现在九十九屋已有五年时间的帕夏却不来这一套。偶尔还会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笨蛋」两字。 「真是下三滥,要不要去讨回公道?」 悠呼吸急促地频频点头,在她一旁的宜欧则摇了摇头。 「宜欧哥!被人家那样揍好玩的你都不会生气吗?」 「我是很气啊可是我认为娜拉大姊一定比我更不甘心,她一直以来都在忍耐。」 宜欧擦掉嘴角上的鲜血抬起脸来。 「娜拉大姊,为什么狂战士的尸体会被拿来作为展示品呢?请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娜拉发现宜欧对展示在博物馆里的石像底细心里有数,便点点头开始话说从前 「大约半年前,我们一伙人正在调查新发现的遗迹。其实,那是要塞化后的浮游都市残骸。我们在那里找到了秘密通道,里头设有宝藏库。」 可能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吧,娜拉低下了视线。 「该不会看守宝物库的门将还活着吧?」 『时光齿轮』也曾经被拿来当作『永远的心脏』使用在人造生物上。 「率先前往的调查队惨遭歼灭,同行的狂战士骑士团员也不能幸免于难」 虽然投入了狂战士骑士团以求击败门将,但是不知道『时光齿轮』存在的狂战士骑士团团员们,终究无法打倒无论怎么砍杀依旧再生的土块巨人。就算化成了狂战士结果一样没有政变。毕竟不管变得多强,都不可能打败杀不死的对手,只是白白牺牲罢了。 因此,其他人便决定再次把门将封印在宝藏库里。 一个人负责把门将引诱到宝藏库里,另一个人负责在宝物库牵制门将行动。最后,两个人部化为狂战士战死了。趁着这个时候,娜拉和三名同伴着手进行宝藏库的封锁作业。 「不过,封锁并没有顺利完成,所以,卡乌力他们就留了下来。」 卡乌力、赛姆、达里达。一同进行封锁作业的这三名伙伴在封锁失败的时候,就变身狂战士破坏通道,展开了把门将关进宝藏库的行动。 「我本来也想变身狂战士。可是,大家都不愿让我这么做他们打破了我的狂珠,然后把我推到宝藏库外头。」 受阻于崩塌下来的瓦砾,娜拉无法追上前去。只能不断呼唤着与门将交战的伙伴们的名字。 宝藏库内展开了长时间的激烈战斗,咆哮、大叫、刀剑折断 的声响娜拉一直听着这些声音。在寂静到访前她最后听见的是卡乌力一声气势尖锐的叫声,那是奋力一击粉碎了门将心脏的长哮 「我很想加入战斗我想和大家并肩作战。我们四个人是从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而且卡乌力他是」 痛失恋人的娜拉琥珀色的瞳孔,在猛烈地闪耀光辉的同时也默默地哭泣着。 「喂,宜欧哥,难道那些石像是狂战士吗?」 悠开口询问从对话之间联想到的事情。 「嗯。」 「那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石头?」 「因为」 在被称为《狂乱者之宴》的大战时期,圣工一族为了对抗被拿去当作武器与兵器使用的物品,便制造了更为强力的武器与兵器,以求终止战争。 但是,圣工一族只不过是擅长制作器械的族群罢了,就算制造了精良的武器,光有武具也不可能打赢,所以他们制造出了强化身体能力的装备。 「不过,即使努力到这种地步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不是已经变强了吗?」 精良的武器配上优越的体能,既然具备了两项要素为何还会落败,悠百思不解? 「因为他们没有挥舞武器的觉悟没办法下手杀人啊!所以、所以呢最后他们便制造出可以卸下心锁的武装。」 而制造出来的那个武装就是为了不感到恐惧与罪恶感,凝聚了狂气的狂珠。 「这也太胡闹了吧?会抓狂失控的。」 「你说得没错,这是错的。」 宜欧也想相信,大战时期的圣工们本来也不愿制造出这样的东西。只是一想到他们被逼到不得不如此,就觉得很可悲。光是想像那究竟是多么凄惨的时代,便浑身颤抖不已。 「所以狂珠上头也施加了石化封印的诅咒。」 这是为了防止就算已经丧命仍继续战斗直到肉体完全崩坏为止的事情发生。 宜欧在向悠说明的同时,也向娜拉开口说道: 「为了守护珍贵的事物,总有不得不挺身作战的时候。也有即使赌上性命,也不得不奋力一搏的事情。我认为,狂战士铠甲就是为了身在这种情况下的人们所存在的」 这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铠甲,如果那个人并未拥有值得去使用的目的与责任,是不可以使用的。 「我听说大约在三百年前,萨纳王国为了将南部边境的民众从魔族水深火热的生活中解救出来,派遣了狂战士骑士团。明明那时死亡将士的尸骨已送回了王国,为何还把狂战士的遗骸当作展示品处理呢?」 「和门将交战而殡命的那些人被隆重地吊祭后埋葬了。可是,像卡乌力他们那些遭到石化的人就被送往特别的灵庙。我想把卡乌力他们带回出生的故乡,团长也允许我这么做了。不过,王室说什么就是不肯放人。虽然团长代为请愿了无数次,就是没办法让上头听见心声。」 与其让他们祭祀在庄严的灵庙,娜拉更想在能眺望故乡景色的丘陵上为他们建墓,每天为他们奉上鲜花。 「所以,我偷偷跑进了灵庙,打算暗地把卡乌力他们搬运出来。结果发现三人的遗骸并不在灵庙里。那个罗杰恩早了我一步把他们搬走了。事情不只如此,那家伙还一手粉碎了团长的请愿。」 身为王国贵族的罗杰恩,因为原先就对艺术拥有很深的造诣,所以深受变成石像狂战士的壮丽感所吸引。他为了把石像纳入自己的收藏品内,于是运用权利与金钱拉拢神官达成了目的。 收藏家分成喜欢向他人炫耀收集品以及闭门欣赏两派,罗杰恩属于前者。但是,那些石像绝对不可能在王国内公开展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求,他就把石像运出了王国。 就在他以圣工作品为名,向世人展现引以为傲的收藏的这段期间,不知不觉间罗杰恩的精神状况渐渐起了变化,最后演变成以自己作品的名义卖弄石像的状况。所以会来自由都市,是因为这里乃是全大陆文化与艺术苍萃之地,只要在此获得认同,就可以拥有身为艺术家王高无上的荣耀。 「在我从帮忙罗杰恩的神官口中问出事情始末以前花了不少工夫」 从没想过神职人员竟然会做出出卖死者灵魂的事情,所以当娜拉知道神官做出背叛之事的时候,毫不迟疑地拔出剑来。 「罗杰恩既是流有王室血脉的人,而我又杀了神官,因此再也不能仰赖团长,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夺回石像我应该已经被列为逃亡者而遭到通缉了吧?」 最后一段话的矛头对准了坐在远处倾听大家谈话的帕夏。 「是啊,今天早上我拿到了通缉状。」 「那你是来逮捕娜拉大姊的吗?」 宜欧也把视线转到帕夏身上。 「不,我没有在追捕她。」 前提是她没有变身狂战士 「那么你愿意帮忙保密娜拉大姊人在这里的事情吗?」 帕夏以一句「那当然」表示首肯,宜欧松了一口气后,又把视线转回娜拉身上。 「娜拉大姊只要能带回卡乌力先生等人就可以了,对不对?」 「没错,但博物馆的警备森严,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成功的。」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娜拉需要狂珠,以求能牵制罗杰恩与赏金猎人,才能成功脱身。 「会很困难吗」 歪着头的宜欧脸上清楚写着并不觉得的表情。 「宜欧,我劝你还是别采取太过招摇的行动比较好,可别忘了通缉令早已传了开来。」 帕夏赶紧如此叮咛道。 「这我知道啦。所以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重要的是在不让罗杰恩发现的情况下把石像带回来,对吧?」 「三尊石像凭空消失的话,有长眼睛的人谁都看得出来吧?」 「嗯,那是在石像消失的前提下,所以,我们要以膺品掉包。」 正因为是圣工一族的未裔,这个作战计划才有实行的可能。站在宜欧身旁的悠也点头说「冒牌艺术家用冒牌货就很够了」。 宜欧起身去进行作战的准备后,帕夏便嚷着自己很无聊要跟着去,悠也随即附和要一起帮忙。 「我们要上哪儿去啊,宜欧哥?」 「我们要去找上上一代。」 悠倒抽了一口气,慌慌张张地脱掉披在身上的外套。 「悠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说差点忘记了,啊哈哈!」 「听你这么一讲,我才想到我也有事呢」 「是吗?那店就拜托你看管了,露易莎。」 等宜欧离开之后,悠和帕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老婆婆,我该」 娜拉眼看那两个人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知自己该不该追着宜欧的后头一起去。如果对方是愿意协力的人物,她想先去打声招呼。虽然她心底如此打算,但是一看悠那副胆战不已的模样,又觉得似乎不要去比较聪明。 「事情交给宜欧一个人办就行了。话说回来,还要再暍一杯吗?」 露易莎把娜拉与帕夏的茶杯放到盘子上。 「啊,悠也要喝!」 「我才喝了一半耶」 走向厨房的露易莎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怪了?你不是有事得出门一趟吗?」 悠向着语尾带有笑意的老妇人鼓起了腮帮子。 「讨厌,就爱欺负人家,」 比起地震、打雷、火灾都还要让人心生畏惧的上上一代。身为他的左右手,一直掌理九十九屋至今的露易莎不可能不知道上上一代的恐怖之处。 「上上一代自从引退之后,个性变得圆融多了」 知 道上上一代引退后模样的悠与帕夏直呼「那也叫做圆融吗?」然后面面相觑。 「好了,我去泡个三人份的红茶吧。」 最后,娜拉还是决定和两个放下心中大石的人一起乖乖地待在九十九屋喝红茶。 4 「希望上上一代现在心情不错」 朝着十年前引退的上上一代住处而去的宜欧,越是往前迈进越是感到紧张不已。 上上一代是帮被誉为剑神阿蕾亚制造武装的圣工,只要是和工作相关的事情就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同时也是谎言完全不管用的人物。 「心情好心情不好心情好」 一面用踏出的步伐来占卜吉凶,一面往前迈进,最后在「心情好」这一步抵达了目的地。 宜欧深吸一口气敲着大门,随即从里头传来上上一代的独生女席恩的声音。 (库伊,妈妈现在手上正忙,你去帮忙应门。) 喀嚓一声打开了门锁,从大门的缝隙中,席恩将满四岁的儿子库伊窥探着门外。当他发现来访者是宜欧时,便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右眼上戴着眼罩、头上缠着布巾、身上穿着横织t恤的库伊,拿出插在腰带后头由厚纸板裁制的短剑。 「把好东西交出来!」 库伊拿着纸制短剑指着宜欧。 「好东西?」 库伊把头探向一脸疑惑的宜欧背后看了看。 「啊啊,是指伴手礼吧?对不起喔,因为我急着赶来的关系所以我现在两手空空。」 「好东西真的没有吗?」 在宜欧的身边绕啊绕的,库伊大失所望地低下头来,然后直接跑进家里,把门锁上。 「啊!等一下,我稍后会带东西过来给你啦,快开门。」 试着说服的宜欧透过门板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听、听我说,库伊。我、我看你还是开门比较好喔,席恩阿姨大概就站在你身后」 话还没说完,就响起了一声惨叫。 (宜、宜欧救救我!) 即使听到呼救声,人在门外的宜欧也束手无策。 (慢着!给我站住!) (啊呜、啊呜,不要打人家屁屁啦~) 逃走失败的库伊再怎么抵抗也是枉然,没多久,一声单调的声响传了出来。 大门再度打开,在一副彷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出来应门的席恩背后,可以看见哭着跑进屋里的库伊身影。 「糟糟透了。」 席恩眯起了眼尾细长感觉清澈的左眼,向迟迟不肯进门的宜欧露出微笑。 「你杵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吧!」 及腰的笔直长发,将她苗条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明显。由于右半边的脸庞被长发遮掩的缘故,席恩身上总是笼罩着一股冷冰冰的氛围。 「那个我忘记带伴手礼了。」 席恩用左眼瞪了往后退的宜欧。 「这回来肯定是为了麻烦事吧?」 「请、请问你怎么会知道呢?我都还没开口提起半个字耶」 「呵呵呵,这说来可妙了呢。」 席恩像是在开玩笑般模糊谈话焦点。 九十九屋的主人会依据找上门来的委托内容召集工匠们。宜欧虽然年纪轻资历浅,仍是九十九屋的主人。有事需要席恩和其他工匠帮忙时,只要派个跑腿告知就可以了。会不辞辛劳亲自登门造访,想必是有求于父亲。 「父亲整天闲得要命,你就尽量操他吧!」 「哈哈哈我可没有这种勇气。」 就连个性横冲直撞的悠,在上上一代面前也犹如换了个人般不敢造次。能用下巴使唤上上一代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宜欧的祖母。 「而且,我这次来不只是为了上上一代,同时也需要席恩阿姨,还有库伊的『眼睛』。」 席恩清澈的左眼眯成一直线。 「既然如此,那就更没有闲情逸致去管什么伴手礼的问题了,不是吗?」 正是如此。宜欧一面祈祷上上一代心情不错,一面随着席恩进入家中。 「父亲,宜欧来了唷。」 库伊正黏着坐在摇椅上的上上一代膝边嚎啕大哭。 「真是的何必把库伊弄哭呢。」 一脸不满的上上一代用左眼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宜欧感到彷佛有一股热气从如同枯枝般的老人发间冒了出来。 「是库伊不对,我有什么办法?受不了,你就只会宠孙子」 席恩没把充满整个房间的怒气给放在心上,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好久、好久没来拜访您了。」 宜欧用假音向上上一代打了声招呼,拼命挪动僵硬的双脚坐上了椅子。 「说吧,这差事困难到需要已经引退的老夫的力量吗?」 虽然一旦惹火他会令人害怕得无以复加,但他是个值得依赖的老者,而且也是这回差事里不可或缺的圣工。宜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 「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家伙!亵渎死者还不够,居然还拿来做为赚钱的工具。」 在宜欧把话说完之前,始终没有插嘴说话的上上一代终于爆发了怒气。 「那、那个我想做出石像的复制品,藉以掉包;所以,请上上一代、席恩阿姨、库伊助我一臂之力。」 宜欧手上并没有制作复制品时少不了的设计图。而且,也不能要求对方让自己测量实际尺寸,当然摹写外型更不可能。 「原来如此。」 上上一代睁开了鲜少在外人面前睁开的右眼。 并列着两个瞳孔的上上一代右眼能识破幻术等所有伪装的招式,寄宿着能正确地看穿事物的力量。只要拥有这只眼睛,要正确测量目标物足完全不费功夫。 席恩用头发遮掩的右眼,以及库伊用眼罩遮住的右眼也一样,库伊甚至是拥有三个瞳孔的圣工末裔。 「你已经和『宝石箱』取得联系了吗?」 上上一代脱口说出制造石像复制品时欠缺不得的人物、他们一族的总称。 「我待会儿就要去见他们。」 宝石箱是善于处理石材的圣工一族的末裔。以当家的派莱特为首,因为所有族人的名字都以宝石命名,所以被称为宝石箱。除此之外,他们虽然在自由都市里生活,却过着由驴子擦着器械与石材,一面修补石板路面与城墙,一面四处奔波的日子,是奇怪的一族。 「目前我先让九十九屋歇业了,请自由使用。」 宜欧选择了九十九屋作为可以不用在意他人眼光制作石像复制品的场所。 「不,你还是找个离博物馆比较近的场所吧。」 负责测量实际尺寸的上上一代们倒无所谓,不过考虑到制作石像的派莱特等人的方便,九十九匡未免太过遥远。如石像的肌理这种无法以外型测量的细节也很多,而这种无法测量的项目,由派莱特他们直接比对加工相对省时。 「既然如此,再考虑到掉包时的麻烦,干脆在博物馆的建筑用地进行如何?」 席恩的建议可以说既大胆又不失理想。 就算在工事现场搭建作业小屋,或是搬运石材也不会有人觉得诡异,而且在搬运掉包石像的时候,还可利用载货马车。 「可是,不知道会不会那么如我们的意,刚好有来自博物馆的工作委托」 「不用担心。关于这一点,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会想办法处理的,你说对不对啊,父亲?」 长久以来,九十九屋时时暗地扶持自由都市的发展,直到引退之前一直担任主人的老者答应了女儿的提议。人情要多 少有多少,让博物馆发出委托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好意思。我自顾自地要借用上上一代和派莱特先生等人的力量,都没有考虑到大家的状况。」 宜欧痛感自己的能力并不足以胜任九十九屋的主人。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你就好比是一名船长,没有必要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或是爬上桅竿,判断状况决定前进路线才是你的工作。」 取回被当作展示品处置的狂战士遗骸,并交回恋人手上,宜欧所下的决定以九十九屋的主人立场而言是正确无误的。 「船长先生?」 听不懂大人们的对话内容,百无聊赖的库伊总算听明白了一个单字,于是便乐呵呵地露出了微笑。 「对啊,宜欧是我们的船长先生喔,所以不可以抢走他的货物唷。」 「是~」 库伊眼睛闪烁光芒盯着宜欧看。 「他真的听懂了吗?」 席恩说什么就是无法不对自己那天真的儿子感到不安,而这个不安的预戚,就在讨论结束宜欧离去时变成了事实。 尾随在宜欧后头漫步的库伊嘴里吹着像是进行曲的曲子。 「库伊慢着,你要上哪儿去?」 「我要和船长一起去抢好东西。」 只见席恩的脸颊不停抽搐,宜欧慌乱逃了出去,库伊随之追上前来。 「你这样会来不及吃晚饭的!」 在突然停下脚步的库伊面前,大门「碰」地一声关上。 第三章 制造者与使用者 隔天早上,在距离午前尚早的时候,工匠街的负责人多索先生带着来自博物馆的委托书造访了九十九屋。 「本馆后方的庭园喷水池、通往别馆的石板路面还有石墙的破损处吗」 由于九十九屋愿意承接案子,博物馆馆长抓住机会下了各式各样的委托工程,而这样的结果也如宜欧所愿。如此一来,既可以理所当然搬运大量的石材,还能长时间逗留。 宜欧在委托书上签名,最后盖上微笑的稻草人章。 「多索先生,要不要去暍杯茶?」 收下委托书的多索甚感遗憾地摇了摇头。 以四十岁前半如此的年纪就接管工匠街大小事务,显然是个相当有能力的人物,也因为这个缘故并没什么悠哉的时间。 「上上一代还等着我呢,不把这个送过去不行。」 他扬着签完名的委托书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那个结果如何?和这个委托有关吗?」 多索话中意有所指的那个,指的就是谣传为圣工末裔的艺术家的作品三尊战士石像。 石像是真是假,委托宜欧监定真伪的人正是多索。这件事情之后,上上一代便找上门来,多索被他威胁不论工作内容,要博物馆指派委托给九十九屋。由此猜想两件事有所关联是十分自然的事。 「那、那个啊,虽然作工精细,可是是伪造的啦,和博物馆的委托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用去听他那失去冷静的声音,光看宜欧的脸就知道他在扯谎。 (还是老样子,说谎技术很差呢!) 「果然如此,一见到那个名叫罗杰恩的艺术家时,我就觉得和宜欧你们不一样啊,我不是说外表喔,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本性吧,有种已经偏离正道的感觉。」 「多索先生已经见过他了吗?」 「那当然,能力范围内的事我一定会做。不会什么都没做就把工作推给九十九屋的啦。」 尽己所能之后,因为不管怎么努力就是没辄,多索才会去找九十九屋。对他而言,这是已经尽了全力的证明,同时也是荣耀。 「是吗?他是假冒的圣工末裔啊不过,他能创造出那么动人的作品,感性真是丰富呢!」 「那样的说法也不对,那些石像并不是罗杰恩的创作。」 「咦?这么说来,他不就是拿别人的作品冒充是自己的吗?那可真糟糕呐。」 宜欧的眼神道出了事实真相,因为多索明白他说的是实话,所以也决定坦诚表态。 「事实上,拜托你接下的委托,是博物馆的大人物指派给我的。如果他是真正圣工的话,也不能当着九十九屋的面聘用他。如果他是冒牌的,却有那么高超的技术,大人物也想聘请他当讲师可是,既然是骗子的话」 正当多索嚷着差不多得动身了,而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露易莎刚好从隔壁房间拿着放了红茶的托盘出来。 「哎呀,不喝杯茶再走吗?」 「我也很遗憾呢很期待下次来访时有机会品尝。」 多索硬是把「因为上上一代生气起来会吃人」这句话吞回肚子里,离开了九十九屋。 若是半时,应该是孩子们由悠带头前来大吵大闹的时刻,不过停业中的九十九屋,现在的气氛既乎稳又和缓。 宁静的午前时光,宜欧在往常四名老婆婆围坐的圆桌啜饮着红茶。 「喂,宜欧。」 就在帕夏跑进门的时候,宜欧有个不好的预戚,平时他总是边嚷着「小鬼头」边进门的。 「我有坏消息。」 有如预感一点也没错。 「唉」 不理会唉声叹气的宜欧,帕夏的视线转向娜拉。 「你为了寻找九十九屋,跑了不少地方吧?工匠街附近围了不少追兵喔。」 仅仅一天的时间,自由都市佣兵团就追查到了娜拉可能潜伏的场所。因为,他们掌握到了娜拉进入工匠街后就再也没有离开的消息。 「有数名追踪者已经进入工匠街。」 「可是,他们找不到九十九屋。」 不管他们为了多么要紧的事找寻娜拉,只要无求于九十九屋就找不到这儿来。何况,娜拉人在九十九屋这件事情,佣兵们不可能知道。工匠街的居民们或许会透漏曾目击过娜拉的消息,可是她上了哪儿,他们应该打死也不会说出来。 「帕夏先生也真爱卖关子」 帕夏一副有其他马路消息要爆料的模样。 「该不会还有其他坏消息吧?」 「不是『该不会』,是千真万确!」 帕夏就是为了告知接下来的情报才特地到九十九屋的。先前所说的佣兵消息,只是帕夏来此途中意外撞见的事件罢了。 「有联络传进了佣兵总部,来自萨纳王国的援兵将在傍晚抵达,听说狂战士骑士团团长会亲自驾临。」 「就算来的是狂战士骑士团,也找不到九十九屋呀」 「这个我也知道,我想传达的是掉包石像后的问题。」 九十九屋的工匠们所制造的复制品,没有人能看穿那是伪造的,夺还计划肯定成功,问题是 「总有一天,你和那些石像得离开工匠街,到时候该怎么办?要混过佣兵团的耳目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喔!」 一旦被抓包了,狂战士骑上团当然也会出动。 「哎,宜欧,关于修复狂珠的请求能请你考虑吗?」 「我觉得那对夺回石像而言并非必要而且,在追兵放弃前你要在我们这里待多久都无所谓。」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不想为九十九屋的各位带来麻烦。」 「如果你是担心我们的话」 帕夏打断了宜欧的话。 「宜欧,你知道吗?想要逮捕逃亡者的人,除了翻遍所有地方找出目标以外,还有另一个方法。」 「咦?」 「也就是把目标从藏身之处引出来。所以说对方只要制造出我不得不出面的情况就行了团长带了多少人来?」 娜拉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处境。 「包括团长本人,总共四人的样子。」 「是吗」 和悲观叹息的娜拉形成对比,宜欧露出了乐观的笑容。 「吓我一跳,还以为来了大队人马咧。」 「那是从骑士团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耶。不是和我同等,就是更高强的战士。」 至少,娜拉绝对打不赢骑士团团长。 「她说得没错,而且必须把自由都市佣兵团也算进去。」 「」 宜欧这会儿终于了解娜拉所遭遇的危机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修复狂珠。」 「可是,狂战士骑士团那一票人也穿着狂战士铠甲吧?如果这样的话」 那结果还不是一样吗?既然如此,为了防止伤害扩大,不要修复狂珠反而比较好 料到宜欧会怎么想的娜拉,在宜欧下定决心前抢先一步说道: 「宜欧知道讨伐狂战士的狂战士会采取何种作战策略吗?」 宜欧摇了摇头。 「就是喝毒。」 四打一,人数上占优势的一方会存活下来。虽然不知道最后将有几个人免于一死,总之,狂战士会存活下来。为了防止事态演变至此,便会喝下事先设定好咒语破壳流出的毒药。 「所有的人都会死掉吗」 「没错,这是为了把伤害压抑到最小限度。」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不能帮你修复狂珠了。」 「所以,我才一直拜 托你。只要有狂珠在,我就有秘策可用。」 「秘策?」 「对,毕竞我也不想让团长和伙伴喝下毒药,可是,更不能被他们抓到。只要能使用狂珠,我就有全身而退的方法。」 「请问是什么方法?」 「现在不能透漏。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那个方法对我而言是最后的王牌。我跟你保证,只要能使用那个秘策,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不是不信任娜拉,可是,宜欧却对该怎么回答感到词穷。 他虽然想尽力修复狂珠,但那结果等于孕育出狂战士。不过,当娜拉被迫不得不离开九十九屋时,如果没有狂珠,她便无法使出最后的王牌秘策了。 「」 既然狂战士骑士团即将来临,就没办法一直拖拖拉拉不作出决定。无法下定决心的宜欧眼神满是旁徨。当他把视线栘向玄关的时候,大门悄无声息地打了开来。 「啊,祖母。」 受到宜欧的叫声牵引,娜拉也转栘了视线。 对这名绾起发髻并戴着附有面纱的帽子的女性,娜拉藏不住自己讶异的神色。虽然娜拉深知九十九屋不是轻易就能找到的地方,可是也未因此松懈,她总是绷紧神经抱持着警戒心。尽管已经这么小心了,还是无法察觉到宜欧祖母的存在。 感觉被人乘虚而入的娜拉在无意识间释出了杀气。那股气魄若对手是一般人早已退避三舍,如果是帕夏这般战士也会不禁摆出应战的架式。不过,宜欧的祖母倒是若无其事地向孙子召呼道: 「今天格外安静呢,是歇业吗?」 「啊、嗯」 不想让祖母担心的宜欧说不出歇业是为了庇护被自由都市的佣兵团与狂战士骑士团追缉的娜拉。就在他苦思理由的时候,祖母像是了解了原因般喃喃说道: 「是因为孩子们一直很期待下雪,对吧?」 「就、就是这样。因为事关悠能否三连霸,所以大家充满干劲」 「那孩子除了上上一代以外,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悠的雪橇速度快到超出常识范围,就连大人也被她的加速吓得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半途跳出来。而悠所以能克服如此高速之下的恐惧,就是因为她清楚比这还要恐怖的存在。 「悠的雪橇似乎可以和祖母驾驶的雪橇一较高下唷。」 黑色闪电在都市小孩之间口耳流传的雪地传说。漆黑的雪橇和黑发少女所留下的纪录至今仍未打破。 「呵呵呵,我已经不是能参加大会的年纪了不如你搭我的雪橇和悠较劲如何?」 虽然无法窥探出她隐藏在面纱底下的表情,但是由声音显示,听得出她对无法和悠分出胜负感到遗憾。 好不容易因为转移话题而松了一口气的宜欧发出短促的惨叫,不停摇头婉拒祖母的提议。和宜欧一样有过搭乘经验的帕夏也垂下了视线。 「那边的小姑娘」 宜欧还没听清楚接下来的字眼其实是「是哪位?」就贸然阻止。 「劝、劝你还是不要比较好喔,娜拉大姊。千万不要搭祖母的雪橇」 「你怎么乱插嘴呢,要好好把人家的话听完呀。」 娜拉面向祖母温柔斥责孙子的身影端正了姿势。 「不好意思,我叫娜拉。我在委托的工作完成以前,接受您们的好意暂时住在二楼。」 「是吗?抱歉喔,除了技术以外,宜欧不能独当一面的地方还很多,如果没带给你麻烦就好了」 娜拉向祖母微微颔首行礼,自我介绍一番。 「难道你来自南部边境的萨纳王国吗?」 祖母以有些怀念的语调询问道。 「是、是的您怎么知道?」 虽然娜拉确实拥有一身南部边境特有的肤色,可是过去不曾有光凭这一点就被人猜中出身地的经验。不知是因为她知道自己遭到通缉,还是另有其他理由,无论如何,面对看破自己底细的宜欧祖母,娜拉感受到她深不可测的能力而摆出防卫的架式。 而祖母就像是要解除娜拉这股紧张感似的,回说因为娜拉身上有股令人怀念的香油气息。 「令人怀念?难道您曾经去过萨纳王国」 「是啊,那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娜拉无话可说,萨纳王国的香油的确和其他南部边境国家的不一样,有着独特的香味。虽说祖母是凭这点作出区别,但萨纳王国可是被沙暴永不停歇的沙漠所包围的异境。如果是在王国出生的人还可以理解,其他国家的人要往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祖母过去是环游全大陆的冒险者。」 宜欧像是自吹自擂般抬头挺胸。 「呵呵呵,都是陈年往事了。话说回来,我有想看的书,可以去一趟地下书库吗?」 在主人专用的半地下工坊里,有一扇通往更下层的门,可以通往书库与仓库等设施。由于半地下工坊需要主人允许才可进入,所以不管通往哪个设施都必须获得宜欧许可。 「嗯,当然好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还有麻烦露易莎」 「红茶对吧?」 「是的,麻烦你罗。」 娜拉心里抱着极大的疑惑,盯着朝楼下而去的宜欧祖母瞧。那个疑问,比她曾经造访过萨纳王国更让娜拉感到困惑。 (这位老婆婆到底几岁了呢?) 娜拉忍不住开始想像被面纱遮蔽了那张脸的女性年龄。 平常推测初次见面对象的年龄时,首先会以脸部做为判断基准。如果对方是女性,就一定得看破隐藏在化妆底下的另一面才行。毕竟女性靠打扮与化妆会模糊一定程度的年纪。可是,行为举止和气质就不一样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感觉是藏不住的。 娜拉因为无法看见她的脸所以才没有被其他的讯息误导,成功地推测出了年龄应该没错。但是,以她的岁数推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像宜欧这么大的孙子。 「钦,宜欧是十八岁,没错吧」 「干嘛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觉得你祖母似乎朝气蓬勃呢」 「嗯,虽然她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到处旅行了,但是身上半点病痛也没有。不好意思,容我半途插话,关于狂珠的事可以等我送红茶给祖母之后再谈吗?」 「好啊,不打紧。反正我已经表达了我的心意,剩下的就只有祈祷宜欧愿意接受而已。」 宜欧走到隔壁房间里的露易莎身旁,请她准备好祖母爱喝的西部边境的特产红茶后,便往楼下走去。 2 地下书库有着九十九屋历代主人所收集、亦或还未完成的大量书籍沉睡着。 数目虽然远不及藏书量号称全大陆第一的自由都市的大图书馆,但是,在九十九屋的地下书库里,不仅有大图书馆收藏的原版书,还有许多《狂乱者之宴》发生前所撰写的珍贵资料。当然了,关于圣工的书籍是全大陆第一丰富。 在充满古书特有味道与幽静气息的书库一角,宜欧的祖母正在阅读专用的桌子上浏览书籍。 桌上油灯投射出的亮光并非源自火焰,而是将月光结晶化的月香石。那是从新月到满月,可以调整其亮度的照明道具。 为了避免因失火烧毁书籍,墙壁与天花板都使用了不会产生热度的发光体,这也是过去圣工一族建造浮游都市的技术。 「祖母,我送红茶来罗。」 宜欧把附有面纱的帽子挪到二芳,将茶具铺设在桌子上。 「谢谢你。」 宜欧祖母的眼瞳里浮现一抹笑意。她的眼尾虽然有些许皱纹,但年轻貌美的五官就连自称为人母亲尚嫌 稚嫩。而且,和宜欧平凡到彷佛擦身而过就会忘记的长相呈现两极化,她的容姿出众。不论是外型姣奸的眉目与鼻粱,或是堆满笑意的嘴角,都美到宛如雕刻一般。 「娜拉大姊刚刚说你是一个很有朝气的祖母呢!」 「呵呵呵,我吓到她了吗?」 拥有罕见能力的宜欧,他的祖母也是一名身怀特异能力的圣工末裔。 所谓惯用手与惯用眼这种天生惯性某一方面特别优异的现象,并不存在于宜欧祖母的身上。 为了确认制造出来的器械能否如制作人的设计发挥性能,正确的探测器是有必要的。特别是确认圣工制造的器械时,探测器的素质也同样受到要求,需要足以测出性能极限的优越探测器,不管多么细微的误差(惯性)都不允许出现在探测器上。 而且,器械里也存在着必须花费长时间来探测的东西,探测器最好也是在这期间较为普遍的东西,宜欧的祖母之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正是这个缘故。 长大之后,就活在与常人不同的时光之流里的女性,喝着孙子倒好的红茶,满足地扬起了嘴角。 「非常好喝唷。」 宜欧有些不好意思,瞧了一眼祖母正在阅读的书本。那是一本记述栖息于大陆北部的妖精们的风俗与祭祀的书籍。 「哦~您在读妖精史啊」 「是啊,最近我搬到附近居住。还被邀请参加下回满月时所召开的夜宴呢。」 在自由都市四周遍布的丰饶绿色大地上,有少数的妖精栖息着。宜欧被祖母收养之后,到继承九十九屋以前,一直在小湖边一起生活着。 「好好喔,我也能参加夜宴吗?」 「我再帮你向妖精们问问看吧。」 「嘿嘿嘿,太好了。」 「然后呢?你应该不是专程来帮忙泡茶的吧?」 「」 祖母用手势邀请沉默不语的孙子在椅子上坐下。 「我在想,为什么上一代要指名我当主人啊」 「不想当了吗?」 「不是的。只是,我觉得自己不是当主人的料。」 坦白说,宜欧害怕站在必须作出决定的立场。他想知道自己是否是适合当主人的人,也想知道在祖母眼里又是什么模样。 「你才上任半个月耶。我认为不用那么急着下定论。」 无关好或不好,总之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对首次工作都尚未完成的宜欧而言,担任主人的经验值等于零。要作出他适任与否的判断未免言之过早。 「可是,等到我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后才说这些不就太迟了吗」 「你对什么事情感到那么害怕呢?」 宜欧坦白说出了娜拉的委托,表明自己不知道该不该修复狂珠。 「如果是上一代铁定早就一口回绝了呢。」 「嗯、嗯,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看来上一代把主人的位置交给你并没有错。」 「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懂被指名的理由。因为祖母也很清楚吧,我曾经制造了违反上一代数诲的武装啊!」 没有比武装更为愚蠢,而且可悲的器械了 武装这种器械本来就是没有必要的东西。这是上一代的口头禅。 大约十六年前,有一个人介入了打算于西部边境引发战火的两国之间,避免了战争。而这名针对对峙的两国,制造了让他们犹豫是否开战的器械的人物,正是往后成为九十九屋上一代主人的圣工末裔。 「你虽然违背了上一代的教诲,可是并不表示否定吧?」 「是这样没错!我本来也不想制造武装啊但是」 他人寄托于自己身上的心愿。毕竟那是为了拯救宜欧与帕夏而凋零的两个崇高生命体的死前愿望。 独眼圣兽修利翁期望化为一把剑。 银发妖精吉儿希望能待在帕夏身边,永远守护着他,因此期望自己能变成铠甲。 宜欧绝对无法忘怀。忘不了与他们的相会,忘不了一起旅行的日了。 还有在修利翁强健四肢的环抱下,带领自己进入梦乡的温暖夜晚。 吉儿那比满天星斗还要动人、以清澈的声音不停为白己献唱的安眠曲。 以及为了保护幼小的精灵,与魔人决一死战的往事。 在令人绝望的战斗中,修利翁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力退魔人。 吉儿倒在帕夏的胳臂里,修利翁面露微笑交付折断的牙齿,向宜欧寄托了各自的愿望后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已死的生命无法复活,即使神乎其技如圣工一族也束手无策。所以,宜欧心想至少得帮两人实现死前最后的心愿。 「三个月前,你和帕夏两人浑身是伤地从旅途归来。你们两人既没有解释受伤的理由,也没跟上一代说明要制造武器的理由呢。」 「」 我想制造武装。面对提出如此诉求的宜欧,上一代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出了工坊。使用主人专用的工坊也就表示,同时可以自由使用位于楼下的书库与仓库,可以毫无限制地使用过去圣工一族所制造的各式物品的设计图、贵重材料。 宜欧窝在半地下工坊里那段期间,九十九屋的匠人们纷纷向上一代强烈要求中止武器的制作。因为,圣工一族最明白由圣工所制造的武装有多么惊人,所以有这样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如此,上一代还是让宜欧自由制造武装,并严防反对意见传进他耳里。直到后来,宜欧才知道上一代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是因为让我制造武装的关系,上一代才从主人的位置退下的吧?为了负起责任」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正是因为你制造了武装,上一代才会让出主人的位置。」 「咦?」 「你试着动手制作武装后,想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 再也没有比武装更愚蠢、更可悲的东西了 他有了如此痛切的体认,道具们日以继夜默默地工作、悄悄地渐渐朽化,在所有因各种目的制造的器械中,像武装这种器械,是没有必要的,不,应该说是不要存在比较有益。 「可是,我并不对制造了武装的事感到后悔。」 宜欧仿佛要说给自己听一般加强了语气。感到后悔,就表示放弃创造了武装的责任,那是制作者应该负起的道义责任。 「但是也许为时已晚,现在我终于明白上一代那一番话的真正含意了。」 「所以呢?」 听起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隐含了对孙子的深深期待。 「我不想再犯同样的过错。不只是我本身而已,我也不想让背负下一代的九十九屋的孩子们尝到同样的痛苦。」 这就是制造了武装的宜欧应该负起的责任,唯有这么做才能回报上一代的苦心。 「呵呵呵,只有一次制造武装的经验就了解了它的本质,甚至探索出责任的意义,我觉得你的能力已足以胜任九十九屋的主人了。」 「可是,我听说上一代从来没制造过武装呢,没制造过武装却能体悟它的本质,比起我来高明太多了。」 「是吗?上一代的确没有制造过任何武装那是因为他深思熟虑呀,即使不用制造,凭藉经验也足以推测出结果。」 「这不是比我厉害太多了吗?」 「听好了,宜欧。上一代曾这么说过:『宜欧亲身体验了武装的本质,所以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导他了』。」 关于武装的本质,不用制造也能彻底了解的人,与不去制造就无法体会的人之间有很大的差别。身为后者的宜欧在感悟力方面, 或许较上一代差。不过,另一方面却优于前者,那就是经验。 从没制造过武装的上一代完全凭藉推测。如果,有实际经验的宜欧也到达同样境界的话,即使是同样的感想与训勉,感受到的重量也截然不同。 「上一代曾说,你欠缺的是经验与活用。我的意见相同。」 当理想的继承人出现时,希望那名年轻人能更加成长的上一代自行从舞台退了下来。对宜欧的将来怀抱期待的,除了他的祖母与上一代之外,其余来到九十九屋的圣工末裔们也一样。 「原来是这样子啊上一代为我耗费了这么多苦心,却只跟我说『之后就交给你了」 宜欧回忆起传位之后就外出旅行的上一代背影,在内心深深地一鞔躬。 宜欧的祖母缓缓地喝完一整杯冷掉的红茶以后,把话题带回了重点: 「然后呢?狂珠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嗯,虽然对娜拉大姊很不好意思,但我决定不修复狂珠。」 「是吗?」 「不好意思喔,打扰您看书了。」 宜欧决定以别的方式协助娜拉平安脱困。 「宜欧,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为什么把巨剑和铠甲送给帕夏呢?」 祖母绿玉般的瞳孔绽放出不允许以沉默作答的光芒。 「因为那是我的承诺呀」 吉儿希望能永远陪伴在帕夏身边,而渴望化成剑的修利翁也一样。 「承诺啊」 宜欧从夹杂在祖母喃喃自语里的冷酷感觉到了一股不安。 「为、为什么问起这件事呢?」 「上一代把你制造的巨剑与铠甲评为杰作,还说一旦上手的话,也有可能和魔人势均力敌。要是帕夏把拥有如此潜力的武装用于恶途的话你没这么考虑过吗?」 「!帕夏大哥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绝对」 当初所以和魔人点燃战火,只是为了保护没有防身技能的年幼精灵而已。帕夏怎么可能把修利翁插手的理由,以及吉儿为了庇护谁而死的事实给抛在脑后呢! 如果说宜欧是回应修利翁与吉儿的愿望,赐与他们身为武装新生命的人,那么装备了武装的帕夏就是继承了他俩意志的人。 「你很信任帕夏呢,打从内心深处」 「祖母也是吧?」 帕夏明知九十九屋的人是圣工末裔,却别无所求。不仅如此,对于那些长相回异于人类的孩子们也从不嫌恶,自然地和他们打成一片。这种无差别心的态度对那些异种而言是多么欣喜的事啊 而他之所以能在九十九屋来去自如,也是因为对于圣工一族打从心底没有一丝隔阂的缘故。虽然和圣工一族血统相异,可是心灵上没有距离,也是能倾听制造者心声的使用者。像他这样能够获得工匠街认同为与圣工一族是同族格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那个叫做娜拉的小姑娘是凭藉自己的力量来到九十九屋的,是不是也可以相信她呢」 「慢、慢着啊,祖母,那可是狂珠耶,修复它就等于让狂战士铠甲进入备战状态耶!」 「我知道啊!」 祖母毫不犹豫的答案令宜欧哑口无言。她不可能不知道狂战士铠甲是多么危险的东西。 「欸,宜欧,为什么以前的圣工要制造出注入狂气的狂战士铠甲呢?」 「那是因为」 圣工没有挥舞武装的觉悟,没有办法杀害任何生命。但是,在无可奈何的时代里,不得不容忍杀生的行为,为了守护重要的人事物,无论如何必须放手一战,所以只好利用狂气。 「那个姑娘和帕夏一样,是做好了使用武装觉悟的人喔。」 宜欧终于明白祖母欲言又止的事情,娜拉虽然对狂战士铠甲有迫切的需求,可是也有不需要的部分。 「原来如此!没错啊。嘿嘿嘿,谢谢您,祖母。我会试试看的。」 「小心唷。」 「嗯!」 祖母目送宜欧脚步轻快地往楼上离去,深绿色瞳孔里浮现复杂的神色。 娜拉把手伸向老旧的大门,门无声无息地打了开来。半地下工坊比她想像中要狭窄多了,设置在中央的作业台占据室内大半的空间,左边的墙上有两个柜子,体积都不大。收拾得相当整齐的工坊里除了狭小的感觉,还飘荡着一股古色古香的气息。 「娜拉大姊,请坐在那儿。」 宜欧指示娜拉坐在隔着作业台、与他面对面的椅子上。 修复狂珠。在宜欧表态愿意帮忙的时候,娜拉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惊讶。 直到送红茶给祖母的前一刻为止,对于修复狂珠这件事,宜欧始终持否定态度。看起来像是在烦恼该怎么拒绝这项要求才好,娜拉不清楚在楼下藏书室内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和祖母谈过哪些。总之,结果是自己所期待的。 露易莎知道后面有难色,但没有强硬表示反对的意见。娜拉认为不是身为辅佐的老妇人无法对主人的决定表示任何意见,而是因为宜欧意志坚定才不便多说什么。 「我有一个请求。」 把狂珠的碎片放在作业台上的娜拉,几乎被宜欧那清澈、充满诚挚的瞳孔给吸了进去。 「请你不要忘记,为何狂珠不是装置在刀枪而是铠甲上的理由。」 即使同为武装,夺走性命的器械和保护生命的器械被制造的意义也不尽相同。宜欧希望娜拉能体会过去圣工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制造了狂珠的心情。希望她明白,狂战士铠甲完全只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人事物而存在的装备。 「我答应你,我向卡乌力等人的灵魂发誓」 她向死者的魂魄立誓这番话并非谎言。当娜拉夺回卡乌力等人的遗骸时,只要有狂珠在,根本不会在乎罗杰恩这个人,与前来追捕的狂战士骑士团。因为,娜拉和卡乌力他们即将前往一个这些人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那么,我要开始了」 直欧把手伸向右手的绷带上。 如同乾瘪的木乃伊般瘦弱的手臂,让娜拉不禁皱起了眉头。 「抱歉,让你吓了一跳」 「不会,你不需要道歉,反倒是我失礼了,对不起。」 娜拉坦率地赔不是。那一瞬间,自己往其他方向别过去的脸才是丑陋的。 宜欧开始解开左手的绷带了。比绷带更为洁净纯白的左手臂令娜拉自然而然地发出赞叹。宜欧淡淡地发出光芒的左手臂美得令人忘却嫉妒这种负面的感情。 如果只是要黏合狂珠,右手臂就足以应付。但是,为了修复娜拉的狂珠,无论如何得连左手臂也一起使用。 宜欧用右手一块接着一块抓起狂珠的碎片,在左手手掌上拼凑起来后,像是紧紧包覆起来般用双手握着,然后闭上了双眼。 娜拉对不用任何东西就打算把狂珠黏合起来的宜欧感到吃惊的同时,也只是默默地在旁守护不做打扰。 「呜」 宜欧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在紧咬牙关发出吱吱声响的同时,身体开始发出急促的颤抖。 「你没事吧?」 无法以言语形容的不安掠过了娜拉的心头。 「我、没事。」 「不要骗人了。」 嘴角流着血,像喘气一样低声说话的宜欧明显是在逞强。 「娜拉大姐,麻烦你出去呜!拜托快点。」 勉强说出这番话的宜欧,视线虽然朝着娜拉,却失去了焦点,原本彷佛会把人吸进去的瞳孔也渐渐失去了光芒。 娜拉汗毛直竖。不安感被不祥的感觉取代,背脊流下了冰 冷的汗水。 「快点逃到外面去趁我还有意识之前。」 感情渐渐从宜欧的话语里消失。 娜拉迅疾跳到门口,向楼上的人寻求协助。 「老婆婆快点过来!宜欧的样子不对!」 从椅子摔倒在地板上的宜欧一面痛苦挣扎一面打滚。 「振作一点!」 奔向宜欧将他抱起的娜拉听见身后响起露易莎倒抽一口气的惨叫。 「为什么要使用左手」 看样子似乎发生了连老妇人也没料想到的状况。 「为什么、为什么宜欧会这么痛苦呢?」 「这孩子的手臂」 露易莎一面拉开感到痛苦也不肯放开狂珠的宜欧左手手指,一面回答道。 「这孩子的左手可以触摸到思念与灵魂这一类没有形体的东西他是拥有这种能力的圣工啊。」 如果只是修复狂珠,那么使用能进行物质结合的右手即可,露易莎不懂为何连左手也一起用上。 「这么说来宜欧碰触了封印在狂珠里的狂气了吗?太胡闹了!」 足以让心锁灰飞烟灭的狂气,即使身心经过彻底锻链的狂战士骑士团团员也会被吞噬殆尽,像宜欧这样的人怎么忍受得了。 「露易莎,不要阻止我」 宜欧虚弱地挥着右手甩开了露易莎。 「你真是笨蛋呐为什么可以为了别人做到这种地步呢够了哎,宜欧放开狂珠吧!」 对宜欧来说娜拉只是个客人,不是朋友,也非恋人。可是,宜欧仍不计一切拼命想要修复狂珠。娜拉再也没办法忍受有人为了自己,或是像宜欧这种处处为别人设想的人沦为牺牲的事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娜拉一番话传达到了,力量突然从宜欧身体宣泄了开来。 「来,宜欧,放开狂珠吧!」 在露易莎和娜拉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宜欧忽然睁大眼睛失控了。他那瘦弱的身体发出令人难以想像的力道将两人给推飞了出去。 「宜欧慢着!」 不理会露易莎的制止,宜欧像发了狂一样冲向通往楼上的大门。尽管他以差点撞断大门轴叶的劲道冲了出去,却无法完全爬到楼上去。 原来有个让双眼布满血丝、已经失去自我的宜欧停下脚步的人出现了。 「唷。」 楼梯的最上阶,原本坐在一楼地板上的帕夏全身散发出战士的气魄站了起来。 帕夏每走下一阶楼梯宜欧便往后退,逐步被逼回工坊内。 「你们两个没事吧?」 宜欧趁帕夏把视线移开的瞬间,以平时难以想像的速度扑了上去。但是,帕夏可是拥有疾风别号的剑士,轻而易举地便抓住来袭的拳头。 「不多锻链一下拳头怎么打得到人咧算了,反正打架也不适合你。」 「咿咿咿咿!」 宜欧一面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一面企图挣脱手臂,一口咬住帕夏的手。 「痛死啦!」 一瞬间,帕夏的脸孔扭曲了,露出悲伤的神情。 (这一点也不像你啊,宜欧。你忘记了仅凭区区四个人挑战魔人的事了吗?你应该是感到最害怕的那个人啊。可是,当时你没有逃走,现在岂能输给狂珠这种小东西!) 帕夏光用臂力就把咬住自己的宜欧提起来往墙壁上摔去。 「靠没想到你制作的这副铠甲第一次碰上的对手竟会是你。」 他向突然起身的宜欧呛了一声。 「吉儿,拜托你了。让宜欧恢复清醒吧!」 黄水晶回应了帕夏的呼唤,在铠甲的胸口上发出光芒。 叮 无限清澈的声音飘扬而出,那是扫除邪气与妖气的吉儿的歌声。 「吉儿」 当永眠在黄水晶里的银发妖精之名从宜欧口中说出之后。 叮 清澈的声音像是扫除入侵了宜欧心中的狂气般再度响了起来。 狂珠从宜欧那无力下垂的左手掉下,一面滚动一面又裂开了。 「恢复清醒了吗?」 「呜帕夏大哥,谢谢你。对不起喔露易莎,你没受伤吧?娜拉大姊,你也还好吗?」 只要看她们两人凌乱的头发与衣服,就很清楚发生过什么事了。 「哼,你跟吉儿道谢吧!」 帕夏松了一口气,对瞳孔再度找回光芒的宜欧开朗地笑了出来,宜欧也回以一个笑容。 「露易莎和娜拉大姊能请你们离开吗?」 宜欧深深地吸入空气再缓缓地吐出,捡起了碎裂的狂珠。 「宜欧,该住手了!」 「你做得够多了!」 露易莎与娜拉同时大叫,可是,宜欧摇了摇头。 「帕夏大哥,我有事拜托你」 「好啦,我知道,不管多少次我都帮你。」 两个人同时扬起了嘴角。像是忍不住发出微笑守护他们两人这不需言语就能互相沟通的情谊一般,黄水晶闪耀光辉。 宜欧再度拼凑狂珠用双手包覆。 「呜」 宜欧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娜拉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宜欧,我求求你,放开狂珠。」 娜拉如同包覆着宜欧的双手般握上了他的手,此时某个东西在她的手心中粉碎了。 帕叽 手心里响起某个东西碎裂的声音,一阵令人不忍倾听的声响。 啪叽、啪叽 松手的娜拉掌心满是鲜血,被宜欧的血染成鲜红一片。在宜欧纯白的左手指尖上犹如金刚石般发出耀眼光芒的指甲已断成不忍卒睹的模样。 「住手,快住手啊,宜欧。老婆婆你也来帮帮忙,得快点阻止宜欧你看他抖成这样」 娜拉向露易莎求救,但是,行动的只有帕夏一人。 「有关宜欧左手能力的事你听说了吗?」 帕夏从上方握住了娜拉意图迫使宜欧放开狂珠的手。 「你、你在干什么!」 「我问你,你听说了宜欧的手的事吗?」 「听说了啦,所以他才要拿在手上不是吗?不要妨碍我!」 「你不能没有狂珠,对吧?就是为了修好狂珠才来到九十九屋的,不是吗?」 「是啊,没错。可是,我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为什么他肯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付出到这种地步啊」 怎么也想不通的娜拉拼命摇头,帕夏更为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宜欧的左手能触碰到没有形体的东西;所以,你的思念也能传递给他,不是吗?你能鼓励他不要输给狂气,在一旁支持他吗」 「啊」 娜拉总算理解了帕夏行动的意义。原来不需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你觉得很痛吧?一定很痛苦吧?对不起喔,宜欧) 她恳切地祈祷、恳切地相信心念能让宜欧感受到。娜拉忽然想起了那个在雪中迷路的小女孩。那个时候,宜欧晓得小女孩尚未放弃身负的任务,所以没有伸出援手。他相信那个小女孩。娜拉这才深刻了解抱以信任的态度在一旁守候的痛苦,以及蕴藏在宜欧温柔里的某种坚强。 (听我说喔,宜欧我去找卡乌力他们以前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感受到你的坚强,我才有勇气去见卡乌力他们。我不会输给狂气的我一定、一定会战胜狂气让你瞧瞧。所以,你也不能输喔!) 不知娜拉那没有半分虚伪的心念是否已成功传达了?宜欧身体的震动开始恢复了平稳。 「娜拉大姊谢谢你,我没事了也谢谢帕 夏大哥」 耗尽全身的气力,宜欧把意识集中于掌心,黏合了狂珠。 「我们说好了喔,娜拉大姊,不要忘记狂珠设置在铠甲上的理由」 被修复好的狂珠在满是鲜血的宜欧手上发出红色的光芒。 娜拉不断点头,从宜欧的手中收下狂珠。 帕夏则握紧拳头伸向宜欧。 「你办到了呢!」 「嗯,我喉咙好渴。」 也伸出拳头互碰的宜欧用沙哑的声音喃喃说道。 「哦,你等着喔,我现在就去拿水来给你。」 可是,宜欧微微移动视线,制止了帕夏。露易莎看懂了,宜欧那像是在倾诉着什么的眼神。 「娜拉,不好意思,麻烦你去中庭的水井取些水来。」 等乖乖服从指示的娜拉消失在楼上之后,宜欧又露出痛苦的神情。 「把水晶球拿来」 露易莎依他所言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水晶球,交给了宜欧。 「嘿嘿嘿」 即使一脸痛苦,宜欧依旧得意洋洋地露出了微笑。 露易莎和帕夏惊讶地看着水晶球渐渐地被不祥的颜色污染。 「你这是不会吧?」 「就如你所想的没错啦,帕夏大哥。露易莎,把这水晶球严密封印起来。」 宜欧从狂珠抽出了狂气,因为早已怀有战斗觉悟的人并不需要狂气。这是祖母让他察觉到的事。 「还有喔娜拉大姊她我听见了娜拉大姊真正的心愿」 当娜拉回来的时候,宜欧早已失去了意识,脸上却仍挂着满足的微笑。 在九十九屋二楼的某个房间内,露易莎开始帮宜欧的手作治疗。至于把宜欧送到床上的帕夏则因为另有事情出去了。 「对不起」 娜拉垂下了头。 「你用不着道歉。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宜欧,请不要再感到自责。与其一味谴责自己,还请你切莫忘记宜欧所说的话为何狂珠会被装置在铠甲上。」 露易莎平静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小心不吵醒躺在床上的宜欧。 「我明白了。」 娜拉也在宜欧的身旁坐了下来,听见宜欧规律的呼息声总算令她放下心中的大石。 「用不着那么担心啦,这小子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 「宜欧老是这么逞强吗?」 如果每次使用能力都会衰弱成这副德行的话,哪天把自己搞得一脚踏进鬼门关也不奇怪。 「今天他可是特别费劲呢」 「为什么他要这么拼命呢?」 露易莎的眼神似乎飘向遥远的记忆里。 「宜欧呀,出生没多久就和父母一起离开了自由都市在大陆的北方长大」 一家三口在远离人烟的森林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一直到三岁时父亲因病去世、六岁时痛失母亲为止。 知道死期将近的宜欧母亲,为了把即将变得孤苦无依的儿子托付给祖母,事先写了信。可是,那封信因故迟了半年才送到九十九屋。 半年之后,得知恶耗的宜欧祖母赶去迎接自己的孙子。可是,到了那儿根本找不到六岁孙子的身影。 「他一个人一定很孤单吧」 可能是不管等了多久都不见来迎接自己的祖母,宜欧等到心神憔悴就离开了森林,自己前往自由都市。 「虽然动用了所有人力寻找,但是,一直到把他找到为止,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呢。那时,宜欧人在四处流浪的杂技团里唷。只是,这孩子是被关在笼子里」 露易莎用满是皱纹的双手掩住了脸。 因为那不寻常的外貌,宜欧像珍禽异兽及下级魔族一样,被当成生物展览。更过分的是,那些抓了宜欧的人,还把他左手的指甲剥掉,换取金钱。 「你知道他在前来拯救自己的祖母面前做了什么吗?」 费尽苦心才找到的九岁孙子,当祖母在笼子前呼唤他的名字时,他却脱下衣服、秀出自己的身体,然后像乞讨饲料一样伸出了双手。 在这三年的岁月里,宜欧不仅丧失了感情与言语的能力,就连自己身为人类的事实也忘了。 即使和祖母一起生活,每当吃饭时他还是会脱光衣服,排泄时也是说拉就拉。从学会哭泣到回想起身为人类的事实,总共花了五年的时间。 对宜欧而言,那是一段空白,即使身为人类却不允许像个人生活的岁月。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却因为有一段空白时期的缘故,心灵还是充满稚气。当时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混沌不清的状态,但宜欧仍然重新振作了起来。这就是宜欧坚强的地方。 「太残酷了」 娜拉紧咬嘴唇强忍着盈眶泪水。 「宜欧比谁都清楚被当作展示品的感觉。所以,即使是强人所难,他也要回应你想把变成石像的狂战士夺回的心情吧。」 「宜欧为了卡乌力他们」 娜拉泪水决堤而出。 「请让我帮他绑绷带。」 她想帮宜欧缠上一圈圈绷带,祈祷他的手臂不再会被人投以好奇的眼光。她想抱着感谢的心为他缠上绷带。 将宜欧交给娜拉照料,露易莎自行往地下书库走去。她的内心里情绪翻腾。 「你来得正是时候,麻烦帮我再添一杯红茶。」 这就是宜欧祖母向露易莎抛出的第一句话。 「你、你这个人!」 祖母不可能不知道楼上所发生的骚动。露易莎情绪崩溃喊道: 「为什么要给宜欧修复狂珠的建议?可别说你已经忘了自己的孙子拥有何种能力!」 「我没有忘记,我只是给个建议而已,作出决定的是宜欧本人啊。」 她像是在冷漠地划清界线般,把阅读中的书用力阖上。 「觉得孙子不够可爱吗?竟然让他冒着可能变成狂人的危险如果那孩子有什么不幸的意外发生,你就要变成孤单一人了啊!」 「对不起,露易莎,让你担心成这样,我向你道歉。可是,我相信那孩子不会输给狂气我也不希望看到他输呀!」 宜欧拥有能触摸到无形物质的手臂。正因为他有这个能力,正因为他太过温柔,因此从今以后他注定得继续触碰各式各样的意念活下去,不锻链心智的话将无法支撑。既然女儿将孙子的将来托付给自己,她非得尽那个责任不可。 「当宜欧被狂气吞噬,差点失去自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面?」 「如果连帕夏也应付不来,我早就冲出去了。虽然感觉还很嫩,不过宜欧似乎多亏了同伴的帮忙呢。」 从祖母一派轻松的回答里,不难感觉出能从狂气中救出孙子的绝对自信。 「是吗?原来你早就来到大门边了还是老样子,对自己很严厉呢。」 她是远比帕夏和娜拉两人更早以前就信任着宜欧,并在一旁守护着他的人。当露易莎了解对曾经丧失戚情与言语能力、甚至忘记自己身为人的宜欧,永不停歇地灌注爱,将他拉拔长大的这名女性心中的感受时,内心的激动也随之消退。 「你等等我现在就去帮你泡红茶。」 「不用急,慢慢来就可以了。」 让孙子尝试了过度残酷体验的祖母瘫痪在椅子上,嘴唇不停打颤。 「你尽力了呢宜欧。」 4 自由都市欢乐街,是一条太阳下山之后,才开始展现繁华风情的大街。 帕夏在酒池肉林的气氛中漫步着。他在这条大马路上难得一见的当铺前停下了脚步,然后钻进了对面感觉小巧雅致的酒场里。 等帕夏在吧 台前伸出舌头舔着水果酒的兽人少女身旁坐定后。 「好久没看你来坐坐了呢,帕夏。」 女主人以妖娆的动作为帕夏在玻璃酒杯斟入他最爱的葡萄酒。 「我是来找古兰多的。」 「就算是哄我的也好,一开口也该说今天是来见我的嘛。」 女主人向接下玻璃酒杯的帕夏耸了耸肩膀叹气道:「这笨蛋没救了。」 「不行、不行,帕夏是来见咱的。」 看夏洛特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之后,女主人面露微笑,酝酿出一股夏洛特比不上的性感魅力。 「古兰多人在哪儿?」 虽然早就知道帕夏是个大木头,但两个女人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就算对男女情事再怎么迟钝也该有个极限。 「真受不了你耶,他在会客中啦。」 女主人瞥了店内的个别室一眼。 等帕夏喝完第三杯酒的时候,个别室的门打了开来,从中走出了四个男人。 「那些家伙就是狂战士骑士团啦。」 夏洛特依然边舔着水果酒边低声说道。 (靠,里头有惹不得的家伙。) 通过帕夏背后的男子们全是一流的战士,特别是走在前头的壮年男子。等他们离开之后,帕夏便朝里头的个别室古兰多过夜的房间走去。夏洛特微微犹豫了一下,便拿着玻璃酒杯闯进去。 在飘散着比店内更加浓烈酒味的个别室中,古兰多正拿着巨大的玻璃杯狂饮。 「想要和我联手了吗?」 「不,我希望你和我联手。」 乍听之下两人说的话没什么不一样,意思却完全不同。 「唷你把理由说出来听听。」 「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啊!」 「古兰多,你不是对狂战士专用的佣兵吗?」 全大陆最为多样化的佣兵团自由都市佣兵团里身负特殊任务的佣兵也很多。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刚才那些人是狂战士骑士团没错吧,他们干嘛来见你?」 「我怎么知道?有问题自己去问团长。」 因为古兰多是对狂战士专用的佣兵,所以团长安排他与狂战士骑士团会面以求合作,但古兰多却佯装不知。 「那么,你为什么接下了这份工作?」 一直以来以懒鬼形象着称的古兰多,被找来参与和狂战士有关的工作,而且还接受了。这就是帕夏猜测古兰多是对狂战士专用佣兵的理由,而狂战士骑士团也出现在这儿,就证实了这个假设。 「如果我是对狂战士专用的佣兵又怎样?」 「我想知道击败狂战士的方法。」 「喂喂,你这小子,忘记自己说过如果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娜拉变成了狂战士要叫你一声吗?老子自己才想知道那个方法咧。」 夏洛特也一边喊着「对啊、对啊」帮古兰多加油,一边紧紧地黏着帕夏身边坐下。 「一对一我还有自信,可是要一打四就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了。」 「一打四你是说真的吗?」 「这么做你会成为赏金猎人的对象喔。」 古兰多和夏洛特马上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帕夏早就站在娜拉那一边了。 「小子,你知道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躲在哪里,对吧?」 如果他打算和狂战士骑士团一战,就说明了事实正是如此。 帕夏站起身来。这世上没有那种会跟立场不同的对手坦白自己在打什么算盘的笨蛋。 「等一下。」 古兰多从怀里掏出当票丢给帕夏。 收下当票的帕夏为了确认古兰多那别有用意的微笑,前往对面的当铺。 「喂,古兰多,刚才你给他的是啥东西?」 「啊哈哈,那是秘密武器。」 古兰多张嘴大笑,喝干了巨大玻璃酒杯里头的饮料。 马上回到酒场的帕夏则是愣住了。 「你明知这是什么东西,而故意放在那里保管的对吧」 古兰多之前把狂战士的铠甲当了。 「反正那间当铺的老爹是个老实人啦。铠甲擦得亮晶晶的没错吧?」 大笑着说「老子也是为了钱啊」的古兰多胆量之大,就连帕夏也只能摇头叹息。 「要是流入外人手中你怎么办?」 「反正空有铠甲也没有意义呀。而且,那个老爹虽然憨厚做事可不马虎。」 古兰多从怀里把红玉狂珠给掏了出来。 「所以啊,帕夏,我的战斗方式当不了参考的。」 虽然笑得十分豪爽,可是当古兰多和狂战士干上时,绝对是以玉石俱焚来作结的。 「你会喝毒吗?」 「唷,你很清楚嘛。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暍啦,可是和自由都市佣兵团上的契约订好就是这样。当可爱小姑娘娜拉变成狂战士的时候,首先由狂战士骑士团应战,如果有人存活下来,就由我给予致命一击刚才就是这么约定的。」 「娜拉没有开战的意思,所以请你帮我忙吧,可以在谁都不变成狂战士的情况下让事情了结。拥有狂战士铠甲的你,应该能了解娜拉的心情才对!」 帕夏把九十九屋以外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为什么娜拉会被追缉,她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来到自由都市,毫无保留地全说了。 「原来如此好残忍的故事啊。」 「呜呜娜拉她原来是可怜的家伙嘛咱愿意帮你忙啦,帕夏呜呜呜。」 不知道是因为喝醉酒,还是本来就是个爱哭鬼的关系,夏洛特放声大哭。 「如果是这么回事要老子帮忙也行;可是,告诉我一件事,为什么你要挺她到这种地步?」 「因为」 并不是单纯的见义勇为而已。宜欧有一度差点被狂气吞噬,即使亲身体验到狂气的恐怖,他仍然再度挑战。宜欧不惜付出只想助娜拉一臂之力的意志与勇气,让帕夏也想尽一份心力。 「就麻烦你慢慢说吧,顺便开个作战会议好了。」 古兰多按下呼叫铃后,不一会儿工夫,女主人和大量的酒一起出现了。只要一个环节处理不当,就可能和整个自由都市佣兵团为敌的这三个人脸上没有一丝黯淡的笑容。 第四章 一夜传说 红色的阳光由窗口射入,宜欧在窗边沉思。 「我记得」 他花了点时间才回想起修复狂珠后自己昏倒的经过,虽然手指还残留着痛感,可是已经感觉不到疲倦了。左手的手指受到治疗,而且左右两手都缠上了绷带。 「」 原本以为是露易莎帮自己包扎的,可是以她的技术而言这实在绑得太差了。因此,宜欧猜想这应该是出于娜拉之手。 「好了,多亏昨天那件事没去成,今天一定得再到上上一代那儿跑一趟。」 虽然下床时脚步有些摇晃,宜欧还是爬下一楼去。 「早安。」 当宜欧向坐在窗边聊天的露易莎与娜拉打了声招呼后,两人都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你已经没事了吗?」 「嗯。可能因为睡太多的关系,头感觉有点昏,不过已经不觉得累了。」 露易莎低声嘟嚷了一句:「我想也是。」 「宜欧,很抱歉让你过度燃烧自己。」 虽说娜拉事先并不知道宜欧的能力,还是为自己让宜欧执行危险动作的事道歉。 「请不要放在心上。多亏了娜拉大姊愿意把力量借给我,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是只有我而已喔。」 帕夏抱着木材从中庭回来的身影出现在娜拉的视野内。 「你总算醒啦,身体状况如何?」 「我一整晚都睡得很熟,所以已经没事了。」 「一整晚?」 帕夏露出诧异的表情,露易莎和娜拉则窃笑不已。 「你睡了整整两天啦!」 听他这么一说,宜欧这才注意到,射进窗里的暗红色阳光,是来自夕阳而非朝阳。正当宜欧想着睡这么久也难怪头会昏的时候,肚子立刻「咕噜」一声叫了出来。 「好吧,我去煮碗粥。」 露易莎起身的时候,帕夏跟娜拉忽然同时提高了警觉,窥察外面的动静。 「宜欧!你快点跟我过来!」 用力推开大门闯进来的,是上上一代的独生女席恩。 「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石像好像要被搬运出去了!」 「咦?难道」 「计划并没有泄漏出去喔。」 一口气喝干露易莎递过来的开水,席恩继续说道: 「对方突然展开了行动。那个人叫罗杰恩吧?那家伙跑来找我们,说有急事想跟我们借载货马车问他是为了什么事,他就说要搬运石像,我们当然拒绝他的要求罗。」 遭到拒绝的罗杰恩露出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后,为了准备载货马车就前去街上,而上上一代等人为了阻止他,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进行跟踪。 「可是,那家伙不是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吗?我想父亲也争取不了太多时间。」 即使自由都市欠了上上一代大笔人情债,他也没有挡人财路的权利。不过,毕竟人面广,向运输业者拜托不要出租载货马车给罗杰恩这点能耐还有。然而,只限于他所认识的业者而已。之后,就只能透过同业配合了。毕竟只要砸下重金,一定会有乐意受雇的人。 「罗杰恩怎么会突然」 如席恩所言,如果计划曝光了,罗杰恩就不可能跑来跟主事者借载货马车。既然如此,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要运出石像,而且十万火急。 「关于这点稍早,有一群人来拜访罗杰恩,总共有四个人的样子。是库伊看见的。他说那四个人外套底下穿着和石像一模一样的铠甲呢。那孩子,只要有心想看,就能发挥某种程度的能力不是吗?」 右眼有三个瞳孔的库伊,能力甚至凌驾祖父与母亲席恩之上。 「那些人铁定就是来追缉娜拉的人没错。」 宜欧马上联想到身穿狂战士铠甲的那四个人是谁。这四个人在搜寻娜拉的过程中,耳闻罗杰恩还有狂战士石像传言的可能性极大。 「父亲也这么说。所以,罗杰恩才会有脚底抹油的念头但是,库伊说除了那四人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咦?」 「库伊说,有一个从距离很远的地方一直盯着他们猛瞧的老伯,他身上也穿着和石像相同的铠甲呢!」 第五个狂战士。帕夏立刻想到那个人是谁,就是正在监视狂战士骑士团团员的古兰多。 「那个老伯是我的朋友。」 帕夏要宜欧与娜拉无须担心,虽然被人唤做「懒鬼」,可是古兰多一定会随机应变地采取行动的。 宜欧与娜拉没有针对第五个狂战士的事多作追究,因为没有时间,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很信任帕夏。 「总而言之,我们得赶快采取行动才行。」 「我让马车在路上等着。」 娜拉紧追着尾随在席恩身后飞奔而出的宜欧,却突然被露易莎叫住。 「慢着,你还是留在这儿比较好。」 「为什么?」 「好好想想,那些以你为目标的追兵为什么会出现在罗杰恩面前?」 非法输出石像的罗杰恩不用说一定会带着石像逃走,而狂战士骑士团一手促成这种状况的理由,就是为了引娜拉现身。 「他们肯定在暗中埋伏。」 「就算如此,我还是要去您泡的红茶真的很好喝。」 娜拉感谢老妇人的温柔,同时飞奔离开了九十九屋。 「大家要平安归来啊宜欧拜托你了喔!」 露易莎凝望着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消失。 翻越博物馆围墙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地,像是在分辨气味般抽动了几回鼻子之后,便向灌木丛走去。 「古兰多?」 附近没有他的气息,可是可以确定古兰多人就躲在树丛里。 「亏你知道我躲在这里呐,夏洛特小姑娘。」 「因为酒臭味很重嘛。」 「哇哈哈,你真不愧是兽人呢!」 从树丛里现身的古兰多闻着身上的体味怀疑自己是否真有那么臭。 自从在酒场与帕夏分开以后,夏洛特和古兰多就负责跟监狂战士骑士团。不过,古兰多以「老子的长相已经被他们认出」为由,几乎由夏洛特一个人跟监,而自己则假借待机的名义到附近的酒场喝得烂醉,是因为情况忽然开始变得紧张兮兮的,他才离开了酒场。 「那家伙只是去借个载货马车而已,却花了不少时间呐。多亏如此我才从酒醉中完全醒过来咧。」 在夏洛特疯狂抱怨自己这段期间有多么劳碌奔波之后。 「可疑的是,有个怪老头抢先了一步,碍了咱的好事。」 夏洛特露出一脸不解的神色。 「恐怕是后院的人。是何方神圣呢你去打听看看。」 「人家不要,这次该你去了啦,光会使唤咱跑腿,咱要跟团长打小报告喔!」 事实上,根本没办法打小报告,因为这是瞒着团长所采取的行动,要是傻呼呼地跑去当大嘴巴,搞不好当场就被抓起来关了。 「与其去管后院那些家伙,咱要去找帕夏啦。如果不能跟他取得联络就麻烦了」 「没有那个必要啦。」 古兰多把一嘴酒臭吐在夏洛特身上。 「你想想看,狂战士骑士团那些人干嘛去找罗杰恩?就是为了逼他带着石像逃走啊。」 为了阻止这件事情发生,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一定会跳出来。这么一来,和她一起行动的帕夏也会现身,所以用不着刻意去取得联络。 「啧,咱也去当赏金人头好了。」 如果当上赏金人头,或许帕夏就会挺 身保护自己。不,是一定要叫他保护。作着美梦的兽人少女遭到一句毫不留情的话与酒臭味当头捧喝: 「喂喂,你早就已经是赏金人头啦,哇哈哈!」 夏洛特向咧开大嘴狂笑的古兰多吐了吐舌头。 「辛苦了。」 席恩长发摇曳地在载货马车的车夫台恭敬行礼,同时不忘展现婉约的风情与微笑。 博物馆的守卫也没查看马车篷就放她通过大门,等马车通过之后,才心动地叹了一口气,甚至忘了冬天晚上站岗的辛苦,只是痴痴目送着美女离开 这是从前天开始,一有机会就和博物馆的守卫攀谈,并且四处卖笑的席恩所获得的成果。只要在守卫们的心中留下好印象,行动就方便多了,搬出石像时被临检的可能性也相对降低。所以跟他们混熟一点有益无害。 「宜欧,我们已经在紧要关头赶上了。总之,先绕到本馆后面的作业小屋去吧。」 宜欧在车篷里点头示意。 「由我和帕夏大哥去查探情况,娜拉大姊则请待在作业小屋里。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的。」 宜欧尽量让娜拉感到放心,费尽心思安抚她那激昂的情绪。可是,就在马车转换方向的瞬间也就是最为接近博物馆正面玄关的时刻,娜拉掀开帐篷跳了出去。 「啧!」 帕夏咋了咋舌随即跟着跳车。 等宜欧从停稳的马车下来的时候,娜拉早已爬上了本馆前的楼梯。 「娜拉大姊别跑啊!」 像是要甩开宜欧的制止似的娜拉拔腿狂奔。 (对不起了宜欧。) 不愿再让罗杰恩为所欲为了,甚至不愿意再让他触碰卡乌力他们一根汗毛。 「!」 就在娜拉爬上楼梯最高点的时候,她察觉到四股气息而提高了警觉。 从建筑物入口的暗处冒出一道身影,左右柱子的暗处也各有一人;此外,背后又出现了一个人。现身的这些人是娜拉再熟悉不过的了。 「团长请你让开。」 娜拉向着正前方的骑士拔剑。 「如果我让路了,你想怎么做?」 「我要砍了罗杰恩。」 狂战士骑士团团长贝纳雷斯以沉痛的表情摇了摇头。 「他不值得你动手。」 「他羞辱了卡乌力他们,光凭这一点就有让我斩了他的价值。」 「不管是这件事情,或是杀了神官的事情也罢,陛下说愿意赦免你的罪,剩下的就交给老夫吧。」 「」 「陛下已经剥夺了罗杰恩的爵位,并答应把他视同犯人逮捕,然后要他为所犯下的罪付出相对的代价。更重要的是,陛下想向你致歉所以把剑放下来吧。」 贝纳雷斯没拔剑,只是向前迈进。 「大家都在等你回国。」 「我们所有人都向陛下请愿了,罗杰恩的事情就交给陛下处理吧!」 「和卡乌力他们一起回到沙漠去吧!」 左右两旁与背后的骑士团团员也一样靠近娜拉并好言相劝。 「」 宜欧走到了默默无言的娜拉身边,轻轻地将手放在娜拉紧握着剑的手臂上。 「娜拉大姊,把剑收起来吧。这下总算可以和卡乌力先生他们一起回家了你不是说过吗?你想帮他们在丘陵上建造坟墓,虽然小小的,却可以鸟瞰整个故乡的景色,然后每天摘花去探望他们?」 就在每个人看见娜拉渐渐放松手臂、缓缓放下长剑,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的当时,从博物馆里传出了沉闷的声响。 「喂,那个声音是」 帕夏感觉那是某种类似岩石的东西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当然现在博物馆里并没有什么岩石展示,那么也就是 就在所有的人因不祥的预感而浑身紧绷时,娜拉已经飞奔而出。 「慢着!娜拉!」 正当骑士团团长贝纳雷斯犹豫该不该拔剑的瞬间,娜拉已冲过身旁奔进博物馆内。 「你、你这无可救药的笨蛋!已、已经提醒你那么多次了,要小心搬运你、你不知道这尊石像有多么贵重!」 在四肢粉碎折断的石像前面,罗杰恩面红耳赤地拉开嗓子破口大骂。 受雇的苦力也非恶意,滚轮所以会卡住,然后石像在瞬间摔碎,其实都是那个只会罗哩罗唆命令个不停,却什么都不做的雇主害的。 「这摔坏的垃圾就别管了,把其他的搬出去!」 罗杰恩对失去价值的石像吐了口口水。 「喂,你们的耳朵听不见是不是?别管这些碎片了!」 「可是,老板,如果不收拾满地的碎片,就不能使用滚轮了呀。不然,您告诉我,要怎样不用滚轮来搬动这么重的石像呢?」 苦力们说的话一点也没错,但这反倒激怒了罗杰恩。 「他妈的!他妈的!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 罗杰恩不断踹着因倒下的冲击而四肢破碎且身体出现裂痕的赛姆石像。就在他的踹踢之下,赛姆的石像化为碎砾。 「住手!」 娜拉悲痛的惨叫声在展示室里回荡。 「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比起她手上拔出的剑,罗杰恩被她笼罩了杀意的眼神所震慑,脚步忍不住往后踉呛。 「罗杰恩!」 娜拉满怀憎恨地大叫了想致之于死地的对象的名字。 「等、等等这是因为」 罗杰恩向进入展示室的狂战士骑士团团长求援。 「贝纳雷斯,想办法治治这女人吧。你是来追捕她的不是吗?」 「罗杰恩殿下,先前忘了跟您禀报,我们同时也是以罪人之名来追拿你的。」 「罪人?我、我怎么了?」 「您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现场的三尊石像是远胜于任何雄辩的证据。 不断后退的罗杰恩背后,卡乌力的石像就矗立在那里。被卡乌力手中的剑刺到后背,罗杰恩发出一声惨叫。 「你想死在卡乌力还是我的剑下?」 因为失去了逃生之路,罗杰恩豁了出去。不是准备被人逮捕,而是放弃收藏品。 「喂!你们还在发什么呆啊,把那边的石像拉倒!快动手!」 罗杰恩认为只要成为证据的石像消失,或许还有机会脱罪,因此命令苦力们动手销毁。 「不要啊!」 「你们如果不想死,就听话把石像拉倒!」 趁着娜拉恍神的瞬间,罗杰恩把手伸向卡乌力的石像。 从滚轮上滑出的卡乌力石像与即将被拉倒的达里达石像。两边都想救的娜拉,最后哪一边都去不了。 卡进碎片的滚轮发出刺耳的声音,卡乌力的石像仿佛被抛出去一样砸在地板上,达里达的石像也几乎同时被拉倒。 「啊啊啊啊!不!」 卡乌力的石像于四肢摔碎的瞬间弹起,在第二度冲撞于地板之际,胸部以下的地方完全碎裂了。 「卡乌力」 娜拉大声惨叫向卡乌力的石像奔去,把逐渐崩解的碎片捡起来黏上去,又捡起来黏上去,不停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等等我,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 喃喃哀泣的娜拉无论心愿何等恳切也属枉然,卡乌力从她紧紧拥抱的胳膊间化成石块散落。 笼罩展示室的夜色染上一片悲痛的色彩。 慢一步赶来的古兰多和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等人在踏进室内的时候,也因为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痛而无法动弹。 宛如石像般纹风不动的娜拉,眼泪从她的双眼溃决。 「似、似乎不妙喔」 比人类敏感许多的夏洛特低声说道。她的鼻尖上感到一阵阵带有寒意的警告,提醒自己危机在逐步提升。 「娜、娜拉大姊?」 在挥之不去的浓厚悲伤中,虽然宜欧压抑着不安呼唤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娜拉的状况在他眼前开始产生了变化。无声无息站起身来,捡起长剑的娜拉表情明显地不带一丝情感。 「宜欧快退开!」 帕夏抓着宜欧的肩膀将他拉了回来。眼前的娜拉,已经变成既是娜拉也不是娜拉了。只是和传闻中的狂战士并不一样。 感到异样的狂战士骑士团团员纷纷拔剑备好战斗姿势。 「请、请等一下,娜拉大姊不同,她不是什么狂战士。我确实从娜拉大姊的狂珠中移除了狂气,所以娜拉大姊是不可能变成狂战士的!」 把宜欧的话听进耳里的只有帕夏一人,其他四名狂战士骑士团团员则分散开来包围娜拉。 「住手!娜拉大姊只是因为悲伤过度才失去了自我!那股悲伤实在太过深沉也太强烈狂战士铠甲才会有所反应!」 除此之外想不到任何可能了。 宜欧向娜拉那犹如寒冰一样冷冷地发出光芒的瞳孔呼唤。 「娜拉大姊,不可以受困于悲伤啊!」 「不要阻扰我」 娜拉发出如同摩擦玻璃般的尖锐声挥起长剑。 「够了,你真是不怕死!」 就在娜拉的剑划过宜欧脖子的前一秒,帕夏推开了宜欧。 「帕夏大哥!拜托你帮忙争取时间。娜拉大姊不是狂战士,有让她恢复的方法。」 她并非因为狂气而卸下心锁,只是因为悲伤过度而将内心冰冻起来。 「啧,那我要争取多少时间才够?」 帕夏从腰际拔出佩剑,挡在娜拉面前。 「就修好三尊石像这段时间。」 至于要花上多久时间呢?宜欧回答不出来,帕夏也无从预测。 「就算我再行要撑那么久真的很吃力耶。」 即使没什么信心,依旧和娜拉对剑的帕夏,弹开了向娜拉砍去的狂战士骑士团团长的剑,但娜拉却毫不留情地斩击为自己挡下攻击的帕夏。虽然帕夏在千钧一发间闪了开来,但终究不是每回都能展现如此精彩的剑技。 「慢着,在搞什么鬼啊?」 夏洛特拔出短剑,拨开狂战士骑士团团员朝帕夏挥去的剑,而娜拉也对夏洛特挥剑攻击。 「碍事」 娜拉将所有接近自己的人皆视为仇敌的冰霜之心,令夏洛特不寒而栗。 「帕夏,你快想想办法啊!」 就算有兽人的反射神经,要不断招架与狂战士无异的娜拉及四名狂战士骑士团团员的攻击也极其困难。 「古兰多,你也来帮忙呀!」 帕夏向杵着不动的懒鬼求援。 「你的意思是叫我变成狂战士吗?可是,我还没在遗书上写下团长的大名耶」 即使嘴里玩笑地叨念着,古兰多还是拔出了长剑,步步逼近狂战士骑士团团长贝纳雷斯。 「老子今晚可是装备齐全喔,而且那个背着巨剑的帕夏似乎能和狂战士打得不相上下咧,加上可爱小姑娘娜拉,那就是三打四了。说不定输的是你们喔。」 「喂,怎么没把咱给算进去,订正一下啦,是四打四才对。」 「啊,我都忘了你咧。」 面对露出豪爽笑容的古兰多,贝纳雷斯毫不客气地挥出长剑。随即一道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响起,两人的剑互砍。 「只不过是凑齐了人数而已,就以为可以与吾等抗衡,未免太天真了,何况娜拉根本不当你们是自己人。」 古兰多也以钢剑回应贝纳雷斯的钢剑。 「那你们就帮个忙吧,有七个人的话或许不用杀掉可爱小姑娘,就可以控制住情况。对吧,帕夏,这样就行了吧?」 「是啊!」 两回合、三回合地持续和娜拉对剑的帕夏一边压制攻击一边回答。 「混蛋!帕夏!别踩碎石块啊,要要剑就滚到外面去!」 因为九十九屋上上一代的怒斥,帕夏皱起眉头露出一副「这是什么无理的要求啊」的不快表情。 虽然没有因狂气引起狂暴化,可是目前的娜拉已得到了狂战士铠甲的力量。或许这不是她原先拥有的实力,不过还是一面倒地将帕夏吃得死死的。不是帕夏能分心注意散落地上的石块应战的对手。 「唔,夏洛特,我有事拜托你!喂,回话啊,夏洛特」 突然间,帕夏涌起一股干劲,将娜拉的剑反弹回去。那一瞬间移动的视线便和笑咪咪的夏洛特对上了。 「嘿嘿嘿什么事啊,帕夏?」 被叫了一声,不,是叫了两声,夏洛特喜孜孜地回应了。 「你去把罗杰恩抓回来。」 「咦?不行啦、不行啦,那种货色抓来也只是占空间马上就会升天的啦!」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他有作为牺牲品把娜拉引到自由都市郊外的价值。」 「原来如此呀,那就麻烦你当这家伙的对手罗!」 夏洛特往后一跳避开原先交锋的狂战士骑士团团员,然后在空中化为一头黑豹,追寻罗杰恩去了。一面牵制娜拉追击的同时,帕夏也离开了展示室。 「那你想怎么办?」 「后面的交给你们了。」 贝纳雷斯拿出毒药,向部下传达了咒语。 「不、不可以!别喝下那种东西!」 宜欧飞扑到贝纳雷斯身上,不过对方一挥手就把他打趴在地上,但宜欧仍旧紧紧抓住贝纳雷斯的脚不放。 「要是喝下了毒药就必死无疑了娜拉大姊曾亲口说不想让同伴喝下毒药。如果你还当娜拉大姊是同伴,那就帮我们。现在还来得及!」 「既然娜拉已经狂战士化了,吾等就只能动手阻止她。」 虽然没有狂暴化,但是娜拉确实解放了狂战士铠甲的力量。只要杀了罗杰恩一人就能满足的证据并不存在。 「你这蠢货!」 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向贝纳雷斯大喝。 「混淆了战斗意义的家伙,没有使用狂战士铠甲的资格!你甚至不如散落在脚边的石块,也没资格使用那把剑。」 贝纳雷斯惊讶地倒抽一口气,视线在闭上了一只眼睛的老人与刻印在剑身的单眼稻草人间转动,然后喃喃自语。 (难道您是) 「哼!」 上上一代背朝贝纳雷斯,向现任的主人发出指示。 「宜欧,如果你有对策,就不需犹豫全力以赴!」 点头回应的宜欧呼叫了席恩。 「麻烦你联络大家,请他们尽快集合,另外也通知祖母一声!」 宜欧一面解开右手的绷带,一面召集九十九屋的工匠们,并向卡乌力遗骸的碎片走去。得尽快修好石像,将娜拉从悲伤中解放才行。不过,他停下了脚步,越过前者的肩头和贝纳雷斯视线交会。 「你们的愿望是拯救娜拉大姊?还是大家共赴黄泉?」 「你愿意倾听老夫最诚挚的心愿吗?」 宜欧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应。 「那么吾等也来帮忙争取时间吧。」 「可能会赔上性命喔。」 「早就有此心理准备了。」 随着贝纳雷斯等人,古兰多也前往追寻娜拉。他心底同时对帕夏的剑与铠甲抱持认可的心情。 2 首先,宜欧的指示透过席恩传达给了在后院待命的派莱特。他命家族成员前去向九十九屋与附近的圣工一族报告。这些冠以宝石之名的圣工像是将宝石箱整个翻过来一样跑遍了夜晚的大街小巷。 当九十九屋的主人发布紧急召集令时,接受召集的对象乃是各族当家或准当家。在召集令送达之处,该族的当家采取了和派莱特一样分派族人出外报告的行动,自己则前往博物馆。 圣工的末裔们在主人召集下,络绎不绝地集结在一起。这些人每一个都是一流的工匠,当他们踏入展示室的瞬间,便理解自己该负责什么样的工作,并采取行动。 上上一代与席恩母子从碎片中筛选彼此吻合的石块。 派莱特依石块的色调进行研判。 至于奉召而来的工匠们则像是肩负整件任务的衔接工作,区分为分类石块及组合石块两组人马。 正当大家为了帮负责收尾作业、唯一拥有物质结合能力的宜欧减轻负担,而同心协力忙得七手八脚时,不知不觉间,已经退役的老年圣工末裔们开始聚集在一起。 「混帐!你们早就从第一线引退了」 「对啦、对啦,也不想想自己是不知引退了多久的上上一代,就只有那罗唆的老样子没变。」 一名拥有四只手臂的老妇人打断了皱起眉头的上上一代的抱怨。 「没错、没错,当起隐居老头的上上一代口气还不小咧。把一族当家位置让给席恩的你不要在一旁大呼小叫了!」 在乍看之下无法判断出原来是假人的操作傀儡的肩膀上,有一个外形极小的老人大吼。 「少、少废话!席恩的能力还不能独当一面!论、论技术还是老夫高明!」 上上一代也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我的儿子也一样呢。」 「俺女儿也差不多啦。」 年老的圣工末裔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将现任当家的工匠们批评为不成熟的菜鸟。 被当成菜鸟看待的圣工白然无法对这些话充耳不闻,正当他们准备反驳的时候,以悠为首、次世代的工匠们也陆续抵达了。 这天晚上,违背九十九屋的主人与当家命令的人其实为数众多。 悠机伶地发现白己在气氛最险恶的状况下抵达,便抢在挨骂之前先下手为强。 「啊,大家都在摸鱼耶,这样没问题吗~」 她侧目偷窥那些大人边低声喃喃说道。 无言以对。这句成语是为了这个时候的大人们而存在的。 被当作菜鸟看待的孩子们的父母一言不发提起桶子与刷子。桶子里面装的是派莱特在黏合石材时所使用的快乾黏着剂。 然后他们向各自的父母挥了挥手,示意较量一下究竟谁的功夫高明。 受到挑衅的年长者们则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各自散了开来。 孩子气。这句话是为了包夹着桶子面对面的亲子存在的。 虽然部分作业的流程有所改变,但是速度却骤然增加了。以结果而言,孩子们的登场是气氛为之好转的关键。这群孩子在悠的指示下,数个人分成一组。不过,这不是为了让每一组至少在年龄上加起来不输给大人。 「大家听懂了吗?这就跟拼图的要领一样喔。」 所需要的就是灵光一闪、记忆力、以及耐性。就算是同一块碎片,看的人不一样,观察的地方和感受的方式也不尽相同,而那个差异就会以灵光一闪的形式呈现。 既然没有席恩与上上一代的眼睛,想要辨识碎片就极其困难。所以,悠才会采取藉由多数人合作的方式来扩增灵光一闪的可能性、弥补记忆力,以及利用互相鼓励、彼此竞争的模式来维持战斗意志。 悠虽然太过活泼好动以致引起不少纠纷,但是偶尔也会采取令大人佩服到瞠目结舌的行动。 就在石像修复速度增快的同时,原本身为传令者四处奔波或在家待命的人们这时也群众出现在展示室。他们拥有与圣工一族别无二致的性格与荣耀。其中工匠们的伴侣也来了,率领这群人的正是露易莎。 露易莎来到宜欧的身边,向他报告已经去见过工匠街负责人多索先生。 既然有这么一大群人挤到了博物馆,迟早会出乱子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是,要尽可能抑制骚动,至少圣工一族齐聚一堂的事得隐瞒下来才行。因此,这里只能藉助多索的力量。 「谢谢你,露易莎。」 辅佐主人能力不及的部分就是她的责任。 「与其跟我道谢,你不如稍微休息一下。」 鲜血从修复狂珠时断裂的指甲缝流出,仍持续进行作业的宜欧明显已经疲累到了极限。 「不用担心,我没事啦」 可是,每结合一次石块,宜欧的神情就因为痛苦而扭曲不已。 「宜欧拜托你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呢,我还能做下去不做不行的。」 为了拯救娜拉、为了和她交战帮忙争取时间的帕夏等人,非得尽快修复石像不可。拿起石块的宜欧彷佛是把这番话说给自己听一样,在露易莎的面前将石块结合起来给她看。不过,石块在宜欧放手的瞬间又分散了。 「可、可恶!」 「够了,住手吧。万一你倒了,还有谁能把石像修好呢?」 露易莎紧抱住拾起石块的宜欧制止他。 「她说得没错,宜欧。」 这时上上一代也站出来帮露易莎说话。 「可是」 「大的碎片已经大致整理完成了,剩下的是细小的碎片。与其分成好几次结合,不如等整合起来之后再动手,这样对你而言也比较轻松吧。你就趁老夫接合碎片的时候休息休息吧!」 意志力也就罢了,体力方面宜欧已经濒临极限。虽说他睡了整整两天,修复狂珠的倦意依然沉重地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这个状况他本人比谁都清楚。 「来,你来这里休息一阵子。你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任何东西了。」 露易莎把宜欧带往一同前来的妇人们那里。除了取暖用的毛巾与温热的饮料,妇人们甚至准备了简便的饭菜。就算没有特殊能力的人也有尽一分心力的方式。 回到上上一代身旁的露易莎摆出沉重的脸色,夹杂着叹息低声说道: 「这下可难了。」 她指的是宜欧的情况。 「是吗」 上上一代脸上也笼罩了一层阴霾。 宜欧虽然拥有优异的能力,可是做为一名工匠仍嫌太过年轻,也可以说他掌控自我的技巧尚未成熟。既然他处于只靠意志力维持的状态,那就有让他恢复体力的必要。但是,紧绷的神经肯定会因为休息而断线。要让一度萎缩的意志力再度恢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你可不要错过了时机喔。」 「老夫知道。」 拿捏唤回宜欧的时机,即使对经验丰富的上上一代也是一项困难的挑战。把宜欧叫回来工作时,如果发生了悠先前煽动大人们之类的事件是再理想不过,可是向悠要求再来一次也未免太严苛了。 「这个碎片吻合不是吗?」 悠在母亲身旁寻找着右手臂的碎片。 「嗯、嗯」 「怎么了?想睡觉吗?」 「不是啦。」 每当找出接缝一致的碎片,悠似乎就一点一滴地流失干劲。 「我觉得这个碎片不对。」 悠在拼凑石块过程中越来越感到心里不适。这些石块全是狂战士的遗体。只要这念头一浮现,她甚至连拿起渐渐组合成手指形状的碎 片都觉得恐怖。 悠将用黏着剂暂时组合起来的手指放在地板上,假装要拿其他石块而远离它。抓起碎片的时候总是先把手指放在地上,抓住其他石块时就把手指推得远远的。重复着这个动作的悠一抬起头,发现母亲正以悲伤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因为人家心里不舒服嘛」 低下头的悠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抬起头来,仔细看清楚喔。」 以细声细语取代斥责的人,正是宜欧的祖母。她那深绿色的瞳孔正笔直地注视着狂战士的石像。 「你来好好看看石像的脸,还有石像的眼睛。没什么好恐怖的呀。那些男人可是不屈服于狂气,伟大地奋战到最后一刻,荣耀的勇士唷!」 即使变成了狂战士,依然不失本色慷慨赴义的战士们。 「知道了吗?要好好记住荣耀地闪烁光芒的瞳孔是什么颜色喔。」 当悠再度拿起石块的时候,宜欧的祖母便起身朝孙子走去。 「好人的一阵骚动呢!」 「对不起,祖母。」 「我不是在责备你。因为多索似乎展开了行动,所以事情应该不会闹得更大才对只是,我觉得现在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可以悠哉地躺着睡觉耶!」 「」 不管说什么都只会变成藉口。原本躺着的宜欧坐起了身子。 取而代之,妇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帮宜欧辩解,告诉祖母这是上上一代的指示。 「是吗上上一代也变得天真了起来呢。唉,是不是九十九屋主人的素质变差了?」 祖母冷漠的说法让妇女们为之噤声。 「你把我找到这里来,也就表示狂战士的铠甲启动了吧?」 「嗯」 「既然如此,就只好斩了她了吧!」 「不对!」 宜欧拨开毛巾,像是攀在祖母身上一样站了起来。 「我不是为了这种事才请祖母来的!」 是希望她去协助拼上性命争取时间的帕夏等人,是因为不想让任何人死亡才拜托祖母的。 「只要把那个小姑娘带回这里就可以了吧?」 「咦啊,嗯。」 那是最困难的工作,也是宜欧衷心想向祖母请求的愿望。 「那你回去继续工作吧。」 不必问,祖母也知道自己被找到这里来的理由。 一看到众人在动手修复石像,就可以推知娜拉狂战士化的原因,以及打算如何拯救的方法。而且,如同以上精准的分析,她也同样看穿了宜欧的状态。 和狂珠格斗才经过两天,还处于衰弱状态的宜欧,叫他继续使用能力是多么严苛的事,她十分清楚。但是,即使再怎么心疼也不能温柔地安慰他。因为现在宜欧所需要的,是让萎缩的意志力再次高涨 「祖母,谢谢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喔。」 在转身迈步离开的宜欧祖母的嘴角上,浮现淡淡的微笑。 3 成功地将娜拉引诱到自由都市郊外的六名男子与一头黑豹正陷入一场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斗中。 一对七。在人数上占有优势的那一方反而被压制住了。 和心已冻结的娜拉成对比,六名男子与一头黑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没有任何人弃械逃走,大家以彼此照应的模式勉强存活了下来。 「!」 娜拉的斩击由上往下向化身黑豹的夏洛特劈下。夏洛特已经没有足以闪避开来的瞬间爆发力了。 喀叽 千钧一发之际,挡下攻击的帕夏之剑,剑刃部分已经磨损到可以拿去劈材了。会变成这样是持续挡下强劲到几乎手腕要为之折断的斩击的结果,而其他人的武器状态也一样。 「夏洛特快跑!」 与帕夏大叫的同时,发出不寻常声响的剑从中折断了。 「帕夏,往右!」 帕夏听从古兰多的提示往右跳开。像是帮帕夏接手一样,迎上前来的古兰多将追击帕夏而去的娜拉之剑往上弹了开来。与她对战五回合之后,贝纳雷斯上前接手。接着,轮到他的部下。 瞬间迟疑就会丧命,就算随时有人脱离也没什么好讶异的,但是,只要少了任何一股平衡力就会一口气崩溃,导致全员死亡。 帕夏用断剑拨开二回斩击,第三回并没有拨到剑,随即从肩膀往斜下方擦出一道火花。 「喂,帕夏!你要撑到何年何月才肯拔出背后那把巨剑?你这小子不是自夸能和狂战士打得不相上下吗?」 和帕夏交替上阵的同时,古兰多开口询问了挂念不已的问题。 「那个我」 因为被断剑的声音覆盖,所以古兰多没听清楚帕夏的回答。专心于战斗的狂战士骑士团团员也一样,唯一听到的只有夏洛特而已。帕夏接下来所说的是:「还不习惯啦!」 「没事,当我没讲过。」 那不是应该对信任宜欧与帕夏,并将性命托付给他们的那些人所该说出的话。无论如何,唯有让自己随心所欲地挥洒巨剑才行。 「我要出剑了」 帕夏一边说着一边拔出巨剑。 外型让人联想起扑向猎物的野狼产生的缓角逆弯巨剑。比那珍奇的形状更引人注目的,是那看不出为金属的白色剑身。 仿佛在呼应帕夏高涨的气势似的,巨剑开始喀嚏喀嚏地发出振动。 「大家快闪」 「是你表现的时候了,修利翁!从沉睡中苏醒吧!」 在场每一个人都期待有足以颠覆战况的剧烈变化,但是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帕夏的咆哮空虚地被吸进夜空里。 「叽叽!」 娜拉毫不留情地袭向了气魄散尽变得毫无防备的帕夏。 「混混帐!」 使用方式应该没有搞错才对。帕夏一面抵挡攻击,一面回想宜欧的交代。 (因为修利翁是会呼应使用者意志力的剑,所以呼唤他的时候,要对水晶注入力量喔。) 「照这意思看来,是我的力量不够吗?」 帕夏止住脚步,开始一步也不退缩地用修利翁来招架娜拉的攻击。 十回合就在二十回合的时候,古兰多制止了企图闯进两人之间的夏洛特。 贝纳雷斯也制止了部下。为了不妨碍每招架一回攻击就逐渐累积斗气的帕夏。 「可是,团长,再这样下去」 虽然大家只目睹过一次,可是当帕夏释放累积的斗气时很清楚就会露出破绽。 「唔,那么就由吾等当他的肉盾吧。」 古兰多与夏洛特也和狂战士骑士团团员一样摆出了架式。 三十回合以后,娜拉的斩击加快了速度,就像不给帕夏解放斗气的机会似的。 「呜,这样下去的话」 别说把累积的斗气转嫁到剑上了,就连撤退也开始变得困难。只要集中力稍显紊乱,斗气将会随之烟消云散。得在演变成这种状况之前想出对应的方法才行。 就在帕夏决定拨开斩击趁势破坏娜拉的平衡时,娜拉仿佛早已看穿这一点似的,斩击变成了直线的突刺。 「!」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一击,不,是即使早有预料也来不及招架的突刺,帕夏完全无法做出反应。 但是,宛如等候已久似的,黄水晶发出了清澈的声音。 叮 虽然还不至于让冰冻的心融化,可是娜拉的追击犹如被清澈的声音困惑住了一样,迟疑了一瞬间。 古兰多也像受到黄水晶声音的引导似的纵身跃向娜拉。 帕夏的咆哮 掩盖了贝纳雷斯断剑的声响。 「还不快给老子起床!修利翁!」 白色的剑身于瞬间变回了本来的外貌,独眼的白色圣兽修利翁出现了。 修利翁扑向娜拉,咬碎了朝夏洛特砍下的利剑。 无视于因气势磅礴的圣兽出现而呆若木鸡的古兰多等人,一场超越人类领域的战斗展开了。 圣兽对狂战士。 娜拉变身冰寒的北风,修利翁则化为一道飓风。娜拉被修利翁勇猛的速度压制,远远地往后跳跃,修利翁则毫不迟疑地乘胜追击。 先行落地的娜拉往上一跃,企图占领圣兽的死角上空位置。霎时,冷酷微笑鸟瞰下方的娜拉表情僵硬了。 「叽!」 圣兽的身影并末出现在地表上。抬头一看,独眼兽正在夜空中发出嗤笑。 修利翁踢出了前脚,把狂战士狠狠地踢落地面。 「玑玑」 娜拉以断剑支撑上半身,白色圣兽轻轻地在她眼前飘落。 就在所有的人以为胜负已分的那一瞬间,圣兽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然后消失无踪。 「!」 娜拉跃下地面,朝帕夏狂冲而去。 「喂!帕夏!她冲过去了喔!」 等到古兰多注意到纹风不动的帕夏已拿着剑失去意识时,已经失去了阻止娜拉突进的时机。 叮 气力耗尽的帕夏就连吉儿的声音也听不见。 除了一头豹子以外。黑豹夏洛特在帕夏面前摆出架式,打算牺牲自己猛扑向娜拉的凶器。 平衡崩溃了。一个人的死也代表了大家都将面临死亡。骑士团团长下定决心变身狂战士。 且慢 超越黄水晶的凛然之声响彻云霄。 这道声波不仅让贝纳雷斯暂时放弃决心,不知何故也使娜拉停下了脚步。 在盘起的墨绿色发髻衬托下,深绿色的瞳孔散发绝美的气息,让夏洛特还来不及为自己得救松一口气,就瞪大了双眼。 「怎么可能!」 现场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 丽人散发的气质,令人联想起那个在战场上令敌我都怀抱敬畏之心,被称为『战场贵妇』的女性剑神阿蕾亚。 「你还听得见人的声音吗?我的孙子宜欧正呼唤着你唷。」 丽人以优雅又温柔的声音向内心冰冻迷失自我的娜拉呼吁。 「叽叽!」 娜拉步步逼近丽人的样子,就和舍身扑向猫咪的老鼠相去不远。 直到丽人与娜拉擦身而过的这段历程,古兰多和贝纳雷斯等人还看得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的发展由于已经超越了人的领域,所以只有夏洛特看得见。可是,即使身为兽人的夏洛特,也只能追到丽人的右手轻触娜拉的侧头部为止。 娜拉像被弹开般晃着头双膝着地倒下。丽人则若无其事地走向帕夏,拿起白色的巨剑。 「真是的,那孩子制造了一把让人意想不到的剑呢。」 以圣兽的牙齿与魂魄为基础打造的巨剑。丽人的一声感叹既可说是对宜欧的技术感到佩服,同时也代表讶异。 「好了,苏醒吧。」 圣兽再度被呼唤了出来。这回给人的感觉是无比温馨。 帕夏召唤出来的圣兽只有狼一般大小,不过丽人叫唤现身的圣兽体格则与顽强巨马相当,而且从四肢指尖到雄伟的尾巴,浑身洋溢着仿人的力量。 此刻,古兰多等人终于确信了,丽人就是剑神阿蕾亚。成功让圣兽现身的帕夏虽然也是个杰出的剑士,可是和丽人的实力差距一目了然。问题不在实力不同,而是层次根本就不一样。 「能请你把这姑娘送到宜欧的身边吗?」 浮现在独眼圣兽眼里的温柔笑容就是最好的答案。圣兽轻轻叼起娜拉,头一甩将她放在背上后,脚步轻盈地于黑夜中奔驰而去。 目送圣兽远去的丽人拿起外套递给了夏洛特。 「花样年华的少女怎么能一直赤身裸体呢。」 「咦?呀啊啊!」 经丽人提醒后夏洛特才注意到,由于遇见了传说中的剑神,这股冲击使自己变回了人类的姿态。 丽人也向跑上前来的狂战士骑士团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了呢,贝纳雷斯。」 「是的,阿蕾亚剑神!」 壮年骑士脸上浮现了少年般的笑容。 「团、团长您们认识吗!」 贝纳雷斯向大吃一惊的部下们挺起了胸膛。 「你们也知道在萨纳王国流传许久的剑神传说吧。」 那是一段剑神解救受到六名魔法师诅咒的王子的故事。 「这么说来,难道当时那个帮剑神解危的见习骑士就是团长吗?」 在流传的故事中,剑神与年轻的见习骑士联手对抗六名魔法师,拯救了王子。并且多亏了同行的年轻见习骑士极富勇气的行动,剑神脱离了无数险境。 「呜那是」 贝纳雷斯开始支吾其词。事实跟故事大为不同,真相根本相反。 「对啊,没错,我被他救了好几次呢。」 阿蕾亚以微笑封住了贝纳雷斯的嘴。 「王子过得还好吗?」 「是的,陛下直到现在依然很珍惜从您手上收下的短剑。」 从年幼的王子变成国王,期间已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 「是吗?我给你的长剑已经变成破铜烂铁了呢!」 肯为没有作战能力的人、不计酬劳拔剑相助的剑神阿蕾亚,过去总是在离别时刻将自己的剑送给志同道合的战友,做为一世情谊永不变质的证明。 「虽然剑已折断,可是我没有任何遗憾。这都多亏了您的孙子。」 贝纳雷斯为自己实现了过去与阿蕾亚立下的誓约感到骄傲。 4 鸦雀无声的博物馆展示室里宜欧正在完成修复的三尊石像前等候着。 修利翁背着娜拉出现之后,宜欧总算松了一口气。 「修利翁多谢你的帮忙。」 他用纯白的左手环抱住圣兽的脖子。 (小事一桩无须道谢。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喔。) 「嗯,我也是!」 宜欧从弯下身子的修利翁背上轻轻地将娜拉放下。 「你要离开了吗?」 宜欧像是要挽留站起身来的修利翁似的,用左手抓住了修利翁的前脚。 (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帮我传话给宜欧的祖母。) 「给祖母?」 (啊啊,没错,麻烦你跟她说,请再多加锻链帕夏。) 「嗯、嗯,好啊!」 宜欧并不知道眼前的修利翁是透过祖母的精神力存在的。 (再会了,宜欧。) 「下次要和吉儿一起来唷」 宜欧一直凝视着修利翁的身影直到消失为止。 「叽叽这这里是」 「娜拉大姊,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现在不是沉浸在感伤中的时刻,还有非做不可的事等着完成。 「叽叽娜拉叽我是」 「振作一点,看得见眼前的东西吗?」 娜拉撑起了上半身好让自己看清楚三尊石像。 「啊啊啊卡乌力赛姆达里达」 泪水从娜拉的双眼夺眶而出。 「啊啊又能见到大家了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娜拉爬到卡乌力的脚边抱住了他的脚。 宜欧静静地等待着,等泪水融化娜拉结冻的心,等伤口痊愈。 娜拉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宜欧谢谢你。」 「太好了,娜拉大姊已经没事了吧?」 「对不起喔」 「咦?干嘛跟我道歉?」 「我背弃了和宜欧的约定,因为憎恨与悲伤最后变成了狂战士。我没有脸见你」 宜欧向着娜拉的背影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这回事。 「欸,宜欧,我有一个愿望」 「什、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一定帮忙。」 紧紧抱住卡乌力的脚的同时,已决定了葬身之处的娜拉说出最后的心愿。 「暂时让我一个人独处好吗?」 「你想独处是为了在卡乌力先生的身旁石化吗?」 「你早就知道了?」 娜拉想夺回石像的心愿,以及对狂战士铠甲的迫切需要,一切都是为了想要这么做,前往卡乌力的身边,陪伴在已万劫不复的他的身旁,就是娜拉的心愿。 「在我修理狂珠,娜拉大姊为我加油鼓励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是吗原来是在那个时候」 娜拉对即使注意到这一点依旧帮忙修复狂珠的宜欧满怀感激,并掏出了毒药。 「再见了,宜欧。真的很感谢你帮我实现愿望。」 「娜拉大姊凭那颗狂珠是没办法石化的。」 宜欧为自己知道愿望却没帮忙实现的行为道歉。 「你、你刚刚说什么?」 娜拉茫然地回问道。 「我在狂珠上动了手脚,所以它没办法让你石化。」 宜欧打从一开始就打算从狂珠上头移除狂气。可是,在他知道娜拉真正心愿的当时,便一起移除了石化封印的咒语。 「为、为为什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就是为了这个心愿,我才能坚持到今天的!」 「老实说,我一度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应你的心愿」 「你根本没必要犹豫你早该帮我的。现在动手也不迟,把石化封印弄回来!」 「不行,我并没有做错决定。」 宜欧心意坚决地说道。 「别说得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你了解我的感受吗?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活着,我只想死在卡乌力的身旁呀!」 「可是,卡乌力先生并不希望如此,赛姆先生与达里达先生也一样。」 「你凭什么说得那么肯定!」 在娜拉面前单膝跪下的宜欧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了三颗小水晶球。 「这是残留在赛姆先生尸体上的思念。」 他把其中一颗水晶球放在娜拉的前面。 「赛姆先生非常、非常感谢孤儿院里的年老养父母虽然他没办法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虽然他比他们早一步离开人世可是,他希望养父母能健康地活下去赛姆先生和养父母一样,希望有一天孤儿院这种设施消失的日子能够到来。」 宜欧擦掉了眼泪,放下了满载达里达思念的水晶球。 「达里达先生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她总是做不好花饰虽然和妹妹约好了要教她可是,再也无法实现了虽然心里不舍,可是他希望总有一天妹妹能将做得漂漂亮亮的花饰供在自己的坟前达里达先生一直很期待着那一天」 甚至连眼泪也忘记拭去,宜欧把最后一颗,卡乌力的水晶球放了下来。 「这是卡乌力先生的思念。他相信娜拉大姊的梦想实现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到来」 至于是何种梦想,宜欧就不清楚了。不过,那似乎是一个很美妙的梦想。如果能实现的话就太好了,卡乌力如此希望着。 「别说了!你骗人,宜欧说的话全是骗人的!」 娜拉用手拨开了水晶球。可是,赛姆被养父母养育成人的往事,以及达里达有一个年幼妹妹的事情,全都是她未曾向宜欧说过的事实。 「娜拉大姊自己不也很清楚我左手的能力吗」 宜欧把水晶球全部捡起来,又放到娜拉的面前。 「因为卡乌力不可能记住」 童年时代,娜拉相信总有一天沙漠会变成绿油汕的草原。每次她一提起就会被大人们取笑,不知不觉变成了再也不跟任何人提起的梦想。她也只跟卡乌力提过一次,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梦想。可是,卡乌力先生记得很清楚。而且,他和娜拉大姊一样深信不疑。」 「沙漠怎么可能变成草原嘛」 知道了娜拉作何梦想的宜欧,总算理解卡乌力当时不希望娜拉死去的理由。因为娜拉是一名身怀极为美好可能性的女性。 「娜拉大姊,卡乌力先生他们三人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人的未来而战。为了不毁掉未来的可能性所以守护到现在。他们尽最大的努力而活了。」 「不过那个未来里已经没有卡乌力了,赛姆和达里达也不在那实在太寂寞了。」 「如果娜拉大姊如果连你都不见了的话,就会更寂寞啊!又要教谁把他们的思念传给未来呢?如果你不接下这根棒子的话大家的思念不是就从此消失了吗」 宜欧让娜拉紧紧握住了水晶球。 「只要娜拉大姊还活着只要你没忘记卡乌力先生等人的思念,那么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就可以一起追寻梦想了我是这么认为的。」 三人的思念从掌心传来,娜拉静静地落下了泪水。 「我也有一个愿望。」 宜欧对抬起头的娜拉提出提议:「帮卡乌力先生他们从战斗的模样解脱吧!」 「我会在九十九屋等待,等娜拉大姊来委托我。就算有娜拉大姊以外的人来请我帮忙,我也不会接受。」 「谢谢一定会去我一定去」 娜拉一边哽咽一边频频点头。 在博物馆中庭待命的上上一代等人见宜欧独自一人从馆内出来,便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宜欧娜拉呢?」 宜欧对状甚不安的露易莎回以微笑。 「让她独处一会儿吧没事的,她答应我一定会来九十九屋。嘿嘿嘿,我去接了一个新的委托回来啦。」 现在宜欧只想让娜拉一个人大哭特哭到完全宣泄为止。 在包围宜欧的人群中,狂战上骑士团团员以恭敬的姿势无声地行礼。不论铠甲还是身体都满是伤痕的男人们,把那些伤口当成荣耀似的挺起了胸膛。 「太好了」 宜欧向着那些被自己托付危险任务的人们含笑鞠躬。 「他们也平安无事,人就在那边。」 贝纳雷斯一番话令宜欧松了口气,转身朝指示的方向走去。 坐在花坛前的帕夏虽然形容憔悴,可是看起来又似乎像刚睡起来的模样。宜欧立刻提出疑问。 「还好啦。」 帕夏简短地答道。打到一半就昏倒了这种事实在太丢脸了,他打死也说不出口。 「实在太感动了。修利翁和一起旅行时一样,完全没有改变,高大、雄伟、又帅气」 「还好啦。」 和兴奋的宜欧成反比,帕夏夹杂着叹息一再重复同样的答案。 「可是,说来奇怪,它要我跟祖母说必须多多锻链你耶,为什么啊?」 「」 「为什么啊?」 帕夏把脸从宜欧探询的视线中移开,装死地回了一句:「鬼才知道。」 宜欧虽然一脸疑惑,也只得暂停追究,把手伸向满是伤痕的铠甲。 「吉儿等一下我再帮你恢复漂亮的模样喔。」 宜欧眼眶盈满泪水跟铠甲说道。 「话说回来,宜欧,那杂碎要怎么处置 啊?」 那个杂碎指的是罗杰恩。 「咱还以为这杂碎早就挂了说。」 夏洛特边说边踢了倒在脚边的罗杰恩一脚。 利用罗杰恩把娜拉引诱到自由都市郊外以后,夏洛特他们就把罗杰恩「放生」了。应该说,他们这边战得如火如茶根本无暇顾及这家伙的死活。 等战斗结束,一伙人找到躺在化为战场的原野上的罗杰恩时,所有的人都以为这家伙早就翘辫子了,没想到只是失去意识而已。 「这个混球居然毫发无伤咧。」 夏洛特一脚又一脚狂踢罗杰恩。直嚷着在人家打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他竟然一个人呼呼大睡。 「我看也只能把他交给狂战士骑士团吧」 把罗杰恩拾到这里来的古兰多,言语中透漏出些许不满。 宜欧也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其实他也很想让事件的元凶罗杰恩吃不玩兜着走。不知何时以罗杰恩为中心聚集而来的圣工末裔们也这么打算。 或许是察觉到了民怨沸腾,贝纳雷斯便没做出引渡罗杰恩的主张,以沉默表示将罗杰恩交由宜欧处置。 「啊呜爷爷咿呜」 边哭边从人群中钻出来的孩子正是库伊。 「你怎么了?」 「小手手硬硬的」 库伊注视着自己的手,一直重复「小手手、硬硬的」这句话。 孩子们一边大呼小叫,一边从讶异着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大人们之间呼啸而过。 「给我站住!」 「来、来了~」 「你、你滚到一边啦,我不要变硬硬的~」 孩子们像是要从悠的身边逃开来般做鸟兽散。 「啊啊小悠她来了人家怕怕」 库伊躲到祖父的背后去。 「啊,死定了!」 悠一和上上一代四目相对,便抛下手上的桶子与刷子拔腿落跑。 偶尔悠也会采取让大人佩服得瞠目结舌的行动。不过,她本人是否真的那么正经思考过,倒是个疑问 「上上一代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宜欧凝视着从桶子里洒出来的快乾黏着剂喃喃说道。 「老夫脑子里也闪过一个念头。」 宜欧与上上一代同时扬起了嘴角。 终章 在恬淡的时光中 娜拉在采光良好的窗边享受着红茶香。 自从化身狂战士那日以来已经过了七天,九十九屋一楼的窗边变成了她的专用席。 「等你暍完那杯之后,我再帮你换贴布」 娜拉向露易莎点头致意,她全身几乎缠满了绷带。超越了人类领域的狂战士之力,使用那个力量的负荷还残留在恢复成人类的娜拉身上,像是骨折、肌肉裂伤数也数不尽。 诊治娜拉的魔法医生直呼「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活下来」,为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即使伤势严重,医生还是保证娜拉能恢复到足以维持正常生活的程度。 虽然已经无法再举剑作战了,不过娜拉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今后再也没有执剑上战场的必要,因为她决定去追寻童年的梦想 娜拉放下茶杯,拿起放在桌上的杂志。 「战士石像遭人盗取!」 印着硕大标题的杂志是六天前的刊物了。由最旧的期刊开始,娜拉翻阅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买回来的杂志。 「艺术家罗杰恩被捕!」 「脚底抹油的战士石像!」 「骗子罗杰恩!狡猾手法揭秘!」 标题不断改变,娜拉一面浏览着看过奸几遍的报导,一面笑了出来。 「小心笑得太夸张,伤口会裂开唷。」 提出如此忠告的露易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宜欧等人让罗杰恩穿上用纸做成的狂战士铠甲,然后用黏着剂固定,把他装扮成战士石像。不过,脖子以上的部分并没有涂上黏着剂。 如果三尊石像不翼而飞必然引发骚动,这么一来,治安局必然眼泛血丝气得到处寻找犯人吧.娜拉和圣工一族的事情可能因此公诸于世。为了防止事情变成至此,三尊石像消失的理由就有必要交代清楚。 任谁都能欣然接受的消失理由而负责说明的角色就决定让罗杰恩担任。 在报导中,事情被描述成原先精致的三尊石像其实是在人身上涂上石膏扮成的,因此显得栩栩如生。王于那三个人消失的理由,杂志上提到是因为扮演石像太过吃力所以逃走,或是薪资纠纷的缘故。不管是哪个理由,总之,扮演石像的三个人和罗杰恩发生口角,为了报复他,就把他恶整成石像的模样。事情就这样瞒天过海地带过了。 进行情报操作的正是自由都市当局,所以一连串的事件因可信度极高而散播了开来。当然,整个计划的幕后参与包括了九十九屋和上上一代。 「为什么罗杰恩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呢?」 「那是不可能的。」 露易莎回答了娜拉的疑问。 罗杰恩所以不说出真相,是因为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和狂战士骑上团团长的威胁。 被当成骗子逮捕的罗杰恩若因为想出狱而讲出真相,就会被事先埋伏的贝纳雷斯逮捕,以罪人的身分送回萨纳王国。这么一来,不仅只有监狱的地点更换而已,还会有更为严苛的刑罚等着他。十之八九应该会被赐死吧! 对罗杰恩来说,仅剩下保住服完诈欺刑责之后的余生这条路可走而已。 「呼我累了。露易莎,也帮我泡杯茶吧。」 从半地下工坊走出来的宜欧疲惫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他那一头随着捶肩而晃动的乱发,说明了他刚刚在工坊里干了什么好事。 「哎,宜欧,差不多得花多久的时间呀?」 「还、还要很久咧,工程浩大呢。」 「是吗?」 宜欧的谎言让娜拉觉得很舒服。直到身体治好以前,他肯定会继续说谎吧。 在灿烂的阳光下,娜拉绽放了不输给稻草人钮扣的微笑。 娜拉在采光良好的窗边享受着红茶香。 自从化身狂战士那日以来已经过了七天,九十九屋一楼的窗边变成了她的专用席。 「等你暍完那杯之后,我再帮你换贴布」 娜拉向露易莎点头致意,她全身几乎缠满了绷带。超越了人类领域的狂战士之力,使用那个力量的负荷还残留在恢复成人类的娜拉身上,像是骨折、肌肉裂伤数也数不尽。 诊治娜拉的魔法医生直呼「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活下来」,为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即使伤势严重,医生还是保证娜拉能恢复到足以维持正常生活的程度。 虽然已经无法再举剑作战了,不过娜拉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今后再也没有执剑上战场的必要,因为她决定去追寻童年的梦想 娜拉放下茶杯,拿起放在桌上的杂志。 「战士石像遭人盗取!」 印着硕大标题的杂志是六天前的刊物了。由最旧的期刊开始,娜拉翻阅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买回来的杂志。 「艺术家罗杰恩被捕!」 「脚底抹油的战士石像!」 「骗子罗杰恩!狡猾手法揭秘!」 标题不断改变,娜拉一面浏览着看过奸几遍的报导,一面笑了出来。 「小心笑得太夸张,伤口会裂开唷。」 提出如此忠告的露易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宜欧等人让罗杰恩穿上用纸做成的狂战士铠甲,然后用黏着剂固定,把他装扮成战士石像。不过,脖子以上的部分并没有涂上黏着剂。 如果三尊石像不翼而飞必然引发骚动,这么一来,治安局必然眼泛血丝气得到处寻找犯人吧.娜拉和圣工一族的事情可能因此公诸于世。为了防止事情变成至此,三尊石像消失的理由就有必要交代清楚。 任谁都能欣然接受的消失理由而负责说明的角色就决定让罗杰恩担任。 在报导中,事情被描述成原先精致的三尊石像其实是在人身上涂上石膏扮成的,因此显得栩栩如生。王于那三个人消失的理由,杂志上提到是因为扮演石像太过吃力所以逃走,或是薪资纠纷的缘故。不管是哪个理由,总之,扮演石像的三个人和罗杰恩发生口角,为了报复他,就把他恶整成石像的模样。事情就这样瞒天过海地带过了。 进行情报操作的正是自由都市当局,所以一连串的事件因可信度极高而散播了开来。当然,整个计划的幕后参与包括了九十九屋和上上一代。 「为什么罗杰恩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呢?」 「那是不可能的。」 露易莎回答了娜拉的疑问。 罗杰恩所以不说出真相,是因为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和狂战士骑上团团长的威胁。 被当成骗子逮捕的罗杰恩若因为想出狱而讲出真相,就会被事先埋伏的贝纳雷斯逮捕,以罪人的身分送回萨纳王国。这么一来,不仅只有监狱的地点更换而已,还会有更为严苛的刑罚等着他。十之八九应该会被赐死吧! 对罗杰恩来说,仅剩下保住服完诈欺刑责之后的余生这条路可走而已。 「呼我累了。露易莎,也帮我泡杯茶吧。」 从半地下工坊走出来的宜欧疲惫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他那一头随着捶肩而晃动的乱发,说明了他刚刚在工坊里干了什么好事。 「哎,宜欧,差不多得花多久的时间呀?」 「还、还要很久咧,工程浩大呢。」 「是吗?」 宜欧的谎言让娜拉觉得很舒服。直到身体治好以前,他肯定会继续说谎吧。 在灿烂的阳光下,娜拉绽放了不输给稻草人钮扣的微笑。 娜拉在采光良好的窗边享受着红茶香。 自从化身狂战士那日以来已经过了七天,九十九屋一楼的窗边变成了她的专用席。 「等你暍完那杯之后,我再帮你换贴布」 娜拉向露易莎点头致意,她全身几乎缠满了绷带。超越了人类领域的狂战士之力,使用那个力量的负荷还残留在恢复成人类的娜拉身上,像是骨折、肌肉裂伤数也数不尽。 诊治娜拉的魔法医生直呼「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活下来」,为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即使伤势严重,医生还是保证娜拉能恢复到足以维持正常生活的程度。 虽然已经无法再举剑作战了,不过娜拉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今后再也没有执剑上战场的必要,因为她决定去追寻童年的梦想 娜拉放下茶杯,拿起放在桌上的杂志。 「战士石像遭人盗取!」 印着硕大标题的杂志是六天前的刊物了。由最旧的期刊开始,娜拉翻阅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买回来的杂志。 「艺术家罗杰恩被捕!」 「脚底抹油的战士石像!」 「骗子罗杰恩!狡猾手法揭秘!」 标题不断改变,娜拉一面浏览着看过奸几遍的报导,一面笑了出来。 「小心笑得太夸张,伤口会裂开唷。」 提出如此忠告的露易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宜欧等人让罗杰恩穿上用纸做成的狂战士铠甲,然后用黏着剂固定,把他装扮成战士石像。不过,脖子以上的部分并没有涂上黏着剂。 如果三尊石像不翼而飞必然引发骚动,这么一来,治安局必然眼泛血丝气得到处寻找犯人吧.娜拉和圣工一族的事情可能因此公诸于世。为了防止事情变成至此,三尊石像消失的理由就有必要交代清楚。 任谁都能欣然接受的消失理由而负责说明的角色就决定让罗杰恩担任。 在报导中,事情被描述成原先精致的三尊石像其实是在人身上涂上石膏扮成的,因此显得栩栩如生。王于那三个人消失的理由,杂志上提到是因为扮演石像太过吃力所以逃走,或是薪资纠纷的缘故。不管是哪个理由,总之,扮演石像的三个人和罗杰恩发生口角,为了报复他,就把他恶整成石像的模样。事情就这样瞒天过海地带过了。 进行情报操作的正是自由都市当局,所以一连串的事件因可信度极高而散播了开来。当然,整个计划的幕后参与包括了九十九屋和上上一代。 「为什么罗杰恩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呢?」 「那是不可能的。」 露易莎回答了娜拉的疑问。 罗杰恩所以不说出真相,是因为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和狂战士骑上团团长的威胁。 被当成骗子逮捕的罗杰恩若因为想出狱而讲出真相,就会被事先埋伏的贝纳雷斯逮捕,以罪人的身分送回萨纳王国。这么一来,不仅只有监狱的地点更换而已,还会有更为严苛的刑罚等着他。十之八九应该会被赐死吧! 对罗杰恩来说,仅剩下保住服完诈欺刑责之后的余生这条路可走而已。 「呼我累了。露易莎,也帮我泡杯茶吧。」 从半地下工坊走出来的宜欧疲惫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他那一头随着捶肩而晃动的乱发,说明了他刚刚在工坊里干了什么好事。 「哎,宜欧,差不多得花多久的时间呀?」 「还、还要很久咧,工程浩大呢。」 「是吗?」 宜欧的谎言让娜拉觉得很舒服。直到身体治好以前,他肯定会继续说谎吧。 在灿烂的阳光下,娜拉绽放了不输给稻草人钮扣的微笑。 娜拉在采光良好的窗边享受着红茶香。 自从化身狂战士那日以来已经过了七天,九十九屋一楼的窗边变成了她的专用席。 「等你暍完那杯之后,我再帮你换贴布」 娜拉向露易莎点头致意,她全身几乎缠满了绷带。超越了人类领域的狂战士之力,使用那个力量的负荷还残留在恢复成人类的娜拉身上,像是骨折、肌肉裂伤数也数不尽。 诊治娜拉的魔法医生直呼「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活下来」,为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即使伤势严重,医生还是保证娜拉能恢复到足以维持正常生活的程度。 虽然已经无法再举剑作战了,不过娜拉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今后再也没有执剑上战场的必要,因为她决定去追寻童年的梦想 娜拉放下茶杯,拿起放在桌上的杂志。 「战士石像遭人盗取!」 印着硕大标题的杂志是六天前的刊物了。由最旧的期刊开始,娜拉翻阅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买回来的杂志。 「艺术家罗杰恩被捕!」 「脚底抹油的战士石像!」 「骗子罗杰恩!狡猾手法揭秘!」 标题不断改变,娜拉一面浏览着看过奸几遍的报导,一面笑了出来。 「小心笑得太夸张,伤口会裂开唷。」 提出如此忠告的露易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宜欧等人让罗杰恩穿上用纸做成的狂战士铠甲,然后用黏着剂固定,把他装扮成战士石像。不过,脖子以上的部分并没有涂上黏着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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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拉放下茶杯,拿起放在桌上的杂志。 「战士石像遭人盗取!」 印着硕大标题的杂志是六天前的刊物了。由最旧的期刊开始,娜拉翻阅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买回来的杂志。 「艺术家罗杰恩被捕!」 「脚底抹油的战士石像!」 「骗子罗杰恩!狡猾手法揭秘!」 标题不断改变,娜拉一面浏览着看过奸几遍的报导,一面笑了出来。 「小心笑得太夸张,伤口会裂开唷。」 提出如此忠告的露易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宜欧等人让罗杰恩穿上用纸做成的狂战士铠甲,然后用黏着剂固定,把他装扮成战士石像。不过,脖子以上的部分并没有涂上黏着剂。 如果三尊石像不翼而飞必然引发骚动,这么一来,治安局必然眼泛血丝气得到处寻找犯人吧.娜拉和圣工一族的事情可能因此公诸于世。为了防止事情变成至此,三尊石像消失的理由就有必要交代清楚。 任谁都能欣然接受的消失理由而负责说明的角色就决定让罗杰恩担任。 在报导中,事情被描述成原先精致的三尊石像其实是在人身上涂上石膏扮成的,因此显得栩栩如生。王于那三个人消失的理由,杂志上提到是因为扮演石像太过吃力所以逃走,或是薪资纠纷的缘故。不管是哪个理由,总之,扮演石像的三个人和罗杰恩发生口角,为了报复他,就把他恶整成石像的模样。事情就这样瞒天过海地带过了。 进行情报操作的正是自由都市当局,所以一连串的事件因可信度极高而散播了开来。当然,整个计划的幕后参与包括了九十九屋和上上一代。 「为什么罗杰恩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呢?」 「那是不可能的。」 露易莎回答了娜拉的疑问。 罗杰恩所以不说出真相,是因为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和狂战士骑上团团长的威胁。 被当成骗子逮捕的罗杰恩若因为想出狱而讲出真相,就会被事先埋伏的贝纳雷斯逮捕,以罪人的身分送回萨纳王国。这么一来,不仅只有监狱的地点更换而已,还会有更为严苛的刑罚等着他。十之八九应该会被赐死吧! 对罗杰恩来说,仅剩下保住服完诈欺刑责之后的余生这条路可走而已。 「呼我累了。露易莎,也帮我泡杯茶吧。」 从半地下工坊走出来的宜欧疲惫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他那一头随着捶肩而晃动的乱发,说明了他刚刚在工坊里干了什么好事。 「哎,宜欧,差不多得花多久的时间呀?」 「还、还要很久咧,工程浩大呢。」 「是吗?」 宜欧的谎言让娜拉觉得很舒服。直到身体治好以前,他肯定会继续说谎吧。 在灿烂的阳光下,娜拉绽放了不输给稻草人钮扣的微笑。 娜拉在采光良好的窗边享受着红茶香。 自从化身狂战士那日以来已经过了七天,九十九屋一楼的窗边变成了她的专用席。 「等你暍完那杯之后,我再帮你换贴布」 娜拉向露易莎点头致意,她全身几乎缠满了绷带。超越了人类领域的狂战士之力,使用那个力量的负荷还残留在恢复成人类的娜拉身上,像是骨折、肌肉裂伤数也数不尽。 诊治娜拉的魔法医生直呼「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活下来」,为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即使伤势严重,医生还是保证娜拉能恢复到足以维持正常生活的程度。 虽然已经无法再举剑作战了,不过娜拉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今后再也没有执剑上战场的必要,因为她决定去追寻童年的梦想 娜拉放下茶杯,拿起放在桌上的杂志。 「战士石像遭人盗取!」 印着硕大标题的杂志是六天前的刊物了。由最旧的期刊开始,娜拉翻阅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买回来的杂志。 「艺术家罗杰恩被捕!」 「脚底抹油的战士石像!」 「骗子罗杰恩!狡猾手法揭秘!」 标题不断改变,娜拉一面浏览着看过奸几遍的报导,一面笑了出来。 「小心笑得太夸张,伤口会裂开唷。」 提出如此忠告的露易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宜欧等人让罗杰恩穿上用纸做成的狂战士铠甲,然后用黏着剂固定,把他装扮成战士石像。不过,脖子以上的部分并没有涂上黏着剂。 如果三尊石像不翼而飞必然引发骚动,这么一来,治安局必然眼泛血丝气得到处寻找犯人吧.娜拉和圣工一族的事情可能因此公诸于世。为了防止事情变成至此,三尊石像消失的理由就有必要交代清楚。 任谁都能欣然接受的消失理由而负责说明的角色就决定让罗杰恩担任。 在报导中,事情被描述成原先精致的三尊石像其实是在人身上涂上石膏扮成的,因此显得栩栩如生。王于那三个人消失的理由,杂志上提到是因为扮演石像太过吃力所以逃走,或是薪资纠纷的缘故。不管是哪个理由,总之,扮演石像的三个人和罗杰恩发生口角,为了报复他,就把他恶整成石像的模样。事情就这样瞒天过海地带过了。 进行情报操作的正是自由都市当局,所以一连串的事件因可信度极高而散播了开来。当然,整个计划的幕后参与包括了九十九屋和上上一代。 「为什么罗杰恩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呢?」 「那是不可能的。」 露易莎回答了娜拉的疑问。 罗杰恩所以不说出真相,是因为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和狂战士骑上团团长的威胁。 被当成骗子逮捕的罗杰恩若因为想出狱而讲出真相,就会被事先埋伏的贝纳雷斯逮捕,以罪人的身分送回萨纳王国。这么一来,不仅只有监狱的地点更换而已,还会有更为严苛的刑罚等着他。十之八九应该会被赐死吧! 对罗杰恩来说,仅剩下保住服完诈欺刑责之后的余生这条路可走而已。 「呼我累了。露易莎,也帮我泡杯茶吧。」 从半地下工坊走出来的宜欧疲惫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他那一头随着捶肩而晃动的乱发,说明了他刚刚在工坊里干了什么好事。 「哎,宜欧,差不多得花多久的时间呀?」 「还、还要很久咧,工程浩大呢。」 「是吗?」 宜欧的谎言让娜拉觉得很舒服。直到身体治好以前,他肯定会继续说谎吧。 在灿烂的阳光下,娜拉绽放了不输给稻草人钮扣的微笑。 娜拉在采光良好的窗边享受着红茶香。 自从化身狂战士那日以来已经过了七天,九十九屋一楼的窗边变成了她的专用席。 「等你暍完那杯之后,我再帮你换贴布」 娜拉向露易莎点头致意,她全身几乎缠满了绷带。超越了人类领域的狂战士之力,使用那个力量的负荷还残留在恢复成人类的娜拉身上,像是骨折、肌肉裂伤数也数不尽。 诊治娜拉的魔法医生直呼「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活下来」,为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即使伤势严重,医生还是保证娜拉能恢复到足以维持正常生活的程度。 虽然已经无法再举剑作战了,不过娜拉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今后再也没有执剑上战场的必要,因为她决定去追寻童年的梦想 娜拉放下茶杯,拿起放在桌上的杂志。 「战士石像遭人盗取!」 印着硕大标题的杂志是六天前的刊物了。由最旧的期刊开始,娜拉翻阅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买回来的杂志。 「艺术家罗杰恩被捕!」 「脚底抹油的战士石像!」 「骗子罗杰恩!狡猾手法揭秘!」 标题不断改变,娜拉一面浏览着看过奸几遍的报导,一面笑了出来。 「小心笑得太夸张,伤口会裂开唷。」 提出如此忠告的露易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宜欧等人让罗杰恩穿上用纸做成的狂战士铠甲,然后用黏着剂固定,把他装扮成战士石像。不过,脖子以上的部分并没有涂上黏着剂。 如果三尊石像不翼而飞必然引发骚动,这么一来,治安局必然眼泛血丝气得到处寻找犯人吧.娜拉和圣工一族的事情可能因此公诸于世。为了防止事情变成至此,三尊石像消失的理由就有必要交代清楚。 任谁都能欣然接受的消失理由而负责说明的角色就决定让罗杰恩担任。 在报导中,事情被描述成原先精致的三尊石像其实是在人身上涂上石膏扮成的,因此显得栩栩如生。王于那三个人消失的理由,杂志上提到是因为扮演石像太过吃力所以逃走,或是薪资纠纷的缘故。不管是哪个理由,总之,扮演石像的三个人和罗杰恩发生口角,为了报复他,就把他恶整成石像的模样。事情就这样瞒天过海地带过了。 进行情报操作的正是自由都市当局,所以一连串的事件因可信度极高而散播了开来。当然,整个计划的幕后参与包括了九十九屋和上上一代。 「为什么罗杰恩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呢?」 「那是不可能的。」 露易莎回答了娜拉的疑问。 罗杰恩所以不说出真相,是因为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和狂战士骑上团团长的威胁。 被当成骗子逮捕的罗杰恩若因为想出狱而讲出真相,就会被事先埋伏的贝纳雷斯逮捕,以罪人的身分送回萨纳王国。这么一来,不仅只有监狱的地点更换而已,还会有更为严苛的刑罚等着他。十之八九应该会被赐死吧! 对罗杰恩来说,仅剩下保住服完诈欺刑责之后的余生这条路可走而已。 「呼我累了。露易莎,也帮我泡杯茶吧。」 从半地下工坊走出来的宜欧疲惫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他那一头随着捶肩而晃动的乱发,说明了他刚刚在工坊里干了什么好事。 「哎,宜欧,差不多得花多久的时间呀?」 「还、还要很久咧,工程浩大呢。」 「是吗?」 宜欧的谎言让娜拉觉得很舒服。直到身体治好以前,他肯定会继续说谎吧。 在灿烂的阳光下,娜拉绽放了不输给稻草人钮扣的微笑。 娜拉在采光良好的窗边享受着红茶香。 自从化身狂战士那日以来已经过了七天,九十九屋一楼的窗边变成了她的专用席。 「等你暍完那杯之后,我再帮你换贴布」 娜拉向露易莎点头致意,她全身几乎缠满了绷带。超越了人类领域的狂战士之力,使用那个力量的负荷还残留在恢复成人类的娜拉身上,像是骨折、肌肉裂伤数也数不尽。 诊治娜拉的魔法医生直呼「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活下来」,为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即使伤势严重,医生还是保证娜拉能恢复到足以维持正常生活的程度。 虽然已经无法再举剑作战了,不过娜拉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今后再也没有执剑上战场的必要,因为她决定去追寻童年的梦想 娜拉放下茶杯,拿起放在桌上的杂志。 「战士石像遭人盗取!」 印着硕大标题的杂志是六天前的刊物了。由最旧的期刊开始,娜拉翻阅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买回来的杂志。 「艺术家罗杰恩被捕!」 「脚底抹油的战士石像!」 「骗子罗杰恩!狡猾手法揭秘!」 标题不断改变,娜拉一面浏览着看过奸几遍的报导,一面笑了出来。 「小心笑得太夸张,伤口会裂开唷。」 提出如此忠告的露易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宜欧等人让罗杰恩穿上用纸做成的狂战士铠甲,然后用黏着剂固定,把他装扮成战士石像。不过,脖子以上的部分并没有涂上黏着剂。 如果三尊石像不翼而飞必然引发骚动,这么一来,治安局必然眼泛血丝气得到处寻找犯人吧.娜拉和圣工一族的事情可能因此公诸于世。为了防止事情变成至此,三尊石像消失的理由就有必要交代清楚。 任谁都能欣然接受的消失理由而负责说明的角色就决定让罗杰恩担任。 在报导中,事情被描述成原先精致的三尊石像其实是在人身上涂上石膏扮成的,因此显得栩栩如生。王于那三个人消失的理由,杂志上提到是因为扮演石像太过吃力所以逃走,或是薪资纠纷的缘故。不管是哪个理由,总之,扮演石像的三个人和罗杰恩发生口角,为了报复他,就把他恶整成石像的模样。事情就这样瞒天过海地带过了。 进行情报操作的正是自由都市当局,所以一连串的事件因可信度极高而散播了开来。当然,整个计划的幕后参与包括了九十九屋和上上一代。 「为什么罗杰恩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呢?」 「那是不可能的。」 露易莎回答了娜拉的疑问。 罗杰恩所以不说出真相,是因为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和狂战士骑上团团长的威胁。 被当成骗子逮捕的罗杰恩若因为想出狱而讲出真相,就会被事先埋伏的贝纳雷斯逮捕,以罪人的身分送回萨纳王国。这么一来,不仅只有监狱的地点更换而已,还会有更为严苛的刑罚等着他。十之八九应该会被赐死吧! 对罗杰恩来说,仅剩下保住服完诈欺刑责之后的余生这条路可走而已。 「呼我累了。露易莎,也帮我泡杯茶吧。」 从半地下工坊走出来的宜欧疲惫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他那一头随着捶肩而晃动的乱发,说明了他刚刚在工坊里干了什么好事。 「哎,宜欧,差不多得花多久的时间呀?」 「还、还要很久咧,工程浩大呢。」 「是吗?」 宜欧的谎言让娜拉觉得很舒服。直到身体治好以前,他肯定会继续说谎吧。 在灿烂的阳光下,娜拉绽放了不输给稻草人钮扣的微笑。 娜拉在采光良好的窗边享受着红茶香。 自从化身狂战士那日以来已经过了七天,九十九屋一楼的窗边变成了她的专用席。 「等你暍完那杯之后,我再帮你换贴布」 娜拉向露易莎点头致意,她全身几乎缠满了绷带。超越了人类领域的狂战士之力,使用那个力量的负荷还残留在恢复成人类的娜拉身上,像是骨折、肌肉裂伤数也数不尽。 诊治娜拉的魔法医生直呼「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活下来」,为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即使伤势严重,医生还是保证娜拉能恢复到足以维持正常生活的程度。 虽然已经无法再举剑作战了,不过娜拉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今后再也没有执剑上战场的必要,因为她决定去追寻童年的梦想 娜拉放下茶杯,拿起放在桌上的杂志。 「战士石像遭人盗取!」 印着硕大标题的杂志是六天前的刊物了。由最旧的期刊开始,娜拉翻阅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买回来的杂志。 「艺术家罗杰恩被捕!」 「脚底抹油的战士石像!」 「骗子罗杰恩!狡猾手法揭秘!」 标题不断改变,娜拉一面浏览着看过奸几遍的报导,一面笑了出来。 「小心笑得太夸张,伤口会裂开唷。」 提出如此忠告的露易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天晚上,宜欧等人让罗杰恩穿上用纸做成的狂战士铠甲,然后用黏着剂固定,把他装扮成战士石像。不过,脖子以上的部分并没有涂上黏着剂。 如果三尊石像不翼而飞必然引发骚动,这么一来,治安局必然眼泛血丝气得到处寻找犯人吧.娜拉和圣工一族的事情可能因此公诸于世。为了防止事情变成至此,三尊石像消失的理由就有必要交代清楚。 任谁都能欣然接受的消失理由而负责说明的角色就决定让罗杰恩担任。 在报导中,事情被描述成原先精致的三尊石像其实是在人身上涂上石膏扮成的,因此显得栩栩如生。王于那三个人消失的理由,杂志上提到是因为扮演石像太过吃力所以逃走,或是薪资纠纷的缘故。不管是哪个理由,总之,扮演石像的三个人和罗杰恩发生口角,为了报复他,就把他恶整成石像的模样。事情就这样瞒天过海地带过了。 进行情报操作的正是自由都市当局,所以一连串的事件因可信度极高而散播了开来。当然,整个计划的幕后参与包括了九十九屋和上上一代。 「为什么罗杰恩不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呢?」 「那是不可能的。」 露易莎回答了娜拉的疑问。 罗杰恩所以不说出真相,是因为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和狂战士骑上团团长的威胁。 被当成骗子逮捕的罗杰恩若因为想出狱而讲出真相,就会被事先埋伏的贝纳雷斯逮捕,以罪人的身分送回萨纳王国。这么一来,不仅只有监狱的地点更换而已,还会有更为严苛的刑罚等着他。十之八九应该会被赐死吧! 对罗杰恩来说,仅剩下保住服完诈欺刑责之后的余生这条路可走而已。 「呼我累了。露易莎,也帮我泡杯茶吧。」 从半地下工坊走出来的宜欧疲惫地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他那一头随着捶肩而晃动的乱发,说明了他刚刚在工坊里干了什么好事。 「哎,宜欧,差不多得花多久的时间呀?」 「还、还要很久咧,工程浩大呢。」 「是吗?」 宜欧的谎言让娜拉觉得很舒服。直到身体治好以前,他肯定会继续说谎吧。 在灿烂的阳光下,娜拉绽放了不输给稻草人钮扣的微笑。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八原ゆうき。 我能继续像这样写下后记,全都多亏了读者们的福气。 只不过,『后记』这种单元,实在是相当难缠且令人伤脑筋的『家伙』。 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没什么进展。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距离我打了那个『后』字以来 或许有人会认为不管什么内容有写就好,但是怎么可以那么随性呢。 更不用说胡乱下笔了。 真的不可以那样胡闹,要是这么做了的话 一想下去我就害怕得下不了笔。 所以,不管写得再慢,还是得很有耐性地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才可以。 据说这么一来,写完的故事便会被制作成书,然后请各位读者阅读。 并且为我带来幸运。 赋予了主角生命以及更上一层楼魅力的しのづかぁっと先生,感谢您为本书绘制如此出色的插图。 以及,以负责编辑齐藤先生为首,参与了本书制作的各位工作人员,在此,我致上最深的谢意。 最后,向愿意拿起本书来欣赏的读者们表示威谢,并祝各位幸运。 只要各位读者看得高兴,那就是我最大的喜悦了。 总之,祈祷有一天能与各位再会,在此深深一鞠躬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八原ゆうき。 我能继续像这样写下后记,全都多亏了读者们的福气。 只不过,『后记』这种单元,实在是相当难缠且令人伤脑筋的『家伙』。 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没什么进展。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距离我打了那个『后』字以来 或许有人会认为不管什么内容有写就好,但是怎么可以那么随性呢。 更不用说胡乱下笔了。 真的不可以那样胡闹,要是这么做了的话 一想下去我就害怕得下不了笔。 所以,不管写得再慢,还是得很有耐性地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才可以。 据说这么一来,写完的故事便会被制作成书,然后请各位读者阅读。 并且为我带来幸运。 赋予了主角生命以及更上一层楼魅力的しのづかぁっと先生,感谢您为本书绘制如此出色的插图。 以及,以负责编辑齐藤先生为首,参与了本书制作的各位工作人员,在此,我致上最深的谢意。 最后,向愿意拿起本书来欣赏的读者们表示威谢,并祝各位幸运。 只要各位读者看得高兴,那就是我最大的喜悦了。 总之,祈祷有一天能与各位再会,在此深深一鞠躬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八原ゆうき。 我能继续像这样写下后记,全都多亏了读者们的福气。 只不过,『后记』这种单元,实在是相当难缠且令人伤脑筋的『家伙』。 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没什么进展。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距离我打了那个『后』字以来 或许有人会认为不管什么内容有写就好,但是怎么可以那么随性呢。 更不用说胡乱下笔了。 真的不可以那样胡闹,要是这么做了的话 一想下去我就害怕得下不了笔。 所以,不管写得再慢,还是得很有耐性地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才可以。 据说这么一来,写完的故事便会被制作成书,然后请各位读者阅读。 并且为我带来幸运。 赋予了主角生命以及更上一层楼魅力的しのづかぁっと先生,感谢您为本书绘制如此出色的插图。 以及,以负责编辑齐藤先生为首,参与了本书制作的各位工作人员,在此,我致上最深的谢意。 最后,向愿意拿起本书来欣赏的读者们表示威谢,并祝各位幸运。 只要各位读者看得高兴,那就是我最大的喜悦了。 总之,祈祷有一天能与各位再会,在此深深一鞠躬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八原ゆうき。 我能继续像这样写下后记,全都多亏了读者们的福气。 只不过,『后记』这种单元,实在是相当难缠且令人伤脑筋的『家伙』。 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没什么进展。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距离我打了那个『后』字以来 或许有人会认为不管什么内容有写就好,但是怎么可以那么随性呢。 更不用说胡乱下笔了。 真的不可以那样胡闹,要是这么做了的话 一想下去我就害怕得下不了笔。 所以,不管写得再慢,还是得很有耐性地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才可以。 据说这么一来,写完的故事便会被制作成书,然后请各位读者阅读。 并且为我带来幸运。 赋予了主角生命以及更上一层楼魅力的しのづかぁっと先生,感谢您为本书绘制如此出色的插图。 以及,以负责编辑齐藤先生为首,参与了本书制作的各位工作人员,在此,我致上最深的谢意。 最后,向愿意拿起本书来欣赏的读者们表示威谢,并祝各位幸运。 只要各位读者看得高兴,那就是我最大的喜悦了。 总之,祈祷有一天能与各位再会,在此深深一鞠躬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八原ゆうき。 我能继续像这样写下后记,全都多亏了读者们的福气。 只不过,『后记』这种单元,实在是相当难缠且令人伤脑筋的『家伙』。 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没什么进展。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距离我打了那个『后』字以来 或许有人会认为不管什么内容有写就好,但是怎么可以那么随性呢。 更不用说胡乱下笔了。 真的不可以那样胡闹,要是这么做了的话 一想下去我就害怕得下不了笔。 所以,不管写得再慢,还是得很有耐性地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才可以。 据说这么一来,写完的故事便会被制作成书,然后请各位读者阅读。 并且为我带来幸运。 赋予了主角生命以及更上一层楼魅力的しのづかぁっと先生,感谢您为本书绘制如此出色的插图。 以及,以负责编辑齐藤先生为首,参与了本书制作的各位工作人员,在此,我致上最深的谢意。 最后,向愿意拿起本书来欣赏的读者们表示威谢,并祝各位幸运。 只要各位读者看得高兴,那就是我最大的喜悦了。 总之,祈祷有一天能与各位再会,在此深深一鞠躬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八原ゆうき。 我能继续像这样写下后记,全都多亏了读者们的福气。 只不过,『后记』这种单元,实在是相当难缠且令人伤脑筋的『家伙』。 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没什么进展。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距离我打了那个『后』字以来 或许有人会认为不管什么内容有写就好,但是怎么可以那么随性呢。 更不用说胡乱下笔了。 真的不可以那样胡闹,要是这么做了的话 一想下去我就害怕得下不了笔。 所以,不管写得再慢,还是得很有耐性地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才可以。 据说这么一来,写完的故事便会被制作成书,然后请各位读者阅读。 并且为我带来幸运。 赋予了主角生命以及更上一层楼魅力的しのづかぁっと先生,感谢您为本书绘制如此出色的插图。 以及,以负责编辑齐藤先生为首,参与了本书制作的各位工作人员,在此,我致上最深的谢意。 最后,向愿意拿起本书来欣赏的读者们表示威谢,并祝各位幸运。 只要各位读者看得高兴,那就是我最大的喜悦了。 总之,祈祷有一天能与各位再会,在此深深一鞠躬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八原ゆうき。 我能继续像这样写下后记,全都多亏了读者们的福气。 只不过,『后记』这种单元,实在是相当难缠且令人伤脑筋的『家伙』。 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没什么进展。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距离我打了那个『后』字以来 或许有人会认为不管什么内容有写就好,但是怎么可以那么随性呢。 更不用说胡乱下笔了。 真的不可以那样胡闹,要是这么做了的话 一想下去我就害怕得下不了笔。 所以,不管写得再慢,还是得很有耐性地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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