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鲸格拉》 序章 来自天际的彼端 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温暖的地方。那是对这座岛屿所抱持的第一感想。如果这里是这座岛屿中最温暖的地方的话,想必这座岛屿应该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吧。就稍微在这一带悠哉地晃一下好了。 毕竟才刚抵达这座岛屿,当然得好好地观察一番才行。总之先环顾了周遭一圈,但似乎没有人在。就算对着相当广的范围进行呼叫,也完全没有任何回音。虽然似乎已发现了某种活着、而且在动的物体,然而即使向对方打招呼,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靠近过去对方就逃走了。如果想追,当然是可以追上,不过还是作罢。对方想必不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吧。只要再稍微移动一些距离,应该就能发现可以沟通的对象了吧。 沟通。说到这里,最近完全没有跟他人交流呢。回想起来,从离开故乡所在的岛屿,到抵达这座岛屿之间,完全没有遇上像样的生物。虽然途中有经过很多很多岛屿,不过那都是些不适合生物定居的地方。 光是确实有生物存在,就表示这座岛屿的状况好多了。就算自认身强体壮,也是越过了好几座不想定居的岛屿,才抵达这座岛的。 抬头仰望,耀眼但柔和的光芒射进了眼睛。如果水质清澈、再加上空气新鲜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不过世界上似乎总没有那么完美的事。虽然不至于糟糕到令人想吐,但这座岛屿的水质和空气确实算不上多好。 而且啊,这座岛难道不会太温暖了点吗?如果没有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热气就会堆积在体内,加上略从高空俯瞰观察一下,就会觉得这座岛屿似乎稍嫌小了些。也许因为岛屿本身小的缘故,水源地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多。 “他”自觉到自己正在靠着挑剔这座岛屿缺点,来怀念自己故乡的好。现在想想,还真是来到了个很遥远的地方呢……不过朋友们应该都去了更远的地方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出对付那些可恨家伙们的方法,也可能有人已经踏上了回家之路。 尽管脑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并不着急。反正没人对他抱有期望,所以就算好好在这座岛上闲逛一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一旦回想起故乡,当然会想要回去,然而想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异乡岛屿的想法却更是强烈。 这座岛上住了怎样的人、又有些什么呢? 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有自己不乐见的事物吗? “他”把脸转向故乡的方向。然后尽管知道传达不到,还是使尽了腹部的所有力量,对着那个方向大叫出声。 距离北太平洋夏威夷诸岛东方约一千公里,一个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蓝天之处。 这一天,那里有着某种生物。 那是猛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生物。 不过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它是个相当奇妙的生物。 在没有人可以观察它的这个地方,那生物就只是普通的生物罢了。 那生物名叫—— 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温暖的地方。那是对这座岛屿所抱持的第一感想。如果这里是这座岛屿中最温暖的地方的话,想必这座岛屿应该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吧。就稍微在这一带悠哉地晃一下好了。 毕竟才刚抵达这座岛屿,当然得好好地观察一番才行。总之先环顾了周遭一圈,但似乎没有人在。就算对着相当广的范围进行呼叫,也完全没有任何回音。虽然似乎已发现了某种活着、而且在动的物体,然而即使向对方打招呼,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靠近过去对方就逃走了。如果想追,当然是可以追上,不过还是作罢。对方想必不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吧。只要再稍微移动一些距离,应该就能发现可以沟通的对象了吧。 沟通。说到这里,最近完全没有跟他人交流呢。回想起来,从离开故乡所在的岛屿,到抵达这座岛屿之间,完全没有遇上像样的生物。虽然途中有经过很多很多岛屿,不过那都是些不适合生物定居的地方。 光是确实有生物存在,就表示这座岛屿的状况好多了。就算自认身强体壮,也是越过了好几座不想定居的岛屿,才抵达这座岛的。 抬头仰望,耀眼但柔和的光芒射进了眼睛。如果水质清澈、再加上空气新鲜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不过世界上似乎总没有那么完美的事。虽然不至于糟糕到令人想吐,但这座岛屿的水质和空气确实算不上多好。 而且啊,这座岛难道不会太温暖了点吗?如果没有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热气就会堆积在体内,加上略从高空俯瞰观察一下,就会觉得这座岛屿似乎稍嫌小了些。也许因为岛屿本身小的缘故,水源地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多。 “他”自觉到自己正在靠着挑剔这座岛屿缺点,来怀念自己故乡的好。现在想想,还真是来到了个很遥远的地方呢……不过朋友们应该都去了更远的地方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出对付那些可恨家伙们的方法,也可能有人已经踏上了回家之路。 尽管脑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并不着急。反正没人对他抱有期望,所以就算好好在这座岛上闲逛一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一旦回想起故乡,当然会想要回去,然而想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异乡岛屿的想法却更是强烈。 这座岛上住了怎样的人、又有些什么呢? 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有自己不乐见的事物吗? “他”把脸转向故乡的方向。然后尽管知道传达不到,还是使尽了腹部的所有力量,对着那个方向大叫出声。 距离北太平洋夏威夷诸岛东方约一千公里,一个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蓝天之处。 这一天,那里有着某种生物。 那是猛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生物。 不过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它是个相当奇妙的生物。 在没有人可以观察它的这个地方,那生物就只是普通的生物罢了。 那生物名叫—— 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温暖的地方。那是对这座岛屿所抱持的第一感想。如果这里是这座岛屿中最温暖的地方的话,想必这座岛屿应该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吧。就稍微在这一带悠哉地晃一下好了。 毕竟才刚抵达这座岛屿,当然得好好地观察一番才行。总之先环顾了周遭一圈,但似乎没有人在。就算对着相当广的范围进行呼叫,也完全没有任何回音。虽然似乎已发现了某种活着、而且在动的物体,然而即使向对方打招呼,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靠近过去对方就逃走了。如果想追,当然是可以追上,不过还是作罢。对方想必不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吧。只要再稍微移动一些距离,应该就能发现可以沟通的对象了吧。 沟通。说到这里,最近完全没有跟他人交流呢。回想起来,从离开故乡所在的岛屿,到抵达这座岛屿之间,完全没有遇上像样的生物。虽然途中有经过很多很多岛屿,不过那都是些不适合生物定居的地方。 光是确实有生物存在,就表示这座岛屿的状况好多了。就算自认身强体壮,也是越过了好几座不想定居的岛屿,才抵达这座岛的。 抬头仰望,耀眼但柔和的光芒射进了眼睛。如果水质清澈、再加上空气新鲜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不过世界上似乎总没有那么完美的事。虽然不至于糟糕到令人想吐,但这座岛屿的水质和空气确实算不上多好。 而且啊,这座岛难道不会太温暖了点吗?如果没有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热气就会堆积在体内,加上略从高空俯瞰观察一下,就会觉得这座岛屿似乎稍嫌小了些。也许因为岛屿本身小的缘故,水源地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多。 “他”自觉到自己正在靠着挑剔这座岛屿缺点,来怀念自己故乡的好。现在想想,还真是来到了个很遥远的地方呢……不过朋友们应该都去了更远的地方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出对付那些可恨家伙们的方法,也可能有人已经踏上了回家之路。 尽管脑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并不着急。反正没人对他抱有期望,所以就算好好在这座岛上闲逛一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一旦回想起故乡,当然会想要回去,然而想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异乡岛屿的想法却更是强烈。 这座岛上住了怎样的人、又有些什么呢? 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有自己不乐见的事物吗? “他”把脸转向故乡的方向。然后尽管知道传达不到,还是使尽了腹部的所有力量,对着那个方向大叫出声。 距离北太平洋夏威夷诸岛东方约一千公里,一个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蓝天之处。 这一天,那里有着某种生物。 那是猛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生物。 不过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它是个相当奇妙的生物。 在没有人可以观察它的这个地方,那生物就只是普通的生物罢了。 那生物名叫—— 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温暖的地方。那是对这座岛屿所抱持的第一感想。如果这里是这座岛屿中最温暖的地方的话,想必这座岛屿应该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吧。就稍微在这一带悠哉地晃一下好了。 毕竟才刚抵达这座岛屿,当然得好好地观察一番才行。总之先环顾了周遭一圈,但似乎没有人在。就算对着相当广的范围进行呼叫,也完全没有任何回音。虽然似乎已发现了某种活着、而且在动的物体,然而即使向对方打招呼,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靠近过去对方就逃走了。如果想追,当然是可以追上,不过还是作罢。对方想必不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吧。只要再稍微移动一些距离,应该就能发现可以沟通的对象了吧。 沟通。说到这里,最近完全没有跟他人交流呢。回想起来,从离开故乡所在的岛屿,到抵达这座岛屿之间,完全没有遇上像样的生物。虽然途中有经过很多很多岛屿,不过那都是些不适合生物定居的地方。 光是确实有生物存在,就表示这座岛屿的状况好多了。就算自认身强体壮,也是越过了好几座不想定居的岛屿,才抵达这座岛的。 抬头仰望,耀眼但柔和的光芒射进了眼睛。如果水质清澈、再加上空气新鲜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不过世界上似乎总没有那么完美的事。虽然不至于糟糕到令人想吐,但这座岛屿的水质和空气确实算不上多好。 而且啊,这座岛难道不会太温暖了点吗?如果没有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热气就会堆积在体内,加上略从高空俯瞰观察一下,就会觉得这座岛屿似乎稍嫌小了些。也许因为岛屿本身小的缘故,水源地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多。 “他”自觉到自己正在靠着挑剔这座岛屿缺点,来怀念自己故乡的好。现在想想,还真是来到了个很遥远的地方呢……不过朋友们应该都去了更远的地方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出对付那些可恨家伙们的方法,也可能有人已经踏上了回家之路。 尽管脑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并不着急。反正没人对他抱有期望,所以就算好好在这座岛上闲逛一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一旦回想起故乡,当然会想要回去,然而想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异乡岛屿的想法却更是强烈。 这座岛上住了怎样的人、又有些什么呢? 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有自己不乐见的事物吗? “他”把脸转向故乡的方向。然后尽管知道传达不到,还是使尽了腹部的所有力量,对着那个方向大叫出声。 距离北太平洋夏威夷诸岛东方约一千公里,一个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蓝天之处。 这一天,那里有着某种生物。 那是猛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生物。 不过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它是个相当奇妙的生物。 在没有人可以观察它的这个地方,那生物就只是普通的生物罢了。 那生物名叫—— 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温暖的地方。那是对这座岛屿所抱持的第一感想。如果这里是这座岛屿中最温暖的地方的话,想必这座岛屿应该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吧。就稍微在这一带悠哉地晃一下好了。 毕竟才刚抵达这座岛屿,当然得好好地观察一番才行。总之先环顾了周遭一圈,但似乎没有人在。就算对着相当广的范围进行呼叫,也完全没有任何回音。虽然似乎已发现了某种活着、而且在动的物体,然而即使向对方打招呼,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靠近过去对方就逃走了。如果想追,当然是可以追上,不过还是作罢。对方想必不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吧。只要再稍微移动一些距离,应该就能发现可以沟通的对象了吧。 沟通。说到这里,最近完全没有跟他人交流呢。回想起来,从离开故乡所在的岛屿,到抵达这座岛屿之间,完全没有遇上像样的生物。虽然途中有经过很多很多岛屿,不过那都是些不适合生物定居的地方。 光是确实有生物存在,就表示这座岛屿的状况好多了。就算自认身强体壮,也是越过了好几座不想定居的岛屿,才抵达这座岛的。 抬头仰望,耀眼但柔和的光芒射进了眼睛。如果水质清澈、再加上空气新鲜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不过世界上似乎总没有那么完美的事。虽然不至于糟糕到令人想吐,但这座岛屿的水质和空气确实算不上多好。 而且啊,这座岛难道不会太温暖了点吗?如果没有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热气就会堆积在体内,加上略从高空俯瞰观察一下,就会觉得这座岛屿似乎稍嫌小了些。也许因为岛屿本身小的缘故,水源地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多。 “他”自觉到自己正在靠着挑剔这座岛屿缺点,来怀念自己故乡的好。现在想想,还真是来到了个很遥远的地方呢……不过朋友们应该都去了更远的地方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出对付那些可恨家伙们的方法,也可能有人已经踏上了回家之路。 尽管脑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并不着急。反正没人对他抱有期望,所以就算好好在这座岛上闲逛一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一旦回想起故乡,当然会想要回去,然而想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异乡岛屿的想法却更是强烈。 这座岛上住了怎样的人、又有些什么呢? 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有自己不乐见的事物吗? “他”把脸转向故乡的方向。然后尽管知道传达不到,还是使尽了腹部的所有力量,对着那个方向大叫出声。 距离北太平洋夏威夷诸岛东方约一千公里,一个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蓝天之处。 这一天,那里有着某种生物。 那是猛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生物。 不过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它是个相当奇妙的生物。 在没有人可以观察它的这个地方,那生物就只是普通的生物罢了。 那生物名叫—— 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温暖的地方。那是对这座岛屿所抱持的第一感想。如果这里是这座岛屿中最温暖的地方的话,想必这座岛屿应该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吧。就稍微在这一带悠哉地晃一下好了。 毕竟才刚抵达这座岛屿,当然得好好地观察一番才行。总之先环顾了周遭一圈,但似乎没有人在。就算对着相当广的范围进行呼叫,也完全没有任何回音。虽然似乎已发现了某种活着、而且在动的物体,然而即使向对方打招呼,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靠近过去对方就逃走了。如果想追,当然是可以追上,不过还是作罢。对方想必不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吧。只要再稍微移动一些距离,应该就能发现可以沟通的对象了吧。 沟通。说到这里,最近完全没有跟他人交流呢。回想起来,从离开故乡所在的岛屿,到抵达这座岛屿之间,完全没有遇上像样的生物。虽然途中有经过很多很多岛屿,不过那都是些不适合生物定居的地方。 光是确实有生物存在,就表示这座岛屿的状况好多了。就算自认身强体壮,也是越过了好几座不想定居的岛屿,才抵达这座岛的。 抬头仰望,耀眼但柔和的光芒射进了眼睛。如果水质清澈、再加上空气新鲜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不过世界上似乎总没有那么完美的事。虽然不至于糟糕到令人想吐,但这座岛屿的水质和空气确实算不上多好。 而且啊,这座岛难道不会太温暖了点吗?如果没有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热气就会堆积在体内,加上略从高空俯瞰观察一下,就会觉得这座岛屿似乎稍嫌小了些。也许因为岛屿本身小的缘故,水源地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多。 “他”自觉到自己正在靠着挑剔这座岛屿缺点,来怀念自己故乡的好。现在想想,还真是来到了个很遥远的地方呢……不过朋友们应该都去了更远的地方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出对付那些可恨家伙们的方法,也可能有人已经踏上了回家之路。 尽管脑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并不着急。反正没人对他抱有期望,所以就算好好在这座岛上闲逛一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一旦回想起故乡,当然会想要回去,然而想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异乡岛屿的想法却更是强烈。 这座岛上住了怎样的人、又有些什么呢? 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有自己不乐见的事物吗? “他”把脸转向故乡的方向。然后尽管知道传达不到,还是使尽了腹部的所有力量,对着那个方向大叫出声。 距离北太平洋夏威夷诸岛东方约一千公里,一个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蓝天之处。 这一天,那里有着某种生物。 那是猛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生物。 不过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它是个相当奇妙的生物。 在没有人可以观察它的这个地方,那生物就只是普通的生物罢了。 那生物名叫—— 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温暖的地方。那是对这座岛屿所抱持的第一感想。如果这里是这座岛屿中最温暖的地方的话,想必这座岛屿应该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吧。就稍微在这一带悠哉地晃一下好了。 毕竟才刚抵达这座岛屿,当然得好好地观察一番才行。总之先环顾了周遭一圈,但似乎没有人在。就算对着相当广的范围进行呼叫,也完全没有任何回音。虽然似乎已发现了某种活着、而且在动的物体,然而即使向对方打招呼,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靠近过去对方就逃走了。如果想追,当然是可以追上,不过还是作罢。对方想必不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吧。只要再稍微移动一些距离,应该就能发现可以沟通的对象了吧。 沟通。说到这里,最近完全没有跟他人交流呢。回想起来,从离开故乡所在的岛屿,到抵达这座岛屿之间,完全没有遇上像样的生物。虽然途中有经过很多很多岛屿,不过那都是些不适合生物定居的地方。 光是确实有生物存在,就表示这座岛屿的状况好多了。就算自认身强体壮,也是越过了好几座不想定居的岛屿,才抵达这座岛的。 抬头仰望,耀眼但柔和的光芒射进了眼睛。如果水质清澈、再加上空气新鲜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不过世界上似乎总没有那么完美的事。虽然不至于糟糕到令人想吐,但这座岛屿的水质和空气确实算不上多好。 而且啊,这座岛难道不会太温暖了点吗?如果没有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热气就会堆积在体内,加上略从高空俯瞰观察一下,就会觉得这座岛屿似乎稍嫌小了些。也许因为岛屿本身小的缘故,水源地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多。 “他”自觉到自己正在靠着挑剔这座岛屿缺点,来怀念自己故乡的好。现在想想,还真是来到了个很遥远的地方呢……不过朋友们应该都去了更远的地方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出对付那些可恨家伙们的方法,也可能有人已经踏上了回家之路。 尽管脑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并不着急。反正没人对他抱有期望,所以就算好好在这座岛上闲逛一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一旦回想起故乡,当然会想要回去,然而想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异乡岛屿的想法却更是强烈。 这座岛上住了怎样的人、又有些什么呢? 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有自己不乐见的事物吗? “他”把脸转向故乡的方向。然后尽管知道传达不到,还是使尽了腹部的所有力量,对着那个方向大叫出声。 距离北太平洋夏威夷诸岛东方约一千公里,一个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蓝天之处。 这一天,那里有着某种生物。 那是猛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生物。 不过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它是个相当奇妙的生物。 在没有人可以观察它的这个地方,那生物就只是普通的生物罢了。 那生物名叫—— 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温暖的地方。那是对这座岛屿所抱持的第一感想。如果这里是这座岛屿中最温暖的地方的话,想必这座岛屿应该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吧。就稍微在这一带悠哉地晃一下好了。 毕竟才刚抵达这座岛屿,当然得好好地观察一番才行。总之先环顾了周遭一圈,但似乎没有人在。就算对着相当广的范围进行呼叫,也完全没有任何回音。虽然似乎已发现了某种活着、而且在动的物体,然而即使向对方打招呼,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靠近过去对方就逃走了。如果想追,当然是可以追上,不过还是作罢。对方想必不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吧。只要再稍微移动一些距离,应该就能发现可以沟通的对象了吧。 沟通。说到这里,最近完全没有跟他人交流呢。回想起来,从离开故乡所在的岛屿,到抵达这座岛屿之间,完全没有遇上像样的生物。虽然途中有经过很多很多岛屿,不过那都是些不适合生物定居的地方。 光是确实有生物存在,就表示这座岛屿的状况好多了。就算自认身强体壮,也是越过了好几座不想定居的岛屿,才抵达这座岛的。 抬头仰望,耀眼但柔和的光芒射进了眼睛。如果水质清澈、再加上空气新鲜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不过世界上似乎总没有那么完美的事。虽然不至于糟糕到令人想吐,但这座岛屿的水质和空气确实算不上多好。 而且啊,这座岛难道不会太温暖了点吗?如果没有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热气就会堆积在体内,加上略从高空俯瞰观察一下,就会觉得这座岛屿似乎稍嫌小了些。也许因为岛屿本身小的缘故,水源地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多。 “他”自觉到自己正在靠着挑剔这座岛屿缺点,来怀念自己故乡的好。现在想想,还真是来到了个很遥远的地方呢……不过朋友们应该都去了更远的地方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出对付那些可恨家伙们的方法,也可能有人已经踏上了回家之路。 尽管脑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并不着急。反正没人对他抱有期望,所以就算好好在这座岛上闲逛一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一旦回想起故乡,当然会想要回去,然而想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异乡岛屿的想法却更是强烈。 这座岛上住了怎样的人、又有些什么呢? 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有自己不乐见的事物吗? “他”把脸转向故乡的方向。然后尽管知道传达不到,还是使尽了腹部的所有力量,对着那个方向大叫出声。 距离北太平洋夏威夷诸岛东方约一千公里,一个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蓝天之处。 这一天,那里有着某种生物。 那是猛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生物。 不过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它是个相当奇妙的生物。 在没有人可以观察它的这个地方,那生物就只是普通的生物罢了。 那生物名叫—— 台版 转自 雪名残@轻之国度 温暖的地方。那是对这座岛屿所抱持的第一感想。如果这里是这座岛屿中最温暖的地方的话,想必这座岛屿应该是个很舒适的地方吧。就稍微在这一带悠哉地晃一下好了。 毕竟才刚抵达这座岛屿,当然得好好地观察一番才行。总之先环顾了周遭一圈,但似乎没有人在。就算对着相当广的范围进行呼叫,也完全没有任何回音。虽然似乎已发现了某种活着、而且在动的物体,然而即使向对方打招呼,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靠近过去对方就逃走了。如果想追,当然是可以追上,不过还是作罢。对方想必不是可以沟通的生物吧。只要再稍微移动一些距离,应该就能发现可以沟通的对象了吧。 沟通。说到这里,最近完全没有跟他人交流呢。回想起来,从离开故乡所在的岛屿,到抵达这座岛屿之间,完全没有遇上像样的生物。虽然途中有经过很多很多岛屿,不过那都是些不适合生物定居的地方。 光是确实有生物存在,就表示这座岛屿的状况好多了。就算自认身强体壮,也是越过了好几座不想定居的岛屿,才抵达这座岛的。 抬头仰望,耀眼但柔和的光芒射进了眼睛。如果水质清澈、再加上空气新鲜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不过世界上似乎总没有那么完美的事。虽然不至于糟糕到令人想吐,但这座岛屿的水质和空气确实算不上多好。 而且啊,这座岛难道不会太温暖了点吗?如果没有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热气就会堆积在体内,加上略从高空俯瞰观察一下,就会觉得这座岛屿似乎稍嫌小了些。也许因为岛屿本身小的缘故,水源地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多。 “他”自觉到自己正在靠着挑剔这座岛屿缺点,来怀念自己故乡的好。现在想想,还真是来到了个很遥远的地方呢……不过朋友们应该都去了更远的地方吧。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出对付那些可恨家伙们的方法,也可能有人已经踏上了回家之路。 尽管脑中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并不着急。反正没人对他抱有期望,所以就算好好在这座岛上闲逛一下,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一旦回想起故乡,当然会想要回去,然而想好好了解一下这座异乡岛屿的想法却更是强烈。 这座岛上住了怎样的人、又有些什么呢? 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有自己不乐见的事物吗? “他”把脸转向故乡的方向。然后尽管知道传达不到,还是使尽了腹部的所有力量,对着那个方向大叫出声。 距离北太平洋夏威夷诸岛东方约一千公里,一个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蓝天之处。 这一天,那里有着某种生物。 那是猛一看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生物。 不过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它是个相当奇妙的生物。 在没有人可以观察它的这个地方,那生物就只是普通的生物罢了。 那生物名叫—— 第一章 有点浪漫又不是那么浪漫的海边相遇 好痛苦。好冷。 除此之外,榛奈完全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思考。不,就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思考都很值得怀疑。从口鼻吸入突然袭来的海水,在妩法呼吸的痛苦与卷走自己身体的海浪摆布之下,榛奈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虽然身体反射性地打算将喝下的海水排出体外,但是就算排出了海水,在她的周围却也不存在可以替换进来的空气。 存在的,就只是一片汪洋大海。 榛奈连怎么游泳都忘了,只是一股脑儿地胡乱挥舞着手脚。如果她身上穿着泳装,或许这样乱七八糟的动作还是可以让她浮上水面;不过榛奈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已经吸饱了海水而变得沉重无比的衣服,以及绑紧了鞋带、没有办法简单脱掉的运动鞋。 (得、得想办法浮上去……!) 等到她总算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目前所处之处虽然水深并不太深,只要睁开眼睛往上一看,就可以看到甽亮的海而,不过,现在的棒奈却游不了这样短短的距离。 为了想浮出水面,明明就已经用尽了全力不断挥舞双手了,但总觉得自己的动作格外迟缓。朝着水面伸出的双手呈现黑色,脑子则或许是因为缺氧之故而显得昏昏沉沉。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下沉沦。 (……爷爷,对不起……) 自己可能会死。当榛奈想到这里的时候,脑中首先浮现的是祖父——当祖母因为交通意外而身故之后,表面上看来没事,但却一口气衰老许多的严厉祖父。 ‘……你们可要比我长生啊!’ 榛奈一边想着爷爷的这番话,一边已经觉悟到自己会死去了。 或许是因为有所觉悟的关系吧,她的身体就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沉去,意识就要被吸进深邃的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候,榛奈却忘记了刚刚才觉悟过的死亡, 我不想死! 她伸出手。拚命地、不断地往上伸出手。 ……手。这只手应该有握着什么才对,然而现在却空无一物。 啊,陶笛、不见了。 原本手中握着一支陶笛。然而现在那只手,却尽是握着微暗的海水。 对了,就是陶笛…… ‘竟然在吹陶笛,好逊——!’ 在孩提时期听过的话语之中,就属这句最是伤透了秋津岛榛奈的心。这句话是她八岁时,在邻近公园练习陶笛的时候,一个路过的同年级男生对她说的。就算是过了八年的现在,这句话依然是榛奈心中的一块疙瘩,但她却想不起对她说这句话的人的名字和长相了。 不过她却清楚地记得,曾经对着送陶笛给自己的祖母说过: ‘为什么要送我陶笛当礼物?如果给我更帅气一点的乐器就好了!’之类过分的话语. 然后祖母只是悲伤地笑了笑—— ‘如果你讨厌陶笛,那你可以不要吹没关系。’并这样回答榛奈。 然而祖母已经过世了八年,现年十六岁的秋津岛榛奈并没有停止练习陶笛。只靠着祖母留下的一本老旧教材随意练习之下,榛奈的陶笛技术说穿了就是充满着自我风格的产物,她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演奏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或许她并没有希望技巧变得多高超的念头吧。因为在祖母过世之后,她退掉了母亲为她报名的陶笛课,只是贯彻着自学之路。 “妈——我带阿信出去遛遛,顺便练习一下嘿——” 榛奈把装了陶笛的盒子放在身边,坐在玄关处高起的地板上穿运动鞋。她注意到鞋带似乎有点松脱,所以花了点功夫把它重新系好。因为之前曾经就这样松松地穿出门,结果在骑脚踏车的时候整只鞋飞了出去,真可谓惨事一桩。 “姐,你要去练习吗?”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显得不怎么友善的声音。榛奈一回头,就看到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孝雄板着一张扑克脸站在那儿。 “孝雄,你要站在后面起码让人家知道一下啦!吓死人了。” 面对这个神不知鬼不觉中站在自己背后的弟弟,榛奈心里只觉得真是一点也不可爱。不过她的朋友们却老是对她说“榛奈的弟弟好可爱呢”。真的可爱吗?榛奈不禁直勾勾地盯着弟弟的脸猛瞧。孝雄的眉毛有点粗、眼鼻的轮廓颇深、个子略显瘦小,以一般社会的标准来说,似乎还是被归类在“可爱”的那一组之中。而就算是当姐姐的自己看来,这个弟弟也绝对不是讨人厌的家伙。 “你干么盯着人家的脸猛看啊?” “我在想你到底算是可爱还是不可爱。要我退一百步说你的脸长得还算可爱倒是可以,但是你的个性绝对是一点也不可爱。啊,该不会是因为个子小,所以看起来才可爱吧?” “我的个子比姐还高吧。而且我还有机会长高,但是姐你已经无望了。” “还有机会再长高一点啦……我希望可以长到一六〇嘛。只差三公分了,以后还是可以长到的啦。” 榛奈看着身高已经到达一六〇的孝雄,“呣——”地噘起嘴巴。 “算了,比超彼人家说‘你弟弟真是一点也不可爱’,还是听到‘你弟弟真可爱呢’这类的话比较开心。” 就算只是奉承,但听到家人被称赞还是满愉快的。不过问题就在于榛奈有时候会顺便妄自尊大地认为自己是不是也挺可爱的。一想到这里,榛奈就想起曾经有人对她说过“你弟弟真是可爱呢——榛奈你要是文静点、不要多话、从楼梯上跌下去的时候不要发出像青蛙叫一般的奇怪声音,应该也是满可爱的吧——”这样的话。真是够了喔,有够没礼貌。 “小时候常常有人说我们姐弟很像,不过现在已经没那么像了……啊,眼角或许还有点相似耶。还有就是你那样板着一张脸,总觉得跟我生气时的样子有一点像。” 榛奈与孝雄在长相上的共通点还不少。两个人都有着高挺的鼻子、浓眉和纤细的眼角等,确实相当相似。但是榛奈身上带有的开朗柔和气息,却是孝雄身上怎么也找不着的特征。现在就算交互看了看绷着一张脸的孝雄和榛奈,应该也没有多少人可以马上察觉他们是姐弟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这么不相像了呢?” 一边看着孝雄的脸,榛奈用手捧了捧自己的脸颊。当弟弟的孝雄则足冷淡地俯视着那么做的姐姐。 “你干么板着一张脸啊,我只是要带阿信出去遛遛顺便练习一下而已。顺便啦,顺便。” 榛奈确认了一下总是放在玄关处的散步用肩包内容物。负责带秋津岛家爱犬阿信出去遛狗的工作,主要是落在榛奈、孝雄以及祖父身上,并没有很严谨的分工制度存在。只要想去的人就可以去,呈现一种非常随便的现状。 “姐,你每次都会跑去唐木浜练习陶笛对吧?阿信既不喜欢沙滩也不喜欢海边,你还是要带它去喔?” “干么啦,你今天很爱找碴耶……你想带阿信去散步吗?” 这个弟弟是对出门遛狗顺便练习这点有那么不满意吗?还是说改口成出去练习顺便遛狗,他就可以接受了呢? “不是啦,正确来说是不希望姐为了练习陶笛而跑到唐木浜去啦,要练在附近练就好了。” “为何……要是在附近练习不是很丢脸吗?” 说到唐木浜,是一个从秋津岛家骑脚踏车二十分钟才到得了的小沙滩。那里有一截枯槁的大树横躺在沙滩边,榛奈小时候还曾经产生“因为有枯木所以叫做※枯木浜”的误解。榛奈想起当初指正她并不是“枯木浜”、而是“唐木浜”的就是孝雄,不禁不高兴了起来,(译注:唐木浜读作karakihama,枯木浜读作karekiham a.读音上有些相近。) “偶尔不是会有失踪人口从那里被打捞起来吗?你还记不记得三、四年前就有过一桩类似的案例?” 这件事情连榛奈也都记得。虽然记得,但是这跟不可以去唐木浜又有什么关连?自己还没失踪,今后也没有打算要成为失踪人口啊。 “这件事情跟你不想我去唐木浜是有什么关连啊?” “我担心姐你会不会因为失足落海而失踪啊。” 榛奈眨了眨眼,看了看弟弟。他依然是老样子,连笑都不笑一个,板着一张脸俯视着榛奈。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说啊,虽然我出去散步之后会到处乱走,但怎样也不可能在这种季节特地下海玩水吧?而且说起来那边实在不怎么干净,就算是夏天也没多少怪胎会跑去那里游泳啊。” “姐啊,你平常会忘了带钱包弄丢手机鞋子左右穿反扪错衬衫的扣子一套上下集的书买两本下集阿信明明就在狗屋后面睡觉却没有发以还以为阿信走丢了就光着脚跑出去,难道这些都是故意的?” 听到孝雄用这种毫不带感情的口气一鼓作气列出状况,榛奈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因为眼前这位弟弟说的这些全都是事实。 榛奈确实也自觉自己是个有点冒失的人,还常会不小心忘东忘西的。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在这种季节跌到海里去吧? “那你的意思是叫我一辈子都别靠近海边啰?而且真要这样说的话,是不是应该得出骑脚踏车会遇到车祸,所以别出门的结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提醒你要当心一点而已。姐你似乎认为自己是有点手忙脚乱又冒失的人,但在我看来你可不是有点,根本是非常慌乱又冒失、再加上粗心又少根筋啊,你可是足以角逐日本冒失鬼排行榜前十名的奇葩咧。” 这话说得还真过分啊。如果孝雄是用挖苦人的口气说这些话,那榛奈还会发发脾气,但他却是面无表情地念乾稿似地说完这些,连榛奈都被搞得很没力。 而且尽管嘴巴唠叨,但榛奈自己也很清楚孝雄是很重视她和家人的人。如果他的口气跟表情可以再柔和一点,榛奈就会被这个重视姐姐的好弟弟感动的。榛奈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你担心我的话,还是选择一下说法吧。说来那个日本冒失鬼排行榜是哪来的啊?” “只是我灵机一动想到的排行榜罢了。争夺前两名的选手主要是※粗心八兵卫和※蝾螺小姐就是了。”(译注:粗心八兵卫指日剧《水户黄门》里面的一个冒失角色;而蝾螺小姐为漫画《サザエさん》的主角。) 既然要开玩笑,就稍微装一下开玩笑的表情嘛!因为他贯彻一脸正经的表情,所以实在很难笑。 “多笑一点嘛,你在学校明明就都是那样笑咪咪的。” “因为在外面所以我才会笑啊,要对家人假装这个假装那个很累,而且又没有必要。那你小心不要被车撞也别失足落海,还有别光顾着练习陶笛忘了让阿信去散步啊。今天的风有点强,要注意。” 说完这些,孝雄就转往客厅过去了。 “搞啥啊——真是的……一点也不可爱……” 重新拿起肩包和装了陶笛的盒子之后,榛奈站起了身子准备出门遛狗。正当她朝着大门踏出一步时,人似乎在客厅的孝雄丢了这句话过来: “姐,钱包跟手机带了吗?” “…………我马上就回来,也没打算买东西啦!我可不是忘记,而是故意不带的!那我走了!” “说穿了就是忘记了嘛!” 孝雄的这句话,混在榛奈开门外出的声音之中,并没有传到她的耳里。 (离开学典礼还有一个礼拜啊——) 把爱犬阿信放在脚踏车前面的菜篮里,榛奈缓缓踩着踏板。顺着大路走的话,不消二十分钟就可以抵达唐木浜,但因为载着阿信的关系,只能绕小路走。 在三月即将接近尾声的这一天,气温还是偏低。诚如孝雄所说,吹过来的风有点大,阵风把榛奈那头长度约略及肩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不过在这片熟悉的景色之中,还是有几个地方表现了春日即将造访的气息。在这些景象里看到油菜花的身影,让榛奈不禁起了想尝尝凉拌油菜花的念头。 (明天拜托妈妈准备这道菜吧。) 一边想着这个,一边仰头向上望去。今天是个没有半朵云彩的大晴天,就连心情也跟着开朗了起来。 “阿信,对不起喔,待会儿再去散步。” 被放在前菜篮里,显得很拥挤的阿信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转头看向榛奈。阿信是祖父约在半年前捡到的米克斯母狗。一身短直毛、挺立的耳朵、半卷尾等特征让它曾经被误认为是体型较大的柴犬。刚捡到它的时候身长约七十公分,体重是十多公斤,不过就目前看来似乎没有成长的迹象。依照兽医的说法,这条狗似乎是两岁左右。全体的毛呈现白色,但背部、头部及耳朵的一部分则带着些许褐色。 (聪明是很聪明啦,但跟我想像中的狗完全不一样啊。) 阿信很快就学会握手、坐下、趴下等口令动作,虽然会对客人吠叫,但从来不曾叫得非常激动过。不讨厌洗澡、也没有挑食的倾向。温驯虽然是好事,但它也太温驯了点。秋津岛家一致认为它是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家的狗。虽然他们曾经尝试过寻找阿信原本的饲主,但很可惜直到现在仍是找不着。 “阿信——” 榛奈毫无意义地随口叫了叫,但这次阿信却别过脸去完全不理她。它大概是理解到刚刚没事被别人随便叫叫,这回就选择无视对方了吧。 “阿信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今天不会练习超过十分钟,不会让你等太久啦!你会乖乖地等我吧?” 但阿信仍然是没有瞧上榛奈一眼,只是抬起了后脚作势要搔脖子。不过也许是在狭小的菜篮里面无法随心所欲地动作吧,它只是抬了抬脚,结果什么也没做。 榛奈诞生于一座面对太平洋的小镇。虽然她自己认为这里没有多乡下,但是住在城市中的亲戚们偶尔来玩的时候,却都会说“这里真的是很乡下呢”。理由似乎是在徒步五分钟的范围内没有便利商店的关系。不过榛奈却反驳说在刚好五分钟的地点上有啊!前提是要猛踩脚踏车狂奔才到得了。 (乡下啊……我是觉得没有那么恬静就是了。) 榛奈印象中的乡下地方,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蒽郁的森林。在这座城镇里可没有那么宽广的田野和森林,反而是工厂和集中住宅比较醒目。虽然面海,但却没有什么像样的渔港,也没有适合做海水浴的宽敞美丽沙滩,更没有足以成为观光胜地的主题游乐园或神社佛寺一类的设施,是一座没有任何稀奇之处的平凡小镇。 而唐木浜呢,就是一处连这样的小镇地图上也没有刊载的场所。既没有大到需要刊载,也没有刊载意义的小小沙滩。只有暴露在海风吹袭之下,表面破破烂烂、长十公尺、圆周两公尺的朽木散发着存在感而已。虽然曾经因为如果有小孩来这朽木攀爬玩耍会发生危险,而有撤走这根朽木的计划,但结果还是这样被搁置了二十多年。以榛奈的立场来说,要是这根朽木不见了也挺寂寞的。榛奈伸手往想必只要一碰就会剥落的干燥表皮探过去,但最后还是作罢。 (总觉得这棵树比起当初来的时候要小上许多……该不会只是因为我长大了吧?) 今天的唐木浜没有半个人影。榛奈觉得来这边遇到别人的机率大致上来说是五五波。有时会是来玩水的亲子档、有时会是跟爱犬打闹的青年,有时也可能是跟榛奈一样来演奏乐器的人。毕竟榛奈也只是一个月会来两次左右而已,并 没有完全掌握到有哪些人会来这里。 “好——来练习吧!” 发出声音激励自己之后,榛奈举起已经从盒子内取出的陶笛。以陶器制成的这支白色笛子上头,比八年前多了不少细小的刮伤。榛奈虽然自认为有好好爱惜它,但似乎没这么容易保养。 (啊,忘了先暖笛。) 如果突然对着冰冷的陶笛吹气的话,会因为内外温度差异而致使笛子内部凝结水气。特别定在寒冷的季节更要分外小心。 (真是的,这样就算被孝雄排进冒失鬼排行榜,也不能抱怨吧。) 把陶笛塞进线衫里面,就这样夹在腋下。在暖笛的期间,榛奈不经意地看了看拓展于眼前的海面。虽然浪头看似比平常高一些,但还是不至于卷到榛奈所站的位置。 (……对了,他不知道好不好呢?) 大约两星期之前,榛奈在这里体验了一场相遇。 对方是一个抱着夏威夷小吉他的少年。 “午安,你吹得很好耶!” 榛奈对那少年所抱持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家伙还真爱装熟啊”,但这并不是坏的印象。主要是因为他有着一张爽朗的笑脸、个子虽高但却散发着柔和的气息,加上他身上穿着的是榛奈从四月起就要就读的高中制服。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手中抱着一把夏威夷小吉他。外表上看来足以称之为帅哥的他,却抱着一把夏威夷小吉他的样子,实在是滑稽得令人想笑。 不过榛奈没有取笑他。要是现在笑出声音来,他想必会认为自己是“因为夏威夷小吉他”而被取笑了吧。榛奈自己也有过这种经验。只不过是吹着陶笛就被取笑、被挖苦的经验。 这样的经验多少伤害到了榛奈,所以她不能做出一样的事情。榛奈挺直了背,尽可能稳重地—— “谢谢称赞。你是来练习夏威夷小吉他的吧?” 这么回应。或许是这样的反应出乎意料吧,少年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好几秒,然后也说了一句“谢谢”。但这句话对榛奈来说实在难以理解。 “为什么用谢谢回应我的谢谢?” 榛奈甚至忘了讲话要客气一点,不过对方看来跟她年纪差不多,也就算了吧。 “……这个,俺已经很久没有碰到人不会取笑我的夏威夷小吉他了,毕竟它看起来跟俺不是很搭。” 果然他也有这样的经验啊。榛奈自己搞懂了状况之后,就试着说说看可以安慰对方的一些好话: “又不是因为适不适合才演奏乐器的……当然如果你突然扛着管风琴出现,那我还是会笑吧。” 这话真是烂透了。 “如果突然看到一个人扛着管风琴出现在自己面前,在笑之前应该会先吓到才是。” 说得没错。而且他仿佛要对因为觉得很丢脸而低着头的榛奈补刀似地——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加上了这句话。 “……那还真是抱歉啊!” 榛奈抬起头想要反驳,就看到了少年的一张笑脸。 会觉得这笑容耀眼到根本无法跟刚刚的笑脸相提并论,一定是因为太阳的关系吧? 虽然这天是个阴天,但一定是这样没错。 在那之后,榛奈跟他聊了不少。包括彼此的乐器、擅长的曲子,还有自己跟他同年纪,都是从四月开始要进入高中就读。 ‘如果能同班就好了。’ 不过榛奈后来发现自己忘了向说完这句话就离开的他询问姓名,而且也忘了自我介绍,实在是粗心过头了。可是后来榛奈还是认为说到粗心,忘了自我介绍的他也是半斤八两。 虽然她多少觉得今天可以偶然相遇是一种幸运,看来运气并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练习一下就回家吧。毕竟阿信看起来无聊得很。) 现在阿信被拴在停放于堤防上的脚踏车坐垫上面。虽然它很乖地趴着,但身为饲主是不可以疏于注意自家宠物的。不过榛奈还是一时大意地认为“阿信没问题,毕竟它是一条又聪明又乖的狗啊”。 在这样粗心大意之下,正当她打算举起温好的陶笛时…… 她听到了狗叫声。而且并不是“汪汪”这种平稳的声音,而是那种只能用狂吠来形容、激烈又连续的咆哮劈穿了榛奈的耳朵。 她吃惊地看向堤防,就看见阿信站起身子对着自己狂吠。还看到脚踏车被阿信这样发疯似了的吠叫气势一拖,整个横倒在堤防上头。榛奈急急忙忙地打算回到以比脚踏车倒下的声音更高亢地持续吠叫着的阿信旁边。她是第一次看到阿信这样狂吠,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然而,榛奈却没有办法在这时候马上回去。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啰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从大海的方向传来些许、但很明确的奇妙声音,若这道声音是海鸣,那也太过确实地传到了榛奈的耳里。 (要说是风声也怪怪的……听起来虽然很像野兽的叫声,但有能够发出这种声音的野兽吗?) 介意起这道声音的榛奈回头看了看海。阿信明明就狂吠成那样,但她却因为“有点介意”这样无聊的理由,就回过头去。 而回过头去的榛奈,因一幅奇妙的光景停下了脚步。 除了海浪以外,大海上原本应该没有任何东西会移动。然而她却看到有某种黑黑的东西,突出于远处的海面。 (……是我错觉吗?还是说那是鲨鱼一类的?这一带有鲨鱼吗……) 这一阵犹豫却成了致命伤。 原本应该在远处的那个“某种黑黑的东西”,只花了数秒就来到了榛奈的面前不远处。 并且伴随着足以把榛奈吞没的巨大海浪。 “………………咦?” 在认知到自己看到某种巨大物体的瞬间,榛奈就被海水灌顶,并因海浪之强而倒地。滚倒在沙滩上的她被海浪吞噬,则是无可违抗的自然常理。 在失去意识之前,榛奈想着—— 家人、爱犬、还有陶笛。 (怎么尽是想起些与自己亲近的事情啊。) 但是当她的意识逐渐往表层爬上去的过程之中,之前想起的这一切却马上就消失了。 感觉好像听见了小狗哼鼻子的声音,也许是阿信吧。在判断这是不是阿信的声音之前,从胸口处爬上来的某种东西刺激了榛奈的喉咙。 “咳呼哈啊!” 喉咙发出奇妙惨叫的声音让榛奈一口气醒来。微微地睁开眼睛之后,就看见了阿信的前脚。想要摸摸阿信,但指尖却抓满了湿润的沙子。 (……啊,我还活着……) 榛奈顺从自体内争相涌出的呕吐感把海水全都吐了出去,看样子自己似乎是倒在沙滩上了。虽然吐出的海水有些从鼻子跟嘴巴流出来,感觉有点恶心,但榛奈还是无视于这些问题,挺起上半身之后,紧紧搂住了坐着的阿信的身体。 阿信的温暖并没有办法顺利地传到湿透了的衣服与身体上,但榛奈还是对着阿信的脖子猛蹭。虽然带着狗儿毛皮特有的气味,不过现在就连这气味都让她觉得舒服。 闻得到味道,可以呼吸。因为自己活着。 “……还活着。阿信,我还活着耶……” 榛奈的身体明明就会降低自己的体温,但阿信还是乖乖地让她搂着。然而在过了一会儿之后,就一副不高兴似地开始扭动了身体。 “啊,对不起,我全身湿透了,很冷吧……” 虽然榛奈打算马上退开身子,但又因为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而停下了动作。 “areyht?” (………………咦,英语?) 确实是英语。那听起来像年轻男子的声音,让榛奈没办法立刻回过头去。这是因为榛奈英语非常破。她甚至忘记自己才刚面临生命危险,脑袋里头好像要冒出过去学过的英文单字,却无法顺利回想起来,单字就像雾霭似地消逝了。 (该、该怎么办……) 仔细想想,处在那样的状态下,再怎么样都不觉得可以单靠自己的力量回到沙滩上,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因为阿信大声吠叫,所以一定是有人过来了,这么一来就得向对方好好道谢才行。 可是对方却操着一口英语。如果只是要道谢的话,那说声“thankyou”就可以了;不过对方刚刚是用英语向榛奈攀谈,那首先必须了解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可是对榛奈来说,英文真的是成绩烂到可以的一门科目。其他学科的成绩都还有一定水准,只有英文的成绩永远都是吊车尾。她连读写都很有问题了,当然不可能进行会话。 然而榛奈还是拚命地想要理解背后的“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呃——唔——他说了areyht……you是你,alright是……全部右边?……等等,不对不对。是这个吧,这种情况下的alright是采类似结果一切alright的用法,所以指的是没问题……) 也就是说,先认定他是问榛奈“你还好吗?”应该不会错,应该吧。既然这样,先回答他“我没事”之后再就被搭救了一事进行道谢,才是合理的作法。 (我没事是该怎么讲啊……f……fihankyou?不过总觉得这好像是指“我过得很好”之意……) 想到这里,榛奈就想起当自己过去说“英语好难”的时候,祖父讲过“学校学的英语跟真正会话用的英语完全不同,只要随意凑出几个单字就可以沟通”之类的话。然后还说“只要记住这几个单字,就勉强可以行得通”,并教了榛奈几个字。 (呃……那时候爷爷讲的是……) fuckyouasshole. (不对!爷爷啊,这是脏话耶!) 因为紧紧抱着的阿信“呜”地哼了一声,轻轻地扭了扭身体的感觉传了过来,便把榛奈的思考拉回了现实之中。 (啊,我想起来了,虽然可能弄错,但只要露出笑容就可以传达自己的想法了嘛,应该吧!) 榛奈拨开垂在额头上的浏海,这才想到现在自己可是处于相当的惨状下。吸饱了海水的冰冷衣服贴在身体上,连袜子和内衣都湿透了,感觉怪恶心的。 总之先简单道个谢,回家换过衣服之后再重新登门拜访吧。 如此下定决心之后,榛奈便露出笑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 “noproblem!” “itwasgood.” 总之,位在转过头去方向的“那个”很大,看起来像是脸的部位搞不好有两公尺宽。那真的是脸吗?榛奈也没多少自信。因为看到了比起那张大脸显得相当娇小的两颗眼珠、跟额头的分界有些暧昧不明的鼻子,以及在鼻子之下的嘴巴,所以这个部位应该是脸没有错。从嘴巴的缝隙之中,可以窥探到像锯子一般的牙齿整齐地排排站的模样,还真是怵目惊心。 还有就是很黑,散发着艳丽光泽的表皮,光滑到如果触摸想必连手都会滑开的程度一。不过他却又不只是黑,左右眼睛后面的部位分别各有一个白色的椭圆形花纹,而且嘴巴下面也呈现白色,是非常漂亮的对比色。 在由黑白两色构成的他的脸上,显得最醒目的是额头——虽然额头和头顶的界线也有些难以区分,但榛奈判断那位置是额头没错——中央的八角形部分。其他部位基本上还是有着类似榛奈认知中的“生物”样貌,但只有这里很明显地跟普通的生物不同。 在额头上隆起的那个八角形物体,其实并不算是正八角体。它乱无章法地由不可计数的小面积组成,形成一个奇妙的多面体。闪耀着美丽篮色光辉的那个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茫然地直盯着这些东西看的榛奈,总算想起了眼前的生物,跟自己看过的某种海洋生物非常相似的事情。虽然她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但她确实曾经在电视节目上看过。 从嘴巴到头顶呈现圆椎形、眼角的花纹、黑与白的对比色。虽然额头上多了一块奇妙的东西,不过这外表怎么看都是俗称“海中黑道”的那个有名的—— “虎鲸——?” “what?” 虎鲸说话了。虽然说它说话了,但却没看到它动嘴巴。总觉得声音好像是从头部后方传来的。 (该、该怎么办,虎鲸说话了……而且还是英语……) 真是无计可施。以一个普通人来说,在这种异常状况下可以做的事情大致上只有一件。而且就像催促榛奈快点这么做似的,阿信叼起了仍然跌坐在沙滩上的榛奈的裙摆拉了拉。 “啊啊,阿信……” 榛奈握住系在阿信的肩带上的狗绳。抓好这个站起来,然后远离那奇妙的虎鲸。这是最简单、最好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完全没有必要犹豫。 可是—— “iasksomething?” 虎鲸却直直地看着榛奈的方向并这么说道。要说那对完全没有任何眼白的黑色圆眼珠可爱,确实也是很可爱。 “稍、稍等一下……啊——呃,等一下是wait?” “what?” “啊啊真是的,我现在在想啦,你安分一点!” 完全不把一副觉得很不可思议地看过来的虎鲸眼神当一回事,榛奈拚命地思考着。 (呃,它是说iask吧……做得到、我、问……something……someting是啥意思啦——?) 因为对方说的是榛奈似懂非懂的英语,所以她思考的点已经不在“虎鲸会说话”上,而是转到“想要弄懂这只虎鲸说的英语”上头了。 榛奈甚至没有发现阿信拉着自己的裙摆,只是一心想要理解这只虎鲸说的话。 (虽然搞不太懂,但听起来像是有事情想问的样子……) 不过要是问起太困难的事情,英文很破的榛奈应该也没办法听懂吧。这时候还是先问问对方能不能说日语好了。 “areyoujapanese?” “japanese?” “yes,japanese.” 说到这里,榛奈发现自己的英语犯了错。 “areyoujapanese不就是问‘你是不是日本人’吗?这家伙怎么看都不会是日本人吧!” 她不禁把想到的事情脱口而出。说来在考量眼前的这位是不是日本人之前,更应该先怀疑它究竟是不是人类才对,但榛奈连这点都忘了。 “sorry,idid"tcatchwhatyousay.” 虽然听懂了它在道歉,但榛奈到了这时候才总算发现自己不可能与它用英语沟通。她勉强地把学过的单字挖出来,笨拙地说道: “iotspeakenglish.i"mjapaneseonly.” “japanese?” “japanese.” 虎鲸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像是点头似的大大摆动头部。看样子终于说通了。 “ok,thanksalot.omeetyou.” 大大的头部缓缓地往旁边转去,它正打算回到海里。榛奈到这时候才因为这虎鲸的体型之大而 瞠目秸舌。 将近两公尺的背鳍就已经够夸张了,但全身说不定足足有十公尺。流线型的巨大身躯散发着与其说是海中黑道,不如说是王者般的风范。 一边溅起巨大的水花,虎鲸一边缓缓地潜人海中。那巨大的身体没人海水下之后,很快就看不见了,就连途中还露出在海面上的背鳍,到后来也完全沉入了水面之下。 “那到底是什么啊……” 榛奈到现在才觉得不可思议。 “哈啾!” 然后想起自己全身湿得跟落汤鸡一样。看到旁边的阿信已经厌倦了似地打起呵欠,才把榛奈的意识拉回到现实之中。 “阿信,对不起喔……总之先回去……得拜托孝雄带你出来散步了。” 榛奈握起狗绳站了起来,这时候才发现陶笛不见了。 (啊……) 她慌忙看看周遭,却没有看到类似的物体掉落在附近。榛奈放开狗绳,打算靠近沙滩的水边,但却有一只生物阻止了她。阿信迅速地绕到榛奈的前面,以后脚站立扑在她的身上。 “阿信,对不起,陶笛不见了,我想找回它。现在应该还掉在那附近而已……” 虽然榛奈抓着阿信的前脚想拉开它,但阿信却不肯让步。它咬住榛奈的衣服下摆,不断地拖拉,想让榛奈远离海边。一个人和一条狗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好一会儿,最后投降的是榛奈。 “好啦,我知道了……明天再来找。” 榛奈叹了一口气之后,重新捡起狗绳缓缓地迈步而出。阿信则像是要引导她的脚步似地,走在前面两、三步的位置上。 爬上堤防,来到倒在地上的脚踏车旁边时,又听见了拍打海水的声音。回过头去,就看到巨大的黑色身影在海的那一端跃出海面的模样。 “阿信……那只虎鲸虽然说着一口英语,但一般虎鲸是不会讲话……的吧?它到底是什么啊……”. 阿信当然不会像虎鲸那样说话,所以只是仰望着榛奈。会觉得它那张仰望的脸上露出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想必是榛奈的错觉吧。 秋津岛家现在是由四个人加一条狗构成。除了榛奈与孝雄姐弟之外,还有妈妈泉、爷爷慎吉跟爱犬阿信。身为家长的父亲治夫目前单独被派遣到东南亚的某个国家去,一年只会回来个几次。 在这样的秋津岛家之中,有几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过虽说是规定,但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尽可能一起吃晚饭”、“吃饭时不准看报纸”、“要确实带阿信出去遛狗”、“清洗浴室由榛奈和孝雄轮流负责”等等。 而今天则是“每个月两次的炸菲力猪排日”这条规定的实行日子。这是在虽然年过七旬却还老想着要吃油炸料理和肉类的慎吉,与担忧老人家身体健康状态频频皱眉的泉争论之下得出的妥协方案。 最喜欢吃炸菲力猪排的慎吉每到了这一天心情就会非常好,然而当四个人都坐上餐桌,并且异口同声地说“我开动了”之后,慎吉的筷子却没有立刻伸向炸菲力猪排。 这是打算开始说教的徵兆,而对象毫无疑问地是自己。榛奈一边确定自己猜测得准没错,一边把视线转向身旁的母亲和坐在对面的弟弟。母亲正默默地将酱汁倒在高丽菜上,弟弟则拿起盐巴往炸菲力猪排上洒。两个人都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榛奈,虽然现在是吃饭时间,但你听我说。边吃边听就可以了。” “……是——” 果然开始了。虽然他说边吃边听就好,但榛奈其实有点害怕边吃边听的后果。所以她总之先把放在桌子中间的酱汁拿来淋在猪排上。 “姐,那是酱油。” 当榛奈依稀觉得这颜色似乎跟酱汁的颜色不太一样的同时,孝雄的纠正话语就丢了过来。 “……最近流行在猪排上加酱油啊。” 虽然她自己觉得这个理由编得不错。 “哎呀,我第一次听说呢!” “喔——是啦,酱油是不错。不过你也加太多了,这样会变成只有酱油的味道喔!” 但家人们的反应却相当冷淡。 “这个榛奈真的是个粗心鬼。” 坐在斜对面的慎吉表情严肃地再度开口。头上几乎已经完全没有头发,就连眉毛也快掉光的那张脸上,因为年事已高而带有数不清的皱纹和斑点。就算在孙女的榛奈眼中,他也是个表情有些可怕的顽固爷爷。 “如果只是有点粗心大意,那是可爱;但若因此而受伤甚至丧命,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虽然榛奈想反驳“才没有那么容易死呢”.但因为家族之中有人就是很轻易地死去,所以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慎吉的话。 “总之,你要常常提醒自己稳重行事。要是现在是冬天,你说不定就没命了。要小心别再做出掉到海里的傻事……好了,吃吧吃吧。难得的炸猪排要冷掉了。” 说教似乎到此为止。榛奈边用眼角看着夹起一块什么也没沾的猪排,缓缓开动的爷爷,边把淋满了酱油的猪排夹到白饭上。她自己也觉得真的加太多酱油了,所以想用白饭吸走一点酱油以蒙混过去。 她看着碗中的猪排,回想今天遭遇到的事情。 自己掉进了海里,这是不争的事实。全身湿透回到家的她首先见到的,是正在打扫玄关的孝雄。弟弟在说出”……你果然掉进海里了”这句有点可恨的话之后就什么也没说,拿了浴巾过来。 在洗过澡、换好衣服之后,来到厨房准备帮忙做晚饭的时候,母亲对她说“你再冒失也不该夸张到摔进海里吧,等等可要让爷爷好好训一训你”。然后她现在就被祖父稍微训戒了一下。 家人担心自己很令人高兴。虽然很高兴…… (……为什么都没人问我怎么会落海啊。) 这三个人是都在“冒失的榛奈是一个不小心掉进海里”的前提之下谈论这件事情。但是她明明就不是不小心,而是遭遇到大浪被卷进海里的啊! 但是榛奈却无法说出“我不是不小心的,而是被大浪卷进去的嘛”这种话。 跟海浪一起出现、会说英语的虎鲸。榛奈没有自信能够不提及此事,并解说在海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论是说谎,还是曲解真相,都不是榛奈拿手的事情。 虎鲸不是会说话的生物,但是榛奈确实跟虎鲸交谈了,而她也觉得那并不是作梦。可是就算老实地全盘托出,别人应该也不会相信。应该说要是他们相信了才让人困惑。 (真的是,那只虎鲸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是进化程度非常高的虎鲸之类的?) “我要开电视喔。还有姐啊,你打算把猪排摆在白饭上发呆多久?” “我才不是在发呆呢,是在想事情啦……” 虽然榛奈打算继续反驳,但却被电视中播放的内容给吸去了注意力。 ‘……鲸鱼误闯已经一星期了,当地居民虽然持续试图将它驱赶到外海,却没有任何成效……’ 电视中播着一只身长超过十五公尺的黑色鲸鱼浮在海面,以及围观此一情景的人群影像。 “……鲸鱼。” 不知不觉脱口而出。榛奈原本认为鲸、虎鲸和海豚部没什么分别的,但这样一看就会觉得其实鲸鱼跟虎鲸的差别还满大的。 “鲸鱼啊,为什么不肯离开呢?” “是鲸鱼。好想吃培根啊。” “是鲸鱼没错。那是抹香鲸,所以我想是没有办法做成培根啊,爷爷。” 在家族表现出了各式各样的反应之中,只有榛奈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那只鲸鱼应该不会像今天遇到的虎鲸那样讲话……如果能够沟通, 那它应该早就离开了……世事还是没那么顺利的啊。) 一边听着再这样下去鲸鱼可能衰弱致死的新闻报导,榛奈的思考果然还是转到了虎鲸身上。 (虎鲸会说话这件事情本身虽然很奇怪……但一边吃饭一边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嗯,介意也于事无补啊!) 一个人点点头之后,榛奈把菲力猪排放进嘴里。 “……配酱油意外地好吃呢,虽然不小心加太多了。” “明明就是自己加的,现在才说这些干么。” 总之先忽视孝雄的吐槽,榛奈喝了一口加了豆腐与海带芽的味噌汤。只要能吃饱就觉得很幸福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单纯了一点呢?在高丽菜上面加上酱汁,适度搅拌之后放进嘴里。平常明明就不太注意高丽菜的味道,但今天却觉得格外地好吃。 有关鲸的新闻报导早已结束,秋津岛一家对萤幕上播放的穿插广告都没什么兴趣,继续用着餐。 这真是和平的餐桌景象。 “hello.” 虎鲸说话了,这是一场梦吧。说来虎鲸会讲话,而且还操着一口英语这件事情本身就很莫名其妙了,嗯。 “hello~不过我说你啊,还是说日语啦。如果这里是英国或美国的话,说英语就没问题,但这里是日本啊。俗话不是说‘入境随俗’吗?” “what?” “你就算装可爱歪头也没有用的啦。话说你不是海中黑道吗?为什么会这么可爱啊?声音听起来也像是爽朗大哥的感觉。” 它又歪头了。是听不懂我说什么吗? “加点油,学学日语吧。比起我学好英语,总觉得让你去学会日语比较有希望……” 虎鲸张开大嘴,打断了我的话。 它的口中什么都没有。 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 不,并不是什么部没有。可以看见唯一的东西。 那就是如同黑夜一般的黑暗。 虽说我不在暗处就无法睡觉。但这黑的程度可一点都不寻常。 口中如此黑暗…… 黑暗…… “……好痛!” 榛奈总觉得自己已经有半年左右,没有因为从床上摔下来而清醒的经验。因为孝雄一句“乖乖打地铺不是很好?”而赌气,她坚持要睡在床上已经三年了。以为已经习惯了而一个大意,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磁砖地板冰冰凉凉的,榛奈不禁抖了一下身子。 从窗户射入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看来还不到起床时间。窸窸窣窣地爬回床上盖好棉被,感觉好像作了什么可怕的梦,但却想不起内容。 (好像梦到了虎鲸……嗯,虎鲸会说话什么的一定是作梦啦,虽然有些状况让人无法接受那是梦境,但一定是这样没错。) 根本不可能有会说英语的虎鲸。虽然这样想会有些事情互相矛盾,但这应该是最轻松的思考方式了。“选择轻松的作法虽然没有错,但却不可以以轻松之路作为逃避”。榛奈不经意地想起祖母说过的这句话,却还是忽略了它,闭上眼睛。 不过尽管她能刻意忽视虎鲸的存在和祖母说过的话,却无法忽略祖母送给自己的陶笛。 应该是在落海时弄丢了陶笛。榛奈还没有对任何一个家人说自己弄丢了它。不知怎的,她就是说不出口。 今天还是跑一趟唐木浜去找找看吧。虽然祖母还有留下其他东西,但对榛奈来说,那支陶笛还是有着最多宝贵回忆的物品。 (如果运气不错,刚好掉在海滩边就好了……) 榛奈半梦半醒地想着有关陶笛的事。 自己是否只是很宝贝“保留了有关祖母回忆”的陶笛而已呢?如果陶笛就这样找不回来,自己是不是就再也不吹陶笛了呢? 现在只是在陶笛上追求与已经过世的祖母有关连的事物,自己说不定根本就不在乎陶笛这种乐器本身如何。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好悲伤……) 在难以理解的悲伤之中,榛奈再度坠入梦乡。 “阿信,我们去散步吧——” 当天下午,阿信一副觉得很麻烦似地仰头看着手拿狗绳和肩带、蹲在狗屋前面的榛奈。平常它都会站起来走出狗屋,但今天却再次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干么啦——你不想去啊?吃饭、散步、玩耍明明就是狗的一切,阿信你还真是一条怪狗。” 说不定是身体不舒服。榛奈摸摸它的鼻头,是一如往常的湿润。接着翮起耳朵检查耳朵下面、打开它的嘴巴看看牙龈,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应该只是单纯不想出去散步吧? “姐,你干么拿阿信当玩具啊?” 头上传来孝雄的声音。抬头一看,孝雄正在二楼阳台上,把坐垫拿出来晒太阳。 “阿信不想出去散步。” “毕竟才刚过一点啊,时间还太早了啦。平常都是过三点之后才去的吧。” “是这样没错,但狗的话多多散步不是好事吗?” “但阿信原本就是那副德性啊……如果这么想出去散步,姐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啊,但是不准再掉进海里了。” “哪可能这么随随便便一直掉进去啊!” 这个弟弟还真是没礼貌。虽然榛奈带着抗议意味瞪了过去,但孝雄只是耸了耸肩,从阳台钻回房里。 “真是的,我才没有那么冒失呢……阿信就知道我掉进海里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突然有大浪卷来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会讲话的虎鲸,嗯。” 榛奈虽然在狗屋前面站了起来,但阿信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踏出狗屋,开始磨蹭榛奈的腿。 “怎么着?果然还是想去散步吗?” 但是榛奈一拿起项圈,阿信却又一副很不悦似地钻回狗屋里面了。 “真是的,阿信你到底是想怎样啦?” 阿信从狗屋里面露出一个头仰望着榛奈,那对褐色的眼晴看起来好像正对榛奈诉说着什么。 “……阿信,你该不会是不希望我出门?” 榛奈有这种感觉,不过阿信当然不会对她的话有所反应,只是默默地抬头看着。 “可是啊,阿信,就算我硬是把掉进海里的事,跟碰到会说英语的虎鲸的事情当作没发生,但弄丢陶笛的事情却没有办法这样,因为陶笛确实不在我手上。” 再一次蹲下,用双手捧着阿信的脸。阿信并没有表现出不悦的感觉,仍只是静静地看着榛奈。阿信常常会表现出好像听得懂人话的态度,因此不只是榛奈,秋津岛这一家子都会习惯性地对着阿信说话。 “只要找到了我就会马上回来,所以不用这么担心。” 把肩带跟狗绳放在狗屋上之后,榛奈牵出了自己的脚踏车。 “我出去一下嘿~” 擅自认为应该有人听到之后,榛奈就跨上脚踏车,以全力骑了出去。 “……阿信,姐真是给你造成麻烦了呢!” 榛奈出门一分钟之后,从玄关出来的孝雄收拾好放在狗屋上的肩带和狗绳。阿信无视孝雄的话,根本不打算从狗屋里出来。 “你真的是一条很会看人的狗耶,不过我不讨厌你这样就是了。” 孝雄不死心地把手伸进狗屋里面摸了摸阿信的头,但阿信也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应,只是趴着不动。 今天唐木浜依然半个人也没有。虽然没有人比较方便找东西,不过要说没有任何不安,那就是骗人的了。 “不会有虎鲸也不会有海浪卷来。嗯,是这样,一定会是这样的。” 发出声音激励自己之后,榛奈跟昨天一样停好脚踏 车,来到海滩边。这是一如往常的狭小沙滩,腐朽的大树也一成不变地倒在地上。榛奈特地穿了凉鞋和裤子来,这样就算定到水位线附近也不会有问题,但她仍没有把握能不能找回陶笛。 如果找不到的话,自己或许就再也不会吹陶笛了。这时她想起了今天凌晨作的梦,也想起了那位之前遇到的、抱着夏威夷小吉他的少年。 (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刚好又遇到他呢……) 如果是他的话,总觉得就能够诉说自己遇到虎鲸,还有弄丢了陶笛的事情。明明是只见过一次面,根本不熟的对象,却还会这么觉得,这连榛奈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议。难道夏威夷小吉他给人的印象真的这么强烈? 不过世事当然不可能这么如意,榛奈就算双脚泡在海水里定睛仔细地找,也还是找不到陶笛;更别说那个少年了,根本就没有来。 然后,不速之客总是不请自来的。 (果然还是找不到……) 也许已经被海浪卷到远处了吧,这么一来找到的机率就几乎等于零了。虽然几乎等于零,但并不是零。是要相信这些微的可能性继续找呢,还是要放弃呢—— “真不想放弃啊——” 藉由说出口向自己确认过,但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半了。虽然要回家还早了点,但要是不早点回去,又要被孝雄嫌东嫌西的。榛奈没有自信可以辩倒自己的弟弟。 总之今天先回家吧。就在她这么想,转身背对大海的时候—— …………午午午午午午午午午午午午安安安安安安安安安安安安安安。 听到了有点熟悉的声音。这是昨天也听过的声音。就是因为听到这个奇妙的声音回过头去,所以才会弄丢陶笛、摔进海里,还遇到奇怪的虎鲸,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 没有必要回头。要是因为这个声音而回头,肯定又会碰到跟昨天一样的—— “午安安安安安安安安安!” 伴随着巨大声响,榛奈被来自背后的海水推挤全身往前倒下.她为了不被海浪吞没而赶忙抓紧沙地,尽全力地抵抗这股冲击。这股浪头似乎也没昨天的那么强悍,她只是被海水跟沙子淋了全身,并没有被拖进海中。 不过还是在跌倒的时候吃到一点海水和沙子,只见榛奈蹲坐在地拚命地咳嗽。 “午安,你没事吗?” ……昨天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昨天是讲了英语,所以榛奈拚命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一回过头…… (今天不会这样的!是日语!不必说“noproblem.”而只要回答“我没事”就好了,对方一定是普通人!) 榛奈先大大甩了一下头,猛地回过头去说: “我没事!” “那真是太好了。” 是虎鲸。 跟昨天一样,有只虎鲸在这里。 “果然有虎鲸在这里啊——!” “虽然我不清楚虎鲸是什么东西,但我是虎鲸。午安。” “虎鲸说日语了——!” “啊啊,果然这个就是日语没错啊。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吗?” “是听得懂,但是为什么虎鲸会说话啦——?” “我想没必要这么吃惊吧……” “不,会吃惊,当然会吃惊啊!” “那我先等你吃惊完好了。” 虎鲸这么说完,就用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榛奈。 那一天,秋津岛榛奈遇到了一只会说英语的虎鲸。 隔天,她遇到了会说日语的虎鲸。 如果只是相遇,说不定就仅仅是擦身而过。 但是榛奈却跟虎鲸对话了。 这样的第一次接触,会不会成为留名青史的一大步——对这时候的榛奈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她只能茫然地抬头看着那以一对可爱的双眸,凝视着自己的巨大虎鲸。 第二章 你的名字叫虎鲸吗? 虎鲸是鲸目齿鲸亚目海豚科的哺乳类动物。除了人类以外,在这个自然界中没有天敌存在,而人类在海中也不是虎鲸的对手。肉食性,主要的捕获对象从企鹅、海鸟、熊、海豹,甚至到鲨鱼或其他鲸类都可能是它们的猎物,毫无准则可百。 外号海中黑道、杀手、魔物,性情凶残的海洋生物之王。被这样的虎鲸搭讪,到底该作何反应才是啊? 至于说起碰上了这种根本没那么容易发生的事情,现在的秋津岛榛奈的反应呢…… 完全不知所措。 首先,她对“会说话的虎鲸”感到惊讶。说起来她原本就不是那种可以“冷静地处理突发状况”的人,加上她吃惊过头,甚至忘了自己全身都被海水淋湿,也忽略了手掌和屁股之下的沙滩有多冰冷,只是抬头看着巨大的虎鲸. 虎鲸的一对眼睛.落在比坐在沙滩上的榛奈视线还要略高的位置上。光是脸的宽度就比榛奈的身高还大,但那对眼睛却小小的,显得非常可爱。那是一对看起来跟阿信……不,甚至比阿信还要亲人的黑色眼珠。 “那个,你吃惊完了吗?” 虎鲸用听起来像年轻男性的声音问道。榛奈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后退,渐渐远离歪着头窥探自己状况的虎鲸。 “啊,你怕我吗?我想我已经表现得很友善了……是因为外表看起来很可怕吗?我只是比你大又比你重一些而已,并没有什么分别的。” “听你在说笑”的这句吐槽消失在榛奈的心中……这该不会是一场白日梦吧?榛奈先拍拍手中的沙子,然后使劲地捏了自己的脸一下。 (……好痛。) 脸颊一阵热辣,但是眼前的虎鲸却没有消失,还是用黑色的眼珠凝视着榛奈。 (仔细看清楚,或许就会发现它其实不是虎鲸!) 榛奈蹙紧眉头瞪向虎鲸。 ……但怎么看都是虎鲸。外观上跟一般虎鲸不同的地方,大概只有额头上那个应该比榛奈的手掌略大一些的蓝色八角形物体了吧。那个多面体看起来就像彻底抛光过的镜子一般美丽,散放着淡淡光辉。 这只虎鲸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这理所当然的疑问浮现在榛奈心中。虽然看起来并不像是绝对安全的生物……但至少感觉它不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吞下榛奈。 依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榛奈缓缓地站起身子之后,打算再退后个两、三步……却因为双脚不听使唤又跌倒在地。 “你想逃吗?你就算逃走我也不会追你。” 虎鲸直直地看着瘫坐在沙滩上的榛奈。榛奈记得如果直视野生动物的眼睛是代表挑衅的意味,但祖母却也教导过她,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虽然不需要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但仍要有适度的眼神交会。这只虎鲸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意图看着榛奈的呢? 榛奈试探性地看向虎鲸的黑色眼眸。虽然它的脸很大,但这对眼睛却相当小,如果闭上眼睛,甚至就难以找出眼睛的位置了。只要一看向虎鲸,它背上的巨大背鳍无论如何就是会进入视野,但原本应该垂直挺立的那个现在却往左边弯低垂着,让榛奈有些介意。 虎鲸说“你可以逃跑”,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榛奈在双脚灌注力量,打算再往后退个几步,却忽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自己是被这只虎鲸救上岸的。虽然自己没有印象,但就状况来看,这个推论应该不会有错。 (……我还没跟它道谢。) 是因为这只虎鲸卷起浪潮,才会害榛奈落海。因此榛奈或许没有必要对这个造成自己落海,却又救了自己的对象道谢。说起来这只虎鲸也没也有对自己造成榛奈落海一事道歉过。 不过榛奈还是想向这只虎鲸道谢。如果觉得自己做错事情就该道歉,觉得想感谢对方时就说谢谢,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平常就常常对爱犬阿信说“对不起”或“谢谢”一类的话语。榛奈怎样也无法认为因为对方是一只格外巨大的虎鲸、是害自己落海的罪魁祸首,自己就可以不用道谢。 榛奈慢慢地站起来免得跌倒。先往前进了一步,然后打直背部,挺起既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胸部。抬头挺胸端正姿势算是榛奈的习惯性动作。 “昨天谢谢你救了我。” 挺起胸膛,然后低头道谢。 “不用客气。” 就在虎鲸悠悠地回答的同时,原本向左垂下的背鳍突然垂直挺立起来。那该不会跟狗儿的尾巴一样是用来表达情绪的吧?想起阿信那条不怎么摇的尾巴,榛奈觉得虎鲸看起来比之前更可爱了。 这么一来,就对这只生物产生了好奇心。 “……请问你是?” 榛奈战战兢兢地问道。虽然现在处于一个奇妙的状况下,但是危机意识和好奇心相比之下是后者胜出。或许是因为虎鲸的言行举止格外地亲人而低姿态吧。 (不过这要是青蛙或者蜥蜴的话,我搞不好会逃跑……来自大海对我搭讪的巨大蜥蜴……好可怕,那绝对是恐怖片了!不过如果是性格友善的蜥蜴或许还行得通吧。啊,如果是巨大的蟑螂之类的就绝对不行,一定会在它讲话之前逃走的,嗯。) 就在榛奈想着这些蠢事的同时,虎鲸一副很不可思议似地回答了榛奈的问题: “我是虎鲸吧?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吗?” “不,因为普通的虎鲸是不会说话的……而且你额头上还有一个类似蓝色宝石的东西……” “啊啊,这个吗?嗯——你们的语言里面没有能够表达这个的词汇耶。要打比方的话,应该就是眼睛、耳朵、嘴巴、鼻子、胃、手、脚、皮肤、脂肪混合而成的东西吧?” “你这样说我也完全不懂……” 虽然榛奈很想抱头,但她到了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浑身湿透了。虽然今天不是掉到海里去,而是被海浪泼湿身子,但连续两天这样,肯定又要被孝雄大大地挖苦一番,母亲和祖父应该会担心吧。 虎鲸根本没察觉到沮丧地颤抖着身子的榛奈心情,天真地问道: “那个啊,别人问你是哪一位的时候,一般说来应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啊?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回答呢?” 榛奈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自己是谁这个问题,基本上说来应该都会报上名字吧?总之她先挺起胸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秋津岛榛奈。” “秋津岛榛奈?” “不要这样呆板地念出来啦……秋津岛是姓,榛奈是名字。” “秋津岛跟榛奈有什么不一样?” “呃,秋津岛的话,就是包括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弟弟等,代表了我们家族全体;榛奈则是单指我个人……这样吧。” 榛奈没有自信自己的说明清不清楚。应该说,自己到底在跟这只虎鲸聊些什么鬼啊! “啊啊,用来区分个体的叫做名字,然后用来区分一族的就是姓了。嗯,我懂了,谢谢。” “不会,不客气……” 虎鲸用那巨大的胸鳍轻轻拍打着沙滩,看起来有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这只生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虎鲸又不是虎鲸,有种难以言喻的奇怪,也有些诡异。但是榛奈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还是这么问了它: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没有名字。” “没、没有吗?” 看着稍稍偏着头回答的虎鲸,榛奈也不禁跟着把头偏往同样的方向回问。 “没有名字不是很困扰吗?” “会吗?过去我从来没有因此而困扰过呢!” “会啊,这样我不就只能叫你虎鲸了吗?” 事实上根本没有必要用名字称呼这只 虎鲸,但是榛奈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些,只是觉得有些介意? “叫虎鲸不就好了?” “……那跟叫我人类是一样奇怪的事情啊。” 虎鲸似乎又思考了一下,突然用胸鳍拍了拍海水。 “原来如此,除了我之外,还有跟我外型相似的生物,所以你为了要辨别出这些群体之中的我这个个体,而需要有个名字。” “明明就是只虎鲸,竟然会说出‘辨别’这种深奥的词汇啊……” 说到这里,这只虎鲸既会英语又会日语呢。对连母语都没自信说得好的榛奈来说,能够说另一种语言真是教人羡慕哪。 (是这只虎鲸厉害呢,或者单纯只是我比虎鲸笨咧……) 如果结论是前者的话,好像比较不会那么受伤。想到这里的时候,虎鲸抛了一个非常伤脑筋的提议给榛奈。 “那,你帮我取个名字吧。” “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突然要给你取个名字当然会伤脑筋啊,而且榛奈本身就不习惯取名字这种行为。如果养过几只宠物的话或许就还好,但秋津岛家除了阿信之外没养过其他动物,而阿信的名字又是祖父慎吉擅自决定的。世界上虽然有些人会给自己爱用物品取名字,但很遗憾地,榛奈并不是这种人。 “那是你的名字啊,自己取啦……” 一般说来,取名字的都是父母,但榛奈临时想不到什么好藉口,只好尽可能地抗拒了一下。 “名字是自己取的吗?那你的名字也是你自己想的了?” 被这么一反问,榛奈也没办法强辩了。 “我是父母取的啦……不过啊,名字是很重要的喔,不该是让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对象随意乱取的东西。” 自己干么拚命向一只虎鲸辩解啊?总之榛奈就是不想给这只虎鲸取名字。如果是阿猫阿狗的就可以用比较轻松的态度取名,但它可是虎鲸啊,完全不知道该取怎么样的名字才好。 “我们昨天见过啊,不是第一次。”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应该叫一个才见过两次的人取名字啦!” “那就再多见几次面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来每次跟你碰面我都得弄得全身湿透,我可是很伤脑筋的耶,孝雄又要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看我,我也不想再被爷爷说教了啦!” 虽然榛奈有试着对它发飙,但虎鲸还是一脸愣愣的样子……榛奈有这种感觉。即使那个样子看起来很可爱,却觉得很不服气。 “是啊,我不喜欢弄得一身湿。昨天在水里好像也没办法顺利活动双手,而且人类这种生物本来就是怕水。下次你要小心点啊,不好意思啰。” 明明就没有做坏事,但看到虎鲸微微低下了头,榛奈还是有种好像自己不对似的感觉。 “不过,如果有做好准备是可以游泳啦……等等,你又想干么啦!” 在榛奈还没讲完之前,虎鲸就已经扭转它巨大的身躯准备回到海里去了。 “我明天还会来这里。我已经大致掌握这座岛的时间单位了,所以没问题。虽然我对秒和分的区别还没什么自信,但几点大致上都可以抓到了。” “不,我说你听我讲啊!” “我有在听,请你二十四小时之内帮我想好名字喔!” 虎鲸缓缓地、静静地游入海中。虽然背鳍还露出来了一会儿,但也很快就看不见了。 “真是的,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哈啾!” 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之后,榛奈才缓缓地站起身子。虽然没有昨天那么惨,但身子也是湿了一大半,屁股和大腿上更是沾了不少沙子。她一边用手拍掉细沙,一边望向海洋。 那里很安静,刚才虎鲸存在的迹象已经完全不复见。虎鲸在沙滩上扭转身体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海水洗刷掉了。 (总之先回家吧……该找什么藉口呢……) 到唐木浜被大浪头打湿了身体?不过这样好吗?落海的隔天又到海边这件事情很可能会挨骂。榛奈步履蹒跚地朝着停放在旁边的脚踏车定过去,但又回头看了大海一眼。 那是平稳而一如往常的海面。 (嗯……想不到好名字……) 榛奈回到家,在尽可能地不被家人发现的情况下,偷偷换好衣服、擦乾身体,并且把湿掉的衣服挂在室内晾乾,勉强蒙混过去之后,若无其事似的过完了那一天。现在她已经用过晚餐,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日英字典。她已经很久没有从书架上拿出字典来了。 以榛奈冒失的个性来说,她的房间倒是整理得挺干净的。挂在墙上的板子上头,贴了约十张左右的亲朋好友照片,床上则有一个大大的熊布偶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感,反而是书架上装饰的法螺,在某种意味上显得有些突兀。 一边没教养地把脚跨在床上的熊布偶上头,一边查阅字典想找出虎鲸的英文怎么说的榛奈,叹了一口气趴在枕头上。 (grampus……orca……killwhale……不过这些名字就像给虎鲸取名为虎鲸一样没意义……跟替一条狗取名叫dog是一样意思。那么把grampus缩短简称为古拉的话呢?) 古拉或许有点可爱。不过要给一只超过十公尺大的虎鲸取这个名字,会不会太可爱了一点呢? (还是说取帅气一点的名字比较好呢?它看起来是公的没错……既然是公的,就叫雄虎鲸一类的……等等,这个太俗气了!) 榛奈对自己的命名品味感到绝望,心想要不索性打给朋友商量算了。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国中时代最要好的朋友,再过几天就要跟自己一起进入同一所高中就读的山屋千岁。记得千岁家养过很多只猫,只要问她“你是怎么帮猫取名字的啊?”她应该就会回答。 榛奈虽然打算拿起手机,但想到山屋家的宠物猫们的名字之后,还是作罢了。 (我记得不是叫伊丽莎白就是克莉蒙蒂,再不然就是奥兹瓦尔德之类的……) 记得在国二冬天的时候,腿上坐了一只花猫的千岁得意洋洋地说“很棒的名宇吧?”时,榛奈发出“哪有——”的声音抗议之后,两个人还因此吵了起来。 (千岁的品味似乎也有点跳脱……) 放弃找好姐妹商量的榛奈,决定改找身边的人聊聊。她一鼓作气站起身子,走出自己的房间,敲了敲隔壁弟弟房间的门。 “孝雄,你现在有没有空?我可以进去吗?” “我是不算有空,但也没有多忙啦,进来吧。” 开门之后,就看到孝雄坐在椅子上,正在打掌上型主机的游戏。 “有什么事?如果要讲很久的话,就拿块坐垫随便坐吧。” 榛奈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讲很久,但总之先拉出放在房间角落的坐垫之后,端正地坐好。 “你在打什么游戏?” “就算我讲游戏名称你也不会知道吧?是个模拟了十六世纪到十七世纪之间,欧洲各国竞相往海外发展的历史背景的游戏。” “喔,感觉上是很正经的游戏呢。” “我不知道正不正经啦。先别说这个了,就跟你说禁止掉进海里了,你还连续两天摔下去,你到底是有多冒失啊?” “我才没有摔下去呢,只是海浪打上来了而已嘛……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啊?你在阳台上看到我回来了吗?” 孝雄对吃惊无比的榛奈耸了耸肩。 “姐,你这样就叫做被套话啦。如果想说谎,就不要多说无谓的话比较好喔!” 知道自己被孝雄套出话的榛奈鼓起了腮帮子。 “你真的很会 耍小聪明耶。” “不是我很会耍小聪明,是姐你太不用脑筋思考了……不用这样闹别扭啦,我不会跟妈妈和爷爷告状的。” “……关于这一点,我只能老实地向你道谢了。” “不客气……好啦,进入正题吧。” 出师不利的榛奈重新调整心情说道: “呃……这只是假设喔,如果要你帮阿信取个名字,你觉得你会想取怎么样的名字?” 榛奈是打算听听看孝雄会怎样帮动物取名字,以便当作参考。 “名字?” “对,名字。最好是帅气一点的。” “这话题还真突然耶,发生啥事了吗?” 要说什么都没有那就是骗人的,可是想老实回答,就必须说出“被虎鲸拜托帮它取名字”这个事实。如果真的这样说出来,一定会被认为有问题. “是没发生什么啦。只是突然思考起自己究竟是谁的话,就会得出自己是秋津岛榛奈这个答案。然后,该怎么说……就想到名字到底是怎样取的呢?阿信是爷爷取的名字,但我想那是因为奶奶叫信浓的关系吧。” 这并不是为了瞒过孝雄才编出来的谎话,而是榛奈真的这么想过。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之类的啊。以姐的程度来说,倒是挺富有哲学寓意的嘛!” “那是谁说过的话?”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孝雄不苟言笑地回答歪着头的榛奈: “是高更的画啦。以这个为主题的东西随便都可以找出一大票就是了。” “喔——你懂很多奇怪的东西耶!” “不过派不上什么用场。好啦,阿信的帅气名字是吗?可是阿信是母狗,比起帅气的名字,不是取可爱点的名字会比较好吗?” “啊~那你想两个吧,一个帅气的、一个可爱的。帅气的就当作如果阿信是公狗的话,你会怎么取名?” 孝雄把掌上型主机的电源关掉之后,一边摸了摸下巴,一边思考了起来。 “公的叫欧特鲁斯,母的叫涅墨亚。”、!! 孝雄说出了非常冷僻的词语。 “这两个名宇是哪来的?” “欧特鲁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双头犬怪兽;涅墨亚则是一头巨狮的名字,也是来自于希腊神话中的怪兽。不过涅墨亚似乎不是指名字,而是一个叫做涅墨亚山谷的地方。” “怪兽……啊。” 很意外这个老弟竟然会想到要用怪兽的名字来取名。是该赞叹呢,还是该投降才对?真难判断。虎鲸不是怪兽,而是海兽,这两个词的发音上有点接近,所以从传说中的怪兽这边抓名字来取或许也不错。 “你对这类怪兽、怪物的名字很熟吗?” “并没有很熟。只是去调查游戏中出现的怪物名字来源之后,就自然而然记住了。” “那,那些怪物之中,你觉得名字最帅气的是什么?” “……姐,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啊?平常明明就对我在玩的游戏没兴趣的说。” “呃……” 伤脑筋。榛奈原本就不擅长说谎,所以想不到什么好藉口。纵使想到了,也马上会被敏锐的孝雄识破吧。 “我只是在想,如果以后养宠物可以拿来参考一下,因为我没什么命名品味,毕竞看到阿信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名字是小白。然后我就在想你的品味也许比较好一点——” 这是她勉强挤出来的藉口。附带一提,看到阿信的时候想到小白这个名字是真的。 “喔——” 孝雄板着一如往常的扑克脸,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过榛奈觉得自己在瞎扯的事情已经被他发现了。 “好吧,不追究。觉得帅不帅气是要看个人观感的,所以你不要对我的喜好有意见就好。” “不会不会。” “……觉得帅气的应该就是巴哈姆特了吧,不过它的话是外观比名字更帅就是了。” “那是怎样的怪物?” “巴哈姆特是把※贝希摩斯这种怪兽用阿拉伯语发音之后得来的,不过一般说来两者不会被视为同一种怪物。真正的贝希摩斯是像河马一样的。”(译注:behemoth,也译作比蒙巨兽或巨兽,是圣经记载的神话生物。) “叫做贝比摩斯又长得像河马的话,听起来感觉帅不起来耶。” “不是贝比,是贝希摩斯。不过因为某知名游戏的关系,讲到巴哈姆特大家都会联想到龙就是了。一只又帅又强的龙。” “唔,巴哈姆特啊……” 名字听起来感觉不坏,但是说到适不适合拿来当那只虎鲸的名字的话,感觉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了。 “再说些具体点的想法啦。你只说将来养宠物时的参考,可是你想的是哪种宠物?花色是什么样的?大小呢?先知道这些,才有办法想名字吧。” “呃……” 体型约有十公尺左右,头上有一颗青色宝石的双语公虎鲸……要是能老实这样说出来,榛奈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很大、很长……啊,是从“古”这个音开始的!” “古?” 榛奈不能说是从“grampus”这个字来的。 “那个,呃,我一开始想到的是叫它小古拉,可是该说跟形象不太合呢,或者是……” “我只想得到※格拉希亚拉波尔了,帅不帅就让你判断吧。”(译注:syabs,所罗门王72柱魔神中排第25位的魔神,位阶统领及伯爵。) “格……格希拉亚波拉尔?” “是格拉希亚拉波尔。” “格拉希亚拉波尔啊……” 说出口之后,与其说觉得帅气,倒不如说有种更给人强悍、不吉利的印象。但是这个奇妙音律的名字,不就正好与那只奇妙的虎鲸相匹配吗? “不过有点太长了呢……对了!” 缩短成格拉波尔,再简略成格拉,这样不就是个兼具了帅气与可爱的名字吗?虽然无法猜到那只虎鲸会想要怎样的名字,不过这是个很好的名宇。榛奈顾着自己点了点头,猛力地站了起来。 “孝雄,谢啦。解决问题了,嗯。” “姐,你还是别这样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道谢比较好。” “什么态度——因为对象是你所以我才省略了,但面对别人的时候我可是会乖乖低头的喔。” “我不是因为这样看起来会显得很傲慢才叫你不要这样的。说来不管你是得意洋洋还是一副跩样,看起来都不会显得傲慢。” “这就是我的人品好啊!” 榛奈又再次得意起来。 “我没在称赞你,只是单纯在说你看起来一点威严也没有。傲慢的反意词虽然是谦虚。但姐你也不够谦虚。” 听到弟弟这番毒辣的发言,榛奈把挺起的胸膛缩回原处。 “真是的,你不要时时跟我作对嘛。总之我道谢过了喔,晚安!” “……啊,对了。我还没说明。格拉希亚拉波尔是……” 目送没把话听完就离开的姐姐出去之后,孝雄再次打开手边的掌上型主机电源。虽然他还没说明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来源,不过既然姐姐都接受了,那就无妨了吧。 (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中头脑数一数二的好,但是在传授知识的同时,也会夺取人类性命做为代价的格拉希亚拉波尔……被取了一个这种跟恶魔没两样的名字,应该不会有生物觉得高兴吧。) 孝雄正打算再次开始游戏时,又“啊啊”地轻呼了一声。 “反 正是姐,一定不会想养什么正经的宠物,那取个不怎么正经的名字也没差吧。” 隔天—— “阿信,要不要去散步啊?”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榛奈再度手拿狗绳和肩带蹲座到狗屋前面。阿信则是表现出跟昨天如出一辙的态度,也就是用全身散发着“不想出去散步”的气息。 “……阿信,是因为我要去唐木浜,所以你才不想跟我一起去散步吗?照平常来说你不会这么抗拒的啊!” 阿信把下巴搁在前脚上,睁开眼睛看着榛奈,一副“就是这样”的态度。 “如果问我想不想过去的话……唔——该怎么说呢,虽然奶奶的陶笛也是原因之一,但重点是那只虎鲸啊,阿信。那是只不光是会说英语,也会说日语的双语虎鲸。” 阿信一边抽动着耳朵,一边听着榛奈说话。 “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只要我一直都不去唐木浜,无视它的存在,遇到那只虎鲸的事情就可当作一场梦境带过,而且这样做也比较不麻烦。可是我还是很介意啊,你懂吗?” 乖乖地听着榛奈讲话的阿信这时缓缓地定出了狗屋,榛奈以为它打算要去散步而想替它系上肩带,但是阿信却抖着身子抵抗。除此之外,阿信还叼起了榛奈的鞋带拉扯,彷佛做出了“不要出门”的警告似的。 “阿信,如果不是那只虎鲸,而是你会说话的话,想必会很快乐的吧。不过不用这么担心啦,虎鲸意外地可爱,不可怕喔!” 阿信只是静静地目送重新系好松掉的鞋带,跟昨天一样丢下一句“我出门一下”之后,就跨上脚踏车的榛奈。 (……该怎么办……) 今天的唐木浜有人。一个有点中年发福的男性,正在沙滩上跟一只大狗玩耍着。唐木浜周遭本来就是人烟比较稀少的地方,附近有的只是杂树林和一块单纯被栅栏围起的宽广私有土地,会经过的人和车都不是那么多。 因此,榛奈认为就算在这里跟虎鲸讲话,也应该不太有机会被别人目击,但却真的有人跑来唐木浜玩。要是那只巨大的虎鲸一边喊着“午安!”一边跑来这里的话,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也没办法处理吧……) 如果那只虎鲸被更多人看到,事情会变成怎样呢?会像新闻播报中提到的那只回不去的鲸一样,每天都会有看热闹的人跑来唐木浜吗?还是说,会有知名学者为了研究它而把它抓走(只希望事情不要闹得那么大就好了……) 从来没听说过有虎鲸会讲话的。如果过去都没有发现这种生物存在,想必有其理由。平常总是悄悄地生活在深不见底的海中,偶尔才会现身。那只虎鲸是这样的生物,而自己只是恰巧遇见了它。榛奈这么想。 (那只虎鲸会想设想到这么细微,得先等那个人叔跟狗玩完了之后才过来吗?) 虽然已经决定好虎鲸的名字要叫格拉波尔,但在虎鲸还没接受之前,榛奈还是认定虎鲸就是虎鲸。是不是应该先多准备几个备案,以免发生对方不满意这个名字的状况啊? 榛奈打算先从堤防上下到海滩。 “奈奈,不要这样拉啦……啊,不好意思。” 被爱犬拖着走的中年男性从底下走了上来,一边喘着气,一边对在狭窄的楼梯上让出路来的榛奈道谢之后,就死命扯住不知想往哪里狂奔而去的狗跑着离开了。 (……那条狗是怎么了……) 是因为感觉到虎鲸接近的气息,所以慌忙地打算逃走吗?榛奈一边下楼梯一边望向大海,不过仍是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 (已经下午两点了,所以从昨天算起来确实是过了二十四小时……毕竟是只虎鲸,说有时钟大概也只是生理时钟吧,或许会有些误差。) “榛奈午安。”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正打算走向海岸边的榛奈耳中。 “午安……咦?” 虽然听到虎鲸的声音,但却不见影子。明明听起来就不像是来自远方的呼唤,而是从很近的位置传过来的。 “果然有用呢。虽然人类似乎是以视觉作为主要的知觉器官,但也不怎么明察秋毫啊。” 就在这句话结束的同时,虎鲸的巨大身躯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一跳的榛奈被沙地绊了一下脚,一屁股跌坐下去。 “不、不要吓人啦!真是的!” “有这么吃惊吗?” 榛奈坐在地上,对着今天也依旧可爱地偏着头的虎鲸叹了口气。 “当然会吃惊啊……你到底从哪里出来的啊?” “我从刚刚就一直都在啊。只是稍微反射了一些光线,让周遭的景色和我的身体看起来一样,顺便控制了呼吸和体温罢了。榛奈来的时候我有稍微动了一下,似乎被那个全身都是毛的生物察觉了。” “全身都是毛的是在说那条狗吧?真亏你能做到这种像是变色龙加强版的事情呢!” 以榛奈的知识来说,毕竟还是说不出隐形技术或光学迷彩之类的词汇。 “不过既然你会这样躲着。就表示你对人类还是有所警戒吗?既然这样,我就会对于你前天主动找我讲话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还是说是自己看起来不像是需要警戒的人呢?说不定自己的两光气息已经明显到就连这奇妙的生物都觉得自己看起来“少一根筋”。想到这里,就觉得有点没出息了起来。 “因为我跟你说话之后,你非但没有逃走,还回应了我。” “……这就是理由?” “是啊。我还没有信心能够跟除了你以外的人顺畅地交谈,所以平常还是会像刚刚那样隐藏形迹。” 也就是说,如果榛奈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立刻逃走的话,事情就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了。 那时候或许应该逃走比较好吗?还是说…… “那,你想好我的名字了吗?” “咦?啊啊,想好了。我可是很确实地想了一个又帅气又可爱的名字喔!” 榛奈急急忙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之后得意洋洋地挺胸宣告: “你的名字就叫格拉波尔!简称格拉。如何?格拉波尔很帅气,格拉则很可爱吧!” 魔法书《※所罗门王的小钥匙》的第一之书《盖提亚》中,据说记载了如何使役纪元前古以色列王所罗门所封印的七十二柱魔神的方法。(译注:lemegeton,神秘学着作,托名为古以色列的国王所罗门所编写,记载众多咒语与召唤魔鬼之法。) 在七十二柱魔神之中排第二十五位的格拉希亚拉波尔。 来自海洋的奇妙海兽即将冠上这恶魔的名宇。 然而为它取名的少女却不明白这名字的由来。 被冠上这名字的海兽,也不懂这名字代表的意义。 就算是这样,现在、在这里,名为格拉波尔的生物诞生了。 “格拉波尔?” “对,格拉波尔。不过因为有点长,所以我会叫你格拉就是了。” “……格拉波尔。” 看着静静地复诵的虎鲸——格拉波尔,榛奈突然不安了起来。该不会它不喜欢吧?自己完全没有思考其他备案。看是要采用孝雄说的巴哈姆特或贝希摩斯,再不然就是干脆简单一点,既然它一身黑,那也可以干脆叫小黑。 “你不喜欢吗?” “……不知道耶。” “你啊……” 明明就是借用了孝雄的智慧才想出的名字,但它的反应却很平淡。 “我是第一次获得名字,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判断怎样是好、怎样是不好啊!” “那就是说不管我给你取 什么名字,你都不会有所抱怨了?” “因为我不知道要从何抱怨起啊。” 早知道给它取个小球或波吉之类的就好了,甚至觉得干脆就用一开始想到的crampus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认真去想名字的自己简直像个笨蛋。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觉得失落,但我从现在起就会以格拉波尔自称,非常谢谢你。” 格拉波尔将胸鳍贴在沙滩上低下头。这举止看起来分外可爱,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不,不用客气……原来虎鲸也有低头道谢的习惯啊!” “没有,我这只是模仿人类。” “人类啊……” 格拉波尔的外观确实是虎鲸。虽然额头上长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但除此之外它怎么看都是虎鲸。尽管榛奈并不熟悉虎鲸的生态,但她记得在介绍动物的电视节目之中,确实有听到眼睛后面那圈白色花纹是虎鲸独有的特征。 “欸,格拉啊……” 这是第一次用自己取的名字称呼它。这么一叫,总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怎么了?” “呃……格拉你是从哪里来?是怎样的生物?又想往哪里去呢?” 榛奈想问它一些事情,但又不知道要从何问起。临时想到的,就是昨天跟孝雄交谈时曾经说过的话语。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 如果自己被这样问了,榛奈没有自信可以回答出来。但是它却很干脆地回答了: “来自大海,是一只虎鲸,想回到故乡的岛屿。” 格拉波尔真的非常干脆、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虽然这是我问你的,不过你还回答得直具体呢!” 来自大海的虎鲸想回去故乡,这答案说当然倒也是很理所当然。但有些地方却让榛奈有点介意。 “那个啊,格拉的故乡是在大海的哪一带呢?然后那里除了格拉以外,还有其他会讲话的虎鲸吗?” 听说大海占了世界的百分之七十,在大海中的某处就是格拉的故乡吧。果然会在人迹罕至的南极附近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达呢,有点远就是了。” “喔——你大概懂距离的单位吗?例如公尺之类的。我想从格拉的鼻头到尾鳍尖端的长度,大概有个九到十公尺吧。” “这个我懂,但是我不太知道离故乡有多少个我的距离。虽然拿我游泳的速度乘上我游过的时间就可以计算出来,但这类数字的概念是在我来到这座岛屿之后才开始意识到的,所以还是不太懂。” 从懂得用速度乘以时间计算距离,又懂得使用“概念”这种字眼来看,格拉真的是一只很聪明的虎鲸。榛奈一边觉得佩服,一边看着它的嘴。紧紧闭着的那张嘴,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以来就从来没有张开过? “有件事情我有点介意,你是怎么讲话的?我没看你开口过耶!” “我的口中没有发声器官。应该说,我身上没有等同于声带的构造。虽然不太容易看清楚,不过我头上有一个小小的洞对吧?从那里调整打出空气的方法,以便说出你们的语言。” 榛奈踮起脚跟,格拉波尔则低下头来。在额头上那块石头的后面,确实有一个直径约三公分左右的小洞。不过榛奈正在看着的那个洞却突然扩张到直径三十公分大。 “呀!” 吓了一跳的榛奈往后一退,又跌倒在地。 “也可以把它拉开唷……榛奈你也太常吃惊了吧?” “是因为你吓着我了啊,是你不对。” 真有种在这三天之中。把一年份的惊吓都给用完了的感觉。格拉波尔对着一边拍掉沙子,一边站起身子的榛奈说: “欸,我也有事情想问一下,可以吗?” “咦?啊啊,对喔,我问了你好多事情,你当然也会有话想问我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我就可以回答,但请别问我太困难的问题。” “你这样说我会有点头痛耶,因为这是个很深奥的问题,尤其是对我来说。” 格拉那约有两公尺长的背鳍缓缓地摇晃,溅起了小小水花。 然后它抬起头,直直地凝视着榛奈问道: “你知不知道要怎么把危害我们的天敌杀个片甲不留?” “……杀?” “对,杀掉。彻底地斩草除根,完全不留下任何痕迹。” 杀……这应该没什么好惊讶的。既然格拉波尔是一只野生动物,那么捕食其他生物、夺取其性命就是非常平常的事情。但是榛奈却因为听到这让她甚至觉得可爱的格拉波尔说出“杀”这个字,而受到了打击。 “啊,榛奈不太常下杀手吗?那你认不认识可以给我一点提示,或者知道该怎么杀的人呢?” 格拉用同样的语气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榛奈说道。 “呃……唔……等等,有可以杀得掉你的生物存在本身就很让人吃惊了……难道你是指……人类吗?” 榛奈战战兢兢地回问,格拉则是直勾勾地看着她。它从头到脚缓缓地端详过一递之后,才歪着头说: “榛奈有办法杀掉我吗?” “怎么可能啊!” “我想也是。这座岛上的人类虽然会利用各种工具补强自己的不足,但看起来应该是没有能够杀掉我的工具。如果是一般生物,我就知道将之杀到连渣也不留的方法了——” “喔,是这样啊……” 能够将一般生物杀到连渣也不剩的方法,虽然想问,但问出口一定会后悔吧。明明知道这样,但榛奈还是忍不住反问了: “话说,那是要怎么做?” 格拉波尔缓缓地张开了它大大的嘴巴。出现在黑色的上颚与白色的下颚之间的,是色彩鲜艳夺目的粉红色巨大舌头,还有几十根规则地排列着的雪白尖锐牙齿。大大地张开的那张嘴,似乎可以将榛奈一口吞下。 “咬碎它,然后吞下肚子。” 格拉波尔让没有任何牙垢的上下牙“喀”地一声咬合之后,立刻闭上了嘴巴。 “你是不是以为会被我吃掉?” “有、有一点……” 格拉波尔对着后退了几步的榛奈,动了动大大的背鳍,掀起一阵波浪。 “我只是想跟你说话,从没想过要吃掉你。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饿到好几天没有吃饭的模样吗?我在伙伴之中可算是食量小的呢!” “啊,对不起……因为你的嘴很壮观,所以我有点害怕……” 尽管只是说出自己老实的心情,但榛奈还是打从心底觉得有点对不起格拉波尔。擅自抱持的先人为主观念——比方陶笛很俗气、抱着夏威夷小吉他看来很古怪等,如果用这类观念判断事物,且随便乱说话的话,听到这些话的人可是会很受伤的。自己明明就亲身体会过这样的经验,但她还是说了很不识相的话。 “这也不怪你。毕竟如果被一个身体比自己大上十倍左右、前所未见的巨大生物在自己面前张开大嘴的话,就算是我,也会觉得自己搞不好会被吃掉。” “对不起……” “你不用这样道歉啦。如何?对于杀的方法有没有什么谱?” “嗯……那是个怎样的生物呢?比方说一下外观、大小一类的。它……坚硬到连格拉都吃不下去吗?” 虽然不觉得自己能对抗像格拉波尔这么夸张的虎鲸都摆平不了的生物,但总之还是问看看。 “大小约跟我差不多,外观嘛……好像有那么一点透明,且软绵绵的,有很多像脚一样的东西。咬起来非常有嚼劲,很难撕裂咬碎。就算将它分尸,也可以很快地接起来 恢复成原本的模样;要是整个吞下去,那就得花好长一段时间才可以消化完毕。要是它在被消化掉之前大闹,那胃就会被它搞坏,我就有伙伴因此丧命。而且因为它很难吃,所以我一点都不想吃。” 既然它说很难吃,就代表它吃过那个所谓的天敌了。 “……照这样听起来好像某种很可怕的怪物……软绵绵的、有很多脚的话,该不会是某种巨大乌贼或章鱼一类的吧?海底也有这种生物喔……地球还真的存在很多未知的生物呢!” 这话题相当可怕。格拉波尔就是为了寻找能够摆平这种深海怪物的方法,所以才从遥远的海域来到这里。榛奈还很不合时宜地想着,如果它是向往陆地世界才前来的虎鲸王子,那似乎就可以成为一段不错的童话故事了。 不过身为一介学生的榛奈,当然不会知道可以击退那样怪物的方法。 “我不知道……对不起。” “我也不认为这么简单就可以知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人可能会知道呢?” 榛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如果是在面前这样和自己交谈的格拉波尔,和从未见过的巨大软体生物相比之下,她当然比较想协助前者。 “嗯……海洋生物相关的学者之类的……不过如果要问到杀害海中生物的方法,那似乎应该问渔夫?啊,既然跟格拉差不多大的话,那就表示有十公尺左右,看样子很强呢……是不是该找海上自卫队?” 榛奈把想得到的可能性都举出来了,但不论哪一种,若是以“有只会讲话的虎鲸因为某种巨大软体生物的存在而感到很困扰,请想想办法”这样的理由登门拜访,感觉都会被扫地出门。 “什么嘛,原来候补对象挺多的啊!” “可是我完全没把握他们有到底没有办法处理那种奇怪的乌贼般的生物喔?就算去说明情况,他们一定不会相信……” “我并不急,慢慢来吧。” “你说不急……可是就在我们这样磨蹭的时候,格拉也会有伙伴死去吧?” “只要在大家都死光之前找到方法就够了。我们很强壮的,暂时不会有问题。” 说话的内容明明就很不安稳,但这只虎鲸却似乎没什么危机观念。不过即使格拉波尔有充裕的时间,榛奈却没有。 现在放春假是还好,但再过不久就要开学了。从她见到格拉波尔之后,她把学校的事情都给忘光了。只要崭新的高中生活一开始,基本上就不可能像这样每天到唐木浜来。她想在那之前替找到击退天敞方法的线索。 “那么我去见见可能知道方法的人,告诉我在哪里吧!” “咦咦?” 虽然它说得简单,但要是不上来陆地可是怎么样也见不到啊。稍微想像一下格拉波尔在水泥地上弹跳移动的样子,是很好笑没错,不过它的皮肤应该会受损得相当严重吧。而且它这样过去,想必会在路上引起大骚动,要是被抓了就很有可能被送进流浪动物之家。只不过不是流浪猫而是流浪虎鲸,归不归流浪动物之家管理就不得而知了。 “格拉可以在陆地上走路吗?” “没办法走,但我想我可以游吧。” 在陆地上游泳这个说法实在让人难以想像,然而更重要的是这么大的虎鲸要是出现在陆地上,那事情肯定会很大条。 “先不管到底是能不能游,要是像格拉这么大的虎鲸随意出现的话,那真的会吓到人的。” “喔~以人类的观感来说我算大的啊?” “那当然是大啰,毕竟你是一只十公尺大的虎鲸嘛……若是再小一点……好歹缩到两公尺左右的话,或许就可以当作你是大型布偶鱼目混珠过去的。” 榛奈其实没有一一仔细思考过自己的发言内容。不论是“两公尺的布偶”,还是“假设是这般大小的话,就应该满可爱的吧——或许可以拿来当抱枕用”等,都是无意问想到的。 可是,对格拉波尔来说却不是这么回事。 “两公尺的意思就是说,约是我现在的五分之一大小?” “嗯?啊啊,差不多是那样。或者可以说比我再多个四十公分左右。” “嗯……可能会有点难受,但我可以努力看看。明天之前我会想办法处理,明天再见啰。” “可能会有点难受”到底是指什么会难受呢?就在榛奈稍微思考的当口,格拉波尔已经回到海里去了。 (……真是很任性呢,明天之前它到底是想把什么事情怎样处理呢?) 正确来说,榛奈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虽然很努力了,但再下去实在是没办法。不过我想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可以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隔天,一如往常来到唐木浜的榛奈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格拉波尔的身躯原本应该有将近十公尺大,但如果自己没有眼花,现在的它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公尺。原本两公尺的背鳍缩小成一公尺,脸的大小也只有之前的一半以下。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小啊?” “因为你说太大只会吓到人啊,还是说这样仍然太大?” 应该说是因为它缩水了而吃惊才对。 “……不是这个意思……要怎么样才能把那么大的身体缩成这么小啊?很奇怪吧!” “啊啊,你是想问具体上是怎么办到的吗?抽出体内的水分,把被抽掉的部分紧紧缩起来,去除身上皮肤和脂肪一类比较厚重且坚硬的部位,这个去除的动作有点难搞。同时避免过于疼痛而麻醉那些部位的神经,并为了不要失血过多而一边凝固伤口一边去除。去除掉的部分则被我收集起来之后埋起来了,因为回去的时候还要接回来。” 榛奈感触良多般的低头俯视格拉波尔。之前就算站着也得抬头看它的,但现在它的头却在下面。就连平常看不太到的蓝色八角形石头,跟位在那后头的喷气孔,现在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已经超越“好厉害”,到达“诡异”的境界了。因为体积变小,所以可爱的程度比起昨天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榛奈第一次觉得格拉波尔“恐怖”。 惊讶与好奇心。在对话之后产生的亲近感。光是会“说话”这点就已经够异常了,不过榛奈却忘了这一点——她假装忘记,并享受着与这只虎鲸之间的对话。 这只虎鲸并非寻常生物,榛奈觉得自己重新被强迫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呢?这个大小到陆地上还是会吓到人吗?” “呃……那是当然会吓到啊。说起来,一只虎鲸……啊,你应该不算。一只长得像虎鲸的生物只会在海里活动啊……” 除了大小以外什么也没变。榛奈这样说给自己听,并为自己颤抖的内心加油打气。因为说起来,讲出“小一点就好了”这种话的可是榛奈,而格拉波尔就听了她这句话把自己变小了。想必它正如它所说的“很努力”了吧。但是如果就这样害怕变小的它,那也实在太奇怪了。 或者该说自己已经变得莫名其妙了。不过榛奈先忽视掉这个浮现在脑海一角的想法。 “关键在外观上啊——陆地上最多的生物果然是人类吗?” “虽然我想绝对有数量超过人类的生物,但要能够很平常地走在路上又下会吓到别人的,大概就猫、狗和人了吧。” 那我会努力变成猫、狗或人类看看——格拉波尔说不定会讲出这类话语。榛奈回答了之后才感到后悔,但它毕竟还是没有这么说。 “我是没有看过猫,但狗就是第一次遇到榛奈的时候,你带在身边的那种动物吧?小小的,用四只脚走路,身上长满了毛。” “阿信算是短毛狗了,我想 应该不算长满了毛……” “然后,人类就是外观看起来像榛奈这样的生物吧?” 格拉波尔用一如往常的黑色眼珠仰望榛奈。 “榛奈是母的吗?” 怎么到现在才问这种脱线的问题啊?难道自己看起来像男人吗……榛奈一边这么想,一边发现自己也擅自认定格拉波尔的性别是雄性。 “你怎么这样问啊……哎,要说母的确实是母的没错啦,但人类会以女孩子称呼。” “啊啊,抱歉。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我以为该不会是雌雄同体吧。说法太多种了,语言还真是一种困难的东西呢。也就是说,我是男孩子啰?嗯——” 榛奈试探性地向看起来正在思考什么的它问道: “……欸,如果你努力一下,也有办法变成人类吗?” “我觉得这毕竟还是有困难吧。” 它没有回答“只要努力看看就可以做到”,让榛奈放心下来。不过它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又一反现状吓到了榛奈。 “我会用我的方式尽量做到能在陆地上行动。我想应该会花费二十四小时以上,但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再过来。” 榛奈对着又打算不听人说话就回到海里去的格拉波尔背影嚷道: “格拉波尔,你等等啊!” 榛奈用自己已经快要忘记的全名呼唤它。原本以为会遭到忽视,但它尽管没回头,仍回了一句“怎么了?”过来。 “我不知道格拉打算什么时候再过来这里,但我已经快要开学了,没办法常来这里。” “啊啊,是这样啊。” 格拉波尔的回答平淡得恐怖。 “我不太懂学校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但榛奈也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吧?加油唷,我也会好好努力的。下回见了。” 榛奈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再来这里的意图似乎完全没有传达出去,于是又再叫了它的名字了次。 “格拉!你要好好听人说话呀!” 榛奈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传到已经朝向海中游去的格拉波尔耳中。只不过她的肉眼也确认到那个三公尺的身躯高高地浮上海面,溅起了大大的水花。 缩小不少的背鳍很快就不见踪影,空无一人的唐木浜安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隔天,格拉波尔没有出现在唐木浜。 再隔天也没有出现。 当第三天看不到格拉波尔的身影之后,榛奈就再也没有去唐木浜了。 那是榛奈的高中生活开始的前一天。 (真是的,要调整一下心情!) 开学日是个大晴天。 身穿全新的西装外套,榛奈把脚踏车停在校内的脚踏车停车场。停放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隔壁的脚踏车,造成十几辆车一起骨牌效应地倒了下去。榛奈一边“对不起、对不起”地向过来准备停车的学生道歉,一边拚命地想把倒下的车扶正。幸好附近有几个学生过来帮忙,榛奈在道谢过之后离开了停车场。 接下来这三年之中,她所要就读的是离自家约三十分钟脚踏车程的公立高中。虽然也有搭公车这个选项,但从榛奈家到最近的公车站有点远,在计算过时间之后,还是骑脚踏车比较快。 (妈妈有办法顺利过来吗?) 榛奈与孝雄的母亲泉虽然既不粗心也不冒失,但却有着记不住路的毛病。为了开学典礼而准备到校的母亲说打算搭公车来。如果能够刚好遇到搭公车通学的千岁父母,那榛奈就不需要担心了。 (早知道昨天就先打个电话跟千岁讲一下……) 想着这些事情的榛奈确认了一下时间,离开学典礼还有十五分钟左右。记得在楼梯口附近的布告栏上,应该已经贴出了分班表了。榛奈背起里头没装多少东西的书包,小跑步地往楼梯口过去。不过在途中想起自己忘了锁车,又折返了回去。 (……在开学典礼这天就尽是出师不利的状况啊……) 好不容易来到布告栏的榛奈,身边已经有几十个今后可能会成为同学的一年级新生聚在这里了.其中有几个人也许是中学时代就认识了,很亲近地交谈着。 先确认过千岁不在这些入之中后,榛奈开始找起自己被分到哪一班。秋津岛这个姓很容易在女同学中排到座号一号,所以只要看上半段就好了,相当轻松。 (是c班的女生一号啊……) 榛奈在找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往下看了看同班同学的名字。或许可以发现千岁或者其他认识的人的名宇。 不过这个想法却被来自背后的声音打断。 “榛奈,午安啊。” 谁啊?声音听来是男的,但榛奈认识的男生里面没有人会直接用名字叫她,是不是认错人了?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回过头去一看,吃了一惊。 “啊,你是那个夏威夷小吉他……” 在唐木浜只见过一次、带着夏威夷小吉他的少年。有点装熟、看来很温柔、与夏威夷小吉他完全不搭的他,满脸微笑地站在榛奈身后。 榛奈率直地觉得很高兴。因为她没想到能这么干脆地就与这个想要再见一次的男生相会。 “我们又见面了呢……不过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你告诉我的啊,你忘了吗?” 是这样吗?榛奈不记得有跟他讲过自己的名字。 “是这样吗?” “是啊!” 是不是自己又粗心忘记了?不过就算退个一百步,假设自己确实忘记有报过名字,但榛奈很确定自己的的确确没有问过对方叫什么。 “欸,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一班?我们该不会同班吧?” 榛奈笑颜逐开地抬头看着他。总觉得他的个子比之前遇到时还高,是错觉吗? “榛奈知道我的名字吧。” “咦?我没问过你啊。” “你好过分,不要忘了你自己帮我取的名字啦!” “咦?” 他在说什么啊? “你知道我叫什么吧?还是说因为我太努力了,所以你认不出来?” 他拢起浏海,用手指刮了刮额头。上头的皮肤很轻易地就被刮掉,从其下露出某种青色的发光物体。 “格拉波尔。” 榛奈茫然地看着微笑的少年——格拉波尔。 一个星期前认识的巨大虎鲸,外表变得跟三个星期前见过的少年一样。 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榛奈的高中生活已经掀起了一阵波涛。 第三章 来自大海的事物 “平八兄,俺打算度过充实的高中生活。” 一个再过一星期就即将结束三月的春假日子里,斋藤平八听到好友黑田刚典这么说道。 平八一边“喔~”地随口回应,一边在内心滴咕着“这家伙,又开始说些奇怪的话了”。 平八跟刚典从小学就认识了。从四月开始两个人就会进入同一问高中就读,所以这段不解之缘还会持续下去。“平八兄”这个称呼方式也已经迈入第十年。虽然当初的理由是因为“如果直接叫平八的话,有种时代剧的感觉”而被持续这么叫着,但这个称呼法却已经定型下来,连其他同学都会跟着这么叫。 “我看你好像很乐啊?” 平八抬头看着个子比自己略高一点的好友。以前是平八的个子比较高,但进入国中之后就被超过了。虽然差距约只有三公分,但对平八来说,这三公分却非常多。因为相对于自己只有一百六十七公分的身高,刚典已经到了一百七十公分。 “总觉得可以非常期待今后的生活,俺都快要等不及了。”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现在就穿上高中制服吧?而且你那套制服尺寸不对吧?” 也不知道是觉得哪里有趣,总之现在正在跟平八玩乐的刚典身上,穿着四月之后将要就读的学校制服。看起来大了一点的那些制服,穿在刚典身上似乎有些不合身。 “跟运动会的时候穿运动服到校,有游泳课的时候直接把泳衣穿在里面是一样的意思啦!至于尺寸,因为俺还会长高,所以这样刚好。等升到三年级的时候,这件制服就会合身了。” “是这样嘛……看来你是真的很期待哪!” “非常期待啊,平八兄不会吗?” 平八搔了搔头,想了一下才回答: “因为我会思考课业会不会很繁重啊、会不会跟讨厌的人同班啊、会不会遇到让人火大的学长啊、会不会跟老师不合之类的问题,所以不算太期待。” 平八当然也会期待崭新的高中生活,但是一看到好友这么乐,他就不禁说出了负面话语。 刚典拍了拍“呼”地叹了口气的平八后背。 “痛耶,纲典。” 为了与“平八兄”对抗,而故意用音读方式叫他“※纲典”,却完全没有在同学之间传开,只有平八会这么叫。(译注:日文汉字通常有音读和训读两种念法,原本刚典的名字是采用训读的读法为takenori,平八则是刻意把刚典二字以音读gouten方式当作外号。) “平八兄你太消极了啦。打起点精神来嘛,从现在起才是最该享受青春的时候,不是吗?” “还青春咧,你喔……” 刚典确实在日常生活中就是个开朗的男生。个性好相处又很会照顾人,加上五官端正,成绩不算差,而且运动也还不错的模范生。看起来虽然像是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就平八的角度来看,他这种过于开朗、乐观进取的态度有时候会让人很厌烦。 “相遇这种事情真的很美妙呢!俺想第一印象应该不差,甚至可以说很有冲击性,没问题吗?” “你在说啥啊……” “在唐木浜遇到的女生啊!” “那个所谓的唐木浜就是你平常跑去练习夏威夷小吉他的地方吧……等等,你竟然会提到女生,还真难得耶!” “会吗?然后,俺跟那个女生聊了一下……” 虽然刚典遗满受女生欢迎的,但就算用“你真好啊,这么多人看上你”挖苦他,他也只会回“可是俺觉得女人心海底针,有点不太会应付”这种话。平八这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刚典会如此兴奋地聊起女生的话题。 “她很可爱、话又很投机,我觉得很开心。如果在开学典礼上能遇到她就好了;能够同班的话,那就更让人高兴了。” “好啦好啦,能遇到就好啰,你这混蛋。遇到的话也要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咧……那,她叫什么名字?” “俺没问。” “这个应该要问的吧!” 尽管知道彼此就读同一所高中,但要是不知道名字不是很头痛吗? “平八兄你还真不浪漫耶,第二次相遇才知道彼此的名字不是比较戏剧性吗?啊,原来你是那时候的……诸如此类的状况啊,光是想就很期待了呢!” “……浪漫个头,你才是太爱作梦了啦!” 听到刚典带着有点唱戏般的动作说出这番话,平八不禁觉得背后一阵痒。就在他把手伸到背后抓痒时,刚典又突然“唔——”地低吟出声。 “现在又是怎样?” “不,俺在想俺是为了浪漫才没问她名字,但是她为什么没有问俺呢?” “会不会跟你一样是个浪漫派?” “是这样吗?感觉起来不太像是这样耶——” “我哪知啊……下次遇到的时候再问她就好了吧?” “说得也是。” 刚典显得分外高兴,看来是真的相当中意那个女生吧。反正平八也没打算阻挠他人的恋爱之路,所以只想温暖地守护他们。 “平八兄,如果俺突然背着管风琴出现的话,你会笑吗?” 平八回视莫名其妙蹦出这句话的刚典脸孔。他依然心情愉快,看起来不像在捉弄平八。 “管风琴应该是教会里面那种很大的琴吧……人根本不可能背起那种东西,所以根本没得笑吧?” “嗯,俺也认为没得笑.” 这么说着的刚典露出了笑容。 以上说不定就是平八与刚典最后一次“很普通地”交谈了。 进入四月之后过了几天,平八打刚典的手机,但却得到没有讯号或没有开机的语音回应。他虽然想过可能是忘了开机或忘了充电,可是刚典在这个方面是很谨慎的人。 打到刚典家,是他母亲接了电话,不过她却干脆得让人觉得害怕地—— ‘啊——刚典喔,这一个礼拜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呢。反正现在放春假,应该过两天就会回来了吧?毕竟也快开学了。’ 一副不在乎似地回了这些话。 “呃……” 以前刚典就曾说过“我家采取放任主义”,平八到他家的时候也只有出声打过招呼,从没见过刚典父母,像这样交谈也是第一次。不过就算是采放任主义,难道儿子没回家,他们都不担心吗? “有没有留下纸条或留言之类的……” ‘应该没有吧?不过我没去他房间看过就是了。斋藤同学你还真爱操心呢!反正如果一个月了还没回来,我们就会去报警了。’ “一个月也太晚了一点吧?有可能发生什么万一耶!” 实在太没有危机意识了。刚典有可能不是没回来,而是被卷入了某些没办法回来的案件里面啊! ‘咦?是这样吗?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就到时候再说吧,斋藤同学你不用这么介意啦!等到他回来了,我会让他联络你。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家儿子喔,先掰了——’ 平八面对挂掉的电话,在内心小声地嘀咕着“放任也要有个限度吧”。不过在这种状祝之下,身为一介朋友的自己有没有资格去报警呢?还是说真的就像刚典的母亲说的那样,是自己太操心了呢? “老妈,我去找纲典——” 时间来到傍晚六点。虽然要到别人家拜访是嫌晚了一点,但好歹去刚典的房间看一下好了。如果有发现哪些东西不见,或者是留言的纸条的话,那他的父母应该也会采取一些行动吧。 “啊啊,去黑田同学家啊?别太晚回来啊——” 背对着母亲来自厨房的声音,平八穿好拖鞋,只带了手机、钱 包、还有脚踏车的钥匙就出门了。斋藤一家居住的小社区离黑田家骑脚踏车大概十五分钟。虽然太阳已经下山,周围显得有点黑,但平八仍毫不在意地点亮脚踏车的前灯踩动踏板。 平八本来想直接往刚典家过去,后来还是绕了一下远路。在与刚典的对话中常听到他提起唐木浜,平八偶尔经过的时候,也曾经看到刚典坐在朽木上头弹着夏威夷小吉他。面对平八“你为什么在弹夏威夷小吉他啊?”的问题,刚典反问他“夏威夷小吉他有什么不好吗?”的两人互动,已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然而平八自己也忘了,当自己再说出“因为夏威夷小吉他看起来像是艺人弹的东西啊”之后,刚典到底回答了些什么。 说不定刚典又跑去弹夏威夷小吉他了。尽管平八不认为从一个星期之前就联系不上的刚典会在那附近乱晃,但他却抱着抓住最后一线希望的心情踩着踏板。 在堤防上停下脚踏车,低头俯视唐木浜。狭小的沙滩上有一根朽木以及一片漆黑的大海。路灯的光线当然照不到沙滩上面,整体散放苦冰冷的气息。这里晚上偶尔会有不良分子聚集骚动,但今天似乎没有任何人。 (要是真的在这里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吧……) 平八望着海面,正打算要离开的时候,通往海岸的楼梯赫然冒出一道人影。 “哇啊!” 尽管紧急煞车了却来不及,平八的脚踏车一头撞上那个冒出来的人影。在犹如撞到电线杆般的冲击之下,平八跟着脚踏车一起往旁边倒下。 “……好痛……” “……啊~” 从因为疼痛而一时站不起来的平八头上,传来格外悠哉的男性声音。听到这毫无紧张感的声音而有些不悦的平八决定不管脚踏车,先站起了身子。原本打算趁着这股气势向对方抱怨个两句,下过当他看到在路灯照亮下显现出的对方脸孔,就不禁呆住了。 “……纲典?” 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平八熟悉的刚典,不过他浑身湿透了。从头发、身上穿的衬衫租长裤上面都不断滴水下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泡在海水里的缘故,从他身上可以闻得到海水的气味,活像个幽灵似的。但他脚还在,只不过没穿鞋,还抱着湿掉的夏威夷小吉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茫然地低头看着平八。 低头看着。因为刚典的个子比较高,所以他会低头看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刚典的视线高度跟三月见到他时不太一样,总觉得比之前高了几公分。另外原本修长的体格,现在看起来也比较壮硕了些。 “……纲典……我听说你一个星期不见人影,结果是跑去健身了喔?好像变得高大了些。” 平八调整情绪,开朗地向刚典说道,但刚典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喂,纲典……” “唔啊~” 刚典口中又发出了听起来格外悠哉的声音,接着他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喉咙掐紧。看到刚典的手几乎足以掐痛骨头,平八连忙出手按住他的左手。 “……唔哇。” 很冰冷。虽说他全身湿透,但让人觉得他仿佛不带有活着的温度似的触感令人犹豫。尽管如此,平八还是拚命地想要把刚典的手拉离他的脖子。过了十秒之后,不知道是平八的努力起了作用,还是刚典自己放松了力道,他的手终于松开了脖子。在放手之前一直施力着的平八因此而后退了两、三步。 “…………晚安。” 平八站稳了身子之后,刚典总算说出一句像样的话,并且看着他的脸。虽然刚典依然面无表情,且没有任何动作,但眼神却非常清晰。 “喔,喔喔,晚安……你还好吗?知道我是谁吧?” 刚典歪着头,直直地看着平八的脸。过了一会儿之后—— “不知道耶。” 说了这句话。 “你竟然说不知道……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能说出你的名字吗?能够回自己家里去吗?” 原本以为他是因为撞到头而失去意识,但姑且不论表情,至少他的眼神很清楚。平八虽然着急,还是很快地陆续丢出问题。 “纲典应该就是我的名字吧?” “是没错,但是只有我会这样叫你啊……你应该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吧!”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快点想起来啦!” 刚典转了好几次头,抬头看看天空,接着低头看看自己的脚,然后看看平八的脸,缓缓露出笑容。 “想不起来耶。” “想不起来……你该不会是丧失记忆一类的吧……这种鬼事情在电视剧里面发生就够了啦!你振作点啊!” 平八揪起刚典湿透了的衣领猛摇,但他却不为所动。 “你叫我振作点我很困扰的。” “我才困扰好不好!” 平八真想抱住头,却忽然想起眼前的这个人该不会只是长得跟刚典极为相似、又丧失了记忆的别人?如果是这样,刚典失踪的事情虽然还是没能获得解决,但至少可以避免面对好友丧失记忆的情况。 “喂,纲典,你的左手借我看一下。” “请。” 平八凝神注视刚典很干脆地伸出来的左手。尽管觉得手掌的大小不太一样,不过平八注意的不是他的手掌大小,而是左手的食指。刚典左手食指上有一道小学时被雕刻刀割到的伤痕,手腕上应该也有一条被野猫抓伤的痕迹。 刚典受伤时平八都刚好在他身边,所以平八不时会问刚典“喂,你那时候受的伤好了没啊”,而每次刚典都会回答他“这些伤痕搞不好一辈子都会留下来啰,如果是因为更帅气一点的理由而受的伤就好了”,并且把伤痕给平八看。最后一次看到是今年一月左右的事情,平八还记得伤痕的大小。 (如果没有那些伤痕的话,那么这家伙就是长得极像、但却不是纲典的人……) 尽管不希望好友失踪,却也不想他丧失记忆。平八抱着这样的想法看了看刚典的手腕和食指。他食指的第一关节上有一道约五公厘、手腕则有约三公分左右的伤痕,尽管很不清楚,但确实存在。 以对待他人似的眼光看待平八的这个少年,毫无疑问地就是平八所熟知的黑田刚典。 “……你真的是纲典喔……” 刚典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低头看着因为打击而蹲下的平八。 “是这样吗?” “还‘是这样吗’咧……竟然在这种怪事上头装傻,混帐东西。” 九年来的回忆已经从刚典心中完全剥落了。不管是开心的事情、悲伤的事情,或者让人不.禁流泪的事情……不过,真正辛苦的事情从现在才开始。努力挤出气势忍下泪水之后,平八一.边扶起仍然倒在地上的脚踏车,一边站了起来。虽然他注意到前面的篮子歪掉,车灯也破了,不过现在先不管它。 “总之先回你家去吧……你妈妈也……不怎么担心你,不过还是得乖乖回家。” “回家……这样啊,要回这个的家里去喔?” “什么叫‘这个’啦……不回去不太好吧,我带你回去。” “谢谢。” “这不是什么需要道谢的事情啦……上车吧!” 平八指了指脚踏车的后座,但刚典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 “你该不会忘记怎么坐脚踏车了吧?” “不,我多少可以理解,但坐上去应该会压垮车子。” “哪可能有这种事啦……不过没有车灯又载人的话,碰到警察一定会被拦,算了吧……那走啰。” 刚典格外缓慢地跟在推着脚踏车走出去的平八身后。 “你哪里不 舒眼吗,还是累了?” “……不,只是不习惯。对了,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 “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 平八完全没想过会有刚典向他请教姓名的这么一天到来。为了要安慰情绪低落的自己,平八只能夸张地敲敲胸膛说道: “我叫平八,斋藤平八。” “谢谢,请多指教了,斋藤平八。” “别用全名叫我啦……我跟你都这么老交情了。” “我知道了,平八。熟人之间应该以名字相称对吧?” 就这样被毫不在乎似地直接以名字称呼,平八又重新痛切认知到刚典真的失去记忆了。长时间被以“平八兄”称呼,虽然自己也说过“我们明明同年,叫兄很怪吧”,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变成直呼名字。 “虽然我的名字似乎是叫纲典,但如果有一天能告诉你真正的名字就好了。” “……纲典是外号啦,你的名字叫黑田刚典……而且你那个‘我’是怎么回事?失去记忆会让第一人称也改变吗?” 听到平八粗鲁地这么问,刚典微微倾了倾头。 “第一人称……啊啊,比方人家、俺、在下、小的之类的?” “会说出这些奇怪的第一人称的确很有你的风格……不过你以前都会用‘俺’自称,干么突然改成‘我’啊,很恶心耶。” “虽然我觉得‘个人’的泛用性最高,但应该是‘我’比较有亲和力。是不是应该改一下啊?” “混蛋,我不是在说泛不泛用的问题啦!只要你恢复记忆自然就会改回来了吧,不必特意改口啦!” 然后两个人彼此无言地走了一会儿。平八虽然想找几个话题聊,但他也不知道该跟丧失记忆的刚典聊些什么。 “……我说纲典啊,你为什么湿成那样?连夏威夷小吉他都湿了,那样不是会坏掉吗?” 总之先问一下自己有些介意的事情。该不会是抱着夏威夷小吉他游泳了吧? “会湿应该是因为我来自大海吧?原来这个叫做夏威夷小吉他啊,因为就在身边,所以我就顺手带过来了。” “来自大海……你溺水了喔?连夏威夷小吉他都忘了吗?你明明就那么努力练习的说。” “是这样啊?” “是啊……” 绕觉得好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讲话,愈来愈觉得难过了。 “你明明就那么期待高中生活的……而且都快开学了……你这样没办法去学校上课吧?” “啊啊……学校?说的也是,学校……我想去呢,嗯,真的非常想去。” 看到对学校两个字有着强烈反应的刚典,让平八想起了以前的他。刚典是个格外喜欢学校的人,只要一放起长假就常会闹着说一些‘直想去学校,快点开学就好了’之类的话。 “喜欢学校这点还是没变啊……不过比起去学校,更应该先去医院吧。” 平八完全不认为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去上学可以正常地生活,说来根本还不知道刚典到底记得多少事情。是不是只忘了与他自己相关的记忆呢?这些问题不去医院检查一下真的没办法知道。 “我知道医院是身体不适的生物会去的地方,但是我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喔!比起去医院,我更想去学校。” “生物这个说法还真是奇怪耶!就算你身体没问题,但是你失去记忆了啊!” “是这样吗?” “还‘是这样吗’咧……你这家伙,在这个方面还真是微妙地维持着纲典的风格哪……” 说到底他的本质果然还是刚典。平八“嗯嗯”地点了点头之后,一边确认刚典的脚步,一边引领着他往前走。 “平八。” “干么……被你这样称呼还真的觉得很奇怪。” “抱歉。” “道什么歉啊?” “对不起,我并不是你所认识的黑田刚典这号人物。” 或许是因为失去记忆造成的困惑,让刚典说出了这番话。至少平八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心想,好歹自己要多多关注刚典的状态。 他完全没有想到黑田刚典这番话背后隐藏的真相为何。 隔天,平八在吃过午餐之后打了电话到黑田家去。因为刚典的手机还是打不通。从他浑身湿成那样的状况来看,手机大概也已经报销了。昨天平八在送刚典回家之后,只是跟出面道谢的刚典母亲打了一声招呼就回家了。他在心里期待说不定睡过一觉之后,记忆就会恢复之类的奇迹发生,并等待着电话被人接起? 刚典有可能去了医院了吧?就在平八打算晚上再打看看的时候,手机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午安。’ “……唷,刚典。接电话的时候应该要讲‘喂’吧?” ‘嗨,平八。喂。’ “顺序反了啦!” 刚典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不过记忆似乎还是没有恢复。 “我还以为你去医院了呢,你老爸和老妈呢?” ‘出去劳动了。人类的社会结构还真是相当难懂啊!’ “难懂吗……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是关于你忘记的许多事情。” ‘啊啊,那个算是父亲的人说还好没有闹到警察那边去,是母亲的人则说下次要失踪之前先留个话再失踪。’ “……什么跟什么啊?” 这已经超过放任的程度了。回想起来,从刚典口中除了“我家采取放任主义”之外,就再也没有听他提起过关于父母的事情。就算是教学参观的三方会谈活动,也没有看他的父母出席过。 第一次体会到好友这样的境遇,让平八寂寞了起来。刚典以往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听着自己抱怨“被老爸揍了”、“老妈好啰嗦”之类的话呢? “你觉得这样好吗?” 刚典从来没有表现过很寂寞的样子。但是当他遇到失去记忆这么严重的事情,照理来说应该更加依赖的父母却仍是这种态度,会不会对他造成心理创伤呢?平八想要问个清楚。 ‘并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呢!’ 本人毫不介意。 “你在奇怪的地方还真的很坚强呢……不过你还是不能不去医院啊,尽管我不是很清楚状况,但电视上当说比起外伤,失去记忆的原因更有可能是受到精神层面的打击耶!你去做那个什么来着的,心理治疗?会好一点喔!” ‘可是我听说会被人说长道短,所以不要去医院比较好。’ “你老爸是傻子吧!不对,应该说哪有这种父母的啊!要是那样也算父母的话,那我爸妈早就超越父母的程度,已经是神了吧!” 哪有介意世人眼光而不让孩子去医院的父母啊?虽然平八忿忿地吼着,然而刚典还是非常冷静。 ‘我不知道他们傻不傻,但因为我自己也不想去医院,所以我并不觉得困扰……为什么平八这么介意我的事情呢?’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 覆诵一次这个词之后,刚典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 ‘谢谢。’ 这么简短地回答。 “不必道谢啦……反正我已经知道你家爸妈不太正常了,也只能接受了吧……” 或许刚典就是因为接受了这样的状况,所以一次也没有向平八讲过有关自己父母的事情。刚典总是表现得很乐天,从来没有表现出难过的样子让平八看到。 “……啊你不去医院,还是想去上学吗?” ‘想啊。毕竟学校似乎是个跟年轻人一起学习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知识 的地方嘛。’ 有这么正经吗?那个满口浪漫啦、青春一类的你上哪去了——平八本来想这么回话。 ‘而且她也说要去上学。’ 她?平八没有漏听刚典讲的这个字。 “你是指你在唐木浜遇到的那个女生吗!你想起什么了吗?” 平八紧紧握住手机,大声嚷道。 ‘不是想起来,而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这话什么意思啊……别让我空欢喜一场啦!话说回来啊,你明明把自己的名字、家人和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却记得只见过一次,而且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生,你到底是有多喜欢她啊?” 虽然有点不爽,但平八还是对刚典多少记得一点之前的事情感到高兴。 ‘喜欢?’ 听到刚典一副不可思议似地小声说道,平八开始担心起“该不会连喜欢或爱恋代表的意义都忘记了吧?”之类的状况。 “这类情感你要自己想办法处理……应该说照你这个样子,真的能度过正常的校园生活吗……” ‘我会努力的。’ “如果努力就有结果的话,人就不必这么辛苦了。明天就耍开学了,反正你爸妈不会来参加开学典礼吧?你知道怎么去吗?” 平八的父母也不会出席开学典礼,因为他们都有工作。他想起自己说过“开学典礼不是需要特意请假过来参加的玩意儿啦”这番话,心情不禁变得很复杂。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看过地图,也知道怎么走了。我现在很努力地在学习各种事物喔,包括讲话也是,文字真的是一种很深奥的东西呢!’ 刚典很干脆地推翻了平八想要抹去那种心情而特意提出的建议。 “你忘记了文字的读写方式吗?总觉得愈来愈糟糕了耶,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以平八的立场来说,当然是希望他好好疗养之后再去上学。 ‘平八。’ “怎样?” ‘我觉得不要太介意我,对你的心理健康会比较好一点。’ “……你这家伙,人家可是担心你耶,没必要这样讲吧!” 平八本来就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听到刚典这番话,他气得差点一把摔烂手机,不过还是勉强控制住自己。毕竟刚典什么都不记得了,才会说出这种丝毫不顾虑听者心情的话。一定是这样没错。 平八好不容易才克制自己,不要把脾气发在电话上。 ‘我明白你担心这个名叫黑田刚典的人,但现在的我并不是黑田刚典,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好,我懂了!谁要担心你啊,蠢材!” 平八挂了电话之后,原本打算摔手机而高高举起手,但在摔下去的前一瞬间又停下动作。结果他依然带着这般不悦的心情,就这么迎接了开学典礼。 (真是的,新学期才刚开始就没好事……) 明明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只要没有发生什么坏事,就可以算是相当美好的一天了,但平八的心情却仍非常郁闷。昨天通完电话之后,如果刚典有打来说“刚刚很抱歉”的话,平八便打算原谅他。但他却没有任何联络,这让平八更是觉得不爽了起来。 即使穿过今后即将度过三年的校门、即使校园内开满樱花、即使与今后可能同班的同学擦身而过,平八的心情还是笼罩着一片阴霾。 (由我道歉很奇怪耶,毕竟我又没做错什么……不过要是继续这种心情下去,也没办法好好跟纲典讲话。说来那家伙都已经失去记忆了,我当然要尽量罩他啊……)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是好时,已经来到贴着分班表的布告栏前面。 (啊,纲典在这!) 个子稍微长高了些,体格变得壮硕不少的刚典果然很醒目。之前碰面时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制服,现在已经变成完全合身的尺寸了。 刚典看起来笑嘻嘻的,似乎在跟某人讲话。是中学认识的人吗?还是说他已经认识新朋友了?看了看对方,是个女孩子。或许是因为身高跟刚典差很多,所以她是仰着头跟刚典讲话的。 (看样子她就是纲典在唐木浜遇到的女生了吧?原来那是纲典的型啊。) 看起来活泼开朗,就是平八对她抱持的第一印象。她现在正把手掩在嘴边,一副很惊讶似地看着刚典的脸。应该是在开学典礼上突然巧遇,让她吃了一惊吧。看来刚典所谐的浪漫还真的有其效果。 “唷,平八,午安?” 就在平八犹豫着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刚典跑过来搭话了。 “喔……现在这个时间不该讲午安,是早安才对吧!” “啊啊,对喔。榛奈,这个人是叫做斋藤平八的人,是这个名叫黑田刚典的人的朋友。” “你这是哪一国的解说方式啊?” 而且竟然这么快就以名字直呼才刚见面没多久的女生,刚典也变得很会装熟了嘛。虽然刚典的确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但他一概以姓称呼女孩子。难道他们已经熟到可以直接以名字相称的程度了吗?这么想的平八看了看这个叫做榛奈的女生,她却还是一脸惊讶的样子。 “……呃……黑田……同学,然后是他朋友的斋藤同学……不过黑田同学是……当时抱着夏威夷小吉他的人……” 榛奈交互看了看平八与刚典,看起来非常困惑。怎么回事啊?难道自己给人的第一印象有这么糟糕吗?确实与刚典相比之下,平八没有什么艳遇的经验,但应该也没有糟到要被敬而远之的程度。了不起就是眼神有些凶恶,嘴巴有点大,还有被人说过“斋藤同学有点像冲绳狮子”罢了。 “总之,榛奈,当作我是那个叫黑田刚典的人似乎比较方便,就这样解释应该比较好吧!如何?这种讲法对吗?我可是很努力的喔!” 平八有点可以理解榛奈困惑的理由了,因为平八听不懂刚典想要表达什么。榛奈应该也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感到困惑吧,因为她认识的是失去记忆之前的刚典。尽管她并不怎么了解刚典,但也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下得靠我说点话帮一下了……不过要是老实说出这家伙失去记忆了,应该会吓跑对方……一开始先蒙混过去,等这个女生和刚典熟识起来之后再说明会比较好吧?) 为什么自己明明就没有女友,却得扮演这种牵红线的角色啊?平八尽管觉得有些郁闷,但还是打起精神转向榛奈说: “呃,你好。我叫斋藤平八,那个,这家伙啊……” “啊,发现榛奈啦——不就是跟我同班嘛!太好了——可以同班耶!” 平八才刚自我介绍完,榛奈背后就突然出现一个女生抱住她的腰。尽管这个动作挺猛烈的,但也许是因为抱住榛奈的女生比她还要娇小,所以她也只是微微晃了一下脚步而已。 “啊,千岁……哎唷,你不要突然抱上来啦,吓了我一跳耶……” “什——么——嘛——我们两个礼拜没见了,而且我不是经常这样吗……啊,对了对了,你妈妈跟我妈妈一起来了喔……咦?哎呀呀。” 名叫千岁的这个新来闯入者,个子娇小到搞不好不到一百五十公分。扎成一束的头发不安分地摇来晃去,反而吸引了平八的目光。带着充满亲和力笑容的她从榛奈身边探出头来,看到榛奈面前的刚典之后愣了一拍,然后迅速地将目光从头到脚扫过刚典身上。 在那之后,千岁脸上浮现的真的就是所谓的“贼笑”。平八记得曾在国中时期看过这种表情,当他跟刚典或其他男生聊天时,偶尔会有同班的女生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并带着这种表情啰嗦地说“咦——果然吗?”之类的 话。 “榛——奈——我有点话要跟你说一下——啊,我叫山屋千岁,跟她同班。虽然打断你们相处的时间不太好,但开学典礼开始之前要先到教室一趟。你是哪一班?” “看起来是a班。我现在名叫黑田刚典,请多指教,山屋。” 千岁对面带笑容回答的刚典挥挥手说: “请多指教——那等会儿见啦——” “呃,啊,千岁,你等一下啦,我话还没……” 榛奈似乎有点介意刚典,但千岁却用双手搂住了榛奈的右手。 “不可以太急躁啦——虽然我懂这是个千载难逢又前所未有的机会,可是这种事情得慢慢来啊!机会是今后才会造访的,甚至是你要主动去创造啊!好啦——就请你一五一十地把你是几时认识这么帅气的男生之类的事情,都给我说清楚讲明白吧!我原本还以为你很害羞哩,结果却是个花花姑娘啊,真是的!” 平八茫然地目送拉住榛奈手臂、并拖着她走的千岁背影离去。 “……我觉得我彻彻底底地没被她放在眼里耶……” 不是多心,肯定是这样。 “会不会是因为她个子小,所以注意力都放到了高个子的我身上?” “你这样根本不算安慰啦……啊,你有看到我是哪一班吗?” “跟我一样是a班,请多指数了,平八。” “喔……” 站在刚典的旁边,平八觉得烦恼着“该怎么办才能和好呢?”的自己很愚蠢。刚典完全没有把昨天的芥蒂表现在外,只是笑咪咪地低头看着平八。 “你笑啥啊?” “只是想要证明我没有敌意。” 他又说了相当愚蠢的话。 “就算你不刻意证明自己没有敌意,也不会有人想要找你碴啦……表现得普通点吧,普通。”. “普通是指怎样的?” “还怎样咧,就这样啊。” 看到平八尽可能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刚典也收敛起了笑容。没有笑容、没有怒气,刚典的“普通”表情。 不过他那看起来茫然,实际上却毫不大意地警戒着周围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警戒心强烈的野兽。 “你这样根本就不普通啦……再放松一点。” “我认为自己在模仿平八的表情呢!” “我的脸才不像那种狛犬似的表情呢。” “狛犬?……啊啊,你是说神社前面都会有的石像啊?” 看到刚典一副想起来般的口吻,平八认为他应该是“在确认自己的记忆”。 “狛犬的解释没错……好啦,我们也该走了吧!” 一边搔着头,平八一边带着刚典迈出脚步。 离开学典礼开始还有十分钟。 “好啦——榛奈,给我老实说吧。” 面对带着满脸笑容这么说道的千岁,榛奈不禁冒出冷汗。开学典礼、班导和同班同学自我介绍、决定座位、领取课表,以及其他诸多联络事项都毫无窒碍地完成了,不过榛奈却满脑子都是格拉波尔。她原本打算放学之后要快点到a班去,所以急忙整理起东西来,千岁这时却挡在了她的面前。 “啊啊,千岁……呃,说什么?” 虽然心知肚明,但榛奈还是刻意反问回去。 “当然是说那个叫做黑田的男生啦!他不是我们国中的吧?你今天直接被他搭讪吗?还是放春假的时候认识的?” 千岁那双眼熠熠生辉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寻常……这么说来,她从以前就最爱聊“这方面”的话题。尽管千岁比榛奈振作得多,也总是可以顾虑到很多层面,不过一旦扯到男女之间的事情,她就有顾虑太多的疑虑在。尽管几乎要被这样的千岁气势给压倒,但榛奈还是想起了他。 在唐木浜遇到、抱着夏威夷小吉他的少年。今天还能再见到他令榛奈觉得很高兴,可是“他”却自称是格拉波尔,又说自己也是名叫黑田刚典的人物。然后,他的额头上确实有那个格拉波尔才有的青色发光物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把约十公尺的身体缩小到三公尺左右的时候,榛奈也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双眼。格拉波尔只是很简单地以一句“我很努力喔”把这样巨大的变化带了过去。难道说只不过几天没见,格拉波尔就变成了人类?难道他真的“努力一下”就可以从那巨大的虎鲸模样变成人类吗? (不敢置信……) 然后格拉波尔不知为何,竟变成了抱着夏威夷小吉他的少年——黑田刚典的模样,这点是榛奈最介意的事情。如果是格拉波尔参考了他的外型变身的话那倒还好,问题在于为什么格拉波尔会直接替代了“黑田刚典”这个人,而且还跑来学校上学? (……真正的黑田同学……我三个星期前在唐木浜遇到的那个黑田同学上哪儿去了呢……?) “我说榛奈,你发什么呆啊?难道说你们已经进展到连我都不能说的地步了?” “呃……咦咦?千岁你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啦!”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好一阵子的榛奈,决定先要想办法度过眼前的危机。必须早点避开千岁的追问,尽快赶到格拉波尔的身边才行。 “哎呀,其实也没有那么大不了的啦。只是我在春假的时候跑去唐木浜练习陶笛时,看到抱着夏威夷小吉他的那个人过来,然后顺便聊了几句而已。然后今天我是第二次看到他。” 关于黑田刚典这个人的话,榛奈这番话所言不假。不过她毕竟没办法提到这个人的内在其实是一只虎鲸之类的。 “啊——陶笛啊……然后他是夏威夷小吉他?也就是说奇特嗜好的两个人刚好互相吸引了吧,以开场来讲算是还不错啦。那么,两个人的故事就要从现在开始啰?” “不会开始、不会开始的啦……” 一边想着到现在还找不着的陶笛,榛奈一边吐槽格外兴奋的千岁。平常都是千岁吐槽榛奈为多,一旦陷入这种情况,立场就会颠倒过来。 “什么嘛——你是不满那个黑田的什么地方啊?外表别说看来不差了,分明就是很帅不是?还是说你不喜欢他个子太高,体格又有点太健壮的感觉?奢侈的家伙——啊,不过我喜欢比较纤细一点的就是了。个性方面不清楚,但猛一看还满温柔的呢?哎,只是如果要直接交往的话,门槛对你来说可能还是太高了一点,慢慢地循序渐进吧。这话虽然是老生常谈,不过先从朋友当起如何?然后再一步步往前进才快乐嘛,可要是真的花上高中三年又太久了,先以圣诞节为目标安排计划吧。如果希望更早一点的话,也可以拿暑假当目标来安排计划就是了。” 到底是要计划些什么啊?榛奈虽然想反驳以可怕气势滔滔不绝的千岁,但又觉得这么做会让千岁说得更多,所以还是作罢了。千岁真的太爱聊别人的恋爱八卦了,伤脑筋。 看来在千岁心中,事情已经变成“为了冒失且与恋爱无缘的好友,我当然得帮点忙啦”了。她彻底误解了榛奈跟黑田之间的关系。尽管榛奈很想稳当地处理掉这件事情,却想不出什么好藉口来。 “总、总之,反正才刚开学……还有课业和社团活动之类的……” “你明明就常常忘了写作业,干么到现在才装乖啦?而且你之前不是才说过想打工、所以不会参加社团活动吗?” 以读书和社团活动都不积极的榛奈来说,这样的藉口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我们又不同班,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吧……” “喔,是这样啊,那刚开始的时候你们就先交换一下信箱好了。” “呃……” 千岁为什么这么积极啊? “怎么,要是你说什么要先从交换日记开始,那我真的要揍你喔。毕竟你是在身边都是些老爷爷、老奶奶的环境下长大的,有时候会说出很老气的话。” 要是说出“※七年男女不同席”之类的话,千岁一定会发脾气吧。榛奈一边想起祖母过去说过的话,一边想着自己今后非做不可的事情。(译注:出自《礼记·内则》,指七岁之后男女下可同席而坐。) “别担心,那个……呃……我会好好加油,所以我觉得你只要在一旁守护着我就好了……不必计划什么有的没的啦!没问题的!” 虽然榛奈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没问题,但总之先随口说说。 “真的吗?” 承受苦千岁那刺探似的视线,榛奈勉强地回答; “大、大概、没问题吧。而且,那个啊,你也别光是注意我,你自己有崭新的相遇之类的……” “我没关系啦,真的狗急了还可以跳墙。” 你到底是要跳什么墙啊? “……好吧。总之,暂时先交给你自己处理,要记得确实跟我报告途中经过啊!还有,要是你们太没有进展,我可是会发动第一次计划,你要好好加油啊!” “嗯……那我先走了。” 千岁一副很感动似地看着提起包包站起身子的榛奈。 “我很高兴你这么积极呢!我本来是想在你身后悄悄地守着你,但还是得要尊重自主性才行啊!加油吧——如果内心觉得无所依靠的话随时来找我唷!” 榛奈轻轻点了点头,离开了教室。能够躲开千岁的追问真是件好事,因为事情不会朝千岁所想的结果发展的可能性很大。虽然用“没问题”、“我会加油”之类的话来搪塞她让榛奈心里有些不好过,但她也不可能从实招来。 他——黑田刚典其实是一只叫做格拉波尔的巨大虎鲸。 榛奈来到走廊之后,往a班的方向看了过去。走廊上已经有好几个准备放学回家的学生、榛奈很快地在这些人之中找到了黑田刚典的身影。个子高大、体格魁梧的他非常醒目。他身边有好几个男生,看起来像是在聊些什么。 斋藤平八也在刚典旁边,他看到榛奈之后,露出一副很想说什么似的表情。不过榛奈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正被平八看着,只是注视着刚典的背影。 他真的是格拉波尔吗?那只不管是身体、嘴巴、牙齿、背鳍、胸鳍,总之所有部位都很巨大,但只有眼珠子小小一颗,显得很可爱,额头上有一块水晶,会说英文和日语的奇妙双语虎鲸。 抱着夏威夷小吉他的少年——个子高挑纤细,带着柔和笑容说“如果能同班就好了”的他。榛奈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的名字叫做黑田刚典。 他既是黑田刚典,也是格拉波尔。 榛奈很想立刻问他,却没办法找他说话。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不太敢打进男生的圈子里面,但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而是他的背影简直完全融入了这个场合,让榛奈无法连结到那只格拉波尔上头。 虽然榛奈杵在走廊的正中央,不过黑田却突然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一对上,他就缓缓露出笑容,对榛奈挥了挥手。 笑容,非常笨拙的笑容。 三星期之前遇到的黑田刚典,在榛奈面前总是笑咪咪的。好像在逗她、好像在装傻,而且好像比谁都快乐。 但是现在的他却没有这个特质了,并不是因为想笑才笑,而是为了露出笑容来才笑。 他以这装出来的笑容面对榛奈,并且朝她踏出一步。 以黑田刚典的虚伪笑容示人的格技波尔,看起来好像某种非常可怕的神秘东西,榛奈背向走过来的他,然后顺势狂奔了出去。“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这项规炬,已经从她的脑中消失了。 很可怕!很想离他远一点,所以自己逃跑了。榛奈缓慢地踩着脚踏车的踏板,茫然地思考。到底在怕什么?榛奈认识名为黑田刚典的少年,她也认识名为格拉波尔的虎鲸。 就是因为认识才觉得可怕。两者完全是不相干的存在,但是现在却变成了同样的存在出现在榛奈面前。 想知道真相,只要问他就会马上知晓了。外观变成黑田刚典的格拉波尔说过“现在当作我是那个叫黑田刚典的人似乎会比较方便”之类的话。榛奈有点困惑,不知道该怎么解读这句话。 她自己想像过各式各样的情况……但不管哪一个状况都相当糟糕。 回过神来时,榛奈发现已经来到可以看得见唐木浜的地方了。她停下脚踏车,从堤防上俯瞰显得有些脏污的沙滩。底下有个人来遛狗,还有一对亲子在水边玩水,目前就只看到这些人。 回想起来,在这里遇见格拉波尔就是一切的开端。不,或许从三星期前遇到黑田刚典的时候就开始了吧。 “榛奈奈奈奈奈奈奈奈奈!午安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有人用格外响亮的声音呼唤自己,回过头去,就看到有个走在堤防上的身影。虽然距离有点远,不过榛奈马上就知道那个是他。 好想逃,可是不能逃,因为有事情必须要确认清楚。所以榛奈静静地等他过来,拚命地控制想要跳上脚踏车逃离此处的自己。 “榛奈,午安。” 已经来到伸手可及位置上的他——既是格拉波尔,又是黑田刚典的人,重新向榛奈打了声招呼。露出满面笑容的他,并不存在方才那种笨拙的不协调感觉。如果是平时的榛奈看到这张讨喜的笑容,说不定会不禁看到出神。 “……午安。” 不过榛奈尽管困惑,还是静静地回应了。 “今天早上好像吓到你了。光是我缩小你就很吃惊了,整个变成人类会你当然更会吃惊吧。如何?光看外表应该只是单纯的雄性人类吧?虽然内脏或骨头一类内在的东西还不属于人类,但我可是很努力了喔!” 这么说着的他显得非常自豪,听起来仿佛在向榛奈炫耀一般。而这种说话的方式跟榛奈所知的黑田刚典不同,完全属于格拉波尔的风格。 “欸……你真的是那只虎鲸格拉……吗?” “是啊。” 他——格拉波尔很干脆地回答了榛奈努力挤出力气和声音才问出口的问题。 “真的有像到无法察觉是我吗?看来我的努力很有价值呢。毕竟我把脑和内脏都削减到所需的最低限度了。表皮已经无法再剥除,肉和骨头也削除了很多。要一点一滴地把剩下的部分弄得看起来像人类,可是一桩大工程呢。” 削减、剥除、削除。让黑田刚典的口吐出这种恐怖字眼的,正是格拉波尔。 “不过没必要这么惊讶,因为这只要努力就可以办得到。” 惊讶。确实榛奈对格拉波尔变成人类这点很吃惊,但在这之上,有更令榛奈困惑且害怕的事实。 询问这件事情令她感到恐惧,但不问却更令她恐惧,所以她问了。 “……为什么格拉你会变成黑田刚典的模样呢?” “因为我吃掉了那个人。” 真的是轻松又干脆地,这个答案便从格拉波尔口中滑了出来。 吃掉了!格拉波尔吃掉了刚典! 榛奈瞪大眼睛。格拉波尔没有发现她的身体正在颤抖,仍迳自讲下去: “以人类的说法,就是所谓的遗传基因吗?总之我吸收了那些。先于口中细细地嚼碎,然后在消化的过程中,把应该送到胃肠的东西送进脑子里,这应该是最困难的一个环节了吧。姑且不论外貌特征,大小还是有点差别呢,尤其体重就差非常多了,现在大概有三百五十公斤左右吧。原本的人类体重还不到一百公斤,这样还是太重了点。我都已经把骨头 的粗细程度和肉的分量削减到下限了说。” 格拉波尔话非常多,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榛奈觉得他简直就像在炫耀自己有多厉害、是怎样努力过来的,希望榛奈认可他一样。 “啊,话语的数量……词汇?之类的东西也增加了不少喔!不过因为脑容量变小,所以没办法全部记住就是了。从声带发声这个动作也是,刚开始时有点困惑,可是现在已经可以这么顺畅地发出声音了。如何?我相当厉害吧?比游到这座岛上还努力许多呢!” 很厉害,这确实很厉害。但是对榛奈来说,重点却不在格拉波尔如何努力地变成人类。 “吃掉……黑田同学……” 到这时候才察觉到榛奈变化的格拉波尔,收敛起笑容想窥探她的脸。看到榛奈猛然别过脸去的模样,他才困惑地歪起了头。 “啊,你误会了。从我来到这座岛起,我一次也没有做出杀害生物并吃掉的事情喔!我只吃已经死亡,并且掉在海岸附近的生物。这个叫做黑田刚典的人也是死了之后落海,所以我才吃掉他的,我没有杀了他。今后我也打算学习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不可以吃,我可不是随意把附近的东西乱吃乱丢的生物喔。” 没有杀害,因为他死了所以才吃掉。格拉波尔是这么说的。但榛奈并没有冷静到可以认为这样起码比杀了他再吃掉好。 死掉了。 那个抱着夏威夷小吉他,还来不及问他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很温柔的少年,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现在在面前的,是借用了那个少年外观的异常虎鲸。 榛奈原木以为真的很难过时哭不出来这个说法是骗人的,因为在她的祖母过世、非常难过的时候,她痛哭流涕了好久。 然而现在她明明很悲伤,却哭不出来,只是低着头想等在心中翻腾的情绪平息下来。为什么哭不出来呢?尽管茫然地在内心一隅思考着,却得不出答案。 “榛奈啊,你说点话嘛。要是没有对话,我根本不会知道榛奈现在在想什么,又想告诉我些什么啊!” 该说什么呢?自己有想要对格拉波尔说的话吗? “我不知道……” 在犹豫了一下子之后,榛奈得出的答案是这个。 “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对你说什么……” 想责怪他吃掉了黑田刚典的身体吗?对于他不仅吃掉对方,还变成其模样的行为生气吗?还是该为他吃掉之后就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吃惊呢?或者该为眼前这不得了的现况吃惊?要不然是该为黑田刚典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感到惋惜吗? “我有很多话想对榛奈说,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你,不过言语真的是很困难。我明明就学了很多日语,已经这么会说话、而且可以理解其中涵义,但榛奈却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也变得不知道想对你说什么了。” “……你有话想对我说?” 榛奈缓缓抬起低下的脸,看着格拉波尔。与黑田刚典有着相同面貌,却带着完全不同表情的“某物”就在这里。 由榛奈取名为格拉波尔的虎鲸。不,那不可能是名为虎鲸的普通海洋哺乳生物。 可以自由改变大小,可以轻易学会说人话,可以变成人类外貌的虎鲸,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有很多啊。啊啊,我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吧?我其实只是想跟榛奈说话,至于内容是什么都好。” 格拉波尔朝榛奈踏出一步,榛奈则不禁退后了半步,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距离。两个人的距离虽然非常接近,但对榛奈来说,她觉得格拉波尔比原本是虎鲸外型的时候离自己更远了。 “欸,榛奈,你究竟怕我什么?比起虎鲸的模样,这个外型对你来说应该更熟悉才对啊!实际上不管谁看到我都不会吃惊、不会害怕,也不会拔腿就跑啊。那么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呢?” “……因为很奇怪啊!虎鲸会说话,还会变小,甚至把黑、黑田同学……把黑田同学给……” 原本几近惨叫的榛奈声音,马上就变得愈来愈小声。总算知道了“黑田刚典”这个少年的名字,并可以呼唤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本人却已经死了,而且还出现了借用他外貌的虎鲸。 “你这么厌恶我吃掉他吗?这座岛上明明也有食用死去动物肉类的习惯说。啊啊,难道是因为吃掉与榛奈相同种族的存在,所以榛奈以为自己也会被我吃掉吗?我之前不也说过我不会那么做的吗?我只是想跟榛奈说说话,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吃掉你。” 他确实这么说过。但尽管没有吃掉榛奈,格拉波尔还是会吃掉其他东西,不是吗?他刚刚才说过,他吃掉了黑田刚典的尸体。 最开始相遇的时候。 格拉波尔拯救了落海的榛奈。 但要是榛奈在那时候死了呢? 格拉波尔会不会吃掉自己的尸体呢? ……然后会不会变成榛奈的模样,进入秋津岛家,并且到学校上学呢? 想到这里,心情就渐渐变得疑神疑鬼,明明很想认为格拉波尔不是这种虎鲸,却做不到。 “对不起。” 榛奈不知为何说出了这种话,不过她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道歉。 她是为了无法传达自己在怀疑格拉波尔一事,也是为了自己想用道歉来把这件事情蒙混过去的卑劣作法,更是为了无法相信格拉波尔的自己:将这些事情全部概括在内,道出了一句毫无诚意的虚伪歉意。 “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我完全不明白榛奈为什么要道歉。” “……对不起。” 榛奈背对格拉波尔,跳上了脚踏车。只要他想,他可以立刻阻止榛奈,但格拉波尔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只是目送着榛奈离自己远去。 榛奈头也不回地踩着踏板。 格拉波尔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言语是为了互相理解而存在,我也是为了互相理解才学会说话的……为什么尽是增加许多更难理解的事情呢?” 已经没有人听得到格拉波尔这句呢喃了。 第四章 他与她的文化冲击 肚子饿了。 只要能紧紧抓住东西,就能够不用担心吃的问题,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紧紧抓住的对象了。 肚子饿了,以往从来没有感觉到空腹过的。 现在却感觉到了。 以往从未有过任何感觉,也从来没有思考过。只要有可以紧紧抓住东西的手脚,以及吃掉嘴边的东西、再排泄出来,进行繁殖就足够了。 什么也没有。 没有食物,就没有东西可以排泄。想要繁殖,也没有可以结合的对象。 会就这样死去吗? 现在还活着,还没有死。 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想法,也没有想要死去的想法。 思考。 这是思考,第一次思考。 就算不思考也活下来了。但现在要是不思考,就会死。 也就是说,想要活下去了? 那就开始努力活下去吧! “喂,纲典,”起吃饭吧……等等,你午饭就吃这个?” 斋藤平八看到黑田刚典手上拿着的果汁果冻,不禁叹了口气。开始学校生活已经过了十天,平八从来没看刚典好好吃过东西。总觉得前几天他吃掉的一斤白土司已经算是最像样的一餐了,除此之外还有喝掉一公升运动饮料啦、吃一整袋蕃茄或营养口粮等,尽是些怎样都不让人觉得是一个健康的高中一年级生会采用的午餐菜单。 “买个便利商店的便当,或者到福利社随便买些东西不就好了?” “这座岛上的食物种类太多样了,让我不知道要吃什么才好。我似乎有选择单色且简单的食物的倾向呢!” 平八选择不去介意刚典这种奇怪的说法,就当作他的记忆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吧。 “既然不知道要吃什么才好,那随便吃不就得了?说起来光吃那个应该吃不饱吧……嘿!” 平八先是莫名其妙地打起精神之后,一屁股坐到刚典前面的位子上。这个位子的主人大多会在中庭或屋顶上用午餐,所以就算擅自坐上这个位子也不会有问题。 “现在就算不用吃饱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吃到不会觉得饿就可以了。我虽然懂随便的意思,但要我随便选还是有困难。” “吃你喜欢的东西吧。” “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吃我想吃的东西。”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真多耶……不过这也没办法就是了。你基本上不管吃什么都说好吃,会不会根本就是没有味觉啊?啊——不过我记得你好像有说过不喜欢山药、纳豆和秋葵嘛!” 没有记忆还真是不方便。但尽管这样却还是极其平常地过着学校生活的黑田刚典,就某种意味来说可谓异常。偶尔虽然会说出笨到极点的话,但同学们都当他是天然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构成多大问题。 “为什么食物有这么多种类啊?” “你怎么又说这么奇怪的话?要是老吃一样的东西会厌倦吧?” “是这样吗?过去我都一直吃一样的东西,从来没有想过要区别一样或不一样的东西食用呢!” 平八认为刚典这番话是他的家庭因素造成的问题。毕竟他父母是那个样子,很有可能在饮食生活方面也非常随便。 “你之前的饮食到底是有多糟啊……啊,今天的便当好寒酸?” 白饭、酸梅跟煎鲑鱼,就是平八今天的便当菜色。虽然要在只有喝果冻的刚典面前吃便当让他有点犹豫,不过既然是这么寒酸的便当,那就没什么好觉得抱歉的了。 “不过有得吃就该感谢了哪——国中的时候校内有营养午餐真的很好呢。啊——我记得你挺喜欢咖哩的嘛,午餐供应咖哩的时候你都会多添好几碗呢!” “是这样啊?” 看着无声无息地吸着果冻的刚典,平八思考着该怎么办。刚典的记忆完全没有要恢复的迹象。虽然平八一直迂回地劝他去医院,不过仍然遭到拒绝。如果因为失去记忆而对校园生活造成影响,那么平八确实可以更严厉地强迫他,但现在看来几乎没有什么问题。学校里面知道刚典丧失记忆的只有平八,然而因此感到困扰的却也只有平八自己一个人,这个状况最令他困惑。 “……失去记忆虽然不便,但倒也是有办法过得去哪。” 只有平八知道以前的刚典是怎样的人,应该是主要的原因吧。在进入高中就读的时刻失去记忆,也许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刚典很开心地聊到的那个女生。 “啊啊,不过那个叫秋津岛的?那个女生曾经见过一次丧失记忆之前的你嘛,所以你跟她怎样了?” “什么怎样?” 看刚典一副不可思议似地反问,平八一边嚼着鲑鱼皮一边逼问: “还什么怎样咧,我是在问你有没有跟她增进感情啦!” 手中百无聊赖地拿着空掉的果冻包装,刚典沉默了一会儿。看到他那显得有点钻牛角尖的表情,平八反而不安了起来。 “……榛奈她似乎有点怕我……或许原因出在我拥有黑田刚典的外貌,但却不是黑田刚典本人吧。” “你又用了很奇怪的说法耶……不过居然是害怕啊?” 平八也不是不明白她会害怕的理由。平八自己在知道刚典失去记忆的时候,比起害怕,惊讶和悲伤的情绪更为强烈。然而原本认识的人,行为举止突然变得像个陌生人的话,那的确是有点可怕。 “不过就算说害怕,但秋津岛跟你又没有那么熟,就因为这样怕你,总觉得不太对。哎,不过说来你是个彻彻底底的好人,只要慢慢接近不就得了?” “慢慢接近?” 热衷于取出酸梅籽的平八,并没有注视着往这边看过来的刚典脸孔? “是,慢慢接近……怎么,你想要很快跟她混熟?” “不,我在想我有想要跟榛奈混熟吗?” “……我说你啊,这样不是想跟她混熟会是什么?” “想跟她说话。” “……就这样?”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被正经八百地回问,让平八困扰了起来。刚典该不会是认真地这么说吧?要是他当真如此,可能会变成不适合在午餐时间谈论的话题了。 “你该不会是认真地这么觉得吧?” 刚典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平八,思考了一下。 “既然你会表现出这种态度,就代表我的想法已经脱离了人类的常识吧?” “是不到脱离常识的程度啦!但是说到一个快十六岁的男生有这种想法真的好吗?那就会觉得你这样有点不正常……唉,如果你真的真的觉得可以跟秋津岛开开心心地说话就够满足了的话,那也无妨……不过我是不觉得我的想法有哪里奇怪就是了……” 如果纲典觉得好,那就好了。平八勉强说服自己之后,拿酸梅配着白饭送到嘴边。 “嗯……啊啊,我懂了,因为我是男生,榛奈是女生,所以这时候应该要往我们要生小孩的方向去思考吗?” 刚典这番话让平八喷饭。还好因为他头略往下低,才没有发生把饭喷到刚典脸上的惨事,但桌子可就遭殃了。 “你怎么了?” “你……你白痴啊——!” 在教室里用餐的同班同学们一致回头看向大声吼叫的平八,但平八却因为刚典的爆炸性发一百,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成了注目的焦点。 “哪有人从聊聊天直接跳到最后阶段的啦!起码把目标设定在这个前面吧!事情都有所谓的先后顺序耶!” 激动地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成了教室内 注目焦点的平八,在宣告“没什么啦,只是纲典又在耍呆了”并擅自把场面控制下来之后,才又重新面向刚典。 “生小孩的前面又是什么啊?” 看到刚典不苟言笑地露出想破头也没答案的表情,平八尽管觉得拿他没办法,却还是吐槽他: “先不要想生小孩了啦,从聊天开始吧……然后再循序渐进,真的。” “真困难呢!” “你的思考逻辑才难懂咧,真是的……” 用面纸随意擦过弄脏的桌面之后,再度开始用餐的平八,很没教养地用筷子指着刚典的脸: “总之,你先努力做到可以跟秋津岛好好地聊天吧,别急着越线。先照一般的作法一起去吃饭或者看电影,就算搞错也不可以随便跳级啊,算我拜托你。” 刚典看着平八大口大口扒饭的模样,轻轻低下头去。 “谢谢你。” “干么突然道谢……我没做什么值得你道谢的事情。” “因为我想要感谢你,所以我想我说谢谢应该没有错才对……言语真的是很深奥呢……啊。” “怎么了?” 专注于扒起沾在便当盒角落的饭粒的平八,用眼角余光瞥了瞥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整个明朗起来的刚典。 “我多少有点懂尽管明白话语的意思,却还是不能相互理解的理由了。那并不是因为词汇不够,而是因为害怕说出想说的话之后,与听的对象之间的关系会有所变化。榛奈害怕的并不是我,而是与我对话之后会产生的事实。”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难懂的话啊……如果只是说出想说的话,那原本可以顺利进行的事情当然也会变得不顺利啊,总要看看当下的状况吧!” “看状况……原来有必要学会看出※空气流动的方向啊?现在这个教室里面因为有开窗的关系,所以外头的空气会从那里流进来。”(译注:平八用“读空气”的说法,在日文里面是指看情况之意,但刚典却直接以字面上的意思解读。) “不是这个意思啦……从突然冒出生小孩那个想法看来,你直一的是很不会看情况耶……总面百之,才刚开学十天嘛,要有长期抗战的准备啊,反正也没什么好急的。” 刚典看着平八吃完午饭,正准备把便当盖盖好的模样,小声地说: “不用急吗?” “当然不用啊。” “你啊,应该更着急一点吧?或者该说,你这个人就是该着急的时候一点也不着急,但是不该着急的时候却总是急急忙忙的耶,这样不行啦!” 就在乎八因为刚典的发言喷饭的同一时间,c班教室内的山屋千岁正对着秋津岛榛奈训话。 “依照我的调查,对他的竞争可是相当激烈的唷!毕竟人长得帅嘛——外头的评价说他个性有点天然,很可爱!但有点会要呆的特质算是不安因素吧。” “是要不安什么啦……” 已经吃完便当的榛奈用手撑着脸颊,以一脸疲惫的表情看着大力劝说着的千岁。至于说到这个千岁呢,则连碰也不碰从福利社买来的三明治和咖啡牛奶,皱紧了眉头。 “你不也是要呆的类型吗?要呆配要呆不行啊,如果不是耍呆配吐槽那会配合不起来嘛!我和你之所以可以这么要好,就是因为你要呆我吐槽的关系啊!如果榛奈的个性跟我一样,那我们绝对不可能好好相处的。” “咦?我是耍呆的类型吗?” 虽然自觉可能多少有些地方少根筋,但榛奈完全不觉得自己要呆。毕竟又不是相声演员,而且也从来没想过跟千岁是因为耍呆吐槽才要好起来的。 “你就是因为不认为自己耍呆才耍呆啦!” 不过,榛奈觉得如果格拉波尔是要呆的话,那自己会扮演吐槽的角色。最近尽量不去想他的榛奈,回想起了虎鲸模样的格拉波尔。 黑色、巨大的海洋哺乳类生物。虽然动物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但却是一只快活且可爱的虎鲸。从阿信身上明明只能感觉到不可爱的气息的说。 榛奈对于“它”的存在感到惊讶,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可怕,但马上就习惯了。虽然曾无奈于它的言行举止,不过自己也还满开心的,能够认识会说话的虎鲸的机率,想必比中彩券头奖还低吧? 然后它的体积变小,后来还变成了黑田刚典的模样——从那时候起,榛奈就害怕与“他”见面。然而既然每天都要来上学,那就算不愿意,也还是会看到他的身影。格拉波尔只要发现榛奈的影子就一定会停下脚步,并且微微举手打招呼。他不会靠近过来,但也不会远离而去。直到榛奈别过脸去离开之前,格拉波尔都不会采取动作,脸上带着有如被抛弃的小狗的表情……想到这里,榛奈重新想起“就算抛弃了阿信,它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吧,尽管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简直就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不,应该不是“简直”,而是“事实上”就是如此。至少格拉波尔从来没有做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了不起就是害自己落海,以及被他卷起的海水弄得全身湿透罢了。前者虽然差点没命,但因为格拉波尔救了自己,所以算是可以抵销吧。 他说想跟榛奈“聊聊”,这句话多半没有虚假……多半。 (我讨厌无法相信他的自己……) 格拉波尔很老实,虽然化身为黑田刚典,欺瞒了他的家人和朋友们,但对榛奈却没说过半句谎言。说起来他是因为想摸索出足以击退让故乡海域陷入危机的怪物的方法,才来到这里的,所以跟没有相关知识的榛奈讲话,对他并没有实质的帮助。 尽管如此,他还是说想跟榛奈说话。他真的只是想跟自己聊聊,在这意图之中并未参杂任何恶意吧。 “喂,你又——在发呆了,所以我这时候就会吐槽你对吧?所以说我是吐槽你是耍呆啊!” “你明明就可以不吐槽的。” “当田然要啊!总而言之,本小姐难得按兵不动,只是在一旁给你加油打气的说,你真的要自己想点办法啦!虽然我已经替你安排好计划,可以在你无计可施的时候派上用场,但不到最后关头我是不会执行的。” “啊,嗯,谢谢……” 如果是平常的千岁,一定会更强硬地为了逼榛奈采取行动而跃跃欲试,如果连这样都不顺利的话,那她就会直接去找刚典——格拉波尔,主动接近他吧。关于她没有采取这类直接的行动,榛奈倒是很感谢。 自己在意他的部分绝对不是千岁所想的那样,而是因为他是一只叫做格拉波尔的虎鲸。 “嗯,我想一定是那样吧。要推你一把是也不错,但只是乖乖地在一旁观战所能享受到的煎熬感也很有趣呢。因恋爱而忧愁的女生!不过那个女生其实是可以排进日本冒失鬼排行榜百名之内的榛奈这点,就有点不怎么梦幻了。” “我根本就没有散发忧愁气息,还有那个日本冒失鬼排行榜又是哪来的……孝雄也这样说我。” 虽然孝雄是说前十名,千岁说百名之内.两者之间有些差别;但即使是一千名跟一万名之差也令人高兴不起来。 “因为你不就是少根筋、冒冒失失的吗?忘记换室内鞋就直接把鞋子穿进教室内,害得大家得拖地啦、搞错教室的地点啦、弄错课表之类的事情,你不是三天两头就会来一次吗?” “哪有三天两头啦……” 除去三天两头之外,千岁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榛奈也没办法强硬地反驳。 “总之你是个我和孝雄都认可的冒失鬼,再振作一点好吗?你家的狗是叫阿信对吧,我觉得连它都比你可靠耶。” 榛奈还真没想到自己会被拿来 跟狗比较,不过这样就等于在称赞阿信是一条很可靠的狗,让她有种没这么不悦……的感觉。 “我同意阿信很聪明,毕竟它不像其他人家的狗会兴奋地扑到人身上,一点都不像狗呢——不过它也有可爱的一面就是了。” “阿信确实很可爱,但我家孩子的可爱程度可不输它喔——” “我又没有在比较,还有你快点把三明治吃掉吧……” 因为午休时间所剩不多。榛奈接着说完这句话之后,转头望向窗外。今天是个好天气,阿信在狗屋外头晒太阳取暖的景象历历在目。 接着不知为何,也顺便想像了虎鲸模样的格拉波尔一边说着“太阳好温暖——”一边在海岸边滚来滚去的光景。那模样因为太逼真了,榛奈的心情久违地快乐了起来。 “对了,榛奈啊,你最近有没有看到白色的、大大的、只有背上有一个黑点、眼神凶恶的公猫啊?我想你应该也有看过它,就是你来我家玩的时候,在围墙上臭着一张脸的贝尔那多。” “我对贝尔那多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是我还记得那只看起来特别胖的猫。” 不知道千岁是在什么样的因缘际会下给它起了个贝尔那多的名字,让榛奈是有点想问又不太想问。 “那只猫是千岁养的吗?” “不,只是它偶尔会来到围墙上面,隔着玻璃和我家的猫儿们互相叫嚣。只要我想靠近它就会马上逃走……最近都没有看到它,所以我在想它是怎么了。” 一边这么说,一边把吸管插进咖啡牛奶的千岁,脸上带着稍微严肃的表情。 “我印象中最近没有看过,不过它应该是在附近乱逛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榛奈抱着轻松的心情随意说说,千岁也随口回答。 不过隔天,榛奈就知道自己的答案错误。 那一天傍晚,榛奈带着阿信出去散步。她本来正为了明天的考试作准备,但不知为何就是想要换换心情。虽说是兼作复习国中课业的简单考试,但会花上半天把所有科目都考过一遍,以学生的立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考试。 “才刚开学就要为了考试而念书实在很麻烦耶,对吧,阿信?” 慢慢地走在榛奈前面的阿信只是稍稍撇过头来,又马上转头面向前方。从遇到格拉波尔那天开始,这还是榛奈第一次跟阿信出来散步。原本榛奈还担心阿信会不愿意出门,但它却非常安分地让榛奈系上肩带和狗绳,或许是听懂榛奈所说的“我不会去唐木浜”这句话了吧,还真是让人搞不懂的一条狗。 悠哉地沿着河边走着定着,阿信突然停了下来二晅种时候基本上都是有什么状况。榛奈也停下脚步之后,看到前面有一辆脚踏车摇摇晃晃地过来。榛奈原本打算跟着阿信一起退到路旁,闪过那辆脚踏车—— “啊!” 伴随着这个声音,发出剧烈嘎吱声响的脚踏车停了下来。榛奈心想怎么回事,并且看了看骑车的人。 “啊,呃……斋藤同学?” 那个男生是格拉波尔在开学典礼那一天,为榛奈介绍过的“黑田刚典的朋友”。在学校内看到格拉波尔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斋藤平八大多也都在附近。他明明就是刚典的朋友,而不是格拉波尔的朋友,但两个人的感情看起来还不错。 难不成他其实知道黑田刚典是格拉波尔? “喔,喔……你好。” 看起来显得有些动摇的平八并没有看着榛奈,而是偷眼瞧向阿信。看他好像是有事情要找自己才停下来的,但搞不好有点怕狗。 “你讨厌狗吗?别担心,这孩子不会咬人也不会随便扑人的……” “不是!我很喜欢!不管是狗还是猫!” 他突然大声地否定,反而吓了榛奈一跳。 “啊,是、是这样,你喜欢啊……” “可、可以摸看看吗?” 看来他似乎是真心喜欢狗。也许并不是有事要找自己,而只是想要摸摸阿信才停下来的。看到他那正经八百的模样虽然想笑,但榛奈还是忍了下来。 “请摸。阿信,坐下。” 平八专注地看着乖乖坐下的阿信,并且慌慌张张地从脚踏车上下来,撑好脚架。那是一辆菜篮歪七扭八、车灯也破掉,令人有点在意的脚踏车。榛奈原则上做好饲主该负起的责任,注意不要让阿信突然扑向平八。 (原来他真的喜欢狗。) 榛奈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是因为平八摸狗的方式跟教育犬类的参考书中所写的一模一样。为了避免惊吓小狗而必须从侧面缓缓地接近,接着蹲下。然后不要马上伸手摸,得先从下方伸出手让狗闻过之后,再将手伸到背部缓缓地抚摸。榛奈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这么正确地按照顺序执行。 “斋藤同学,你有养狗吗?” “不,我家是公寓,老爸和老妈也不太喜欢动物。” 或许他是先学会了摸狗的方法,以便在有这种机会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吧。榛奈本来是抱着觉得他有点可爱的心情,看着他和被抚摸的阿信; (…………好像摸太久了点?) 前前后后大概已经过了五分钟吧。平八一边说着“好乖好乖,你叫阿信是吧?你真可爱,又乖又聪明”,一边继续摸着阿信, 不过先不论他的口气,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开心,反而带着有点被逼急了的正经态度,专心一致地摸着阿信。甚至可以说他是反覆地一直摸、一直摸。一开始他还会有点见外地只抚摸背部,但现在却捏起了阿信的脸颊,甚至还轻轻摸了耳根、揉了揉脖子和背部,总之就是全身都摸遍了。 看来差不多该制止平八了。姑且不论刷毛或洗澡,但阿信其实不太喜欢单纯地被人摸。现在它也压低了耳朵,尾巴丝毫不动,看起来就像是在忍耐。 “斋藤同学,你摸太久了,阿信有点不高兴了。阿信,对不起喔,已经可以了。” 阿信在听到榛奈的话之后,马上毫不留恋地从平八的手中溜出来,并且退到狗绳极限长度的位置上。然后在榛奈开口之前,就已经先趴了下来。 “真聪明呢,看起来好像听得懂你说什么。” “嗯……斋藤同学,我知道你很喜欢狗,不过也有不喜欢被不认识的人乱摸的狗,,你要小心一点喔!” “不,这我也知道…….但总之我看到狗啊猫啊的,就会忍不住想要去摸摸玩玩……而且因为刚才看到有点讨厌的景象,所以看到健康的狗便稍微兴奋了一点。” “讨厌的景象?” 榛奈歪头问,只见蹲着的平八一副觉得不太好意思似地搔着头回答: “在路边看到很凄惨的野猫尸体……碎得七零八落又被压扁的…….啊,抱歉,讲了很恶心的事情。” “不会……” 虽然是没见过的猫,但这话题听了还是很难过。就在榛奈想着该对平八说什么才好的时候,她想起了昨天千岁提到的那只突然失踪、叫做贝尔那多的猫。尽管榛奈并不太想往坏处想,但也无法否认平八看到的猫,有可能就是贝尔那多。 “……那只猫身上有什么花纹吗?朋友说在找一只猫,所以我有点介意。” “因为尸体的样子实在是太凄惨了,所以我根本不记得……就在我思考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一个老爷爷跑来说让我来送你一程,然后就用报纸把它包起来带走了。” “这样啊……谢谢。” 没办法确认那只猫是不是贝尔那多,让榛奈的心情似乎有点放心下来,又有点觉得遗憾。 “那先这样……” 榛奈轻轻拉了拉狗绳, 阿信感受到狗绳的动静之后,几乎和原本蹲下的平八同时站了起来。 “啊,不,其实我还有点事,该说我算是有事找你吧……” “你不光只是想摸阿信吗?” “这个也是有啦,但身为纲典的朋友,我好像有点话想跟你聊聊、又好像没有……嗯,的确还是有啦。” 紧抿起嘴、睁着眼睛的平八那张拚了命似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没有皱摺的巴哥犬。 “纲典?” “啊啊,这是我帮刚典取的外号啦。黑田刚典……你知道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榛奈完全不了解黑田刚典。她所认识的,是约一个月之前只在唐木浜见过一次面的黑田刚典,是那个初次见面,就称赞自己陶笛吹得不错的、有着爽朗笑容的少年——然后,现在已经完全变成格拉波尔的黑田刚典。 看到榛奈脸部表情紧绷,平八赶忙补充: “不,就是啊,那家伙身上也发生了一点状况,你不要这么害怕啦!那家伙似乎在烦恼什么,因此都没有好好吃饭……虽然他有点怪,但基本上是个好家伙。我不会要你好好跟他相处,但该说如果你可以不要这样躲着他,我会觉得很感谢,或者该说我不必因为他老是说些傻话而被他吓到……” 听到平八这番话,榛奈产生了几点疑问: “格拉……黑田同学在烦恼?” 榛奈完全能法想像那个格拉波尔在烦恼的样子,而且更难相信他烦恼的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还是说他只是假装“那样子”呢?就像他没有理由露出笑容,却也会毫无意义地笑着一样。榛奈对于会这么想的自己感到厌恶。 而且平八说“他身上也发生了一点状况”。他所谓的状况,该不会就是指黑田刚典这个人类,现在变成了叫做格拉波尔的虎鲸了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或许就可以帮榛奈分担她心里面所抱持的秘密。尽管榛奈带着这样的期待心情—— “嗯……我想你大概不太能相信吧,那家伙丧失记忆了。” “呃……记忆……?” 榛奈发出傻愣的声音覆诵了一遍,结果平八还是不知道格拉波尔的存在。些微的希望之光马上就消失,让榛奈在内心觉得相当失落。 “上个月他突然不见,这个月回来之后,就变成了那个样子……不过啊,不管是我这个朋友、家人、甚至连他自己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只有你,他却记得很清楚……你懂我的意思吧?” 被以充满着依赖的眼神看着,也只让榛奈觉得很困扰.她可以理解格拉波尔假装成丧失记忆的样子,藉以瞒过家人和朋友,但这样只会让榛奈更加不信任他。 (原来格拉是这样欺骗周遭的人啊……) 自己明明也会说谎,而且部过了这么多天了,但再次听到格拉波尔扮演着虚假的黑田刚典一事,还是对榛奈造成了打击。 “我没有希望你马上做到,但我希望你能一步一步地慢慢眼他熟识起来……我想他的记忆迟早会恢复的……啊,那家伙要是说了什么猛话,你不用客气,揍他就是了,他真的很不会看场合说话。” 榛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平八的请托。是要暧昧地回应先跳过这个话题呢?还是干脆告诉他刚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现在他以为是朋友的那个人,其实足一只叫做格抗波尔的巨大异样虎鲸呢? 不可能。 “……黑田同学是个好人呢,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榛奈只在唐木浜见过一次黑田刚典,虽然相遇的时间很短,但回想起来,他真的是个好人。 “没错,纲典是个好家伙,所以啊……” “可是,现在的黑田同学已经不是当时的黑田同学了。” 所以才害怕。榛奈口中的低语不知有无传到平八耳中。 “先这样了……” 在榛奈拉动狗绳之前,阿信就已经先站起来踏出脚步,简直就像被阿信引导一样。榛奈一边想着这些,一边也跟着迈阔步伐。 “等过一段时间之后,能不能试着接受呢……” 平八的话虽然传到了榛奈耳中,但她并没有做出回应。 榛奈茫然地散步,但因为阿信又突然停了下来,所以她也随之观察起周围,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已经来到秋津岛家前而,看来是不知不觉中回家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走过哪些地方,下意识这种行为还真是可怕。有可能是在阿信的返家本能带领之下回到家的。 “阿信,谢谢你……” 卸下肩带和狗绳,重新系好项圈之后,榛奈为了要给阿信换水,便拿着容器往前院走去。在秋津岛家那块不算太大的庭院里,生长着一株不算太高的枫树。那是祖父随意插枝来的,实在称不上可以用来观赏,而且只有一株枫树也实在没什么看头。 慎吉拿着铲子,在离那株枫树有些距离的位置上挖地。 “爷爷,我回来了。怎么了吗?” 帮阿信的容器装满水的榛奈定道慎吉身旁问道。 “喔,是榛奈啊,欢迎回来。没什么,只是挖个洞而已,不用介意。” 榛奈当然一看就知道他在挖洞,但却不懂他为何要挖洞。如果是要种什么新的植物,又觉得离枫树太近了些。 为什么要挖这个洞呢?榛奈正想这么问,就发现慎吉脚边有一个报纸包起来的东西。因为包得很随便,所以里头的东西露出了一点。 那是长着白毛、非常纤细的某种物体。如果榛奈没有看错,可以看得见黑色肉球的那个,想必就是猫的脚。 “……这不是年轻姑娘该看的东西,快走开。” 慎吉一边挖洞一边说,但榛奈还是缓缓地接近了“那个”。 “不行,你直一的不该看……会吃不下饭。” 慎吉露出彷佛吃了黄莲的表情停下手上动作,再用报纸包住那只露出来的脚。 “猫……?” 平八有提到“很凄惨的猫咪尸体”、“用报纸包住猫带走的老爷爷”。就算榛奈再怎么迟钝,也能够轻易地把所有状况串连起来。 “不知道哪家的小鬼在路边看到这个,一副很难过的样子。虽然跟区公所报备就会有人来处理,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拜它……我们家里有香,我想好歹给它上个一炷香。” 慎吉用满是皱纹的手,从报纸上面摸了摸那个。 “真的是很凄惨啊……” “爷爷,那只猫可能是我朋友的猫,所以我想确认一下。让我看看它的脸。” 拜托你。即使榛奈这么接着说,慎吉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你不能看。你把那只猫的特征告诉我,我来替你判断。” “……虽然全身都是白色的,但背上有一块黑色的班点。体型偏大,有点肥胖的公猫……” 慎吉拿起报纸包,走到榛奈看不到的位置上。过了几十秒之后,走了回来的慎吉面色非常凝重,原本就满是皱纹的脸更显得皱巴巴。 “……除了肥胖以外,所有的特征都符合你所说的条件。” “那有可能只是一只单纯有点相似、比较瘦的猫。你为什么这么不想让我看呢?” 就算是不同的猫,这只猫已死的事实却不会改变。尽管如此,榛奈还是不想对千岁说“贝尔那多已经死了”,所以她才想亲眼确认一下,但慎吉却不肯让步。 “不光是你。就算是孝雄或泉、甚至是你的朋友,我也不想让他们看……何况这只猫不是原本就瘦。从它皮肤的松弛程度与骨头的粗细看来,原本应该是一只相当肥胖的猫吧……现在却只剩下皮和骨头, 简直就是木乃伊……要我说几次都行,这不是年轻姑娘该看的东西。” 祖父毕竟是个顽固的人,只要他说了,就不太可能会改变心意。 “不过就算是这样,让我看看脸也没关系吧……” 慎吉把报纸放在自己身子可以挡住的地方,避免被榛奈看到之后,再度执起铲子。 “……没有头,没办法让你看脸。” 简短的一句话。听到尽管简短却充满冲击性的这句话,榛奈原本想看向报纸,却被慎吉挡住视线。 “被车撞死之后,不知道被放置了几天才会变成这样吧……真不是什么好事……等我埋好它,你再来给它上个香。” 无力地对挥了挥手说“快走吧”的慎吉点了点头之后,榛奈回到阿信身边。看来应该是口渴了的阿信颇为凶猛地喝起榛奈拿来的水,而榛奈则只是蹲下来,茫然地看着它。 “我回来了。姐……你怎么一脸好像要死掉的样子啊?” 刚回家的孝雄一如往常地向榛奈搭话。就算被他说“一脸要死掉的样子”,榛奈也无意反驳,只说了句“欢迎回来”。 “……我是不是该安抚一下你的情绪?还是说不要管你比较好?我会依你的希望去做。” “你难得这么体贴呢!” 喝完水的阿信一副很体恤的样子抬头看了看榛奈,看来它也在担心自己。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之后,阿信难得地没有露出厌恶的样子,只是眯细了眼睛。 “我跟平常一样啊,不过是姐你感受的方式不同而已。所以咧?我可以当听众喔。”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这是格拉波尔曾经对榛奈说过的话,但她却没有察觉这点。 “好吧,那我就照我平常的行为模式去做啰,要是什么地方希望我更体贴你一点的话就说一声。啊,爷爷在吗?我想把阿信牵到房里去。” “爷爷在庭院挖洞,怎么了吗?” 虽然阿信是秋津岛家的狗,但假设硬要限定一个主人的话,那当然还是带它回来、又说要养它的祖父慎吉。而既然慎吉坚决地认定“狗当然要养在屋外”,那么阿信也只有在要洗澡和台风来临之际,可以进到屋子里面。如果榛奈因为下一点雨就想把阿信带到屋子里面,慎吉就会以“这点雨不会害狗感冒”为由拒绝。 只要不是很严重的状况,大多时候想让阿信进屋子里不是都会慎吉驳回吗?一边想着这个,榛奈一边继续摸着阿信并抬头看了看孝雄。一如往常地板着一张扑克脸的孝雄蹲到榛奈身边,摸起了阿信的背部。 “……我们在学校不是有养鸡吗?你应该知道吧。” “嗯嗯,一只白的、一只日本矮鸡对吧……说到这个,今天是轮到你当鸡舍值日生吗?” 榛奈自己也做过打扫鸡舍和喂鸡的工作,这让她想起半年前自己还觉得要提早起床,真是件麻烦的差事啊。 “那只日本矮鸡被杀了。” 听到孝雄淡淡地陈述,榛奈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才刚死了一只猫,这回换成是鸡出事了。今天老是听到些生物死亡的消息。 “我是第一个发现的。那个样子实在是很凄惨……抱歉,这不是该跟情绪低落的姐聊的话题。” 榛奈很久没听过孝雄道歉了,并不是因为孝雄是个不懂得道歉的孩子,而是他不太会去做非得道歉不可的事情。 “……不会,既然模样很凄惨,那表示你也受到打击了对吧?说出来会比较舒服一点嘛。” “是这样吗?…….老师说就当作被野狗攻击了,不然大家会觉得不安……可是那不是狗做的,如果是被狗攻击,不会变成那样……” 孝雄把抚摸着阿信背部的手移到它的嘴边,并且撑开嘴巴露出牙齿。就算规则地排列的牙齿和暗红色的牙龈暴露在外,阿信还是很乖巧地没有乱动。 “就算是用这个咬,用爪子抓,也不可能会造成那样的结果。” 那样是指哪样?看着阿信的牙齿,榛奈想起格拉波尔那排尖锐得可怖的锯齿。强硬地压下浮现于脑海的负面想法之后,榛奈下定决心询问孝雄: “……是不是、没有头、之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或许是贝尔那多的猫,就可能不是单纯地遭到意外。榛奈原本是抱着如此想法才问的…… “……差一点,是只剩下一个头。” 孝雄把手从阿信嘴边挪开,摸了摸它的下巴之后站起身子。 “其他还有听说同年级的学生家里养的狗离奇死亡、猫的乾枯尸体丢在路边等等,诸如此类的谣言。如果只有鸡那还好,但连续听到这类消息就……觉得如果把阿信养在外头或许会有危险。那我去找爷爷商量,姐你陪阿信玩一下吧!” 目送往庭院过去的孝雄离开之后,榛奈看了看阿信的脸。 “阿信……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出现好几只离奇死亡的动物实在有点,不,相当奇怪对吧……” 就算小声地对它说,阿信也不可能做出回答,它只是凝视着榛奈。 “自从遇见格拉之后,陶笛不见了、黑田同学变成了那个样子,然后又发生了这种事……尽是些怪事。” 榛奈只是无意之间说出这些话,却突然想到很恐怖的事情。这是经过方才与孝雄的对话之后,她想到、并且刻意忽视的事情。格拉波尔大大的嘴巴里面,长着一排犬齿无法相比的锐利凶器。 然后动物们的离奇死亡,且几乎毫无例外地丧失了身体的一部分。 会不会是格拉波尔咬碎并吞噬了它们呢? (应该……不可能……吧……) 虽然不知道格拉波尔平常都吃些什么,但毕竟他现在是人类的模样,所以应该是吃人类平常吃的食物……但愿如此。 他说过要去弄清楚什么不能吃,也说过不会滥杀无辜、乱吃乱丢。姑且先不论鸡,一般说来人是不会去吃猫肉狗肉的。虽然到其他国家,可能有些地方的饮食文化是会吃,但至少现代日本是没有食用这两种动物的习惯。 (格拉不会骗我的……虽然他欺骗了斋藤同学……) 不过榛奈并不确定格拉波尔是否的确没有说谎,毕竟格拉波尔本身就很像是从虚构的故事中跳出来的存在。 ——没有办法可以确切地说,这一切都没有被谎言所粉饰。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要是格拉波尔真的是犯人,那么榛奈该怎么办呢? (……根本也无计可施吧……) 即使去对他说,格拉波尔就真的会乖乖地不吃吗?假设真是如此,那榛奈又该让格拉波尔吃什么呢? (只要格拉不是犯人就好了,嗯……先跟他问到答案之后,再来想该怎么处理吧,一定是这样……) 如果他露出纯真的笑容,很干脆地说出“嗯,是我吃的。是那个红色资料吗?我看了那类资料并且钻研了一番,得知狗或猫是就算少了十几二十只也完全没问题的生物,所以觉得就算吃了几只也没关系吧,毕竟我也饿了。我做错了吗?”之类的话。 ……要是他这样回答。 听到阿信“呜”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榛奈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紧紧抱住了阿信。 “对不起喔,阿信,虽然不算……找你商量,但讲出来之后觉得心里舒烟多了……” 轻轻拍了拍阿信的背,榛奈缓缓地站起身子。 “明天我会去问格拉……没错,既然他有话想对我说,那么我去找他也是一个方法……” 说出口之后,榛奈才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完全忽视了格拉“想和自己说话”的愿望。 明明 不想这样看待格拉波尔的。就算他吃了黑田刚典的身体、欺骗了他身边的人们,但格拉波尔正面对榛奈的时候,应该都是想毫无伪装地传达自己的心意。 那只巨大的虎鲸之所以变得这么小,说到底也是榛奈说过“如果你能再小只一点”所引起的结果。憨厚、老实、总是努力不懈,来自遥远大海的虎鲸! 然而自己却怀疑那只虎鲸是残杀动物的犯人。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就只因为他是异常的存在而怀疑他。 (……原来我是这么恶劣的人啊……) 再次摸了摸仰望自己的阿信头部之后,榛奈进入房子里面。坐在玄关处的小高台上发呆时,刚好孝雄从门口进来。 “你还是一脸要死掉的样子耶,不过看起来比刚才好一点。” “既然比刚才好那不就得了……我来帮阿信刷一下毛。” 孝雄目送拿起放在玄关的狗刷和装脱落狗毛的袋子之后,再次出去的姐姐,并叹了口气。 “不管是要练习陶笛、要对阿信碎碎念,还是要给生物起个奇怪的名字都没关系,但你那样的表情会让家里的气氛变得沉重,真希望你不要苦着一张脸啊,姐。” 你的睑看起来更阴沉啊。 ……不在现场的榛奈当然无从反驳起。 考完试之后总有种独特的解放感。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榛奈按着嘴,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后,伸了一下懒腰。除了英语之外,其他科目考的应该不算太差。 (……格拉有没有乖乖念书啊?) 尽管想到这个,但榛奈又觉得与其担心格拉波尔,更应该担心自己的成绩。榛奈总之先起身准备打道回府,并决定到a班去看看。在那之前,想说跟千岁打声招呼的她来到千岁的位子旁边,这才发现千岁闭着眼睛,用手撑着脸颊? “千岁——你不回家吗?” 把手伸到她面前挥了挥,千岁一副觉得很厌烦似地拨开了榛奈的手。 “我好困好困……又没吃早饭,快死了。” “你又整晚熬夜了喔……” 榛奈虽然不是什么会认真念书的类型,但好歹考前也会多花些时间在书桌前面复习。不过千岁却有着不管什么样的考试,都想靠着熬一整夜撑过去的坏习惯。 “你到底念到几点啊?” “……早上六点。” “你赶快回去补眠吧……好啦,快点准备。” 榛奈把一副很想睡的千岁身子往旁边挪,并且把抽屉里的东西塞进她的书包里。这种事情在国中时期也发生过,榛奈已经习惯了。 “教科书放在抽屉里面就行了?” “嗯,反正带回家我也不会复习……” 把笔记本和笔盒装好,背起自己和千岁的两个书包,榛奈硬是把一脸疲倦的千岁拖起来。 “好啦,我送你去公车站……小心别睡过头,一路睡到终点站啊。” “榛奈,谢谢你……下次让你摸摸奥兹华德的肚子当谢礼嘿。” “……我有阿信的毛皮可以磨蹭,所以不必了。” 结果榛奈还是没能够跟千岁讲起那只可能是贝尔那多的猫的事情。抓起千岁的手臂离开教室的榛奈,打算等到明天再找格拉波尔谈。 (毕竟只是我擅自想像而陷入不安啊……也不用急。) 这么说给自己听的榛奈带着千岁来到楼梯口,但是在前进方向上发现熟悉的格拉波尔背影,便不禁停下了脚步, “榛奈,你是怎么了……咦,那不是黑田同学吗?” 千岁原本一副很困的样子靠在榛奈的手臂上,但在看到他的身影之后,反而抓紧了榛奈的手臂。 “好——我们走吧。” “咦,为何……而且千岁,你不是说你很困吗?” “是很困啊——所以只要你看黑田同学之问有所进展,我就可以好好睡一觉啦。” 这么说完的千岁一边拉着榛奈的手,一边大声叫着:“黑田同学——!”有着黑田刚典外表的格拉波尔听到这声呼唤,缓缓地转过头来,往榛奈和千岁所在的方向看过来。在这之间千岁也还是拉着榛奈的手臂,缩短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黑田同学,午安!” “嗨,午安啊,榛奈,还有山屋同学。” “……午安。” 从气氛就可以知道,格拉波尔其实笑得一如往常,但榛奈却无法直视他的脸。总觉得好像很久没有像这样听到他讲话的声音了。 “终于考完试了呢——考得如何啊?”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榛奈的复杂心情,千岁显得格外开心地向格拉波尔说话。刚刚那一副快要睡死的模样简直像是骗人的。 “还好是才刚学过的东西,所以应该不算太困难吧。” “喔——黑田同学直一聪明呢——榛奈也该学学啊!” “咦?啊啊,是啊……” 被千岁用手肘顶了顶,榛奈只能暧味地回应。格拉波尔应该确实很聪明吧?毕竟他热衷于学习,今天这次考试的成绩应该也会比自己好。榛奈实在没办法特地在这种场合,对着这样的他问:“格拉应该没有吃掉猫吧?”之类的话。 总之现在先随意地听听千岁与格拉波尔之间的对话吧……这么想着的榛奈这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那么,说到考试啊……啊——我好困喔,先回去了。榛奈,谢谢你帮我拿东西,掰啦——” “啊,等等……” 千岁一把抢过被榛奈拿在手上的自己的书包,就在榛奈还困惑着哪有人用这么刻意的方式闪人的时候,千岁已经大力地挥着手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小声地说“好好加油啊!”但在这种情况下到底是要加什么油啊? “嗨,榛奈,午安。” 被留在走廊一隅的两人之中,先开口的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吗?” “刚才是对榛奈还有另外一个人打招呼,并不是只对你打招呼。” 最近榛奈明明就躲着格拉波尔,但是他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稍微有点不同的,只有他的笑容比起以前来说更为自然了些? “……格拉你总是面带微笑呢!” “是吗?也有不笑的时候啊。应该是跟榛奈见面就自然会变成这种表情吧,真不可思议。” 他似乎觉得能够见到自己、并且像这样交谈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榛奈反而觉得这点非常不可思议。 “我说格拉啊……” “嗯?” 榛奈心想要说点话,就算不提狗和猫的事情,也希望能像在唐木浜那时一样轻松愉快地交谈。只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应该就可以做到了。 “那个啊……” “唷,纲典,让你久等啦,咱们回去吧……喔喔喔!” 以一股猛劲从a班教室冲出来的平八,一个不小心介入了格拉波尔和榛奈之间。他交互看了看格拉波尔和榛奈的脸,搔了搔头。 “啊……呃……打、打扰二位了?” 看到平八耸耸肩膀缩起了身子,榛奈不禁—— “不,我才打扰了,那么我先走了……” 榛奈一边这么说,一边离开现场。 “……啊,我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啦,不过纲典,抱歉啰……” “你真的够了喔!” 挂在脖子上的书包突然被一扯,平八发出“呃”的呻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个子女生怒气冲冲地离开。如果是平常的平八一定会大吼“你搞屁啊”,但现在没这个心情的他,也只是用手摸了摸脖子后面。 榛奈因为觉得尴尬而逃开了格拉 波尔和平八身边,之后不知为何被突然出现的千岁怒吼:“你逃个什么劲儿啊?下次要好好做啊!”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啊……” 你不是回去了吗?正当榛奈打算接着说出这么一句时,干岁只是—— “我很困,要回去了!晚安!” 丢下这句话后,就快步离开丁。 (真是的,一下子干涉,一下子又一脚踢开,到底是想怎样……) 心情低落不已的榛奈,在并排于楼梯口的个人柜前面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拿出鞋子随便地换上之后,平八那显得格外大的声音从柜子的另一头传来: “……纲典,真的很抱歉……该怎么说呢,反正刚考完试,要不要来我家玩?” 虽然楼梯口还有一些学生,但毕竟已经过了回家高峰时段,周遭完全算不上嘈杂。也因此榛奈根本不需要竖起耳朵就可以听见两人的对话。 “虽然我很有兴趣,但我今天想去图书馆,所以先不去了。谢谢你约我。” “图书馆?你还真热衷于学习啊……哎,是没差啦,不过看那么多书到底是哪里有趣啊?” “因为有很多非学不可的事情,而且又因为脑容量不足,要记住可是很辛苦呢!” (格拉也真是的,这样讲话不会让斋藤同学起疑吗?) 榛奈忐忑不安地竖起耳朵,注意平八会对格拉波尔这番话做出什么反应。 “又不是脑袋大一点就可以记得比较多,而且话说回来,不是所有事情都记得会比较好耶!以你来说,比起加强学习知识,更应该处理一下那些偶尔会冒出来的奇怪话语吧。” (原来格拉平常就是那样讲话啊……斋藤同学好像也是拿他没办法,但并不是非常介意的样子。) 榛奈原本以为他已经完美地扮演着刚典,但格拉波尔几乎是以本性示人。这样子竟然可以顺利地生活,某种意味来说还直一令人佩服。是周遭的人格外地粗枝大叶呢,还是…… (……该不会黑田同学本来就是这种个性吧?) 对只跟真正的刚典讲过一次话的榛奈而言,当然没有办法熟知他的所有性格。 “你家附近的那个图书馆是——叫东部图书馆吧?” “附近的是那一间没有错,但我打算去中央图书馆。” (图书馆……啊。) 虽然榛奈没有去过东部图书馆,但在一年前左右曾经去过中央图书馆,也记得在哪里。既然还有不少闲暇时间,就看准格拉波尔一个人到图书馆的时间,找他说话吧。 这么盘算着的榛奈决定先回家一趟,于是她尽可能静悄悄地、不要被两人发现地打算离开现场。 “别老是看些很难懂的书,偶尔也看一看你最爱挂在嘴边、那种充满浪漫情怀的小说啦!你要是劈头就说要生小孩的话,那秋津岛可不只是害怕而已啦!” 唐突出现的这冲击性话语和自己的名字,让榛奈踢到附近的垃圾桶而绊了一下。虽然勉强忍住不因疼痛而喊叫,但倒下的垃圾桶却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榛奈慌张地站起身子,把垃圾桶摆回原位。也许是因为扫除时间刚过,垃圾桶里面空无一物,因此得以免去里头垃圾散落一地的情况,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啥事啊?” 尽管觉得好像有听到平八的声音,但榛奈还是头也不回地奔出楼梯口。 “我去一下图书馆,在准备晚饭之前会回来。” 榛奈回家之后,便立刻换下制服,对母亲这么说道。 “榛奈竟然会说这种话,是天要下红雨了吗?图书馆应该是开到五点吧,在关门之前慢慢看啊。今天爷爷要出去吃串烧,所以晚餐吃咖哩。” 若要将日本人喜爱的食物做个排名,想必咖哩饭一定会排到五名之内,但慎吉却是公开表示讨厌咖哩的稀有人物。也因此,秋津岛家的餐桌上几乎不太有机会看到咖哩饭。 因为不太常有,所以也不会准备辛香料,于是秋津岛家的咖哩总是非常朴素,顶多就是利用市面上贩售的咖哩块,配料也没有什么符殊之处。尽管如此,榛奈和孝雄还是都非常喜欢咖哩饭。 “既然是吃串烧的日子,那就表示也不用准备东西给阿信吃啰?” 只要慎吉外出去串烧店吃饭,他一定会带阿信一起去,并且让它吃没有加盐和沾酱的串烧肉。对于总是吃狗食的的阿信来说,想必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吧! “那我走啰!” 来到玄关,就看到阿信睡在毛毯上面。听到孝雄说“我听到一些不太好的消息”之后,慎吉极其干脆地答应让阿信进屋子里。 (虽然很想就这样养在房子里面,但爷爷不会答应的吧……) “阿信你觉得就这样被养在家里面,跟外面的狗屋,哪个好呢?” 就算问阿信也得不到明确的答案,阿信也只是瞟了榛奈一眼,那模样在榛奈看来像是一副“随便都好”似的。肯定是错觉,自己怎么可能理解狗在想些什么呢? 就算使用了共通的语言都不见得会懂了,更不可能理解不会说话的狗的想法了。 “……不过,我偶尔会感觉到阿信心情不好啦、肚子饿啦,或者是想出去散步一类的,也都是我想多了吗?还是因为阿信露出那样的表情看着我们呢?” 阿信没有回应,却突然起身,重新坐好之后便盯着榛奈的脸。它只是看着榛奈的脸,没有摇尾巴,也没有弯下耳朵。它究竟是想要传达什么给榛奈呢,还是单纯听到榛奈的声音有所反应而起身呢? 榛奈在阿信的面前蹲下,用两手捧起它的脸轻轻捏了一把。虽然阿信没有显得不悦地把头扭开,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被摸得很开心的样子。 “……嗯,虽然搞不懂阿信,但毕竟格拉波尔会讲话嘛,一定有办法的。” 猛力地站起来之后,刻意地挺起胸膛。 “我会加油的,阿信也要支持我喔,啊,还要当心别让爷爷在串烧店喝太多酒哪!” 阿信一边用后脚搔着耳朵,一边大大打了个呵欠并伸伸懒腰,目送榛奈走出玄关,接着在毛毯上转了几圈,又像只猫似地蜷起了身子。 但是,只有那对耳朵就像在警戒什么一般不时抽动着。 中央图书馆名符其实地是一间几乎位于这座城镇的中心点,离镇公所不太远的图书馆。在这座城镇坐拥的三间图书馆之中规模最大、藏书量也最多。对于不爱看书的榛奈来说,是个没什么机会过来的地方,顶多就是在要交读书报告的时候,才会来这里找书。 因为是平日下午,久久没来的图书馆内部显得空空荡荡。榛奈本来就不是来看书,而是来找格拉波尔的,所以有没有位子坐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尽管这里算是有些规模的图书馆,但要找到一个人应该也不会太吃力。心里这么打算着的榛奈在馆内闲逛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在阅览区一角发现格拉波尔的身影了。 格拉波尔似乎是从学校直接过来这里,他身上穿着制服,脚边放着上面印有校徽的学校指定用书包。他在几本老远看也知道有多么厚重的书籍包围之下,极为专注地翻阅着书页。 既然发现了就立刻跟他打招呼吧。榛奈原本这样想,但看到格拉波尔非常专注的样子,又觉得打扰他似乎不太好。而且这家伙毕竟是格拉波尔,搞不好不清楚在图书馆内必须遵守不可大声喧哗的规炬。 起先打算等他看到一个段落,但如果离太远又无法注意他的动静,所以榛奈想找一个可以看见格拉波尔,又可以坐下的地方。如果是离格拉波尔所坐的位子有点距离的儿童书架一角,从静静地放在那里通路上的小孩子用椅子上的话,只要稍微扭转一 下身体,似乎可以就观察到他所坐的位置了。 很幸运地,目前没有看到想要使用这张椅子的小孩子。榛奈想说总之先拿本书来看看,便浏览了一下这附近书架上的书籍。虽然都是些童书,但她还是被《浅显易懂的海洋生物》这本书吸引,将之抽出。封面上印着一只从海面浮出一颗头的海豚。 (这么说来,虎鲸……格拉虽然不是普通的虎鲸,但我真的完全不了解虎鲸,稍微看一下好了。) 封面虽然是海豚,但里头应该也有记载虎鲸的相关内容吧。 (这样一看,跟格拉相比之下,海豚看起来还真机灵。) 榛奈原本以为虎鲸跟海豚的差别只在身上的花纹而已,但仔细看看照片,才发现海豚显得纤细得多。 (总觉得格拉看起来像个小胖子。) 心情变得有些愉快的榛奈决定好好读一读这本书。她再次环顾了摆设给小孩利用的低矮椅子周围,先确认没有人使用这张椅子之后,才坐了下来。这张椅子对榛奈来说毕竟还是太矮了点,坐起来并不舒服,不过也不能太挑剔, 翻过页面,果然有刊载关于虎鲸的内容。除了头上有青色的水晶体之外,刊登在书上的照片的确跟格拉波尔如出一辙。 (不过总觉得花纹好像有些许不同?) 眼睛旁边有明显的椭圆形白斑,不过跟照片上的虎鲸比起来,总觉得格拉的斑纹位置离得比较开,还有书上写背鳍的根部是灰色,但格拉波尔应该是黑色的没错。 (呃——是一种活泼的生物,游泳速度位居哺乳类之冠……会分别使用答声和哨声两种声音……啊啊,格拉应该就是用这种答声来说话的吧。) 这本书上当然没有写到虎鲸可以靠答声说出人话来。 (肉食性……智能相当高,所以鲜少袭击不打算食用的生物。袭击人类的案例非常稀少……不过,这就代表只要它觉得有必要进食,就会袭击对方的意思啰?) 虎鲸会进行攻击并吃掉的生物之中,列举了乌贼、海狮、海豚等,似乎也有利用鱼类吸引海鸟靠近,再补食群众过来的海鸟的例子。总之看起来是什么都吃。 因为在海洋生活,所以会吃其他的海中生物,但如果虎鲸是陆地上的生物,那么它们会不会捕食其他陆上生物——例如狗啊猫的之类呢?看到会食用鲸鱼的死肉这段叙述,榛奈又重新想起格拉波尔说他吃掉刚典的尸体一事。 读过这篇文章之后,有种仿佛格拉波尔是个什么都吃的生物的感觉。真的是什么都吃。 榛奈叹了一口气,偷偷瞄了格拉波尔一眼。他完全没有改变姿势,沉浸在阅读书本的世界里面。 (:;这本书上虽然写了不少,但扣除掉注音很多以及用字浅显之外,总觉得一点都不像童书耶。) 抱持这样的感想翻阅着书籍的榛奈,看到“虽然很难区别雌雄,但在交配的时候huiluchuingqiguān,可以一眼就看出来”这段叙述之后,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哪有人会在童书上这样写的啦!想藉由用注音的方式混过去吗!) 这个想法没有化为声音发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总之重新坐回椅子上,阖上书本之后,榛奈才想起在楼梯口听到平八所说的那些话,不禁抱头。 (……真是的,斋藤同学和格拉平常都聊些什么啊……) 一想像下去,不知为何就害羞了起来。榛奈甩甩头,并且为了确认现在时间而打算看一下手机。不过本来应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不见踪影,看样子自己把它忘在房间里面了。 (反正是常有的事,无妨吧……) 确认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目前是午后三点二十四分。再次将视线转往格拉波尔的方向,就看到他静静地站了起来。榛奈为了游免被他看到而慌忙地躲进书架的暗处。虽然觉得自己是来见他的,根本没必要躲,但同时又觉得有点不知道该拿什么脸见他。 本以为他是看完书了,但其实只是将其中一本放回书架而已,其他书和书包都摆在原处。就趁他一个人的时候跟他说话吧。这么想的榛奈原本打算追着格拉波尔过去,但突然又介意起他会看些什么书来。 走近格拉波尔坐的位子,并不着痕迹地瞄了放在桌上的书籍几眼。这时想起他曾说过自己的体重高达三百五十公斤,但这张椅子看起来却不像坚固得可以承受那样的重量。他该不会一直维持着半蹲姿势在看书吧?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榛奈看向敞开的书页。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样的书籍,但上而刊登了美丽的蓝色大海照片。周围则是放着国语辞典以及中日辞典,除此之外还看到《与他人好好相处的方法~圆满的人际关系》、《简单易懂的基本礼仪》等与礼仪规矩相开的书籍,榛奈不禁有些动摇。 (……原来格拉真的有在学习该怎么跟他人相处啊……) 他其实也正用着他自己的方式,想要融人人类的世界,这样的他真的会随便杀害周遭的动物,并将之吃掉后随意抛弃吗……但是在这些书里头看到《不良饮食的历史》、《饮食禁忌》等书之后,榛奈又不禁害怕了起来。这些书的书名页敞开,上头印着《食狗文化》、《捕鲸问题》的文字,并刊载了狗与鲸的照片。 虎鲸会食用鲸的死肉。榛奈想起方才读过的书本内容,陷入极为不安的情绪之中。 (……他应该是为了知道什么不能吃,才看这些书的……是这样吧?) 只能这样说服自己。只要找格拉波尔说话,跟他问清楚就可以了,再简单不过了。 然而榛奈却在格拉波尔回来之前快步离开现场。回到自己刚刚坐着读书的矮椅子边之后,再度缓缓地坐下。 可以那样问吗?要是他真的杀害了谁,自己应该会不知所措吧?要是他没有杀了谁,自己就可以放心下来,但相对地,格拉波尔是不是会受伤呢?他想要跟人多加交流……同时也在摸索自己该拿什么当食物。 对格拉波尔来说,榛奈自己或许就像是人类的代表一样,所以他才会想跟自己说话吧? 要是他知道这样的自己竟然怀疑他,那他会作何感想呢? 榛奈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脚边,发现地板上的木纹静静地回望着自己,于是闭上了眼睛。 直到宣告闭馆的广播为止,榛奈都一直保持这个样子。 已经快五点了。榛奈缓缓地站起身子,往格拉波尔所在的位子过去,然而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到底在干么啊……) 窝在图书馆整整两个小时,却连本书都没有好好读完,而跟格拉波尔交谈这个最主要的目的也失败了。她慢吞吞地踩着脚踏车,原本想直接回家,却又不禁产生了想要绕绕远路的念头。要是这样回家,又会被孝雄说是“一副快死掉似的表情”。 先转换一下心情再回家吧。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来到的场所又是唐木浜。真的是,到底在做什么啊!与黑田刚典相遇、与格拉波尔相遇的场所,根本不是什么可以转换心情的地方。 然而榛奈还是停下脚踏车,从堤防上头俯瞰着大海。太阳即将西下,这里的大海颜色跟在图书馆看到的大海颜色回然不同。榛奈一边俯瞰着这些景象,一边发着呆。 有生物存在。 有不会动的生物存在。 那是可以吃的东西吗?抑或是不可以呢? 要区别这个问题的答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吃吃看。 一起身,就觉得肚子还是很沉重。 之前的食物还在里头。 要是吃很多,肚子就会膨胀起来。 真想让它继续、再继续地膨胀下 去。 “榛奈啊啊啊啊啊啊!午安安安安安安安!” 熟悉的宏亮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么说来在开学典礼当天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榛奈回过头一看,果然看到背着书包,一脸笑咪咪地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格拉波尔。 “……格拉,午安。” 现在,榛奈正在怀疑他。怀疑他是杀害并吃掉猫咪和鸡的凶手,然而榛奈也想否定掉这层疑虑。虽然这是一个只要问出口,就可以立刻获得解决的问题,但她却很讨厌做不到这点的自己。如果可以,榛奈希望在能够不被格拉波尔察觉到自己怀疑着他的情况下知道真相。 她自己也知道这太异想天开了,然而尽管如此,榛奈还是不希望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 这正符合了格拉波尔对平八所说过的话所述——“说出想说的话之后,与听的对象之间的关系会有所变化。榛奈害怕的并不是我,而是与我对话之后会产生的事实”,然而榛奈却浑然不知。 “你果然在怕我。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说点话吧,说什么都好。” 格拉波尔的态度一如往常。他缓缓地接近榛奈,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 “你打算去哪里?” “回家……” 没错,已经过了下午五点了。就算想要联络家里说自己正准备回去,不必担心,但自己却忘了带手机。榛奈打算跨上停在一边的脚踏车,突然有点介意起格拉波尔,而看了看他的方向。 “你怎么了,不回家吗?” 格拉波尔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榛奈。虽然格拉波尔真正注视的是榛亲身后的广阔杂树林,但榛奈没能发现这一点。 “格拉你呢?” “到半路为止,我们边走边聊吧。啊啊,如果榛奈不希望我靠近你的地盘的话,那还是不要好了。” “地盘……请你用家这个说法啦,那我们就定到半路为止吧!” 榛奈没有骑上脚踏车,而是牵着车走,格拉波尔则在这样的榛奈身边,配合着她的步调前进。 “格拉想跟我说什么?” 两人肩并着肩,不过说是这么说,两人的身高相差了将近二十公分,所以榛奈必须仰头看着格拉波尔。曾几何时,格拉波尔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甚至还磨蹭着额头。然后他环顾了周遭一圈之后,才又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这个嘛,如果问我想跟你说什么的话,连我也不太清楚呢。啊啊,对了,之前向榛奈问过杀害我的天敌的方法对吧?这个只要多花点时间,似乎就可以找出一些头绪来。比起寻找可能知道答案的人,自己努力学习虽然比较绕远路,却也比较踏实。” 这么一说才想到,他是为了找出方法以便击退袭击自己故乡的怪物,所以才来这里的。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榛奈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说花点时间……” “人类拥有丰富的杀害手法,我会慢慢地学习这些。” 一副毫不在乎般说着的格拉波尔,脸上果然还是带着笑容……总觉得他在自己的面前常笑。到底有什么开心的呢?到底有什么有趣的呢?自己明明就都笑不太出来,还抽搐着一张脸呢。 “面带笑容不好吗?” “咦……” 有种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的感觉。现在的他没有笑,紧抿着双唇眯细了眼睛。那非常紧绷的表情让榛奈颤抖了起来。 “要驱动脸部的肌肉可是相当累人的一件事呢……这是我一般状况下的表情,不过这个表情好像很可怕呢!” “这要是一般的表情那真的很诡异……因为非常可怕。” “嗯,平八也说我要是露出一般的表情,就活像狛犬似的。不过就算我笑,榛奈也还是会怕我。” 格拉波尔立刻把表情转为笑容,这个表情确实比刚刚那张可怕的脸好多了。 “……只有在快乐的时候、开心的时候才会笑吧?总是笑口常开的……很奇怪啊!” “我跟榛奈见面的时候都很快乐啊?不过,要是我努力想要调整出适当的表情,就只能做出这个表情和刚刚的狛犬脸了。我想,在不刻意的情况下,或许可以露出更自然一点的表情吧,毕竟平八只有说过一次我的表情很奇怪。” 格拉波尔在平八的面前可以露出“普通”的表情,但是在榛奈面前却只能做出“异样”的笑容。榛奈并不想去思考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在哪里。 “……你再把脸颊周遭和眉毛附近的肌肉放松点。” 她只是对表情的调整给了点建议。依然对格拉波尔抱持着怀疑的榛奈,并不想进行这么悠哉的对话。尽管这样,她又没有灵巧得可以切换到别的话题上。 “要刻意地放松力气还真是一件困难的事呢,可以在下意识之中做到这点的人类,真的是种很机灵的生物。” “格拉……你想成为人类吗?” “如果榛奈看起来像是这样的话,那还真的有点不好呢!” 格拉波尔用自己的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那看起来似乎比外表更僵硬的脸颊,几乎拉不出来。 “因为我毕竟不是为了成为人类而来,而是为了学习人类的技法才来的。这个模样在很多方面上都很方便,但我并不想永远维持这个样子。因为这个模样没办法回故乡去。” 格拉波尔拉扯着脸颊的肌肉,尝试做出各种调整,到头来还是放弃,露出了笑容。 “……脸部的肌肉真难控制呢:” “格拉你……” 格拉波尔可以配合他人到什么程度呢?榛奈很想这么问。榛奈跟他说“变小一点比较好”他就真的变小,说“很自然地走在路上下会吓到其他人的只有人类”他就真的变成了人类。 但是,虽然是理所当然,但他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异常的虎鲸。光是虎鲸会说话,就已经超越常识的范畴了,遑论吃掉人类之后能够变成人类的模样,这更是不正常到极点.如果他吃了其他的生物,是不是也能变成那种生物的样子呢? 比方吃掉狗、猫、鸡之类的生物之后,他是不是就能变成那些模样呢? (……想法愈来愈可怕了……) 有没有其他的话题可以聊?这时榛奈突然想起他与平八之间的对话。 “我记得斋藤同学好像说过格拉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平常你都吃些什么呢?” 这是很自然的话题……榛奈这么觉得,尽管切换话题的手法可能不太顺畅就是了。 “今天什么都没吃,昨天吃了果冻,前天应该是蕃茄吧,再更之前是面包……老实说我不太清楚到底应该吃什么才好。平八虽然说只要吃喜欢的东西就好,不过我根本不知道人类所食用的食物之中,自己会喜欢哪些。” 没有听到“我吃了猫”之类的冲击性答案,让榛奈放心不少。但是,他在图书馆看的那些书却让人很介意……假设他真的吃了狗和猫,他会老实地告诉自己吗?他知道榛奈有养狗。会不会刻意避免说出自己有吃掉那种生物呢? 榛奈甩了甩头,先把怀疑格拉波尔的念头扔到一边……话说回来,真的如平八所说,他完全没有好好进食。 “格拉现在是住在……黑田同学家里吧?” “是呀。” “那只要吃妈妈做的东西不就好了?” “黑田刚典的父母虽然都还在,但似乎是靠自己准备食物自己吃的。我知道这个社会的结构有着利用金钱购物的系统,而我也有从母亲手中拿到钱,但并不知道该用这些钱买什么东西好。” “这对父母还真让人摸不着头绪呢……” 对在根本与放任主义无缘的亲人 第五章 在第一次接触结束之时 “榛奈,你是怎么了?从早上脸色就很糟耶?” 在第一节与第二节之间的短暂下课时间中,千岁这么询问榛奈。她轻轻地拉了拉显得有点发青的榛奈脸颊。 “今天早上骑脚踏车摔车了……受了点擦伤。” 榛奈把袖子卷起来,让千岁看了看自己的上手臂。看到因为擦伤而皮开肉绽的痕迹,千岁不禁皱起眉头。 “这样子今天洗澡应该会很刺痛吧……看你好像没有消毒,应该在上课之前去一趟保健室才对啊!” “虽然有点痛,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啦……不过因为摔车,脚踏板歪掉、书包也弄脏了,然后虽然没有检查过,但便当应该也是一片惨状吧……因为这样,所以我心情有点低落。” 榛奈趴在桌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让她心情低落的真正理由不是这些,但是她又不可能老实地说出,是因为今天早上看见格拉波尔和狗的那幅光景。 白色的狗。从湿润的毛皮尖端淌下水珠,没有头的狗。在肌肉之中看到颜色不同的部分,或许是骨头吧。抱着那只狗的格拉波尔双手染成红色,对榛奈露出笑容的嘴角也染红了—— “我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啊——嗯,去吧。” 猛力地站起来之后,榛奈快步离开教室,冲进了女厕里面。幸好里面没有半个人,她迅速进入第一间厕所之后,随便上个锁,就把胃里面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尽管不愿意,然而会让她回想起早餐菜色的腥臭味刺激着鼻腔,加遽了呕吐的感觉。 在准备铃响起,千岁过来叫她之前,榛奈只是一边吐一边哭。看到一脸凄惨的榛奈从厕所定出来,千岁只对她说“好好洗把脸吧”而已。 “早安,对不起,我迟到了。” 在第一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打破a班宁静的,是猛烈地打开教室门的声音,与黑田刚典充满朝气的问候声。 “……黑田,你下次进来时要轻声慢步,还有就是快点入座。” 尽管中年英语教师不悦地瞪过来,但刚典还是毫不介意,笑咪咪地—— “知道了,谢谢。” 这么回答。从头到裤脚,以及提着的书包全都湿透了的刚典,一边滴着水,一边静静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纲典那家伙,是干了什么啊……) 当教师打算控制一阵骚动的教室气氛,而在黑板上振笔疾书的同时,平八一边感到无奈,一边注意着后而位子上的刚典。在这种情况下,刚典的手机坏掉就会显得非常不方便。只能等到下课再问他迟到、还有弄得全身湿透的理由了。 (毕竟今天是一大早就下雨,没带雨伞或者雨衣之类的情况有点奇怪吧……) 在宣告下课的铃声响起之前,平八都非常介意刚典的状况。一下课,平八就立刻跑到了刚典的位子旁边。 “唷,纲典。” “嗨,平八,早啊!” 刚典正在把书包中的教科书和笔记本放进抽屉里,接着把足以拧出水滴的书包挂在桌子旁边之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要早退。” “啊?你在说什么啊?身体不舒服吗?等等,你书包要放在这里喔?” “不,我没有不舒服,换个说法的话,就是我要跷课。啊,那大家,先掰了——” 对说着“不要这样光明正大跷课啦——”、“黑田同学,你这样不行——”之类风凉话的同学们行了一礼之后,刚典什么也没拿,便走出了教室。身为朋友,实在不能漠视这样状况的平八也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 “喂,刚典,我不会说你不准跷课,但是你也稍微跟我说一下情况吧,应该说,既然你要跷课,那打一开始就别来啊,而且你为什么浑身湿透成这样啊?没带伞或者雨衣喔?” 来到走廊之后追上刚典的平八,抓住了他那湿透的袖子。显得格外沉重且冰冷的手臂触感,非常扎实地传到了平八的手掌上。平八虽然因为这奇妙的触感而皱起眉头,但他还是没有放手。 “我是有我的原因在,但说出来你会生气,所以我不想说。” 为了阻止刚典轻柔地甩开自己的手的动作,平八并没有抓住他的袖子,而是紧紧握住他的手臂。跟以前相比之下壮硕许多的手臂虽然不太好抓,但平八还是没有放手。 “不管你说或不说我都会生气,所以你这家伙给我说啦!” “原来如此,这么说确实有理。我想找一个东西,现在打算去找。” “找东西等放学之后再去不就得了?还是说你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刚典一边微笑,一边拉开抓住自己手臂的平八的手。 “虽然不是非常重要,但如果不快点找出来并且妥善处置的话,会有点麻烦。总之,平八不要介意我的去向,专心向学就可以了。” “哪有人一天到晚专心向学的啦,你给我具体说出你到底想要去找什么。钱包?坏掉的手机?尽管我认为不可能,但难道是夏威夷小吉他?” “唔……” 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刚典俯视着平八,只说了一声“抱歉”。 “我有很多不想告诉你、也不能告诉你的理由,如果我跟你说明这些理由,对我来说只会造成更多不方便,所以我对于不能告诉你一事道歉。” “……你解释得真复杂,要是不想说就直接说你不想说啦!” “嗯,我不想说。” “是喔……” 平八焦躁地搔了搔自己的头。真是的,从刚典失去记忆以来,自己就一直被他奇怪的言行举止耍得团团转……但也有可能是自己擅自被他耍的,毕竟做出这种事情的刚典本人,还是一派平常的样子。 “我很清楚你相当介意黑田刚典这个人,但因为我完全没有黑田刚典这个人的记忆,所以你能不能就当作我不是黑田刚典呢?” “你这个大王八,我不是之前就叫你不要这样识了吗?” 揪起刚典湿透的衣领,平八加重了力道想把他推去撞上墙壁,但刚典却不为所动. “因为我今后大概也没有机会,能够找回你所认识的黑田刚典的记忆……” “你敢说将来的事情我就扁你……没什么好看的啦,不要乱看!” 平八发现几个同班同学还有好几个隔壁班的人,一边嚷嚷着“平八兄和黑田吵起来了——”、“哇——平八的脸绷得跟冲绳狮子一样——”一边围观,便转头大吼驱散观众。接着转向刚典,他还是一剐非常“普通”的表情。 “管你有记忆还是没记忆,都不改你是纲典的事实。” “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我很可能只是外表眼黑田刚典一样,但内在完全是你所不知道的生物吗?” 平八确实想过这一点。他曾想过刚典可能是个连旧伤都可以仿造的他人,因而产生了恐惧;以及认为自己的挚友可能突然变成完全不相关的邻人,而产生了怀疑。伹平八却很干脆地,甩开了这些一度闪过脑海的念头。 “我认为我和你父母的眼睛可没有瞎到,无法辨别出你只是跟刚典很相似的他人。然后啊,尽管你是个有点傻、少根筋、不会看场面又欠缺常识的人,但我并不讨厌你,所以到时候我可以跟你重新开始交朋友。” 听到平八这番话,刚典不禁瞪大了眼睛。平八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看到刚典如此吃惊的样子。 “你眼睛瞪这么大是要干么?因为我说出了很棒的话所以你很感动是吗?喜极而泣吧你。” “不,我只是重新认知到你讲话真的不太经过大脑。” 确实自己说话都没怎么经过大脑,只是自然而然地脱 口而出了。就算这样,平八还是觉得自己说出了相当动听的话,所以看到刚典反应这么淡薄,多少有点难过。 “……真没想到老是把浪漫啊、青春之类的挂在嘴边的人,会说出这种话啊!” “没办法啊,我只有外观是黑田刚典……总之,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在找什么。” 刚典用手拉开揪住自己衣领的平八。那只手又大又冰冷,而且感觉好像很硬? “……你的手好恶心。” “是啊,多谢称赞。” 这对话根本牛头不对马嘴。像这种很跳脱的往来应对,之前跟刚典好像常发生。 “随你便啦,混蛋东西!” 平八一副很没趣的样子背对刚典,一边对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互动的同班同学说“看屁啊,我要跟你们收观赏费喔”,一边走回教室。 “就算那些话是谎言,我还是觉得很感谢,也确实道谢过了。谢谢你,斋藤平八。” 黑田刚典——格拉波尔向他的背影示意过之后,打算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却忽然停下脚步,在考虑了几秒钟之后,改变了方向。 他前进的目标是一年c班。正当格拉波尔停在教室门前时,跟打算走出教室的人碰个正着? “啊,抱歉。” “我才抱歉……咦,你不是黑田同学吗?” 从教室出来的是山屋千岁。因为两个人的身高差了将近三十公分,千岁得用力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千岁带着怀疑的眼神看了全身湿透的他一会儿后,又突然发出“啊啊”的声音,笑嘻嘻地跟他说话: “你该不会是来找榛奈的?” “嗯,我有点事想告诉她。” 这么说着的格拉波尔往c班教室里面看了看,但没有看到他想见的秋津岛榛奈身影。 “她现在刚好不在座位上,好像从一大早就身体不适……差不多快要上课了,你下一节下课再……”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传个话?” “咦?啊啊,请说……” 原本兴冲冲地期待着可以在近距离之下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藉以推测他们发展状况的千岁,听到格拉波尔这么说,心里觉得遗憾到了极点。不过又不能说“我不想帮你传话,你自己过来说”,只能不情愿地答应。 “……这样就可以了吗?” 他所说的话非常简洁。虽然懂这句话本身的意思,却完全不了解他说这句话的意图的千岁,感到非常困惑。 “要是她听不懂的话,那也没关系。那么就麻烦你了,谢谢你愿意为我传话。” 看到格拉波尔有礼地低头致谢,千岁也在他的影响之下说着“不不,我才是……”并低下头。 “话说黑田同学……咦?” 当千岁抬起头的时候,格拉波尔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就算仔细地注视走廊左右两边,也无法发现他的身影。 那一天,榛奈几乎没把上课的内容听进去。只是把黑板上的内容抄到笔记本,根本没有进到脑子里。偶尔想起早上看见的光景时虽然会紧紧握拳,但已经没有想吐的感觉了。现在就算吐了,也只会吐出胃酸。 榛奈知道自己受到了打击,只是受到打击的主因是什么?格拉波尔吃了狗;不认识的狗惨死;而那只惨死的狗的毛色,与阿信有几分相似。 结果,以上的原因全都深深地挖开了榛奈的内心。然而榛奈发现自己从刚刚开始,一直只想着一件事情。 (格拉、吃了、狗……) 只有这一点。格拉波尔说他“不会随意滥杀、乱吃并丢弃生物”,也说会极力避免做出榛奈不喜欢的事情;榛奈很想相信他的这些话,然而在看到那个景象之后,这些话语也变得空虚无比。 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于在自己内心低语的话感到困惑。 自己并没有看到格拉波尔直接吃掉狗肉的场面,所以说不定…… (……我明明看到那样的场面了,为什么我还想要相信格拉波尔啊……) 明明这么怀疑他,还曾经一度想过“格拉波尔说不定吃掉猫了”,但她仍然感觉到自己心里有某个部分还是抱着想要相信格拉波尔的想法。榛奈觉得这一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榛奈,午休了喔——你好一点没?啊,借坐一下喔——” 从福利社回来的千岁拉出榛奈前面位子的椅子坐下。 “今天我买了炒面面包、煎蛋三明治、火腿三明治和咖啡牛奶,分量不少喔,要不要分一点给你啊?” “我吃不下那么多……” 榛奈缓缓地从书包中取出便当。要是一直一脸低落的样子,千岁会很顾虑自己。所以她装出很有精神的样子,猛力打开了便当的盖子。 “今天有些什么配菜啊——” 还刻意说出这种话。但看到里头否七扭八,一片狼籍的便当,又不禁难过了起来。 “反正吃进嘴里味道都一样,不会因为外观凄惨就变得难吃嘛,思。” 只不过是菠菜炒培根、胡麻拌四季豆、炖南瓜等菜色混在一起,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吃下去都一样。这么说给自己听之后,榛奈半是自暴自弃地吃起便当。 千岁先盯着这样的榛奈看了一会儿,接着取出炒面面包。 “对了,第一节下课之后,有人来要我传话给你。那时候因为你看起来很不舒服,所以我没说,现在可以说吗?” “传话?谁啊?” “黑田同学。” 差点被波菜噎到的榛奈瞪大了眼睛。千岁边说“你可以喝一口”,边把咖啡牛奶的纸盒递了出来,于是榛奈毫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你也喝太多……干么这么吃惊啊?而且传话的内容很奇怪。” 喘了一口气的榛奈,先把吃到一半的便当盖起来、放下筷子,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才准备听取“奇怪的传话”。 “你可以边吃边听啊!” 榛奈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传话的内容感到动摇而把便当打翻,所以才因为害怕而把便当盖起来,但是她并不想对千岁说明自己的心情. “那,奇怪的传言是?” “狗,没有吃。只有这样,完全不懂吧!是说狗没有乱吃东西吗?黑田同学说如果你没听懂,那也没关系,所以情况是怎样?你听懂了吗?” 狗,没有吃。只有这句话确实相当意义不清,但这句话却明确地表示出格拉波尔想告诉榛奈的事实。 (格拉没有吃掉那只狗……) 甚至连这句话,都很有可能是从格拉波尔这充满虚构的生物口中所吐出的虚构。榛奈无从断定他是否说谎,尽管如此,榛奈还是想要相信格拉波尔这句话。 就算他欺瞒了周遭的人,但格拉波尔面对榛奈的时候,总是非常真诚的。 (对啊……加果格拉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就没必要特地跑来传话给我……) 看到手和嘴角被血迹弄脏,抱着小狗尸体的格拉波尔,榛奈心里作何感想呢?他思考过这些,理解自己身上有嫌疑,并且为了化解自己的嫌疑,而留下了简短的留言。 这可是原本生活在完全不懂什么叫顾虑他人的环境中的格拉波尔,所做出的结论。不要传话,直接说不就好了……榛奈原本这么想,但第一节下课自己不在教室,而且那时候自己也还没办法冷静地听他说话吧。 结果自己总是会找理由怀疑格拉波尔,却又想要相信他的话。 “千岁,谢谢你没有忘记要把留言转告给我。” 榛奈觉得恢复了不少元气,重新打开便当盒,开始吃起剩下的东西。味道明明就跟刚才没什么差别,但她却觉得好吃多了。 “什么嘛,我又不像你这么脱线,才不会忘记传话……所以说,那句意义不清的话到底是怎样?某种暗号吗?” “别在意、别在意,啊,谢谢你的咖啡牛奶。” 快快吃完剩下的便当之后,榛奈把桌而整理干净,站了起来。 “我去一下a班。” “啊,榛奈,你给我等一下啦!” 对叫住自己的千岁挥挥手,榛奈急忙离开教室往a班过去。从因为午休所以敞开的门往教室内看去,浏览过一圈之后,并没有看到格拉波尔的身影。 “找谁?要不要帮你叫一下?” 坐在门口附近看书的女学生发现榛奈之后,这么说道。 “啊,呃……我找斋藤同学。” 虽然没有看见格拉波尔的身影,却瞥见平八百无聊赖似地正在整理抽屉。 “平八兄!” 听见女学生声音的平八一个转头,看到榛奈之后,就起身一边搔着头一边往这边走。平八简单地以“谢谢你叫我”一句话向女学生道谢之后,穿过榛奈身边来到走廊上。榛奈也跟了过去。 来到走廊的窗户边之后,平八靠着窗户转而面向榛奈。雨势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水淌在窗户玻璃上呈小瀑布之势往下流。 “那个……” “纲典那家伙在第一堂课一半的时候跑来,一下课之后就早退了。” “啊,是这样啊……” 榛奈本来想问格拉波尔上哪儿去了,但平八干脆地把答案告诉她之后,让她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呃……斋藤同学知道他为什么早退吗?” “我哪知。” 平八显得有点不屑地说道,他看起来相当不高兴,而且原因似乎是出在格拉波尔身上。尽管没有跟平八说过多少话,但榛奈也能感受到,他是真心在担心外表是黑田刚典的格拉波尔。提到格拉波尔会让他这么不爽的话,想必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那个,斋藤同学,你跟黑田同学吵架了吗?” “没啦!” 平八先是瞪大眼睛大吼,接着又紧抿起嘴,小声地咂了一下舌,从榛奈身上别过眼去。 (斋藤同学还直一是个好懂的人……) 虽然自己是很容易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但平八也不遑多让。尽管吵架了,但一定又是格拉波尔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惹平八生气了吧。 “……黑田同学他,那个,虽然会说些有点奇怪或者莫名其妙的话,但本人完全没有恶意……” “秋津岛。” 被平八压低的声音和凶恶眼神的眼神一瞪,榛奈整个人被震慑了。 “我跟那家伙认识比较久,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黑田刚典跟斋藤平八确实认识很久,但自己跟那只叫格拉波尔的虎鲸却认识比较久……这种话榛奈当然说不出口。 “抱歉,我多嘴了。” 然而榛奈还是老实地道歉了。对平八来说,格拉波尔是失去记忆的黑田刚典,也是他的朋友。他们两个朋友之间要怎么相处,当然不是自己这个第三者可以多嘴的事情。 “不,我只是迁怒到你身上了。就算撇开丧失记忆之类的不说,那家伙最近也怪怪的……秋津岛,抱歉。” 平八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雨、三下之后,重新面向榛奈。虽然他脸上的表情还是相当不爽,但大概是太用力拍脸颊的关系,现在的平八整张脸红通通的。因为他的脸实在太红了,所以榛奈得花费不少功夫忍住不笑出声音来。 “反正啦,那家伙虽然有点奇怪,但他还是我的朋友啦,嗯。对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啊——只是有点事情想要跟他说……” 榛奈这么一说,平八就一副很满足似地双手抱胸,嗯嗯有声地猛点头。看来他对自己跟格拉波尔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有所误解。不过如果出口订正可能会让状况变得更复杂,榛奈于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是喔是喔,秋津岛会介意那家伙的事情实在是个好现象啊,嗯。那我告诉你他象的电话吧!” “这样好吗?” “反正只要看通讯录就会知道,那家伙也不会生气啦!他的手机还是坏的,给你号码也没意义。如果他因此生气了,你就推说是我太不细心吧!” 平八的手伸进口袋想要找寻纸笔,但看他皱起眉头的样子,显然是没有找到。榛奈从自己的口袋掏出原子笔和笔记本,撕下一页递给了平八。 “喔,谢啦。” 平八拿墙壁当垫板流利地写下一串数字之后,将纸条连同原子笔交给榛奈。 “我才要谢谢你……那个,斋藤同学,如果黑田同学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 黑田刚典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格拉波尔根本不可能取回黑田刚典的记忆,他顶多只能模仿黑田刚典的外在。 “秋津岛你也跟纲典说一样的话啊,没想到你们还有点相似呢!” “呃……” 榛奈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跟格拉波尔相似。看到榛奈发出不满的声音,平八笑着说: “别露出这么不情愿的表情嘛。哎,要是事情一个不小心真的变成那样,我就重新跟他当朋友吧。总之,今后也麻烦你多多关照他,拜托啦!” 这么说完之后,平八回到教室去了. (字好丑……) 平八的字歪七扭八,实在非常难以分辨,每一个数字都写得大大的,充分凸显了他的性格。不过,榛奈这下知道其实平八是个好家伙,因为他尽管跟格拉波尔起了冲突,但还是说要当他的朋友。 不过那个格拉波尔本人现在在干么,就不得而知了。 (得好好跟格拉波尔讲清楚……) 如果只想用一句“他没有吃狗”来解决的话,榛奈会觉得很介意。她为了鼓起精神,就像平八做过的那样,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两、三次。 “你为什么满脸通红啊?” “……拍太用力了……” 千岁用傻眼的表情迎接回到教室的榛奈。真是的,这下自己也不能取笑平八了。 榛奈抚摸肿起来的脸颊,看了看窗外。在这么剧烈的雨势之中,格拉波尔还特地早退,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榛奈一边听着千岁在一旁唠叨,一边只是看着不断落下的雨水。 从一大早就开始下的这场雨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甚至还夹带起劲风,几乎要演变成暴风雨了。 (明明还是春天,简直就像台风一样……) 即便穿着雨衣和长靴,也还是阻挡不了从正面吹袭而来的风雨。从缝隙钻进来的雨水弄湿了制服,增加衣服的重量。心情虽然也随之变得沉重,但榛奈还是抬起头来推着脚踏车。 (总之,回家之后先打电话到格拉……黑田同学家吧。) 他不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回家,毕竟格拉波尔健壮得跟什么一样。也不可能是因为觉得学校无趣;那么热衷于学习的他,怎样也不会跷课到处乱逛。 应该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吧。虽然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跑来学校一趟,又马上离开,但只要见到他问清楚就行了。可是,格拉波尔究竟跑哪里去了?他可能会去的图书馆,今天应该没有开门才是。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想到这里,榛奈想起了一个地点。 (唐木浜……) 榛奈和格拉波尔最初相遇的场所;榛奈给他起了格拉波尔这个名字的场所;因为害怕格拉波尔而逃离的场所;邀请格拉波尔一起晚餐的场所。 一切都是从那个有点肮脏的沙滩开始的。尽管没有人会在这 种天气跑去那里,但格拉波尔不是人,搞不好到那附近转一转之后,就会发现他冒出来。 心里想着这些事的榛奈没有走上回家的路,而是往唐木浜的方向走去。 (浪头好高……) 从堤防上俯瞰的大海当然是波涛汹涌,榛奈看着溅起白色水沫打上沙滩的浪头卷走肮脏的沙子,又退了回去的样子好一会儿。杂树林的树木在强风吹袭之下,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 总是开朗明快地用“榛奈啊啊啊啊啊啊啊!午安安安安安安安!”呼唤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可能混在这风声之中传过来呢?就算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看了看周遭,也还是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人过来。 根本没有人会特地在这样的雨天跑来这里,顶多偶尔有脚踏车从榛奈身边经过罢了。一边无意义地目送溅起路面积水、行驶而去的汽车,榛奈再次俯视唐木浜。 (……咦?) 应该是因为刚刚一直看着大海才没有发现的吧。沙滩这边放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双色球体,远远看的话有点难以确定,但直径应该有一公尺左右。那东西放在浪潮打不太到的微妙位置上,很有可能会被风吹走。 (这个球还真奇怪……给小孩子玩又显得太大了一点……) 如果当作运动会上用的道具,那大小确实恰恰好,但这种东西摆在沙滩上也很奇怪。应该不可能有人忘记带这么大的东西走,那么就是有人刻意丢弃的吧?会把垃圾丢到唐木浜的人,其实还不算少。 (就算是丢掉的垃圾,也不会摆在这么醒目的位置上吧……) 当然并不是说要丢就该丢在不醒目的杂树林里,但那东西几乎直接摆在沙滩正中央上,总让人觉得介意。 榛奈停住脚踏车,往下走到唐木浜去。尽管不能把那个东西当作大型垃圾带走丢掉,不过起码能把它推到旁边一点的位置上。虽然它很大,但只要推着滚就可以了;而且榛奈还很轻松地觉得,说不定这样无谓地浪费一些时间之后,格拉波尔就会突然现身。 下楼梯之后,榛奈缓缓地走在因为下雨而有点难行的沙滩上。要是在这里跌倒了,想必会非常凄惨吧,所以她谨慎地往球的位置靠近。 (……这是什么?) 上半边是黑色,下半边是白色的那个玩意,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它其实并不是很完整的圆形。虽然基本上呈现球形没错,但就是有些地方会凹凹凸凸的。黑色的部分散发着有点闪亮的光泽,白色的部分则沾了少许沙子,显得有些脏脏的。而且不光是沙子,好像还沾了某种红红的东西,让榛奈瞬问想起早上的光景。 (这一定单纯只是某种染料吧。) 虽然那颜色沾染的方式有点奇怪,但榛奈强硬地说服自己。 (不过看起来好重……) 看它在这么强大的劲风吹袭之下也文风不动的样子,重量可能超乎了榛奈的想像吧。整体散发着就算推它,大概也推不动的重量感。 (先轻轻推一推,要是没办法的话就回去吧……) 榛奈总之先用单手轻轻地推了推那个球看看。 那一瞬间,黑色表皮突然抽动了一下似的触感,传到了榛奈的手掌上。 “呀啊!” 榛奈不禁尖叫一声并且往后退了半步,被湿滑的沙滩绊到脚,差点就跌倒了。但是因为有人抓住差点要跌倒的她的手臂,让她免去弄得满身沙的状况,并且及时站直了身子。 “……为什么榛奈会在这里啊?” 带着听起来明显不悦的嗓音,还有用力抓疼手臂的冰冷手掌的主人,以冷漠的目光俯视着榛奈。 “格拉……?” 格拉波尔。是榛奈熟悉,且想跟他说说话的格拉波尔。他就在自己面前,身上穿的不是早上看过的制服,而是短袖衬衫配长裤,以及光脚的轻便打扮。另外,额头的位置并没有覆上人的皮肤,原本在他额头上的青水晶整个显露了出来。 “呃……你之前都在哪里?” 直到方才为止,他的身影应该都没有出现在唐木浜才是。 “我只是利用这个让自己与周遭的风景同化,不过只要一动就会没办法维持住了。” 格拉波尔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在确认榛奈已经可以用自己的双脚站稳之后,就放开了手,转身背对她。 “啊啊,就是那个变色龙的厉害版本嘛……等等,你要去哪?” 格拉波尔并没有马上回答榛奈的问题,先定到离她几步的黑白大球位置上之后,才回头对她说: “哪儿也不去,只是在这里等待而已。不过榛奈你快回家。” “叫我回家……格拉你连个伞也没撑,在这个奇怪的大球前面等什么?” 从湿掉的头发和衬衫沾在他皮肤上的状况,可以看出他已经在这里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不用担心我,你留在这里会有危险,快点回家。” 格拉波尔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笑容,甚至还带着可怕的表情,而且也没看榛奈一眼。他只是眯细了眼睛,观察着周围,反覆着张开右手又握紧的动作,左手则放在额头上。与其说他这个样子是冷静不下来,倒更像是格外地警戒着。 “既然危险的话,那格拉不也应该耍回家吗?” “我就是为了排除那个危险分子才在这里的。” “排除是指……?” “你不用管,等一切都解决了之后,我可能会跟你解释吧。好了,快回去。” 榛奈是第一次看到格拉波尔这么剑拔弩张的,怎么看他都不像在说谎,这里应该是直一的有危险吧? “……那个,你所谓的危险,是紧急到连我跟你说话的时间也没有的程度吗?” 榛奈自知自己在问蠢话,其实应该把出于好奇心之类的心态所产生的疑问,全都压回内心一角,默默地离开才是最聪明的作法,但榛奈之所以还是问了出口,就是因为格拉波尔的确说了“在这里等待”这句话。 有危险的东西往这边来,而他在等待那玩意儿。那么,在这段等待的时间是不是可以说一点话呢?这就是榛奈的想法。 “我不知道几时会来,可能是十秒之后,也可能是一个小时之后。而且如果那个来的时候你在场,我只有六成的把握能够保住你的性命。就算我有十成的把握,我也不希望你待在这里就是了。” 他并没有改变表情和姿势,如此说道。 “如果你觉得这样也无妨,那请你尽量问得简短一点,问完了就快点回去。” 格拉波尔允许榛奈留在现场。尽管他散发出来的气息依然相当恐怖,但总之就是快点把问题问完,乖乖回家吧。榛奈这么心想,并问了出口: “呃,总之……先问一下,你真的没有吃狗吗?” “没有,不管是狗还是猫,我都从来没做过随意乱吃随意丢弃的事情。” 他斩钉截铁地说。榛奈明明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却又感到有些害怕,应该不是错觉吧。 “你该不会……在生气吧?” “这个问题是在问,我是否对于你认为我是一只毫无自制能力,会滥杀滥吃无辜的虎鲸一事而感到生气吗?” (果然在生气……) 他的口气很平淡,跟平常总是开开心心、并且充满好奇地与榛奈说话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毕竟早上那个是被误解了也没办法的状况。我的手之所以会沾到狗血是因为摸了它的伤口,嘴角的血则是用沾了血的手抹了嘴的关系。而榛奈你在我开口解释之前就先逃走了。” 这时一阵强 风吹来,榛奈一个摇晃,靠在身边的球体上。那个球又抽动了一下,但这次榛奈并没有尖叫出声跌倒。 “你别碰它比较好。” “啊,嗯……这个球是什么?” 榛奈问出了第二件介意的事情。 “我的肉,大概有一百公斤左右。” “…………咦?” 榛奈之所以反问,并不是因为格拉波尔的声音被风雨声掩盖过去而听不见之故,是因为他说出的话太跳脱了。 “正确来说,是我把我肚子附近的脂肪用薄薄的表皮包起来的团块。上头还残留了一点触觉,所以只要有接触,我马上就会知道。” 但若是远离它,轻微的触碰就没办法感觉到了。格拉波尔边说,边抬头瞄了天空一眼。总觉得雨势好像减弱了一些,但依然足以称之为豪雨。 “为、为什么格拉的……那个,肉,要放在这里?” “这是用来吸引对方过来的饵,基本上我有放出一点血,但愿对方可以闻到这个气味。不过对方是夜行性,可能要再晚一点才会过来吧。” 听到血这个字,榛奈不禁看了看那个球——格拉波尔的肉块。虽然因为混了一些湿润的沙子不太容易辨认,但里头确实夹杂着一些红色的物体。 “不会痛吗……?” “会啊。” 格拉波尔的表情一点也没有会痛的样子,声音也显得平淡。他只是静静地、不改表情地环顾了周遭。 “格拉你牺牲这么大,是为了……” 要吸引什么过来?榛奈本来想问出这后半句,但嘴巴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封住。格拉波尔突然寂静无声地走到榛奈身后,用左手按住了榛奈的嘴。 “………………!” 雨衣的帽子因为这个动作被掀开,榛奈的脸遭到雨水与强风的直接打击。就连倒抽一口气的声音都被硕大冰冷的手掌掩盖,榛奈只动了动眼睛看向格拉波尔。他并没有看着榛奈,只是用右手抵着榛奈的心窝处,把她拖到离肉块约三公尺远的位置上。 榛奈的背部感觉到格拉波尔那宽大且坚硬的胸膛触感。 “你听我说,我之所以捂住你的嘴,是因为要是你发出太大的声音会坏事,请你尽可能安静地用鼻子呼吸。” 格拉波尔在榛奈的耳边悄悄说道。他压低的声音并没有被风雨声掩盖,重重地敲击着榛奈的鼓膜。明明是在耳边说话,但他却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传进榛奈耳里,只听得到说话的声音。 “……而我之所以按住你的身体,则是为了避免你陷入恐慌状态后做出危险的举动。从现在起,你待在我身边会比离开这里安全。到目前为止的状况都理解了吗?” 榛奈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在这之后,我很有可能会因状况不同而做出推倒你、拖走你,甚至对你大吼的动作,但我希望你能明白,这都是因为我要保住你的性命才这么做的。我会尽全力让你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家。” 榛奈一边听着格拉波尔的声音,一边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不同的东西。一开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在这片风雨之中,只有那个地方看起来好像正在摇晃着。 海市蜃楼、蜃景、剪影等词汇出现在榛奈的脑中又消失,结果这些都猜错了。 因为“那个”确实存在于那里。 榛奈一开始以为那是个雕工精巧的玻璃工艺品,因为透过“那个”的身体之后,原本应该在“那个”身后的杂树林,看起来显得无比蒙胧。透明的身体上,带着模糊的轮廓。 但要是“那个”真的是玻璃工艺品的话,榛奈绝对会怀疑做出这玩意的人的品味。 “那个”的形状猛一看像是一只虫。孩提时期榛奈曾经翻阅过昆虫图监,那个的身体部位与图监上头刊载的竹节虫极为相似,呈现细长的圆柱形。从身体中央长出左右各三只节肢;,总共六只脚。脚的尖端寂静无声地刺入沙地里头,往这边过来。 然而看起来像竹节虫的也只有身体和脚,从上半身长出的第七、第八只脚则像螳螂一样呈现镰刀的模样,接在身体前端的头部显得又圆又大,简直就像不平衡的蜻蜒似的。 长在圆圆的头卜的,是两颗圆圆的大眼睛,大眼睛之中有数不清的小眼睛。那些没有瞳孔的眼睛,正静静地观察着榛奈、格拉波尔,还有格拉波尔的肉块。 眼睛下面有一个像是嘴巴的器官,但那跟在图监上看过的蜻蜒口器不同,呈细长形。前端很尖锐的口器加上透明的效果,看起来有如针筒。针筒根部有着既像牙齿又像触手,某种难以理解的构造正在蠢动着。在那之后深处的部位也许本应该是“那个”的嘴,但榛奈却没有心情凝神确认这一点。 如果“那个”的全长只有十公分,榛奈或许还能当它是某种恶趣味的造型玩物。 但是“那个”从头到脚的大小,却比榛奈跟格拉波尔都大上许多。 身长应该有四公尺左右吧,大小是人类得仰望的程度,拥有透明外骨骼,让人搞不清楚它是竹节虫、螳螂还是蜻蜒的莫名其妙昆虫。这种已经超过恶趣味,算是恶梦的生物,正一步一步地接近榛奈。 榛奈想从被捂住的嘴巴里发出声音,微微颤抖着。 但她却叫不出声音,喉咙的皮肤就像紧紧绷住般的异样感觉,觉得眼前的生物带给自己一种生理上的恐惧。冰冷的雨水明明就不断落在脸颊和额头上,但榛奈知道自己的背上已经流出了汗水。格拉波尔冰冷的胸膛也没能帮榛奈阻止汗水流出。 好恶心!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是面前这只虫,还是自己的汗水呢? 榛奈的惨叫无处宣泄,静静消失在格拉波尔的手掌之中。但榛奈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我不会要你不要害怕……那个就是吃掉狗和其他生物的危险生物,而我等待着,准备排除掉它。那是我们的天敌的幼虫。” 幼虫?这种大小算是幼虫?明明已经有四公尺左右了耶!从格拉波尔说过的内容听来,榛奈原本以为这是一种类似乌贼或章鱼的生物,但那是一只虫。尽管说是虫,它还是太过于庞大、过于异常。 “在故乡与天敌对抗的时候,它们的卵大概沾到我的身上了。在我来到这座岛的期间孵化,并且以我的肉为粮食成长;当我把身上大部分的部位切离的时候,似乎也把它排到体外了。虽然外观跟成虫相差很多,但看来它非常适应这座岛的天然环境,以相当快的速度长大了。真是恐怖的天敌啊。” 从格拉波尔的声音之中既感觉不到恐怖,也没有颤抖。把视线挪到他的身上,就发现格拉波尔只是直直地注视着靠近过来的虫子。虫来到肉块旁边之后,便热视两人的存在,将两支镰刀插进表皮之中。 最初听到的,是类似“喀”这种石头与石头碰撞般的声音。 “看来它果然记得出生以来第一次吃到的肉的气味,还好它来了。” 听到格拉波尔那显得冷静的声音,榛奈非但无法停止颤抖,还抖得更厉害了。 因为那只醉心于破坏肉块表皮的虫——在连内脏和体液都透明的那个细长身体之中,榛奈看到了异样的颜色。那是消化到一半,失去原形的白狗头部。大半已经分解了,几乎要从脸上掉出来的咖啡色空虚眼球,显得忿忿不平似地盯着榛奈看。 “姑且不论成虫,就算是现在这个模样,我还是解决得了那个非常适应这边环境的幼虫。所以你不必露出这么不安的表情,不会有事的。” 格拉波尔的右手轻轻地移动,抚过榛奈的心窝,那或许是为了让榛奈安心的动作吧。但榛奈却在这个动作牵引之下,从眼中流出了泪水。连她也不 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理由而流泪的。 她只是觉得很痛苦。连呜咽声都无法发出,被格拉波尔按住嘴巴和身体,只能微微颤抖着身子哭泣的状态,让她觉得很痛苦。 “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做出约定就好呢?” 榛奈觉得这么说着的格拉波尔,声音听起来有些伤脑筋。尽管听到格拉波尔这样的声音,榛奈还是无法止住泪水。榛奈知道格拉波尔看不到她脸上混着雨水滑过脸颊的泪水,却不知道格拉波尔发现了落在他左手背上的温暖水滴。 “海是说我应该打赌或发誓一类的,才显得比较浪漫呢?” 一边眨着眼,一边看到终于切开表皮的虫将头部贴近肉块的榛奈,将有些模糊的视线转向格拉波尔。格拉波尔的青色额头,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视线也没有转开,不过脸颊却稍稍抽动了一下。 每当虫将细长的针刺进格拉波尔的肉块,吸取其中的肉时,格拉波尔的脸就会抽动一下。在针筒根部蠢动的触手撕开肉块的皮之后,将之送到口中。 交互看了看格拉波尔的红黑色肉块流入虫的透明身体之中的模样以及他的脸,榛奈总算察觉了他正静静地感受着痛楚。 这不可能不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部分被吞噬,内心跟肉体不可能不痛。 但是,格拉波尔却没有喊“痛”,没有发出呻吟,没有流下冷汗。面对榛奈,他完全没有表现出自己很痛的样子。 “虽然一般都会为了宝贵的事物发誓,生命算不算呢?如果我说赌上性命也会从这只幼虫手中保护好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哭泣、不会害怕了呢?” 你不用这么做,不用说什么约定啊、赌上性命之类的话,根本不用在乎我。榛奈明明很想这么说,但格拉波尔并没有寻求榛奈的答案。他的左手以比刚才更强大的力量按住榛奈,甚至不让她点头或摇头。 “……等那只幼虫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就会去杀了它。那时候我应该会一把推开你,你自己要小心。” 原本约有直径一公尺左右的肉块,已经缩小到只剩下原本的一半左右。跟彷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愈缩愈小的肉块相反,虫的细长身体呈现红色并逐渐膨胀。 榛奈一边别过视线一边思考,自己现在只剩下左手可以自由活动、能不能用这只左手把想法传达给他呢? 但却什么方法都没想到。榛奈能够做到的,只有把自己的左手,放到扣着自己心窝的格拉波尔右手上面。 格拉波尔曾经说过,自己的外观跟人类一样。坚硬、冰冷、骨感的大手背。榛奈虽然有股想要握住这只手的冲动,但不能妨碍他,所以她只是把手放在那里而已。 “……啊啊,这样吧,就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吧。” 格拉波尔说出的这句话一反之前平淡的语气,是榛奈所熟悉的非常轻松、没有紧张感的口气。他一边这么说,一边静静把自己的右手从榛奈的左手底下抽出。 “我赌上格拉波尔之名,承诺会保护榛奈的性命,驱除那只吃掉榛奈身边生物的幼虫。” 格拉波尔的右手从上面轻轻握住榛奈的左手,大大的手掌完全包住了榛奈的手。 “握手的礼仪这样还可以吗?” 榛奈扭转自己的左手腕,将自己的手掌贴住他的手掌,并轻轻握住。格拉波尔也回应了她的动作,轻轻握住榛奈的手。 格拉波尔的右手,还有榛奈的左手,两只手以不正确的方式交握。 以人类的外皮隐藏自己真面目的巨大海兽,以及居住在陆地上的人类少女,交握着彼此的手。 “我走了。” 随着这句简短的话,手和他的身体离开了。与其说榛奈是被推开,倒不如说她的身体几乎是被扔出去似地远离了。接着,格拉波尔以轻巧的动作跳跃出去。 倒在湿润沙滩上的榛奈,无视窜过身体的沉重痛楚和沾满沙子的雨衣,看向了格拉波尔和虫子的方向。 格拉波尔的肉块看起来几乎只剩下一层皮,虫于则把头压得低低的,打算将里头的肉吸到一点也不剩。格拉波尔用自己的人手,抓住虫子头上的圆圆眼睛。 觉得好像听到复眼被捏碎的声音,一定是错觉吧。风势虽然减弱了,但雨依然下个不停,但是看到从虫子的眼睛之中喷出的透明液体,混进了雨水之中,这一定不是榛奈的错觉。 一副很痛苦似地扭动头部,以四只后脚站立起来的虫子,头部的位置甚至高过四公尺。虽然格拉波尔现在呈现挂在虫子头上的状态,但他还是没有放手。 “格拉!” 自己的呼唤声对他来说很可能造成干扰,但榛奈连这点也考虑不到,只是呼唤着他的名字。 呼唤着榛奈帮他取的名字,呼唤着他说要赌上的名字。 虫子甩若头,想甩掉格拉波尔,但格拉波尔用双脚缠住不知道是虫子的脖子还是身体的部位,更用力地抓紧了它。 带着奇妙弯曲的虫子镰刀刺进格拉波尔背部,他身上的白色衬衫瞬间染成红色。而且还不止一次,而是两次、三次、四次。 当镰刀第五度大大地切开格拉波尔背部时,他的手终于放阀虫子的头部。以人类来说体格绝对算不上娇小,而且体重多达三百公斤以上的他飞了将近十公尺远,简直像小皮球一样打在沙滩上,高高弹起。 或许是为了抵销冲力,格拉波尔在沙滩上滚了一段相当远的距离。榛奈一心想要赶到他的身边,而两眼几乎都已经被弄瞎了的虫子躺在两个人之间。 榛奈为了闪过虫子,尽管被沙子绊着脚步,还是快速地绕了一大圈躲过它。虫子根本没有看到这样拚命奔跑着的榛奈,只是以头部的触角理解到自己的附近有某种生物,然后那个生物正在奔跑着。 那生物是毁了自己双眼的生物吗?还是单纯的猎物呢? 这不是虫子会思考的事情。 只要动,就会肚子饿;只要受伤,就会肚子饿;就算有吃饭,还是会肚子饿。 肚子好饿。 将吃下去的肉,转化成因为被破坏而流失的自身血肉之后,肚子就非常饿。 那是吃习惯了的血肉吗?还是从未吃过的血肉呢? 眼睛下断流出体液的虫子,驱动着六只脚飞奔而出。 两只脚的榛奈和六只脚的虫子,移动速度完全不同,再加上蕴含了许多雨水的沙子,仿佛要阻止榛奈的脚步似地不断缠上她所穿的长靴。 “啊……” 榛奈跌倒了,虫子的镰刀几乎在同时朝她挥下。 榛奈怱地觉得,啊,我会死。 这跟落海时不一样,她的脑中并没有浮现家人的脸孔,只是想到自己要打破刚刚他才发下的誓言,就不禁难过了起来。 “……离远点。” 榛奈听到格拉波尔的声音。曾几何时,雨已经停了,只剩下风吹着。顺着风传过来的格拉波尔声音,完全没有任何动摇。 格拉波尔用双手抓住虫子的右镰,左镰则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右肩,鲜血汩汩流出。榛奈只看得见他的背部,他身上穿的白衬衫像块破布似地沾在他身上,根本算不上一件衣服了。然后他的背部被大大地切开一道口子,红黑色的血肉暴露在外。 榛奈茫然地看着那些肉正抽动着,打算自行愈合伤口。 “快点离开!” 格拉波尔加强手臂的力道之后,虫子的镰刀就发出“啪叽”的奇妙声音折断了。同时他背部的肌肉也大量从伤口突出,形成一个奇妙的肉瘤。 榛奈慌忙站起来,远离格拉波尔和虫子。干脆就这样离得更远,甚至直接逃走,或许反而不会碍手碍脚 。不过榛奈还是在约离二十公尺左右的位置上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然后,看到了异变。 从格拉波尔背部冒出的肉瘤并不是红色。逐渐构筑出黑色的表皮的那个,跟格技波尔原本的模样——虎鲸的背鳍形状有些相似。 这只是开端。从背部冒出的大量肌肉,瞬间就覆满了他的身体。不只是黑色,还可以看到白色的肉——他原本腹部的颜色。手臂变成胸鳍,双脚变成尾鳍,他的肉正渐渐地成形。 人类的外型消失,出现在那里的是直到刚刚还披着黑田刚典外皮,现在则身长达到三公尺的虎鲸——格拉波尔。 虎鲸的强力尾鳍大大扭动,拍打地面。随着“咚”的一道沉重声响,湿润的沙子飞扬起来,那巨大的身躯轻巧地跃入空中。大大张嘴的格拉波尔,以牙齿将虫的头部连带镰刀、还有连接身体的部位一口气咬碎。透明的液体啪嚏啪嚏地落在沙地上的声音,被格拉波尔的身体落在地面的声音所抵销。 然而在那之后,从格拉波尔口中传出了啪滋啪滋的恶心声响,也实实在在地传到了榛奈耳中。 失去了头部和镰刀的虫子,只剩下三公尺左右的身体和六只脚。但是还没有死透的它,拚命地动着那六只脚,想要远离格拉波尔。虽然任谁都看得出来它只有等死一途,不过那只虫显然不打算这么干脆地接受此一事实。 格拉波尔当然也没打算等它自己死去。 虫在搞不清楚方向的情况下奔跑着,朝着大海奔去。格拉波尔来自大海,也是他长时问居住的场所。 格拉波尔再次一跳而起。 强劲地、高高地、跳个老远。 一跳就到达海中的格拉波尔溅起高高的水花,先一度沉人海中,又马上浮出海面。 然后咬住停在浪头处的虫脚,毫不费力地将之拖进大海里面。 不光是雨,连风也停了。 眼前的大海寂静到令人无法想像,这里与十分钟前风雨交加的是同一片大海。浑身被沙子和雨水打湿的榛奈,只是茫然地望着它。 过了三分钟左右,直到格拉波尔缓缓浮上水面为止,榛奈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大海,和与大海相连的天空。 尽管雨停了,但阳光还是没有从厚重的云层缝隙之间洒下。 “嗨,榛奈,午安啊!” 回来的格拉波尔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到现在还打什么招呼啊。” 刚刚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挥洒热血作战的模样好像骗人似的,格拉波尔全身带着安稳和善的气息。 “你怎么说到现在,打招呼是很重要的事情啊……不过还真有点累了呢,所以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榛奈。” “什么事?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请帮我把那只虫吃剩下的我的肉拿过来,我想应该只剩下一层皮了,应该不会太重吧。” 榛奈没有说那样很恶心之类的话,只是“嗯”地应允之后,扎扎实宝地踩着沙地,往格拉波尔皮肤掉落的位置过去。就算碰了一下黑白相间的皮肤,那东西依然动也不动。榛奈虽然想将之抬起,但这层皮和剩下的肉相当沉重,大概有三十公斤左右。 结果榛奈还是只能拖着它走。虽然很重,但格拉波尔说过本来应该有上百公斤,也就是说它被那只虫吃掉将近七十公斤的血肉。 (……然后格拉又……吃掉了那只虫……) 格拉波尔说过那是破坏故乡的天敌幼虫,那幼虫吃了猫狗的肉,吃了格拉波尔的肉,最后被格拉波尔吃掉。这也算是一种食物链吗? 格拉波尔对一边挥汗,一边回到自己身边的榛奈简短说了声“谢谢”。 “是说,这层皮要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格拉波尔把下巴摆在那层皮上面之后,皮就渐渐地融入了它的身体里面。即便看到这种奇妙的景象,榛奈也已经不会惊讶得跌倒在地了。 “……我总觉得不管再看到什么,我部不会吃惊了……” “那直一是太好了。” 格拉波尔点子点头,仰望榛奈。 “榛奈有没有受伤?” “怎么可能有啊。了不起就是雨衣破了、浑身沾满沙子以及被雨淋湿罢了……格拉你应该比较痛吧?” “我身强体健嘛!啊啊,不过已经撑不下去了。” “咦?哪里不舒服吗?” “伤势虽然可以马上痊愈,但应该暂时没办法变成人形了。” 因为格拉波尔说得轻松平常,一副完全不严重的感觉,所以榛奈一开始也没有发现这其实是个很大的问题。 不能变成人形——不能变成黑田刚典的模样,就意味着格拉波尔将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去上学、去图书馆、去榛奈家吃饭了。 然后也意味着黑田刚典这个人,将要再次消失了。 “暂时没办法……是什么意思啊?” “其实变成人形原本就是相当勉强的一件事。要维持那么小的样子,坦白说挺难受的。刚刚因为活动量大,而且受伤了,所以再也无法控制了,肉真的很疼呢!就算现在这个三公尺的大小,肉和骨头也都压缩得很紧绷,很不舒服。” 老实地说出“很不舒服”的格拉波尔背上尽管没有出血,但还是残留了几道裂开的痕迹。 “不管再怎么努力,大概都有将近两个礼拜的时间没办法变成人形吧。那只虫是因为适应环境而长得太大,而我则是把自己缩得太小了。看来还是不该太勉强自己呢,” 两个礼拜的话,或许可以用离家出走了一段时间来蒙混过去吧。 “那,过了两星期之后,你会来学校吗?” 很奇妙的是,榛奈毫无疑问地认为它会再次变成黑田刚典。之前自己那么害怕它彻底成为黑田刚典的心态,简直就像骗人似的。 “不,我要回故乡一趟。而且要是不变回原本的大小,身体真的痛得难以忍受,埋起来的肉也快要开始腐烂了。” “呃……” 这比起格拉波尔无法变成人类,还更猛烈地冲击了榛奈的内心。 “你说要回去……你应该还不知道对付天敌的方法吧?尽管如此你却说要回去?” 这话简直就像自己不希望格拉波尔回去一样。尽管对说出这种话的自己感到吃惊,榛奈还是看着格拉波尔的脸。 比起人形,虎鲸模样的时候表情变化看起来更为丰富这点,应该不是错觉吧? “虽然的确还不知道,但我想回去让大家知道我在这里有找到一些线索。而且我也得要让大家知道,我把幼虫带来这里之后发生了这样的状况。那个只有一只是还好处理,要是一口气来一堆可就惨了。” 这么说完,格拉波尔头一扭,看向大海。 “这座岛屿的气温有点高,空气和水的品质不太好,社会组织复杂,而且难以相互沟通……总之对我这种生物来说,是不太容易生活的地方。” 接着把头转回原本的位置,看了看榛奈。 “但是我并不讨厌这里。” 所以,当我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如果榛奈能够笑着迎接我,我会很开心。 你能答应我吗?看到歪着头装可爱地这么问的格拉波尔,榛奈这么回答: “小事一桩。” “谢谢你。” 格拉波尔的背鳍和胸鳍、开心地摆动着。 “对了,格拉的故乡在哪里啊……呃,之前也问过喔?你有说过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达吧。” “啊啊,因为我有读了一点书,虽然没办法说清楚,但还是可以简单告诉你。” 格拉波尔的故乡所在的海洋,如果说很远的话,也许会在北极或南极海域一类的吧。可能再过两、三个月之后它就会回来。榛奈虽然这么推测,但事实却远远超乎她的想像。 “虽然我知道光年这种距离单位,但我不清楚自己到底可以游多快。在没有空气和水的地方可以游很快,不过这里是叫做银河系吧?我觉得故乡在银河系之外的星系,银河系本身的直径约有十万光年左右对吧?我想从故乡到这里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吧。所谓的公转周期和自转周期等概念,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才学会的,所以我也不清楚我的时间感觉跟榛奈的是否一致。回去的时候我会特别留意一下。” 总觉得它讲的内容非常意义不清。为什么会突然冒出银河啊、光年之类的单字? “……那个,格拉啊……” “什么事,榛奈?” “为什么话题会扯到宇宙去?” “啊啊,这是因为我跟榛奈的认知差异造成的,最近我也弄懂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格拉波尔用胸鳍拍了拍沙滩。 对榛奈来说的大海,指的是这些水,但是我所说的大海,是除了这些水之外,还包括榛奈你们说的天空——也就是所谓的宇宙。榛奈似乎以为我是从这个水底过来的,但其实我是从上面过来的。呃,应该怎么说,宇宙海怪?以人类的语言来分类的话,我就是属于这种的。不过,不管我是来自大海还是来自宇宙,基本上都没什么差别,因为大海跟宇宙并没有差那么多。 这差别可大了。 至于说到听完这些话的榛奈,第一个做出的反应呢—— “……原来格拉是外星人啊……虽然我觉得你是很奇妙的生物,但没想到竟然真的不是虎鲸……” ——是这样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看来她的观感可能已经有点麻痹了。 “我不是人类,所以应该算是宇宙虎鲸吧?” “是这个问题吗……等等,你是怎么来到这里……来到地球的呢?” “我没说我是游过来的吗?” “这样很奇怪吧!宇宙空间里既没有空气、没有水,也没有食物,而且宇宙应该是要不就很冷、要不就很热的地方吧?我是不太懂,但你是怎么制造出推进力的?” “空气和食物之类的会积存在体内,至于温度的问题就只能忍耐了。然后你说推进力,应该是指在宇宙中游泳的能源吧?那是靠这个。” 格拉波尔用胸鳍指一指额头上的青水晶,没什么大不了似地说着。看到这样子的它,榛奈甚至认真地烦恼了一下下,自己到底该吃惊还是该傻眼,或者该以为这是一场梦呢? “虽然我觉得现在才说有点晚……但格拉你还真的是超乎常识的生物耶……” “是这样吗?” “是啊……” 榛奈大大叹了一口气。 “别露出这种表情,用笑容送我一程吧。” “……咦,你要走了?” “因为我没办法上陆了。帮我跟平八问个好……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很难做到,那你就别管他,跟他说不要介意我的事情吧!” “说这种话会惹斋藤同学生气喔!” “说的也是……啊啊,这个给你,不过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吧。” 就算格拉波尔突然张开嘴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榛奈也不会吓到了。但是看它的舌头上搁着一支熟悉的陶笛时,还是打从心底吃了一惊。原本以为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惊讶了,看来榛奈的世界让人吃惊的程度还是不太够。 “……这是我的陶笛。” 到这时候,榛奈才首次认知到那个许久没看过的物体是“自己的东西”。过去她都认为那个是“奶奶的陶笛”,从来没有把它当作是自己拥有的物品。然而刚刚她却很自然地说出“我的陶笛”,这点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困惑。 轻轻伸手拿起陶笛,虽然收在格拉波尔口中,但并没有弄得多湿。上头增加了几道细细的伤痕,里头也堆了一些沙,看起来并不像马上可以吹的样子,但能不能吹这点,已经不重要了。 它又回来了,这样就够了。 “刚刚我在海底发现的,总觉得好像看过这东西,果然是榛奈的啊,太好了。” “嗯……真的,很谢谢你。” 该怎么表现这份感谢之情呢?如果像平常那样,抬头挺胸地说出道谢的话语,自己会不会满意呢? “欵,格拉啊,你的族群在想要向对方表达感谢之情的时候,都会怎么做呢?” “嗯——因为我们不是用语言,而是用声波在沟通的,所以就是发出声波,直接传给对方。” “……这个我应该做不到吧。” “怎么,榛奈想以我们的作法问候我吗?” 是啊,说起来格拉波尔一直以来都配合着榛奈——人类的作法行事,不论是语言、生活方式,还有饮食习惯。 所以最后一次问候的机会,榛奈想用格拉波尔的习俗来做。 “虽然不是感谢,但碰到感情好的对象时,我们会互击胸鳍。” 胸鳍,以人类来说应该就像是手臂吧。 “那是不是像握手一样的动作呢?” “我不知道耶。” 榛奈缓缓地走到与浪头位置重叠的格拉波尔胸鳍处,并用双手握住约有一公尺长,带着黑色光泽的那个部位。 好冷,而且表面比看上去的感觉粗糙许多。榛奈用手指抚着表皮。 “这样会痒,你可不可以再用力一点摸呢?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榛奈依照格拉波尔的要求,使尽力气握住它的胸鳍回应它。 “谢谢。” 两者的话语重叠了。 然后直到离别之前,两者都没有再说出其他的话了。 终章 天际的另一边 晴朗无云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 “阿信,我帮你刷毛,出来吧!” 原本在狗屋里面睡觉的阿信缓缓走出来。榛奈摸了摸自动趴下的阿信的头,接着蹲下开始替它刷毛。 “结果你还是没能成为室内犬呢!” 格拉波尔离开后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听说动物离奇死去的传闻,便因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而让阿信回归狗屋生活。 “……我只告诉阿信你喔,其实犯人是格拉波尔打倒的。算是打倒吗……有点难以说明清楚就是了。” 虽然是短毛狗,但阿信经常掉毛。榛奈一边小心不让掉下来的毛被风吹走,一边继续跟阿信说话: “格拉还是走了呢……斋藤同学虽然一脸阴沉,不过我又不能跟他说实话……格拉也真够过分的了,面对露出那种难过表情的斋藤同学,我怎么可能说出不要介意这种话啊!” 榛奈一边碎碎念,一边摸了摸阿信的背部。手中传来温暖的毛皮触感,跟格拉波尔那粗糙的皮肤相去甚远,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姐,你干么边刷毛边傻笑啊?” 从玄关出来的孝雄坐到榛奈旁边,摸了摸阿信的头。 “干么啦,有什么关系。你要出门的话就快快出去,快快回来吧!” 看着姐姐挥手,弟弟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爱犬的背部。 “对了,我忘了说。” “说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由来。” 还好榛奈只是一个手滑弄掉手上的刷子。她若无其事似地捡起刷子,感到很无趣般用一句“现在才说也太慢了吧”回应孝雄。 “是一开始没问清楚的姐你不对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拿来给什么动物取名字,但还是要讲清楚。” “我知道了啦,就听你说嘛……所以,由来是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是恶魔的名字。” “恶魔……” “传说古代曾被所罗门王使役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外型是长了翅膀的狗,虽然会传授知识给人类,但同时也擅长杀人的恶魔。” “总觉得是很过分的恶魔……” “毕竟他是恶魔啊,就是这么回事罗……如果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还是先想清楚再敢吧。” 来不及了……这样的内心os当然不能让孝雄听到。 “喔——不重要啦,要出门的话就快去。现在天气虽然好,但会很难知道几时会变天。” 榛奈努力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完,孝雄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庭院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我走了。” “慢走。” 孝雄离开之后,榛奈叹了一口气,捏住阿信的脸颊。 “……还真是对不起格拉呢……虽然格拉希亚拉波尔确实是个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恶魔……” 就算跟阿信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压低耳朵的阿信吐露自己的心声: “就当作是grampus的格拉吧。” 自己不太会以格拉波尔称呼他,只要简略成格拉,那不管是grampus还是格拉波尔都说得通……榛奈原本这么想。 “……阿信,这样不行,格拉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 睹上格拉波尔之名。 “因为啊,不管是什么恶魔的名字啦、那是我为他取的啦,格拉把这些全部概括承受,而成为格拉波尔了呢……” 榛奈轻轻拍了拍阿信的头。看到阿信不悦地甩了甩头,榛奈一边笑着对它说“对不起喔”,再度开始为它刷毛。 如果还有机会相见,就跟它说它的名字的由来吧。 它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而生气吗? 还是会笑着说不介意呢? 或者会说这个不重要,并且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呢。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 只要它能够再次来到这个星球——用它的说法是这座岛屿的话,那会很令人高兴。 “对了对了,阿信啊,格拉它可不是虎鲸,而是宇宙虎鲸耶!真让人惊讶呢!” 榛奈对刷完毛,正在甩身体的阿信这么说。理所当然地,阿信并不为所动,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回到狗屋里面去了。 “阿信你真的是很不亲切耶……对了,我要去唐木浜练习陶笛,顺便带你出去遛一遛吧。” 对完全无视自己,在狗屋里面蜷起身子的阿信露出苦笑之后,榛奈缓缓站起身子。 自己并没有说再见。 也没有说有缘再会。 虎鲸和少女都说了谢谢。 那不是离别的话语,也不是约定再次相见的话语,两者以感谢的话语道别。 那是在各方面部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心意。 “谢谢你,格拉波尔。” 在空无一人的玄关,秋津岛榛奈抬头挺胸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 格拉波尔所处的大海在天空尽头的另一端,榛奈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格拉波尔在那片大海的某处悠游着就够了。 然后,自己现在正在站在他的大海一角的这座小岛上。 现在这样就够了。 榛奈这么认为。 晴朗无云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 “阿信,我帮你刷毛,出来吧!” 原本在狗屋里面睡觉的阿信缓缓走出来。榛奈摸了摸自动趴下的阿信的头,接着蹲下开始替它刷毛。 “结果你还是没能成为室内犬呢!” 格拉波尔离开后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听说动物离奇死去的传闻,便因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而让阿信回归狗屋生活。 “……我只告诉阿信你喔,其实犯人是格拉波尔打倒的。算是打倒吗……有点难以说明清楚就是了。” 虽然是短毛狗,但阿信经常掉毛。榛奈一边小心不让掉下来的毛被风吹走,一边继续跟阿信说话: “格拉还是走了呢……斋藤同学虽然一脸阴沉,不过我又不能跟他说实话……格拉也真够过分的了,面对露出那种难过表情的斋藤同学,我怎么可能说出不要介意这种话啊!” 榛奈一边碎碎念,一边摸了摸阿信的背部。手中传来温暖的毛皮触感,跟格拉波尔那粗糙的皮肤相去甚远,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姐,你干么边刷毛边傻笑啊?” 从玄关出来的孝雄坐到榛奈旁边,摸了摸阿信的头。 “干么啦,有什么关系。你要出门的话就快快出去,快快回来吧!” 看着姐姐挥手,弟弟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爱犬的背部。 “对了,我忘了说。” “说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由来。” 还好榛奈只是一个手滑弄掉手上的刷子。她若无其事似地捡起刷子,感到很无趣般用一句“现在才说也太慢了吧”回应孝雄。 “是一开始没问清楚的姐你不对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拿来给什么动物取名字,但还是要讲清楚。” “我知道了啦,就听你说嘛……所以,由来是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是恶魔的名字。” “恶魔……” “传说古代曾被所罗门王使役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外型是长了翅膀的狗,虽然会传授知识给人类,但同时也擅长杀人的恶魔。” “总觉得是很过分的恶魔……” “毕竟他是恶魔啊,就是这么回事罗……如果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还是先想清楚再敢吧。” 来不及了……这样的内心os当然不能让孝雄听到。 “喔——不重要啦,要出门的话就快去。现在天气虽然好,但会很难知道几时会变天。” 榛奈努力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完,孝雄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庭院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我走了。” “慢走。” 孝雄离开之后,榛奈叹了一口气,捏住阿信的脸颊。 “……还真是对不起格拉呢……虽然格拉希亚拉波尔确实是个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恶魔……” 就算跟阿信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压低耳朵的阿信吐露自己的心声: “就当作是grampus的格拉吧。” 自己不太会以格拉波尔称呼他,只要简略成格拉,那不管是grampus还是格拉波尔都说得通……榛奈原本这么想。 “……阿信,这样不行,格拉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 睹上格拉波尔之名。 “因为啊,不管是什么恶魔的名字啦、那是我为他取的啦,格拉把这些全部概括承受,而成为格拉波尔了呢……” 榛奈轻轻拍了拍阿信的头。看到阿信不悦地甩了甩头,榛奈一边笑着对它说“对不起喔”,再度开始为它刷毛。 如果还有机会相见,就跟它说它的名字的由来吧。 它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而生气吗? 还是会笑着说不介意呢? 或者会说这个不重要,并且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呢。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 只要它能够再次来到这个星球——用它的说法是这座岛屿的话,那会很令人高兴。 “对了对了,阿信啊,格拉它可不是虎鲸,而是宇宙虎鲸耶!真让人惊讶呢!” 榛奈对刷完毛,正在甩身体的阿信这么说。理所当然地,阿信并不为所动,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回到狗屋里面去了。 “阿信你真的是很不亲切耶……对了,我要去唐木浜练习陶笛,顺便带你出去遛一遛吧。” 对完全无视自己,在狗屋里面蜷起身子的阿信露出苦笑之后,榛奈缓缓站起身子。 自己并没有说再见。 也没有说有缘再会。 虎鲸和少女都说了谢谢。 那不是离别的话语,也不是约定再次相见的话语,两者以感谢的话语道别。 那是在各方面部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心意。 “谢谢你,格拉波尔。” 在空无一人的玄关,秋津岛榛奈抬头挺胸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 格拉波尔所处的大海在天空尽头的另一端,榛奈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格拉波尔在那片大海的某处悠游着就够了。 然后,自己现在正在站在他的大海一角的这座小岛上。 现在这样就够了。 榛奈这么认为。 晴朗无云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 “阿信,我帮你刷毛,出来吧!” 原本在狗屋里面睡觉的阿信缓缓走出来。榛奈摸了摸自动趴下的阿信的头,接着蹲下开始替它刷毛。 “结果你还是没能成为室内犬呢!” 格拉波尔离开后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听说动物离奇死去的传闻,便因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而让阿信回归狗屋生活。 “……我只告诉阿信你喔,其实犯人是格拉波尔打倒的。算是打倒吗……有点难以说明清楚就是了。” 虽然是短毛狗,但阿信经常掉毛。榛奈一边小心不让掉下来的毛被风吹走,一边继续跟阿信说话: “格拉还是走了呢……斋藤同学虽然一脸阴沉,不过我又不能跟他说实话……格拉也真够过分的了,面对露出那种难过表情的斋藤同学,我怎么可能说出不要介意这种话啊!” 榛奈一边碎碎念,一边摸了摸阿信的背部。手中传来温暖的毛皮触感,跟格拉波尔那粗糙的皮肤相去甚远,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姐,你干么边刷毛边傻笑啊?” 从玄关出来的孝雄坐到榛奈旁边,摸了摸阿信的头。 “干么啦,有什么关系。你要出门的话就快快出去,快快回来吧!” 看着姐姐挥手,弟弟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爱犬的背部。 “对了,我忘了说。” “说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由来。” 还好榛奈只是一个手滑弄掉手上的刷子。她若无其事似地捡起刷子,感到很无趣般用一句“现在才说也太慢了吧”回应孝雄。 “是一开始没问清楚的姐你不对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拿来给什么动物取名字,但还是要讲清楚。” “我知道了啦,就听你说嘛……所以,由来是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是恶魔的名字。” “恶魔……” “传说古代曾被所罗门王使役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外型是长了翅膀的狗,虽然会传授知识给人类,但同时也擅长杀人的恶魔。” “总觉得是很过分的恶魔……” “毕竟他是恶魔啊,就是这么回事罗……如果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还是先想清楚再敢吧。” 来不及了……这样的内心os当然不能让孝雄听到。 “喔——不重要啦,要出门的话就快去。现在天气虽然好,但会很难知道几时会变天。” 榛奈努力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完,孝雄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庭院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我走了。” “慢走。” 孝雄离开之后,榛奈叹了一口气,捏住阿信的脸颊。 “……还真是对不起格拉呢……虽然格拉希亚拉波尔确实是个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恶魔……” 就算跟阿信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压低耳朵的阿信吐露自己的心声: “就当作是grampus的格拉吧。” 自己不太会以格拉波尔称呼他,只要简略成格拉,那不管是grampus还是格拉波尔都说得通……榛奈原本这么想。 “……阿信,这样不行,格拉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 睹上格拉波尔之名。 “因为啊,不管是什么恶魔的名字啦、那是我为他取的啦,格拉把这些全部概括承受,而成为格拉波尔了呢……” 榛奈轻轻拍了拍阿信的头。看到阿信不悦地甩了甩头,榛奈一边笑着对它说“对不起喔”,再度开始为它刷毛。 如果还有机会相见,就跟它说它的名字的由来吧。 它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而生气吗? 还是会笑着说不介意呢? 或者会说这个不重要,并且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呢。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 只要它能够再次来到这个星球——用它的说法是这座岛屿的话,那会很令人高兴。 “对了对了,阿信啊,格拉它可不是虎鲸,而是宇宙虎鲸耶!真让人惊讶呢!” 榛奈对刷完毛,正在甩身体的阿信这么说。理所当然地,阿信并不为所动,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回到狗屋里面去了。 “阿信你真的是很不亲切耶……对了,我要去唐木浜练习陶笛,顺便带你出去遛一遛吧。” 对完全无视自己,在狗屋里面蜷起身子的阿信露出苦笑之后,榛奈缓缓站起身子。 自己并没有说再见。 也没有说有缘再会。 虎鲸和少女都说了谢谢。 那不是离别的话语,也不是约定再次相见的话语,两者以感谢的话语道别。 那是在各方面部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心意。 “谢谢你,格拉波尔。” 在空无一人的玄关,秋津岛榛奈抬头挺胸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 格拉波尔所处的大海在天空尽头的另一端,榛奈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格拉波尔在那片大海的某处悠游着就够了。 然后,自己现在正在站在他的大海一角的这座小岛上。 现在这样就够了。 榛奈这么认为。 晴朗无云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 “阿信,我帮你刷毛,出来吧!” 原本在狗屋里面睡觉的阿信缓缓走出来。榛奈摸了摸自动趴下的阿信的头,接着蹲下开始替它刷毛。 “结果你还是没能成为室内犬呢!” 格拉波尔离开后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听说动物离奇死去的传闻,便因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而让阿信回归狗屋生活。 “……我只告诉阿信你喔,其实犯人是格拉波尔打倒的。算是打倒吗……有点难以说明清楚就是了。” 虽然是短毛狗,但阿信经常掉毛。榛奈一边小心不让掉下来的毛被风吹走,一边继续跟阿信说话: “格拉还是走了呢……斋藤同学虽然一脸阴沉,不过我又不能跟他说实话……格拉也真够过分的了,面对露出那种难过表情的斋藤同学,我怎么可能说出不要介意这种话啊!” 榛奈一边碎碎念,一边摸了摸阿信的背部。手中传来温暖的毛皮触感,跟格拉波尔那粗糙的皮肤相去甚远,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姐,你干么边刷毛边傻笑啊?” 从玄关出来的孝雄坐到榛奈旁边,摸了摸阿信的头。 “干么啦,有什么关系。你要出门的话就快快出去,快快回来吧!” 看着姐姐挥手,弟弟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爱犬的背部。 “对了,我忘了说。” “说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由来。” 还好榛奈只是一个手滑弄掉手上的刷子。她若无其事似地捡起刷子,感到很无趣般用一句“现在才说也太慢了吧”回应孝雄。 “是一开始没问清楚的姐你不对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拿来给什么动物取名字,但还是要讲清楚。” “我知道了啦,就听你说嘛……所以,由来是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是恶魔的名字。” “恶魔……” “传说古代曾被所罗门王使役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外型是长了翅膀的狗,虽然会传授知识给人类,但同时也擅长杀人的恶魔。” “总觉得是很过分的恶魔……” “毕竟他是恶魔啊,就是这么回事罗……如果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还是先想清楚再敢吧。” 来不及了……这样的内心os当然不能让孝雄听到。 “喔——不重要啦,要出门的话就快去。现在天气虽然好,但会很难知道几时会变天。” 榛奈努力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完,孝雄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庭院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我走了。” “慢走。” 孝雄离开之后,榛奈叹了一口气,捏住阿信的脸颊。 “……还真是对不起格拉呢……虽然格拉希亚拉波尔确实是个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恶魔……” 就算跟阿信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压低耳朵的阿信吐露自己的心声: “就当作是grampus的格拉吧。” 自己不太会以格拉波尔称呼他,只要简略成格拉,那不管是grampus还是格拉波尔都说得通……榛奈原本这么想。 “……阿信,这样不行,格拉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 睹上格拉波尔之名。 “因为啊,不管是什么恶魔的名字啦、那是我为他取的啦,格拉把这些全部概括承受,而成为格拉波尔了呢……” 榛奈轻轻拍了拍阿信的头。看到阿信不悦地甩了甩头,榛奈一边笑着对它说“对不起喔”,再度开始为它刷毛。 如果还有机会相见,就跟它说它的名字的由来吧。 它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而生气吗? 还是会笑着说不介意呢? 或者会说这个不重要,并且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呢。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 只要它能够再次来到这个星球——用它的说法是这座岛屿的话,那会很令人高兴。 “对了对了,阿信啊,格拉它可不是虎鲸,而是宇宙虎鲸耶!真让人惊讶呢!” 榛奈对刷完毛,正在甩身体的阿信这么说。理所当然地,阿信并不为所动,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回到狗屋里面去了。 “阿信你真的是很不亲切耶……对了,我要去唐木浜练习陶笛,顺便带你出去遛一遛吧。” 对完全无视自己,在狗屋里面蜷起身子的阿信露出苦笑之后,榛奈缓缓站起身子。 自己并没有说再见。 也没有说有缘再会。 虎鲸和少女都说了谢谢。 那不是离别的话语,也不是约定再次相见的话语,两者以感谢的话语道别。 那是在各方面部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心意。 “谢谢你,格拉波尔。” 在空无一人的玄关,秋津岛榛奈抬头挺胸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 格拉波尔所处的大海在天空尽头的另一端,榛奈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格拉波尔在那片大海的某处悠游着就够了。 然后,自己现在正在站在他的大海一角的这座小岛上。 现在这样就够了。 榛奈这么认为。 晴朗无云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 “阿信,我帮你刷毛,出来吧!” 原本在狗屋里面睡觉的阿信缓缓走出来。榛奈摸了摸自动趴下的阿信的头,接着蹲下开始替它刷毛。 “结果你还是没能成为室内犬呢!” 格拉波尔离开后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听说动物离奇死去的传闻,便因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而让阿信回归狗屋生活。 “……我只告诉阿信你喔,其实犯人是格拉波尔打倒的。算是打倒吗……有点难以说明清楚就是了。” 虽然是短毛狗,但阿信经常掉毛。榛奈一边小心不让掉下来的毛被风吹走,一边继续跟阿信说话: “格拉还是走了呢……斋藤同学虽然一脸阴沉,不过我又不能跟他说实话……格拉也真够过分的了,面对露出那种难过表情的斋藤同学,我怎么可能说出不要介意这种话啊!” 榛奈一边碎碎念,一边摸了摸阿信的背部。手中传来温暖的毛皮触感,跟格拉波尔那粗糙的皮肤相去甚远,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姐,你干么边刷毛边傻笑啊?” 从玄关出来的孝雄坐到榛奈旁边,摸了摸阿信的头。 “干么啦,有什么关系。你要出门的话就快快出去,快快回来吧!” 看着姐姐挥手,弟弟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爱犬的背部。 “对了,我忘了说。” “说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由来。” 还好榛奈只是一个手滑弄掉手上的刷子。她若无其事似地捡起刷子,感到很无趣般用一句“现在才说也太慢了吧”回应孝雄。 “是一开始没问清楚的姐你不对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拿来给什么动物取名字,但还是要讲清楚。” “我知道了啦,就听你说嘛……所以,由来是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是恶魔的名字。” “恶魔……” “传说古代曾被所罗门王使役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外型是长了翅膀的狗,虽然会传授知识给人类,但同时也擅长杀人的恶魔。” “总觉得是很过分的恶魔……” “毕竟他是恶魔啊,就是这么回事罗……如果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还是先想清楚再敢吧。” 来不及了……这样的内心os当然不能让孝雄听到。 “喔——不重要啦,要出门的话就快去。现在天气虽然好,但会很难知道几时会变天。” 榛奈努力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完,孝雄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庭院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我走了。” “慢走。” 孝雄离开之后,榛奈叹了一口气,捏住阿信的脸颊。 “……还真是对不起格拉呢……虽然格拉希亚拉波尔确实是个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恶魔……” 就算跟阿信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压低耳朵的阿信吐露自己的心声: “就当作是grampus的格拉吧。” 自己不太会以格拉波尔称呼他,只要简略成格拉,那不管是grampus还是格拉波尔都说得通……榛奈原本这么想。 “……阿信,这样不行,格拉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 睹上格拉波尔之名。 “因为啊,不管是什么恶魔的名字啦、那是我为他取的啦,格拉把这些全部概括承受,而成为格拉波尔了呢……” 榛奈轻轻拍了拍阿信的头。看到阿信不悦地甩了甩头,榛奈一边笑着对它说“对不起喔”,再度开始为它刷毛。 如果还有机会相见,就跟它说它的名字的由来吧。 它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而生气吗? 还是会笑着说不介意呢? 或者会说这个不重要,并且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呢。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 只要它能够再次来到这个星球——用它的说法是这座岛屿的话,那会很令人高兴。 “对了对了,阿信啊,格拉它可不是虎鲸,而是宇宙虎鲸耶!真让人惊讶呢!” 榛奈对刷完毛,正在甩身体的阿信这么说。理所当然地,阿信并不为所动,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回到狗屋里面去了。 “阿信你真的是很不亲切耶……对了,我要去唐木浜练习陶笛,顺便带你出去遛一遛吧。” 对完全无视自己,在狗屋里面蜷起身子的阿信露出苦笑之后,榛奈缓缓站起身子。 自己并没有说再见。 也没有说有缘再会。 虎鲸和少女都说了谢谢。 那不是离别的话语,也不是约定再次相见的话语,两者以感谢的话语道别。 那是在各方面部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心意。 “谢谢你,格拉波尔。” 在空无一人的玄关,秋津岛榛奈抬头挺胸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 格拉波尔所处的大海在天空尽头的另一端,榛奈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格拉波尔在那片大海的某处悠游着就够了。 然后,自己现在正在站在他的大海一角的这座小岛上。 现在这样就够了。 榛奈这么认为。 晴朗无云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 “阿信,我帮你刷毛,出来吧!” 原本在狗屋里面睡觉的阿信缓缓走出来。榛奈摸了摸自动趴下的阿信的头,接着蹲下开始替它刷毛。 “结果你还是没能成为室内犬呢!” 格拉波尔离开后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听说动物离奇死去的传闻,便因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而让阿信回归狗屋生活。 “……我只告诉阿信你喔,其实犯人是格拉波尔打倒的。算是打倒吗……有点难以说明清楚就是了。” 虽然是短毛狗,但阿信经常掉毛。榛奈一边小心不让掉下来的毛被风吹走,一边继续跟阿信说话: “格拉还是走了呢……斋藤同学虽然一脸阴沉,不过我又不能跟他说实话……格拉也真够过分的了,面对露出那种难过表情的斋藤同学,我怎么可能说出不要介意这种话啊!” 榛奈一边碎碎念,一边摸了摸阿信的背部。手中传来温暖的毛皮触感,跟格拉波尔那粗糙的皮肤相去甚远,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姐,你干么边刷毛边傻笑啊?” 从玄关出来的孝雄坐到榛奈旁边,摸了摸阿信的头。 “干么啦,有什么关系。你要出门的话就快快出去,快快回来吧!” 看着姐姐挥手,弟弟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爱犬的背部。 “对了,我忘了说。” “说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由来。” 还好榛奈只是一个手滑弄掉手上的刷子。她若无其事似地捡起刷子,感到很无趣般用一句“现在才说也太慢了吧”回应孝雄。 “是一开始没问清楚的姐你不对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拿来给什么动物取名字,但还是要讲清楚。” “我知道了啦,就听你说嘛……所以,由来是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是恶魔的名字。” “恶魔……” “传说古代曾被所罗门王使役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外型是长了翅膀的狗,虽然会传授知识给人类,但同时也擅长杀人的恶魔。” “总觉得是很过分的恶魔……” “毕竟他是恶魔啊,就是这么回事罗……如果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还是先想清楚再敢吧。” 来不及了……这样的内心os当然不能让孝雄听到。 “喔——不重要啦,要出门的话就快去。现在天气虽然好,但会很难知道几时会变天。” 榛奈努力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完,孝雄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庭院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我走了。” “慢走。” 孝雄离开之后,榛奈叹了一口气,捏住阿信的脸颊。 “……还真是对不起格拉呢……虽然格拉希亚拉波尔确实是个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恶魔……” 就算跟阿信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压低耳朵的阿信吐露自己的心声: “就当作是grampus的格拉吧。” 自己不太会以格拉波尔称呼他,只要简略成格拉,那不管是grampus还是格拉波尔都说得通……榛奈原本这么想。 “……阿信,这样不行,格拉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 睹上格拉波尔之名。 “因为啊,不管是什么恶魔的名字啦、那是我为他取的啦,格拉把这些全部概括承受,而成为格拉波尔了呢……” 榛奈轻轻拍了拍阿信的头。看到阿信不悦地甩了甩头,榛奈一边笑着对它说“对不起喔”,再度开始为它刷毛。 如果还有机会相见,就跟它说它的名字的由来吧。 它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而生气吗? 还是会笑着说不介意呢? 或者会说这个不重要,并且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呢。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 只要它能够再次来到这个星球——用它的说法是这座岛屿的话,那会很令人高兴。 “对了对了,阿信啊,格拉它可不是虎鲸,而是宇宙虎鲸耶!真让人惊讶呢!” 榛奈对刷完毛,正在甩身体的阿信这么说。理所当然地,阿信并不为所动,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回到狗屋里面去了。 “阿信你真的是很不亲切耶……对了,我要去唐木浜练习陶笛,顺便带你出去遛一遛吧。” 对完全无视自己,在狗屋里面蜷起身子的阿信露出苦笑之后,榛奈缓缓站起身子。 自己并没有说再见。 也没有说有缘再会。 虎鲸和少女都说了谢谢。 那不是离别的话语,也不是约定再次相见的话语,两者以感谢的话语道别。 那是在各方面部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心意。 “谢谢你,格拉波尔。” 在空无一人的玄关,秋津岛榛奈抬头挺胸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 格拉波尔所处的大海在天空尽头的另一端,榛奈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格拉波尔在那片大海的某处悠游着就够了。 然后,自己现在正在站在他的大海一角的这座小岛上。 现在这样就够了。 榛奈这么认为。 晴朗无云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 “阿信,我帮你刷毛,出来吧!” 原本在狗屋里面睡觉的阿信缓缓走出来。榛奈摸了摸自动趴下的阿信的头,接着蹲下开始替它刷毛。 “结果你还是没能成为室内犬呢!” 格拉波尔离开后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听说动物离奇死去的传闻,便因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而让阿信回归狗屋生活。 “……我只告诉阿信你喔,其实犯人是格拉波尔打倒的。算是打倒吗……有点难以说明清楚就是了。” 虽然是短毛狗,但阿信经常掉毛。榛奈一边小心不让掉下来的毛被风吹走,一边继续跟阿信说话: “格拉还是走了呢……斋藤同学虽然一脸阴沉,不过我又不能跟他说实话……格拉也真够过分的了,面对露出那种难过表情的斋藤同学,我怎么可能说出不要介意这种话啊!” 榛奈一边碎碎念,一边摸了摸阿信的背部。手中传来温暖的毛皮触感,跟格拉波尔那粗糙的皮肤相去甚远,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姐,你干么边刷毛边傻笑啊?” 从玄关出来的孝雄坐到榛奈旁边,摸了摸阿信的头。 “干么啦,有什么关系。你要出门的话就快快出去,快快回来吧!” 看着姐姐挥手,弟弟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爱犬的背部。 “对了,我忘了说。” “说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由来。” 还好榛奈只是一个手滑弄掉手上的刷子。她若无其事似地捡起刷子,感到很无趣般用一句“现在才说也太慢了吧”回应孝雄。 “是一开始没问清楚的姐你不对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拿来给什么动物取名字,但还是要讲清楚。” “我知道了啦,就听你说嘛……所以,由来是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是恶魔的名字。” “恶魔……” “传说古代曾被所罗门王使役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外型是长了翅膀的狗,虽然会传授知识给人类,但同时也擅长杀人的恶魔。” “总觉得是很过分的恶魔……” “毕竟他是恶魔啊,就是这么回事罗……如果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还是先想清楚再敢吧。” 来不及了……这样的内心os当然不能让孝雄听到。 “喔——不重要啦,要出门的话就快去。现在天气虽然好,但会很难知道几时会变天。” 榛奈努力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完,孝雄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庭院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我走了。” “慢走。” 孝雄离开之后,榛奈叹了一口气,捏住阿信的脸颊。 “……还真是对不起格拉呢……虽然格拉希亚拉波尔确实是个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恶魔……” 就算跟阿信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压低耳朵的阿信吐露自己的心声: “就当作是grampus的格拉吧。” 自己不太会以格拉波尔称呼他,只要简略成格拉,那不管是grampus还是格拉波尔都说得通……榛奈原本这么想。 “……阿信,这样不行,格拉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 睹上格拉波尔之名。 “因为啊,不管是什么恶魔的名字啦、那是我为他取的啦,格拉把这些全部概括承受,而成为格拉波尔了呢……” 榛奈轻轻拍了拍阿信的头。看到阿信不悦地甩了甩头,榛奈一边笑着对它说“对不起喔”,再度开始为它刷毛。 如果还有机会相见,就跟它说它的名字的由来吧。 它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而生气吗? 还是会笑着说不介意呢? 或者会说这个不重要,并且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呢。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 只要它能够再次来到这个星球——用它的说法是这座岛屿的话,那会很令人高兴。 “对了对了,阿信啊,格拉它可不是虎鲸,而是宇宙虎鲸耶!真让人惊讶呢!” 榛奈对刷完毛,正在甩身体的阿信这么说。理所当然地,阿信并不为所动,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回到狗屋里面去了。 “阿信你真的是很不亲切耶……对了,我要去唐木浜练习陶笛,顺便带你出去遛一遛吧。” 对完全无视自己,在狗屋里面蜷起身子的阿信露出苦笑之后,榛奈缓缓站起身子。 自己并没有说再见。 也没有说有缘再会。 虎鲸和少女都说了谢谢。 那不是离别的话语,也不是约定再次相见的话语,两者以感谢的话语道别。 那是在各方面部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心意。 “谢谢你,格拉波尔。” 在空无一人的玄关,秋津岛榛奈抬头挺胸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 格拉波尔所处的大海在天空尽头的另一端,榛奈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格拉波尔在那片大海的某处悠游着就够了。 然后,自己现在正在站在他的大海一角的这座小岛上。 现在这样就够了。 榛奈这么认为。 晴朗无云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 “阿信,我帮你刷毛,出来吧!” 原本在狗屋里面睡觉的阿信缓缓走出来。榛奈摸了摸自动趴下的阿信的头,接着蹲下开始替它刷毛。 “结果你还是没能成为室内犬呢!” 格拉波尔离开后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听说动物离奇死去的传闻,便因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而让阿信回归狗屋生活。 “……我只告诉阿信你喔,其实犯人是格拉波尔打倒的。算是打倒吗……有点难以说明清楚就是了。” 虽然是短毛狗,但阿信经常掉毛。榛奈一边小心不让掉下来的毛被风吹走,一边继续跟阿信说话: “格拉还是走了呢……斋藤同学虽然一脸阴沉,不过我又不能跟他说实话……格拉也真够过分的了,面对露出那种难过表情的斋藤同学,我怎么可能说出不要介意这种话啊!” 榛奈一边碎碎念,一边摸了摸阿信的背部。手中传来温暖的毛皮触感,跟格拉波尔那粗糙的皮肤相去甚远,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姐,你干么边刷毛边傻笑啊?” 从玄关出来的孝雄坐到榛奈旁边,摸了摸阿信的头。 “干么啦,有什么关系。你要出门的话就快快出去,快快回来吧!” 看着姐姐挥手,弟弟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爱犬的背部。 “对了,我忘了说。” “说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由来。” 还好榛奈只是一个手滑弄掉手上的刷子。她若无其事似地捡起刷子,感到很无趣般用一句“现在才说也太慢了吧”回应孝雄。 “是一开始没问清楚的姐你不对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拿来给什么动物取名字,但还是要讲清楚。” “我知道了啦,就听你说嘛……所以,由来是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是恶魔的名字。” “恶魔……” “传说古代曾被所罗门王使役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外型是长了翅膀的狗,虽然会传授知识给人类,但同时也擅长杀人的恶魔。” “总觉得是很过分的恶魔……” “毕竟他是恶魔啊,就是这么回事罗……如果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还是先想清楚再敢吧。” 来不及了……这样的内心os当然不能让孝雄听到。 “喔——不重要啦,要出门的话就快去。现在天气虽然好,但会很难知道几时会变天。” 榛奈努力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完,孝雄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庭院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我走了。” “慢走。” 孝雄离开之后,榛奈叹了一口气,捏住阿信的脸颊。 “……还真是对不起格拉呢……虽然格拉希亚拉波尔确实是个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恶魔……” 就算跟阿信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压低耳朵的阿信吐露自己的心声: “就当作是grampus的格拉吧。” 自己不太会以格拉波尔称呼他,只要简略成格拉,那不管是grampus还是格拉波尔都说得通……榛奈原本这么想。 “……阿信,这样不行,格拉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 睹上格拉波尔之名。 “因为啊,不管是什么恶魔的名字啦、那是我为他取的啦,格拉把这些全部概括承受,而成为格拉波尔了呢……” 榛奈轻轻拍了拍阿信的头。看到阿信不悦地甩了甩头,榛奈一边笑着对它说“对不起喔”,再度开始为它刷毛。 如果还有机会相见,就跟它说它的名字的由来吧。 它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而生气吗? 还是会笑着说不介意呢? 或者会说这个不重要,并且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呢。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 只要它能够再次来到这个星球——用它的说法是这座岛屿的话,那会很令人高兴。 “对了对了,阿信啊,格拉它可不是虎鲸,而是宇宙虎鲸耶!真让人惊讶呢!” 榛奈对刷完毛,正在甩身体的阿信这么说。理所当然地,阿信并不为所动,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回到狗屋里面去了。 “阿信你真的是很不亲切耶……对了,我要去唐木浜练习陶笛,顺便带你出去遛一遛吧。” 对完全无视自己,在狗屋里面蜷起身子的阿信露出苦笑之后,榛奈缓缓站起身子。 自己并没有说再见。 也没有说有缘再会。 虎鲸和少女都说了谢谢。 那不是离别的话语,也不是约定再次相见的话语,两者以感谢的话语道别。 那是在各方面部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心意。 “谢谢你,格拉波尔。” 在空无一人的玄关,秋津岛榛奈抬头挺胸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 格拉波尔所处的大海在天空尽头的另一端,榛奈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格拉波尔在那片大海的某处悠游着就够了。 然后,自己现在正在站在他的大海一角的这座小岛上。 现在这样就够了。 榛奈这么认为。 晴朗无云的天空让人神清气爽。 “阿信,我帮你刷毛,出来吧!” 原本在狗屋里面睡觉的阿信缓缓走出来。榛奈摸了摸自动趴下的阿信的头,接着蹲下开始替它刷毛。 “结果你还是没能成为室内犬呢!” 格拉波尔离开后没过几天,就再也没有听说动物离奇死去的传闻,便因为觉得应该没有危险了,而让阿信回归狗屋生活。 “……我只告诉阿信你喔,其实犯人是格拉波尔打倒的。算是打倒吗……有点难以说明清楚就是了。” 虽然是短毛狗,但阿信经常掉毛。榛奈一边小心不让掉下来的毛被风吹走,一边继续跟阿信说话: “格拉还是走了呢……斋藤同学虽然一脸阴沉,不过我又不能跟他说实话……格拉也真够过分的了,面对露出那种难过表情的斋藤同学,我怎么可能说出不要介意这种话啊!” 榛奈一边碎碎念,一边摸了摸阿信的背部。手中传来温暖的毛皮触感,跟格拉波尔那粗糙的皮肤相去甚远,榛奈不禁笑了出来。 “姐,你干么边刷毛边傻笑啊?” 从玄关出来的孝雄坐到榛奈旁边,摸了摸阿信的头。 “干么啦,有什么关系。你要出门的话就快快出去,快快回来吧!” 看着姐姐挥手,弟弟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爱犬的背部。 “对了,我忘了说。” “说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这个名字的由来。” 还好榛奈只是一个手滑弄掉手上的刷子。她若无其事似地捡起刷子,感到很无趣般用一句“现在才说也太慢了吧”回应孝雄。 “是一开始没问清楚的姐你不对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拿来给什么动物取名字,但还是要讲清楚。” “我知道了啦,就听你说嘛……所以,由来是什么?” “格拉希亚拉波尔是恶魔的名字。” “恶魔……” “传说古代曾被所罗门王使役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外型是长了翅膀的狗,虽然会传授知识给人类,但同时也擅长杀人的恶魔。” “总觉得是很过分的恶魔……” “毕竟他是恶魔啊,就是这么回事罗……如果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还是先想清楚再敢吧。” 来不及了……这样的内心os当然不能让孝雄听到。 “喔——不重要啦,要出门的话就快去。现在天气虽然好,但会很难知道几时会变天。” 榛奈努力假装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完,孝雄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庭院牵出自己的脚踏车。 “我走了。” “慢走。” 孝雄离开之后,榛奈叹了一口气,捏住阿信的脸颊。 “……还真是对不起格拉呢……虽然格拉希亚拉波尔确实是个怪名字,没想到竟然是恶魔……” 就算跟阿信说话也得不到回应。尽管如此,榛奈还是对压低耳朵的阿信吐露自己的心声: “就当作是grampus的格拉吧。” 自己不太会以格拉波尔称呼他,只要简略成格拉,那不管是grampus还是格拉波尔都说得通……榛奈原本这么想。 “……阿信,这样不行,格拉果然还是格拉波尔。” 赌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事物。 睹上格拉波尔之名。 “因为啊,不管是什么恶魔的名字啦、那是我为他取的啦,格拉把这些全部概括承受,而成为格拉波尔了呢……” 榛奈轻轻拍了拍阿信的头。看到阿信不悦地甩了甩头,榛奈一边笑着对它说“对不起喔”,再度开始为它刷毛。 如果还有机会相见,就跟它说它的名字的由来吧。 它会说什么呢? 会觉得这不是个好名字而生气吗? 还是会笑着说不介意呢? 或者会说这个不重要,并且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呢。 不管是什么反应都好。 只要它能够再次来到这个星球——用它的说法是这座岛屿的话,那会很令人高兴。 “对了对了,阿信啊,格拉它可不是虎鲸,而是宇宙虎鲸耶!真让人惊讶呢!” 榛奈对刷完毛,正在甩身体的阿信这么说。理所当然地,阿信并不为所动,只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回到狗屋里面去了。 “阿信你真的是很不亲切耶……对了,我要去唐木浜练习陶笛,顺便带你出去遛一遛吧。” 对完全无视自己,在狗屋里面蜷起身子的阿信露出苦笑之后,榛奈缓缓站起身子。 自己并没有说再见。 也没有说有缘再会。 虎鲸和少女都说了谢谢。 那不是离别的话语,也不是约定再次相见的话语,两者以感谢的话语道别。 那是在各方面部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同时说出了相同的心意。 “谢谢你,格拉波尔。” 在空无一人的玄关,秋津岛榛奈抬头挺胸看着空荡荡的空间,低声呢喃。 格拉波尔所处的大海在天空尽头的另一端,榛奈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格拉波尔在那片大海的某处悠游着就够了。 然后,自己现在正在站在他的大海一角的这座小岛上。 现在这样就够了。 榛奈这么认为。 后记 午安,我是中村惠里加。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ダブルブリッド》的读者们,一年没见了;《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读者们,四年没见了。虽然这已经是我第十三次写后记,但总觉得每次都还是会烦恼该写些什么才好,结果还是以随便扯些有的没的作结。 就是这样,这次跟《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后记一样,来聊聊这本《虎鲸格拉》的故事是怎么诞生的吧。 话说从前从前……说是这样说,但也没有乡从前啦,我去东北地方某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我随便挑了一家居酒屋进去,坐在吧台的位置上,跟店老板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惬意地喝着酒、吃着菜。在聊天的途中,我问老板;“有没有什么鱼是在东京不太容易吃到的呢?” 老板端出一份小鱼的活雕。虽然我有问那是什么鱼,但到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那鱼肉明明切得整齐又漂亮,但看起来却像仍然活跳跳似的,当时我觉得很稀奇般地端详了那带着透明感的切片好一阵子。 结果到目前为止,那就是我唯一一次享用鱼雕的经验。 然后我回到东京,玩起ps2游戏《恐怖惊魂夜2》的时候,有种这个故事的点子浮现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感觉。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联,但可能就跟《ダブルブリッド》和《月华剑士》之间的关系有点相似吧,或许。 ……事情就是这样,《虎鲸格拉》这个故事,是连写作的作者本人都搞不太清楚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应该只是当下想到就写出来的故事吧。我不禁认为,今后应该也很有可能,又或许不会继续写出这种当下想到就将之写出来的故事吧。虽然是我写的,但这说法还真是不清不楚哪。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果断、更斩钉截铁地活着。 所以,在各方面都照顾我许多、因为我而惹上许多麻烦的各位;一个不小心购买了这本书的各位;以及从《ダブルブリッド》或《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就是我的忠实读者——如果全国有一百人左右我就很开心了;在此向以上众人们说声谢谢。这篇后记就要在没有一个正式收尾的情况下作结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thanksamillion. 中村惠里加 午安,我是中村惠里加。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ダブルブリッド》的读者们,一年没见了;《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读者们,四年没见了。虽然这已经是我第十三次写后记,但总觉得每次都还是会烦恼该写些什么才好,结果还是以随便扯些有的没的作结。 就是这样,这次跟《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后记一样,来聊聊这本《虎鲸格拉》的故事是怎么诞生的吧。 话说从前从前……说是这样说,但也没有乡从前啦,我去东北地方某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我随便挑了一家居酒屋进去,坐在吧台的位置上,跟店老板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惬意地喝着酒、吃着菜。在聊天的途中,我问老板;“有没有什么鱼是在东京不太容易吃到的呢?” 老板端出一份小鱼的活雕。虽然我有问那是什么鱼,但到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那鱼肉明明切得整齐又漂亮,但看起来却像仍然活跳跳似的,当时我觉得很稀奇般地端详了那带着透明感的切片好一阵子。 结果到目前为止,那就是我唯一一次享用鱼雕的经验。 然后我回到东京,玩起ps2游戏《恐怖惊魂夜2》的时候,有种这个故事的点子浮现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感觉。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联,但可能就跟《ダブルブリッド》和《月华剑士》之间的关系有点相似吧,或许。 ……事情就是这样,《虎鲸格拉》这个故事,是连写作的作者本人都搞不太清楚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应该只是当下想到就写出来的故事吧。我不禁认为,今后应该也很有可能,又或许不会继续写出这种当下想到就将之写出来的故事吧。虽然是我写的,但这说法还真是不清不楚哪。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果断、更斩钉截铁地活着。 所以,在各方面都照顾我许多、因为我而惹上许多麻烦的各位;一个不小心购买了这本书的各位;以及从《ダブルブリッド》或《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就是我的忠实读者——如果全国有一百人左右我就很开心了;在此向以上众人们说声谢谢。这篇后记就要在没有一个正式收尾的情况下作结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thanksamillion. 中村惠里加 午安,我是中村惠里加。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ダブルブリッド》的读者们,一年没见了;《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读者们,四年没见了。虽然这已经是我第十三次写后记,但总觉得每次都还是会烦恼该写些什么才好,结果还是以随便扯些有的没的作结。 就是这样,这次跟《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后记一样,来聊聊这本《虎鲸格拉》的故事是怎么诞生的吧。 话说从前从前……说是这样说,但也没有乡从前啦,我去东北地方某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我随便挑了一家居酒屋进去,坐在吧台的位置上,跟店老板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惬意地喝着酒、吃着菜。在聊天的途中,我问老板;“有没有什么鱼是在东京不太容易吃到的呢?” 老板端出一份小鱼的活雕。虽然我有问那是什么鱼,但到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那鱼肉明明切得整齐又漂亮,但看起来却像仍然活跳跳似的,当时我觉得很稀奇般地端详了那带着透明感的切片好一阵子。 结果到目前为止,那就是我唯一一次享用鱼雕的经验。 然后我回到东京,玩起ps2游戏《恐怖惊魂夜2》的时候,有种这个故事的点子浮现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感觉。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联,但可能就跟《ダブルブリッド》和《月华剑士》之间的关系有点相似吧,或许。 ……事情就是这样,《虎鲸格拉》这个故事,是连写作的作者本人都搞不太清楚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应该只是当下想到就写出来的故事吧。我不禁认为,今后应该也很有可能,又或许不会继续写出这种当下想到就将之写出来的故事吧。虽然是我写的,但这说法还真是不清不楚哪。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果断、更斩钉截铁地活着。 所以,在各方面都照顾我许多、因为我而惹上许多麻烦的各位;一个不小心购买了这本书的各位;以及从《ダブルブリッド》或《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就是我的忠实读者——如果全国有一百人左右我就很开心了;在此向以上众人们说声谢谢。这篇后记就要在没有一个正式收尾的情况下作结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thanksamillion. 中村惠里加 午安,我是中村惠里加。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ダブルブリッド》的读者们,一年没见了;《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读者们,四年没见了。虽然这已经是我第十三次写后记,但总觉得每次都还是会烦恼该写些什么才好,结果还是以随便扯些有的没的作结。 就是这样,这次跟《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后记一样,来聊聊这本《虎鲸格拉》的故事是怎么诞生的吧。 话说从前从前……说是这样说,但也没有乡从前啦,我去东北地方某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我随便挑了一家居酒屋进去,坐在吧台的位置上,跟店老板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惬意地喝着酒、吃着菜。在聊天的途中,我问老板;“有没有什么鱼是在东京不太容易吃到的呢?” 老板端出一份小鱼的活雕。虽然我有问那是什么鱼,但到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那鱼肉明明切得整齐又漂亮,但看起来却像仍然活跳跳似的,当时我觉得很稀奇般地端详了那带着透明感的切片好一阵子。 结果到目前为止,那就是我唯一一次享用鱼雕的经验。 然后我回到东京,玩起ps2游戏《恐怖惊魂夜2》的时候,有种这个故事的点子浮现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感觉。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联,但可能就跟《ダブルブリッド》和《月华剑士》之间的关系有点相似吧,或许。 ……事情就是这样,《虎鲸格拉》这个故事,是连写作的作者本人都搞不太清楚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应该只是当下想到就写出来的故事吧。我不禁认为,今后应该也很有可能,又或许不会继续写出这种当下想到就将之写出来的故事吧。虽然是我写的,但这说法还真是不清不楚哪。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果断、更斩钉截铁地活着。 所以,在各方面都照顾我许多、因为我而惹上许多麻烦的各位;一个不小心购买了这本书的各位;以及从《ダブルブリッド》或《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就是我的忠实读者——如果全国有一百人左右我就很开心了;在此向以上众人们说声谢谢。这篇后记就要在没有一个正式收尾的情况下作结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thanksamillion. 中村惠里加 午安,我是中村惠里加。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ダブルブリッド》的读者们,一年没见了;《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读者们,四年没见了。虽然这已经是我第十三次写后记,但总觉得每次都还是会烦恼该写些什么才好,结果还是以随便扯些有的没的作结。 就是这样,这次跟《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后记一样,来聊聊这本《虎鲸格拉》的故事是怎么诞生的吧。 话说从前从前……说是这样说,但也没有乡从前啦,我去东北地方某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我随便挑了一家居酒屋进去,坐在吧台的位置上,跟店老板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惬意地喝着酒、吃着菜。在聊天的途中,我问老板;“有没有什么鱼是在东京不太容易吃到的呢?” 老板端出一份小鱼的活雕。虽然我有问那是什么鱼,但到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那鱼肉明明切得整齐又漂亮,但看起来却像仍然活跳跳似的,当时我觉得很稀奇般地端详了那带着透明感的切片好一阵子。 结果到目前为止,那就是我唯一一次享用鱼雕的经验。 然后我回到东京,玩起ps2游戏《恐怖惊魂夜2》的时候,有种这个故事的点子浮现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感觉。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联,但可能就跟《ダブルブリッド》和《月华剑士》之间的关系有点相似吧,或许。 ……事情就是这样,《虎鲸格拉》这个故事,是连写作的作者本人都搞不太清楚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应该只是当下想到就写出来的故事吧。我不禁认为,今后应该也很有可能,又或许不会继续写出这种当下想到就将之写出来的故事吧。虽然是我写的,但这说法还真是不清不楚哪。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果断、更斩钉截铁地活着。 所以,在各方面都照顾我许多、因为我而惹上许多麻烦的各位;一个不小心购买了这本书的各位;以及从《ダブルブリッド》或《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就是我的忠实读者——如果全国有一百人左右我就很开心了;在此向以上众人们说声谢谢。这篇后记就要在没有一个正式收尾的情况下作结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thanksamillion. 中村惠里加 午安,我是中村惠里加。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ダブルブリッド》的读者们,一年没见了;《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读者们,四年没见了。虽然这已经是我第十三次写后记,但总觉得每次都还是会烦恼该写些什么才好,结果还是以随便扯些有的没的作结。 就是这样,这次跟《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后记一样,来聊聊这本《虎鲸格拉》的故事是怎么诞生的吧。 话说从前从前……说是这样说,但也没有乡从前啦,我去东北地方某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我随便挑了一家居酒屋进去,坐在吧台的位置上,跟店老板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惬意地喝着酒、吃着菜。在聊天的途中,我问老板;“有没有什么鱼是在东京不太容易吃到的呢?” 老板端出一份小鱼的活雕。虽然我有问那是什么鱼,但到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那鱼肉明明切得整齐又漂亮,但看起来却像仍然活跳跳似的,当时我觉得很稀奇般地端详了那带着透明感的切片好一阵子。 结果到目前为止,那就是我唯一一次享用鱼雕的经验。 然后我回到东京,玩起ps2游戏《恐怖惊魂夜2》的时候,有种这个故事的点子浮现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感觉。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联,但可能就跟《ダブルブリッド》和《月华剑士》之间的关系有点相似吧,或许。 ……事情就是这样,《虎鲸格拉》这个故事,是连写作的作者本人都搞不太清楚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应该只是当下想到就写出来的故事吧。我不禁认为,今后应该也很有可能,又或许不会继续写出这种当下想到就将之写出来的故事吧。虽然是我写的,但这说法还真是不清不楚哪。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果断、更斩钉截铁地活着。 所以,在各方面都照顾我许多、因为我而惹上许多麻烦的各位;一个不小心购买了这本书的各位;以及从《ダブルブリッド》或《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就是我的忠实读者——如果全国有一百人左右我就很开心了;在此向以上众人们说声谢谢。这篇后记就要在没有一个正式收尾的情况下作结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thanksamillion. 中村惠里加 午安,我是中村惠里加。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ダブルブリッド》的读者们,一年没见了;《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读者们,四年没见了。虽然这已经是我第十三次写后记,但总觉得每次都还是会烦恼该写些什么才好,结果还是以随便扯些有的没的作结。 就是这样,这次跟《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后记一样,来聊聊这本《虎鲸格拉》的故事是怎么诞生的吧。 话说从前从前……说是这样说,但也没有乡从前啦,我去东北地方某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我随便挑了一家居酒屋进去,坐在吧台的位置上,跟店老板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惬意地喝着酒、吃着菜。在聊天的途中,我问老板;“有没有什么鱼是在东京不太容易吃到的呢?” 老板端出一份小鱼的活雕。虽然我有问那是什么鱼,但到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那鱼肉明明切得整齐又漂亮,但看起来却像仍然活跳跳似的,当时我觉得很稀奇般地端详了那带着透明感的切片好一阵子。 结果到目前为止,那就是我唯一一次享用鱼雕的经验。 然后我回到东京,玩起ps2游戏《恐怖惊魂夜2》的时候,有种这个故事的点子浮现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感觉。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联,但可能就跟《ダブルブリッド》和《月华剑士》之间的关系有点相似吧,或许。 ……事情就是这样,《虎鲸格拉》这个故事,是连写作的作者本人都搞不太清楚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应该只是当下想到就写出来的故事吧。我不禁认为,今后应该也很有可能,又或许不会继续写出这种当下想到就将之写出来的故事吧。虽然是我写的,但这说法还真是不清不楚哪。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果断、更斩钉截铁地活着。 所以,在各方面都照顾我许多、因为我而惹上许多麻烦的各位;一个不小心购买了这本书的各位;以及从《ダブルブリッド》或《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就是我的忠实读者——如果全国有一百人左右我就很开心了;在此向以上众人们说声谢谢。这篇后记就要在没有一个正式收尾的情况下作结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thanksamillion. 中村惠里加 午安,我是中村惠里加。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ダブルブリッド》的读者们,一年没见了;《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读者们,四年没见了。虽然这已经是我第十三次写后记,但总觉得每次都还是会烦恼该写些什么才好,结果还是以随便扯些有的没的作结。 就是这样,这次跟《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后记一样,来聊聊这本《虎鲸格拉》的故事是怎么诞生的吧。 话说从前从前……说是这样说,但也没有乡从前啦,我去东北地方某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我随便挑了一家居酒屋进去,坐在吧台的位置上,跟店老板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惬意地喝着酒、吃着菜。在聊天的途中,我问老板;“有没有什么鱼是在东京不太容易吃到的呢?” 老板端出一份小鱼的活雕。虽然我有问那是什么鱼,但到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那鱼肉明明切得整齐又漂亮,但看起来却像仍然活跳跳似的,当时我觉得很稀奇般地端详了那带着透明感的切片好一阵子。 结果到目前为止,那就是我唯一一次享用鱼雕的经验。 然后我回到东京,玩起ps2游戏《恐怖惊魂夜2》的时候,有种这个故事的点子浮现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感觉。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联,但可能就跟《ダブルブリッド》和《月华剑士》之间的关系有点相似吧,或许。 ……事情就是这样,《虎鲸格拉》这个故事,是连写作的作者本人都搞不太清楚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应该只是当下想到就写出来的故事吧。我不禁认为,今后应该也很有可能,又或许不会继续写出这种当下想到就将之写出来的故事吧。虽然是我写的,但这说法还真是不清不楚哪。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果断、更斩钉截铁地活着。 所以,在各方面都照顾我许多、因为我而惹上许多麻烦的各位;一个不小心购买了这本书的各位;以及从《ダブルブリッド》或《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就是我的忠实读者——如果全国有一百人左右我就很开心了;在此向以上众人们说声谢谢。这篇后记就要在没有一个正式收尾的情况下作结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thanksamillion. 中村惠里加 午安,我是中村惠里加。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ダブルブリッド》的读者们,一年没见了;《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读者们,四年没见了。虽然这已经是我第十三次写后记,但总觉得每次都还是会烦恼该写些什么才好,结果还是以随便扯些有的没的作结。 就是这样,这次跟《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的后记一样,来聊聊这本《虎鲸格拉》的故事是怎么诞生的吧。 话说从前从前……说是这样说,但也没有乡从前啦,我去东北地方某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我随便挑了一家居酒屋进去,坐在吧台的位置上,跟店老板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惬意地喝着酒、吃着菜。在聊天的途中,我问老板;“有没有什么鱼是在东京不太容易吃到的呢?” 老板端出一份小鱼的活雕。虽然我有问那是什么鱼,但到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那鱼肉明明切得整齐又漂亮,但看起来却像仍然活跳跳似的,当时我觉得很稀奇般地端详了那带着透明感的切片好一阵子。 结果到目前为止,那就是我唯一一次享用鱼雕的经验。 然后我回到东京,玩起ps2游戏《恐怖惊魂夜2》的时候,有种这个故事的点子浮现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的感觉。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关联,但可能就跟《ダブルブリッド》和《月华剑士》之间的关系有点相似吧,或许。 ……事情就是这样,《虎鲸格拉》这个故事,是连写作的作者本人都搞不太清楚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应该只是当下想到就写出来的故事吧。我不禁认为,今后应该也很有可能,又或许不会继续写出这种当下想到就将之写出来的故事吧。虽然是我写的,但这说法还真是不清不楚哪。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果断、更斩钉截铁地活着。 所以,在各方面都照顾我许多、因为我而惹上许多麻烦的各位;一个不小心购买了这本书的各位;以及从《ダブルブリッド》或《ソウル·アンダーデイカー》就是我的忠实读者——如果全国有一百人左右我就很开心了;在此向以上众人们说声谢谢。这篇后记就要在没有一个正式收尾的情况下作结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thanksamillion. 中村惠里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