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兔的银色方舟》 序章 春。 为了迎合春之樱花,人们的脸上也都被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我,我……从以前开始,就对京前辈……」 湿润的眼睛。 微红的脸颊。 贴在胸前不安的双手。 以及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唇。 「一,一直,很喜欢!所以,所以!请和我交往吧!」 地点是学校的屋顶。 蓝天在看着我们。 那是一次干脆而直接的告白。 经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有了回复。 「虽然还是很喜欢小司的,但是要交往的话似乎很难呀。」 「为,为什么呢?」 「这,该怎么说呢……」 「是,是因为我年龄小吗?是因为我睡相差吗?还是因为我无故偷喝了前辈的草莓牛奶? 不好的地方我全都会改的。所以,所以……」 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了。 「也不是因为这些啦……啥?原来是你喝了我的草莓牛奶吗?」 「对,对不起。」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啦。」 「请务必好好地明理由!不然我是不会放弃的!」 带着渴求的眼神巴望着眼前的这位前辈。 或许是已经觉得没办法再糊弄过去了,前辈大口吐了口气,是和叹气只有一点点关系的吐气哦。 待双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前辈作出了最后的劝告。 「我们都是女生耶。」 本应该风和日丽属于春季的天空下,却吹来一阵干燥的风。 那似乎是种能够把任何事都变得无关紧要的风 「没事的!我不管道路多么险峻,我只要和京前辈在一起。」 「对不起……我没那毅力。」 「呜,呜……京前辈……京前辈是……」 啪嗒啪嗒滴落下来的大颗泪珠沾湿了屋顶。 「笨蛋—!」 丢下这句话后,恋爱中的少女忽然加速至70码跑开了。 「但是仍旧很喜欢!最喜欢了!」 在最后还是把心中所想的全都说出来了。 「砰」的一声,屋顶的门打开了又关上。 这样,突然开始的告白剧到此拉下了帷幕。 「啊~紧张死了……」 声音是从水箱的背面传出的。 那是一名男生,背靠着水箱吓得几乎虚脱。 男生的姓名是真田宗太。是这所月乃宫高中的学生,从这个春天开始就是二年生了。 本想只想来屋顶睡个午觉,却很无意地目睹了之前那场告白剧的开场谢幕。 「呼~,真是的,真希望她们能在上演告白剧前多少也先确认一下现场是否还有别人的存在啊。」 哈,再次地放松身体,靠着水箱躺了下来。 不时吹来一阵阵凉爽的微风,真是睡午觉的绝好时间啊。 「今天世界也很和平呀。」 说和平也算和平。 但换句话说也就是和平到无聊了。 「我到底做过些什么呢……」 来到这所月乃宫高中也已经一年了。 和去年相比有什么改变吗?嗯,确实学年上升了一级,还稍稍长高了点,体格也相应壮了些。 或许离成长为大人又近了一步。 但是,每天仅是来学校,上课,和朋友聊聊闲话,接着回家,然后在第二天继续重复着相同的过程。 在这点上到真的是什么变化都没有。 (真的,我都做了些啥?) 虽然没有每一天都无聊到死。 但是,如果被问到每天是否过的充实,一定会很快地回答「完全没有」。 在宗太心中,对每天如此过活产生了种名为焦躁的东西。 偶尔,会对此有非常强烈的现世感。感觉再这样下去就会变成孤单的一个人。甚至会变成多余的不安。 为了拂去心中阴影,宗太摇了摇头。正准备去想些其他事情的时候,刚才的告白剧却又在脑中浮现。 「要是有个女朋友,或许会生活就会变得有所不同吧。」 但马上,宗太就对自己的发言嗤之以鼻。 「一个人在那发笑,还一个人自言自语,宗太君原来还有这么奇怪的兴趣呢。」 对于突然传来的声音,宗太对此做出了极其夸张的表现。 抬头一看,却发现被告白的女生正站在自己的旁边。 用着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没有赘肉的高挑身材,完美的比例哪怕仅仅只看制服的上半边就能够完全明白。 而那短裙中呼之欲出的圆润桃子,至今为止更是让多少男生动过邪念了啊? 虽然宗太坐在地上似乎能隐约看见裙下的风光,但却又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我啊,是不会便宜出售小裤裤主义的哦。想看的话,先交纳一百万love吧。」 「那是什么计量单位啊?」 「那可是能让我满足,爱的通货哦。顺便说下,如果付了一百万的话就算是要交往也是ok的哦。」 「是这样吗?」 因为没有了解的必要,宗太随便敷衍了一句。 也许是因为没得到配合的回答而感到不满,片桐京前辈也和宗太一样平放着双腿随意得坐了下来。 本名是叫做「みやこ」,但是因为叫起来顺口所以学校里大家都叫她京前辈。而且还是月乃宫高中现任的学生会长,在校内可谓极有人气。 由于现在京坐了下来,那端正清秀的面庞,可以说一下子就到了宗太的侧脸附近。 而那精致的轮廓,则散发出一种类似血统纯正的贵族猫般的气质,以此把京那变化无常的性格烘托得淋漓尽致。 处于囧态的宗太只看见了正面。 「那个,京前辈?」 在学校里,不用京而正正经经叫本名的,估计也就宗太一个了。 「嗯,啥?」 似乎觉得周围弥漫起一股甘甜的香味,然后就看见京正在吸着草莓牛奶,还是五百毫升的。 于是宗太记起他的同班同学浅井岩九好像曾说过,京前辈那超出常理的身段,就是通过她最喜欢的草莓牛奶塑成的。 「啊,要喝吗?」 宗太看着递过来的草莓牛奶上的吸管和京樱色的嘴唇。 敏锐觉察到的京脸上浮现的满足的笑容。 「因为宗太君的眼神好h,这话就当没说过。」 说完便一下吸光了剩下的牛奶。 「也没什么的大不了的拉。要是饮料的话我也有带着哦。」 不服输的宗太从口袋里取出了罐装咖啡。 商标上写着的是无糖黑咖啡。logo则是一个刁着烟的大叔脸。而且罐的整体基调是黑色。 散发出一股大人的味道。 「这种连甜的碎片都没有的恶魔产物根本不能算饮料哦。」 没有回话的宗太拉开拉环,把咖啡往口中送去。 但在下一个瞬间却很难为情的呛到了。 好苦。总之是好苦。 一旁的京捧腹大笑起来。 「想装大人是不行的啦。」 宗太把京的话当耳边风,又喝了一口。 果然,还是好苦。而且真的是很不好喝。 宗太一言未发,扭曲着整张脸一口气喝光了咖啡。 嘴里可以说是残留着最糟糕的余味。为了忘记这 些,宗太开始找京搭话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我的自言自语。」 「嗯~是从‘紧张死了’这里开始的,然后‘真想要个京前辈那样的女朋友啊’这里完结的。」 「请不要随便捏造别人的过去。」 从京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上看,宗太有种自己在旁偷看的事从一开始就暴露了的感觉。 于是宗太决定在被前辈责备前,抢先转移到其他的话题上去。 「京前辈,在这种地方蹲着真的可以吗?」 「嗯~这需要偷懒的宗太君来说吗?」 「不,并不是说开学典礼的准备啦,是说刚才那只。」 「难道再追上去,然后重新说一次对不起吗?想不到宗太君还真是残酷呢。虽然很可惜,但是什么都不做,或许才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吧。」 京笑着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的负罪感。 对话就此中断,宗太呆呆地望着天空。品味口中那还残留着的苦味。 马上,白皙的手指伸向宗太的额头,温柔地戳了一下。 「皱眉头禁止。多少请对学校生活抱有些期待吧。还是说对这个由我担任学生会长的学校感到无趣呢?」 「这么可怕的事我可不会说哦。况且我来月乃宫又不是来玩的。」 「学校嘛就是适度学习些知识,然后把剩下时间都用去玩的地方哦。」 无法像京那样可以把嘴上说的变为实践。这种事,活了十六年的话就算很讨厌也的确是能够理解的。 一旁的京就像被抓住尾巴的兔子一样露出懊恼的表情。 「京前辈也差不多该回去准备开学典礼了呢?」 「告诉你啊,指挥官这工作的主旨就是发号施令,然后等着风风光光地回去就可以了。」 半开玩笑的,京哈哈大笑起来。 「指挥官离开现场不是会影响士气吗。」 「但还没到那种部队会临阵逃亡那种程度吧?」 京眯着眼,像发现猎物似得把目光投向宗太。宗太没有胆量迎上去,于是干脆把视线移开了。 「啊,跑了。」 并非说宗太承认了临阵脱逃。本来宗太就不是学生会的人,也不是充满志愿者精神的爽朗学生。这种人会在春假中的学校里出现纯粹是被以人手不足为由,而被京强拉硬拽出来的。 虽然承诺了会帮忙,但是看见哪堆满空旷的体育馆得大量叠椅,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便借口去厕所然后闪人(跑路!)了。 「那么,作为一名「认真负责」的学生会长,也应该是时候回到现场了吧。」 「所以请快走吧。」 「宗太君也别闹了,乖乖地回去比较好哦。在厕所蹲太久的话,新学期就会被冠上围绕厕所有损名誉的绰号哟。」 「又不是小学生,谁会那么无聊。」 「我可是会好好地帮你把流言扩散出去的哟。当然只限厕所的。」 「你想说你对这个很在行,是吗?」 京一个人先站了起来,掸了掸裙子上的灰尘,准备回去。途中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直直地盯着宗太。 「我的直觉告诉我,最近,宗太君身上会发生什么大事件呢。」 「什么啊,完全不明白。」 「可不能小看了女人的直觉哦。」 说着,京脸上绽放出了很自然的笑容。 这是所有在月乃宫高中上学的男生都憧憬的笑容。但是此时宗太却被京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已经完全没有余力去细细品味这绝佳的瞬间了。 京轻轻挥了挥手,就这样回去尽身为学生会长的职责去了。 宗太业把并不怎么好喝的最后一滴罐装咖啡灌进自己嘴里。然后,比京多接受了一会儿屋顶的风的洗礼。 只剩下一个人难免就会产生空虚感,不久,宗太也决定返回了。 暂时,先去厕所附近转了转,然后才回到体育馆。 这时开学典礼的准备早已全部完成。留下来的学生也已经闲了下来,看到京在屋顶上的身影时,都认为那是完工的信号。 宗太本想既然已经完工了那就可以走人了,不料却被京抓个正着。作为逃跑的惩罚,京把学生会的杂务工作都硬塞给了宗太。 等把那些全部收拾完,可以解放的时候,太阳都已经下山了。然后宗太一个人走在了被路灯照得红彤彤道路上。 京好象还有些事要处理,依然留在校内。由于回家路线是一样的,本来犹豫着要不要等她一起回去,结果京说还需要些时间你先走吧,就被赶出来了。 一个人孤单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的回家的路。 啥,没想到居然能碰上晴天娃娃…… 那是在离公寓不远处出现的。 站在坡道的较高处。 那里有白色的块状物的吗?宗太起初是这么认为的。 下一个瞬间,又觉得是大号的晴天娃娃。 总之,宗太决定视而不见。 或许只是看错了。但是脑内尽是考虑些竟然这么年轻就因过度劳累而眼花,自己的将来会不会很糟糕啊之类的,看上去很白痴的问题。 调整了下呼吸,宗太抬起头。 可惜的是晴天娃娃还在。不是错觉,不是幻觉,也绝对没看花眼。 而且,仔细一看发现原来并不是晴天娃娃。 是个女孩子。 拖到地面上的银发反射着月亮的光辉。 全身被一张床单似的布包裹着。在双目相交的地方,有一只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裙摆下面那双粉嫩的小脚也惹人注意。没有鞋袜,就光着脚丫。 看着这奇怪的现象,宗太为该怎么办才好烦恼着。 晴天少女。而且还是银发。所以应该是外国人。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到点子上去。 而且宗太对英语极不擅长。 应该还有除对话以外的沟通方法。 宗太也确认了晴天少女的周围。 虽然也考虑过了拍电视剧的可能性,但是没有发现类似制作者的身影。甚至未能发现除了宗太和晴天少女以外的人的气息。 那么,这或许是个人名义的cosy吗? 现今这个时代,只要去秋叶原的话,就能看到女仆阔步走在大街上。在这么一个时代,晴天少女的出现应该也不算很可疑吧。 虽然不觉得可疑,但只看其外貌真是太吓人了。 这不禁让宗太回忆起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难道她那美丽的银色长发会逐渐伸长,然后把人绞死吗? 还是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就会被变成石头呢?越想越可怕,宗太吓得全身发抖。 这时,宗太的脚无意识的滑了一下。周围响起了烦人的小石子摩擦声。 「你……是谁?」 这声音混杂着紧张与警戒。 宗太的后背冒出了冷汗。 「啊,不,我可不是什么可疑的怪叔叔。」 不如说可疑的人应该是那少女才对。 「别,别过来!」 少女的手好象在寻求支撑似的挥舞着。 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 「靠近我的话,会发生大惨剧的哦。」 强烈的拒绝。 但是,那声音实在不怎么靠的住,总觉得缺少点魄力。 少女摇摇晃晃地迈出步伐,好象准备逃跑。 那脚,踩到了布的边缘。 当她发觉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 及了。 「啊咧,啊咧,啊咧咧……呀!」 伴随着奇怪的叫声,少女华丽的摔倒了。 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如预告所说的一样确实发生了大惨剧。只是受害者是少女。 由于把握了眼前的状况,宗太消除了身上的紧张感。 宗太紧绷着神经慢慢地向前移动着,试图靠近少女。 但是少女还是一动也不动。 「死了吗?」 「……还活着。已经尽力了。」 那是鼻子被塞住,还略带泪水的声音。 似乎没有受伤的样子。 但是少女没有马上站起来,好象是隐形眼镜还其他什么掉了要找回来似的在地上摸索着。 到了这个时候,宗太才明白刚才少女异样的举动。 「你,难道说眼睛……」 立刻就把「看不见吗」这句话吞了回去。 「哎?我的?」 少女一惊,然后思考一阵。 接着缓缓站起来。 「既然你不知道的话,就代表你不是来寻找我的人吗?」 少女朝向了宗太的背后。 「啊啊,你搞错了……我只是偶尔路过的。而且当时我是在你背后的吧。」 受到了指摘,少女慢慢改变了身体的朝向。 「从,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在我身后哟?」 晴天少女用稍显害羞的表情解释着。 「没啦,我什么都没问啦。」 「真的,气息什么我都知道的。」 「不是啊,所以我真的什么都没问啊。」 「真的是知道的哟?」 看来是不管怎么样也要让宗太能够接受。 「嗯,了解了啊。靠气息就知晓我的存在了呢。」 「明,明白就好。」 晴天少女在这种不大不小的事情上很纠结。 「那个……我想问个事可以吗?」 「什么?」 就在宗太觉得差不多了吧,在准备闪人的当口上被少女叫住了。 「希望你能告诉我路怎么走。」 「路?」 「嗯。月乃宫的学校从这里该怎么去呢?」 「学校吗,嗯……」 就算只看外表,也没达到高中生的标准吧。只看身高的话,说是小学生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吧。就在宗太烦恼时,少女先开口了。 「只要是学校我都不介意。可以的话最好是去中学校。」 「嘛,月乃宫从幼儿园到大学都建在一块地里,地址都在一起的。」 「啊,是这样啊。那么请告诉我。」 「从这里开始走的话,我大概也要花个二十分钟呐。」 以宗太的脚程要走二十分的话,按少女的脚程哪怕花上一小时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并且这路上就连一般车辆都很难看见,更别说叫的士了。 「而且现在是春假啊,这种时候,我觉得你进不去学校的。」 「是……这样吗……」 无法隐藏失落的样子,少女无力地垂下了肩膀。沮丧化为负能量从体内渗了出来。弱弱的样子让一旁看着的宗太不禁觉得自己做了坏事。 少女缓慢地移动着,把身体靠近道路的一侧。似乎想要努力隐藏在电线竿的阴影里。 她把脸埋入双手环抱着的膝盖中。就像被丢弃在纸板箱里的猫一样。 「你这是在做什么?」 「坐在这里等到明天。」 「啊,是这样啊。」 「是的,就是这样。」 「那么,我就先走了?」 「嗯,承蒙关照。」 终于从奇怪少女事件中解放出来,宗太叹了口气。 但走了十步左右就转过头来。 少女仍旧坐在刚才那地方。本以为是开玩笑的,但是看架势好象真的准备等到天亮。 身体被风吹得微微一颤。在这个季节,太阳下山后的风可是很冷的。 宗太对自己说了很多次和自己没关系。 万一卷入什么麻烦事里的话就悲剧了。 一定会有别的什么人来把晴天少女保护起来的。没必要由宗太来做。 所以,没事。 但是,最近这附近经常发生恶性事。连杀人事件都有发生。而且犯人还被逮捕。 不,这个和那个没关系。 是没关系……也不是没有一点关系……或许有这么点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啊~可恶!怎么能放着不管呢宗太你这笨蛋—!」 况且把少女丢这里自顾自走人,万一明天早报上登出有关新闻的话,更会觉得自己良心被狗吃了。 宗太小跑着回到少女身边。 「那个啊。」 为了掩饰害羞而沙沙地挠着头。 「嗯,什么事?」 「既然要等的话,不如来我家吧?就在这附近。」 你又说啥了……脑内补完的吐槽角色大声的抗议 但这似乎真引起了少女的兴趣,她微微抬起了头。 「那里很暖和吗?」 「比这好多了,有浴池还有床。」 「啊,但是,我觉得,那个,或许,应该是绝对会添很多麻烦的哟?」 少女的肚子适时的咕咕叫了。 「饭,嘛,要说有也是有的。」 「刚,刚才那可不是肚子发出的声音哦?」 接着又咕咕叫了。 「饭要说有也是有的。」 「不,不是的。虽然有点饿,但是肚子绝对不会发出那种奇怪声音的。」 在这时,「咕呜呜呜呜」肚子发出了更惨烈的悲鸣。 少女的脸越来越红,红到在这弱光之下也能清楚发现。 「那个,饭也有的。」 「……请,请多关照。」 晴天少女站了起来,并迅速低下了头。 站边上才发现比远处看上去更加瘦小。但是表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幼稚。看起来应该和初中生年龄相符。 「啊,走之前能问你个问题吗?」 「……是,是什么?」 少女退后几步,似乎还留有警戒。为了保护身体把原本就很瘦小的身体缩得更小了。给人一种关乎个人隐私的问题是不会回答的感觉。 「我叫真田宗太。是月乃宫高中的二年纪生。你的名字呢?」 居然连接下来要招待回家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不管怎么都太说不过去了。 虽然一副吃惊的表情,但少女还是很快镇静下来。 在月光下,少女的脸被映照得越发充满神秘感。 那银色的头发更仿佛就是月亮本身所散发出的光辉。 少女小声地对着已经看入迷的宗太说道。 「我叫……立花雏田。今年十四岁。」 听了这些话,宗太感慨道,果然还是日本人啊。同时又想,话说我好像没问年龄吧。 这就是真田宗太与立花雏田间的初次邂逅。 第一章 无聊的日子在哪里 ? 七块半塌塌米铺成的单间。浴室和厕所则分开在别处。由于朝向南面所以光线也比较充足。除此之外,甚至于连光纤都有配备。 这对于一个独居的高中生来说可算是个很奢侈的房间。 而现在的宗太正坐在这间房间的当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混乱与后悔两种情绪充斥着大脑。 从浴室中不时传出水滴落的声音。这声音对宗太来说似乎充满了新鲜感。 脑内的天枰,与其说混乱不如说正逐渐向着后悔这方倾斜。 但是,究其原因正是宗太自己一手造成的。 让这个叫做立花雏田的少女进房间的是宗太,刚进房间就以暖和身子为理由让她进浴室的也正是宗太。 宗太抬起头望向浴室。 浴室里泛出些许接近于淡黄色的灯光。 「呼哇」,浴室里传来雏田那洋溢着轻飘飘心情的声音。从浴室反射出的声音,伴随着些许h的感觉传入宗太的耳中。 宗太用双手塞住了泛红的耳朵。 (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虽然觉得似乎听到了些什么,但总之就是什么都听不到。) 像念经似的在脑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相比之下对方比较小。而且小了两岁。不过我觉得,小两岁的话应该还在攻略范围内呀。哎呀,不对不对……) 宗太已经完全错乱了。 想要转换心情的宗太突然站了起来。之后,打开了衣柜开始找东西。 必须为雏田准备好浴巾和换洗衣服才行。 在拿出崭新的浴巾时,宗太的动作停了下来。 话说女孩子换洗的衣服,在这栋房子里怎么可能会有?! 好不容易找到了些能干的活,却仅仅过了数秒就又迷失了方向。 而且这一系列的状况还让宗太想起了自己最近都没有洗衣服的事。 他在狭窄的屋子里来回走着。 心想总不能还让她像刚才那样再包着块床单吧。 要是那样在屋子里的话,才真的会让自己心生荡漾吧。 「啊哈哈……」 毫无活力的干笑声回荡在屋内。 「啊,那个~!您说了什么吗?」 也许少女认为宗太在和她讲话,便在浴室里给出了回复。 「没,啊,也不是不能说没事啊,反正总之就是没事啊。」 宗太已经抽到无法用言语来蒙混过关了,他显得很狼狈。 他双手抱头,再次环视了遍屋内。 最终他把目光停在了窗帘饰带的挂钩上。 挂钩上正挂着一件晒干了的制服衬衣。那是一年纪第三学期结束时洗了后一直挂在那里的。 宗太拿过来嗅了嗅。 「没问题,合格。」 宗太一筹莫展的心情犹如柳暗花明那般变得十分舒畅,他把浴巾和衬衣都放入了浴室前的篮子里。 「那个,立花……」 「呜,嗯!」 伴着呷叭的声音,雏田作出了回答。或许是宗太的声音就在附近,所以吓了一跳吧。 「浴巾和换洗的衣物,放在外面的篮子里了。」 「承、承蒙关照。」 这件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宗太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可真辛苦啊。」 唯一让宗太感到欣慰的事是,雏田比宗太所想象的更能干,可以单个人做一定程度的事。 最初,尽管劝她去洗澡,但心中卻也有一丝不安。「你一個人能洗麼?」宗太将心中的不安化作言語问了出來,而雏田却给出了令人意外的答复。 「请告诉我需要的东西都摆在哪里就可以了,我一个人可以的哟。而且也不是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所以可以想象到的。」 「是吗?」 「是的。请包在我身上。」 如此得意洋洋的,真的是很拿手吗?实在是让人不安呐。但是,看过她之前的表现,又似乎真的没问题。 此时宗太的背后,传来雏田从浴缸中走出来的声音。 雏田似乎准备淋浴。 「呀,好冷!啊,啊嘞,这边,热水?冷水?咦,哪边?呜~,好冷!」 宗太心想,刚安下心来没多久,却马上又给自己惹麻烦…… 下一秒,又传来不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啊,啊呜……啊呜……小,小脚趾。」 声音都变得不像声音了。可想而知有多么的疼,越想越抽的宗太连嘴巴都吓歪了。好似被莲蓬头砸到的是自己的脚一般。 浴室一瞬间变成了混乱状态,不时响起多种物体激烈碰撞的声音。 「热水是左边那个。」 总之,先给个最低限度的提示。 「给,给您添了麻烦……呀。」 这次又传来了和什么坚硬物体相撞的声音。就连周围的墙都被震得左右晃动。 「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不需要您担心……绝对没有撞到头哦……好疼……」 宗太很干脆地就判断出这次受伤部位是头部。而且雏田的声音里好象还夹杂了些许抽泣。 「呜呜~好冷……先进浴缸重新立定作战计划。」 「加油啊……」 「好的!下一次一定会成功哦。」 雏田似乎没太听懂宗太的话,但仍勇往直前。 总不能一直被雏田牵着鼻子走。宗太还有必须做的事情。 那就是准备饭菜。 宗太打开冰箱,里面连个象样的菜都没有。说起来,今天好像是回家前必须去买菜的日子啊。 在被京任意摆布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忘记了。 呼,宗太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手头上只有大量无端浪费了的剩饭。肚子空空的雏田从浴室出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已经连用心做料理的时间和相应的食材都没有了。 而且,对于有着视觉障碍的雏田,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风味的饭菜才好。 (事到如今只能采取最有效率的手段了吗) 宗太把冰箱里的剩饭一股脑儿全拿了出来,放进微波炉里。 接着按下加热键。微波炉散发出了橙黄色的光芒,并且内部的盘子也开始旋转。 配合着微波炉的声音,浴室里再次传来淋浴的声音。 「好!……并不烫哟。被水烫到这样的事,是不会有的。真讨厌呢。」 虽然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但真是奇怪的解释呢。 宗太一边想着是不是捡到了奇怪的生物了呢,一边从微波炉里把已经热腾腾的米饭拿了出来。 然后,未经考虑就抓起一把饭。 「好!……不热哟。」 真相是烫死人了。 待饭稍凉,宗太捏起了饭团。不久,雏田那儿也有了进展。 已经听不到了淋浴的声音,屋内出奇的安静。而那物体碰撞的声音,正是给浴缸盖上板子的证据。 宗太不禁咽了咽口水。 心跳扑通扑通地加速着。即便努力地不让欲望支配身体,他仍下意识地全力注视着浴室的方向。这就是雄性的宿命啊。 (这种时候,到底该怎么办呀?) 即使在心中寻求帮助,也是不会有人来回答的。 沉默再度造访。平且持续了很长时间。 带着疑问,宗太再次望向浴室,在弥漫的蒸汽中只能看见雏田的小手。因为墙壁的阻碍,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只能望见这么些景色。 「呜~,呜~」 浴室里传来一阵不明所以的呜呜声。 「在哪~,在哪呢~,到底在那里呢?~」 手则在四周摸索着寻找篮子。声音里还略带着一丝难为情。或许是在浴缸里泡了太久头晕了吧,听上去软绵绵的。 「再稍微左边点。」 随着声音的指引,雏田的手够到了浴巾。 「那是浴巾。换洗衣物在更左边。」 「谢,谢谢。」 「顺便说下衣物是制服的衬衣。就是前边要扣扣子的那种。」 「了解了。」 雏田一把抓起浴巾,便消失在了雾气中。但是浴室门仍就这么开着。热腾腾的蒸汽从浴室里弥漫出来。不禁让宗太产生了这烟是不是从雏田头上冒出来之类的遐想。 时不时就能听到大概是雏田擦拭身体的声音。滴嗒滴嗒的水声在屋内回响着。 静下心来,宗太边嘟囔着,边开始一本正经地做着饭团。 等宗太觉察到的时候,眼前已经做好了二十个饭团。 (谁能吃这么多哟……) 但就算失落也是无济于事,宗太干脆把饭团全部搬到饭桌上。 这时雏田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那,那个……谢谢您借我用浴室!」 雏田的声音完全暴露了她的紧张感。 宗太一转身便看见了穿着衬衣的雏田正站在那里。身上微微冒着蒸汽,脸蛋则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朱色。 他慌忙地移开了视线。 衬衣正好把雏田瘦小的身体包裹起来。衣角则大概能到膝盖的上方左右。袖子又长又宽松,甚至于连手指都伸不出来。虽然雏田好几次试着卷起袖子,但是每次都以马上滑落下来告终。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让宗太无法直视的原因。那就是扣错的纽扣。 「那,那个……纽扣扣歪了啊。」 宗太尽量保持冷静地说道。隐藏内心的动摇这种程度的事宗太还是满有自信的。 「咦!?是,是真的吗?」 由于纽扣扣错,衬衣接缝处露出一块很大的空隙。而宗太就偶然瞟到了空隙里那和脸蛋一样樱色的肌肤。 「讨,讨厌,不应该会这样呀……」 雏田马上转过身去。然后用慌乱的动作,从上往下一个一个慢慢地用手确认着纽扣数。 只数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然后慢慢把头转了过来。 「请,请转过去哦。」 正望着雏田背后的宗太立马转过身去。 「没看,一直朝着后面啦。」 即便眼睛没对上,宗太也能感觉到雏田的视线。 「一,一直都能把扣子扣好的说。」 明明都没有怀疑,雏田却在以她的方式进行着奇怪的解释。 「是真的哟?真的能扣好的说。又不是小孩子的说。」 看来雏田并不是因为被看见了肌肤而害羞,而完全是因为扣子没扣好而难为情了。 「啊啊,嗯,我明白了啦。」 「真的,真的能扣好的说?这次失败是因为……看,扣好了。」 宗太镇静下来,转了回来。 没过多久雏田也转过身来。 就像要让宗太好好看仔细自己是真的扣好了似的,雏田抬起了两只手。 「怎么样?」 整张脸都洋溢着微笑。那尽力扣好的纽扣,在某处似乎有着值得雏田自豪的地方。 微微湿润的肌肤正好和衬衣粘在了一起。由于材质较薄,还可以透过衬衣看见里面粉嫩的肌肤。这让宗太觉得看上去比素肌更多了一份羞耻感。 「啊啊,嗯……不错不错。」 宗太的脑内正被各色事件塞满,已经没有余力去指出问题了。 那就是雏田的纽扣依然扣错了。 「啊,对了。饭准备好了啊。不过只有饭团。」 「我很喜欢饭团的。」 「总之先坐吧。」 「嗯,哦……」 雏田唰的一下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是我没说好。能站起来往前走三步吗。那边有放置座布团,坐那里去吧。」 「了,了解了。」 雏田站了起来,用手扶着墙,慌慌张张地踏出了第一步。大概是认为没问题了吧,便很轻快地踏出第二步。 但是,第三步却不小心踩在杂志上失去了平衡。 「啊,啊咧……啊咧~」 雏田就这样向前倒了下去。而且是朝着宗太的方向。 银色的头发像尾巴一样摇摆着。而雏田的脸则在逐渐放大。 「咦!啊!等一下!」 更加近了。越来越近了。 「对,对不起!停不下来了~!」 伸手撑住不行。 舍身擒抱也不行。 当然kiss这种美妙的事故也没有发生。 巨大的冲击袭击了两人。雏田如同陨石撞击一般,在宗太身上完美地炸裂开来。 宗太就这么仰天倒着。上面则是顺势骑在他身上的雏田。 「呜,呜哦哦哦……」 狭窄的屋子内,少年和少女抱着头,如同野兽般叫唤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雏田拼命地道歉。眼角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泪花。 「没,没关系。这次是我不对。」 没有确认脚下。如果宗太看见的话应该会马上觉察到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雏田狠狠地低下了头。但是道歉对象却还被雏田压在身下。 待疼痛渐渐散去,宗太终于确认了现在的状况。 雏田以奇怪的姿势跨在自己的身上。小手则平放在自己胸口。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宗太只能选择了暂时的逃避。他卸去了力气,原本抬起的头也一下子垂了下去。 整个视野都歪斜了,最终,宗太把注意力移向了窗帘的缝隙。 他看见了月亮。 一瞬间,心脏开始了加速鼓动。仿佛是别的什么生物的心脏正在体内跳动着。而全身也相应的在瞬间痉挛了一下。 「宗太?」 雏田用讶异的声音问道。 「没,什么事都没。」 宗太觉得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遥远。有些类似耳鸣的感觉。 而且,他很清楚这种感觉。 那是体内有什么正蠢蠢欲动,想要溢出体外的感觉。 左手里的血液仿佛被掐着脖子般地骚动不安。 之后,便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变化。 (为什么力量擅自就……?) 左手指甲上描绘出了不可思议的文字。这是任何国家都没有使用的文字。而如今它们却好似生物呼吸那般静静地浮现了出来。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变化。至少外型上没有其他的变化。 「咦……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声音从意外的地方传了出来。位置是雏田张得大大的嘴巴里。 「……那个是,天空…吗?那么这个难道是月亮大人吗?」 雏田的发言一下打醒了宗太。 「能看见吗?」 他把视线转向雏田。眼前的雏田展现出一副比之前更加困惑的表情。 「……嗯……似乎是的。现在看见的,难道是……」 是雏田轻轻触摸着的「自己」。 「我动它也跟着动……那么果然是……」 「啊啊,现在立花看见就是你自己。」 「这就是……现在的我……?」 雏田的嘴唇微微震动着。眼角流出了几粒泪珠。 「这是在做梦吗……竟然还能再次见到……」 雏田从抽泣变成了呜咽。这个瞬间,大粒的泪珠从脸颊上滴落了下来。当第一颗滴落后,就再也止不住了。泪水如大雨倾盆般的打湿了宗太的衣服。 宗太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可没有自己与自己再会之类的经验。 「我……啊啊,呜呜……啊啊……」 雏田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现在的情感了。而宗太也只能默默地在一旁注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很久,又或许是一瞬。总之在这段时间里,雏田终于冷静了。 「宗太也是,月之子吗?」 「啊,啊。我有着……能把自己看见的东西让别人也看得见的能力。这就是我的月神刻印(artemiscode)」 脸色看上去很差的宗太回答道。他的脖子后面冒着冷汗。视线也很恍惚,明显没有冷静下来。 同时他也对自己出于笨拙的同情心才领着雏田回家的事感到深深后悔。因为这样,而让雏田知道了自己并不普通。 宗太也能想象到冷静下来的雏田接下来的反应。普通的人,都会对这并不普通的力量的存在感到恐惧,会用奇异的目光盯着对方。然后露出一副装作没看见的假笑退后几步。 但是,雏田的举动却与宗太的预想大相径庭。 「好厉害!好厉害!」 无垢,且极纯粹的感激之情让宗太震惊了。 「不怕我吗……?」 虽不是会对别人造成危害的能力。但就算是让别人能看见自己眼中的东西的能力,对于没有月神刻印的人来说,依旧是不明正体的恐怖对象。 「害怕?为什么呢?」 从雏田的反应上似乎完全看不出他有想理解提问的意图。所以宗太原本压抑的状态完全解除了。心中产生出的警戒也在一瞬凋零了。 对于眼前这个跨在自己身上的银发少女,宗太重新认识到她真的很奇怪。 刚安心不久,这次脑中又被疑问和杂念占据了。对月神刻印的操纵宗太还是很熟练的。但像刚才那样突然擅自发动还是第一次碰到。 这次宗太试着自己控制这股力量。 宗太在心中默念咒文,瞬间,左手浮现出的文字消失了。 「啊……」 雏田一副没看够的表情。 「啊,对不起。还想再看吗?」 「不!可以了!现在这点已经足够了!因为我,我没有那资格啦。」 宗太根本不知道雏田在想啥,就看见她忽然红着脸啪嗒啪嗒地上下拍打起双手。 「因为,那个……我……我……」 说着她又低下了头,这次连耳根都红了。 「骑在宗太身上,还把纽扣扣错……竟然让你看到了这么多难为情的事,已经活不下去啦……」 雏田难为情地哭喊着,把原本的感动一下子全都打飞了。 过了一会儿,雏田整整身子,正坐在了饭桌前。或许是想忘记之前的种种失态,以至于连背也挺得直直的。 受到雏田那异样的紧张感的影响,连坐在对面的宗太也不知为何正坐起来。 而两人的中心,是堆得像山一样高的饭团。 在局外人看来,这一定是幅奇怪的画面吧。但是对当事人宗太来说,沉默不语的时间就像是在拷问。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 「总之先吃饭团吧,难得做的……」 「啊,那我开动了。」 恭敬地打完招呼后,雏田拿起饭团慢慢往嘴里送去。就好像草食动物吃草那样慢慢的。 「是硅鱼味的呢。」 「硅鱼味啊。」 雏田说完又继续小口咬着饭团。宗太只是呆呆地望着雏田吃饭团的样子。那心态就好像是在给动物喂饵食似的。 她手中的饭团吃完了宗太就再递一个过去。 于是雏田又开始慢慢咬着饭团。 「是梅干味的呢。」 雏田摆出一副被酸到的表情说着。 「梅干味啊。」 虽然不知道在讲什么,宗太还是回复了。 然后,雏田又默默地咬起了饭团。 咬完一个,宗太又接着递上去一个。 雏田的小嘴麽咕麽咕地活动着。饭团则逐渐减少着。眼看就能碰到盘子了。 「是柴鱼味的呢。」 「柴鱼味啊。」 雏田手上一空,宗太马上又递过去一个。 「是醋海带味的呢。」 「醋海带味啊。」 「是海火鸡蛋黄酱味的呢」 「海火鸡蛋黄酱味啊」 就在宗太期待着雏田能把全部饭团都吃完的时候,雏田产生了异样。 「呜,呜,呕。」 突然传来一阵不可意思的呻吟声。只见雏田的嘴就像快死的金鱼那样一张一合。 「呜,呜!呕,呕。」 「怎,怎么了啊?要产卵了吗?不,没这可能吧。」 雏田摆动着身体想要传达些什么。从动作上看似乎是想要喝东西。 「那啥,你吃得这么慢都会噎着吗?!」 说完想说的,宗太马上跑向冰箱。半路上还不慎撞到柜角伤了脚裸。即便如此,为了雏田宗太仍忍着疼痛继续前进。 宗太从冰箱里取出瓶装乌龙茶。还是二升装的新品。 宗太急忙打开了瓶盖。 等跑回雏田那里时,雏田已经面色苍白了。 「等会等会儿,别死啊!这个,乌龙茶,瓶装,两升。」 似乎这话是传到了雏田耳中,雏田一把抢过了乌龙茶。 然后开始拼命往肚子里灌。 「呼哇~……还以为今天就是人生的最后一天了。」 宗太则无意识地拍了拍雏田的后背。 而雏田被宗太这个动作下了一跳,想也没想就站起来逃到一边去了。 隔着一段距离,雏田把咬剩的饭团一口吞了下去。 看见这状况,宗太像椀子蕎麦那样又递了一个上去。 「啊,那个,已经吃不下了。肚子已经饱饱了。承蒙招待。」 看来剩下来的只好留到明天吃了。 宗太看了看钟,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 「喂~,就这么躺着睡的话会长蛀牙的哟~」 宗太拿出新的牙刷,交到雏田手中。雏田也照着宗太说的开始刷起了牙。看上去已经昏昏沉沉的,还时不时吓人似地抖几下身子。 仅仅这样并不算刷牙。宗太不得不从雏田手中夺过牙刷。 「乖,把嘴张开,啊~」 「啊~」 雏田乖乖地稍稍抬起头并张开嘴。就像想要吃饵食的雏鸟似的。 帮别人刷牙真的很困难。又不知道如何控制力道。更重要的是,雏田的头还乱摇。 经过一番恶斗,宗太终于帮雏田刷好了牙。此时的她已经连头都撑不住了,几乎要睡着了。 「好了,睡吧。」 雏田在宗太的指引下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 然后一头扎进了枕头里。 「好疼……又好象……不疼……似的……疼。」 宗太无视雏田那不明所以的发言,帮她盖好被子。 「关灯了哟。」 没等雏田回话,宗太就关了灯。 他躺 在床边的地板上,用座布团代替枕头。即便盖了块毛巾,也还是觉得有些冷。 现在的宗太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自己一直居住的屋子如今却给他一种来到别处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一边躺着一边感觉自己以外的呼吸这种事很难得吧。 「似乎,有种修学旅行的感觉啊。」 宗太这话并没有要让谁听的意思。而且唯一可以听得到的雏田,估计早已经睡着了吧。 「修学旅行很欢乐吗?」 所以,听到回复的宗太吓了一跳。但是比起惊吓,宗太更在意雏田声音里那些许的寂寞。 「很欢乐哦。到了晚上啊,大家都通宵聊天啊。聊着喜欢的人啊之类的,还越聊越起劲。不过嘛,我对这方面的话题很不擅长啦,都不知该怎么办好。」 「是这样么?」雏田轻轻地笑着说道。 「学校也很欢乐吗?」 这问题,有些令宗太讶异。随后他就得出了雏田原来小时候眼睛就看不见了的结论,但他并没有向雏田确认。因为宗太觉得,不问或许更好吧。 「怎么说呢,每天都要去上学,渐渐就变成理所当然的事了。」 「是的呢。」 「立花呢……」 「那个,可以用名称呼吗。并不太喜欢这个姓……」 「嗯?那就是说,要叫雏田?」 「是的。」 「呀,但是,这多少还是有点……」 宗太几乎没有直呼女孩子名字的经验。说实话,真是羞死了。 「而且我的年纪比较小……」 「啊,那么,就叫小立花好了吧。」 回答之后,气氛陷入异样的沉寂中。 「我明白了。那我可以叫宗太吗?」 「可以啊,不过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这么称呼了吧。」 总觉得对话本身就已经很难为情了,宗太不由地转过身去。 「我,没有去过学校。理由我认为你可以想得到吧。啊……但是……还是有认真学习的哟……别看我这样其实还是很优秀……的……」 雏田的声音越来越小。差不多已经无法抵挡睡魔了吧。 对话中断不久,边上就传来「呼~」的寝息声。 偶尔,也会有衣服摩擦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虽然不是什么很响的声音,不过因为屋内很安静,所以很轻易地就传到了宗太耳边。 一点也没有想睡的感觉。 眼睛还渐渐习惯了从窗帘缝隙中射入的月光,使得头脑更清醒了。 宗太起身确认雏田的状态。只见雏田像仓鼠似的缩成一团睡在床上。让宗太产生了一种饲养着奇怪生物的感觉。 尽管感觉稍微警戒一下说不定会好点,但是宗太知道自己啥都没勇气去干。 宗太还是帮雏田重新盖好了被子。 他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下午京所说的话。 ——我的直觉告诉我,最近,宗太君身上会发生什么大事件呢。 一定是因为京说了那种话,才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没有任何根据的宗太这么认为。至少不把错归结到某人身上去,宗太就无法认同。 在思考这事的时候,宗太终于睡着了。不过太阳也已经快升起来了。 2 次日早晨,感觉腹部受到严重冲击的宗太醒了。 「呃!」 醒来的第一声,就是伴随着伤害的喘气声。 因为睡着了的关系,他并没有感觉到多疼。不,现在是真的很疼。 睡昏的头脑正渐渐清醒过来。 朝阳从窗帘的缝隙中渗透进来。但对现在的宗太来说,那光线就是把凶器,像丧尸那样低吟着。 「……光好刺眼,肚子好疼。」 不知在向谁诉苦着。好像还没睡醒。 感觉腹部异常沉重的原因也是因为没睡醒吗。还是说碰到传说中的鬼压身了吗?! 宗太半睁开眼,确认自己的身体。 「啥!」 宗太慌忙把喊到一半的悲鸣咽了下去。 雏田的头正埋在自己的腹部上。 似乎是从床上滚下来的,并且还漂亮地着地成功了。虽然觉得雏田的头没撞上地板真是太好了,但另一方面,宗太又同情起自己那隐隐作痛的肚子来。 (但是,一般会头先落地吗……) 雏田把头埋在宗太的腹部,曲着膝盖继续睡着。还时不时传出「呼~」的寝息声。 偶尔还会痛苦地屏住气,让宗太觉得很奇怪。 果然不能就这么等着雏田睡醒。这姿态让别人看见也很容易招来误解。 虽然并不担心会被别人看见。但宗太的内心依旧无法平静。 就连女孩子睡得这么近也能他心跳不已。 总要想个办法把雏田弄开吧,宗太便冲雏田的头伸出了手。本想把雏田抬开,不过太重。 只好换成滚动作战。 刚一反转,就听见雏田似乎很痛苦地叫唤起来。 「鱼指的……是什么……?」 「鱼不是就指鱼嘛?」 但是雏田没有作答。宗太仔细一看,发现她还在睡。刚才的估计是梦话。 宗太完全没有了睡意。 因此,就连雏田的体温也能明确感觉到。他一边想着原来皮肤这么敏感的啊,一边装死。 完全就是逃避现实。 (这样是不行的吧……) 宗太高速运转大脑制定对策,但这些想法也都被雏田的体温和内心的鼓动所干扰,一下子全变成了杂念。 (为什么,这么暖哟。) 不断在心中数落着自己的邪念。 (为什么,这么软哟。) 宗太拼命抑制住了即将爆发的冲动。 脑内不断重复着冷静,冷静。但最终还是沸腾了。 宗太抛去杂念转动了雏田的头。失去支撑的身体和他所预料的一样,咕噜一下转到一边去了。 本以为会在仰头朝天的状态停下来,却不料雏田又反转了一圈儿,结果头撞到床的边缘。 「砰」的撞击声响彻屋内。 雏田揉了揉撞到的额头,使额头变得更红了。 完全睡死了。 突然,她像被按了开关似的,立起了上半身。 接着开始啪嗒啪嗒摸索起周围来,像是在确认状况。 宗太悄悄从雏田的索敌范围内逃开了。 弯着脚坐着的雏田在确认完周围后,呆呆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大概是头发没干就睡下了,现在的长发就像刺猬那样乱糟糟的。 「头好像被撞过似的好疼……为什么……」 雏田朦胧地说道。 背后,传来了宗太的声音。 「早上好。」 对宗太的招呼起了反应,雏田缓缓转过身来。 「早,早上好。」 待两手平放于地板两边正坐完毕后,雏田叮咛地向宗太打了招呼。 「现在我去拿咖啡哦。」 「请便。」 宗太已经准备好了两份速溶咖啡。其中一份是加了一堆砂糖和牛奶的,自然就是雏田的。而他则喝另一杯啥都没加的黑咖啡。 「马克杯,很烫的,注意点。」 宗太把咖啡杯递给雏田。 「如何,评价下?」 雏田很紧张地伸出了手,宗太让她握住了咖啡杯。 拿起咖啡抿了一口的雏田显现出一副幸福的表情。 「好甜,好好喝。」 没多久,门铃响了。 「谁啊,这么早。」 「来了,找谁?」宗太这么应付道,对方的回答是宅急便。 「稍等一会儿。」 宗太拿起印章,走向大门。 用猫眼确认了一下外部的状况。却未发现快递员的身影。也就是说特意站在了猫眼看不到的死角上。 不祥的预感围绕着宗太。 不一会儿,响起一阵干燥的声音,门从外部被钥匙打开了。宗太一想不好,反射性地握住门把,可惜已经太迟了。 门被从外侧被猛地拉开,而宗太也被暴露在外了。 站在门外的是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一胖一瘦。 能够确认的也就这么点儿,因为接着宗太就感到腹部传来一阵激烈的疼痛。其中一名男子,狠揍了宗太一拳。宗太膝盖一软失去了平衡,就这么摔倒在地上,脸也贴在了地板上。他感觉冰冰凉的还满舒服。 (又是肚子啊……) 「宗太?怎么了?」 宗太想大喊快逃,可是却无法转化为声音,只是从嘴里漏出空气产生了奇怪的声音罢了。而另一边,却传来了雏田的悲鸣。 「放开!住手!」 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等宗太想站起来的时候,雏田已经被带到外面去了。 「……到底怎么了啊。」 依靠坚强的意志力,宗太总算是站起来了。腹部的疼痛让他不禁向前倾倒。但仍向着那个抓住雏田的男人冲过去,想要撞倒他。 可惜眼前那坚实的肌肉墙壁却纹丝不动。随之而来的一记铁锤般的拳头再次把宗太打趴在了地上。 (卧槽……) 对手的实力超越自己太多而无法正面对决。身手绝对不是普通人。宗太心想大概是现役军人或者前军人吧。 没有赢面。但是男子仍对着想要站起来的宗太的腰部不断施以踹击。 耳边开始出现噪音。而且渐渐感觉不到疼了。 (……这啥啊。) 宗太一次次站起来,又一次次被男子打倒。 「请住手!请别欺负宗太!」 有种没用到想呕吐的感觉。 「如果再对宗太动手的话,我就……」 因为雏田的话此处的空气一下凝结了。 「等等,冷静!」 一名男子神情紧张地大喊起来。 宗太发觉到这其中的异样。就连把他当抹布虐的怪力男,额头上也冒出了一丝冷汗。那视线的前方正是雏田。 「别用月神刻印!」 瘦小男子大声叫着。 但是,下个瞬间,这名男子就像被什么碾过一样摆出趴地的姿势。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在往下拉似的。 「咳,何等地力量啊!」 男子一边咬牙切齿一边谩骂着。他使劲地想要摆脱束缚,用力过度的手臂产生了震动,脸也涨得通红。不过看一眼就知道差不多到极限了。最后那男子怪叫一声,像被汽车轧过的青蛙一样趴在地板上。 「可恶,你这怪物!」 另一个体格健壮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了手枪。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对准了雏田。 竟然连枪都拿出来了,对于如今这种不合常理的状况宗太除了否定以外做不了其他任何事。 「住手啊!」 宗太大叫着,可惜为时已晚。 男子瞄准了雏田的腿部开了一枪。宗太的脑内映射出了最坏的景象。映射出世界被染成了赤红色的样子。 但是,子弹却被看不见的墙壁档住,停在了半空中。 「什么!?」 宗太比男子更早地喊出惊讶之声。 不久,那颗不自然停止的子弹在水泥地板上弹了一下,便沉寂下来了。 「……这也是月神刻印吗?」 最让宗太惊讶的,是雏田现在的样子。宗太把内心的情感,无意识地从嘴里吐露了出来。 雏田的身体,正不断产生出无数的文字式。数之不尽的文字式化为一条条蛇围绕在雏田周围,相互间紧密地连在一起。从远处看这文字式,就好像是由描绘在古代文明壁画上那类似纹样的东西所构成的。而它们如今正像生物那样有规律地活动着。 在它们的中心,那好象被保护着似的,雏田静静地站在那里。 宗太想也没想,看着自己的左手指甲。月神刻印这种东西应该早已见惯不怪了。但是,自己那点实在无法与雏田拥有的月神刻印量进行比较。那是宗太的几千,几万,不,几亿倍差距的刻印正围绕在雏田身边。 健壮男子吓得牙根发抖。他摇摇晃晃地再次把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雏田的胸部。 「住手!别用那么幼稚的手段刺激她」 趴在地板上男子发出了警告。但是话音未落,枪声就再度响起了。 而且这次共发了十枪。 宗太依旧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但子弹和之前一样,在到达雏田身体之前就停住了。不自然地停留在空中。最终像是被地板吸引似的落在了水泥地上。 「怎么可能!」 对男子的声音起了反应,雏田转过身来。 「宗太,请离远点。」 「……了,了解了。」 就像被雏田紧迫的声音震慑到了一样,宗太莫明奇妙地就退到了一边。 「离远了哦。」 待信号传到,这次就轮到健壮男的身体产生变化了。明明没被雏田碰到,却自个儿往墙上撞。 因为冲击而导致呼吸停止了吗,那男子咳嗽了起来。而那身体则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 「咕呃……你,你……」 健壮男虽然忍住了疼痛,可是雏田仅仅将单手放在他的上方,就让他无法动弹。 最终,传来了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只见健壮男的右脚正朝奇怪的地方弯曲着。伴随着疼痛的惨叫响彻天际。 「够了,住手吧!太过分了吧!」 雏田回过神来,被眼前自己的行为所吓到,马上停止了月神刻印的发动。周围浮现出的文字式逐渐变淡,返回了雏田的体内。 断足的男子由另一人扶着,与宗太和雏田保持了一段距离。虽然脸色发青,但仍用警戒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宗太这边。 在两名男子身后,又出现了一个男人。对这个人,宗太觉得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真是的,搜索了整个街区也没有找到。没想到竟被宗太藏起来了。」 此人看上去年过四十。肩膀没啥干劲的呈弧状,那一把络腮胡给人一种长久不归家的感觉。 领带也只是应付着随便扎的,显得松蓬蓬的。 「黑田叔!」 是安心了,还是得救了呢,总之宗太想也没多想就喊出声来。 黑田在西装二人组要抱怨什么之前,先从内口袋里拿出了黑色笔记本。 「我是警视厅公安部的黑田源五郎,你们两个是国立artemiscode研究所的侦察员吗?」 没有任何回复。但是,沉默就是回答。 「不是和你们通报了吗,她这个月开始由我们来领养。都被讨厌到连做个实验都要跑的程度了,还是老老实实放弃吧。还是说是其他别的什么组织想要插一脚吗?横刀夺爱可不好呐。」 两名男子闻言取出手机,开始向某处打起了询问电话。不知点了几次头,才把电话挂断了。 尽管疼痛让脸部都扭曲了,但也以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看着雏田。 「那么,来署里喝个茶聊个天吧?我不介意 的。」 稍做考虑,瘦小男子打了个手势,两人便灰溜溜地跑了。 等可疑的二人组的人影消失后,黑田长抒了一口气并耸了耸肩。 「你啊,你干了什么啊?脸都肿了。」 「不知道哟。突然就被那两人揍了……好疼……」 简单交谈了几句,黑田就把视线移向了雏田。 「啊,她是……」 「立花雏田酱咯?」 「咦?为什么你会知道?」 黑田无视宗太的惊讶,走到雏田面前。弯腰蹲下,让视线与雏田的平行。 「叔叔我呢叫黑田源五郎,详情那边已经告诉你了吧?」 「……嗯。你就是,这次,需要我帮助的人?」 「是啊,需要你帮助的人。」 这时宗太插了进来。 「什么帮助受帮助,到底怎么回事啊。」 黑田站起来,看着宗太说道。 「刚才不是说了放我们这儿保管吗?也就是说和你一样是配属公安特课的新人。总之,闲话不多言,先走吧?」 「等等,这样根本就没解释清楚嘛。」 宗太完全被晾在了一边。黑田则一点儿没在意地就走了。 雏田跟在黑田背后。 还在云里雾里的宗太只好挠了挠头。 完全弄不明白这状况。不如说是,什么都没弄明白更好。宗太心想,总之,在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之前,应该先把知道的事全告诉黑田才对。 「请等下。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去哪,但在这之前,可以先去趟学校附近吗。」 「哈啊?学校?」 「啊,不用了。不能再继续给您添麻烦了。」 雏田一边啪嗒啪嗒挥着手,一边不断地推脱。 宗太看到黑田那要求解释一下的目光,便接着说了下去。 「我也不太懂,雏田从昨天开始就一副想去学校的样子。」 「怎么又这样。」 黑田的声音中略带疑惑,也许是无法理解话里雏田的行为。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不过请至少带雏田去次月乃宫中学吧。我也是因为有这想法,才把她带来这里的。」 「这也不是不可以啦,但就不能等到后天吗?」 这次轮到宗太和雏田歪着头疑惑了。 「后天不是开学典礼嘛,还不是一样要去学校吗?」 「那是,我是要去的。但现在没说我……」 「所以啦,小雏也一样哟。」 黑田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宗太则完全没弄明白,只是在脑内不断重复着刚才的瞬间。雏田更是僵在一边动也不动。 「啊嘞,我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 黑田挠了挠脸,看上去很伤脑筋的样子。 「刚才,你说什么?」 「所以啦,我说后天的开学典礼,反正也是要去的。」 「不是说我吗?」 「所以啦,说的是小雏哟。你当我是白痴吗?」 「真的?」 「真缠人呐。这种男人是不会受欢迎的哦。」 突然,雏田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脸。 「……好疼……这不是梦吧?我,真可以去上学了吗?」 「去上学是每个孩子的义务。喂,搞懂的话,就快过来。」 黑田一个人先走了。 「等下,去哪呢?」 「去上层哟。」 被黑田喊了跟上来后,雏田也靠着墙壁往前踏出了一步。只是方向与黑田的朝向是相反的。 「那个,反了啊。」 「我,我知道哟?」 雏田故作坚强,反转了个身。以缓慢的,可以和乌龟一拼的速度跟在黑田身后。 宗太迷茫着该怎么办,最后深吸一口气像似做好了觉悟。 「手,给我哦。」 连等回复这点儿气量也没有,宗太一把抓住雏田的手。 「跟好。」 「……谢,谢谢。」 宗太发现走廊前面的黑田正在嘿嘿奸笑。虽然以尖锐的目光进行了反击,但这招似乎对黑田完全行不通。 三人坐电梯从七层上到了十层。 这公寓呢,七层以下都是供一个人生活用的单间套,八层开始至顶层十层则都是家族用二室一厅或三室一厅的配置。 来到离电梯最近的房间前,黑田把钥匙交给了宗太。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 「我们?」 虽然不明其中含义,宗太就这么被周围催促着往锁里插入钥匙一转,推开了门。 四处弥漫着新房的味道。 配置是二室一厅。 宗太脱了鞋,兴奋地抬起头,这时后头部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击中了。宗太回头确认,原来墙上都装着结实的扶手。而且还一直延伸到屋子内部。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和宗太一起进了屋内的雏田演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刚进来,就抓住扶手沿着墙壁行进着。 宗太也继续在屋内转悠。 和一室一厅的房子不同,这里各个房间都独立划分开,从而显得极为宽敞。玄关、洗面台、浴室、厕所等,与前者相比性能也全部有所提升。不管走到哪儿,墙上都一定装着扶手,给人一种印象派的感觉。 「这……难道说?」 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是以雏田能够更好适应生活为前提而制作的。 宗太推开起居室的门。印入眼帘的是大大的窗户,从窗外射进来的光把整个房间照的很明亮。不仅如此,室内还放置了能够舒缓身心的绿色沙发,甚至连大型液晶电视都准备了。 吧台隔在餐厅和厨房之间。一副能上电视台家居布置节目般的场景展现在眼前。 这里不错。和以前做梦都想住一次的屋子差不多。 「必须品会重新帮你们准备的。小雏的换洗衣物啊,还有学校的制服也是。当然手续已经办完了。」 有两个卧室的屋子,其中一间堆满了女孩子用的家具。宗太心想要是打开衣柜一定会很糟糕吧,于是就放弃了。 参观了另一个房间后,他便产生了不爽的预感。有种在哪里看见过似的感觉。 「那个……黑田。」 「我想你差不多也该觉察到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一起住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昨天也不是先把雏田拐回自己家了嘛,那方面不可能没感觉的吧?」 「不是指这方面。」 「嗯,那么说实话吧。」 黑田把脸靠了过来,接着说道。 「她所持的月神刻印隐藏着极大的力量。你也看见了把?是支配重力啊。她能够无视世界的物理法则,自在地操控重力。」 「……重力支配。怎么可能,这种……」 即便没有相信黑田的话,宗太依旧无法隐藏惊讶之情。说起重力,是支撑世界的一条规则。人类、动物、行星都遵循这个规则活动着。 而雏田却拥有歪曲这规则的力量。 「眼见为实呐。」 黑田的话已经深深刻入宗太心中。原本拼死想要否定这件事的意志也因此夭折了。 「但是,不管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都会因为视觉障碍而无法随心所欲地释放。但值得庆幸的是,有了你,就可以弥补她的视力问题。不觉得这是最强的组合吗?」 「怎能这么胡来。况且这根本成不了一起住的原因啊。」 「这个月 开始她就是我们的所属了。但是,我忙得连家都回不了。可又不能丢下她一个人。所以啊,交给很闲的高中生来处理不是最适合了嘛。」 「问题不是全出在你身上吗?」 宗太的心情之类的全被黑田无视掉了。 「啊,这次共同生活可是为了加深互相理解啊。这点你可要理解呀。」 「我还没同意呢。而且,立花也不一定会同意啊。」 和刚认识不久的男生住一起这种事,有点常识的都应该不会同意的。 「我,我完全不没问题!宗太的话,能够信任的!而且……」 雏田稍微迷茫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可以住了。」 这句话有如千斤重担,把宗太压得喘不过气来。到了这个地步想跑也跑不了了。 宗太闭上眼,深吸一口起。然后,望向黑田。 「我知道了。我同意。」 「那就请多关照啦。详情一定会告诉你的,还有刚才的二人组和他们的同伙,别担心,我们会用自己的方法赶跑他们的哦。」 黑田明显对眼前的状况乐得合不拢嘴。他身边的雏田尽管还是有些紧张,不过脸色看上去明朗了不少。 站在雏田和黑田前边的宗太,此时早已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正捂脸悲剧中。 第二章 烦人的每一天 在宗太接受了黑田的无理提案的两天之后,终于迎来了最初的登校日。 宗太心想准备应该会花不少时间,便早早醒来,可惜他很傻很天真的没把某人考虑进去。 望了眼房间里的钟,时针正好指向了八点。 「好慢……」 宗太静不下来,绕着卧室的沙发转了一圈又一圈。 「立花,还没好吗?」 宗太向对面房间喊了一句,听到的却是对门传来的一阵碰撞声。 「还,还差一点儿!可以的,一定做得好的。」 连换个衣服都发出那么响的声音,光这一点可就算是大事件了。不管怎么考虑都不会觉得没问题吧。 在宗太转了五周半之后,雏田终于打开了房门。 看着总算从房间里出来的雏田,宗太欲哭无泪。只能赶紧把视线移向别处。 「那,那个,很奇怪吗?」 或许是因为宗太没有对制服发表感想而感到了不安,雏田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弱。宗太不情愿地把视线转了回来。 「领结大概歪了吧。」 如果只在意到这种小地方那真是万幸了。制服上半身的纽扣依旧和之前一样扣错了。衬衣的半截下摆从裙子下面露了出來。甚至,就连那与肌肤亲密接触的水蓝色「布条」也隐约地露出些边角。虽说能靠着背心和外套掩饰一下,但这副尊容无论如何也不是能够出门见人的状态。 不仅如此,头发还像被山风吹过似的凌乱不堪。 「你是现场直播台风灾害的播报员吗。」 「那是什么?」 大大叹了一口气后,宗太开始念起月神刻印的咒文。能力把现在他所看见雏田的样子,传送到了雏田本人的脑内。 「我,我现在是这样子的吗?不会吧!」 「没什么不可能的。」 「请,请别看这边……求你了……」 雏田抬起双手,意义不明地往后退着。退着退着屁股撞到了墙壁,然后发出了「呀」的一声但并不可爱的呻吟。 宗太为了达成雏田的心愿,便望向了窗外。从十层往外俯瞰,那美景真是难以形容。在雏田脑中,也一定映照出同样美丽的景色吧。 这时背后大为不满的雏田叫唤了起来。 「那我该怎么办?」 「帮,请帮帮忙……」 「哦。」 待雏田镇静后,宗太把视线再次移回雏田身上。然后,先开始教雏田修正扣错的纽扣。 「真,真的可以一个人好好完成的哟。真的哟,没骗人哦。今天只是状态比较差而已……」 或许是在隐藏害羞之情,总之雏田说了很多的话。因此,修正工作几乎没有什么进展。 「真的可以的啦,会相信吧?」 「够了啊,快点换好衣服。」 宗太的话语里夹杂着叹气声。 经过一番周折,雏田总算是把衣服穿好了。 最后宗太只是帮她解开领节。重新扎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如今问题只剩下那凌乱的头发了。可这形态光靠简单的修饰已经起不了任何效果。宗太下了决心,拉起雏田的手,把她带进了浴室。 「乖,低下头。」 「宗太,怎么回事?这是要做什么?」 宗太早已解除了月神刻印。所以雏田什么也看不见。 「浴室,淋湿,头!」 确认了水的温度后,他开始帮雏田洗头。 「宗太先生、不可以的。哇~請住手~太過分了。啊、嗚、呀……那、那裏不可以……哈嗯……」 「别发出奇怪的声音啊!」 关掉龙头,宗太拿起毛巾使劲地帮雏田擦起了头发。但是他怎么也擦不干,因为头发太长了。 从洗面所出来,宗太再次带着雏田去了卧室。被拉着到处转的雏田尽管嘴上哇哇大叫,不过看上去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啊~沙发,要坐,会,变得,成熟。」 「所以啊,为什么蹦出来的全是单个词?」 宗太二话没说就打开了吹风机。 雏田那柔顺的头发,仅仅只是用指尖抚摸也能一顺到底。 「呼哇~,啊~,真舒服。」 宗太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不过他仍默默地继续着吹干的工作。 不知是明白了他的心情还是没有明白,反正雏田看起来很幸福地放松了身心。 「好像有种变成了公主的感觉呢。」 「只限今天呐。」 「知,知道的!明天开始一定会很完美地准备好的。」 雏田把两只小手握成拳状以示决心。 「期待你哦……」 「啊,不相信吗?」 「信。我信……那个,完成了。」 雏田站起身,轻飘飘地转到宗太面前。 此时的头发已经不再像刺猬或者被狂风席卷过后那样了。银色的秀发与白嫩肌肤极为搭配,惹人怜爱。 宗太心想,雏田的制服姿态也相当不错。 但是他认为盯着看久了便会产生出害羞的感觉,于是赶忙把视线移开。 他走到玄关穿好鞋子,率先出了屋子。并对着无人的空屋说了声出门了。 紧接着出来的雏田,也面向屋子,轻轻深吸一口气。 「我,我出门了。」 雏田有些结巴地喊道。大概因为太紧张了所以把音量提得很高。 虽然觉得很奇特,但是宗太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深入这个问题了。 「不快点儿的话就要迟到了哦。」 当电梯降到一层的时候,宗太陷入了绝望之中。 如果是狭窄的房间内,雏田还能自己行动,但是外面的世界太宽广了。 不过如果雏田握着确认前方用的引导杖。慢慢走的话,即使一个人也能走到学校的吧。 昨天已经手把手教她把路都认清了。 可今天必须赶时间。 能想到的方法只有一个。 「宗太一个人先走吧。再不走会迟到的。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此发言无任何根据,完全没说服力。 「别看我这样,其实很坏的。迟到就是家常便饭哟。」 宗太闭上眼作好心理准备后,一把抓住了雏田的手。 「啊。」 雏田吃惊的声音让宗太的心跳急剧加速。 接着雏田用几乎感觉不到的力道,反握住了宗太的手。 「麻烦您了……」 之后,两人只言未发一步一步向学校走去。 用宗太的月神刻印来弥补视觉障碍的话,不必搞得这么紧张就能到学校了。但是,长时间使用能力会使疲劳积蓄,变成一种负担。而且,日本法律是禁止使用月神刻印的。虽然对宗太来说只要把左手放进口袋藏起来即可,但失明少女很普通地走在大街上这点怎么想也极不自然吧。 虽然很在意时间,但宗太仍把精力放在了尽量走得慢上。因为,一放下心,就马上会把雏田甩得远远的。 现在的他连配合雏田的步调都很困难。 如果现在放手的话,雏田就会站在原地,哪也不去。一想到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时,宗太便产生出了特殊的使命感。 但同时他也能感受到周围的视线。 在连接着学校的坡道上,时不时就能看见赶时间登校的学生,即使不愿意,宗太和雏田的组合也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既有对此抱有兴趣的观众,也有只是一眼扫过的人。不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视 线与想法,对宗太来说都像是拷问。 (千万别让认识的人看见……) 宗太边走边和雏田聊了几句闲话,不久便到了校门口。 那里有个熟人正等待着。 「真慢。都快要迟到了哟。」 这位两手叉腰,鼓着脸的就是片桐巴了。年龄二十五。是月乃宫高中的教师。还是担任学生会长的片桐京的亲姐姐。 宗太已经从黑田那接受到了登校后,把雏田交给巴的指示。 「初次见面,立花雏田。我是担任本校物理教师的片桐巴。」 介绍完后巴朝宗太望去。 「接下来的事我会接手的,真田君快去确认班级表吧。」 「啊,好。」 雏田被巴带着,往校舍的方向走去。而宗太眺望着她们的背影远去。然后看着自己的左手。 有种缺了啥的感觉。 (我在想什么啊……?) 为了抛去杂念,宗太挠了挠脑袋,然后他便跑去了中庭。 从今天起就二年级了。 新的班级与同学很快就会揭晓。 2 教室里很热闹。 因为开学典礼结束后学生们都各自返回了自己的教室,而且离新学期的第一次班会还有段时间。 去年的同班同学们,也都各自分开,观察着新的同学。 宗太无视了四周,独自来到讲台上抽取了决定座位的签,然后对照着黑板上的号码,走到靠窗边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刚开学就有好兆头。这可是谁都会羡慕的最上等席位。 环视了教室一圈,也发现了几张认识的面孔。这时宗太的眼睛对上了在后门的浅井。浅井轻轻手向宗太挥了挥。而宗太却装作没看见,把视线移开了。 见此情景的浅井很夸张的叫了起来。 「喂,无视吗!真无视吗!认真的无视吗你这没良心的!和我只是玩玩的吗?」 因为会被看作白痴的同类,宗太连这拼死抗议的声音也一同无视了。 宗太所在的班级,男女算一起有近四十人。即便多了不少不熟悉的面孔,学校这个空间依旧不会变,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 离班会召开还有段时间,宗太决定一直呆呆地望着天空。 「什么什么,男高中生把父亲杀害了。凶器是斧子。犯罪动机是,被父亲怀疑是否是月之子,即使澄清了父亲也不信,最近每次碰面,父亲都以暴力向相,于是产生了这样下去会被杀的念头……吗?」 宗太把视线抬高向前排望去,只见一个女生正背靠椅子,专心致志地读着报纸。而且还把内容全说出来了。 「真是很悲痛的事件啊。」 那女生短而整齐的头发,简直就像在述说自己是运动部的成员。全身也散发着一种健康的气息。唯独那摊开的报纸很是违和。 「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人家看,你怎么想?」 宗太虽然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仍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至少也该回句话作为鉴赏费吧?」 一看无法回绝,宗太只好想了想,随意丢出了句话。 「斧子哪儿买的呐?」 「咦?」 「那个啊,凶器的斧子。」 「啊,啊啊。」 前排的女生皱起眉头认真思考起了问题。 「果然说到斧子就会想到武器店吧。」 女生用很严肃的表情说道。 「武器店吗,原来如此啊。」 宗太也很严肃地点着头。 「你们在聊什么啊。这世界早没武器店了。」 从刚才开始一直被无视的浅井不知何时站在了边上。话说浅井在校内也是有名的高个子。站在旁边的话就连太阳光都被遮住了。 此时的浅井看着眼前的两人,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宗太和瑞希认识的吗?」 「不,你搞错了。」 从口吻上能听出浅井和前排的女生似乎认识。宗太又从浅井单纯的表情上判断出或许两人是篮球部的同伴。 「我叫柿崎瑞希。多指教,真田。」 叫柿崎瑞希的前排女生将整个身子转了过来,并向宗太伸出了手。而宗太的视线在手和瑞希的脸之间来回移动了多次后,才与其握手。 不由得把瑞希的手和刚才握过的雏田的手进行了比较。 瑞希的手如宗太所见一样很平均。他重新认识到了只是雏田的手太小了的事实。 「我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没啥……请多指教。话说,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之前浅井没和你说吗?」 浅井好象没在听这边的对话,宗太的眼神质问他没觉察到。相反还笑眯眯地抛出个新话题来。 「真好呐,宗太。今年又和千岁一个班。」 浅井报出的名字让宗太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用尖锐的目光反瞥着浅井。此时的浅井表情里正全力散发出一种捉弄人的味道。并且没有丝毫得保留之意。 「如果再继续这个话题,就把你去年在游泳课上引起的丑闻向全班公布了哟。」 「等,等下。先互相冷静下吧?」 浅井缩起身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这样会说闲话的人就消失了。 宗太松了一口气,这时,瑞希插上一句话。 「千岁是谁?」 「嘛,详细情况可不是几句话就说得清的。比起这件事不如先想想该怎么办吧,那家伙好像也是同班同学啊。」 见浅井强行转移了话题,瑞希也没追问下去。因此,宗太暂时安心下来。他并不希望别人议论里见千岁的事件。 「那家伙是?」 「就是那个单手停住大卡车的家伙啊。」 听了这话,宗太马上反应了过来。浅井把记载班级全员名字的名簿拿到桌上,翻开了名簿。 很快就发现了话题中出现的人物名。 「中条明人。在放学途中,遭遇暴走的卡车撞向五名幼儿园孩子的事件。他二话没说使用了月神刻印,为保护孩子单手抵住了暴走的卡车。事后发现驾驶员是醉酒驾车。而且孩子是看见绿灯才过马路的,因此判明是驾驶员的过失。」 瑞希像读报纸一样复述道。 「知道的真详细。」 瑞希仅活动唇边,便能讲述报纸上的内容。 宗太有意无意地环顾教室之中,想找寻中条明人的人影。虽然他认为应该不可能会在。 事件发生在去年的十月初。在此之后不到三日,中条明人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不,是无法来了。 「这哪是给予拯救幼小生命的人的回报啊?」 在叠起报纸的瑞希脸上,没有掺杂任何特别的情感。但是,现场的气氛却很微妙。 「或许会就这么转去别的学校吧。以前也发生过呢。这类事。」 自己开了头,然后自己又收了尾的浅井时不时望向不远处女孩子们,似乎又找到新的有趣对象。 之后他便乖乖遵从欲望的支配,突入了女孩子们的集团里。还傻笑着想要快快融入其中。 「真希望他能在部活动的时候发挥出那干劲。」 瑞希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继续读起报纸。 「早上好。」 才刚和瑞希中断对话,宗太就听到了这声音。声音的主人是斜前排坐下的一名女生。轻飘飘的头发抚摸着脸颊,透过镜片,他看见了里面凌厉的眼眸。 「早,早上好,里见。」 被里 见的压迫力击败,宗太只得回应。而心里却大喊为什么在这当口上出现啊。 她,就是刚才浅井所说的里见千岁。 「又分到同班真抱歉呢。」 「这不是里见的错吧。」 因为无法一直正视对方,宗太很快把视线移开了。 而瑞希此时把半张脸藏在翻开的报纸里,津津有味地观察着两人的样子。然后,用着已理解事情经过似的口吻说着原来如此。 「和我一个班很不爽吧?」 「这种事……」 也不是完全没有。 原本只不过是同班同学。但是千岁是风纪委员,管理迟到的她和经常差点迟到的宗太,碰面的次数很自然的越来越多。虽然最初双方都互不理睬,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何时开始两人变得可以毫无顾忌地交流了。 但是这种状况却因去年的圣诞节而改变了。 回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件事,宗太像是要消除记忆似的左右甩起了头。 千岁则看着宗太,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还是宗太忍不住先开了口。 「为什么一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看着我。」 「今天早上。」 「嗯?」 「和别人一起来的吧。」 宗太吓得一怔。自己和雏田一起来上学的情景被人看见了。而且还偏偏是同班同学。 虽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但是,周围可不会就这么简单接受事实,高中生可是对绯闻极度过敏的哺乳动物啊。 「没事,你随意。」 千岁真的看似不以为然地转过头去。 「凡事都有个度呢。」 从千岁的发言可以看出她完全认可了宗太与雏田的关系。使得宗太陷入了无法辩解的余地。说完,千岁从包里拿出文库本,沉浸在了书的世界里。 即使宗太想解释,但这气氛也让他开不了口。 无视宗太那杂乱的心情,前排的瑞希继续以自己的风格复述着报纸上的内容。 「女中学生杀害事件的犯人至今未被逮捕。警察局在广泛收集情报的同时呼吁发生事件的月乃宫住民能够一起协助侦破和警戒再次发生类似事件。吗?」 瑞希对折报纸,将目光停在接下去的报道上。 「事件发生以过了一年。从杀害现场的状况来看,哪怕断定犯人是月之子,也无法查找到拥有相应能力的嫌疑犯,搜查进展艰难。哎呀呀,这个国家已经变成使用月神刻印犯罪的天国了吗?」 突然话锋一转,这貌似是瑞希的怪癖。 宗太包含着转换心情的意思,接上了瑞希的话。 「并不是说月神刻印都是邪恶的。和菜刀能切菜亦能砍人同理。不管有没有月神刻印,犯罪都照样会发生。关键在于人啊。」 听了宗太的一番话,瑞希佩服地叫出声来。 「真田好厉害。」 「哪儿?」 「能把这种隐晦的问题,如此严肃地说出来。不,真是受教了。看来进这班是来对地方了。」 瑞希带着一副难以琢磨的神秘表情,自我满足地转了回去。 宗太脸上的阴影也稍稍散去了一些。 正因为宗太自己是月之子才会说出刚才的台词。每当有人否定月之子时,自己的心中就会不断重复这段话。 月之子是当今社会中的阴暗者。这是因为月神刻印普遍给人们留下了犯罪这类过激印象。 并非所有能力都是破坏。只是根本无法抹消已经在人们脑中根深蒂固的印象。即使行十善,只要记有一恶,照样天地不容。所以在学校这空间里,谁都不会阐明自己是月之子。 按统计学的概率来说,未成年人每十人中便有一人体内拥有月神刻印。也就是说这教室里初步估计有四人是月之子。 把概率扩展到整个学校的话,人数则会过百。 但宗太知道的月之子只有学生会长片桐京和刚才话题里的中条明人而已。其他人则一概不知。 宗太自己也隐藏了月之子的身份。如果月之子身份被他人知道了会怎么样,中条明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谁都不想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这时,教室的前门打开了。 进来的是身着白衣的巴。 「好,都坐回位子上去。」 由于巴的登场,教室里瞬间沸腾了。因为巴在男生和女生中都很受欢迎。听说男生们都被巴的美貌与和蔼可亲所吸引,而女生们则都对巴的独立成熟抱有憧憬。 她与亲妹妹的京在校内的人气几乎不相上下。 学生们的欢呼声,正是因为知道了班主任是巴而无法抑制心中喜悦所发出的声音。 「好了,静一静。」 走上讲台的巴只说了一句话,台下的学生就犹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因为坐在最后排,对于教室内发生的事情宗太看得一清二楚。同时还发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与旁边再旁边的座位都是空着的。 已知其中一个是中条明人的,那另一个是有人休息没来吗?宗太这么猜测着。 「我已经没必要介绍自己了,最开始,先介绍转校生。」 对于这意想不到的进展,教室里又出现了一些骚动。 宗太看了看两个空座位。原来其中一个空座位是为转校生预留的。 巴从讲台下来,走到门边。 然后打开门探出了半个身子。 「真像电视剧里老师叫学生进来的画面啊。」 瑞希歪着椅子,和宗太说道。 她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巴没有理由特地出门去迎接。 但是,在看见了转校生的样子后,宗太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牵着巴的手走进教室的人是,雏田。 宗太不自觉地把脸埋入课桌下。坐在斜前排的千岁的背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最后,雏田被巴领着站上了讲台。 骚动越发扩大。大家小声议论着眼前的少女好小啊,银发啊,好可爱啊,好可爱啊,好可爱啊…… 巴在黑板下端正地写下立花雏田几个大字。 「她就是立花雏田。虽然还只有十四岁,不过已经完成了高中的全部课程。只是因为有视力障碍,未能体验校园生活。因此在学习大学课程之前,决定特许她进入月乃宫高中。希望大家和她好好相处。」 巴用冷淡的声音把要点简洁明了地讲述了一遍。 仅靠这些,宗太脑中产生出的疑问便消解了大半。 仔细想想,这些自己明明都是可以早就发觉到的。 早晨,雏田穿的是高中校服,而不是初中的。 而且为什么是要雏田交给身为高中教师的巴呢……没觉察到这些的宗太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 「立花,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好,好的。」 被巴叫道的雏田做出了回应。声音听上去很紧张,身体也僵硬得像坏掉的机械似的。 「初次见面,大家好!我叫立花雏田!从今天开始请大家多多关照!」 伴随着高亢的声音,雏田低下头。就这么保持着势头,把额头撞上了讲台。 明明该笑的时候却无人出声,教室里被微妙的气氛包围着。 第一个出声的,是坐在走廊侧的浅井。他的笑声越来越响,最终哈哈大笑起来。 「不行了……这么好笑,已经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捧腹大笑中的浅井努力憋出了一句话。以此为开端教室里充满了爆笑声。 「不,不是的。刚才是特别的。只限今天的。别的时候都做得很好的!请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忘记掉!」 在爆笑中心的雏田拼命辩解。虽然满脸通红地努力着,可这却让教室里的笑声更加停不下来了。 看不下去的巴镇住了骚乱,同时雏田也冷静了下来。 在这个恢复原本秩序的教室内,一只手突然举起。 「怎么了,浅井君?」 「为了加深班级和睦,要求给予向立花提问的时间!」 「不像是糟糕的提案呢。立花可以吗?」 「啊,可以,我努力试试!」 得到了教师与本人的认可,包括浅井在内的数名男生都握拳庆贺了一下。对千岁再次偷瞄自己的行为,宗太多少也注意到了,但由于并不知道对方会提出什么问题,也就没有去多想。 首先提出的是兴趣呀,喜欢食物之类的代替介绍的问题。这种程度雏田都一一作答,没有显露丑态。 「那么,下一个,浅井君。」 一个高个儿男一边活力满满地应答着一边站了起来。 「有男朋友吗?」 之前轻松回答问题的雏田吃惊地j戛然而止。 「什,什么?」 雏田的脸变得越来越通红。 「从,从来没有过!」 明明只要说现在没有就可以了嘛,可雏田把过去也包括在内一并告诉了浅井。 听了雏田的回答,浅井兴高采烈地坐回原位。其他男生则早已乱作一团。 宗太无奈地捂着脸,此时袋中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原来是来了短信。 —可以告诉我你们两人的关系吗? 是千岁发来的短信。 宗太准备快速解决。 —很明显不能。 斜前排的千岁确认了信息。 然后开始以出奇的速度打出文字。 —拿白玉屋的豪华善哉饼来封口吧。 宗太收到了一条很明显的威胁信息。话说那饼可是绝不负豪华之名的两千円的土豪物。 他马上回复。 —魔鬼!是风纪委员就别在班会上发短信! 这次千岁回得比之前还快。 —那么就白玉屋的豪华善哉饼与和风点心大份装好了。 那些可都是三千円起步的点心啊。 —会胖的哟。 不久又有了回信。 —白玉屋的豪华善哉饼加和风点心大份装加特级蜜馅豆。 千岁似乎特喜欢甜食。 —全部你请。 宗太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多谢款待。 往前看了一眼,发现千岁心情愉快地高举起双手。嘴角还露出一丝笑容。虽然看上去像是奸笑,但在此之上,表情里还略带着一份可爱。不过宗太却只剩下了悲哀的心情。 另一边,提问也在进行中,雏田不知为何一直耸着肩。 宗太心想,她到底在和什么战斗着呢? 「嗯,那么下个问题就是最后一个了。再让你们这些糟糕的男生问下去,保不准会出现三围啊,裤裤的颜色之类的糟糕问题呢。」 可能是完全被猜中了,巴的话音刚落,就有几名男生瘫倒在课桌上。 趁着这个空隙,前排的瑞希举起了手。 宗太总觉得事有蹊跷。 但是,以为时过晚。 「好,那柿崎同学请提问。」 被巴点到名的瑞希站了起来。背直挺挺的,好一副运动部的身子骨。 「请告诉我你和真田的关系。」 教室里的视线一齐望向了宗太。 「你也看见了吗……」 宗太小声抗议着,可瑞希却不配合地继续说道。 「今天早上,你们手拉手一起来学校的吧?」 全班同学的杀气瞬间上升到了极点。像浅井等人,都已摆出了要把宗太踹飞似的架势。另一边,失去威胁把柄的千岁则露出一副很可惜的表情。 「那,那个,和宗太是正当纯洁的交往关系。」 雏田的这一句话给予了宗太致命一击。 这只是她发自内心的,以自己的言语来吸引大家注意的一句话而已。没有任何恶意。因此宗太也不忍心责怪她。 但这句话完美地招来一堆误解。 之后,教室里的秩序不复存在,连巴都放弃劝阻,在一旁静观其变。 还没等班会结束,雨点般的提问便向宗太砸来。 就这样,真田宗太在月乃宫高中开始了波澜曲折的第二年。 3 「砰砰」,宗太第三次敲响了门。 「喂~,立花!再不起床真要迟到了哦~!」 没回音。 「起来啊!给我起床了!」 无论宗太喊几声,门内依旧沉默。 离第一次登校已过了两周。最初宗太面临大量提问攻击的时候,说实话还真的很头疼,不过还是勉勉强强地把一起住的事给瞒了过去。 现在这个话题在雏田是宗太远房亲戚的地方止住了。但是除宗太外,别人都没有同年级的亲戚,所以每当说起雏田上学的话题时,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被班级里大半同学用不信任的眼光注视着,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同学会再来问相同的问题了,也算跨过了这道坎。 让宗太惊慌失措的一连串骚动就这么告一段落,原因或许是自己麻痹大意了。 雏田起不了床的理由也清楚明了。 昨天深夜三点她才扑进床。确切说是今天凌晨三点。 让她学会看电视,就是错误的开端。 雏田看着电视的时候特别高兴。 看到搞笑节目就大笑起来,看到动物类节目就学习动物鸣叫,看到催泪剧就跟着一起哭,看到动画片就露出沉醉的表情。 看到雏田十分开心的样子,宗太也稍微有些得意,便没有严加管教。 早知如此,当初真该狠下心让她好好睡觉。 平时雏田在十点左右就会显露出一副昏沉的表情。这样的她每天都会在大半夜醒来,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看电视的习惯。 说真的,已经习惯了深夜的宗太现在仍相当困。大概会在上课时进入甜美的梦乡吧。 「喂~!立花~!拜托快起床~!」 宗太越敲越用力,甚至到最后有些收不住力。 即便如此屋内依旧没有回音。 他叹了一口气。能走的路只剩下一条了。 「房间,进来了哦?打开了呐?等会儿抱怨也没用哦?」 一边祈祷着不要出现雏田在换衣服的场景,宗太一边转动了门把。 最初只打开一点儿缝隙并窥视了内部情况。 雏田还睡在床上。 宗太一狠心,走进房间内。 重新环视了室内,宗太发出了果然是女孩子房间的感叹。 整个房间除了那扇门以外,都被白与粉红所装饰着,使人有种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房间整体给人一种柔和的印象。即使是同样的日光,在这房间就感觉特别温暖。 宗太发现一只小兔子的玩偶倒在床下。他怕踩到会摔跤,便把玩偶移到墙边。 接下来宗太走向了问题中心的床。 床上躺着一只「长毛怪」。太长的头发把枕头整个包裹住了,而且雏田盖着被子几乎看不到肌肤,所以让人心里有点发毛。 宗太的肩膀有节奏的上下摆动着。 「喂,立花,起床啦—」 「呜呜……」 雏田第一次有了反应。这声音听上去就让人发困。 「迟到了哦,迟到了哟!」 「……再睡,一小时。」 「一般这里都会说五分钟吧……」 床上再次传出寝息声。雏田只朦胧地醒了几秒钟,便又进入了梦香。 没办法,宗太只好试着摇起雏田的身子。 「喂,快迟到了啊。再不起来就丢下你不管了哦—」 「再睡……两小时……」 「别增加啊!」 「欺负人……」 「哪欺负人了!」 经过宗太大幅度地摇动后,雏田小小的身体咕噜一下翻转了。她现在的姿势看起来就像个婴儿。 仔细一看,宗太发现她胸前还抱着一只玩偶。不过和刚才放到墙边的那只兔子的颜色不同。 床上再次传出安稳的寝息声,雏田又睡着了。 「你胆子可真大啊—」 这次宗太用手指塞住了雏田的鼻子。 刚塞住鼻子,嘴巴就大大地张开了,雏田依旧确保着氧气的供给。 「本事不小嘛。」 连嘴巴一起封住还是有点难度的。 宗太准备变更作战。 但是,想不到下一招。 宗太心想,果然掀被子还是很危险的。 又不知道藏着看不见的部分是什么样。 总之先试着戳下雏田的脸吧。宗太便照着想法做了。 「呜呜~」 雏田皱起眉头,看上去一副不舒服的表情。 见起了作用,宗太就更大胆地揉起了雏田的脸蛋。 「啊……呜,呜~嗯……」 这次从雏田口中更是传出了略带糟糕的声音。 然后宗太停手了。 (我到底在做啥啊……) 要是在这当口上被别人看见了,那人生可就全完了。 刚一这么想,就听到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呀—,宗太君正在对熟睡的少女做坏事—。糟糕呀—,变态呀—」 声音平平的,完全不带感情。 宗太一惊,赶忙转身一看,发现站在背后的是穿着制服的京。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了。 瞬间退到墙边的宗太吓得一动也不动。 「为,为为为什么,京前辈会!」 也没顾及到宗太的动摇,京表现得很自然。但在她表情里也能发现似乎正策划着什么。 另一边,响起了没有清楚把握现状的声音。 「早上了吗……真是好吵的早上呢……」 雏田终于缓缓从床上起身。 被子唰地掉落,露出一件薄薄的淡粉色睡衣,还有些松蓬蓬的。这装束相当女孩子气,不过很适合雏田。 怀里仍抱着玩偶。 雏田像猫那样揉了揉脸。 「晚安……」 「等等,不准睡!」 「咦,宗太?」 雏田不舍地把玩偶放到了一边。两只手都很小心翼翼。可见雏田相当珍惜玩偶。 「因为昨晚有点冷,所以来帮我盖被子?」 「啊啊,是啊。立花是个不抱玩偶睡不着觉的孩子呐。」 宗太抢先抢过话题。 「不,不行吗!」 然后,雏田想要铺开卷成一团的被子。 但是这个行为却由于京的介入而无法进行下去。 「呀—,好可爱—!」 京从门口冲到床边,一把抱出雏田。然后,将雏田往自己的胸部靠去。现在的雏田真的变成一只「玩偶」了。 「哇!哇!怎,怎么了?这是敌人的棉花糖攻击吗!」 「没想到比照片上的更加可爱呢。」 被京用力抱着的雏田沉入了「幸福」的海洋。她痛苦的挣扎着。 然后想也没想便将这些以需要帮助似的神情表现出来,让宗太觉察。 「那里,把鼻孔伸出来。」 「才,才不让伸哟。这种东西。」 宗太慌忙把视线移开了。 「话,话说,也差不多该把立花放开了吧。再下去要死了哟。」 「要对我的雏田出手吗?」 「不是的。」 「呜~呜~呜~」 雏田快到临界点了。 京望着宗太会心一笑,把雏田放开了。 「呼哇!」 「真的,越来越可爱了~」 「刚才那是什么呢?软软的,甜甜的,还散发出迷人的香味,感觉好好吃的样子!」 听了雏田的感想,宗太把视线移向京的身体。 「你看的哪?」 「山,山和谷。」 宗太清晰感觉到自己脸颊的热量。 「说这些词的时候别吱吱唔唔呐。」 之后,京重新面对雏田,把双手置于雏田肩上。 「初次见面。我叫片桐京。」 「初,初次见面。我叫立花雏田。」 雏田恭敬地问候道。 「是月乃宫高中的学生会长吧?而且还是巴老师的妹妹。」 「啊啦,知道不少呢。」 「嗯,是同班同学的浅井君告诉我的。」 顺便提下,浅井后面加个「君」是有理由的。因为对雏田来说全班都比她年长。最初,雏田只是普通加「桑」来称呼大家。这时,脑残的浅井说了一句话。 「称呼同学竟然加「桑」真对不起大家!」 不知未何,除宗太外其他男生全部赞同。于是,称呼男生全在姓前加「君」,称呼女生全在名前加「酱」就这么定了型。 同时,全班不论男女都称呼雏田。只剩下宗太一个还在用姓称呼。 或许这件事让雏田与班级的距离缩短了,她简单地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关于视觉障碍的问题,班里早已形成了默契,即便宗太不在也会有别人来帮忙。 「他还说京前辈是理性与工口并存的完美女性。前辈的存在是这个世界上的奇迹。」 京狠盯了宗太一眼。宗太赶忙左右摇头。 「不是我哟。不是说了是浅井嘛?」 「可不能告诉这么可爱的孩子多余的事哟?」 「知道了啦。比起这些,是不是该先问京前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京没搭理宗太,光顾着摸雏田的头。雏田也露出顺理成章的表情。 「好不容易,新学期的骚乱终于平息了,很明显是抽空来打个招呼的咯?」 「打招呼,吗?」 「是是,因为我们是邻居。」 是的,片桐姐妹就住在隔壁。宗太能和京如此无拘束地聊天,也是多亏了住在同个公寓这个好处。其实呢,还有一个更深的理由。 「不是啦,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屋内?」 昨晚明明锁好门才睡的。 「因为从黑田那里拿了备用钥匙。」 京心平气和地说道。 然后拿出挂着草莓牛奶挂件的备用钥匙给宗太过目。 钥匙的事也不必多说了,不过京前辈您到底有多喜欢草莓牛奶啊。宗太在心中狠狠地吐了个槽。 「黑田叔说女孩子的问题要交给女孩子呢。或许宗太君会遇到无法处理的问题吧。」 「从京前辈身上不太能感觉到女孩子的气息呢。」 「宗太君~,你说了什么?」 京那像蛇一样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宗太。二话不说,宗太先从这视线中逃离了 。 「但是,我可不知道有这事哟?」 「那个啊,先斩后奏比较有趣嘛。」 「请别用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问题。这边可是被吓得心脏有没停止都不清楚了啊。」 宗太的双肩大幅垂下,无力继续吐槽。 「都这么失落了呀,那么我的备用钥匙当补偿给你吧?」 京用恶作剧般的双眼看着宗太。 「在想了耶在想了耶。」 「不,不要哟。」 「拿好。」 「不要!」 「说得这么斩钉截铁,这边也会受伤的呐。」 宗太完全被京玩弄于鼓掌间。 此时救援杀到。 「那,那个。」 插入宗太与京对话中的人是雏田。 「既然是被黑田叔拜托的人……难道说,京前辈也是……」 雏田小心翼翼地选择字句,将它们一个一个编织起来。 「是的,如小雏所想,我也是月之子。而且也是公安特课的一员,因此在学习上以及工作上都请多关照呢。」 「嗯。这边才要承蒙关照。」 事态告一段落,宗太早已累得全身无力。早上就这么折腾,看来今天一天再怎么努力也顶不住了。 宗太摇摇晃晃地从雏田房间里走了出来。然后一眼不眨地注视着起居室的钟。 「啊啊!别管那么多了要迟到啦!」 谈笑风声的闲暇,早就没有了。 4 原本要花费大量时间的换衣,在京的帮助下一会儿就完成了。 雏田的长发,被扎成了双马尾,因睡相差而翘起的杂毛也得以完全隐藏掉了。 多亏了京,能够比平时更早出门。 雏田被京牵住手,在离宗太三步远的前方走着。 两条长「尾巴」,在宗太的视野里摇来摇去。 「和京前辈一起住会不会更好呢……」 宗太不禁叹了口气。 走在前面的京和雏田,似乎在交谈着什么,时不时就会传来笑声。 起初还有些紧张的雏田也因京给人的好印象而马上变得亲昵起来。现在已经很安心地和京粘在了一起。 有时,京还会把头转向宗太。笑嘻嘻的看过来。 原因宗太还是明白的。 从刚才开始,两人的聊天内容的环节里,就出现了宗太的名字。明明本人就在旁边,竟然还说些不好的传闻。 他心想,虽然听不清到底在聊啥,但反正不会是好事吧,就没在意。 比起聊天内容的问题,如今有更严重的问题降临到了宗太身上。 「……这就叫陷入囧境吧。」 宗太一边偷偷瞄了瞄四周,一边轻声嘟哝道。 被誉为校内人气最高的京与传说中的转校生竟并排走在一起,着实引人注目。 在人气光环的笼罩下,就连宗太也被围观了。 而且,这些视线里还都充满了怨念。 宗太不断鼓励自己忍耐到学校。 由于在想别的事情,结果他连前边的两人停下脚步都没注意到。 「宗太君,太近了。难道想要亲亲?」 宗太回过神来,发现京的脸近在咫尺。 「呜哇啊啊啊!」 他吓得大叫着倒退了好几步。 「真是失礼呢。我是怪物吗?」 「因,因为,突然停下来了。」 「因为小雏有事要问宗太君呀。」 听了京的话,宗太望向雏田。雏田正摆出一副磨磨蹭蹭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的样子。 「想问什么?」 「宗太的生日,可,可以告诉我吗?」 「……为什么,突然来问生日?」 一旁的京回答了宗太的疑问。 「下月初,不是姐姐的生日嘛?和她讲了以后就……」 原来如此,按话题继续下去的话,雏田来问自己的生日也并不奇怪。不过宗太还是希望能为中途插进来的自己简短说明一下。 「我是七月七日生的哟?」 「七夕呢。真是个好日子。」 的确相比普通日子,在这天诞生有种特别的感觉。 不过,这种日子诞生下来的应该都是女孩子吧,宗太不知为何产生了这种想法。 简短的对话中断后,四周陷入了异常的沉默中。 宗太看了看京,发觉她的眼神似乎在述说着什么。但是又搞不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 再看看雏田,好像有什么心事让她冷静不下来。 「那个,别呆站着,差不多该走了。」 他对周围射来的尖锐视线的忍耐也快要到极限了。 「哈啊,怎么说好呢,宗太君真是可惜了呢。」 「请别在本人面前,说些意义不明的恶言。」 京缩起肩,仿佛是在同情着宗太,接着又拉起雏田的手再度向学校前进。只剩下无法理解两人反应里所隐藏含义的宗太被晾在一边。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紧跟在两人背后。 这时,宗太的身边突然窜出一辆自行车,它刚以极快的速度越过了三人,却又急刹车停了下来。刹车发出的噪音刺得宗太耳朵直疼。 「呀~,小雏!」 「啊,这声音是,小由佳里?」 「是的哟~,啊咧啊咧~?什么时候和京前辈关系这么好了?」 谜之女生就这么双脚跨在车上,兴奋地与雏田搭起话来。 「嗯。我的女朋友哦。不错吧?」 京一边抱住雏田,一边面不改色地说着谎。应该不会有人相信。宗太心想,会相信的也只有浅井之流了吧。 「世,世间竟有如此完美的配对!」 看来,有着浅井级大脑的人,在月乃宫高中里貌似有两个。 宗太也追了上去,站到雏田旁边问道。 「在别的班级也交到朋友了吗?」 「什么?小由佳里可是同班同学哟?」 雏田把宗太不经意提出的疑问,加工得更加深奥然后再反抛了回来。 宗太眯起眼细细观察起从自行车上下来的女生。但是无论怎么回忆都没有印象。 「呵呵,得把真田宗太君是个失礼之人的事告诉千岁呢。」 由佳里的嘴角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那个,是叫铃木由佳里吗?」 「谁是铃木啊!别以为看起来正确率很高就是正确的啊。我叫高坂由佳里哟!不是已经好好在班级自我介绍里说过了嘛!」 自我介绍时候的记忆的确还能记起来。不过,因为老师别有用心地说从后排开始往前,使宗太落得了第一个介绍的下场。直到千岁这里都还能记起来,这之后可是整个人都软绵绵地摊在了桌上。 「对不起。大概是因为那时候朦朦胧胧地趴了二十分左右的错吧。」 「眼睛和脑都腐坏了。」 「明明是初次见面,说得真过分呐。」 「不都說了是同班的了嘛!真是的,我觉得能和我搞好关系,对真田君才更有利啊。」 「这话什么意思呢?」 「我从初中就一直和千岁同班,因此和她关系很好哟?所以各种问题都会和我商量哟?当然真田君的事也从千岁那里听了不少了呢。是已经太多了。」 由佳里故意向宗太展示出奸笑。然后默默伸出手。宗太觉得并不是请求握手,而是要求自己握手。 「这是让我乖乖做狗?」 「不是啦,才没这方面的兴趣 呢。手机拿来,手机。」 宗太嫌确认理由太麻烦,直接把手机交了出去。拿到手机的由佳里以只能看见残影的速度敲击着按键,似乎在操作着什么。完事后她便将手机物归原主。 拿回手机的宗太打开确认了一下,发现里面登陆了由佳里的号码和地址。 「就是这样,多关照了!下次再慢慢聊吧,真田君。」 由佳里笑嘻嘻地眯起一只眼。宗太觉得,这样还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家伙也算稀有动物了。然后她边同雏田和京挥手告别,边以最初的猛劲骑车飞驰而去。 宗太只能呆呆地目送着她离开。 「有种暴风雨过后的感觉呢。」 「有活力不是好事吗?」 「这话好像老年人的感想哟……疼,好疼!」 宗太的耳朵被京狠狠地捏住了。 「小由佳里很亲切的,在一起很开心哟。」 看来雏田似乎并没有对那鼓猛劲感到困扰。 走进正门,学生的数量也逐渐增加,也让宗太有了挖个坑钻进去的念头。因为无论谁都会看一眼京和雏田,然后意味深长地望向宗太。 但是,此时宗太已无暇担心自身了。 因为就在他用手抚去散落的樱花瓣的那一瞬。 从楼道附近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走在周围的数十名学生都吓得一齐缩起了身子。 「到底,怎么了,刚才那是?」 走在前边的男生用颤抖的声音喊叫着。 「宗太君,小雏拜托了!」 京未等回音就向前跑去。 一瞬间,整个空间都被异常的紧张感所支配。原本习以为常的景色如今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四周的骚动,使得焦躁感更加深入人心。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在楼道的学生们一齐跑了出来。 可怕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学生吓得腿软摔倒在地。 宗太一边保护好雏田,一边避开人流前进。 穿过人群,视野也展开了。 「宗太君别看!」 京虽然出声阻止,可还是晚了一步。 最初,视线模模糊糊的,也不清楚眼前这个物体到底是什么。 宗太揉揉眼,又看了一眼,这次他清楚地看见了打开的置物箱里的物体。 里面摆放着一颗活生生的人类头颅。 皮肤已经变色泛黄。眼睛瞪地大大的很是恐怖。宗太心里觉得很恶心,却不知为何移不开视线。更注目的是,那用人头压住的,垂挂在置物箱外的一块布。 上面用鲜血般的赤红色文字如此写道。 ——此人为女子中学生杀害事件犯人,予以血的制裁。执行人。 第三章 将雨 等警察录完笔录,让宗太和雏田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零点了。此时的雏田都困得快站不稳了。 离置物箱内发现头颅,已过去了十六个小时。 被害者经确认为月乃宫高中三年生,与京同班的柴田武史。而第一发现者则是一直使用此置物箱的高坂由佳里。是宗太和雏田的同班同学。录笔录的年轻刑警抱怨她因受到严重打击而无法正常对话,使得笔录工作完全没有进展,于是便将宗太叫来了警署。 宗太觉得,无法对话也不是不无道理。亲眼目击了如此惨剧还能平静下来的话,那才有鬼了呢。 另外关于被认为是犯人留下的信息的真伪,通过警察暗中搜查也得出了结论。 柴田的确是女子中学生杀害事件的犯人。 也就是说,杀人犯把另一个杀人犯给干掉了。 叫做执行人的谜之犯人的正体至今未明。甚至连一点眉目都没有。 为此,全校学生都接受了笔录。 当然,学校放假了。明天也是。宗太估计直到黄金周开始之前都不会再开了。 由于事件过于异常,也使得各路报道媒体蜂拥而至。多家大报社理所当然地把这事件作为了晚报头条。甚至连下午的杂谈节目和傍晚的新闻节目都花费大量时间报道了此事件。 「噢,准备了不少好食材嘛。」 宗太刚从浴室出来,便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闻声跑去,看到的是京正打开冰箱寻找食物。 「为什么京前辈会在我家?」 京似乎也是刚洗过澡,头发上还带着零星的水珠。 「因为今天姐姐不回来了,所以决定来这边吃饭咯。」 「吃饭咯……话说至少该也事先说一声再过来哟。」 「不行,吗?」 京的装可怜射线击中了宗太,效果拔群。 「也不是不行。」 京会心一笑,开始做起了料理。事到如今也无法阻止了,宗太只好任之不理。 他心想,或许是目击了杀人事件之后,产生了想在别人身边的心境。就算是京也不会没有恐惧。 「是不是,在想些很失礼的事情吧?」 「失礼的什么的,才没想呢。对吧,立花。」 原本想要糊弄过去,才把话题抛给雏田,但没想到她已经在沙发睡着了。宗太叹了口气,去房间里拿来毯子帮雏田盖上。 然后,他坐到了电视前,等待京做好料理。 不过这个时间段几乎都是运动新闻,看不到事件的进展。 就在宗太来回奔波之时,京已经把菜一盘盘端上了桌。 桌上满是饭呀,味增汁呀,烧鱼等和式料理。可却都被涂上了一层沙拉。 「貌似不叫醒小雏比较好呢。」 雏田本来规则的呼吸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她坐起身,好像要将感觉磨锐似的盯着桌上的饭菜。 「……饭,吃吗?」 「嗯,吃。」 宗太把菜放到雏田够得着的位置。之后让她实际摸了一遍盘和碗,并告知其菜单。这么做的话,便可以很轻松的解决雏田的吃饭问题。这可是宗太每天瞑思苦想所得出的结果。 虽然京就旁边让宗太有些难为情,不过她并没有冷言相向。 她只是,一直盯着电视。 京按住遥控器把音量调大。 画面突然从漂亮的工作室转向杂乱不堪的播报室。 『现在在节目中途临时插播一条新闻。』 宗太有种不祥的预感。再看播报员那紧张的神情,使他更加坚信这股预感。 『下面是关于早晨发生的女子中学生杀害事件的犯人被杀事件的续报。请看这边。』 黑洞洞的画面中,映出一篇以鲜血似的红色文字写的简短文章。 —下一次,给流浪人虐杀魔予以血的制裁。执行人。 『这封预告以相同的格式,同时发给了警察局,各报社和电视台。根据警察的调查,发信源是之前事件的被害者柴田武史的手机,因此恶作剧的可能性不大。』 「连犯罪预告都来了,警察叔叔还真是被小瞧了喏。」 京盯着电视里的播报员,表情显得很有趣。 宗太回过神,发现雏田正在拉扯自己的衣角,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他马上发动了月神刻印。 左手微微发热起来。 电视里再次出现了犯罪预告的文章。 「又,会有人被杀死吗?」 宗太一时不知如何回应雏田那略带颤抖的声音,这时京帮着回答了。 「大概,这犯人会真干的呢……」 「京前辈……流浪人虐杀魔事件是怎么一回事呢。」 「因为没怎么报道所以不知道也不怪你。事件发生时间是去年五月。应该是黄金周最热闹的时候吧。出事地点是月乃宫地铁站底下。一名中年男性在其居住的箱子小屋内被烧死啦。」 「顺便问个简单的问题,犯人呢?」 「还没被逮捕。连有嫌疑的人都没发现。想从火上着手却无法查明起火原因。鉴别课都拼了命调查的说。好困难哟。被说成月神刻印犯罪也是因为完全抓不到证据的原因。」 听完这话,宗太明白了京咬牙切齿的原因。 一定是应了黑田的要求,出动去解决事件了吧。 「本来月神刻印就是个连正体都不明的东西呢。」 引发各种不可思议现象的谜之文字式。离确认了其的存在已经过十四年。 虽然各国,各机关都争相研究,但月神刻印到底是谁制作的,是未何目的存在的,至今仍是个谜。 查明的事情只有月神刻印是附着在十四年前坠落到地球的月之碎片上的物体。将其寄存于孩子的体内的话便会使其产生出不可思议的能力。以及月神刻印是有机体。 有人说是亚特兰蒂斯文明的遗产,也有人说是外星人遗留的知识,更有甚者把它形容成众神智慧的结晶。关于月神刻印的传说可谓是数不胜数。 只要使用这种不明所以的力量,就可以引发不可思议的事件。所以被不正当使用也是必然的。 「柴田武史的案件,如何了?这边警察似乎并没有深追下去。」 「嗯。关于这件事呢已经被上面叫停了呢。」 「怎么说?」 「虽然公安特课也有插手,不过杀人事件终究还是本厅搜查一课管理的哟。当然,他们也拼红了眼去寻找犯人了。不过这可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的案件哟。是说女子中学生杀害事件哦。但是……」 「执行人很轻松地就把犯人给揪了出来,并且杀掉了。」 「嗯。我想等检查完毕以后结果就会出来了吧,不过根据我的猜想知柴田武史应该也是月之子。而且,能力的危险程度不是st2(注:st=status下同 ),就是和我一样的st3呢。」 「您想表达他是个可以轻易杀死人的人吗?」 京静静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宗太曾亲眼目睹被分为st3的雏田抵挡子弹的一幕。因此他觉得,即使形态不同,拥有相同等级的月之子应该都不会如此简单地就被夺去性命吧。 如今能与异能效果已知的月神刻印相对抗的,只有同等st的月神刻印。一般警察可以应付的只有和宗太一样的st1能力者而已。要对付st2就相当困难,想对付st3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这个原因,为了追捕月之子犯罪者,就必须有像京那样未成年并所属公安特课的存在。 「不过嘛,无论有着 何种能力,如果不加以控制,都差不多的。」 京伸手取过杯具,津津有味地吸起里边的味增汁。 在她身边的雏田双手合掌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现在正乖乖的被京抚摸着头,还心情极好地发出类似猫叫般的声音。 「犯人的目的是什么呢。事先放出杀人预告可不寻常哟。」 「以引人注目为乐的犯人吗,或者复仇,还是为隐藏其他目的而撒下的障眼法吗……如果还有别的可能性的话……」 「那些针对警察的言论,怎么处理呢?」 事实上,由于杀人犯杀死了杀人犯,各报道媒体声讨警察的声音逐渐高涨。 「啊哈哈,现在黑田叔可能正被上级狠训中吧。」 宗太脑中浮现出了黑田正在乖乖听取上司说教的画面。 「小雏好象撑不住了呢。」 雏田靠在京身上,再次进入了梦乡。宗太则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跑去拿来了牙刷,塞到雏田手里。雏田如同条件反射般开始刷起牙,不过刷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宗太叹了口气,一把夺过牙刷,并张开了雏田的嘴。 京笑眯眯地欣赏着眼前的情景。 「请别用这种眼神看这边啦。」 「啊啦啦,看看不行吗。一开始还觉得会出现什么状况呢,貌似干得挺不错的嘛,安心了呢。」 「因为不擅长不行。」 「精神可嘉呢。」 说完,京边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 「那么,今天就这么睡了吧。」 「把事件丢一边不管,这样好吗?明明杀人预告都放出来了。」 「我的工作是把犯人击倒再逮捕哟。寻找犯人可是黑田叔和姐姐他们的工作。」 「这个我懂。」 「即使加入搜查组,现在的我们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哟。真可惜。」 京拍了拍宗太的肩膀。然后起身抱起雏田,准备带她回房间。 「宗太君也晚安。」 「啊,嗯。晚安。」 京抱着雏田走进了房间。 宗太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没觉察到京从房间里出来的气息。 「不会吧,要在这里留宿吗……」 宗太大叹一口气,也回房睡觉去了。 他刚一躺下,睡魔就重重地压塌了眼睑。虽然还对事件放不下心,但依旧无法抵抗睡意。 如京所说,现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这句话不断盘旋于宗太的脑子里。 但仍被从早开始的一连串骚动所积压的疲惫感压倒,陷入了沉睡中。 次日,事态向着更坏的结果急速发展。 流浪人虐杀魔事件犯人的头颅再次被发现。 被害者是,高坂由佳里。既是之前事件的第一发现者,还曾是宗太的同班同学。 不仅如此,让宗太最惊讶的是被警察逮捕了的那个嫌疑犯的名字。 里见千岁。嫌疑犯,并且也是宗太的同班同学。 2 黄金周即将来临,可学校却再度开放。 周五的下午,温暖的阳光从窗外射入。 早早享用完了便当的宗太,正趴在书桌上度过午休。旁边应该是雏田的席位上空无一人。她被班里的女生们邀请一起去中庭吃午饭了。 雏田现在的样子在教室里也能望见。 被三个同学围着,尽管有些紧张,但仍是很开心地笑着。 看着已完全融入集体的雏田,宗太的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丝欢喜。 「这松弛的表情,是为雏鸟的独自建巢而高兴吗?」 瑞希从作为其标志的报纸中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宗太。 「别管我。你要是站在我的立场上就会懂了。」 瑞希照宗太所说的不再纠缠下去。继续专心致志读起了报纸。 在打开的报纸上,其中一条报道引起了宗太的注意。是关于两名犯罪者连续被杀事件的内容,写了满满一整页。而且那张作为遗体最初发现现场的学校楼道照片,占了很大的版面。 见惯的场所,却看起来完全不同。 宗太看了看斜前排千岁的座位。当然,那里也空无一人。并不是跑去别的地方吃午饭了。而是今天千岁根本就没来学校。因为她被月乃宫警察署拘留了。 恐怕,拘留时限没过前,她都无法从审讯室里离开吧。 千岁缺席的理由别的同学自然不清楚。宗太是通过京才得以从黑田那里获得了消息。 京也因为配合审讯工作,没有来学校。因为如果犯人暴走的话,必须要有人能够压制犯人。而京就是这道预防线。 「里见怎么了?」 瑞希再次用深邃的眼神看着宗太。 「没事。」 「我想里见休息也是事出有因吧。因为她貌似近距离看见了那个人头。」 「哼,是吗。那为什么柿崎会知道呢?」 「在做完笔录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啦。脸色铁青的。而且高坂的案件里最受打击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虽然由佳里说过下次要和自己好好长谈,如今这个约定已经无法完成了。 在教室几乎正中的由佳里的座位上,作为班主任的巴放置了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朵花。 只有那里,被看成是与世隔绝的另一个世界。 班级里的每个人,都不知该如何对待由佳里的死而彷徨着。由佳里既是被害者,也是一个杀人犯。如执行人所示,这次警方也通过调查断定了高坂由佳里就是流浪人虐杀魔事件的犯人。并且声称不久就会将资料移交检察院。 或许是觉察到了这个事实,高坂由佳里的葬礼也与最初的被害者柴田武史一样,仅由数名亲属低调谨慎地处理掉了。但是报道媒体依旧众说纷云,杂谈节目照样大段播放着恶心的猜测。 一边喝着罐装黑咖啡,宗太一边看了看四周。 也有不少学生根本不关心事件的真相。宗太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深刻地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所谓事不关己。这种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不是全员都看见了柴田武史的头颅,没不是人人都和高坂由佳里很亲密。而且新班级也才分了没多久。 相反,和他们哪怕只有一点儿关系的人却大半都缺席了。 「执行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呐?」 与其说是提问,宗太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本该当耳边风无视掉的。但宗太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很自然地说出了口。 「杀人的渣哟。」 「真严厉的意见呐。」 「哪有。我觉得这很一般啊。」 一双试图打探着什么的眼睛,正看着宗太。在认真的瞳孔下,宗太隐约看见了想让这个对话欢快起来的意图。这点让他多少有了些不快。 「也存在和真田持有不同意见的人。」 瑞希将刊登了某篇报道的报纸递了过来。 标题赫然写着『以眼泪对执行人表示感谢』。内容即使不仔细去读,宗太也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大致就是执行人最初制裁的柴田武史所引发的事件的被害者一家对其表示感激之情。那场面,昨天在新闻节目里来回播放,宗太都看了十遍了。 「你们还真能堂堂正正在教室里聊这些话题呐。」 突然,他发觉周围正在变暗,原来是个子高大的浅井站了在身后。他摆好射篮姿势往前一丢,手中的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完美地落入球袋中。 明明受到了瑞希的赞扬,浅井却俯下身子叹了口气。 「果然是把白痴和傻劲当作美德的浅井 式叹息呐。」 「我的叹息有什么不同吗?」 「不是说叹息啦,是说叹息的人本尊,有点儿不像样的意思。」 「我明白的哟。这种事。」 说完,浅井又叹了口气。 浅井的视线在教室里彷徨着,最终定格在了高坂由佳里的座位上。 「我,还拼命想追她呢……人这东西真难理解哟。如果知道她是月之子,或许会马上醒悟吧。」 貌似浅井把想说的都说完了,他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被他丢下的宗太和瑞希互相看着对方,却没有了语言。 午休结束五分前的预备铃响了起来。 配合着铃声,教室的后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人竟然是千岁。她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很平常的样子来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放好包,从里面拿出笔记用具及下午课程所须的教科书。 「什么事?」 千岁把手伸进包包里,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看见了哦?」 本以为望向窗外就能避过一劫的宗太被千岁识破伎俩,无奈地转过头,只见另一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也没什么啦,只是觉得你会迟到很稀奇啦。」 宗太发觉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飘飘然了。 「就这些么?」 「就这些哟。其他没了。」 「从很久以前就有这感觉了。」 「嗯?」 「真田君真奇怪。」 「我认为与别人面对面还把话说这么白的里见也很奇怪哦。」 「是吗。说的也是呢。」 或许是刚才的对话让千岁的消气了,她转回前排翻开从包里拿出的文库本开始阅读。而背后的宗太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找不到和平时有差异的地方。也无法觉察到被审问后的疲劳感。和往常一样,完全看不透千岁的心思。 这些促使着宗太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 这态度想必也给警察留下了个坏印象吧。 在此之上,宗太又偶然发现了一个导致事态更加严重的问题。那是在瑞希打开的报纸上刊载的报道里的一句话。 犯人的下一次犯罪预告会在何时出现呢? 至少,在千岁拘留期间内,并未从犯人那里收到新的犯罪预告。 黑田和本厅的刑警也不可能不把注意力放在这个连宗太都能发觉到的事实上。 此时响起了宣告午休结束的铃声,仿佛是要遮蔽宗太的思考。 被其他同学叫去的雏田也回来了。 「啊咧,千岁,在的吗?」 刚坐回坐位,就觉察到了吗,雏田把疑问说出了口。 「嗯。刚刚到的。等会能帮我补一下早上拉下的课程吗?」 「哈,好的。包在我身上。别看这样,我学习可是很在行的哟。」 雏田自信满满地挺起了胸膛。千岁则对这举动抱以不解的微笑。 能这样欢笑的人会是杀人犯吗。宗太十分不愿千岁是杀人犯。 但是,要是这么说的话,高坂由佳里也可谓天真烂漫。谁都没有发觉她是个杀人犯。她既开朗又活泼,在这样一个人身上除了能出是女高中生之外还能看到什么呢。 直到在放学之前,宗太的目光都未离开过在千岁背后。 放学后,宗太为了了解事件经过,跑去了京所在的三年级教室。 准确说是去询问千岁的嫌疑是否排除了。 宗太还带上了雏田。本来这点儿自己就能完成了,可是实在不能让雏田一人回家。而且执行人潜伏在月乃宫的可能性很大。 来到京的教室,却发现里面仅有数人,京也不在其中。向剩下的学生询问了京的所在,被告知可能会在学生会室。 宗太一边道谢一边走出了教室,然后向在走廊等带的雏田跑去。 「京前辈,不在吗?」 「知道是我来了吗,好厉害。」 走廊上时不时就能看见准备回家的学生。宗太可不认为仅凭气息和声响就能认出自己。 「因为宗太有摩擦脚后跟的习惯,所以很好认。」 「就靠脚步吗……」 宗太也尝试着闭上眼倾听周围的脚步声。可只听见几种声音混合在了一起,想从中听出差别来果然还是不可能的。 「说正事,京前辈好像在学生会室。」 说完,宗太带着雏田奔向学生会室。 离开了一般教室后,走廊里也看不见别人的身影了。不久两人便来到了位于多媒体教室旁边的学生会室,“咚咚”,宗太敲了两次门。 里面马上有了回应。 「谁?」 是巴的声音。这让期待着京回复的宗太多少有些吃惊。 「那,那个,真田宗太。」 「请进。」 打开门走进了学生会室的宗太意外地发现瑞希竟然和巴在一起。却没有京的身影。 「柿崎,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瑞希摆出了个运动部风格的爽朗笑容。 「我也是帮助黑田的人,这个当说明足够了吧?」 宗太向巴确认。巴缓缓点了点头。 除京以外还有别的公安特课所属的事宗太也有耳闻。而所属队员不公开的原因,是因为公安特课本身也是高机密的存在。 他最初知道京是同伴也不是靠介绍的。 「柿崎是大约一年之前受邀加入现场工作的。」 巴又追加了些说明。其实巴也有双重身份,高中老师只不过是表面而已。原本巴是公安特课的刑警,为了监视校内月神刻印的使用情况,才化身为教师的。 「话虽如此,但能力只有这点儿程度呐。」 瑞希说着便发动了能力。文字式盘旋在两手周围,仿佛要将整只手都包裹起来,从手心刚渗出的水,转瞬间结成了冰。 「关于能力的详细说明,就有劳巴老师了?」 「柿崎的能力就是变化物质的状态。她能自在地控制物体变成气体,液体,固体三种状态。」 说明刚结束,冰就化成水,最终变成水蒸气消失在了大气中。 「到了夏天这能力似乎很方便呐。」 宗太率真的感想让瑞希露出了苦笑。 「啊啊,就是这样。在抓犯人的时候倒是派不了什么大用场。」 对于月神刻印的实用性,瑞希貌似还没有领悟到的样子。她用淡淡的口味继续着说明。 「主要都是在做京前辈的援护工作。因为我的能力是中程,偶尔也有超常发挥的时候呢。」 月神刻印的效果范围大致上分成三类。也就是,像雏田那样仅能波及周围数米的近程。可以传播到几十米外的中程。以及数千米开外即能发动能力的远程。 近程多是攻击性极高的能力,而中,远程伴随着作用距离的提升,相应的攻击力则都普遍不高。 顺带一提,宗太的能力是可以传播到数千米外的远程。 说完,瑞希好象有什么约定似的,一直盯着时钟。巴把同样确认了时间。 「快到了呢。」 巴一边说着一边移动到角落边。 「那里很危险哟。」 搞不清状况的宗太转过头。同样没搞清状况的雏田下意识对危险一词产生了反应,退后了几步。瑞希也靠到了墙边。 只剩下宗太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站在中间。 没过多久,宗太的脚下就浮现出了一串月神刻印的文字式。这些使他脑中 的一段黑历史再次苏醒,于是他慌忙抬头确认天花板。果然那里也漂浮着相同的文字式。 宗太发觉情况不对,但是已经迟了。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突然蹦出个人,把宗太的视野全部占据了。 「等,等下!」 突然出现的人物对声音起了反应,便低下了头。和不明人物双目交汇的宗太这才发现,原来她的正体是京。 「咦,宗太君?」 现在不逃开的话就会和京撞上。可悲剧的是,宗太的本能却优先把视线停留在了某一点上。 见此情景,京马上用手按住了裙子。对于此时正失望地把嘴张成啊字型的宗太,京报以一个得意的微笑。 「真可惜。然后姑且先说声,对不起!」 京早早地把话说完,然后干净利落地踩在了宗太的脸上。宗太因此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京则安全着地成功。 宗太边擦拭着被踩中的脸,一边半坐起身子。但是厄运还未结束。 周围再次被影子所覆盖。 「京前辈,太不讲道理了哟……啊,啊咧?」 宗太才刚抬头就被眼前即将发生的惨剧吓得屁滚尿流。对于两腿伸直坐着状态的自己来说回避是不可能的。伴随着“喀嚓”的声音,沉重的冲击袭击了他的头部。导致宗太的视线越来越黑。 「好可怜呐。」 最后听见的只有瑞希的声音。难为情的是,之后宗太就失去了意识。 3 「脖子……没断吧。」 醒来后最初的那阵痛感,已经表明那并不是梦了。到现在脖子还咯吱咯吱发疼。 宗太发现在学生会室里除了之前几人外还有第五人。巴正挺着背坐在正面的椅子上,在巴旁边是靠着墙的瑞希。墙的反对侧则站着京,在她身后还有一个男生藏起半边身子窥视着自己的样子。此男正是为之前给予宗太的致命一击来道歉的。 一想到自己的脸被男生的屁股撞到,不禁痛感倍增。 雏田在宗太身旁,轻轻帮着拍拍身子。 「宗太,没事吗?有受伤吗?那里痛吗?」 虽然疼得要命,但是宗太怕雏田摸到奇怪的地方去,就装作并无大碍的样子,把雏田推开了。即便如此,雏田似乎仍然很担心,还小声念叨着什么。 「为什么宗太君会站那里哟。」 被害者明明是宗太,可京却不高兴地鼓起脸。 「都好好指定了时间的,不让开的话会受伤的。」 一道略带恨意的目光望向了巴。 「我可是在那时忠告过危险了。」 「但是是在仅剩数秒的时候呢。」 「我忠告过了。」 宗太见这边行不通便把目光转向了那个没见过的男生。男生吓得直抖,本来露出来的半截身子也彻底缩进了京的影子里。 「明人君,你也真烦人呀。别往我背后钻呐。」 听了京的发言,宗太的表情明显歪曲了。刚才,京的确叫了那男生明人。 而这个名字,在宗太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人选。 中条明人。宗太的同班同学,还是个不上学的男生。 「因,因为……我是被京前辈强拉来的。我,明明说了不行的。过分,好过分。」 抓着京的上衣角,躲在她背后的明人好像快哭出来了。 这情景让宗太产生了异常的违和感。以前并不是没见过中条明人。但是,这次见面自己却没有马上认出他。 这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和宗太所知晓的明人相差甚远。他依稀记得中条明人是个有着漂亮面庞的美少年,很显眼的类型。性格也是外向开朗型的。 但是眼前这位头发乱糟糟的,也没穿制服,直接穿了件汗衫就被拉来了。身高也比想象中的低不少,再加上容貌看上去很幼稚,让宗太不禁有种看见小动物似的感觉。 和雏田有点儿像。 「那个,难道说,他也是特课的?」 全员的视线一下全集中在了宗太身上。宗太则顺势使用月神刻印,让雏田了解室内的现状。 巴率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想必你也知道,中条的月神刻印相当强力。于是去年年末就拜托他来特课帮忙了。」 宗太再次向明人投去视线,由于没有了京这堵人墙,这次才得以看清眼前的这个人的身型。无论身体还是手腕都很细小。完全想不到这样的人能单手停住卡车。 「啊,我是今年开始和你同班的真田宗太。这边是立花雏田。」 雏田见状唰地低下了头,尽管明人对此举有些吃惊不过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礼仪满端正的。 「柿崎也好。」 「呃,啊,啊啊。」 瑞希难得做出了咬到舌头般的回答。 看了两人的举措,宗太明白了,瑞希和明人以前就认识了。 「那啥,回正题啦,为什么宗太君会在这里呢?」 「呀,那是因为……」 「啊,那个,千岁酱是不是已经没事了呢?」 代替踌躇不前的宗太,雏田很直接地把问题抛了出来。 「果然,来这之前还不知道吗。」 宗太看见了巴那敏锐的眼神。 「什么事呢?」 宗太和雏田都露出一副呆呆的反应。接下来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三次犯罪预告出现了。」 瑞希就这么闭着眼,直接了当地进行了说明。她的发言使宗太的身体微微一震。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如果是千岁被拘留时段的话,那么她的嫌疑就应该会被排除吧。 「是里见千岁被释放之后两小时左右发现的,当时的时间是下午一点。」 也就是说是午休结束之前,宗太不甘地紧咬住嘴唇。 「真不像你呐,宗太君。」 「哪些地方呢?」 宗太把看着地板的视线移回京的身上。 「哪怕是在拘留期间里发现犯罪预告,也不能排除里见千岁的嫌疑哟。你仔细想一想呐。」 把最初事件时的状态和到今天为止发生的其他事件在头脑里重新理顺后,宗太马上理解了京的话。 「执行人很可能有共犯。」 「没错。」 就算月神刻印也不是万能的。 至今为止,光已知的限制,就存在有三点。 其一,不可能存在相同的能力。 其二,能力的作用范围相当精确。只要超出范围一毫米就无法使用能力。 然后第三点就是,一个人只能获得一种能力。 如此一来,除了执行人这个给予血的制裁的实行犯之外,极可能还有一个能将连警察也无法追查到的杀人给犯定位的共犯。哪怕千岁被拘留了,犯罪预告只要共犯来代发即可。 虽然这么说,但是也不能绝对否定了单独作案的可能性。如果是和柴田武史以及高坂由佳里很亲近的人物的话,的确有机会觉察到他们的犯行。 这一点,使得同在一所学校上学的千岁被作为最有嫌疑的人选给记录在案。而对证明清白的困难性深有感触的宗太而言,除了在一旁静后佳音之外也别无他法。 「还有,针对第三人的犯罪预告上写着『本回,将会给便利店强盗杀人事件的犯人予以血的制裁。日期为四月二十九日日没前。执行人。』」 「好心的连日期都预告了呢。」 京的话语里包含着无语和不快。 「据调查发信源是被害者高坂由佳里的手机。」 宗太深深感到,千岁的嫌疑越来越重了。 一边把吸管插进草莓牛奶里,京一边摆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仿佛想要把那沉默埋葬似的,雏田谨慎地开了口。 「话,话说……,千岁酱为什么会被怀疑呢?」 这点宗太也没问。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千岁才会被拘留的呢? 「开端是在事发现场,得到了复数目击到里见千岁的证言,这才将她列为搜查对象的。」 「调查了一下她,可疑的情报一个接一个都涌出来了。」 「在里见千岁的手机里找到一条事件当天发给高坂由佳里叫她出来的短信。她们碰面的时间,与死亡推定时间基本一致。这状况被怀疑也无话可说呐。」 「但是,柴田武史被杀的第一个事件呢?被害者和里见有什么关系吗?」 宗太紧跟着提出了质疑。 「这个嘛,我们掌握到了柴田被里见拒绝过交往的情报。」 第一次听说。不过千岁的确很受部分男生的欢迎。这点宗太自身也深有体会。 「但是,这样的话,被杀的人怎么会是柴田呢……」 「听说被柴田拒绝后,依旧死缠着里见不放。太烦人了,然后……这种可能性也足以杀人了。男女间发生的事可是谁都想不到的。」 光是推测可以想出各种动机。宗太被巴的回答逼到了绝境。但他仍想述说些什么,于是他便把自己的愿望从口中说了出来。 「就算这么说,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是里见做的。」 「我,我也不相信。千岁酱对我很亲切的,是个很好的人。」 两人的发言使京的表情更加困惑。 「正因为证据不足,才把她放了钓大鱼呢。」 京叼着吸管,叹了一口气。 「不过没想到犯罪预告竟然出现得这么快。」 京的语气中略带了些自虐感。站在她正对面的瑞希则摊摊手表示赞同。 「如果,里见千岁真是犯人的话,我们也被小瞧到某个地步了。」 巴淡淡地说道。语气再淡,也无法完全隐藏对犯人的不爽。如今这个矛头正指向巴自己班里的学生之一。 「不管怎样,明天就能知道里见千岁是黑还是白了哟。」 「有什么高招吗?」 宗太望向京、明人和瑞希。三名月神刻印的拥有者,特特意意聚在一起。想必定有大作战。 「也没什么特别的招哟。就是在预告杀人的时间前,由我紧紧跟着里见。然后看准机会在下次的作案现场一举抓住犯人的作战。」 「那啥,没问题吧?这边可是连犯人的能力都没搞清啊。」 「用这个的话秒杀哦。」 京从制服的袖口里取出一物。仔细一看原来就是副手铐。接着她以优雅的动作发动了月神刻印。瞬间,手铐京手中的消失了。 不过一瞬,手铐就把宗太的双脚给拷住了。 「呜哇!」 宗太慌乱地移动了身子,结果失去平衡摔了个狗朝天。 「京前辈!」 京装作没听见,这让宗太很是生气。但此时此刻,京的两手又分别握住了两副手铐。 宗太感觉到了自身的危险,赶忙抬手求饶,而另一边他却在思考那袖子里究竟藏了多少手铐。 「很可惜。」 两副手铐分别把宗太的两手给拷住了。 「您想做啥!」 「当然是宗太君最喜欢的拘束游戏咯。已经兴奋了吧?」 「才没呢!」 「啊啦,好可惜。我可是好兴奋哟。」 京展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笑容。还装模作样地把手指放到自己的嘴唇上。 「别,请别开玩笑!」 宗太感觉到背后的雏田被眼前的这一幕搞得不知所措,往后退了几步。转过头去确认,果真如自己所想,她的一脸害羞地和自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立花?」 「没,没问题哟!我,我即使知道了宗太有这种特殊的兴趣,也会,会好好尊重你的!不过那,那种事我想我帮不上什么忙……」 雏田的脸涨得通红,还一边啪嗒啪嗒摇着手。 「别当真啊!」 一旁的巴已经彻底无语,便给瑞希打个了眼神。瑞希一边对京的恶作剧报以苦笑,一边走到宗太跟前。半路上,还熟练地接住了京丢过来的钥匙。 「反正,不管犯人是什么能力,我都能用这能力抓住他啦,所以没问题哟。」 的确京的自在传送物质能力在逮捕犯人上效果出奇。既能像刚才那样远距离传送手铐,也能把逮住的犯人瞬间传送到坚固的牢房里。 但是要与犯人正面对决的话,自然伴随着相应的风险。对手和京一样是月神刻印的使用者的话就更是如此。 因为心里想的无法传达给京而有些不快的宗太无意义地甩起两只才解放的手来。 「怎么了喏?干嘛做这么奇怪的动作?」 「你这样乱来,再像上次那样重伤了怎么办啊。」 那是去年夏天发生的事。 那天,宗太来京家一起观看高中棒球,这时黑田发来了紧急信息。是为了逮捕犯罪的月之子而发来的紧急出动命令。 说着晚饭前会回来的京就这么跑了出去,但是那一天她都没有再回来。后来,宗太才知道京当时是断了三根肋骨被送往医院了。 「没事的啦,那时候也好好把犯人给逮住了。对吧?瑞希。」 果然,宗太想表达的意思完全没有传达过去。瑞希也朝宗太笑笑,以表歉意。 「京,别装了。明明懂的就别惹人家生气嘛。」 宗太向京摆出一副苦瓜脸,对面马上吐着舌头说了对不起。 「因为嘛,总觉得让别人担心自己很不好意思嘛。」 京用自己的手拍了拍脸。 「而且我很强,没事的哟。」 就算理解的宗太的意思,结果依旧没变。宗太心想,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让京罢手了。而且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案。 总要有个人来做,所以京就站出来了。仅此而已。以自己那点儿实力想代替她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宗太还是希望能帮上忙。 「而且,这次作战可是有两只可靠的援护在呢。」 原来瑞希和明人是为了一起商讨明天的作战方案才过来的。 但是,这点却让宗太产生了多余的不安。因为,据宗太所知,过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前一天准备周到后才进行的作战。反过来想一想,这不正是本次事件的犯人被视为高度危险的证据吗? 宗太重新朝向巴,大喘一口粗气。 「巴老师,我有一个请求。」 「驳回。」 「我都还没说哟!」 「你的意思想想便知。是希望自己也能参加这次作战吧?然后再说些不会拖后腿之类的没根据的理由来作挡箭牌。」 全中。连一处可以反驳的地方都没留下。 「姐姐,说过头了。太过分了哟。」 「如果亲眼看过逮捕犯人时候的那种激烈程度,也就不会说出这种未经思考的发言了。而且,真田的月神刻印又派不上用场。特别是在这次的事件里。」 「我懂!但是还是希望能尽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你根本不懂呐。警察已经将执行人断定为st3的月之子了。」 巴口中说出的st3,让宗太本来凑上前的身子不自觉地缩了回去,他还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这个数字即意 味着最高的危险度。有了这能力,切割头颅只是小事一桩。因此宗太也不得不接受事实。想必以执行人的视角来看,st1的宗太之流,不过就一普通市民而已吧。 尽管不甘地咬着下唇,紧握的拳头也微微发抖,但是宗太也只能对巴的这番话俯首称臣。 「那个,巴老师,有我的月神刻印的话,我想宗太就不再一无是处了。」 雏田抬起头,虽然略带紧张,仍用坚定的语调说道。 室内瞬间陷入沉默。大家似乎都在思考着雏田的话语。 宗太第一个赞同了雏田的提案。 「用我的能力弥补立花视力的话,就能帮上忙了!」 宗太可怜兮兮地望着巴。 虽然对被卷进来的雏田有些过意不去。但如今自己也想不出其他手段来说服巴了。 「至少应该不会拖后腿的!而且也会听从指使的。」 宗太心想,本来,黑田让自己与雏田共同生活的理由,不就是为了让他俩能在逮捕罪犯上大展拳脚吗? 雏田拥有的能力不仅连子弹也能当住,还能够封住对手的行动。恐怕自己所见不过只是凤毛麟角。他不禁疑惑,那时候,若自己不去制止,其中一名男子会不会就这么被重力压死呢? 「拜,拜托了!请让我和宗太也来帮忙!」 雏田唰地低下了头。宗太注意到了她那微微发抖的手,不过心想可能是太紧张了吧,也就没多注意。 紧接着宗太也低下了头。 「拜托了!会听从指示的!请让我们也加入作战吧。」 很在意千岁的举动。很想亲眼确认。全交给京她们也不太放心。毕竟犯人的凶残已经用人头清楚地说明了。 而且宗太很清楚,光等着什么都不做,自己是绝对按捺不住的。 此时耳边传来一阵困惑的叹息声。声音的源头是巴。 「热烈欢迎呢。我认为小雏田能力相当有用哦。」 「京,让我当次坏人吧。」 巴的表情显得很不耐烦。随后稍微想了想,便望向了明人。两人的眼才刚对上,明人就吓得发起抖来。 「想看看立花的能力。中条,给我全力上。」 「喂,老姐!这不管怎么说都有些过分了哦。」 「没,没问题。如果这样能获得认可,我,我做。」 雏田的双脚微微震动着。 「立花,不需要这么勉强自己。」 「没问题的。这类测试早习惯了。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还把坦克都打烂过呢,很轻松的哟。」 说着,雏田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宗太只是看着她的笑脸,就感到很窝心。 没多久,雏田背朝着宗太,二话不说地就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拿雏田的态度没办法的明人也只好从京背后走了出来。 明人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耸耸肩向巴确认。 「请全力攻上来吧。」 明人的脖子和肩膀一下是垂了下去。当他再度抬起头时,双目炯炯有神。他卷起袖子,发动了月神刻印。从那发育不太健康的青白色肌肤上,浮现出了文字式。这如同战前的化妆般的文字式,深深地映入了宗太的眼中。 此时的明人仅是吐出一口气,就令周围的空气震动起来。在他摆好架势的一瞬,室内一下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没有丝毫多余的熟练动作。就连外行都看得出明人是个经验丰富的武者。 「中条的能力是,速度制御。可以自在变换周围的物体的速度。可以停住暴走卡车也是这个原因。通过碰触卡车,将它的速度降低到了零。」 宗太从头到尾一字不喇地听完了巴的解说。但视线依旧无法从高度集中的明人身上离开半步。他光是听了解说,便大致猜到明人的能力性质应该是近程。 转瞬之间,明人的身影就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了。想必是用了月神刻印加速了自身速度吧。整个教室都抖动了起来,窗户紧闭的学生会室里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那些原本放在书桌上的材料如今已是漫天飞舞。 宗太被明人产生出的狂风给刮到了墙边。此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高速跳动着。如此具有攻击性的月神刻印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 再次出现在宗太视野里的明人,被定格在了集中全部力道于右手击出一掌的姿势上。 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没能力的学生会向明人投去奇异的目光。这速度眼睛根本追不上啊。 狂风过后,宗太得以重新观察现状。一眼望去,明人脚下的瓷砖地板上已经深深的留下了两个脚印。 「立花!」 宗太担心雏田的安危,想也没想就喊出了一声。 尽管正面接了如此具有爆发力的一击,但雏田却没有偏离原本的位置分毫。 反而是明人正一步步往后退。虽然和本人的意志无关。 「咕……什么啊,这个。」 明人咬紧牙关,拼命抵抗着眼前那无形的力量。 但是,结局终究还是要到的。 「已经,不行了!」 突然,明人的身体如同子弹似的高速向后飞去。 科幻电影里的种种场景如走马灯般在宗太脑中一一闪过。他心想不好,再不停下来,明人的身体可就要撞碎玻璃窗,飞到外面去了。 一边的京也发动了月神刻印。可惜为时已晚。 在这当口上,雏田放下了原本高举的右手。接下来发生了令人无法相信的一幕,明人的身体竟不自然地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缓缓地落到地板上。 京一边大口地踹着粗气,另一边则好似腿脚发软一般坐到了地板上。巴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这就是立花雏田的重力支配能力吗……完全没把物理法则之类的当回事呐。」 巴用物理教师的口吻自言自语道。 「怎么可能……我的手掌都没碰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为当事人的明人已经惊呆了。 掸了掸裙子上的灰,京重新站了起来。 「虽然作用范围窄了点,不过威力的确配得上重力支配之名呢,有种这空间的支配者正是小雏的感觉呢。」 直径不足五米的空间。在这有限的世界里的支配权,的确是握在雏田手中。她能够作出任何人都无法侵入的世界来。 雏田没去搭理周围的反应,而是把溢出的月神刻印溶回体内。 「我很确信哦,宗太和小雏的组合是无敌的哟?」 听了这话,巴一言未发拿出了手机。 「我是巴……课长,现在有时间吗?是的,关于本次作战……」 看起来巴的许可已经没问题了。但是最终裁定权还在黑田手上,现在高兴为时尚早,不过宗太觉得他在看过雏田的能力之后就会同意的吧。 宗太来到学生会室正中间站着的雏田跟前,在她的头上放下了自己的手。 「宗太?」 「谢了呐。多亏了你才有机会参加作战。」 「嗯!」 如同是自己的事成功了一般,雏田开心地笑了,。 「真好呢。这样就可以用自己的双手,洗去喜欢的女孩子的嫌疑了呢。」 「啥!京前辈!」 「别害羞别害羞。去年圣诞不是都告白了嘛。」 「那,那还不是……因为在体育祭败给了京前辈的组,作为惩罚游戏被强拉去做的吗!」 「但是,爱慕之心是真存在的吧?」 听完这话,宗太沉默不语。一旁的雏田光是听到告白二字就已经面红耳赤了。通话中的巴 也向宗太投来要求真相的眼神。 无奈的宗太只好乖乖点头承认。不知啥时候复活了的明人,也听得兴趣高涨。 不多时,巴合上手机,露出一副难以形容的表情。宗太心想,难得的美貌也被这表情糟蹋了,不过他并没把多余的废话说出口。 「从黑田课长那儿获得许可了。」 「好呀!」 「成功了~」 宗太和雏田同时击掌庆贺。 「但是,说到底也只是替补人员。必须听从这边的指示行动。没意见吧。」 「没有。」 「给个回复就可以了。」 巴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那么,大家互相关照呢。以我们五人的力量把执行人给抓住哟。」 全员一齐点了点头。宗太和雏田都使了很大劲。瑞希的点头则和平时没多大区别。而明人显得很无奈。 「真田和立花先回去吧。黑田说了等会亲自来告诉你们任务的细节。」 「那么可以提前告诉我们明天作战的地点吗?」 临走前,宗太提出了这个问题。 「等开园了,到月乃宫动物园里集合就好了。」 京的表情看上去很欢乐。 「为什么,是动物园呢?」 「因为里见千岁明天准备带弟弟去动物园哟。」 「另一个目标便利店强盗杀人事件的主犯会在那里出现?」 「就是为了确认才去的嘛。靠你了哟,宗太君。」 4 次日,宗太和雏田照京的吩咐来到了月乃宫动物园。 春季的蓝天中,飘着几朵薄薄的云彩。阳光照得人暖烘烘的,而那空气中微微的寒意则又给人带来了另一份好心情。一路走来,已经看见不少带着家族一起来参观的人了,可想而知今天的动物园是多么热闹。 「高中生两人。」 「哦,那可以出示一下学生证吗。」 听完卖票阿姨那别有风格的提示后,宗太从钱包里掏出了学生证。 一旁的雏田则正与放在小包里的学生证恶战苦斗中。 「嗯,这孩子也是高中生?」 身高未到高中生标准也是原因之一,总之乍看上去,雏田没有与高中生年龄相符的感觉。再加上跳级,本来明明该上初中的雏田,如今却不得不说自己是高中生。 雏田得意地把好不容易从包里取出的学生证递上前去。 「啊啦我也真是,失礼了呢。那么证拿好,可以进去了哟。」 「阿姨,钱呢?」 「不知道吗?高中生以下周六免费哟。」 宗太和雏田一边体会着赚到了个感觉,一边在阿姨那温暖视线的目送下走进了大门。 宗太觉得阿姨一定把他们当情侣了。 仅仅只是越过了大门,周围的空气就变了一个样。 动物的气味。 雏田似乎也闻到了这味道,正露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里已经是动物园了吗?」 「嗯。是动物园了。」 「动物园的味道飘过来了哟!宗太!这就是动物园哟!」 此时的雏田早已忘记了工作,沉浸在了喜悦当中。虽然宗太心里明白不是来玩的,可如今这副样子无论怎么看,自己和雏田都会被当作为约会而来的高中生情侣。 或许是突然有了自觉吗,雏田安静了下来。 「没,没什么……不过是有些看入迷了而已。」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雏田对今天的期待实在是一目了然。 首先,服装肯定经过精心挑选。 下半身穿着一条折叠式的嫩绿色连衣裙。上半身则披了一件白色毛衣。再加上肩膀上挎着个看上去很清爽的小包包。明显一副大小姐的行头。 头上还戴了顶类似动物耳朵的尖尖编制帽。 从上看到下,惟独帽子不搭配。 「听我说啊,立花。不觉得这帽子搭配这装扮有点儿奇怪吗?」 「关,关于这个呢……是因为想要不太不引人注目,不得已才戴上的哟。我的头发好象很显眼的说。」 「没啊,反而更显眼了,而且头发不是完全没遮住嘛。」 宗太伸手想去摘。 似乎是觉察到了宗太的行动,雏田立马用双手护住头。 「可,可不是因为睡相太差而产生大问题还无法修正才戴上的哟。」 「算了,就这样吧。」 大概以为危机过去了的雏田抚了抚胸。 「有破绽。」 宗太一把抢下了帽子。 雏田的脑袋露了出来。 紧接着在原本平坦的头顶上,唰地翘起一撮毛。 「还,还给我!」 雏田扭扭捏捏地妄想从宗太手里抢回帽子。 结果她的全力一扑不但被宗太躲开,反而还把自己的脸给撞到了园内的柱子上。 「……好疼……都怪宗太躲开了才疼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宗太边道歉边重新帮雏田把帽子戴好。 雏田眼泪汪汪地揉了揉被撞得通红的鼻子。 「差不多,该走了吧?」 「立花,想先从哪里看起?」 宗太站到指示图前,看起了园内地图。 但雏田却没有给出任何应答,是没理解自己说的话吗。 「喂~,立花~,没必要无视吧。」 「因,因为,刚才,宗太的话太不严肃了。」 「你真失礼呐。」 「因为,我们不是来这里游玩的。」 正如雏田所言,不是来这里游玩的。不过宗太也的确正认真努力地执行着黑田下达的指令。 昨晚,黑田特特意意跑到宗太家来传达指令。 「好,下面给你们两人传达最初任务。」 「嗯。」 宗太和雏田认真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指示。 「明天装作约会去动物园里转几圈。就这样。」 这就是黑田作出的唯一指示。之后宗太理所当然地提出了抗议。接着黑田给出了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你们两个的话,即使在动物园里乱跑也没人会感到奇怪。所以就给你们指派在园内自由跑动、游击监视的任务。这可是只有你们才能完成的重要任务啊。」 雏田已经完全被重要二字欺骗而接受了任务。因此,宗太也没有了继续争辩的必要。 「的确呢。像黑田叔这样的大叔在动物园里闲逛的话,只会被旁人当作是刚下岗中年工薪层呢。」 黑田回敬了宗太一记轻拳后,结束了传达作战任务的工作。 即使思考从幻想中回到了现实,雏田依旧不断向宗太重复着使命的重要性。可见她被黑田忽悠得有多深。 「宗太,这可是只有我们才能完成的重要的任务哟。」 「那么,不去看吗?大象呀长颈鹿呀狮子呀远东豹啥的,看,还有熊猫呢。这个霍加狓是啥啊。」 不愧是在全国都能排得上最大级的动物园,没见过的动物一大堆。 「不,不行的哟。我们的任务是游击监视啦。」 「那就别笑眯眯地说这台词呀。」 「可,可没有笑眯眯哟?」 雏田拼命用手把脸揉成严肃状,但是手一放立马又变回原样。喜悦之情真是藏也藏不住呀。 「黑田不是说了嘛……这是,那个,约会呐。」 因为难为情,声音也不自觉地越来越轻。连宗太自己都觉得,这 组合可真像一对刚开始交往的羞涩的小情侣呀。 不管怎么说离犯罪预告上的时间还早呢。而且难得来次动物园就算玩到尽兴也不为过吧。 「既,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么……就先去看浣熊和北极熊吧,然后看狮子,苏门答腊虎和远东豹,再是大赤袋鼠绝对不能漏掉呢。接着就去猴子林里把猴子猩猩黑猩猩都看个遍以后,跟着是霍加狓和长颈鹿,再加印度象。最后还想看大熊猫!」 宗太挠了挠脸,接着说道。 「这么庞大的预定是昨晚想的吗?」 说起来,昨天晚上,雏田和京两个人似乎开了个作战会议,内容不明。 「可,可没有那种事哟?」 宗太看了看钟,才刚过十点没多久。 「算了,反正有时间,干脆就按这顺序来吧。最开始去看什么来着?」 「浣熊!」 宗太突然觉得身体异常的轻快,便开始向浣熊区进发了。 到达目的地之后,宗太把左手藏到了口袋里。 「准备了哦,立花。」 「嗯,好。」 雏田的话语里夹杂着期待与紧张。 宗太呢,则集中精神咏唱起了月神刻印。 左手开始微微发烫。 「哇~哇~哇~~~」 光看雏田的反应就可以知道力量运转正常了。 「那,那个,那个……宗太,看那个,快看那个!」 「那个就是浣熊呐。」 一只浣熊正在河边唰唰洗着苹果。 「浣熊哟,浣熊!」 「刚不是说过了。」 「非常……十分……那个。」 雏田似乎不知道如何表述。 「非常十分华丽厉害!」 「是,是的呢。」 才刚开始就这么形容,那看到象和长颈鹿的时候,雏田又会说些什么呢。宗太试着想了想,却完全摸不着边,他不禁苦笑起来。 看够了浣熊后两人又来到了北极熊区。 看到那巨大的个头扑通一下潜入水中,雏田略带惊吓地把身子靠了过来。 「并,并没有吓到哟。会被吃掉什么的可是想都没想过哟。」 明明宗太还没开口,那边就擅自开始辩解了。 然后两人来到了狮虎区。 雏田刚靠近,百兽之王就张开大口,一排高傲的牙齿闪闪发光。 「噶,噶嗷。」 这次虽然还是被吓破了胆,但是雏田仍奋勇抵抗。 可身子却越靠宗太越近。最后雏田双手紧紧粘住了宗太的腰,整个人躲到了他的背后。 「不,不过就是只大了点的猫罢了。」 都已经离开了,但雏田的声音还很颤抖。 接着两人在袋鼠区停了下来。 袋鼠正悠闲地吃草。 「啊,刚才,它看这边了哟。」 雏田朝袋鼠挥了挥手。仅一会儿,袋鼠就转向了别的方向。 「被讨厌了呐。」 「我想不是我的问题。」 原来是饲养员在呼唤袋鼠妈妈。肚子里的小宝宝也探出了头。 「可,可,可爱?」 「再带点儿自信……」 之后,作为早上的压轴,两人到达了猴之森。 猴子一只只爬上山头,唧唧喳喳吵闹着。 「……猴子呢。」 「啊啊,猴子。」 「在吃香蕉哟。」 「吃香蕉呐。」 「肚子,饿了呢。」 「饿了呐。那么吃饭去吧?」 “咕”,雏田的肚子作出了回应。 「刚才的声音可不是我发出的哟?」 「别说了慌还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呀。」 宗太刚想去找个地方吃午饭,却被雏田拉住了。 「宗太……猴子们好象在丢什么东西。」 「……快逃咯,立花。那是便便啊。」 宗太拉着雏田的手,一起逃离了猴之森。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进入了一幢养着绵羊与山羊的类似牧场的建筑。就近选了张长椅子坐下。 宗太把作为午饭的饭团递给雏田后,她开始像羊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咀嚼了起来。 「哦,鳕鱼子啊。」 「宗太喜欢鳕鱼子吗?」 「嗯?是的呀。是饭团的馅儿里面最爱吃的呐。特别是烧过后,味道更佳。」 「那动物里最喜欢哪只?」 「老虎之类的比较威风呐。虽然立花吓得不轻。」 「那只是我稍微留了一手而已哟。」 「嗯,那么等一会再去看次吧?」 「这,这不太妥哟。我们还有重要的使命呢。」 话虽没错,可雏田的声音却在颤抖。 「宗太喜欢动物园吗?」 「比想像的有趣多了呐。」 其实一半的乐趣都来源于雏田的反应,不过宗太没有说。 尽管玩了半天,不过搜查任务也没有丝毫怠慢。但是宗太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焦躁,他想原因或许是和雏田在一起吧。 待吃完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后,雏田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怎么了?」 「啊,啊啊啊,请问!」 「什么,出了什么事?」 雏田的呼吸紊乱。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感连宗太也一并传染了。 深吸了一口气后,雏田发话了。 「请,请问!宗太喜欢千岁酱吗!」 疑问转化为声音,响澈四周。一瞬之间,宗太的世界停止了转动,直到他理解了雏田的话才再度开始转动。 宗太一言不发。他想说些什么,可只能张口闭口,完全无法形成声音。而且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碰巧路过的一对母子正惊讶地看着两人。大学生模样的情侣正在一旁偷笑。此情此景让宗太更加难为情,这次连动一下都不行了。 「那,那个,刚才我说的喜欢,能指特别的情感吗?」 宗太光是忍住不羞红脸就已经是尽全力了。 「对,对不起。果然,这问题就到此为止!啊,去,去一下洗手间。」 雏田一边胡言乱语,一边起身准备开溜。但是她并不知道洗手间的位置,所以走了没几步就停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宗太向离自己最近的女饲养员说明了雏田的问题。虽然还没从内心的动摇中走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说明,反正那女饲养员微笑着点了点头没,便带着雏田走了。 只剩下一个人的宗太,反复进行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呆呆地盯着吃草的绵羊来缓和心情。 可雏田提出的问题却粘在脑袋里怎么也甩不掉。 其实宗太的真心话是就算问喜欢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和千岁同在一个班已经一年了,可对千岁的事情也才一知半解。只是,她那能冷淡的说话方式和清澈的嗓音,让宗太听起来特舒服。 之前也和京探讨过这个,结果被京一口咬定是喜欢上了。 「我认为宗太君可没有勇气向不喜欢的女孩子告白呢。」 有些奇怪但却特有说服力的一句话。宗太估计以后就那样了,也就没多想。 (不管怎么,反正都被甩了……) 宗太望向天空,天上飘着和圣诞那天相似的云。他的心情渐渐变得灰暗。 此时耳边传来了声音。 「真田君?」 在回过身前,宗太就知道了对方是谁。仅靠那清 澈透明的声音。 宗太如同没了油的机械般僵硬地转过了头,对方果然是里见千岁。这次她不再像平时一样身着制服了,而是一条紧身的长裙搭配一件宽松龟领的毛衣。看上去很淑女,稍有大人的味道。 宗太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为了保持距离,他赶忙拿起杯子装喝茶。但对这极其可疑的行为,千岁却没有过多地纠结。 「这兴趣很可爱呢。」 大概是对自己在动物园的事作出的感想吧。 「这个嘛,彼此彼此吧。」 「我只是陪弟弟来的。」 仔细一看,宗太发现了千岁腰上还粘着个小屁孩。事前情报真是准。 「谁呀,这人,姐姐的男朋友?」 「不是。不过是个钱包而已。」 「连人都算不上啊。」 虽然千岁并无恶意,不过一想到自己没被当作一个男人看待,就产生了些许悲伤。 「姐姐,和这没用的渣分手吧。」 千岁弟弟大不敬的发言把宗太惹恼了,他也说出了真心话。 「好脑残的弟弟呐。」 「常被这么说。」 千岁干脆地附和道。 「看了他的行为,还拍马屁说他很聪明的,那才叫人火大,说实话丫就一白痴。」 「白痴啊。」 宗太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千岁弟弟。 「别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盯着我!你死了多好!算了,不理你们,看象去了。」 一个人把想说的全吐干净后,千岁弟弟飞快地跑开了。 碍事者刚走没多久,宗太又后悔放小屁孩走了。如今只剩自己和千岁两人,这状况远比刚才棘手。都想不到话题。 平时在学校碰到的话,都可以往人群里一钻了事,但在这里可行不通。想躲都没地方。 就在宗太不知所措的时候,雏田回来了。 「久,久等了。」 千岁的视线一直盯住雏田不放。虽然没从千岁身上感到恶意,不过糟糕一词却在宗太脑中一闪而过。他也明白不管如何辩解也只会让事态恶化,所以干脆静观其变。 「和小雏一起来的呀。」 「嗯,是呢。」 「咦,这声音是千岁酱吗?」 「没错,小雏好。」 「好,好。」 对话在此中断。 异常的沉默与紧张感徘徊在三人之间。 然后千岁率先开口说了一句话。 「约会?」 「不,不是!」 「没,没有!」 宗太和雏田的回答完美的重叠在了一起。 「雏田你答得真快啊。」 「宗太的态度很明确呢。」 两人的话语又一次重叠了。 「没啦,并不是说我讨厌立花了呐」 「我才是,并不是拒绝了宗太哦……」 「真是青涩。」 千岁的面无表情,对宗太来说比什么都可怕。 「若是打扰了二位,那在此先说抱歉。那么,我先走了呢。」 「别有奇怪的想法啊!」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把那个白痴弟弟放一边不管。那么,祝你们幸福。」 宗太呆呆地望着千岁的背影,心想这次又会叫自己请什么呢。估计得做好请白玉屋正餐的觉悟。 宗太发觉到一旁的饲养员也用相同的视线目送了千岁的离开。他估计那大概是变装的刑警吧。京和瑞希还有明人应该也同样化身为动物园工作人员了吧。 即便这次作战已是手段尽施了,宗太还是觉得不会成功。因为不管怎么想,千岁都不可能会是犯人。 今天日没的时间是下午六点二十六分。宗太强烈祈愿在这之前什么事都别发生。 「那,那个……该出发了?」 「下个去看啥来着?」 「霍加狓和长颈鹿哟!」 「霍加狓是什么啊?」 「就是霍加狓哟。」 根本,算不上解释。 霍加狓还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呢。 看了说明文,上面写着长颈鹿科。但腿却长得和斑马一个样。身体偏偏又是褐色。而且介绍上还说它与熊猫河马同是世界三大珍奇动物之一,好像还是长颈鹿的祖先。 「满厉害的丫,霍加狓。」 就是,长得有点儿土。 隔了个栏杆就有长颈鹿,雏田很快就被吸引过去赖在那边不走了。 虽然宗太挺中意长相怪异的霍加狓的,不过为了给雏田看长颈鹿,只得跟了上去。 「真,真,真,真是,好长!」 「好长哪~」 雏田的说话方式,已经完全变成小孩子的了。 每当看见雏田的这种反应,宗太心里就会有种做了好事的感觉。 看完长颈鹿,两人又来到了大象馆。 大象抬起长鼻子,“哱哦”地鸣叫着。 「哈呜……啊呜……」 雏田似乎被象的魄力惊得出不了声了。 「‘哱哦’哟。象,大象。宗太快看,大象在这里哟。」 「在看,在看。」 雏田兴奋地拉扯起宗太的衣角。 「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在便便呢。」 终于,雏田花了一晚上想的参观线路也快要到头了。 熊猫的笼子边早已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小孩子。宗太拉着雏田,一起挤到了最前排。 里面的熊猫正自顾自地吃着笹叶。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嗯?」 「因为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变成那种有趣的颜色的吧。奇怪哟,真怪。」 宗太心想,你这感想才奇怪呢,但他没说出口。 雏田则一副认真的表情,似乎在思考着原由。 「熊猫……吃太多了哟。」 即使被说了,熊猫的嘴依旧没停下。 连人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盯着熊猫看了三十多分钟。 夕阳渐渐落山,当西边被染成茜色时,午间的那份热闹感也早已没了踪影。 离杀人预告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园内,准备回家的人们聚成了一个人流。有孩子为了继续玩耍就任着性子不肯走。结果被他的母亲抱起来强行带走了。 宗太带着雏田穿梭在人群之中,最后在抚摸小动物广场上停了下脚步。 游客的影子都不见一个。 除了自己与雏田以外只剩下一个饲养员叔叔还在广场上。 「啊呀,是游客吗?」 「难道,已经逛完了?」 「没有没有,还有哟。过来这边」 说完,宗太便把雏田领到广场的长椅上坐下。没多久,她的脚边就靠过来了一只小兔子。 「这,这什么,毛茸茸的哟。」 声音里带着半分期待与半分胆怯。 宗太抱起兔子,把它放在雏田的大腿上。 雏田唰地一下僵住了。 「什,什么呀,这个?暖暖的,还在抖呢。」 「兔子哟。」 雏田既紧张又害怕地向大腿上的兔子伸出了手。 一开始还很害怕和惊慌,不过一点点习惯以后,便大胆地开始抚摸起兔子的背来。 太阳渐渐下山了。宗太隔几秒就看向时钟确认时间。 「那个……宗太。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雏田一副沉稳的表情,用非常认真的声音问道。 「可以啊, 第四章 与幼稚诀别 1 宗太睁开了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面白色的天花板。 (原来不是梦啊……) 想继续睡却睡不着,即使进入梦香之中,也马上就会被拉回现实。 这里是医院。房间内却只有自己。空气中弥漫着独特的味道。那消毒液的味道不断刺激着鼻粘膜。 窗外射入了耀眼的光芒,原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昨晚与疑似执行人的人物接触。非但没有逮捕成功还弄得自己满身是伤,以致最后还被送进了医院。对现在的宗太来说,这些就是昨晚发生的一切。 宗太缓缓坐起了身。瞬间,突然袭来的疼痛使他的整张脸都扭曲了。手臂和后背也隐隐作痛。 「早。」 被声音吓了一跳,他马上环视了一下病房,只见京正伸直了腿坐在长椅上,肩膀上披着块毛巾,表情显得有些劳累。 「京前辈……」 宗太察觉到了,那微弱无力的声音根本不像是自己的。 看到京安然无恙,宗太的心也安了下来。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事。 犯人抓到没,里见如何了,还有……。 「立花呢?」 想问的事情一大堆。但在这些问题中,宗太最先关心起了雏田的状况。他凑到京的边上静静地等待着回答。如果雏田有什么安危的话,可就…… 「没事了哟。出血虽然有些多,不过伤口似乎很浅。其实说到伤口还是宗太君这边更严重呢。」 「是吗……太好了。」 宗太的身心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约一小时前就醒了,意识也基本恢复正常了。不过现在还躺着呢。医生说应该能在黄金周结束前退院哦。」 「……真是,太好了。」 脑中,关于昨天现场的记忆正在一点儿一点儿消失。无论沾满鲜血的苍白小脸,还是满地皆鲜红的记忆,都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从我的角度说呢,稍微有些可惜了呐。」 京夸张地垂下肩膀。 「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 宗太下意识地咬住了这句本该无视掉的发言。 「不是不是。是说宗太君。」 像是驱赶蚊子似的,京轻轻地摇着手。 「什么?说我?」 「其实是和别人说好了,如果你醒来没问雏田状况的话,就要把你狠揍一顿。」 「您神经病吗……」 「黑田叔的命令哟,本以为是个好机会的说。」 一听到这个名字,宗太赶紧确认了一下左右。 「我猜他现在正看着小雏的睡脸吧。」 说完,京打了个大哈欠。 「嘴张得真大呢。」 「都怪宗太君昨晚不让我睡。已经顶不住了啦。」 京故意低下了头,用斜眼瞄着宗太。 「请,请别使用会招来误会的话语。」 「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呐。当时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了呀。犯人跑掉了,还要灭火,伤员的救助也不能放着不管。可瑞希和明人君他们都还在园内巡查呢。」 京愤愤地注视着宗太。宗太也无言以对。毕竟是因为自己太不谨慎,才导致事件的恶化。再说犯人也都没逮住。 「给您添麻烦了。」 明明有提过禁止单独行动,可自己依旧忍不住冲了上去。不仅如此,还让雏田受了伤。 「对了,里见呢!?」 「她的话虽然是一起被送进来的,但只有膝盖上擦破了一些皮而已,已经回去了哟。黑田叔还对她作了个简单的笔录。」 「……关于我们的身份呢?」 「至今还未作过任何说明。不过,或许已经觉察到了呐?她看上去感知能力很强大呢。」 「是吗……」 对话到此中断,京再次打了个大哈欠。 「那么,现在换人。你就等着被臭骂吧。」 京恶作剧似地眯起一只眼睛,随后起身离开。代替她的是打开门走进来的黑田。 「看上去好多了呐。」 「嗯……」 黑田端正地坐在了床边的圆椅上。 「那么就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因为自己昨天昏迷不醒,导致什么证言都没法提供。尽管和犯人接触过了,却没有任何的作为。甚至还可能会给这第一次的搜查行动带来不小的影响。这一系列的事件让宗太变得有些沮丧。 「我按照黑田叔说的,陪立花逛了遍动物园。不过监视可疑人物的工作可是每时每刻都牢记在心上的。」 他思考了一下,继续慎重地说了下去。 「日落时分,我们去了抚摸小动物广场,然后在那里立花听到了人的惨叫声。」 「那时和本部联络了吗?」 「联络过了哟!还打过黑田叔的手机呢,可都没接通。最后连巴老师那里也没有回复!」 他的语调里充满了一股想要解释清楚的拼劲。 「已经查过发信记录了哟。不用那么焦急嘛。」 「既然如此,还需要特意跑来问吗?」 「少烦,继续。」 宗太那抗议的目光,在黑田的一句话下马上软化了。 「起初还听不清到底在叫些什么,但随着惨叫声越来越近,我听到那人在大喊救命。」 因为受不了被黑田正眼盯着,他稍稍低了下头。 「放任不管的话,就会有人死掉。一想到会这样,就不禁想做些什么。」 「就算死的是杀人犯,你也救吗?」 黑田的质问使宗太猛地抬起了头。他的心脏强烈地跳动起来。 他的脑中又浮现出了三年前的残像。父亲被杀时的那个瞬间,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恐惧与愤怒控制了宗太的双手,使它们发起了抖。的确,在自己的心中也存在着对罪犯的憎恶。但是,那并非就是全部。 「管他是杀人犯还普通人,我就是不想看见有人死掉!」 仅是这么一句话,宗太就进入了亢奋的状态。他大幅度地摆动肩膀来进行着呼吸。有种体内的血液沸腾了的感觉。 宗太深知人杀人是件多么恶劣的事情。这是在三年前,父亲在自己眼前被杀死的时候,被深深烙在脑中的。但对于宗太来说,不快与绝望远比憎恶要强烈的多。 「当时雏田有说什么吗?」 「只是对我点了点头。我猜立花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吧。」 这时,黑田长抒了一口气。但在宗太的耳朵里,这口气却变成了失望的叹息。虽然有些在意,不过他并没有提问。眼下的自己才是回答问题的一方,应该要遵守顺序。 「然后,我发动月神刻印帮立花弥补了视觉,便朝着传出惨叫的地方跑过去了。」 「接着,就在瓦斯爆炸的地点,碰到了犯人?」 「是的。里见也……里见千岁也出现在现场。地上还躺着疑似第三名牺牲者的头颅。」 「已经确认过身份了哟。石田幸洋,十九岁。是有名私立大学的学生,以及便利店强盗杀人事件的犯人。」 宗太跟着说了一句「这样啊。」,然后继续话题。 「疑似执行人的人物穿着上下一套的黑运动装。身材不高也不矮。因为蒙着头巾,所以看不见脸。」 「无其他特征。和里见千岁的证词一致呐。」 在此之前,宗太只要把经过一一说明即可。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没把握能把当时发生的状况清楚地传达给黑田。 问 题出在雏田身上。 「执行人近在咫尺,你们什么都没做吗?」 黑田的语气虽然不像是在开玩笑,但与平时一样带着一种柔和感。让宗太能够消除顾虑马上回答。 「我也想过要逮住他的。本以为只要有立花的月神刻印在,是有可能抓住他的。」 「但是,结果却完全不同。」 「没有发动哟。立花的月神刻印。对方散发出了杀气的时候,攻击过来的时候,立花都没有使用。」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明。」 「那为什么会不明呢。」 黑田的语气依旧柔和,但目光显得十分认真。 「这种事不知道哟,我又不是立花!」 「你真的不知道吗?」 黑田的语气中透出了强烈的失望感。 「怎么可能会知道嘛!死缠着这问题不放,到底什么意思?」 宗太回想起了事情的经过,但这些回忆使他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即便感觉到了情绪渐渐变得有些无法抑制,却已不能恢复到最初的冷静。 黑田那意图明显的表达方式也是让他的情绪暴躁起来的原因之一。 「黑田叔已经调查过立花了吧,是不是早就知道原因了呢?」 「没调查过啊。不过,原因到是猜出了个大概。」 宗太坐在病床上,靠着股冲劲,一把抓起了黑田的领口。 「知道的话就别提那么多问题,直接告诉我不是更好吗!」 「这种事去问本人呐。」 就像被泼了盆冷水似的,宗太原本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松开了手。 「问你啊,宗太。你对立花雏田了解多少?」 「多少……才相处了一个月都不到哟。」 无视宗太的言语表情,黑田继续说道。 「立花雏田的生日是几号?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喜欢的动物又是?喜欢的音乐和电影呢?讨厌的食物知道吗?不擅长的科目知道吗?」 虽然宗太很想寻找到答案,可在他的脑中并没有存储过这些记忆。 「……不知道呃。」 「雏田可是都知道的哦。你是七月七日七夕生的。饭团馅最爱鳕鱼子,认为老虎很威风,有着喜欢的摇滚乐队并一直购买他们的专辑,去看去年年末上映的电影结果泪流满面的事她都知道的啊。」 说起来,这些事自己还确实都曾和雏田说过。 「最讨厌的食物是香菇,最不擅长的科目是英语。」 早饭时,上下学的路上,甚至是睡觉前,雏田每时每刻都在询问着有关宗太的每一件事。只是言行太谨慎、太见外了。 黑田把两本笔记本丢到宗太的大腿上。其中一册宗太自己是见过的。那是用来记录共同生活的日记。当时黑田有说,包括向他的报告在内,把每天发现的新鲜事适当地在上面写一些即可。 宗太拿起了自己的那本并打开。几乎全是一片空白。只有最初的三天有写了半页字,其他页面则全是白纸。 另一册的封面上,写着立花雏田的名字。 「这份日记是用录音设备把雏田的声音录下来之后,京再抄写到本子上的。」 脑中的疑问,由旁座的黑田帮忙解答了。 宗太打开笔记本,胸口顿时传来一阵锥心之痛。每一整页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每天的内容。而且基本都是关于宗太的事情。 早起时聊的话题。上学时听到的秘密。自己想要了解雏田的事情。每翻过一页,他都不得不紧紧咬住牙关。 ——四月六日 第一次去学校,自然非常期待。不过,更多的则是不安。 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是否能够上学。 一大早就给宗太添了好多麻烦。我想从明天开始一定要努力单独完成早上的准备。等放学回家了就开始特训吧。 紧张与不安,再加上快迟到时的焦急。不过,当宗太牵起我的手时,这些情感就全消失了。真的好开心。这有人在身边的感觉,真是好安心。 但是,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把这心情好好传达给宗太。虽然一直都在道谢。以后我会努力,争取早日能将这份心情传达给他。 对了,我在学校里必须扮演宗太的远房亲戚呢。住一起的事情自然是保密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呢。但宗太的声音却略显疲惫。或许是我又添了什么麻烦吧。该,该怎么办呀。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真是一个好日子。我终于也有了可以说『出门了』与『回来了』的家。有了哟。 ——四月十三日 上物理课的时候,宗太趴在桌上睡着了。因为听到了边上传来安稳的寝息声,所以我想不会有错。今天早上,他和我说过不擅长英语。我猜他也不太喜欢物理吧。真想在放学后借给他笔记来报答平日的恩情呢,可惜我抄不了笔记。 今,今天的目标本来是问出宗太的生日,但是太紧张了,始终没有说出口。明天一定好好努力。我希望能靠这样一点一滴的积累,逐渐加深对宗太的理解。 我觉得可以跟别人说『早上好』和『晚安』真是太太太棒了。只要听了这两句话,明天就能精神满满呢。 ——四月二十日 靠着京前辈的帮忙,我终于如愿以偿,知道了宗太的生日。真,真是花了好长时间。整整一周呢。了却了一桩心事以后,我又担心起了后面的交流问题。不过,我是不会认输的。和京前辈商量了一下之后能不能去问是否有喜、喜欢的人,结果被京前辈否决了。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进入话题。恋,恋爱话题的难度太高了。 七月七日的七夕,我要努力祝福一下宗太。这么做的话,我想我与宗太的关系又能拉近一步! 以后,我一定要努力变得能够单独去向宗太提问。要是能像京前辈那样该多好呀。 虽然明白这是不、不可能的,不过只要能拉近哪怕一点儿的关系,我仍会为此继续努力的! 啊,还,还有,京前辈如果听到了这段录音,也,也请不要笑哦。 关于杀人事件,有好多地方都弄不明白,宗太那边也什么都没有去问。今天的他感觉比平时多了一份紧张感。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总之,先要努力做到不给宗太添麻烦。我不想失去这个温馨的家。如果这份温馨能够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 ——四月二十八日 署里决定让我和宗太一起执行任务。又是死人,又是怀疑千岁酱……其实我真的好害怕。像我这种人真的能逮住事件的犯人吗?但是,我不做谁来做呢。只要使用这能力…… 为了完成任务,我下定了决心。决不允许失败。失败的话,又会…… 而且,如今就连宗太都加入了进来,我就更要好好努力了。如果我的能力派上了用场的话…… 即使再怎么害怕,也会没事的。只要和宗太在一起……就会没事的。这次一定不会有事的。 雏田的日记一直写到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在这一个月都未到的时间里,原本的白纸全部写满了字。而宗太才仅仅写了几页。 他的胸口有如被巨石压住一般难受。 才一个月都没到。但这一个月未到的时间原来是这么长的啊,宗太不禁恍然大悟。 「立花雏田一直都注视着你。即使双目失明,仍仔细地“注视”着你。然而,你又做了些什么?」 尽管厌倦了千篇一律的每一天,但仍过着平淡的生活。 尽管盼望着世界发生变革,但却没有因此以身作则。 可是雏田,明明已经为了将新生活中产生的不愉快一点一点地转化为欢乐付出了不少努力。 明明已经拼了命想要理解真田宗太这个人。 对于这样的雏田,宗太却是无动于衷。 「是不是觉得向雏田提出问题的话,会给她带来困扰?」 「我是觉得不要问得太详细对雏田比较好……因为可以想像的到,她一定经历过种种艰辛吧。」 「就因为这样,雏田才会一直不向身边的人吐露心声。其中原由她很清楚。之所以她几乎都不会讲述自己的经历。是因为她知道讲出来的话就会给别人造成不小的麻烦。而且她也很清楚这些话会让身边的人逐渐远离自己。雏田就是这样,独自一人背负着重担走到今天的啊。」 宗太哑口无言。 「不可否认你的沉默是出于对雏田的关心。但是,有时候鼓起勇气去问一下也不失为一种关心嘛。」 在这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里,宗太不知把疑问咽回去多少次了。而且每一次,他都拿雏田来当借口。为了她还是不要问比较好之类的。就这样一边重复着借口一边闭上了眼,逃离了战场。 「话说你啊,为什么不用名称呼?」 「咦?」 黑田突如其来的问题,把宗太怔住了。 「她没和你说过吗?希望用名来称呼自己。」 那是宗太最初招待雏田去自己屋的事了。 她确实有说希望用名来称呼。 结果自己以太难为情的理由拒绝掉了。 说起来,在学校作自我介绍的时候,雏田也说过希望用名来称呼。 「这可是有原因的哟。」 理由什么的自己想都没想过。 雏田的想法也是一点儿都没了解过。 「立花这个姓,只不过是雏田最初所在的研究所给她取的。她真正的父母,早在月之碎片落下的十四年前就死了。也无法查明是谁的孩子。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她在燃着熊熊大火那如同地狱一般的草地上被自卫队保护起来的时候,衣服前刺着一个名。」 「那就是……『雏田』」 「啊。这是唯一的一件,真正的父母留给她的东西。所以,是特别的。」 宗太说不出任何话。 「被救助之后,她便一直在研究所中被抚养长大。」 这件事宗太还是想像得到的。 最初遇见自己的时候,雏田连衣服都没有穿。似乎是从哪里逃跑出来的。 从哪里,为什么要逃跑,这些问题的答案,到今天为止明明是有很多机会可以得知的。 「你也知道,雏田所拥有月神刻印的量是非比寻常的。那种等级,在全世界恐怕都是屈指可数的吧。京这种级别的甚至连她的百分之一都及不上。因此无论哪个机关都巴不得将她收为己用。但是,自从五年前的那次失明之后,她所处的状况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为太难控制了呐。所以在这五年里,她就被迫辗转于各种领域的设施之中,总数高达十七处。长点的待了一年,短的一周就被赶了出来。」 黑田从上衣的里口袋中取出了一包烟。 或许是觉察到了这里是医院,他很快又把烟放了回去。 「无论哪个设施都将立花雏田视为贵重的实验品。把她当作豚鼠,当作便利的道具那样来对待。在这一点上,连我也没资格批评别人呢。」 黑田凝视着地板上的一点,自嘲似地笑了起来。 「即便如此雏田仍未露出过一丝的不满。不管去哪里都是活泼开朗态度端正。都是为了尽量不添麻烦而不断努力着。因为她坚信着,只要这么做的话,终有一天能够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的啊。」 宗太的手无意识地抽搐起来。 「我可不想你也变得像我们大人那样肮脏呐。」 「自做主张的发言呢。」 「啊啊,是啊,是啊。但是,现在的你连我们都不如!」 明明就在雏田的身边,却从未与她沟通。 只注重了外表,却从未注意过她的内心。也从未向她靠近。 明明雏田对自己充满了期待,可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她。 「告诉你件事吧。那孩子在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就是自己的能力啊。如果没有这能力的话,就不会被像皮球那样被踢来踢去了。」 听到了这句话,宗太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紧咬着自己的牙关。 要是自己认真倾听一下雏田的内心就好了。要是能面对面沟通一下就好了。要是能多顾及一下她的感受就好了。要是…… 那样的话,自己就不会把雏田置于犯人的恶意之前了。就不会让她留下可怕的记忆了。就不会让她为了自己而去使用她最最讨厌的力量了。 「说真的,当我听到雏田提出要协助你的时候真是吃了一惊。」 说到这里,黑田不再说话了。 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这里是医院。凭着这两点,宗太心想出事了。 病房的房门被重重的推开。京正站在门口。 「怎么了?京。」 「小雏,不见了!」 宗太第一个作出了反应。他什么都没想,直接跳下了病床,冲出了病房。 他奔跑着,不顾伤口的疼痛,也不顾自己身处医院之中。 现在想的只有早点找到雏田和她好好谈谈。 2 宗太一边跑着,一边从二楼的窗户扫视着中庭。在那被绿色草荫包围的道路正中,他发现了银色的光。 他急忙停下了脚步,站在窗边仔细地确认。没有看错,那确实是雏田的背影。 宗太再度跑了起来,他与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擦肩而过。但那位医生的怒骂声已经完全传不到宗太的耳朵里了。 用近似翻滚的速度冲下了楼梯,还差点儿撞开自动门的宗太踉跄着来到了中庭。 在这和公园一样铺满地砖的小道上,雏田正悠闲地散着步。 宗太喘了好几口粗气,待呼吸平静一些以后,他向着前方大喊。 「立花!」 听到了宗太的声音,雏田吃惊地颤了一下。随后,她一言不发,静静地转了过来。 宗太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雏田头上包着的那圈绷带让宗太看得好心疼。手、脚上,也同样对伤口作了处理。想必那都是京帮忙包扎的吧。她穿着睡衣,在那早已见惯的身姿下,正包着一圈圈不同于日常的绷带,它们如同利箭,深深刺入了宗太的心脏。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擅自跑出病房。不乖乖躺着的话伤口可是好不了的。」 「我还有事要做。」 声音虽然很小。但宗太还是能从话语中感觉到雏田的坚定。 「现在最该做的不就是把伤养好吗?快回病房吧。」 这次雏田仍旧顽固地左右摇着头。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完全搞不明白雏田的想法。于是宗太往前跨出了一大步,试图靠近她。 「别过来!」 「回病房吧。」 「我还有事要做。」 「还有什么事啊,不都做完了吗。」 「我必须马上去动物园!」 犹如为将之前所积攒的能量一口气全部释放出来一般,雏田的嗓门一下子大了起来。这也代表着:她彻底拒绝了宗太的靠近。 「只是稍微出去一下。马上就会回来的,所以请放心。」 「你说什么鬼话。现在不好好静养的话伤口可是会恶化的。」 「 医生已经告诉过我没问题了。」 雏田一点一点地往后退着。在宗太看来,这距离却近乎永远。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对雏田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立花,拜托你把话说明白点。」 「我要去动物园逮捕犯人。所以请等一下。」 「你,胡说些什么……执行人已经不在动物园了。已经跑掉了啊。」 「不,在的!」 或许是不想再与宗太废话了,雏田转身就跑。 「笨蛋!小心点儿!」 话音刚落,雏田就一脚踩进了地砖的间隙之中。好在她用手杖硬是支撑住了身体。 虽然没有摔倒,但手杖却断成了两截。没了手杖她就无法确认脚下了。 即便如此雏田仍没有停下脚步。她就像是要从宗太的视野中逃离一般越跑越远。可是,前方是个喷水池。 「那边危险啊。」 宗太也全力跑了起来。但不管他如何地大喊大叫,眼前的雏田就是不肯停下。 此时的水池并未喷水,因此雏田根本无法觉察到。 「给我停下来,立花!」 宗太用尽全力大喊了一声,但此时的雏田已经完全听不进话了。结果,她在水池边摔倒,整个人栽进了水中。 尽管全身湿透,雏田依旧爬了起来继续前进。到底是什么驱使着她做到这种地步的呢。宗太完全弄不明白。 他明白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不能放任现在的雏田不管。 宗太不顾衣服被弄湿,毅然跃入了水池中。这水池比想象的要深。大概有到他的膝盖。 也多亏了这深度,很有效地阻止了小个子雏田的前进的脚步。 无法按自己的意愿前进,雏田失去了平衡感,一副快要摔倒的样子。 「呀!」 「都说了危险嘛!」 就在雏田摔倒前的那一瞬,宗太抓住了她的手腕。他顺势把雏田从水池中拉出,紧抱在了怀中。 「放,放开我!」 雏田小小的身体开始使劲地挣扎着。 无论她如何挣扎宗太依旧紧抱不放。 「希望你能听下我的话。」 雏田一边左右甩着头发,一边扭动着身体以示拒绝。 「不要!」 手和脚也啪嗒啪嗒地胡乱挥舞了起来。 「拜托,听一下!」 「就是不想听宗太的话!」 雏田双手捂着耳朵,蹲了下去。 宗太也跪了下去。他在抱住雏田的双手中注入了更多的力量。可雏田仍然不断地大吵大闹。 「就不想听!你别讲了!就不想听……」 拒绝的态度渐渐转变成了悲鸣。 「这次又会被转去别的地方吗!我不要!」 「立花你说什么……」 「反正宗太也想说不要我了是吧!所以,我不要听!」 终于,雏田要逃跑的原因,宗太明白了。 他想起了黑田说过的话。 雏田已经被很多研究设施踢来踢去了。这一定是在某个环节上出了与这次的失败类似什么问题后才发生的事。所以她才会想去动物园。所以她才会说出要去逮捕犯人的话。那都是为了证明自己好好完成了任务。都是为了证实自己是有用处的…… 「我不说立花不喜欢的话可以了吧。」 「如果月神刻印都派不上用场的话,我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就变成废物了……但是,但是,我哪儿也不想去!」 「立花不是废物!」 「……我不要走。这里是我最最喜欢的家……」 「拜托了,好好听下我的话。」 「我已经不想再被抛弃了……」 「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啦。」 「……呜呜,呜哇哇哇啊」 雏田终于忍受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立花。」 「请别说了!我已经不想再一个人……不想再孤孤单单了……」 雏田那沾满泪水的否定,让宗太无言以对。 到底说些什么才能打动她呢,怎么想都想不出法子。 但即使这样也不能逃避。因为这既为了雏田也是为了自己。 「我不想离开……就想在这里……」 「不会让你走的。所以,好好听着!」 宗太深吸了一口气。他心想,若是能把心里的话传达到雏田那里,就算把喉咙喊破了都不要紧。 「雏田!」 雏田的身体震了一下。 「……啊,咦……刚才,是宗太……?」 「希望你好好听一下我的话。雏田。」 「……为什么用名来称呼……?!」 雏田的情感瞬间波动了起来。 「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去了解。但现在我就想和你好好谈谈,面对面的好好谈谈。所以,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宗太……但是,我……」 「雏田没有错,错的全是我。」 「不觉得我很碍事吗?」 「不觉得。」 「真的吗?那么,以后还可以和宗太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 「这不是梦吗?」 「不是梦啊,乖。」 宗太捏了捏雏田的脸蛋。 他想帮她抹去泪水,但无论怎么擦拭都会再溢出来。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用不着哭成这样吧。」 「因为……这一个月可是我出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时光。」 宗太竖起耳朵倾听着雏田的感想。 「所以,所以,不想失去这样的日子……我就想拼命努力,让自己变得不被宗太讨厌……」 说话声与呜咽声混杂在了一起,让宗太难以听清。不过他听得出,雏田的话语中所包含的大量情感。 「想着努力做到不添麻烦……想着派上用场……想着这样的话,就能一直在这里……」 宗太紧紧抱住了雏田那小小的身子。 「但是每次都做不好……」 他温柔地抚摸了雏田的头。 「一想到自己会被当作没用的人,就十分害怕……于是……」 这次他从正面将雏田紧紧抱在了怀中。 「于是,就想着绝对要把犯人抓住……但是,我好害怕……结果什么都做不了……好害怕……我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是不想失去这个家的……」 雏田扑进了宗太的怀中,从心底哭了起来。 「但是,所以……呜哇哇啊啊啊」 随着防波堤的裂开,雏田的情感全涌了出来。 流出一次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宗太不断地抚摸着雏田的头。 不管是黑田的训斥,还是其他任何事,都比不上使雏田的哭泣更让自己心疼。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能下定决心,从今以后不会再让她哭泣。 宗太不禁幻想,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创造出一个永远不会让雏田哭的地方出来。内心中那份模模糊糊的不安的正体,直到今天自己才终于觉得有所明白。 何处能容我?我又到底是什么?找不到确切的答案,因此自己才会一直感到不安。而雏田也有着这份不安,并且量比普通人多出了一倍。 他觉得自己有一些能够理解雏田了。 哭声终于停止,雏田擤了擤鼻涕。 「那,那个……宗,宗 太?」 「嗯?」 「呜,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有,还有很难为情……」 被雏田这么一说,宗太才发觉到自己到现在是一直紧抱着雏田的。他慌忙松开了手。 「对,对不起……顺势就……」 「我,我……不,不介意的。」 雏田的耳根红红的,她小声地说道。听完这话,宗太更加无法抑制住内心的高鸣。既然说了不介意,那就好想继续抱紧。他看着现在雏田的样子,产生了这样的冲动。 只是为了稍微静下心,就把宗太折腾得够呛。 为了暂时忘却雏田那细得看似快要断掉的身体与她的体温,宗太开口了。 「啊,问下啊,雏田的生日是几号?」 「嗯?」 雏田一副吃惊的表情,巴望着宗太。 「希望雏田也能告诉我你的生日。」 「……就是昨天。」 这次轮到宗太大吃一惊了。 「就,就是昨天吗?」 「是的。」 宗太回想起来,之前在聊生日话题的时候,雏田的表情里就透出了某种期待,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原来那是因为,生日快到了啊。 「但那不是真正的生日,真正的生日我也不知道……」 雏田的表情瞬间阴暗了下去。不过被宗太的一句话改变了现状。 「那么,来许个愿吧。」 「咦?」 「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哦。就当是代替礼物了。」 「但,但是,不会给您添麻烦吗?」 「拜托了。至少让我做些补偿吧。」 「……那好。」 雏田伸出双手,夹住了宗太的脸。浸过水的手冷冰冰的。 「怎,怎么,想揍我一拳?」 「不,不是的!才不会许那种愿呢。」 说完雏田面带紧张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想看宗太的脸。」 到底说了什么,宗太一开始根本没搞懂。 「不行,吗?」 啊啊,原来如此。宗太连自己的脸都还没让雏田见过呢。 对雏田而言,宗太如今还是处在黑暗之中。 「别失望哟。」 「我不会对宗太失望的哟。」 「被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没自信了呐。」 宗太站起身,拉着雏田的手走到了水池外。然后站在边上静等水面平稳下来。 「那么,开始了哦。」 说出宣言的同时,他发动了月神刻印。 「嗯。」 水面上映出了牵着手的宗太与雏田的倒影。 同样,这一幕也映入了宗太的眼中。 自己眼里的景物,雏田,也应该看得见吧? 虽然现在是很想很想很想知道雏田的反应,但是如果视线离开水面的话,就不能让她看见自己的样貌了。为此,宗太只好拼命地忍耐呢。 水中映照出的雏田那哭红的小脸上,浮现出了一层笑容。 「比想象的,更帅气?」 「别,别向我确认啊!」 之后,两人一边沐浴着早晨的阳光,一边傻笑起来。这是他们相遇以来的第一次,从心底发出的笑声。 「那个,宗太。」 「嗯,怎么了?」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事?」 在收起之前的欢笑后,雏田做了三回深呼吸。接着,她用比平时还低的音调说道。 「我,知道了执行人的真面目。」 3 在黄金周的最后一天,宗太与雏田手拉手一起出院了。 在两人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执行人事件又有了新的进展。首先是执行人又发出了针对杀人犯的血之制裁预告,之后警察就分别在北海道与鹿儿岛发现了第四,第五名被害者的头颅。至今为止受害者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五名。 而在今早,第六封犯罪预告也出现了。 ——次回,给幼儿绑架杀人事件的犯人予以血的制裁。执行人。 由于动物园的那次事件洗清了千岁的嫌疑,因此黑田等人失去了一切与犯人相关的线索。 搜查得重点集中在了用什么方法定位杀人犯,用什么方法杀人,以及用什么能力搬运尸体上。犯罪动机至今未明。复数犯罪者的可能性也被列入了调查范围。 局里的事情,宗太都从多次来探望自己的京那里听说了。还有千岁在第二次事件现场被目击的理由也真相大白了。 千岁知道高坂由佳里是流浪人虐杀魔事件的犯人。所以在执行人发出预告状之后,千岁十分担心由佳里,便约定与她见面。正好这场面被附近的住人目击到了,才会被当成嫌疑犯。 千岁的证言里是这么说的,由佳里因双亲的不和而产生了压力,最近也似乎一直都处于不安定得状态。因此,每当由佳里感到不快,就会通过殴打他人来发泄自己的压力。 由佳里是月之子的判断也通过千岁的证言得到了证实。她曾多次见到由佳里凭空卷起一阵火焰。 起初,听了这话的宗太还不太愿相信。因为不管怎么想,都不会将那个刚见面就和自己套近乎的由佳里与杀人犯联系到一起。 「退一百步讲也构不成死罪吧……」 宗太说完便把堆积着的衣物丢进了洗衣机。 「有说什么吗?」 在做浴室扫除的雏田从里面走了出来,鼻尖上还粘着泡泡。 「雏田,鼻子上粘着泡泡哦。」 雏田急忙用力搓起了鼻子。不出所料,泡泡不但越搓越多,还让雏田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于是宗太取来了毛巾,二话不说就上前帮她擦拭干净。 「对,对不起。」 「别这么客气啊……」 宗太设定好洗衣机后,便跑去浴室关注打扫中的雏田。她本来想放掉浴缸中的水,因为失误,被莲蓬头里出来的水淋了一身。 「刚才那是预料中的哟。」 「别逞强啊。既然能预料到的话,那也应该躲得掉吧……」 宗太再次拿来毛巾,想帮着雏田擦干。但是那湿漉漉的衬衫让他显得不知所措。因为光是看着那衬衫里透出来的雪白肌肤,就会让宗太觉得对身心健康都没好处。 「只帮你擦头发哦,擦完马上去换件衣服。」 「没问题的哟。可能还会再弄湿的,所以等扫除完毕再去换。」 雏田双手叉腰,自信满满。仿佛在说:哼,我的提议不错吧。 「那个……全部,都,露出来了哟。」 宗太尽量说得比较模糊些。而雏田也似乎了解到了现状,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诉说些什么。 「和京前辈不一样,我的很贫,所以请,请不要看……」 「啊,不,那个啊……我认为和京前辈去比那部位纯粹就是找虐……咦,不对,刚才的话全都给我忘掉。」 雏田用双手捂住身子,慢慢地向后退去。而结果就是撞到了浴缸的边缘。 等宗太开口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雏田整个掉进了残余着水的浴缸中,溅起了一朵大大的水花。 「喂,没事吧!」 宗太赶紧上前把雏田从浴缸里拉出来。他也不管露没露了,直接就把浴巾罩在了雏田的头上。 「现,现在就去换!」 雏田抓着扶手,径直冲向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一排排小小的脚印在地板上。 等到房间的门关上后,宗太一下瘫坐在了地板上。头脑充血过 量,已是一片空白。以防万一,宗太摸了摸人中。他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流鼻血。 自从医院里的那次拥抱后,他便一直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当他觉察到这种感觉之后,就无法再用错觉来当借口了。 刚才雏田湿漉漉的一幕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为了不去想那些糟糕的事情,宗太努力找到了新的话题,他向雏田说道。 「喂,雏田。」 「嗯,怎么?」 「你出来的时候,可以把以前的照片拿给我看吗?」 「啊,好。我明白了!约定过的呢!」 雏田用杂乱无章的字句外加精神满满的语气回答了宗太。 起因是住院时,京带来的解闷用相册。在去年体育祭、文化祭等各种活动的照片上,都映有被京使唤来使唤去的宗太的身影。用能力让雏田也看了以后,她显得十分开心。就在那时,宗太说作为回礼,让雏田也把照片拿出来分享。 雏田说了,这五年的照片一张也没留,不过有一本没失明前的相册集还在。 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后,宗太就看见雏田很珍惜地把一本相册抱在怀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来到桌边,放下并翻开了相册。 宗太使用了月神刻印,帮助雏田补正视力。 「如何?我,不奇怪吧?」 雏田的言语里混杂着紧张与期待。 但是宗太看着照片,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肯定照片中的少女真的是雏田。有哪里不对劲。不,不对劲的部分自己很清楚。 「这些,全是雏田?」 每一张照片里都出现了相同的人物。所以现在宗太眼前那些照片里的人绝对是雏田。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 「是的哟?」 「……头发,黑的呐。」 是的。任何一张照片里的雏田都是黑色头发。 「好像是在眼睛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里,变成外国人的。」 「没吧,你仍是日本人吧……」 起初,宗太怀疑是某种药物的副作用导致的,当自从见过雏田那柔顺的秀发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他又认为是月神刻印的副作用,但过去又从未听说过类似案例。 「那个时候呢,我被好多年长的学者们围着,被当珍宝一样地对待着。但是从早到晚,全在做检查呀做实验什么的。」 雏田的话语里充满了怀念。的确照片里既有开心的表情也有害羞的表情。它们都证明了雏田并没有在骗人。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让你去上学呐。」 「嗯。不过,指导我学习的人还是有的哟。」 雏田有着决定性的缺陷,那就是无法与同龄的孩子们玩耍。这些照片之中,不是单人独照,就是与别的白大褂研究人员并排站一起的合照。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最最快乐的吧。 突然,身后响起了洗衣机哔哔的电子声。看来是衣物洗好了。于是宗太起身走向了洗面所。而雏田则收拾好相册准备回屋。 宗太来到洗衣机前。他将衣物移入篮中后,拎着篮子来到了阳台。 他将洗好的衣物一件件展开晾好。没多久,雏田也回到了客厅。 「宗太,在哪?」 「现在在阳台。」 「我,我的衣服,自,自己来晾!」 雏田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向阳台飞奔而来。 「那,那个!内,内,内!」 「冷静点,冷静点。」 「内裤和别的贴身衣物都混在里面了啦!」 宗太发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块粉色薄布团,顿时陷入了沉默。 「难,难道已经……」 雏田似乎从宗太的反应上觉察到了现状。她涨红了脸向宗太所在的位置奔来。 「求,求求你,还,还给我!」 声音听起来像快要哭出来似的。 「笨,笨蛋,别在这种地方乱来,很危险的!而且以前你都不介意的吧!」 宗太反射性地把布团高举过头。为抢回裤裤,雏田向上跳了好几次,但都没有够着。 这时耳边传来了预想之外的声音。 「你们两只在做什么呢?」 宗太楞了一下。他如同断了油的机器人一般,机械地把头转向房间。 「京前辈……不是你想的那样,事,事情是这样的。」 京站在客厅的中央,她的背后还跟着瑞希和明人。六只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宗太与雏田。 「这是一只手拿女孩子的裤裤,另一只手欺负裤裤主人的游戏?」 她取出了手机,“喀嚓”拍下了宗太与雏田欢乐的照片。 「喂,喂,你干嘛!」 「有了这一手,宗太君就暂时不敢反抗我了,哼哼。」 「平时就没敢反抗过你呐!」 尽管觉得自己说了很丢脸的话,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听说你们俩住在一起,不过没想到发展竟如此迅猛呐,啧啧。」 瑞希仔仔细细地环视了下屋内。 「同居吗……」 相比较的,明人则是两眼发光地观察着室内。 「你们来干什么的?」 宗太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将裤裤放回乐篮中。然后把雏田带去了客厅,再回到阳台继续晾衣。可才刚准备动手,就被京叫住了。 「宗太君,楼下有停着一辆小型货车吗?」 宗太听从指示向楼下望去。楼下确实停着辆小型货车。车中走出来一名西装男子,他从兜里取出烟,点上了火。 「有哦,怎么了?」 「不愧是搜查一课的刑警。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被甩掉呢。」 京眼都不眨一下地说出了棘手的事情,接着她用眼神给瑞希和明人打了个暗号,便开始在屋内寻找起什么来。 接到京的指示后,瑞希和明人也作出了异样的行为。又是把电话翻了个身,又是把接头拔掉,还把垃圾箱下面和换气扇内侧都检查了一遍,甚至连宗太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的灯罩都被她们卸了下来。 「问个直白的问题,你们在别人家里干些什么啊?」 「在调查是否被装了窃听器和摄象头哟……这里似乎没有呢。」 如同在早上打了个招呼似的,京很干脆的就回答了问题。但宗太并没有因此移开视线,那是在要求进一步的说明。 「被这么火热的视线死盯着的话,可是会不好意思的哟。」 「我想我这是用冷冰冰的目光在瞪着你呢。」 「都怪宗太君的这番话,让我有些想说了呢。」 「别闹了,快解释。为什么会被搜查一课跟踪,为什么会来找窃听器和摄像头?」 话音刚落,京的嘴角露出了完成的笑容,应该是室内确认完毕了。瑞希和明人也都一副没有问题的样子,一前一后返回了客厅。 「别呆站着,大家要不先坐下来?」 京说得就像是在自己家似的。她理所当然的第一个坐在了沙发上。宗太让雏田坐到了京的身边。但她才刚坐下就被京当作玩偶一样玩弄了。又是摸摸,又是挠挠,看得宗太相当头疼。 宗太和瑞希则找好适当的位置,直接坐在了地板上。惟独明人找不着座位,只好干站着。 计算好了时间,宗太将脸连同身体一起朝向了京。在宗太视线的催促下,这次京终于给出了答案。 「理由很简单哟。他们在怀疑我是不是执行人咯。我家里都被装满了 窃听器的说。」 京的发言太过出人意料,宗太与雏田两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夫唱妇随,此话不假呢。」 京奸笑起来。 「等下,谁是夫妇……先不说这个了,告诉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冷静思考一下呐。我的月神刻印有着什么样的能力?」 物质传送能力。能够将手碰触的物品自由移动到别处去。这能力宗太已经见识过不少次了。 「第四,第五起事件的现场是北海道和鹿儿岛。如何,不觉得和我的能力正相符吗?」 语气像在开玩笑,但是京的眼神相当认真。她的表情是对现阶段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而表示理解的表情。 「请,请等一下。话说京前辈的传送能力不是只能送往肉眼望得到的场所和脑中有明确记忆的场所吗?」 「照片的话很难说,但如果是电视直播中出现的场所的话,是能传送的哟。」 看到京自信满满的态度后,宗太不再反驳。恐怕京早已调查过第四,第五起事件的当天有直播两地状况的节目了吧。正因为无法证明清白,才会默默接受被当成嫌疑犯的事实吧。 「但是,窃听不是违法搜查吗。去告诉黑田叔,让一课收手不就好了嘛。」 「行不通的哟。公安,尤其是特课总是和搜查一课抢案子,可以说是他们的天敌哦。而且设立不过数年的特课所有的权限也很小。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黑田叔也在怀疑我。」 宗太没了后话。的确京的月神刻印可以使不可能的犯罪化为可能。 「但是,以京前辈的能力,不是斩不断脖子嘛。」 就算能够自由传送尸体的位置,也砍不了人头。宗太望向京,希望自己假设能够成立。 京没有说话,只是抽出几张纸巾,接着开始揉捏。没过多久,一个晴天娃娃就做成了。 她用手指夹住娃娃的头部,放到宗太等人的视野中。然后发动了月神刻印。 瞬间,晴天娃娃的头不见了。 「看吧,身首异处这种事,我也是办得到的。」 这下,消除嫌疑的手段完全没有了。 「不仅被怀疑,还被跟踪和窃听了,亏你还能这么平静呢。」 「呜~嗯,为什么呢。因为我就是犯人么?」 「请别开这种玩笑!」 看到宗太严肃的表情之后,京轻轻地说了声抱歉。 「或许是变得有些自卑了吧。」 为了转换心情,京猛地站了起来。 「总之呢,这里似乎没有被窃听,安心了安心了。」 「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过来的?」 「才不会允许小雏的私生活被别人偷窥呢。」 然后京又说了句差不多该走了呢,便拉着明人离开了。宗太望着她的背影,却说不出送别的话语。宗太心想,自己真该向即使自己被怀疑,还不忘关心他人的京好好学习啊。 接着屋内只剩下了宗太、雏田和瑞希三人。 「今天的京前辈,没什么活力呢。」 「在被搜查一课调查的时候,他们说起那件事了吧。」 「那件事是什么?」 「是……」 「是她在监狱服刑的父亲的事情吗?」 宗太代替吱吱唔唔的瑞希回答了这个问题。 「罪犯的女儿,也是罪犯。是这意思吗?」 瑞希无言地点了点头。那沉重的空气似乎也传达给了雏田,在这件事情上,她不再多言。 「那个,你不跟过去好吗?」 话说只有瑞希还留在屋内这点令宗太很是意外。 「还是说有别的话要说吗?」 「真田的洞察力相当不错呐。」 「有话快说。我还有把剩下的衣服晾好这个艰巨的使命在身,没那么闲的。」 「原来如此,的确很艰巨呐。」 见瑞希仍不肯切入正题,宗太很生气地起身准备走人。 「知道了啦,我说还不行嘛。先坐下。」 他一屁股坐回了地板上。 「其实被怀疑的人不止京前辈一人。」 「还有谁?」 宗太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到合适的人物。 「其中一人便是里见千岁。」 吃惊的宗太半张开着嘴。见他半天没有反应,雏田便插了进来。 「为什么呢?我们在动物园看见的犯人不是千岁酱哟。」 「你们看见的不一定就是执行人。有可能是里见千岁用月神刻印制作的人偶。也不能排除使用了心智操纵类月神刻印的可能性。又或者是执行人的共犯?」 「可,可是……」 「不仅没有证明清白的方法,还被冠上了无数嫌疑。」 宗太在脑中却找不到能够否定瑞希的发言的字句。的确曾经有过使用瑞希刚才所说的那种月神刻印进行犯罪的案例。只要有类似能力的话,演出动物园里的那一幕也应该不在话下吧。 为什么要采用如此复杂手段的原因也很容易想象的。 「也有可能是在第三起事件发生时,也就是真田和雏田在园内见到疑似执行人的里见时,她就知道自己被怀疑了。于是她为了洗清嫌疑,便演了一场戏。事实上,黑田叔依然认为里见的嫌疑是最大的。」 「怎么会……」 「接下来的问题就和真田相关了。」 宗太窥视着瑞希的瞳孔深处,仿佛要将她的话预读出来。 「里见也没能逃过被搜查一课跟踪的命运。而且她的屋内也早就被装满了窃听器和摄像头。」 一股恶心的感觉在宗太胸中乱窜。千岁的私生活将被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大人们搅乱。宗太自己甚至都不敢再想象下去。 但是,很快宗太又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瑞希只是为了将这事情告诉自己,才特意留下来的吗?这种可能性应该不高吧。 「还有另一人也被怀疑中。不过还没告知他本人……」 宗太对这模糊的表达产生了异样的违和感。还没告知本人是什么意思呢?通常不是应该对当事人保密的嘛。 瑞希仅向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行为让宗太顿悟。 「难道,是中条吗?」 瑞希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他应该没有是犯人的理由才对啊。」 「理由就是他有动机。他对犯罪者心存狠意。他的姐姐就是被月之子杀掉的。而且事发当时他未上学因此也没有不在场证明。」 「光凭这些就能当上嫌疑犯的话,我不也能入选了嘛。」 尽管嘴上逞能,但宗太马上领悟到了自己发言中的缺陷。那就是自己的月神刻印被判定为了不可能实施犯罪。被当成了无害型。相反,明人的能力则是想做就做得到的。 「可以开电视吗?」 得到许可后宗太打开了电视。 现在正是午间杂谈的时间。嘉宾们正以这次一连串的杀人事件为话题持续着讨论。加注的提示信息上还打出了“现代的罪恶制裁从事者么”等字样。 评论家们打着为社会作贡献的旗号,不但哀叹警察的无能,还大肆宣扬执行人存在的好处。这类言论在最近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在住院的那段时间里宗太就已经看得想吐了。 「为什么这些拥护杀人犯的砖家能在电视上咆哮?」 宗太明白,这只是自己对现在搜查进展方向不满的发泄而已。即便明白,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支持执行人。在网络论坛和社区上,人们都把他称作是正义的使者。」 瑞希垂下肩膀,无奈地说道。 「不单单是本厅的刑事部,我们特课的举报率也一直处于下滑状态中。长此以往,可能会落到出现未查明事件真相的被害者家属打电话给警察说想和执行人谈谈的下场。黑田叔想对策想得头都快炸了。」 「好奇怪……虽然说不上是哪里,就是好奇怪。」 「是啊,这个社会本身就很奇怪。所以,为了不再让它奇怪下去,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来逮住执行人啊。」 宗太不禁对这包含了决意的语气所吸引。同时他又感叹,原来瑞希还有这种表情的啊。 对于平常很理性的瑞希来说,这种表情实在太过情感化了。 节目切换到广告时,宗太伸直脚换了个坐姿。 「喂,柿崎,你觉得执行的人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从之前他的所作所为上来推测的话,会不会只是单纯无法原谅罪恶的存在呢?」 「还真有这种带着如此自私的正义感的家伙呐。」 宗太心想,仅凭自己的价值观来制裁他人,闹得世间人心惶惶。这种行为简直和小孩子没两样。 「但是,制裁恶人是主要目的的话,那么就没必要发出犯罪预告了呐。」 「的确。在暗地里行动更能欺骗警察的眼睛。」 「所以我认为执行人真正的目的会不会是在杀人之前呢。但也不可排除只为自我满足的可能性。」 宗太一脸钦佩地看着瑞希。刚对上了眼,瑞希便难为情地笑了笑。 「是想说这样的推理不适合我对吧。」 「稍许有些意外,不过我觉得从你口中说出来很有威信哦。」 「欺负人。」 瑞希又难为情地笑了笑。笑容不带掩饰,非常的自然。 这时,宗太的手机响了。发信人上赫然写着黑田二字。 「我是宗太……」 「京和明人在不?」 黑田的声音略带紧张。宗太的直觉告诉自己,出事了。他嫌等会说明太烦,于是切成免提模式,让雏田和瑞希也能听得到声音。 「不在,刚出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黑田“切”的抱怨声。 「发生什么事了?」 经过数秒的思考之后,黑田终于开了口。 「……幼儿绑架杀人事件的犯人跑来自首了。」 宗太的体内如同通了电般,痉挛了一下。他知道现在胸口正在高鸣。因为事件出现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他不禁想起了刚才瑞希说的话。 杀人前的所求。莫非是指这件事吗。宗太一抬头,便对上了瑞希的眼。 「恐怕很快执行人就会有所行动了呢。」 所以黑田叔才会关注起京和明人位置。原来是为了不放跑这次大作战的机会。 「这里只有我和雏田、瑞希三人。他们两人去了哪我也……」 「明白了。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先原地待机。」 还未等宗太回复,黑田就挂断了电话。 宗太慌忙跑到阳台看向楼下。京很在意的那辆白色小货车早已没了踪影。 回到屋内,宗太发现瑞希皱着眉头正在发短信。恐怕是发给京与明人的吧。 事件的速报早早地出现在了电视之中。 ——幼儿绑架杀人事件的犯人向警方自首 杂谈节目也迅速更替了预定内容,转而将话题重点放到了速报的内容上。电视中再次响起了评论家亢奋的声音。 『啊~这效果实在是太出奇了不是吗?通过执行人制裁犯罪者,给予了逃亡中的犯人恐惧感,他们才会找警察自首呢。』 这个支持执行人的评论家已经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主张当中了。 『长此以往,连至今都无法实现的犯罪抑止都会变成可能呢。月神刻印只要这么用,还是能为社会作贡献的哟。』 「相当扯蛋的发言呐。」 瑞希冷冷地瞪视着屏幕里的评论家。 「这人是要我也去当杀人犯吗。」 「瑞希希……」 雏田不安地唤了一声。听到声音的瑞希迅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说了些可怕的话。对不起。」 「没,没关系。」 雏田唰地抓住了宗太的衣角。 电视中那个令人不爽的评论家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播报中心的画面。 『节目中途临时插播一条新闻。』 画面中的中年男性播音员神情紧张地看向稿子。 『就在刚才,我们从执行人那里收到了新的消息。内容如下。』 宗太立马凑到了电视机前。 他担心执行人此举是另有企图。 『执行人的声明。』 播音员大吸一口气,流利地读了起来。 『罪孽深重的杀人者们。自己认罪,踏上自首之路的话,我就将你们交给法律来制裁吧。对于无法做到的人,则由本人给予血的制裁。』 「……难道真如柿崎所言,他想将所有犯罪者从这个社会中根除掉吗?」 『今后被点到名的犯人都快快去自首吧。否则就让你陪着第二天夕阳一起落山。以上就是执行人的声明文。』 雏田的手颤抖起来。想必是回忆起当时在动物园碰上执行人的情景了吧。 『另外,本次执行人还送来了总数多达十件的对未解决事件犯人的制裁预告。全事件名将会在接下来的画面中一一发表。』 宗太看到盯着电视屏幕的瑞希忽然全身抽搐了一下,他赶紧也把视线移回画面确认。 ——女大学生杀害事件 等宗太再看瑞希时,她脸上的焦虑已经消失无踪了。 播音员摆出副老成的表情,深呼吸之后接着说道。 『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在这里讲。但毕竟关系到人命,请务必让我说上几句。现在发表的十件案子的犯人啊,我劝你们快快向警察去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别被执行人怂恿啊。」 瑞希冷冷地盯着电视。 即便关了电视,满屋子的不愉快气氛仍无法全部消除。 「柿崎,你注意到了什么?」 听到宗太这么直接的提问,瑞希像之前那样抽了一下。 「刚才都仔细看了的呐。」 瑞希不带感情地说道,过一了会儿,她盯着地板上的一点,继续道。 「这个调查一下马上明白了,所以我说下,在刚才发表的事件名中,有一条与中条相关。」 「女大学生杀害事件?」 瑞希稍稍点了点头。宗太心想,那事件的被害者,大概就是明人的姐姐吧。 「也就是说,现在执行人与中条之间架起了一座互通的桥梁吗。」 「之前的杀人行为全是为了扰乱视听。这么想的话,执行人现在才动手也就变得没有那么奇怪了吧。」 「柿崎你是想说中条就是犯人吗?」 宗太说出了心里话,不过瑞希听完马上左右摇头予以否定。 「谁怀疑中条了……还有里见和京前辈也是,我坚信她们都是被冤枉的。为了帮她们洗清罪名,就必须把真犯人抓出来。希望真田能够协助我完成这个任务。」 「柿崎,你……」 「我有个方案。」 「这作战要告诉黑田叔吗?」 「暂时保密。你想想那次动物园 之行吧。从当时的状况判断,执行人明显想让里见做替罪羊。然而,知道里见被作为怀疑对象的只有她自己和警察内部。」 也就是说,瑞希认为警察内部有奸细,又或者真犯人就在局里。 「那不是很危险吗?」 「……这我知道。一步走错就可能会死呐。」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到这份上。我不懂,你冒如此大的风险,又能得到什么?你说说理由吧。别拿什么正义感之类的来糊弄人哦。」 宗太直直地看着瑞希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的真意解读出来。 很快,瑞希那抵抗似的表情崩毁了。 「中条要是知道自己的生活被窃听、被跟踪的话,会怎么想呢?」 「中条?」 「我不想在让那个被别人当异类看待、连学也不能上的他再受伤害了。所以我要在他发觉自己被跟踪窃听之前找出执行人了结这桩案子。」 说完,瑞希摆出副坚强的表情,但眼睛却斜向一边,脸颊还微微发红。 「……你……难道……」 瑞希伸出手挡在宗太面前,仿佛在说别继续讲下去了。 「别再说了呀。我知道我们不相配。」 声音甜甜的,但轻得快听不清。然后瑞希像是要辩解似的继续道。 「……卡车事故的时候,我也在现场的。」 宗太一下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瑞希说的是明人解救幼儿园孩子们的事情。 「那时候我很犹豫该不该用月神刻印。因为周围人不少呐。」 低着头的瑞希的语气中包含了对自己的鄙视。 「但是,中条却不带一丝犹豫。他就是这种人啦。所以……可能,我对他……」 「懂了哟,柿崎对中条是认真的。」 「什,你真是!」 脸通红着,就算生气也没魄力了。这点瑞希自己也意识到了吧。于是她想要转移话题似的继续说道。 「对想还里见清白的真田来说,这提案并不坏吧。」 总觉得有种初次碰触到瑞希内心的感觉。对此宗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而不禁笑出声来。 「整天摆出张看似很有能力的表情,原来你也会这么废的啊。」 「吵,吵死了!闭嘴!别一直盯着我看!」 瑞希愤愤地转向了一边。 「虽然没我的事,但还是劝你一句,把想法告诉给中条不就好了嘛。」 「什,你在说些什么蠢话……」 「虽不能保证绝对成功,不过我觉得他一定会很开心哦。他肯定会想,上不了学的自己原来也是有人喜欢的呐。」 光是能让明人感到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这点,就应该可以给予上不了学的他不小的鼓励吧。 瑞希转过身,用探求似的目光望着宗太。虽然口气还是很尖锐,不过看上去她似乎觉得宗太的话中的确有可取之处。 「真的吗?」 宗太很有自信的狠狠点了点头。他的脑中浮现出了几天前与雏田交流时的情景。既然自己可以将雏田的不安抹去,那瑞希又怎会不成功呢。 「等事件告一段落后再考虑考虑……」 宗太斜着眼看向了雏田。瑞希的视线也自然地向雏田望去。 「不过,要想我的作战成功实行,雏田的协力是必须的。就算把执行人引出来了,靠我和真田的能力也是无法与之对抗的。毕竟对手是st3呐。」 雏田俯下了身子,看上去像是在沉思。宗太又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的小手正微微颤抖。 「喂,准备如何把执行人引出来?」 「……拿其中一个杀人犯来当诱饵。这样说懂了吧?」 「是杀掉中条姐姐的人吗?」 瑞希暧昧地微笑了一下,不等雏田回复就站了起来。 「今晚给我回复。明天执行人肯定又会有动作的吧。我想在他行动前,先下手为强。」 说完,瑞希准备离开。 「如果我们拒绝了,就算一个人,你也准备干吗?」 瑞希不作任何回答。径直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了宗太与雏田。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他们两人的家,留下来是理所当然的。但又或许是特科的同伴们全离开了的原因,让两人不禁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 「宗太,我……」 「雏田那个……」 两人都想说些什么,结果就是两句话重叠在了一起。 「想说什么就说吧。」 「宗太?」 「觉得蠢就说蠢哦。」 「嗯,好。」 「想发脾气就发出来哦。」 「明,明白了」 「害怕的话,就直接说‘我很害怕’哦。」 宗太坐到雏田面前,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那交叉于膝盖上的小手上。 「我,这次真的没问题哟。」 「真的?」 「嗯。虽然怕还是很怕,不过与之前的害怕稍稍有些不同。」 宗太没能完全理解雏田的意思。不过他感觉到雏田的内心产生了变化。 「我想抓住坏人,想获得继续住下去的许可。这次真的想要好好保护这个家。保护好的话,或许会变得更幸福,我有这个预感。」 「是吗。」 「嗯。所以,一起帮助瑞希希吧。为了京前辈和中条君,还有……千岁酱,再不快点儿就来不及了。」 宗太从心底里佩服起年纪小小却能考虑得这么全面的雏田来。 他自然而然地抚摸起了雏田的头。 「那,那个,宗太?」 「嗯?什么?」 「可,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我力所能及的话。」 「如果我害怕了,手,可以握住你的手吗?」 雏田的声音轻得快听不见了。说完她红着脸低下了头。让宗太看不到她的正面。 代替回答,宗太也难为情地握住了雏田的双手。 很快,向阳花般的笑靥在雏田的脸上展现。 「那么,用我们的双手,一起解决这个事件吧!」 「是!」 明朗清脆的声音,已不再颤抖。 第五章 为谁 西面的天空已被夕阳浸染成了红色。 与周遍的其他城市相比,月乃宫市的日落总是显得特别的早。因为这里是建造在巨大低洼地带上的——唔,正确的表达应该是建造在巨大的陨石坑上的城市。 十四年前,彗星撞击了月球。月球碎片被撞击得四散出去,而其中就有六片落在了地球上。这其中一片的坠落之处,便是宗太等人现在所居住的地方。 在重建化为瓦砾的城镇时,政府为了赋予这座城市新的生命,便给予了它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名字。这即是月乃宫。 如今在这片整顿一新的城镇里,早已看不见灾害时的残影。有的只是比其他城镇多出的许多空地而已。 宗太的视线落在了一片宽阔度能与东京巨蛋相匹敌的空地上。迟早这块土地也会进行开发,成为月乃宫的一个街区。 从建设中的办公大楼的第十六层向外望去,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致。 夕阳的余晖刺得宗太不由眯起了眼。站在身旁的雏田的头发也是闪闪发光。那灿灿的光辉可绝不输给太阳哦。 宗太很想让雏田也看看眼前这幅难得一见的美景,但是行动中不得擅自活动。他只得跑到柱子背后藏好。 当然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的。宗太与雏田接受了瑞希的提案,于是三人为了引出执行人,一放学就赶到了这片开发区中。 他再次确认了楼层内的状况。 因为正在施工中,墙面上涂满了水泥。至于大柱子则各处都有,宽广度可见一般。若是无视天花板,或许能打场很欢乐的棒球吧。 宗太与雏田藏在了墙角的柱子背后。而在他俩的旁边的柱子背后,有瑞希单膝着地的待机中。 楼层的中央,站着一名女性。 这名女性叫作三好沙织。是女子大学生杀害事件——也就是杀害明人姐姐的犯人。 她正是瑞希为让执行人露面所准备的诱饵。 听说她为了明人一直在单独调查事件的犯人。这件事她已经和往常一样红着脸解释过了。 想必瑞希也没想到吧,平日的成果竟会以这种形式发挥了效用。 「那个人也夺取过人命。但从她的身上却完全看不出邪念呢。」 雏田对这片寂静的忍耐到了极限,便小声得说了一句话。 宗太也没觉得眼前这人会是杀人犯。三好沙织看上去只是个稳重、文静的女性。他曾有想过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但是,对方已经承认了罪行。 她甚至连抵抗都没有。 「我已经无法使用月神刻印了啦。」 问为什么的时候,她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因为超过二十岁,任何人的月神刻印都会减弱,并且数年之后便会无法使用。 具体的生理过程目前还未查明。但结果是那样叫做的事实的东西已经被人们普遍的认识了。也正因如此,能力者才会被称作月之子,所以特课所属的人员也几乎都未成年。 瑞希的作战即是利用三好沙织之名将执行人叫出来。她已经以三好沙织的名义向执行人所持有高坂由佳里的手机发出了短信。 内容是绝对不自首。 执行人昨日预告的十件案子中,已经有九件的犯人被确认向警方自首。 剩下的只有提心吊胆地站在楼层中央的三好沙织一人。 「执行人真会来吗?」 「执行人从来没有不准时过。所以,我想他会来的。」 言出必行正是执行人倍受世间瞩目的原因。只要他还遵守,半路变卦的可能性就很低。宗太认为,守时或许是执行人对媒体的最低礼仪吧。 现在,离太阳彻底下山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宗太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但不管他呼吸了多少次,都无法将那气息理顺。身边的雏田也是面带紧张。不过,那表情却与害怕的时候稍有不同。 「想说什么的话,趁现在快说吧。」 「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宗太现在很担心千岁酱吧?」 「怎,怎么突然问这个。」 宗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急剧上升。不过,雏田光顾着自己这边,完全没注意到宗太的变化。 「我,我总觉得自己好奇怪。」 宗太在心中默念,这可不是现在才有的事哦。 「哪方面呢?」 「我也很担心千岁酱。我认为自己和宗太的心情是相同的。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宗太在担心千岁酱,这边就会像被针扎过一样疼。」 雏田将双手放于胸口。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糟糕的病呢?」 「啊,不是……这个是……」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治不好。再这样下去的话……」 宗太并非没有头绪。或许真相就是现在自己脑中浮现出的两个字吧。但是他又不敢告诉雏田,只好保持着沉默。 雏田仍仔细地在思考着。那表情看上去很是不安。 正当宗太在考虑有没有适当的回答时,雏田突然微抬起了下颚。 「怎么了?」 「脚步声……楼梯那边。」 即使集中了精神,宗太也什么都没听到。或许是因为眼睛失明,使得雏田的听觉特别灵敏吧。 瑞希摇摇身子,向三好沙织发出了暗号。 上来的人到底是谁呢。 那一步步走上楼来的脚步声连宗太都能听得到了。雏田则开始显得有些僵硬。 空气中的沉默重重地压在了宗太的身上。他开始口干舌燥、按耐不住身体的躁动。 尽管宗太很讨厌这种不适感,但如今也只能静等这段近乎永远的时间慢慢流逝。 雏田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看此情景,宗太伸出手,握住了那两只小手。 光是看还感觉不出什么异样,一触碰就马上感觉到雏田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宗太。」 「没事的。」 此话毫无根据。不过宗太觉得这话只要能起到让雏田稍微放松一些的作用就已经足够了。 而那原本很轻的脚步声现在已经清晰地回荡于整幢楼之中。 宗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压碎了。与此同时,他握紧了拳头。 脚步声停止了。那个可疑人物到达了这层楼。此人的呼吸非常紊乱。并且在调整呼吸的时候,还咽了几口唾沫。 三好沙织无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宗太从柱子背后向楼道那边望去。但他只看见了可疑人物的脚尖。鞋子是类似学生穿的那种平跟船鞋。紧接着可疑人物又露出了细嫩的小脚。宗太发现她穿的不是长裤,而是短裙。 他的内心深受打击。 现阶段,明人的可能性消失了。剩下的就是京与千岁……。 (谁啊。站那里的到底是谁!) 宗太紧咬着牙关,强忍住了喊叫。 「你,你就是执行人吗?」 三好沙织率先出了声。在她的位置或许能看见执行人的脸吧。 但执行人没有回答。 「别,别过来!」 三好沙织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喊叫。她试图后退,可身体却已完全僵住不动。 「帮,帮我,快!」 执行人又往前迈了一步。 她彻底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的面容也映入了宗太的眼中。 宗太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执行人,连眼都不眨一下。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呼吸也逐渐变得有些困难。 自己最不希望出现的状况如今却 出现了。 「……千岁酱。」 雏田无意识地出了声。宗太的月神刻印使她也看见了相同的画面。她与宗太一样,紧张地无法动弹。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是里见千岁。 两人都无法马上恢复冷静状态。这时,宗太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瑞希发来了的联络。 靠着这个,宗太与已经远去的意识再次连在了一起。 出现这种结果其实也是在预料中的。宗太在心里说着给我振作点,来给自己打着气。 现在该做的不是逃避现实,而是逮住执行人这个杀人犯才对。 宗太望向瑞希,她正做着现身的倒计时。 像是理解了出动的时间,宗太配合着点了点头。 「雏田,能行吗?」 宗太凑到雏田耳朵小声询问之后,她微微地点点头。但手却一直紧握着。 遵照作战的顺序,瑞希率先行动了。 「到此为止了!里见千岁!」 到瑞希从一旁突然窜出,千岁吃惊地缩起身子。 「怎,怎么……怎么柿崎会在?」 千岁重新面向瑞希,背向宗太二人。 「你就是执行人呐。」 「你在说什么呢?」 千岁的话中含着胆怯。她的态度就好像了解内幕似的。 「装傻是行不通的。」 瑞希向前跨出一步,千岁慌忙退后半步。 以此为暗号,宗太也拉着雏田的手冲了出来。 听到身后有动静的千岁慌忙地转过了身。她的视线与宗太对上了。 「真田君……」 千岁小小的嘴唇一张一合着,就在此时,雏田发动了月神刻印。 「呀啊!」 仿佛被卡车撞到一般,千岁的身体浮到了空中,下个瞬间,她的身体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撞击产生的冲击力将她的眼镜摔在地上,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她就这样被钉在柱子上无法动弹。 「什么……这,怎么回事?」 「里见……」 「真田君,玩笑开大了哟。」 千岁胡乱摆动着身体与手脚,企图挣脱。但是,她没能解开这个由看不见的力量所形成的束缚。 「……拜托别再抵抗了。」 「抵抗什么……还有,真田君和小雏都是月之子?」 「你也是吧,里见。」 瑞希把手伸进运动上衣的里口袋,准备拿出手铐。 宗太则在一旁观察着她的一系列动作。瑞希看透了宗太的意图,将手铐丢了过去。 「住手哟。我干了什么错事?」 千岁用弱弱的声音问道。 「详细情况去问警察吧。」 一边抑制住内心的澎湃,宗太边向千岁靠近。 「不要!别过来!这样太过分了!」 宗太抱着被千刀万剐的觉悟,抬起沉重的双脚一步步向前行进。他走到千岁跟前,拾起脚边的眼镜,塞进了千岁上衣的内口袋里。 「对不起……里见……」 宗太凑到惊恐的千岁的耳边,小声说道。 「真田君……?」 接着,他给千岁拷上了手铐。 金属合上的“卡嚓”声,宣告了事件的终结。 但是,谁,都没有发出喜悦的声音。 2 「真是,这样的胡闹,可不准再出现第二次哦。」 在宗太发出执行人已逮捕的联络的二十分钟后,黑田与巴赶到了现场。一番简短的说教过后,黑田只往宗太头上揍了一拳。 「为什么就揍我?」 「因为你是男生。」 听了黑田干脆的解释,雏田和瑞希像是提醒宗太似的又对他说了一遍相同的话。 从办公大楼里出来的千岁一言不发,只是无力地垂着头。这一幕宗太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而那拷在千岁手腕上的手铐,则使插在他心口上的那把刀变得更加锋利。 千岁就这样在巴的督促下坐上了车。 「课长,我们该回去了。」 「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想自己回去。」 宗太努力想试着笑一笑,但他的努力却失败了。现在的他只想着稍微散会儿步。 一听宗太说要留下来,雏田和瑞希也提出要走着回去。想必是准备结伴同行吧。 「明白了。反正我们半路上会与京合流,所以不会出问题的吧。」 黑田一副嫌麻烦的样子,走到了宗太跟前。接着他抬起满是烟味的手,狠狠挠了宗太的头。 「喂,你干嘛啊!」 「不行吗。就算装也给我装出点朝气,摆张好脸色出来!」 黑田朝着雏田看去。觉察到了他的意图,宗太点点头。他明白,心如刀割的人并非只有自己。 「好了,我们走了哦。」 黑田背对着朝宗太几个挥了挥手,便坐回车中。 后座席上千岁正老老实实地坐着。在她的旁边还有已经自首的三好沙织。 巴启动了车子,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即便如此,宗太等人还是目送着后车灯的灯光,直到消失为止。 「真田。」 瑞希置于自己肩膀上的手是这么的温暖。 「没事的。」 宗太心想,话说当初我还真以为能无事完结呢。 「虽说才五月,不过晚上还真冷呐。」 他将双手插进了制服口袋中。 这里只剩下了宗太、雏田与瑞希三人。四周静得出奇。 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谁的手机响了哦。」 「嗯,我的。」 瑞希把手从宗太身上移开,转身取出了手机。就在她确认了显示屏的一刹那,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站在瑞希身后的宗太从口袋中伸出了手。他的手中正握着一部手机。 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收信人的名字。 「电话,不接吗?」 宗太将手机移向耳边。此时瑞希手机的铃声已经不知响了多少遍。 「什么时候?」 「接下哟,电话。」 「什么时候发觉到的?」 瑞希那凌厉的目光向宗太刺去。 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了“真田宗太”四个大字。但宗太的手机屏幕上则是映着高坂由加里。 「发现此事的人可不是我。」 「什么?」 「是在动物园相遇的时候。」 或许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由雏田来回答,瑞希表现出了及其夸张的反应。 「怎么知道的!」 「你的脚步声让我明白了。」 大概是没有听懂雏田的表达,瑞希皱起了眉头。随后她的表情慢慢放松,最后她笑了,那连空气都会被吸走般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就凭这点儿……」 瑞希用干燥的嗓音继续说道。 「而且还说是动物园……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吗。就是说全部都是闹剧吗,真田!」 两道尖锐的视线注视着宗太。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动摇。 「全部都是为了引我上钩所使的陷阱吗?怀疑京前辈和中条还有里见也是因为这点吗!」 寂静的办公大楼下面,响起了包含着憎恶的声音。而被这愤怒的情感所包围的宗太则是一副寂廖的表情。 「动物园的时候也是这样。为了搅乱搜查,执行人利用了嫌疑犯。这行为明 显是为了让搜查的范围远离自己呐。」 「所以就又弄出了其他几个嫌疑犯,来使我麻痹大意吗?」 「对了一半。不过还有一半不对。被怀疑的三人的确都无法证实自己的清白。而且在她们之中有共犯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呐。正因为如此,才能连你也受骗呢。」 「欺骗敌人之前先瞒过己方吗。有一手啊,真田。」 「如此赞赏我也不会高兴的。这感觉和被说阴险小人差不多呐。」 宗太那嘴角挤出的笑容包含了对自己的嘲讽。 「这样一来我的一个疑问也终于有答案了呢。」 「疑问?」 「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像宗太这种只拥有很弱小的月神刻印的人怎么会待在特课里呢?明显不能作为战力嘛。现在我懂了,你原来是脑力策划者吗?」 「别太高估我呐。我能待在特课,完全是靠了黑田叔的一时兴起啊。」 这是宗太发自内心的真话。 「别谦虚了。我通过担当京前辈的后援也接触过不少事件了。在这些当中,有好多事件我都弄不明白是如何找出犯人的。」 瑞希死盯着宗太不放。 「那些都是你的杰作吧。我终于明白京前辈为什么那么‘疼’你了。」 「哪有那么厉害。我只不过是根据觉察到的事实,提出了一些骗小孩的招数而已。对手都是月之子,骗小孩的伎俩也是相当有效的呐。」 「就像这次一样?」 宗太默默点了点头,表情凝重。 「就是说我一直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吗?」 「也不尽如此。说实话我是不想搞这出戏的。但是,我们调查了你的周围,却完全找不到犯罪证据,迫不得已只得使出最后的手段。」 「于是寻找起这个了吗?」 瑞希拿出了早就停止鸣叫的高坂由佳里的手机。宗太再次点了头。这只被犯人带走的手机,就是证明瑞希的罪行的证据。 「不过,里见的出现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哟。我还期待你会为我着想,找其他人来冒充呢。多亏这样,我才得以清醒地认识到这件事情让别人知道的话就糟糕了的事实。还害我做了这么过分的行为。完全被她讨厌了。绝望啦。」 「真有趣。」 瑞希畅快地笑了。她的周围散发出一种在嘲弄宗太似的气氛。 「柿崎……不,该叫你执行人了吗?乖乖去自首的话我们也省事了呐。」 「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吧。」 「交涉决裂了呐。」 瑞希说着,便准备发动月神刻印。环状的文字式像土星光环般地包裹住瑞希的双手。复数的圆环开始转为纵向,她的月神刻印形成了一个球体。 而在宗太身边的雏田也正不断向体外流出文字式。数量无穷无尽。雏田头也不回地向瑞希冲去。她的视野早就由宗太用能力弥补了。 「请别作无用的抵抗!」 「让我来告诉你们,被知道弱点的月之子构不成威胁这个道理吧。」 瑞希的双眼并未正视接近中的雏田,而是一直盯着宗太。 寒冷的强气流冻得宗太的背直抖。他当机立断向后退去。瞬间,从他原本的驻足之处的上方落下三根冰锥,刺进了柏油路面之中。 此举使宗太的视野在一瞬之间丢失了瑞希及雏田。 失去目标的雏田停了下来。 「抱歉,雏田!」 嘴上在向雏田道歉,但宗太的视线却仍未从地面移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很快,他便发现了遗失的物品。原来是逃跑时掉落在冰柱缝隙中的手机。 他刚准备上前拾起,却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更大的黑影给遮住了。宗太一想不妙,连忙向后一跃。就在着地的瞬间,如同车般巨大的冰块压碎了冰锥。手机自然也被压得体无完肤。 「可恶……好不容易问到的里见的地址就这么被……」 「这种蹩脚的演技就别再演了。你是想用它叫援军吧。」 瑞希边警戒着雏田,边向后退了一大步。 「看了你的反应我确信了哟。你连黑田叔也骗了吧。」 宗太紧咬着下唇,无言以对。 「也就是说,知道我是执行人的只有你们两人而已咯。」 「答得相当完美。」 的确宗太为了作战能够成功,没有向黑田通报。因为执行人可以感知到警察的动向这点,在动物园事件中已经很明确了。既然现在敌我不明,那只好由他和雏田二人来干了。 「也就是准备将我们也一并灭口咯?」 瑞希再次发动月神刻印。空中又一次落下了冰锥。它们的目标竟是雏田。 「雏田,快跑!」 可雏田却站着一动也不动,任无数的冰锥向她刺去。大块大块的落下物砸在柏油路上,扬起了一片尘埃,也阻挡了宗太的视野。 「雏田!」 这时,一阵风使他的视野再次清晰。眼前出现了一座半径五米,由冰构成的剑山。而雏田正站在当中,并且只有她的周围没有冰锥刺过的痕迹。不对,应该说刺向她的冰锥都像被钉在什么物体上似的不自然地停在了她的头顶。 「能力作用范围两米,典型的近程型吗?应该不会错吧。那么只要不靠近就没有危险了。」 「难说哟。」 雏田听到宗太的号令,便将停在空中的冰锥全指向了瑞希。接着,那些冰锥像子弹般的被射了出去。 「没用的。」 瑞希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那些冰锥还未碰到她的身体就化作了一股水蒸气。 「若是真田不在场,你单枪匹马来战的话,我一定赢不了呐。」 瑞希忽然放下了高举的手。她的眼睛一瞬对上了宗太。而宗太背后的那股恶寒,也提醒了他危险即将到来。 「宗太!」 一抬头,就看见无数冰锥的尖头正指向自己。宗太想都没想就趴倒在了地上,并将身体缩成球状。暴风雨过后,他感觉自己的大腿上传来了刺骨的疼痛。 宗太摸了摸大腿,发现只是被一小冰块刺到了而已。他十分庆幸这种只受一点儿小伤就度过难关的奇迹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当他抬头时,注意到只有自己周围的冰锥数量很少。再环顾了四周,又发现地面上有不少半途碎裂的冰锥。他心想,应该是雏田抓住了瑞希进攻的要领,控制了她所制造出的冰锥,使其改变了轨道。 宗太仅靠单足站起来后,便一瘸一拐地向雏田靠近。他知道,继续保持现态的话一定会被瞬杀。 瑞希好像趁着刚才那次进攻的间隙躲进了建筑物的阴影中,外边早已没了她的踪影。如今这场打斗已经演变成了一场距离定胜负的战斗。 若是不能在雏田的能力范围内锁定住瑞希,那么宗太二人就没有赢面。 「外面太不利。逃进建筑物里面先。」 宗太凑到雏田耳边轻声说道,语毕,他牵着雏田的手一起躲进了旁边的办公楼中。 没一会儿,宗太的脚便开始隐隐作痛。 「受伤了吗?」 「没什么大碍。」 程度上只比刚才跑动时的微微疼痛稍重一些而已。而且又不是什么致命伤。可是,宗太的呼吸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紊乱起来。 两人找了根柱子暂时藏身。宗太先拔出了刺在大腿上的冰柱,再取出手帕包扎了一下。中途还因难忍疼痛叫出了声。一旁的雏田则紧紧握着宗太的手,非常担心的样子。她的举动让宗太因疼痛而紧崩着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 些。 「抱歉。我拖后腿了呐。」 「才没有那回事。」 本来,宗太是考虑到了雏田眼睛的情况才会选择在相对宽敞的地点进行打斗的。可这点却正中了瑞希的下怀,害自己与雏田被逼入了窘境。 未上漆还全是水泥墙的一楼被一片寂静包围着。 雏田率先站了起来。 「雏田?」 宗太本以为她要做啥,却看见她把将制服的领结解了开来。接着雏田把领结含在口中,开始扎起头发。 「要是档到了宗太给的视野可就不好了。」 宗太向着能考虑得如此细腻的雏田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拿来,我帮你扎啦。」 用领结代替丝带,宗太把雏田那银色的长发扎成同武士一样的发髻。 「好,完成了。」 总感觉现在的雏田比平时严谨多了。 「宗太请跟在我身后。那样我辨别位置也比较方便些。」 「明白了。」 雏田一步步地在阴暗中前进着。突然,某处响起了硬物掉落地面的声音。 宗太与雏田都无意识地向出声的位置望去。二人定睛一看,只见地面上躺着数枚十円硬币。但刹那之间,那些硬币竟融化并燃烧了起来。 那一瞬,他感到背后有人的气息。 宗太转过身,一道淡紫色的闪光映入了眼中。他也不知道光的正体。只是有种碰触了会很危险的感觉。他又回过头去确认,燃烧着的十円硬币就像是暗器撒菱,封堵住了退路。 他当机立断,迅速向前伏倒。不久,一道电光似的东西就擦过了肩膀。顿时,灼烧般的热量伴随着巨痛传遍了全身。 焦臭味已传入鼻中。 宗太爬起身抬起头,眼中映入了难以想象的景物。他背后的水泥柱竟然歪斜了。那柱子可是粗得需要两个大人手拉手才能勉强抱住啊。 而将柱子轻松斩断的,正是站在柱子边上的瑞希,她手上的光之剑。之前包裹着双手的球状文字式如今已经变成了棒状。 宗太确认了肩口,那里呈现出了类似烧伤的症状。没有出血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瑞希摆出了前倾的姿势,利用肩膀不断摆动来进行着喘息。 雏田当即摆出了想缩短与瑞希之间的距离的架势。但是对方抢先熄灭了光之剑,隐入了黑暗之中。 待确认了瑞希的气息远离之后,雏田仍警戒着四周,慢慢靠近到宗太身边。 宗太到现在还是没搞清状况。再加上那光是触碰一下就能至人于死地的月神刻印。他显得非常不安。 「……瑞希的月神刻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不是应该只有气体,液体,固体的状态变化而已吗?」 冰锥的话到是能说得通,大概是先将大气中的水分冻结于半空中,再依靠重力使其坠落的吧。还有让十円硬币燃烧的手法也有理可循。要融化金属,极高的温度是必须的。 现在想起来,瑞希在动物园将地面吹飞的招数或许也是利用了金属状态变化的原理。想必她依靠融化瓦斯铜管引燃了天然气,使其在地底发生了爆炸吧。 惟独那光之剑,宗太是怎么琢磨都琢磨不透。 之所以将这个二人作战从假想转为了实行,是因为宗太已经对瑞希的月神刻印的能力作过了调查。他认为只要不失误,就一定能逮捕她。可如今预测却落空了。 宗太向那根被斩断的水泥柱看去。切口相当利落。要是被这招直击的话,恐怕那人的身体会像纸片似地断成两截吧。 「就是用这招来砍头的吗?」 忽然,天花板上响起了破裂的声音。 宗太抬头望去,只见先前那光之剑的剑尖正透过天花板看着自己。那剑尖开始描绘弧线,并在最后形成了一个以宗太所在的位置为圆心,直径有十米的圆。伴随着崩塌的声音,天花板开始坠落。 「来真的吗……」 无处可逃的宗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没命狂奔起来。坠落的天花板正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心想,被压到肯定变肉饼,这可不是用手能顶住的东西呐。 「可恶!」 宗太一边咒骂着,一边缩身抱头跪倒在了地板上。他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一秒过去了,他没感到疼痛。两秒过去了,他发现自己还有意识。 这时宗太听到了瓦砾四散掉落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雏田正高举双手,将坠落的天花板停在了半空中。接着她十分轻松地就把那块水泥板丢到了一边。 天花板板撞向地板,产生了怪兽轰鸣般的声音。 宗太“哈”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咕噜”咽下了一口唾沫。现在他深深体会到了,在逮捕犯人的最前线是多么的危险。 一想到京平时都在干这种差事,宗太不由得又对她心生敬意。 同时他也对初次上阵便能果断对处事态的雏田表示了感谢。 「得救了哟,雏田。」 「我一定会保护好宗太的。」 待呼吸调整到位之后,宗太与雏田追着瑞希上了二楼。 3 经过了仔细的搜索,二、三层都没有发现瑞希的踪影,于是宗太与雏田向着更高的楼层进发了。 寂静给整个四楼蒙上了一层冰霜。 宗太与雏田的脚步声在这层显得特别的响亮。 太阳早已西沉,如今从空荡荡窗户中射入的只有淡淡的月光。 宗太紧挨着墙壁隐藏身子。他偶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施工用的工具箱。 「喂,柿崎!」 宗太嘴上喊着瑞希的姓,手则在工具箱里寻找可用的器材。他不认为瑞希会理自己。即便如此,他仍不放弃,因为有些问题必须要搞明白。 「你在的吧?柿崎!」 由于一层至顶层都有风在流动,宗太认为自己的声音应该传遍了整幢楼。 「该说的都说完了吧。又或是准备再劝我去自首吗?」 宗太竖起了双耳想锁定瑞希的所处的位置,但这只是白费工夫。因为回声使定位变得无法完成。 即使是雏田的耳朵也同样不能辨位。此时的她正迷茫地左右晃着脑袋。 「请再给些时间。」 宗太猛地点了点头。 原来他在箱子里翻出了一个手电筒。为了不让亮光被瑞希发现,宗太将手电筒藏进了制服上衣里,接着又打开了开关来测试能否使用。瞬间,在制服之中亮起了灯光。 这进行这一系列的过程时,宗太也不忘动动自己的嘴皮子。 「共犯是谁?」 「什么意思?」 「别装傻哟。那些未解决的杀人事件的犯人是以什么方式,又或者是用了谁的能力查出来的?」 光靠瑞希一个人,是决不可能查明所有杀人犯的住处的。即使警察再怎么无能,也肯定比瑞希一个人强。 「这种事在审讯的时候逼供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是吗。问了个无趣的问题呐。」 「对话到此为止?」 「不,还有。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宗太抛出了个很单纯的问题。凡事都有因,就算纯属随心所欲,那也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你真会提很奇怪的问题呐。」 「没觉得奇怪。了解动机是很重要的一环。」 「确实如此,但这不是现在该问的问题吧。」 拜这带着回音的话声所赐,给宗太一种仿佛在与大楼对话的错觉。声音是从那名为墙壁的墙壁那里传来。 「换我问 你,为什么你可以安于现状无所作为?」 「……什么哟?」 「难道你没有想过吗?为什么身为月之子,就必须跟贼似地躲躲藏藏之类的。」 宗太默默地握着雏田的手。他有种理解了瑞希话中所含之意的感觉。但这感觉却化为不安袭向了自己。 「宗太?」 雏田担心地问道。 「没事……我没事的。」 声音轻得好像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回答我,真田!」 「……有啊。现在这个社会,只要一说自己是月之子,马上就会遭到白眼。」 既没有做了什么坏事,又并非犯下了什么罪行。也不是因为喜欢才让月神刻印寄宿在自己体内的。但普通人却像看到犯罪者似的惧怕着月之子们。 实在是太不讲理了。 「但是这和杀罪犯有什么联系!」 「明知顾问是你的兴趣吗?真田。」 「怎么可能会懂!为了改变这个社会对月之子的看法,而采取杀人的手段,能理解才怪!」 「果然,你不是明白的吗?」 瑞希声音非常平稳。还透着仿佛在迎接伙伴似的温暖。 「只要『月神刻印是危险的』、『月之子不是人』、这种价值观仍然存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永远不会改变。在这种状况之下,必须有人出来改变。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改变。而你却要说这是罪恶吗?」 「你说得太漂亮了哟。好厉害哟。我虽然也对这一成不变的日子很有看法,但仍懒惰地过一天算一天。明明整天把对现实的不满挂在嘴边,却没有任何行动。我觉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个世界没可能改变的。所以我放弃了。但是呐,我就是看不惯你的做法哟!」 宗太把内心的情感一口气全发泄了出来。他稍稍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又继续说道。 「为月之子着想的人也不是没有。黑田叔成立公安特课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啊。他不正努力在把月神刻印正确使用的方法,一点一点地让世人所认识吗?」 「这活动要成型还需多久?五年后?还是十年后?又或者五十年后?别忘了,在这个国家,月神刻印的使用早被法律禁止了!我们一直都被否定着!」 「这……」 「正当的手段是改变不了人们的看法的。就算可以,也已经迟了哟!太迟了!那些已经生活在痛苦之中的人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甘心忍耐着,成为美好未来的垫脚石吗?」 瑞希的发言让宗太无法反驳。 「真田。你的言论毫无意义可言。」 宗太紧咬的牙齿摩擦出了不快的声音。 「杀人者在外头逍遥自在,救人者却倍受世间的迫害。这种没了良心的世界还会是正确的?我已经受够了!对活在这个扭曲的社会之中!」 「……别说这些可悲的事了。」 像被逼急了似的,宗太再次开了口。正因为他理解了瑞希所背负的阴暗面与纯粹性,才会有种事到如今有句话不得不说的感觉。 一旁的雏田依旧把精神全集中在了听觉之上。 「十四年前世界因人与月神刻印的相遇而改变了。可是,社会和人们却都装出一副完全没发觉的样子。逃避现实的日子已经到头了。我会在世界变得更加疯狂之前,先将它打醒。」 瑞希声音里的感情渐渐消失不见。 这给了宗太接上话的机会。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呐,还觉得你是个奇怪的家伙哟。」 「干嘛突然说起这事?」 「有说错吗?谁让你明明满溢着运动部员的气息,却在座位上翻看报纸呢。」 「别管我。」 「但是,啊,那个时候我真觉得原来这家伙和我是同类啊。就是你说起中条的时候。」 宗太隐约感觉到了瑞希的气息,但没有听见她的回音。 「我看见你脸红样子的时候,还觉得挺可爱的呢。」 「不像你的风格呐。」 「……我也这么认为。看我说得汗都滴出来了。不过,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想告诉你,即使是在这种垃圾一样的世界上,也一样有着美丽的事物哟。这话真抽,不许评论。」 瑞希的偷笑声在整个大楼内传开了。 「不准笑!」 「真田你是个好人。但是,无意义的浪费时间也该到此为止了。」 瑞希锋芒必露的发言让宗太的嘴闭上了数秒。 「太可惜了呐。明明聊得这么开心。」 「别尽扯些不符合现状的话了。该开打咯。」 察觉到危险的宗太拉着雏田的手飞奔到一根柱子后面藏了起来。 「雏田。」 「正确的位置还是不明,不过声音大概是从上面传来的。」 「了解了。」 宗太点了点头,接着他凑到雏田的耳边,不想让声音传开似的轻轻说道。 「我有个提案。」 听完宗太的作战计划后,雏田的脑袋激烈地左右摇晃起来。那表情仿佛是在告诉宗太太危险了。 「不要紧的。恐怕之前的光剑只能在近距离使用。只要不搞错距离这作战就可行。」 若那光剑在中程下也能发动的话,那么最初就没必要用冰锥攻击了,直接用光剑不是更方便嘛。没有使用正是她用不出来的最好证据。 这点从瑞希的月神刻印变为棒状上也可以推断出来。恐怕光剑的攻击范围只有她的手所及之处而已。而且,使用此招应该很消耗她的体力吧。 身为运动部员的瑞希体力应该相当充沛,但当她在一层祭出了绝招之后,却是一副气踹吁吁的样子。 即便如此,雏田还是抓着宗太的袖子不放。 「别担心。只用一次肯定没问题的啦。所以,你要一击必杀啊。」 宗太用力地紧握住手电筒。 「不是说了要两个人一起解决这起事件的吗?」 并且这次一定要保护好两个人的家。包含着这层含义,宗太紧紧握了雏田的手。 「我明白了。」 这时,天花板一块块碎裂开,并不断坠落下来。由于洒水器的水管被破坏,天花板上渐渐有水渗了出来。很快,地板就被水给淹没了。 宗太依靠着重心不稳的跑动,躲过了坠落碎片的袭击。但是碎片却将他和雏田彻底地分隔在了两边。 突然,瑞希与上层的瓦砾一起落在了两人的中央。她的右手上正握着光剑。经过仔细观察,宗太终于弄清了它的正体。 「原来如此,就是物质状态变化的第四形态,等离子体嘛。」 瑞希的双眼死盯着宗太不放。 「真不希望这就是你人生最后的台词呐。」 她放低重心,用力踢飞了地上的一块碎片。碎片如同子弹一样径直向宗太飞来。而雏田此时的位置比瑞希更远。 宗太试图抬脚向后退去,可却没有成功。朝脚下一看,发现鞋子已经和地面冻在了一起。失去平衡的宗太狠狠地坐在了地上。他不经意地朝瑞希的左手望去。球状的月神刻印正围着左手在转动。 高举着等离子剑的瑞希已近在咫尺。可宗太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依靠。 「宗太!」 远处传来了雏田的悲鸣。就在那一刻,宗太举起了手中的手电筒,打开了开关。阴暗之中瞬间绽放出了眩目的光芒。 「这点儿程度的闪光根本构不成威胁。」 「不,这家伙是特别的哟!」 宗太将手电筒朝向了自己的双眼。 威力决不在直视照相机的闪光灯之下的强光灼伤了他的眼睛。与此同时,他发动了自己的月神刻印。 不一会儿,近在眉睫的地方传来了痛苦的惨叫。 宗太什么也看不见。他听见有人向自己的方向跑来,却看不见她的样貌。懂得听声辨人的毕竟只有雏田而已。 一想到自己明明面临着死亡的危险,却还在考虑毫无关联的内容。宗太不由地哼唧几声。 就在这空白世界的另一边,宗太听到了重物撞击似的声音。使得他因看不见而产生的不安渐渐聚集到了一起。 一想到雏田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之中,他不禁鼻子一酸。 撞击声突然听不见了。但宗太的视力仍未回复。如今只能听见有脚步声正缓缓向自己接近。 他对此并无期待。只感觉到因看不见所产生恐怖正在将他逼上绝路。他好害怕好害怕,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了。他想要求救,想要获救。而将这样的他从深渊之中拉了回来的,是一双温暖的手。 宗太发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而且那体温、那份安心感都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 「雏田……」 「嗯,宗太。」 被强光灼伤的视力开始渐渐恢复。 「没想到你的能力还能当闪光弹用。」 眼前的瑞希呈大字型趴倒在了地上。等离子剑已经消失,月神刻印也已停止。 雏田的重力支配使她无法动弹,一副连说话都很辛苦的样子。 「弱小的能力也可以通过恰当的使用来弥补威力哟。」 「……太小看真田了吗?」 「不过这陷阱只能赌一回呐。」 只要对方的意志有所抵抗,宗太的视觉影象就会无法传输。正因为瑞希一个劲地警戒着雏田,才使他有了绝对成功的信心。 「明知失败的话就没命了,你还真是个蠢蛋。」 「这话我就当赞美之辞收下了哟。」 瑞希豪无规律地扭动起了身体。但是,她根本无法与雏田的能力相抗衡。看到瑞希这么痛苦的样子,雏田也露出了一副悲痛的表情。 「对不起,瑞希希。」 「雏田,不需要道歉。已经预料到会发展成这结局了。」 「瑞希希……」 「不愧是,辉夜姬之一呢……」 瑞希的声音轻得如同蚊子叫,但还是没能逃过宗太的耳朵。 「辉夜姬?什么意思?」 「迟早迎接的人会来的。等那时候你就明白了。」 「迎接的人是什么啊?不会是从月亮上来的吧?」 瑞希无力地一笑,但在下一秒,她却突然狂吼起来,并试图解开拘禁。 「请,请住手。乱来可是会……」 因为耐不住重压,瑞希的手指发出了“喀嚓”的声响,朝后弯曲成了怪异的形状。 「柿崎,别傻了!老实待着别动!」 「反正由法院裁判也肯定是死刑。早死早超生。」 瑞希疯狂地撕吼着,就如同野兽一般。 尽管碎裂声不断,瑞希仍将双手置于身体前方,和重力作着殊死搏斗。 「请住手。瑞希希!」 「真田,小心乌鸦。」 「乌鸦?」 「事件的犯人都是用乌鸦来联系的。我从未见过他本人的相貌。」 瑞希用她因痛苦而扩大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宗太。那眼中看不出任何谎言。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布之类的物体铺展开的声音。宗太一惊,赶忙转身望去,只见一只乌鸦正展开翅膀站在窗框上。在它的眼球中可以看见月神刻印的痕迹。 乌鸦张开大口怪叫起来,仿佛是在嘲笑宗太。不多时,乌鸦便准备飞向天空。宗太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窗户。 「永别了。」 瑞希安祥地笑了。棒状的文字式开始在她的手上集结。 「停手啊!」 瞬间,一道光线贯穿了瑞希的身体。 「雏田!」 那一声呼喊,雏田就理解了宗太的意图。她立刻停止了月神刻印。被解除拘禁的瑞希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血不注地从胸口的洞中流出,转瞬之间,周围便成了一片血海。 宗太单膝跪地,仔细观察着瑞希那僵硬的面容。 但他连把脉都没有进行。因为瑞希当场即死亡了。 「为什么……为什么选择死啊!」 宗太狠狠地捶击着地面。即使手磨破了皮,即使手敲得发麻,他都没有停下之意。 「不是说好解决事件以后,要向中条告白的吗!」 无名业火点燃了宗太的心。 这时一团暖流从他的身后包围了上来。从那里宗太找回了自我。 他听见了抽泣的声音。但声音的主人却在拼命地忍耐着。看不下去的宗太转身将雏田紧抱在了怀里。 「不需要强忍的。」 「呜呜……」 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打湿了宗太的衣裳。 「可以说话的哦。」 「呜呜……瑞希希……」 直到最后雏田还是没能把话说清。 残缺的新月透过窗户,静谧地注视着哭泣的二人。 终章 距离执行人事件的解决又过了三周。 前些日子,宗太从黑田处听闻嫌疑犯死亡的报告已经递交,案件彻底结束了。 但是,执行人对社会的影响依旧没有减小,事件解决之后,在各地仍频频发生以执行人的名义发布杀人预告的恶作剧,以及将犯罪者定为目标的月之子犯罪。 为了处理这些案件,宗太及雏田,乃至京都被卷入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当中。 另一边,与共犯者紧密相连的乌鸦也在调查中,但是至今仍未发现可用的线索。 在各种案件都暂告一段落的休息天,公安特课的成员在京的提议下,决定集体去为柿崎扫幕。 宗太拉着雏田一起爬上了寺庙前那长长的楼梯,发现黑田、巴以及京和明人已经站在了瑞希的坟前。 「特课预算增加的审批已经通过了哟。」 上前点香之际,黑田平淡地对着墓碑说了一句话。看样子大概是在向瑞希报告喜讯吧。 黑田合上了手掌,与此同时,全员都闭起了眼睛。 事件平息之后,社会整体并未发生戏剧性的变化。日子依旧平淡无奇。 但是,在某些细节上的确发生了小小的变化。尽管还处在赞否两论的状态,不过已经有人提出了利用月神刻印来抑制月神刻印犯罪的意见。而且不仅仅只有媒体,甚至连国会都参与到了讨论之中。 长此以往,就不再是增加预算这么简单,像特课这样的组织可以一展拳脚的日子或许也真的会来临。到那时,也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隐藏于地下,会变得更加正式。 同时,执行人事件使针对月神刻印的争论有了一个结果。如今,反对一味地掩盖丑恶的倡议也渐渐走上了台面。 的确,这个世界微微向瑞希所期望的世界靠近了一些。 「柿崎一定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会照着她的想法改变。」 宗太睁开眼,像是对着墓碑说话似的说道。 「即便如此,她仍在这个无法改变的现实之中,掀起了一场革命。」 「是为了所有的月之子吗?」 黑田取出打火机,准备点烟。 宗太紧跟着回答道。 「大概,是为了中条。」 即使听了宗太那可谓是突然袭击似的发言,明人的脸色也没有改变。 因此宗太顿悟了。他看出明人已经知晓了瑞希的想法。 「只要中条每天笑着去上学,我想瑞希就应该满足了吧。」 「为此就必须与现在的社会为敌吗?」 黑田仰望天空,在他的表情之中透着一股空虚。 在场所有人都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认同了黑田的感慨。 「想太多了哟。」 京仍然极力地否定。像是为了告诉在场的人们不要太受已逝者的影响。 「而且,就算现在想搞明白,也为时已晚了。」 巴附和道。 黑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渐渐飘上了青空。 只有活着,才能够相互加深理解。与死者对话是不可能的。 所以,宗太的心好疼。之前的对话不过是自己的想像而已。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希望变成那样而已。 就在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之时,明人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虽然不能马上,但我会努力做到去上学的。」 没有人回答。宗太觉得不回答才好。因为明人的这句话,一定是说给瑞希听的。 次日,整个人如同一副空壳似的宗太来到了学校。 这里已经恢复了日常。 处处都可以听到欢声笑语。 班会结束以后,班上大多数的同学都走出了教室。待清扫完毕的值日生们也相继离开之后,教室里只剩下宗太一人。 宗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呆呆地望着前排的座位。瑞希已经不可能再坐回那里。由佳里的座位也是如此。教室中那空荡荡的座位,就仿佛心中的空白一般,刺痛着宗太。 什么时候,填满这个教室的日子才会到来呢? 「还没回家吗?」 听着声音,宗太知道对方是里见千岁。 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案子必须要去处理。 千岁由于被卷入了执行人事件当中,所以知道了不少内情。比如特课,还有宗太是月之子的事情。宗太心想,面对面好可怕。但是一味的逃避也不能解决问题。 「里见也还在啊。」 「因为我有风纪委员的工作。」 「这样啊。」 简短的对话刚刚结束,一阵微风便透过窗户,吹起了窗帘的边角。 宗太感觉到千岁似乎还有话要说。 「呃,柿崎是……」 说到一半,千岁又把话咽了回去。之后的数秒,她只是直直地看着宗太。 「果然,没事。」 「……你能够如此通情达理真是帮大忙了哟。」 宗太认为仅靠自己说的几句话,就应该已经将答案传达给了千岁。执行人的正体并未对一般人公开。而瑞希的死因则被改编成卷入事件中死亡并由巴向全班进行了说明。 千岁默默地起身准备离开,在此之前,宗太叫住了她。 「那啥,里见。」 「怎么?」 千岁背对着宗太,远离他三步之后才了停下来。 「不是……那个……」 在这种状态下,月之子的话题宗太实在是难以说出口。因为他不忍心看到千岁的双眼含带着恐惧。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对了……去年的圣诞节……」 宗太本想避开不愉快的话题,却自己把最不希望触及的话题给说出了口。 「记得哦,怎么?」 「……理由,可以告诉我吗?」 宗太在心里狠狠指责着自己的胡言乱语,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台阶给他下了。 虽然并非不愿意,但就是不敢看千岁。 「理由就是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刨根究底。」 「……真是绝望性的回答呐。」 宗太干笑了起来。仿佛不笑的话就是没有理解千岁的回答一般。 「骗你的。」 「咦?」 「刚才那是骗你的哟。」 「那……那么真正的理由是?」 宗太望着千岁的后背。千岁缓缓地转过身。她的身姿仿佛比夕阳都要眩目。 「以惩罚游戏为借口,向我告白。」 「……是吗。是这样吗?」 宗太低下了头,心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呢,无论是谁在被当作游戏的赠品玩弄之后,心情都不可能会好的。换个角度想想,能够知晓这等情报也算是一件喜事了呢。 难道,她的意思是在别的场景下告白的话就会接受吗?宗太一边思考着,一边抬起了头,但千岁的视线已经不再向着他,而是朝向了走廊那边。 「上周呢。」 「嗯?」 「在月乃宫车站前,开了一家京都风味的甜品屋。」 「啊,啊啊。」 千岁的话都没听明白,宗太只是单纯地点着头。 「邀请我去那里的话,这次的事就全部保密。」 「咦?」 「周末,会给你预留时间的哦。」 「话说……」 宗太心想,肯定是自己掏腰包吧,这样也好。但是,两个人在双休日结伴同行会擦出什么火花呢?他心知肚明,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约会。 「我,我……准 备回家了。」 千岁难得地先和宗太告别,随后她便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教室。 「啊,喂,里见。」 等宗太伸手阻拦的时候,千岁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他一脸无奈地把伸出去的手置于头顶,挠起了头发。 宗太“呼”地大叹了一口气,想想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接雏田。因为刚才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她以有事要去京那里为由跑出了教室。 来到了学生会室的宗太并未发现雏田的人影,他向京询问,被告知雏田在屋顶上。京挂着一副另有企图似的奸笑,在她的目送下,宗太冲出会室,奔向了屋顶。 宗太打开屋顶的门,迎面吹来了一阵凉爽的风。让他的心情倍感愉悦。 远处的雏田正靠在栅栏边,眺望着天空。 「雏田。」 听到喊声的雏田慢慢地转过了身。 在宗太的眼里,雏田仿佛正站在夕阳的当中。那飘逸的长发,犹如星空一般闪闪发亮。 「啊,那个,宗太!」 雏田紧张得连声音都跑调了。结果周围气氛一下子陷入不和谐。就连宗太也被这份不和谐所吸引,感到了异样的压力。 「怎,怎么了?」 雏田稍稍低下头,做着深呼吸。 她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朱红色。但这并非是夕阳的杰作。 她的嘴唇微微震动着。 「我,我!那,那个!」 宗太觉得,自己似乎曾几何时在这里体验过类似的紧张感。 他回忆起,是目击到京与低年级生在一起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与那时有着一个决定性的不同。 现在的他不再是躲在一边的旁观者。而成为了当事人的其中之一。 「最近呢,胸口处总有些奇怪呢……」 「雏田,等,等一下。」 「自从和京前辈交谈过以后,我明白了!」 雏田越说越起劲,宗太的声音已经无法传达。 「我,我!」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要向全世界宣言一般,她喊道。 「我似乎喜欢上宗太了!」 这单纯、直接的告白,只有茜色的夕阳在静静地聆听。 后记 初次见面的朋友们,以及很久不见的朋友们,你们好。 我是鴨志田一。 非常荣幸能以这种方式跟大家见面。 有时候呢,会出现什么都不想干的日子。 既没有力气去给白纸填字,也不想出门,结果到最后,连呼吸都会觉得麻烦。 遇到这种日子,一大早我就会信心满满地对自己说「好,今天什么都不干哦。」,不过嘛,这通常,都会以失败告终。 实际上,什么都不干,也非常痛苦的说。 以前,朋友曾对我说过「你是鲨鱼啊。」。似乎是在说我的内心「一离水的话就会死掉。」。是褒义还是贬义,蛮难搞清的表现手法呢。 虽说如此,但鲨鱼也会有不想游泳的日子。 遇到这种日子,我会先把眼睛和脑袋朝向后天的方向,发~~~~~~~呆。 不过,此举一般坚持不了很长时间。 没多久,就会耐不住无聊,开始寻找事情做。 首先是看电视。但若是没有想看的栏目的话,长时间观看好比是一种折磨。 看书。打开的瞬间,即产生了看书果然很麻烦的感觉。 玩游戏。打开电源两秒后就关掉了。 吃些什么。一个人的时候,这招非常不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干翻还是白纸的原稿。大前提就是没干劲,因此没戏。不管过多久,眼前的白纸还是白纸。 给朋友打电话。嗯,这招是最有效的。因为只要对方很了解你,就算没有话题,也能扯上很久。不过呢,这种没有成果的对话也造成了一名牺牲者。因此,就尽量避免使用了。人总是有所谓特殊情况的嘛。 接着又尝试了一些别的消遣方法,无所事事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靠着把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写下来,总算是成功地将后记给填满了。不过在是否可以算作完工上,还留有许多疑问……。这种时候嘛,就假装没看见吧。 最后,我在此由衷地感谢本次担当编辑的各位,以及描绘出可爱插画的葵久美子小姐。 还有向拿起这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二月三日 鴨志田一 初次见面的朋友们,以及很久不见的朋友们,你们好。 我是鴨志田一。 非常荣幸能以这种方式跟大家见面。 有时候呢,会出现什么都不想干的日子。 既没有力气去给白纸填字,也不想出门,结果到最后,连呼吸都会觉得麻烦。 遇到这种日子,一大早我就会信心满满地对自己说「好,今天什么都不干哦。」,不过嘛,这通常,都会以失败告终。 实际上,什么都不干,也非常痛苦的说。 以前,朋友曾对我说过「你是鲨鱼啊。」。似乎是在说我的内心「一离水的话就会死掉。」。是褒义还是贬义,蛮难搞清的表现手法呢。 虽说如此,但鲨鱼也会有不想游泳的日子。 遇到这种日子,我会先把眼睛和脑袋朝向后天的方向,发~~~~~~~呆。 不过,此举一般坚持不了很长时间。 没多久,就会耐不住无聊,开始寻找事情做。 首先是看电视。但若是没有想看的栏目的话,长时间观看好比是一种折磨。 看书。打开的瞬间,即产生了看书果然很麻烦的感觉。 玩游戏。打开电源两秒后就关掉了。 吃些什么。一个人的时候,这招非常不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干翻还是白纸的原稿。大前提就是没干劲,因此没戏。不管过多久,眼前的白纸还是白纸。 给朋友打电话。嗯,这招是最有效的。因为只要对方很了解你,就算没有话题,也能扯上很久。不过呢,这种没有成果的对话也造成了一名牺牲者。因此,就尽量避免使用了。人总是有所谓特殊情况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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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看电视。但若是没有想看的栏目的话,长时间观看好比是一种折磨。 看书。打开的瞬间,即产生了看书果然很麻烦的感觉。 玩游戏。打开电源两秒后就关掉了。 吃些什么。一个人的时候,这招非常不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干翻还是白纸的原稿。大前提就是没干劲,因此没戏。不管过多久,眼前的白纸还是白纸。 给朋友打电话。嗯,这招是最有效的。因为只要对方很了解你,就算没有话题,也能扯上很久。不过呢,这种没有成果的对话也造成了一名牺牲者。因此,就尽量避免使用了。人总是有所谓特殊情况的嘛。 接着又尝试了一些别的消遣方法,无所事事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靠着把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写下来,总算是成功地将后记给填满了。不过在是否可以算作完工上,还留有许多疑问……。这种时候嘛,就假装没看见吧。 最后,我在此由衷地感谢本次担当编辑的各位,以及描绘出可爱插画的葵久美子小姐。 还有向拿起这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二月三日 鴨志田一 昔话 每晚,少女都会向月亮望去。 神情中流露出心驰故土而难归的忧伤……。 少女的貌美早已传遍全国,求婚者也是络绎不绝。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微笑着点过头。 其实少女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她既能预言几天后会发生的事情,还能不使用双手移动远处的物体。而且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仍是一副美少女的姿态,不会变老。 某日,少女说出了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她说,自己再过不久就必须回到月亮上去了。 离别之日,少女留下了一个愿望。 希望有缘之人可以将她的故事记录下来。 之后,少女便跟着前来迎接她的月之使者一起,飞回了月球。 由此诞生的故事名叫『竹取物语』。 少女的名为,辉夜姬。 每晚,少女都会向月亮望去。 神情中流露出心驰故土而难归的忧伤……。 少女的貌美早已传遍全国,求婚者也是络绎不绝。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微笑着点过头。 其实少女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她既能预言几天后会发生的事情,还能不使用双手移动远处的物体。而且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仍是一副美少女的姿态,不会变老。 某日,少女说出了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她说,自己再过不久就必须回到月亮上去了。 离别之日,少女留下了一个愿望。 希望有缘之人可以将她的故事记录下来。 之后,少女便跟着前来迎接她的月之使者一起,飞回了月球。 由此诞生的故事名叫『竹取物语』。 少女的名为,辉夜姬。 每晚,少女都会向月亮望去。 神情中流露出心驰故土而难归的忧伤……。 少女的貌美早已传遍全国,求婚者也是络绎不绝。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微笑着点过头。 其实少女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她既能预言几天后会发生的事情,还能不使用双手移动远处的物体。而且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仍是一副美少女的姿态,不会变老。 某日,少女说出了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她说,自己再过不久就必须回到月亮上去了。 离别之日,少女留下了一个愿望。 希望有缘之人可以将她的故事记录下来。 之后,少女便跟着前来迎接她的月之使者一起,飞回了月球。 由此诞生的故事名叫『竹取物语』。 少女的名为,辉夜姬。 每晚,少女都会向月亮望去。 神情中流露出心驰故土而难归的忧伤……。 少女的貌美早已传遍全国,求婚者也是络绎不绝。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微笑着点过头。 其实少女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她既能预言几天后会发生的事情,还能不使用双手移动远处的物体。而且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仍是一副美少女的姿态,不会变老。 某日,少女说出了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她说,自己再过不久就必须回到月亮上去了。 离别之日,少女留下了一个愿望。 希望有缘之人可以将她的故事记录下来。 之后,少女便跟着前来迎接她的月之使者一起,飞回了月球。 由此诞生的故事名叫『竹取物语』。 少女的名为,辉夜姬。 每晚,少女都会向月亮望去。 神情中流露出心驰故土而难归的忧伤……。 少女的貌美早已传遍全国,求婚者也是络绎不绝。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微笑着点过头。 其实少女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她既能预言几天后会发生的事情,还能不使用双手移动远处的物体。而且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仍是一副美少女的姿态,不会变老。 某日,少女说出了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她说,自己再过不久就必须回到月亮上去了。 离别之日,少女留下了一个愿望。 希望有缘之人可以将她的故事记录下来。 之后,少女便跟着前来迎接她的月之使者一起,飞回了月球。 由此诞生的故事名叫『竹取物语』。 少女的名为,辉夜姬。 每晚,少女都会向月亮望去。 神情中流露出心驰故土而难归的忧伤……。 少女的貌美早已传遍全国,求婚者也是络绎不绝。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微笑着点过头。 其实少女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她既能预言几天后会发生的事情,还能不使用双手移动远处的物体。而且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仍是一副美少女的姿态,不会变老。 某日,少女说出了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她说,自己再过不久就必须回到月亮上去了。 离别之日,少女留下了一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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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脚还有那嘴唇都是小小的,残留着一些稚嫩。她把那双细小的手交叉在胸前,是想将不安抚去吧。 少女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似乎想让自己的内心冷静下来。接着,她说出了心里话。 「我好像喜欢上宗太了!」 告白声响澈天际。 也许是话出口后轻松了不少,少女的身体多少显得有些无力。 相比较,站在她对面的少年的身体却僵硬了。 黄昏时分,学校的屋顶上只有少年与少女的身影。 短暂的安静包围了俩人。 摆出一副惊讶表情僵在原地的少年名叫真田宗太。是月乃宫高中的二年生,个子不高也不矮,体格稍显瘦弱。在班级里既不是很显眼也并非不起眼。除开英语,其他科目的成绩也都还说得过去。在女孩子中的人气不是很高,但也没有到被讨厌的程度。 在每年的二月十四日他都会收到义理巧克力。 但这是他十六年人生中第一次被告白。 这个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搞得宗太脑中一片空白。 「这些话或许会给你造成困扰……」 少女不安地低下头,轻声解释道。 即便如此,她还是抬起了头,把身子凑上前说道。 「但是!但是!即使真的是这样!我,还是喜欢宗太!」 少女的话中不含一丝的虚情假意。 「我,我……已经,抑制不住这感情了!」 一小步,一小步,少女逐渐地在向宗太靠近。 很快,她便来到宗太的眼前。从下方盯着上面。 看着这一本正经还有些较真的表情,仿佛连心都会被吸走。 (这情景,也就是说,要到那步骤了吗?) 宗太不禁想到了电影和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恋爱场景。男女缩短着相互之间的距离,俩人的时间定格在了四目相视的状态下。就在女孩子闭上了眼睛,垫起脚尖的同时,停止的时间再次转动了起来。最终,四片嘴唇重叠在了一起,俩人的距离变成了零。 即便是宗太也一样会对这种行为抱有兴趣。他也很想了解感触如何,味道怎样。也很希望可以与心仪的女生试一次。作为一名健全的高中生,有这类想法是很正常的。 但是,突然让自己亲身经历这种场面,那所产生出的情感就不仅仅只有喜悦这一种了。 就在宗太摇摆不定的时候,对面的少女已经静静地闭上了眼。 胆小的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少女伸出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脖子。这样一来的话,想跑也跑不掉了呢。 那渐渐靠近的樱色嘴唇已经近在眼前。 尽管知道大事不妙,但宗太那僵硬的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即便如此,他总算还喊出了一句话。 「等等!冷静些!停下!」 宗太甩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 「哈……哈……」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额头上还冒出了许多排列不齐的汗粒。 一边调整着呼吸,宗太一边缓缓地环视了遍四周。映入他眼中的景色并不是学校的屋顶,而是自己的房间。 他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 「……是梦啊……」 心脏高速地跳动使得胸口微微有些发疼。仔细听的话就连心跳声都能听得很清楚。 宗太不断重复着急促的深呼吸。而那支配身体的焦虑则渐渐伴随着汗水一起流出了体外。 屋外射进了些许光亮。宗太估计太阳应该已经升起来了吧。但当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确认时间以后,发现原来才刚刚只有六点。 虽然再躺一个小时也依旧赶得及去上学,但是宗太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头脑也异常地清醒,完全没有睡回笼觉的意思。 「不过,为什么是梦哟……」 梦里的一举一动以及每句台词,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中。 明明平时一睁眼,梦的内容就基本忘得差不多了。 但这次的梦会记得那么牢的原因宗太心里却很清楚。 因为梦与真实发生的事情混杂在了一起。 ——我,我,好像喜欢上宗太了! 这句话直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这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荡。 宗太抱着头向前仰去。 无论怎么思考都得不出答案。况且本来就连该想些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么所困扰,又到底该向哪个方向前进才好呢? 他抬起头,望向天花板。 那名戏弄宗太感情的少女就睡在隔壁的房间里。既然都住在了一起,他又能逃到何方,躲在可处呢? ——那个……可以给些考虑的时间吗? 这便是宗太听完告白后,硬挤出来的一句话。 虽说把难题置后了,但也并非等于逃过一劫。算上周末两天,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第五天了。在这些日子里,宗太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还被搞得忐忑不安。 结果,宗太苦恼了一阵子还是没得出个答案,他又觉得该再躺一会儿,于是又仰天躺回床上。 视界中出现了雪白的天花板。一想到如今的自己就像这面墙一样,宗太的脸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感觉才刚进入朦胧状态没多久,隔壁的房间就传出了开门声。接着,宗太清楚地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声音在宗太的房间门前停住。 随后,响起一阵稍有顾虑的敲门声。 见宗太没反应,外边也没了动静,但他看见房门的把手被转动了。 「早……上了哟~」 明明是叫人起床的发言,可声音中却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从门的缝隙中出现了一名睡衣姿态的少女,她正朝着宗太这边看过来。少女的胸前抱着一只占据身体一半大小的兔子玩偶。她那拖到地上的银色长发,由于睡相不好而变得和杂毛竖起的猫似的。 这名少女正是宗太刚才梦中的女主角。名字是立花雏田。因为某些理由,现在正和宗太「同居」中。 门被轻轻关上,雏田走进了房间里。 她一边轻声唤着「早上了哟」,一边手扶墙壁,向床的方向走来。而那小心谨慎的步伐,是因为她眼睛失明的缘故。 最后,雏田来到了宗太的床边。 她在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玩偶放到一旁。可能是因为头部太重的缘故,玩偶仰天躺倒。雏田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将玩偶再次摆正。可玩偶不识趣地又摔倒了。于是她继续去摆正。经过不断的重复,雏田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期间,装睡的宗太则被完全丢在一边。而他能做的只有像毡板上的鲤鱼那样,静静等待。 不多时,雏田便伸出小手,使劲地摇了宗太的身体。 「宗太,早上了哟~。快起~床。」 话音刚落,宗太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雏田,早。」 他使劲地装出副很自然的样子。 「咦?再睡五分钟呢?」 雏田歪着脑袋,表情里充满了疑惑。 「哈?」 「不说再睡五分钟吗?」 「因为我是那种一叫就醒的类型。」 「那样……我会很难做的。」 「难做什么啊?」 雏田再度伸出双手,摇起宗太的身体。 「干什么,我这不已经起床了嘛。」 「请说再睡五分钟。」 对于总是在些奇妙的地方很顽固的雏田的这种行为,宗太只能无奈地配合。 「那,再睡五分钟。」 雏田得意地笑了起来,仿佛在说:我就在等这话呢。 「真,真是拿你没办法呢~。只能再睡五分钟哟。」 「啊,那谢了……」 「超过五分钟的话,我可是会直接掀被子的哦!」 她用力抓住被子的边缘,俨然一副想掀掉的样子。 对话中断以后,这次雏田又开始小声念叨起什么。宗太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发现她正在数数。 雏田似乎准备数三百秒。 但令人遗憾的是,数数并没有持续到最后。她那跟随数字上下摇摆的脑袋越摇幅度越大,就连身体也随之摇晃起来。之后不久,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宗太将雏田扶起,房间里顿时传出了寝息声。她有规律地进行着呼吸,肩膀如同被波浪推着似的一上一下。完全看不出她有所警戒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那半张开的嘴巴吧。那里现在还挂着口水,好像要滴落般。 宗太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雏田的额头。 「既然是来叫别人起床的,雏田你自己别睡着啊。」 「再睡……五分钟……」 「那不是我的台词吗!」 「哈!是,是的呢!」 在心里宗太深深叹了口气。 「总之,雏田早上好。」 「早上好!」 宗太朝雏田笑了笑,雏田也满面笑容地给了回答。但宗太却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了。因为仅是和纯洁无秽的雏田面对面,他的脸就会变得通红。 「啊,那个,宗太?」 雏田很自然地向宗太提问,完全不知道他内心的动摇。 「怎,怎么了?」 「印象分上升了吗?」 「啥?印象分是?」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京前辈说这么做的话印象分就会上升的。」 「……原来如此,全部是京前辈在搞鬼吗?」 「啊!不,不是的!和京前辈没有一点儿关系!」 或许是想起了和京前辈的约定,雏田慌慌张张地不断重复着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即便如此,她还是一边拼命说些嘴滑了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口了呀之类的根本不能作为辩解的辩解,边把身子“唰”地凑到了宗太面前。 能感觉到呼吸和体温的距离,以及那身着睡衣毫无防备的姿态,让宗太的脸如火烧般的通红,他本能地移开身子,像要逃跑似的从床上站起。他想着,帐就等会儿直接找京本人算清楚好了。 「……总之,先吃早饭吧?」 「嗯,好。」 「啊,不过,在这之前你先想办法把头发处理一下比较好哦。今天也是杂草丛生呢。」 「才不会有那种事哟。昨天我可是好好擦干之后才睡的。」 雏田骄傲地挺起了那贫乏的胸膛。 但当她伸手摸了摸头顶之后,忽然就怔住了。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刺猬与山风卷过吗?」 「所以啊,我不是都说了嘛。」 「不算!刚才不算!请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当做没看到!」 「哎呀,太强人所难了吧。」 「……有没有什么顺手的物品呢……」 雏田四处摸索,找到了一个招财猫储蓄罐。 「宗太,请不要动。」 「等下,你想干什么?」 「京前辈说了,只有最开始会有些疼。」 「那是什么意思啊!」 就在储蓄罐砸下来的前一秒,宗太抓住了雏田那细嫩的双手。但是,雏田却因此失去平衡而向后倒去。宗太本想撑住她,可一脚踩空,跟着一起摔倒在了地板上。 膝盖重重地撞到地板,疼得宗太眯起了一只眼睛。正当他准备起身之时,他发觉到,雏田正被自己压在下面。 眼前就是雏田的脸庞。紧闭的眼睛上,有着一排细长的睫毛。口中吐出的暖暖的气息,正飘荡在宗太的耳边。即便很不情愿,宗太也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胸口正激烈地跳动着。 「抱,抱歉!」 宗太想赶快站起来,可身体却好像忘记了手脚的活动方法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宗,宗太!那,那里好痒!啊,那!那边是,胸部是更加不行的哟……」 「真,真的很抱歉!」 他当即道歉并且成功地站了起来。 再次看向倒在地上的雏田,宗太呆住了。 雏田的睡衣由于摔倒而向上翻起,露出了整个肚皮。再加上她的双手都举过了头顶,使得宗太陷入了再直视下去就会忍耐不住的境地。 他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体内的血液在上下翻腾。全身仿佛都在燃烧。汗水从身上一粒粒地冒出,脸则早已通红。 身后传来了雏田爬起来的声音。 「已经没事了吗?」 「咦,啊,我没问题哟?宗太才是,有没有受伤呢?」 宗太一惊一乍地回过身。他发现雏田那嫩白的腹部已经不再显露在外,终于松了口气。 身旁的雏田歪着脑袋,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没事没事。好了该去吃早饭了。」 刷完牙洗完脸解决完早饭,出发前该做的事情全部搞定之后,宗太与雏田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去更换制服。 每次宗太出房间的时间都比雏田快很多,今天也是如此。 在客厅等待雏田已经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课。 无所事事的宗太打开了电视看新闻。今天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事件。对宗太来说,眼下最重大的事件,就是雏田向自己告白了。 而且就算真的有大事件发生,现在的他也没那闲情去关心。 宗太看了看钟,已经到了差不多该出发的时间。 「雏田,还没好吗?」 「快,快了!」 「可别手忙脚乱打扮得很奇特地跑出来哟。」 代替回答的是雏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好,那么,走咯?」 说完,宗太便从沙发上站起,将包背到肩上。可是,门虽开了,雏田却没有出来。 他向着雏田房间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别,请别过来!」 这出乎意料的拒绝让宗太吃了一惊,他很自觉地把迈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对,对不起。请给我一些心理准备的时间。」 「大概要多久?」 宗太再度望向时钟。时间上虽然还有剩余,不至于要拼命奔跑才能勉强赶上,但也不是能够慢悠悠地走到学校的时间。 他心想,要是再慢些出门,那肯定会落得手拉手奔向学校的下场。如今自己和雏田的关系相当微妙,最好可以避开此类事件。 「没,没问题。我已经作好觉悟了!」 「什么觉悟啊……」 雏田从房间里“嗖”地窜了出来。 「啊……」 宗太张大嘴巴,露出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雏田穿着不同于以往的制服。不过那制服宗太是见过的,是月乃宫高中的夏季制服。但他还是第一次见雏田穿这套制服。 月乃宫高中的冬服是运动装,夏服则是水手服的样式。虽然简单,但由于裙摆及领口裁 剪得体,使得这款制服广受好评。 听说以前这里的制服也是那种烂大街的款式,但为了在这人口稀少的月乃宫中招收到更多的学员,才推出了这款崭新的制服。可以说这个计划相当成功,许多学生,特别是女生都是盯上了这件制服而来参加月乃宫的考试的。 雏田站在门前,像是要让宗太看清楚似的转了一个圈。她短裙的边角自然地向上飘起了一些。 「怎么样?奇怪吗?不可思议吗?」 她的声音中掺杂着紧张与不安、还有少许的期待。 「啊,呀,很,很可爱哦。」 「真的吗!」 宗太没有加以掩饰,直接将内心的想法说出了口。虽然制服看上去宽大了些,不过这件恐怕已经是最小的尺寸了吧。 「这次印象分有上升吗?」 「……别管这个了。总之先走吧。」 「嗯!」 2 步行去学校需要大约二十五分钟。 以前,宗太从来没有觉得这段时间很长。只要不靠近,不走远,保持刚刚好的距离即可。 但这状况却因为雏田的告白而改变了。 宗太的身旁,便是手握确认前方用白色手杖的雏田。她边移动手杖确认左右,边像个孩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努力向前行进着。 她有节奏地挥动着白色手杖,平跟船鞋的鞋底发出了生硬的声响。 从公寓出来之后,宗太和雏田就没有过什么像样的交流。无论雏田说了什么,宗太都只应答一句便中断了对话。 反之宗太却没有主动和雏田聊过任何话题。 即便宗太心里很希望可以和以前一样,可却无法做到。何止如此,他甚至连这和以前一样到底指的是什么时候都不清楚。 俩人之间充斥着异常的紧张与沉默。 宗太感觉雏田已经觉察到了这些变化。因为离开家后,她已经有过三次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回去的记录了。 放在平时,宗太肯定是会反问回去的,可现在明知有问题却无法开口,简直就像是自己在逃避一样。 宗太知道,这样下去必定会到达忍耐的极限。 而且,这个极限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加早。 「啊,那个!宗太!」 「怎,怎么了?」 见雏田停了下来,宗太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要是有什么烦心事的话,请说出来!我,我虽然不认为自己能够帮得上忙,但事事非绝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个概率,说不定我还是可以帮到些什么的!」 「啊,啊啊,嗯。」 的确是有心事捆扰着宗太。但这件事惟独不能和雏田交谈。看来,雏田只觉察到了变化,似乎还没来得及考虑原由。 「呃,谢了呐,雏田。」 「不用谢,没帮到你什么,对不起。」 不成对话的对话中断之后,宗太又说了句「走吧」,便继续向学校进发。雏田也很快跟了上来,与宗太并排行走着。 共同生活已经过了近两个月。上学的时候,宗太总会无意识地配合着雏田的步调走路。当他发觉到此事的时候,便产生出厌恶的心情。 沉默的二人没走多远,便看见了一个人影。那人影虽然与雏田穿着相同的制服,不过宗太对她却并没有印象。 那名女生坐在护栏上,呆呆地眺望着天空,像是在等待着某人。 宗太与雏田走近女生,看清了她那无力的表情。那深黑色的直发,前后都剪得相当整齐。肌肤则是白白的,再加上那美丽的黑色瞳孔,使宗太联想到了日本人偶。 女生身上的某处似乎散发着不和谐的气息。完全猜不到她在考虑些什么。 宗太努力让自己不去多想,准备直接从边上通过。可女生的视线却仍死死地盯住他不放。 在这条从大路延伸出来的小道上,来往的行人并不是很多,因此宗太无法对女生那意图明显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并未停下脚步,只是将左手放入了口袋之中。 接着,他向体内的另一个存在发出呼唤。顿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左手的指甲也变得越来越烫。 「宗太?」 身旁的雏田忽然不再晃动手中的手杖。 「装作看不见继续走你的路。」 宗太凑到雏田的耳边,小声说道。 此时,隐藏在口袋里的他的左手指甲上,正浮现出不可思议的文字式。这些文字式被称作月神刻印,在它们的内部隐藏着能够引发不可思议现象的力量。 而宗太的月神刻印有着可以将自己所见之物原封不动地让他人看见的效果。 通过他的能力,陷入永远黑暗之中的雏田也可以暂时见到光明。 宗太的身体,正被异常的紧张感所支配着。 他祈祷着不要有事发生。但脑中的警报器却在长鸣。 然后,糟糕的预感真的中了。 「是真田宗太同学及立花雏田酱吧?」 女生操着在附近从没听到过的口音问道。 宗太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把脸朝向使用方言提问的少女。同时,他还将雏田移到背后庇护起来。 雏田“啾”地抓住了宗太的制服。 「我们有在哪见过吗?」 宗太用看似冷静且稍显冷淡的语气回答了少女的提问。 「别用这么可怕的表情看这边嘛。咱还什么都没做呢。」 「听这口气,似乎接下来就准备干些什么咯?」 「宗太同学的心眼可真坏呢。」 少女猛地从护栏上跳下,并且还在拉近与宗太的距离。为保持两人原先的距离,宗太向后退了半步。 「虽不明白你们到底在警戒什么,但如此失礼的态度,可是会让咱很伤心的哦。」 少女的发言越听越不顺耳。虽然在电视上总是能听到许多关西话,但宗太认为这两者是有差别的。或许是忽然从日常中脱离出来,让他有了种很扯淡感觉。 「不觉得擅自叫别人的名字,却不报自家姓名的行为十分失礼吗?」 「希望你们别生气呐。话说月神刻印不是应该在非常时刻才发动的吗?那口袋里的左手,也代表了这个意思吗?」 「看起来的确是个相当失礼的人呐。」 宗太不再继续隐藏敌意,转而狠狠地瞪着对方。但是,黑发的女生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两位是月之子的事情,咱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你又是何许人物?」 女生一步步地向宗太逼近。 「可以说是瑞希的同伴,听懂了吗?」 瞬间,宗太攥紧了拳头。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憎恶的凶光。 柿崎瑞希,即是以执行人之名杀害五名犯罪者的连续杀人犯。另外,她还曾是宗太的同班同学。经查证,瑞希还有一名谜之共犯者协助作案。但这名共犯至今仍未找到。 「好可怕好可怕。」 原本躲在宗太背后的雏田,此时已站在了他的身边。 事到如今,想安安稳稳地上学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周围的空气如同刃物一般尖锐。在这倍感紧张的场面当中,恐惧感油然而生。 宗太温柔地握住了雏田那颤抖的小手。 那女生每接近一步,便会倒数一位。 「那么该开始愉快的时间了吧?」 说完,女生率先发动了月神刻印。文字式从她胸中浮现出来。然后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土星圆环似的圆圈。 雏田站到了宗太的跟前。她瘦小的身体 之中,也正不断地溢出着月神刻印的文字式。文字式的集合体相互连成带状,一层层地逐渐包围住她的身体。那数量非比寻常,似乎经过多久都不会枯竭。 那瘦小的身体里到底是如何藏进如此大量的文字式的呢,宗太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由于双方都进入了临战状态,四周的空气瞬间凝结了。这种场面下,连逞能的闲暇都挤不出来。既然不了解对方的能力,不全力以赴可是会吃大亏的。 而对面的女生因为是瑞希的同伴,应该是相当了解宗太和雏田的能力。 就算雏田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只要知道能力的特性的话,便可找到应对的方法。因此,不明敌人能力的宗太二人在精神上已经陷入了不利的局面。 宗太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双眼之上。努力不漏看掉敌人从静到动的那个瞬间。 但是,敌人并未马上行动。她的月神刻印明明已经发动完成,应该会产生出什么变化才对,可四周却没有异变。 宗太的额头上滴下了汗粒,手心更是已经湿得一塌糊涂。 时间在一分分的流逝,仿佛要将他的神经搞到衰弱一般。 就在宗太开始松懈的时侯,一个新的存在打破了现场的僵局。仔细一看,来到火花四射的两方中间的生物原来是条没脑的野狗。 读不懂现场气氛的迟钝野狗,好死不死地还往宗太这边走来。 即便如此,宗太还是没有移开视线。他清楚,若自己去看野狗,对手就及有可能抓住那瞬间采取行动。他仅是用余光来追踪野狗的动向。 野狗想也没想就凑到宗太的腿上。宗太光凭感觉便能知晓。对他来说,现在已经没有比狗更烦人的事了。 忽然,少女那原本什么都无法读出的双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类似戏弄的情感。宗太对此特有亲近感,他不禁想起了某段黑历史。她的眼睛从宗太身上离开,朝向了他脚边的狗。 异常的危机感让宗太也向脚下望去。 野狗正准备翘起后腿。看来它是把宗太腿当作电线竿了。 见此情景,宗太慌忙向后退去。就在他着地的同时,野狗也在道路当中撒起了尿。 宗太边拍着胸脯庆幸自己躲过一劫,边看着野狗行完方便。 一抬头,他便看见女生已解除了月神刻印。瞬间,野狗吓得全身发起抖。它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来确认自己的方位。最后,它又看了几眼被月神刻印所包围的雏田,胆怯地逃跑了。 「相当有胆识呐。不愧是京京中意的人选。」 「宗太,那个……呃,怎么了?」 冻结的空气开始慢慢融化,谜之女生的态度迅速转变为了友好。 仍处于临战状态的雏田对此则显得有些迷茫。 代替回答,宗太率先停止了月神刻印。很快,雏田也将环绕在身边的文字式一一分解,尽数收回体内。只不过,她仍没有放松警戒。 这时,传来了宗太十分熟悉的声音。 「小燕也真是,你看你,干嘛连多余的话都说了哟。」 「啊,京前辈!」 最早反应过来的人是雏田。 「早上好,小雏。」 「哇,哇,京前辈今天也好柔软!」 这位一上来就把雏田紧紧抱入怀中的人物,便是担任宗太学校学生会长职务的片桐京了。 仅靠单薄的夏装,已无法彻底隐藏京的丰满曲线。那乳量把衣服绷地紧紧的,仿佛快要涨裂出来一般。去年,目睹此景的宗太同学浅井就已放出过这绝非凡间之物的豪言。 宗太把现场所在人员的面孔一一进行了确认。雏田和京,以及谜之女生。好像刚才京叫了她一声小燕。 「京前辈,可以说明一下吗?」 「她的名字是甘粕燕。和我同是月乃宫高的三年生,担任学生会会计的职务。」 「不是,不是这些内容……我问的是月神刻印那方面哟。」 「很可惜,小燕也是特课的成员哦。懂了吗?你没见过是因为她昨天才从关西方面调过来哟。」 宗太在缓解紧张感的同时还不忘向燕投去责备的目光。 「希望能够好好相处,还请多多关照呐。」 燕笑眯眯地把手伸到宗太跟前,似乎是想和他握手。但宗太却对此举表现出了暂时无视的态度。 「我叫立花雏田!请多多关照!」 雏田一副对之前的恶作剧毫不在意的样子。宗太心想,不对,其实她根本就没在意吧。 「嗯,请多关照。」 说着,燕握住了雏田的双手。然后又把那银色的脑袋给摸了个遍。等满足之后,她再次向宗太伸出了手。 没办法,宗太只得伸出自己的手去回应。但他的手只握到了空气。原来是燕率先把手移开了。 「刚才的回礼。」 宗太隐忍着心中的小火苗,无语地朝京望去。 「她就这性格,你放弃吧。」 虽然貌似是特课的同伴,但也是绝不能大意。宗太给甘粕燕作出了这个评价。 「那个,甘粕前辈。我有一个疑问。」 「叫燕前辈的话,咱会很开心呢。」 「甘粕前辈是关西出生吗?」 「真个是不坦率的孩子呢。别害羞嘛。」 「……我没问题了。」 一阵虚脱感袭来,宗太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小燕是生在东京长在东京的哟。只不过,她总是依次在大阪、神户、京都这几个城市来来回回,才会变成这样的喏。」 京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收拾烂摊子的不耐烦。 「活在无聊的日常里,有一颗玩乐的心是必须的说?刺激这种东西,不自己去创造可是等不到的。」 「连月神刻印都用上了,这也算玩乐的心吗?」 甚至还说是瑞希的同伴。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玩?」 见自己的发言难以刺激到对方,宗太的表情渐渐变得扭曲。他已无力陪燕继续废话。 「啊,对了。我这有要给小雏田东西哦。」 京把手伸入包中,取出一部手机,上面还系着挂绳。她二话没说,便将手机挂在了雏田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 雏田正用手触摸手机进行着仔细的确认。 「手机哟。」 「咦?这手机是给,我,我的?」 「嗯,黑田叔说让你带个比较好。里面有声音指导程序的,记熟以后操作起来也会相对简单些。」 「哇,哇,真的可以吗?」 「小雏真好。咱也好想要一个呐。」 女孩子三人围成一团,宗太则被完完全全地排除在了圈外。他发觉连四周的空气都起了变化,只好乖乖的像个旁观者那样和她们保持一些距离。 雏田很快就和京及燕交换了号码。 在这期间,宗太彻底地被她们忽视掉了。明明快到夏日了,吹来的风却是凉嗖嗖的呢。 「宗太,也请告诉我你的号码!」 「哦,噢。」 宗太看了看雏田的手机,发现那手机按键比普通的要大。他心想,这种设定的确光靠触摸便能了解一定程度的操作。随后,他又发现里面还安装着可以将收到的短信有声读出的程序。这样的话就不能在上课的时候用了呢,连无关紧要的事他都一并考虑到了。 他很快用红外线将俩人的号码登陆到了相互的手机上。 「完成了哟。」 「非常感谢。」 雏田兴高采烈地把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像宝贝似地揣在怀中。 这些宗太都不经意地看在眼里,但是,当他觉察到了京正笑嘻嘻地观察着自己时,他赶忙把视线从雏田身上移开。 「再不快点儿可就要迟到了哟。」 「是呢。接下来就边走边聊吧。」 说完,京便拉起雏田的手走在了前头。 宗太自然落得和燕并排行走的下场。 「真可悲,干吗一大早就必须要去那么无聊的学校啊。」 燕双手交叉在胸前,边走边抱怨。 「说来,刚才京前辈说过你是学生会的会计吧……这不很奇怪吗?」 学生会成员选举是在秋天。但照京的说明,燕从去年春天就被调去了关西。这样一来,在选举的时候她应该不在月乃宫才对。 「学生会成员的任期是一年对吧?」 「本来是没错呢。只不过,现在的成员包括咱在内,都是从一年级开始就担任的。这你知道吧?」 其实宗太是知道的,但他只是暧昧地点了点头。 「于是,去年秋天因为别的活动,导致选举没有进行。」 「啊啊……这么说来。」 的确,因为文化祭的规模扩大,选举的预定被取消了。那场与大学合作的文化祭改名成了月乃宫祭,办得非常隆重。宗太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准备以及最初的尝试搞得学生们是焦头烂额。 因此,学生会选举变得无法进行,再加上现役成员还都是二年生,所以便校方做出了全员连任的决策。 即便如此,宗太仍心存疑虑。燕不在的期间,会计的职务不就一直处空缺状态了嘛。 「学生会成员缺少一名不会影响工作速度吗?」 「京京差使人的水平可强了。就算少个一俩名成员,也不会造成不便的。」 确实,京若想找个帮手,愿意帮忙的学生绝对是要多少有多少。就连宗太自己也是频繁被叫去做开学典礼的准备等各种差事。 「在这世界上,能顶得住京京魅眼的男人是不存在的。」 「不要在小雏田面前讲些糟糕的言论哟。」 「但这的确是这个世上的真理嘛。对吧,宗太同学。」 碰到不好意思回答的问题时,宗太就会选择沉默。或许是觉得他太没趣,燕貌似故意地把脸拉地长长的。 「果然,京前辈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不知为何,雏田的表情里绽放出了崇拜的光芒。而京则一边摸着雏田的脑袋,一边对她说「可不能听小燕说的话哦。」 「以前明明只是个土气娘。」 「什么意思?」 「死板的意思。」 走在前头的京解释道。 「……以前,难道说京前辈和甘粕前辈小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吗?」 「嘛,小学开始的孽缘呢。」 「嗯,是呐,京京的初恋乃至一切,咱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有机会的话,就给你们讲一段她有趣的故事吧。」 「啊啊,有件事忘记说了,现在学生会的工作堆积如山。请做好连说闲话的工夫都没有的觉悟哦。」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咱吧~」 「京前辈很忙吗?」 「嗯~是有些呢。由于之前的事件啥的,我不是休假了很多天嘛?所以教导主任放出话,要我不去管体育祭,把拉下的课程补习完毕先。」 「体育祭,不举行了吗?」 语气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 宗太心想,对不知学校生活的雏田来说,学校的活动可能是非常特别的吧。 表情看似非常失落的雏田低下了头。 「没问题的哟。你认为我会败给区区教导主任吗?」 雏田用力地左右甩着脑袋,然后恢复了那不输于自己姓名的灿烂笑颜。 见识了京的做法,宗太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她受欢迎的原因了。他心想,没必要像京那样事事处理周全,但还是希望能为特定的人选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想到这里,他的眼睛自然而然地望向了雏田的后背。 「哈啊,真是,连呼吸都觉得麻烦了呀。」 就在燕最后吐了出一句破坏原本积极向上的气氛似的发言之后,宗太等人到达了学校。 3 在早晨的班会上,班主任的巴说了些志愿调查什么的。 上午的课程学了数学、世界史、现代国语和物理。数学课上还来了次小考,但卷子里的题目宗太却没记住多少。 其他课程中所上的内容他也基本没有了印象。笔记本上也是一笔未动。 中午,宗太在食堂吃了咖喱。 现在,下午的英语授课中。此时的宗太肚子空空如也,眼皮重得快要合到一起了。 由于一大早就被燕玩弄了一番,使他感觉精神非常疲惫。 宗太的视界渐渐被黑色从上方所掩盖。最终,眼里只剩下一片黑暗。 即便如此,他的意识仍未模糊,反到非常的清醒。难道是太紧张了吗,大脑一直在抗拒着睡魔。 进入梦中世界的大门已经是第三次关闭了。 厌倦趴在课桌上的宗太坐直了身体。 窗外,迎接夏日到来的纵向云彩犹如鲸鱼般在天空中游泳。 宗太看了眼黑板上方的时钟。 离开始上课只经过了七分钟。虽然,宗太祈祷秒针走得快一些,可他的愿望却没有丝毫成真的迹象。 宗太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多久,他的视线便下意识地朝向了教室的中央。 出现在宗太视野里的是前几天换座位时移动到教室正中的雏田。而宗太自己则人品极佳地只向前面移动了一排。 雏田的背挺得直直,表情严肃地在听老师讲课。可紧接着她又和往常一样打了个大哈欠,还用手揉了揉脸。这一系列行为就像只仓鼠。 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宗太慌忙移开视线。 他再次确认了时间。 才经过了九分。 这也是宗太能够忍住不去关注雏田的最大时间限。 不仅仅是英语课,每次宗太恢复意识后,都会第一时间看向雏田。然后,他又会做贼心虚似地把视线忽然转向别处。 在被告白之后的数日中,这种症状一直没有间断过。而且出现症状的时间间隔还每天都在缩短。 「好,真田。这篇英文你来翻下试试。」 只听见一个和英语教师的名号不怎么相配的大块头似乎说了些什么。尽管被点到名,可沉醉在心事中的宗太却彻彻底底地把英语老师给无视掉了。 「喂,真田!听到了没!」 「咦?啊,哦。」 宗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捧着教科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连要干嘛都不知道,翻开的页数自然也与文章的所在相差甚远。 正当他在考虑合理的借口之时,背后突然被自动笔之类的物体戳了一下。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向他传达了“手机”二字。 不一会儿,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他把手机放在课桌下,打开确认了送来的短信。不处所料,内容正是译文。 听上去就像是他自己翻译的一样,宗太疙疙瘩瘩地把短信里的文章读了一遍。 英语老师一脸沮丧地瞪着宗太。 「可以坐下了吗?」 英语老师不情愿地点了头,于是宗太便坐回位子。 他操作起放在课桌下的手机。 ——帮大忙了,谢谢。 不一会儿,就有了回信。 ——和小雏,发生了什么? 读完短信内容的瞬间 ,宗太的表情僵硬住了。 发信人就是坐在宗太后面的里见千岁。即使不回头去看,宗太也能想象得到对方是何种表情。恐怕她正透过眼镜镜片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后背吧。 这位便是去年宗太的告白对象,以及把宗太给甩了的人物。 但宗太至今对千岁仍是念念不忘。因为他还没成熟到可以用一句“啊,是吗”就了结这段感情。于是,从那时起有好一段时间与千岁的关系都持续在见面难开口的同班同学的水平上。 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宗太得到了和千岁约会的邀请。这使得两人的关系,起了一些小小的变化。可是,他却放跑了这个绝好的机会。 尽管千岁说了周末会空出时间。 因为雏田的告白,宗太根本没工夫去考虑其他的事情。就连在周一碰到千岁,他也楞没想起约会的事情。 「其实我也没期待你会赴约。」 周一清早,千岁的这一句话伴随着刺骨的疼痛深深地刺进了宗太的心房。两人的关系才刚向前迈进一步,可如今却又变成了冷战状态。 就在宗太思考如何回信之时,千岁再度发来了信息。 ——这几天,你一直在盯着小雏看呢。 宗太身后发出的按键声并未中断。 果不其然,手机又震动起来。 ——不需要解释哟。反正我没有期待。 看完这段话,宗太无解地瘫倒在了课桌之上。难为情也好心虚也罢,心情放松了才是他的心声。对于千岁,应该没有理由必须解释给她听才对。 对宗太来说,千岁只是单相思的对象,而并非女朋友。 这之后他虽努力想克制不往雏田的方向看,但即便他认清了自己的本意,也还是看了雏田五次。而且每看一次,都能感觉到从背后而来的凌厉视线。 课程结束,离开班会还有一段不长的休息时间,雏田的四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从早上开始,每逢下课就都会出现类似的情景。 原因便是挂在雏田脖子上的手机。 为了入手号码和邮箱地址,班上不问男女纷纷围了上去。 只要有委托,雏田是绝对不会拒绝的。现在她手机上登陆的号码的数量已经稍稍超越了宗太所知道的同班同学的号码数。 「太棒了~!大爷的手机里也有女孩子的号码了!」 这位脑残乱吼的人物就是从去年开始就和宗太同班的浅井。他有着篮球部部员应有的高大个子,外表也并非难以入眼。但他的脑袋里面可真的是十分悲剧。 「真田君已经知道了吗?」 千岁那朦朦胧胧的发言总是会使宗太动摇。 他靠在墙上,斜眼看着千岁。 「那么里见呢?」 「午休的时候问到了哟。」 她特意把手机拿出来,让宗太看清楚。 似乎浅井是最后一个要号码的人,他走后,雏田的周围终于平静下来。宗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就看见她正在操作着手机,那手法还不是非常熟练。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宗太一边想着不可能吧一边取出了手机,只见来电人那栏赫然写着雏田的名字。不接的话会伤到雏田的心,结果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啊,真通了。」 「这点儿距离不需要打电话也能听到吧。」 「对,对不起。我只是非常想使用一下而已。」 「大家的号码你那都有吧,用不着打给我啊……」 「嗯……但是,那个,我已经决定好了要最先打给宗太的。若是给你添麻烦了,还请多包涵。」 雏田面朝前方,做了一个道歉的动作。此举引得宗太发笑。然后,他又费了很大力气才收回笑容。 「不是啦……我不介意的。不过挂了哦,巴老师很快就来了。被没收的话,可就麻烦了呐。」 「嗯,好。没收的话是很麻烦!」 挂掉电话,宗太感觉到了背后千岁的视线刺入自己的皮肤的疼痛。 「我可没什么话想说哟。」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的前门被打开,巴走了进来。 失去了辩解机会的宗太无奈地将身子转回了正前方。 站在讲台前的巴环视了一下教室内部。 「今天只有一个传达事项。」 说完,她转个身,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了几行字。 体育祭实行委员选拔,人员男女各一人。 「想到候补人选的话请举手,只要是不属于委员会的人即可。」 来月乃宫高中上学已是第二个年头。除了雏田以外的其他人都已经历过一次体育祭。他们自然知道实行委员的工作是给为学生会做牛做马。特别是男生,尽干些搬运重物的活儿,完完全全就是幕后工作人员。 教室之内弥漫着相互牵制的气氛。 而已经所属委员会的学生则一副旁观者的样子,显得非常轻松。 「真田君,试一下如何?」 「又没人选我,而且这种给京前辈做牛做马的活儿我才不干哟。」 一提到京,数名男生都开始认真地考虑起了问题。这的确是个接近京的绝好机会。就连浅井之流都露出腹泻似的表情在思考着。 但最终还是没人举手。每个人仿佛都在等着别人举手一般,整个教室保持着种不可思议的均衡。 此时,在教室的正中举起了一只小手。 「请,请问。」 「立花同学,怎么了?」 大家的目光一齐集中到了雏田的身上。 「实行委员,我也可以担任吗?」 教室里顿时充满了惊讶与困惑。这次大家齐唰唰地望向了巴,仿佛都想看她如何回答。 「呃,当然可以。」 「那,那么可以的话可以让我担任吗?虽然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能不能当好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做做看。想和大家一样。」 「有没其他女生想做的?」 全体女生以沉默回答了巴的问题。 「那女子实行委员就定为立花雏田。接下来是男生这边。」 巴射出一道尖锐的目光,贯穿了宗太。 虽然宗太很想装做没看见,可他清楚这么做的下场将会很惨。巴的视线分明就是在威逼。 女子委员的决出使得男生中的气氛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京加上雏田的组合让他们陷入了更深层的思考之中。 即便如此,也仍然没人举手。 在男生们心花怒放的心情的背后,宗太还看见了胆怯。那是对于失明的雏田无意识的歧视。教室里大家都在的时候是没问题。但恐怕他们都将“若是碰上两人独处之时,自己还能处理得当吗”的问题放于了内心的天秤之上。 宗太不希望雏田继续暴露在这些负面情感之下。即便眼睛看不见,敏感的雏田也必定觉察到了周围的空气。 他大叹一口气,无奈地举起了手。 「没人当的话,我来当好了。」 宗太斜眼看到雏田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她渐渐露出了笑容。 那表情没有一丝演技。雏田的反应是真真正正的开心。 见没有其他候补,巴一声号令,班级的实行委员便决定由宗太与雏田担任了。 「执行委员也顺利的决定了,那么班会到此结束。」 「起立,敬礼。」 在作为值日生的浅井的口号下宣告了下午班会的结束。 宗太也准备带着雏田一道回家。但在这当口上被巴叫住了。 「真田君及立花同学,在回家前先去趟学生会室。」 「咦?这么快就要开始实行委员的工作了吗?」 「不是哟。是去向学生会报告我们班的实行委员是我们两个啦。」 虽然从结果上说,学生会有着尊重学生自主性的体制,但只看现在这种情形的话,根本就是觉得管理学生很麻烦所以懒得管而已。 而且,若俩人一起去学生会室,想必会被京和燕调戏一番。 「宗太,走吧!这可是最初的工作哟!」 相比心情沉重的宗太,雏田则是干劲满满。 4 放学后的走廊,不少地方都正在清扫,人们三三两两准备回家。 宗太仿佛在为雏田铺路一般,沿着墙壁行走。 在他的背后,跟着抓住皮带的雏田。 (导盲犬估计就是这种感觉呐。) 每当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必定会朝这边看,不过宗太已经不再在意那些视线。因为银色头发的雏田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在穿过一般教室,进入学生会室所在的楼层后,学生的数量一下子突然减少了。 学生会室近在眼前,可宗太的皮带却忽然被向后扯了一下。 「呜……怎么了?」 「非,非常感谢。」 宗太转过身,便看见雏田重重地低下了头。不过她用力过猛,一头撞在了宗太的腹部上,使得对方又一次发出了“呜”的叫唤声。 「对,对不起。」 一边揉着撞疼的腹部,宗太边和雏田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你说的谢谢,是指什么?」 「是指实行委员!虽然我试着举了手,但内心却非常的不安……那,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和宗太一起的话就好了。所以宗太说当的时候,我真的很安心。」 「是吗。」 似乎雏田真的非常紧张,她的小脚到现在仍有些发抖。就好像电视上的动物节目里播放的初生不久的小鹿一般。 「我会拼命努力工作!争取做到不拖宗太的后腿!」 雏田握紧拳头,以显示自己的决心。不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她的决心往往都只是挂在嘴上。 「期待着哟。」 「啊,语气里没有包含着期待呢。宗太的话,我可是听得出来的。」 「有期待有期待。」 「呜~我会好好工作,让你看到成果!」 宗太拿手指按着雏田鼓起的脸。由于嘴里的空气被挤掉,她的脸渐渐瘪回了原状。但嘴唇依旧翘得老高,一副仍在较劲的表情。 一边应付着拼命显示决心的雏田,宗太一边敲了两下写着「先敲门」的学生会室大门。 「上锁这种无聊的事情才没有做哟。」 「失礼了。」 「哎呀,这不是宗太和小雏嘛。」 打开门,宗太的眼前出现了京与燕的身姿。 在正对面的桌上,京正认真仔细地翻看着文件。当她看见宗太与雏田之后,她仅一瞬露出笑容,说了句欢迎。 而燕则整个趴在京的背上。看起来似乎是在打扰京的工作。她朝京的耳边吹着气,但此举却被京完全地给无视了。 「那啥,两位来这里有什么事?」 对京没了兴趣的燕从京的身上爬起,向宗太与雏田的方向靠近。 「我们是来报告体育祭实行委员的就任的!」 雏田活力满满地回答道。 「咦,那还真是辛苦了。没想到,你们两个会当选,这下可有趣了呐。」 燕朝京使了眼色。而这也是自宗太二人进门以来的第一次,学生会长回应懒散会计的行为。 京眯起眼,像猫似地望着宗太,眼神中还带着戏弄之情。仿佛被京全部看透了一般,宗太显得很不自在。 「来,在这里写上班级和姓名。」 宗太在燕递过来的名簿上,写下了自己与雏田的名字。 「两位现在正式成为体育祭的实行委员。说白了就是学生会的走狗了哟。」 「那个……宗太,走狗都需要做些什么呢?」 「别用这么认真的表情问这种问题啊。还有甘粕前辈也别用这么奇怪的说法……话说实行委员都需要做些什么?」 听完宗太适当的发言,燕忽然一头钻进置物柜中物色起了什么。当她出来时,手中棒了一块板和两个毛泡桐材质的盒子。 她将板置于桌上,在上边摆起了棋子,似乎是将客人的存在完全给忘记了。 宗太定睛一看,原来那是块将棋盘。 「来玩一局吗?」 「前辈的兴趣是将棋吗?」 「还说不上是兴趣。水平仅够玩乐而已。」 为了确认此话的真实性,宗太向京望去。或许是预测到了他的反应,俩人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但京却一言未发,只顾着敲击笔记本电脑的按键。 「甘粕前辈没有工作的吗?」 「有一大堆哦。」 燕朝京旁边的桌子瞟了一眼。那里堆满了文件资料。多得连桌面都看不到了。 「那还有工夫玩乐吗?」 「明天可以做的事,咱就会放到明天做呢。」 「前辈是那种把暑假作业留到月底做的类型呢。」 「不,你错了。暑假作业一般会在提出日的前一天开始做。」 通常各科目作业的提出日,都是暑假结束后最初上课的那天。而它的前一天,其实已经不是暑假了。 宗太对京深表同情。 「如果赢了咱,就减轻分配给宗太同学的实行委员的工作量。」 燕的提案使宗太“唰”地抬起了头。 对宗太来说,能减轻实行委员的工作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若将照顾雏田也算为自己的工作的话,那他现在正希望获得些自由的时间呢。 「雏田,只玩一局可以吗?」 「可以,我不介意哟。」 宗太走到桌子的另一边,与燕面对面坐下。他发现对方还很有心地准备了茶水。 因为以前常与黑田对局,所以宗太对自身的水平还是稍有自信的。 「那么,请多指教。」 「嗯,承蒙指教。」 先手的宗太气势逼人地走出了最初的一步。 盘中的棋子你来我往,宗太的战术正渐渐成型。 数回合的切磋让他感觉燕的水平的确不高。或许真的是只够玩乐的程度。 即便如此,她似乎根本没觉察到自己正被逼入险境,仍很开心地享受着棋局。 结果,燕的飞车与角行被宗太夺下。剩下只是如何料理的问题了。 「别大意哦。」 京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宗太并未大意,而且他也不准备手下留情。因为只要胜了,实行委员的工作就会变得轻松了啊。 但每走一步,他的表情上就会多一份险峻。 明明没有放水也没有失误,可棋盘上的走向却显得很诡异。不,这情形分明就是宗太一方被逼入了绝境。 「哎呀呀,这样就将军了呢。」 「……我输了。」 连败因都还不明,宗太却已惨败给了燕。 前半局和后半局燕的打法完全不同。 仔细想想,那变化就是在飞车与角行被夺之后。 「打从一开始就准备送掉飞车和角行吗?」 「那么,你指的是什么呢。算,意思太难懂,先丢到一边去好了。」 「小雏,让宗太君看下这个。」 接到京的指示,雏田便将两张折叠起来的b4纸递给了宗太。 他翻开一看,里面是全国模拟考试的结果。在第一的位置出现了个熟悉的名字。而且前面、再前面、甚至更前面的,第一位上都写着相同的名字。再看志愿校那栏,从偏差值高的大学开始依次下来,列满一整页的校名。并且如同理所当然似的,在当中选出了最好的学校。 那些姓名栏上的名字是,甘粕燕。 「汗。」 「宗太真是个把感情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呐。之前是不是把咱想成白痴了喏。」 成绩时常全国第一。而且每回全科目满点,已经不是能用优秀来形容的级别。宗太心想,这或许该叫天才吗。 「话说,既然咱赢了,那就请照咱所说的做。」 「我们有这条约定吗?」 「真是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呐。既然是赌博,肯定双方都有条件的咯?放心放心。咱不会提出无理要求的。」 宗太一副吃了黄莲似的表情,将话题转回到原点。 「那,要我做什么?」 为了放松心情,他端起茶杯,含在嘴里。 「能和咱约会吗?」 话音刚落,宗太就把喝进去的茶全给吐了出来。而在他正对面的燕则一言未发地取出手帕擦起了自己的脸。 「听不懂玩笑话吗?真是的,害咱糟了一身罪。」 「……太,太好了。」 坐在一旁的雏田不停地安抚着胸口。 「那,撇开玩笑话,到底需要我做啥?」 「只要今后称呼咱为燕前辈即可。」 「燕,燕前辈。」 「乖。宗太同学,实行委员的工作好好干哦。」 精疲力尽的宗太垂下了双肩。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振作了。 或许是工作告一段落,京无视了周围,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所以啊,我都说过别大意了。」 「……那一开始就先告诉我哟。」 「身为学生会的一员,可不能只给宗太君特别待遇呢。而且,我还对宗太君抱有期待的说。」 先不管话的真假,光是这期待二字,便让宗太无言以对。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提出了另一个疑问。 「学生会的其他人呢?副会长还有书记是吧?虽然烦琐,不过还是想和他们也正式地打个招呼。」 「虎的话……啊,我说的是副会长直江虎次郎,他自从被我甩了以后,就没怎么在会室里露过脸呢。」 「抱歉我不该问这种问题。」 「书记的秋月真琴则是跑去请求各部提供体育祭工作的协力去了,没一会儿可回不来哟?」 宗太心想,京可以说出这么正经的理由真是太好了。 既然如此,就没有理由再留在学生会室里。若继续呆下去,恐怕会被强制接受一些多余的工作。 就在宗太准备离开之时,京叫住了他。 「啊,对了对了。两位明天有什么安排?」 她的眼睛,分别朝宗太与雏田看了一眼。 「没有,就是普普通通地来上学而已。」 「为了什么?」 「为了来听课。」 「宗太君,这回答让我好失望呀。」 京的视线下坠,貌似非常失落。旁边的燕也一样,以一副像是见到了难以相信的事物般的表情看着宗太。 「连明天是什么日子都能忘记,你可真那个什么呢。」 宗太转动大脑,搜索起日期。 今天是六月三日。明天自然是四日。 他摆出一副“啊”的口型。 「明天是六月四日,月之碎片坠落的日子呢。」 雏田小声地提醒了一下。 在那天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变,同时也造就了月乃宫这片土地。因此,人们将六月四日定为城市的诞生祭,届时学校放假,街上会举行盛大的庆祝祭典。 「月乃宫的诞生祭吗?」 「诞生祭是什么?」 「露天摊位摆满一条商店街,也有人跳舞,而且等天色暗下之后,还会放烟火哦。」 「烟火……」 想看的情感从雏田的表情中满溢出来。 若在这时邀请她一起参加祭典确实非常容易。但宗太却显得有些踌躇。因为他与雏田正处在尴尬的关系当中。 「那么,明天大家一起去参加祭典吗?」 京自然地说道,她的发言打破了一瞬的寂静。 「好呀,咱也很久没去了,好想去呐。」 「祭典好期待!」 事到如今,宗太的表态已毫无关系。他所能做的只有随波逐流而已。 「就是这样,宗太君,懂吗?」 「呃呃,我明白了……」 一想到明天可能会变得很长,宗太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 5 诞生祭的当天尽管是六月天,但天气仍是万里无云的快晴。 气象上也说降雨概率为零。 还保证不会有雷雨。 昨晚,一直蹲在电视旁的雏田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得不得了。 可现在,她却不在宗太的身边。 「女孩子要做各种准备,好麻烦的哟。」 被京这么一说,宗太只好孤身一人先行出了门。 来到月乃宫的车站前,那里早已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数名身着法披的青年团体边精神饱满地喊着口号边从宗太身边经过。宗太心想,那些大概是参加午间活动队伍的人吧。 而那许多的摊位并排在一起,组成了一道围墙。 早已习惯的街道,惟独今天看去又是另外一副光景。街道和人们都已忘记了日常。 在此之中,却只有宗太一人呆呆地站立着,仿佛被世俗遗弃了一般。 他呆望着为纪念城市复兴而由外国雕刻名家所制作的谜之艺术品。虽然听说这形状是象征生命与和平,不过宗太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忽然,背后感觉到了一阵气息。 宗太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某种温暖的物体给蒙蔽住了视界。 某柔软的物体抵住了他的后背,并传出轻微的悲鸣。 「猜猜~我是谁?」 说话人的语调非常轻浮。 「我猜声音是京前辈的,手是燕前辈的?」 待蒙住视界的手松开以后,宗太转过了身子。只见私服姿态的京与燕正并排站在一起。 「真聪明呢。」 「不是啦,是,那……」 宗太一边拙劣地解释,一边对比了下俩人的胸部。 「是因为咱的胸部没京京那么挺拔,对吧。」 「宗太君原来这么邪恶呢。」 「那也请你们不要做出这种小孩子才干的事情呀!」 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雏田人呢?」 宗太确认了对面二人的左右边,但是没发现雏田的身影。 忽然,他发觉京的背后有个小小的影子移动了一下。 「宗太君,期待着你能够合理对应哟。」 没等宗太弄懂话中意味,京与燕就先空出了一条间隙。 眼前,满是淡淡的橙色。 「让你久等了,宗太……」 雏田微弱的声音被周围嘈杂给盖了过去。 「宗太君,嘴巴张好大哦?」 即便被指出了问题,宗太也没有马上将嘴合拢。或者说,京的声音根本没进到 他的耳朵里。 当看到身着绣有鲜花纹样浴衣的雏田之时,宗太的思考便已停止。她的手上挂着个兔子图案的小手袋。头发则向上盘起,看上去有些成熟的味道。 就在宗太呆住说不出任何话的时候,京很不爽地跺了他的脚趾。疼痛难以成声,眼角渗出了泪水。 「呜,宗太都不说话,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合身,帮我打扮的京前辈和燕前辈,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雏田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当场弯下腰,蹲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而一旁的京露出可怕的表情。宗太估计若自己发言不恰当,恐怕连小命都会不保。他只好顶着背后的恶寒,向雏田伸出了手。 「不哦,很合适啊。」 「真,真的吗?我没有听错吗?这不是骗人的吗?」 「啊,啊。」 车站前也能看见不少穿浴衣的女子。与其说穿浴衣的人多了不如说是穿洋服的人很少。因此雏田现在的样子与街道的风气非常相配。 「喂,两位前辈。」 「什么?」 「咋了?」 「请别再盯着这边看了哟,都快被你们搞崩溃了啦。」 「嘛,宗太君的反应比预想的要好很多,所以这回就饶了你呢。」 尽管深知自己彻底被当成了玩具,但宗太却无回天之术。因为这位月乃宫高中的学生会长可以连老师碰了都会烫伤的超级烫手山芋。 「再过不久,纪念游行就要开始了耶。」 「嗯,那一起去看吧?」 话音刚落,京与燕便朝着游行的地点跑去。 每逢祭典,不管哪里都是人山人海。要让雏田跟住大部队实在很困难。 为了不被京她们的拉下,宗太牵住雏田的手一道跑了起来。他不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参加祭典只要开心就好。 当看见雏田那笑眯眯的表情时,宗太产生出了这种感想。 在举行纪念游行的大道上,聚集了比车站前还要多的人。 就像乘上了满员地铁一样。 视线要是稍有偏离,京的背影就会被人群淹没。 想从拥挤的人流中离开也非常的困难,若一不小心走散可就真完蛋了。 游行的内容也基本没看见多少。虽然只有在一个大型纪念像通过的时候,眼角瞄到了些部分,可悲剧的是,宗太还不知道那是何物。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瞬间,其他的声音全被盖过,就连对话也完全听不清楚。 宗太难以忍受,下意识地捂住了两只耳朵。 声音散去之后,周围却变了一副光景。 本应走在前边的京的背影不见了。燕的身影也消失了。 更可怕的是,原本握在一起的雏田的手如今却分离了。 一股恶寒瞬间游遍全身。血液正渐渐如冰水般寒冷。 事到如今宗太终于理解,这种环境对于失明的雏田来说,是多么的危险。 「雏田!」 不管宗太如何喊叫,声音也无法传到远处。 左边右边,无论看哪边都尽是人流。穿浴衣的女子也有不少,想从中找到矮小的雏田着实非常困难。她那头银色的长发也因被人流所盖住而无法看见。 「雏田!你在哪!」 宗太的脑中浮现出了雏田被人流挤来挤去的影像。要是摔倒的话可就真的危险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无法冷静。 一边拨开人群,宗太一边逆流而行。他因此被生气的男子臭骂,被人猛地踩了一脚,甚至还因为被别人撞到腰而干呕了几下。 即便如此,他仍继续前进。 「宗太,你在哪里?」 一阵柔弱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疼,啊……不好意思……对不起……啊,那个,我,我……」 宗太集中精神环视周围。很快,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小手袋与银色的脑袋。 「雏田!站着别动!」 他顾不上给周围的人的感受,加速向雏田的所在奔去。 但是,仅仅数米如今却显得十分遥远。宗太无法随心所欲地前进。再加上雏田也被人流所带动,似乎很难停留在固定的场所不不动。 即便如此,宗太还是抓住了那握着小手袋的雏田的手。顺势,他稍显强硬地将对象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真抱歉。是我太没用。」 雏田的身体发着抖,害怕地不敢说一句话。眼睛紧闭着,不断小声重复着宗太的名字。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 只要进入附近的小道,人潮应该会缓和一些。 一边将雏田护在怀中,宗太一边无言地迈出了脚步。 从人山人海中逃脱,花了俩人近三十分钟。 宗太让雏田坐到花坛的台阶上小憩。雏田紧紧抱住自己那一直抖个不停的身体,如同在忍耐寒冷一般。 「我去买点饮料哟。」 说着,宗太便起身准备离开,可雏田却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副绝对不要离开的表情,她抱住手臂,把脸也埋了进去。 这行为使得宗太直接感觉到了雏田身体的震动。 「请哪里都不要去……」 「知道了。我就在这里哟。」 在安抚的同时,宗太也在邻位坐下。可雏田仍旧抱着手臂不肯松开。 但是,以往那种害羞的感情却没有涌上心头。 而且,对又伤害到雏田的后悔远要比羞涩之情远强得多。 宗太闭上眼睛,周围的喧嚣突然间变得更加吵闹。对雏田来说,本应很开心的祭典会场其实也是个人与物纵横无尽的危险场所。 将她丢在那种地方,会害怕是肯定的。 「不如,今天就回家吗?」 对此雏田却摇头拒绝。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算麻烦啦。」 「和京前辈她们也走散了。」 「是啊。过会儿打个电话就好了。」 「……啊。对呢。还有手机可以用。」 仿佛算准了时间一般,宗太的手机响起了收到短信的提示。 「京前辈发来的。」 ——宗太君,好呀~。虽然一不小心走散了,你们那边没事吧?现在想合流似乎也很难,小雏就暂时交就你了呢。 「中招了……」 「怎么?」 直到看完短信,宗太才发觉到京的计划。走散原来是她们为了让自己与雏田独处而使出的招数。深谋远虑的京是不可能特意把雏田往人堆里带的。为何在来看游行之前没有对这点起疑心呢?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合上手机。就在那一瞬,又收到了新的短信。 ——追加,你知道吗,穿浴衣的时候,可是不穿内衣裤的哟。 宗太吓得赶忙合上了手机。但就算这么做,也已无法视而不见。 「宗太?」 从颤抖中解放出来的雏田天真地朝这边看来。可宗太却已无法直视对方。他全身的神经都开始向那只被抱住的手臂集中。 事到如今,想从中抽身也没可能了。 宗太的身体僵硬,暂时呆站着听了一会儿祭典的喧闹声。不久,仿佛为了将沉默搪塞过去似的,他隐藏起左手,并发动了月神刻印。 瞬间,传来了雏田惊讶的声音。 想必雏田也看见了,这展现在眼前的祭典的热闹气氛。 数量虽不如游行时壮观,但人们依旧从四方聚集过来。而且不知有何趣事,绝大多数人的脸上都 二章 祭典之后的祭典 1 宗太指尖的水珠滑落到水里,荡起一层波纹。 此时的他回想起了几小时前的那场烟火。 爆炸破碎的影像与那熊熊燃烧的红莲之焰逐渐侵蚀着大脑。 即便知道无济于事,宗太还是为了扑灭假想的烈火而将身体整个沉入浴缸之中。 将嘴巴浸入水里,尝试着吹出几个泡泡。 这种奇怪的声音多少让他的紧绷的神经有了些缓解。但即使如此,那些深深映入脑中的影像根本无法尽数消除。 那是,黑烟与赤炎交错的修罗场。 破碎的瓦砾散落至周围数十米,受到波及的轻重伤员则达到了三位数。 死亡人数……二十三名。 光是想起这个数字,宗太的脸色就憋得发青,手指却不住地发起了颤。 而且那些死亡者还有着三个共通点。 第一,他们全是犯罪者。因为爆炸的建筑物为月乃宫拘留所。 第二,他们都有使用过月神刻印的记录。经查明,其中有十二名都是在最近两年,被京所逮捕的犯人。而剩下的十一名则是在大约一个月前解决掉的执行人案件中,向警方自首的犯人们。 想到这里,一个疑问忽然钻入了宗太的脑中。 「难道和那次事件有关联吗……」 宗太向着水面中映照出的自己的倒影问道。声音在墙上反射,在浴室内响起阵阵回声。而他却把这些回声想象成了别人在对话。 第三个共通点让宗太陷入了更加深层的思考。 爆炸的中心部分已经成了瓦砾堆成的山坡。本来以为在这种状况下要确认被害者的身份必定要花上不少时间,但是,被害者的身份却在事件过后的仅仅几个小时内就被判明。 那是因为警方发现了只剩下头部的遗体。那些遗体既没有烧焦的痕迹,也没有一处因爆炸而造成伤口。 宗太并没有亲眼见过实物。这件事是匆忙跑来的黑田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告诉他的。 犯罪者们鲜血淋漓的头颅。 有着再多的不愿意,宗太还是回忆起了一个月前的执行人事件。 但是,作为那次事件主谋的柿崎瑞希早已死亡。除此之外还有作案可能性的,也就只剩下那个曾与瑞希合谋的共犯者了。 当然,这不过是个完全没有根据的猜测而已。 宗太用双手舀起水冲洗了面部。像是要冲走什么似的。 之后起身准备离开浴缸。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外边的气息。 动作才刚进行到一半,浴室的门就被轻轻打开。 宗太慌忙将身体沉入浴缸之中,双手紧紧抓住浴缸的边缘,不想让突然闯入的来访者看见自己的下半身。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雏田的影子。 「那,那个……不介意的话,请让我帮你擦背吧!」 雏田朝着没有气息的镜子,语调紧张地说道。细细一看,从肩膀向下,她的整个身体都被一块浴巾裹住。可能有些不习惯吧,她的大腿正左右摩擦着。而这便是宗太所能看见的全部。 「等等!雏田,你干什么呐!」 瞬间的沸腾感使得宗太的脸涨得通红。他慌慌张张地将视线移向了地板。 雏田没有理睬宗太的慌张,开始向浴缸接近。那双细嫩的小脚也很快踏入了宗太的视野之中。 「包,包在我身上!这次的准备可齐全了!」 说着,雏田便准备脱掉浴巾。 忍耐不住的宗太直直地看着雏田。 「等等等等!不能那样做啊!」 无视了宗太的制止,雏田脱去了身上的浴巾。 「等,别啊,等下!呜哇啊!」 惊慌失措的宗太闭着眼睛在浴缸中闹腾了一阵。热水四溅,蒸汽将视界变成一片浑浊的白色。不过,那雾还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他战战兢兢地稍稍睁开其中一只眼睛。 眼前并非雪白的肌肤,而是深蓝色的布块。 宗太睁开双眼重新确认。而这次,雏田的泳装模样确确实实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雏田身上的泳衣对宗太来说并不陌生。那是上游泳课时学校指定的泳衣。但那并不是月乃宫高中的指定泳衣,而是月乃宫小学所使用的型号。在她的胸前还缝着一块白布,上面工整地写着雏田二字。 虽然并非全裸,但一直盯着看果然还是会产生这样那样的羞耻感。于是宗太一边偷瞄着雏田,一边顾作镇静地问道。 「你身上那个……怎么来的?」 「是从某位能够信赖之人手上获得的。听说还是必杀道具呢。」 一边小心谨慎地挑选着词汇,雏田一边支支吾吾地回答了问题。 这种说法相当于将答案公开了吧……基本上,现在会去教雏田各种奇怪招数的人物也就只有那一位而已。 「突击浴室也是京前辈教的?」 这句话明显让雏田楞了一愣。接着她马上说道。 「明明没有说过京前辈,为什么你还是知道了?啊,没哦,和京前辈没关系哟?真的哟?!」 雏田的动摇使得宗太冷静了几分。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从客观角度来讲属于变态行为,有必要赶快想出脱身之策。 「我已经准备起来了。希望你能暂时回避一下。」 表达虽然不够通顺流利,不过重点还是说清楚了。 「那背呢?」 「不擦无妨啦。」 「是吗……」 雏田顺时针转过了身子。那背影中似乎透着些许寂寞。 (危机过去了吗……) 宗太安心地松了一口气。但就在这个瞬间,有新的事件发生了。 「呀!」 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声音,雏田的双脚在空中打了个转儿。而宗太则是张大着嘴僵住的表情。 雏田以电影中慢动作的速度,重重地摔在地上。最先着地的是屁股,紧跟着,连带腰部和头部也一并被撞。 「呀!」 狭小的浴室之中,回荡着凄惨的悲鸣。 宗太目不转睛地盯着地板上的一点,那里静静躺着一块肥皂。 「没,没事吧?」 他从浴缸中伸出了手,想要将摔倒的雏田扶起。再多的不愿意,这行为也还是将这样的雏田收入了视野之中。 雏田朝着宗太的方向,膝盖微微弯曲,呈现m字叉开的姿势。泳衣上沾着的水迹还在闪闪发光。认识到正凝视着那姿势的自己的丑态,宗太连忙将本原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接着连头也一并缩进浴缸之中。 尽管宗太对自己说了数遍冷静下来,可悸动的情绪还是不断高涨。 终于,他屏不住气,探出了脑袋。 此时的雏田正坐在地板上,揉着被撞到的头部。 「哈啾!」 「……这是喷嚏吗……」 「哈啾!」 雏田的鼻子里淌下了细细的鼻涕。 看到这个情景,宗太鼓起勇气站起身子,赤裸地从浴缸中走到雏田的身旁。 紧张导致他的后背颤得厉害。 就算是再怎么把雏田当隐形人,这种状况下也没可能静下心来。 「雏田,进浴缸。」 「咦,但是……哈啾!哈啾!」 「我已经出来了。」 「好,好的。非常感谢。」 雏田听话地向浴缸的边缘伸出手。在确认了自己所站的位置以后,她便小心翼翼地跨过边缘,把肩膀以下的部位都浸泡在热水当中。 鼻子上还挂着 鼻涕,泳衣当然也没有脱掉。 「有种非常非常违和的感觉……是因为泳衣吗?」 说着,她解开了肩上的纽扣。 「等等!要脱也等我离开了再说!」 「哦!明,明白了!」 宗太本想拿毛巾帮雏田擦掉鼻涕,可刚一伸过去,那手就像和自己开玩笑似地颤抖了起来。之后,他便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浴室。 关上门后,宗太腿部无力,瘫坐在了地板之上。 浴室之中,传来了雏田的实况。听上去,她似乎正为脱泳衣发愁。 当宗太取回正常的思考与行动之时,身体也已冷却得差不多了。 换好了t恤和短裤的宗太穿过走道,他觉得自己终于变回了往常的样子。 从客厅的方向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大概是雏田忘记关掉的吧。 正在播放的是新闻栏目,内容自然是对今天发生的爆破事件的报道。不过里面似乎并无宗太所不知道的新消息。 他从冰箱中取出运动饮料喝了起来。接着像饮完啤酒的大叔那样发出一声满足的饱嗝,跟着还打了个喷嚏。 听到有从现场发来的报道,宗太转向电视。但是,当他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前的人影之时,不禁发出了悲鸣。 「为,为什么你会在啊?」 京悠闲自得地喝着草莓牛奶。看她穿着件淡绿色的睡衣,应该已经在自家洗过澡了。 「为了不让宗太君的雄性本能觉醒而犯下过错,我才决定过来监视你的哦。」 「这是你这个教唆者应该说的话吗?」 「嘛嘛,过来坐呀。」 沙发上的京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如同被操控的人偶一般,宗太乖乖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京那还有些湿漉的头发散发着某种未知的香味。那味道化作一股大脑渐渐熔化似的错觉袭向了宗太。于是他装作调整坐姿,与京保持了些许距离。 「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像是将一切都看透了似的,京露出了调戏的笑容。 宗太一言不发地看着电视。但那通红的脸颊却是怎么也无法搪塞过去的。 「总,总之呢。请别再教唆雏田那些奇怪的事情了哟。她似乎认为京前辈说的话是绝对正确的呢。」 「是呀,因为我就是在把她往这方向诱导呢。」 「请别不害臊地把这种话说出口。」 「嘛,玩笑话先搁置,我想说的就是宗太的请求不予受理。」 「为什么?」 「毕竟,是小雏一脸认真地来问我『怎么做,才能让宗太喜欢?』的呀。」 京模仿着雏田那特有的结结巴巴的说话方式。并且像是再现雏田当时的动作似的,将两手置于胸口。 「明显你乐在其中呢。」 「这是当然。」 京笑容满面,使得宗太渐渐失去了反击的气力。 他大叹一口气,声音响彻整个客厅。 「你讨厌小雏吗?」 「哪有。」 若是有讨厌她的理由的话,问题早就解决了。或许连共同生活都不会开始了吧。 「那,喜欢吗?」 「……不是很清楚。」 尽管踌躇了一会,宗太还是干脆地回答道。 「为感情寻找理由,我想这就是宗太君的缺点呐。」 宗太想要解释什么,但嘴唇却被京的食指给按住了。 「你有没有一直注视着她的身影,有没有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她?」 「……这……」 京的言语太过直白,宗太只得保持沉默。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呀、怎么一回事呀等等的理由我认为都是不需要的呐。」 「或许是这样呢。」 「就是因为想让这些行为变得有理可循,想要理解其中原由,宗太君才会如此烦恼的。」 「比起无法理解,能够理解要安心不少啊。」 宗太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近似在逞强地辩解。 「嘛,这种心情我也懂。深入人心是需要勇气的,因此就会希望有些什么理由借口来支撑自己呢。」 京靠在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 「不用我明说也懂的吧。毕竟宗太也是有告白经验的人呀。」 「请别让我回想起那段惨痛的经历。」 「在这点上,我也是挺佩服你的呐……」 说完,京吐出了一口苦楚的气息。她的侧脸,透着一股寂寞。 宗太没有放过她身上那气氛瞬息的交替。总感觉似乎有些放弃的意思。 像要埋葬沉默似的,宗太自然而然地把话脱口而出。 「……京前辈,有喜欢的人吗?」 京忽然从沙发上坐起,用睁得大大的双眼直直注视着宗太。从她的表情中,宗太感觉到了些许的惊讶之情。但这很快便被眉头紧皱、略带威吓的愤怒表情所取代。 「这可不是你需要摆出一副确认世界终结的表情来提的问题哟。」 宗太的脑袋上被施以一记柔拳。 但是,京并未否定。而这便是她给予宗太的回答。 「京前辈也会为情所困呢。」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不是啦,因为京前辈的告白会被拒绝、会被甩,这种事情完全没想过啦。」 听了这话,京仿佛陷入沉思似的将视线从宗太的身上移向了别处。 从京的侧脸中,宗太看出她似乎有话要说。这是以往一直堂堂正正的京绝对不会表现出的举动。 「……你真这么想?」 用小小的声音,京柔弱地说道。 由于组织不好语句,宗太干脆点了两次头。 京的视线忽然再次移向别处,表情专注地思考着什么。 「那么,我说了呐。」 京稍稍抬起头看着宗太,眼眶湿湿的。 「其实呢……我……」 她将手贴到宗太身上,整个上半身凑上前来。 「咦,京前辈?」 宗太被吓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改变了,身体则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为了防止宗太的逃跑,京迅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t恤的袖口。 她的体温从贴在一起的肌肤上,渐渐传入宗太的身体之中。 忍受不住的宗太慌乱地退后。但由于袖口被一直抓着,结果两人都重重地摔在了沙发上。 瞬间,舒适的重量及热量覆盖住了宗太的全身。 他感觉到京那柔软的部分正压着自己的胸口。透过单薄的睡衣和t恤,双方相互传递着内心的躁动。 京低下头,略显不安地看着宗太。在那湿润的瞳孔之中,宗太看见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原来看与摸的差别竟会如此的巨大。 「开,开玩笑的吧?」 仅一瞬,宗太便收回了虚伪的假笑。因为,本以为会一同笑的京却对他的态度与言语表现出了一副悲哀的表情。 「我可没开玩笑哟。」 京那热辣的红唇吐着热气。光是这点就让宗太脸颊通红。 垂落的头发则弄得他鼻腔痒痒。 从自己先前的发言中,宗太感觉到了强大的说服力。如此程度的诱惑,真的有人能抵挡住吗? 京舔了舔嘴唇,说道。 「都怪宗太君呢……是你说说出来也没关系的。」 「不,但是,那个!京前辈应该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选呢!」 惊 慌的宗太最初采取的行动,是确认走道。而再过去一些,便是浴室。 「请等一下。那个,其实我呢……」 他想从还存有一点理性的京的束缚下挣脱出来,可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宗太君,好狡猾呐。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我也不会原谅你了。我,已经忍不住了哟。你要负责哦。」 京的脸庞越来越靠近。追加一手似的,她解开了睡衣上的一颗纽扣。瞬间,两团成熟柔软的白色「果实」出现在了宗太的眼前。他的视线被那条深深的「沟壑」所吸引,无法自拔。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但从压在胸口上那物体的弹性来看,京果然是没穿内衣。每当她吸气的时候,那两团膨胀物便如同炫耀自己的存在般的大幅度摇动起来。 「想摸吗?宗太君的话,可以哟……」 京那垂下的眼中透着一股柔弱。这与平时相差甚远的距离使得宗太的理性混乱,不禁「咕噜」咽下口唾沫。而全身流出的汗水,仿佛正将他们的身体粘得更紧。 宛如乘胜追击一般,京的脸庞靠得更加近了。 「我呢……其实很早以前……就对宗太君……」 她每次开口说话,一股草莓牛奶的甘甜清香便会飘入宗太的鼻中,刺激他的神经。这几乎贴到一起的距离使他无法再逃避京的视线。 即便如此,宗太仍继续着无言的抵抗。他边在心里想着不行,边紧紧闭起了自己的双眼。 这种状况持续了多久宗太并不清楚。但是,京却没有说出最后的话语。 他惶恐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京正用和往常相同的恶作剧般的目光睥睨着自己。之前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 「受~骗咯。」 京吐了吐舌头。从宗太的身上离开之后,她便恢复本性,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流出泪花。 反观宗太这边则暂时没了爬起来的气力。额头上还冒出一片豆大的汗珠。 这时,一声呼喊将两人拉回了现实之中。 「那个——,我洗好了。」 「哦,貌似要出来了呢。」 宗太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整了整扯乱的衣着。京那热乎乎的体温还残留在身体上,暂时无法忘记。想到这里,一股莫名其妙的罪恶感便涌上了心头。 像要掩饰丑态一般,他朝着浴室的方向望去。但是,雏田却没有要丝毫要出来的迹象。 「宗太!我有个非常重要的请求!」 「哦,哦,是什么?」 「…其实……那个……因为把注意力都放在准备与平时不同的衣着上了,结果没有准备好替换的衣物。所以,那个……在我回房间之前,请绝对别朝这边看!」 顿时,四周弥漫出雏田将要跑出来的紧迫感。 「小雏,听得到吗?」 「咦?京前辈吗?」 「嗯,是哟。替换衣物我去帮你拿好了,乖乖在里面等着呐。」 「啊,好。感谢帮助。」 京从沙发上站起,便朝着雏田的房间走去。但在关门之前,她露出脑袋,用邪恶的目光望着宗太。 「小雏的替换衣服,来一起选吗?」 作为之前的「回礼」,宗太无视了她的发言。 「从你的视线里感觉到了,你明明就是想选的。」 说着,京便隐入了雏田的房间之中。 但她很快又从门缝中探出脑袋。 「宗太君喜欢什么颜色?」 「……你有何企图?」 「好伤心。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哟。」 宗太的脑中,至今仍亮着警戒的信号灯。但是,在京的催促之下,他还是无奈地作出了回答。 「……青色系呢。」 「那么,今天小雏的内衣裤颜色就决定是天蓝了哦。」 「什么啊,等下!」 「条纹啥的也有哦,想要哪种?」 「京,京前辈!」 连雏田也很少见地用慌张声音提出了抗议。 「和预想相同的反应,多谢招待。」 嘴角挂着作为胜者自满的笑容,京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手里拿着干净且叠得整齐的睡衣,消失在了走道的尽头。 不多时,换好衣服的雏田便在京的带领下,来到了客厅。 待二人在沙发上坐定后,宗太向京提出了问题。 「说要紧事吧。你到这儿不会只是来欺负我一下这么简单吧?」 他还不忘对京摆出一张臭脸。 京则干脆地无视掉那张臭脸,而将手伸进睡衣之中。当手再度出现的时候,掌中已握着一张纸条。 她将纸条平铺在饭桌之上。 大致浏览了数行之后,宗太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马上发动月神刻印。因为觉得有必要让雏田也能看到。 『我们是银色方舟。 是为了让月之子重获作为人应有的尊严而成立的组织。 现针对日本政府,提出两个要求。 其一,允许银色方舟从日本国中独立。 其二,将月乃宫市划分为银色方舟的自治区。 我们希望建立一个能让月之子安心居住的场所。 对于这些要求,望日本政府能够作出明智的判断。 期限为十日。 若政府方拒绝要求,我们将会采取强硬手段直至把月乃宫市纳入己方支配之下。 另,信的真伪,我们将用诞生祭的烟火来证明。』 反复阅读四遍之后,宗太抬起了头。 银色方舟。 宗太曾经看见过这个名字。那是大约五年之前流行起来的sns(soetwservice)之一。 与其他sns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参加资格。项目中的第一条就标有『必须是月之子』的条款。 约三年之前,电视台和杂志等联手制作了一次特辑,宗太就是在那时候知晓了它的名字的。而引起媒体关注的契机,则是那流传开去的银色方舟也是将那些因月之碎片的坠落导致家破人亡、心灵背负沉重伤痛的人们聚到一起的sns的传闻。 但是,不论哪家媒体去采访,结果都是一无所获。不仅没能捕捉到银色方舟的实态,甚至连接触社区的参加者都无法办到。 警方也曾针对其服务器采取过行动,但由于银色方舟以国外为中心定期转移服务器,使警方落得了连尾巴都没有抓着的结局。 这一系列的举动导致媒体的猜忌心越发膨胀,什么正在研究引导人类走向灭亡的月神刻印,正在找寻死者复生手段的集团等等的流言越传越广。 最后,甚至出现了银色方舟根本不存在的说法。 当时,宗太对其的认识仅仅停留在奇怪的宗教团体的程度之上。并且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听到过那个名字。 而如今,它却作为爆破事件的主谋,从幕后登上了舞台。 宗太斜望向京。她正一副对此没多大兴趣的表情。 「这声明文是什么时候,哪里来的?」 「……今天早上。听说是以邮政的方式送到首相官邸、警察、防卫省、等各主要省厅的。」 「早上的邮递,那不是爆炸之前吗?」 宗太下意识地将身子凑上前去。对于他的质问,京冷静地微微点了点头。 视线再次落到信纸上。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是指今天的爆炸吧。 「警察在事前都做了什么啊?」 警察没好好行动的事,宗太在诞生祭上转悠的时候就已清楚。虽然在车站前和几处重要场所 还能看见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官,但这也只是每年都有的例行公事而已。 「听说公安务课只出动了数名警察,随意搜查了一下而已。」 按常理判断,这犯罪声明看上去确实像恶作剧。 「媒体呢?」 「目前还未流出。但是,那么大规模的爆炸过后,事件的存在本身就很难隐藏了呢。觉察到声明文的存在想必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那么,警方会抢先发表吧?」 「明天就会发表啦。抢在媒体前面发表的话,他们也就没有辩驳的机会咯。」 「于是,哪怕一点儿的情报在发表时也是很必要的,所以黑田叔和巴老师正在四处奔走吗?」 京会带着声明文来此,想必也是因为那边事务繁忙吧。 但事到如今也只是亡羊补牢。 眼下爆炸事件已经发生,二十三人被杀,百人以上因此受伤。这可不是用恶作剧就能说得过去的。 如此一来,就无法再无视声明文的内容了。 独立与自治。 宗太尝试着换一种感觉去理解这两个不常看见的词汇,但却不能很好地抓住脑中浮现出的影像。就算可以获得独立,也没可能维持自治,这十六年间培养出的常识让他不断否定着面前的两个词汇。 但是,银色方舟正是断定有胜算,才会使出像今天这样的过激手段的吧。而且,不难想象,这胜算必定与月神刻印有着相当深的联系。 「又,有工作了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雏田忽然抛出一个问题。 「待时机成熟呢。」 京丝毫不避讳地回答了雏田的问题。 她将手放到雏田的头上。但脸却朝向宗太这边。 翘起一边的眉毛,宗太也满脸疑惑。 「最近,黑田叔会抽空露次脸,所以你好好思考一下呐。」 「哈?思考什么,事件吗?」 不管怎么说情报也太少了。爆破现场也禁止观看,仅凭这篇署名为银色方舟的犯罪声明文,想特定嫌疑犯显然是不可能的。 「黑田叔的话已经确确实实地传达了。」 没等宗太回复,京便迅速地站起身子。和雏田说了声晚安之后,她走出了宗太家的大门。 被丢在一边的宗太除了呆呆地望着京消失的方向之外,别无他法。 2 尽管有说近期会露脸,但过了一周黑田仍没有出现。 打手机也不接,留言也被无视。 在学校向巴打听黑田的状况也没有成功。巴自身早已被爆破事件的搜查与月学校教员二职搞得精疲力尽,根本不是会搭理这种麻烦事的状态。 诞生祭次日,警方将与爆破事件相关的犯罪声明向媒体公布。报纸、新闻、杂谈都对此高度关注。 当然,对没有阻止爆炸的警察的责难也是络绎不绝。 宗太却认为,通过这种相互嘴炮的行为,整个社会似乎都在逃避那即将来临的恐怖。 银色方舟给予政府的期限为十日。 已经过了一周,期限还剩三日。 政府一直保持沉默,对他们抱有期待纯粹是浪费时间。 有关银色方舟的情报至今也仍未有新的突破。 仿佛是将这忧郁表现出来了似的,最近数天,天空都没有给过好「脸色」。现在正逢梅雨季,是每次下过雨之后,肌肤就会变得粘乎乎的气候。 今天,放学了的宗太与雏田也撑着雨伞。 时刻稍稍越过下午六点。两人出席体育祭实行委员集会的时候,已经迟到了。最初担任时还很怕会发生什么,不过如今的宗太和雏田已经可以不引发特别严重的问题,很好地完成实行委员的工作了。 一开始,大家都对失明的雏田敬而远之,这种状况持续了两、三天后,三年级的学姐们开始将她当玩具摆弄,和同学年女生的关系也逐渐变得良好。 也多亏如此,即使宗太不在身边,雏田也不会有何不便。而京与燕则将麻烦的工作一件接一件地丢给两人,简直像在说观望阶段结束了似的。 其他的男生也无法忤逆京,都乖乖的任由她摆布。这种留下当苦力的活动进行了一周之后,原本互不相干的男生们之间,也建立起了关系网。 比如今天,在向大学借了资材后回程的路上,一同前往的两个三年级生就很烦人地过来向宗太询问起雏田的事情。 虽然口头上问得是眼睛啦,有关银发的事情啦,还有跳级的问题,但真正的问题却另有其他。最最重要的问题是雏田是否有男友。一听到这个问题,同行的别班二年级生也饶有兴趣地竖起了耳朵。 宗太用自己不是很清楚的这个说法适当地搪塞过去,并且在对方说出希望介绍之前,先中断对话闪人了。但这之后,心情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心里想着这些的宗太看了看身边。那里有一位许多男生都很有兴趣的女孩正在走着。光是能够这样和她放学一起回家,估计别人就会羡慕得要死吧。 「我的话,听到了吗?」 附近忽然响起了声音,让宗太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鼓起脸颊的雏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啊~,那~啥,什么话来着?」 「中条君哟,中条君!」 「啊,啊啊。中条怎么了呀?」 「中条君能参加体育祭吗?」 「呃,不好说呐……不过要参加竞技项目或许会很困难。」 「……是吗。」 明人遵照约定,在诞生祭过后的第二天来到了学校。并准备在远离一般教室的第二保健室里度过一整天。 因为旁边就是物理准备室,所以有什么事的话,找巴商量也会方便一些。而且第二保健室的担当老师是个待人和善满是皱纹的老爷爷,因此不会对明人有所偏见。 不过呢,就是有些耳背,若离他的耳朵远了,需要重复好几遍同样的话才能听见。 「首先,我们就努力让体育祭变得热闹吧。」 雏田的手忽然发力,紧紧地握住了拐杖。 「是呐」,宗太边回复道,一边自然地笑了起来。 两人来到公寓前,宗太的目光停留在一辆黑色小型箱式车上。那和黑田所使用的车是同类型的。 打开大门,里面出现了黑田的身影。 「哟。」 松蓬蓬的领带,加上一成不变无精打采的胡子。关于能把笔挺的西装穿得如此颓废这点,只能说明他有着一项天才级的才能。 「都给你打多少次电话了,好歹接下哟。」 「别用这种好像是被沉迷工作的男性甩了的女性似的口气说话呐。」 从黑田的表情推断,他好像回忆起了过去某段不想碰触的记忆。 「大规模的恐怖事件哦?变忙是很正常的哟。」 就在数天前,宗太还都认为恐怖爆炸事件只会出现在海的那一边。可如今,不幸却在他居住的这个月乃宫市中发生了。 要将此作为现实看待着实困难。自己会成为恐怖组织的目标这种事,宗太至今都无法想象。而这同样也是城镇中大多数居民的想法。 就连同班同学也把这次的恐怖爆破事件当作是外国发生的事一样在议论。 「上车,要跑段路。」 宗太朝雏田看去。 「雏田如何?」 「我就不去了。」 听了这稍有些意外的回答,宗太不经意地漏出了一声“咦?”。 「我今天,那个……和京前辈有约。」 「 是这样吗?」 「是,是的。」 「什么约定?」 「呃,那个……秘密。」 像是在实践从书中学到的知识一般,雏田竖起了食指。在说「秘密」二字的时候,连语调也变甚是奇怪。 或许觉得有些难为情,雏田边不着边际地解释着,边冲进了公寓里。 从头看到尾的黑田则歪起嘴巴站着不动了。之后,他喊着好痒好痒,开始挠起身子。 「你们俩,怎么了哟?」 觉得没有道理必须回答,宗太便干脆利落地坐上了副手席。 他系好安全带,静等着车开。 「看你这样子,就是说回复还保留着吗?」 「为,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这个哟。」 黑田从坐席边拿出来的,是本写着报告用的日记本。但关键的是,神经大条的雏田把什么都“写”在了里面。宗太无力地垂下脑袋,然后用双手抱住。 「虽然因为是工作所以必须要读,但是这羞涩的青春氛围实在太耀眼了,大叔我已经被打击的快再起不能了哟。拜托,可以快些了结不?」 「我也是有此打算的哟。不过可不是为了黑田叔。」 黑田的脸上浮现出苦笑,在给烟点完火后,他终于发动了汽车。 一段时间,宗太与黑田都不再说话。保持着无言,宗太向前望去。忽然,一股奇妙的恶寒走遍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眼角瞄到了人影。而且还是从车窗玻璃里映出的后坐席上看到的。 看黑田的样子似乎并未觉察到此事。他正抽着烟,悠闲地驾驶着汽车。 找他商量貌似也不会有结果,宗太干脆自己去确认了后视镜。 瞬间,他看见了一个黑发的幽灵。苍白的皮肤闪着可怕的青光。紧接着,车内响起了女性的惨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宗太吓得双脚抽搐,同时也发出惨叫。 受到惊吓的黑田不小心打错了方向盘,使得车子左右摇晃。 「很危险的啊。」 发着牢骚的黑田将呈蛇型曲线行进的汽车重新开回直线。 「因,因为……那个,后面有……!」 宗太想要解开安全带逃跑。可却因手抖得厉害而无法成功。 「如此慌张,是怎么了呀?」 这似曾相识的声音让宗太停止了动作。 他缓缓转过头。 「宗太同学原来是个情绪不稳定的人吗?」 燕那发型扮演幽灵真是完美至极。 宗太上车的时候,并未看见后坐席上有人。恐怕燕是故意缩着身子,隐藏在座位落脚处的空隙中吧。 「你在的呢……只有玩乐的时候才会有精神的人。」 「宗太同学的发言真是莫名其妙呐。这世界上除了玩乐之外,根本不存在还能让咱打起精神的东西。」 嫌转头太累,宗太便朝驾驶座上的黑田望去。只见他正小口地抽烟,观察着自己与燕的争论。 「黑田叔,前面!」 「放心,这路段早开惯了。」 「以不变应万变的男人,才是咱中意的类型呐。」 「总觉得我似乎进入了某种奇怪的氛围之中?」 在等待红绿灯的这段时间里,黑田无视宗太的发言,重新调节了一下气氛。 「这次的事件,你们怎么看的?」 黑田的音调略显低沉。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的汽车。照这样开下去,就会驶入作为城市中心地的月乃宫车站的大道。 宗太则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那辆小轿车的后车灯。 可以特定出犯人的情报现今根本没有。有的只是一纸犯罪声明,和爆炸真的发生了这个事实。以及叫做银色方舟的关键词。 宗太一下子没接上话。于是,黑田便继续说道。 「给个追加情报。犯人是使用世界各国军队中都有配备的塑胶炸弹来进行爆破的。当然,这玩意自卫队也有。」 对于这意外的情报,宗太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感叹。 他的心中,已经认定了这是一起利用月神刻印引发的爆炸。 「反正,犯人绝对是月之子,不会有错。」 燕穿着制服,横卧在了后坐席上。 「是因为出现了无伤痕的头颅吗?」 宗太透过后视镜与燕对上了眼。她的嘴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是。看那犯罪声明的内容,不就一目了然了吗?普通人会为我等去制造恐怖袭击,这话说出去谁信?」 「这发言听着怪刺耳的呐。」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黑田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普通人是如何看待我等的,在这一年中已经长过见识了。」 「燕前辈被派往西边,是有何目的的吗?」 燕并未迅速作答。黑田见状,便擅自帮燕解释道。 「月之子狩猎的实体调查。」 「这到底是……」 「说到魔女狩猎,宗太同学一定不陌生吧。」 默默地,宗太点了点头。 不难想象,燕的这番话,是在表达有部分人被不正当杀害的意思。 而且,她搬出魔女狩猎一词来作解释的原因,宗太也当场便理解了。 「害怕月之子的普通人,集结在一起向有嫌疑的对方施以暴行,直至死亡。」 燕淡淡地说着,丝毫不带针对事件的个人感情。但相反的,宗太却觉得她描述得非常真实。 「与魔女狩猎有一处决定性的不同,就是被害者们都是真正的月之子呐。」 「就因为这样,已经有二十人……被杀害了。」 「他们的犯罪手段并不阴险。而且目标也只限定在像宗太同学这样的st1上。」 也就是说,这群人只选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对象作为目标。 宗太紧握的拳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放心放心。犯罪团伙已经被全员逮捕了。」 「犯人都是一帮什么家伙?」 「普通的高中生呀,大学生,以及初中生。他们还异口同声地说,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义的。」 讲到这里,燕哈哈大笑起来。 「正义一词从人的口中说出来,咱还是第一次听到呢。真是滑稽呐。」 但宗太却没有心情开怀大笑。 最关键的是,尽管杀了二十个人,月之子狩猎的犯罪团伙仍未意识到自己所犯的罪行。 恐怕,他们认为自己只是在驱除害虫吧。 「这并不只限那边才会发生。事实上,周围对待明人君的态度,也是相同的吧?与犯罪团伙不过是行动与无视的差别而已。」 交流的期间,宗太一直能感觉到燕的视线。如今,双方的视线仍透过后视镜连接在一起。 似乎,有种正被试探的感觉。 而且被她牵着鼻子走也不有趣。 于是,宗太便将一个隐藏在心中多时的问题,丢给了燕。 「话说燕前辈的能力,是操纵动物吗?」 最初见面的时候,出现了一只狗想在宗太的腿上小便。宗太并不认为野狗会如此自然地做出这种举动。而且,在燕解除了月神刻印之后,狗当即觉察到周围的紧张感,迅速逃离了现场。 「很清楚嘛。」 待话说完,宗太又更进一步地问道。 「除了狗之外,还可以操纵其他动物吗?」 燕的眼忽然异常地严肃起 来。 「操纵乌鸦之类的也是小菜一碟哟。」 对话的流向被她完全地给预读了。连往常很烦人的宗太,也早早地把头转回去。他心想,恐怕此人远比京更难对付。 「宗太同学这欠缺礼仪的做法,咱认为本质并不恶劣。虽然咱不追究,但在面对其他人时,还请三思而后行。」 「就是说你和执行人事件没关系咯?」 「是的。咱的能力虽为远程,但还无法把范围从大坂延伸至此。」 燕又补充说明她能够将操纵动物的所见所触接收并转换成自己的情报。还说动物就相当于是自己的手脚。 为了确认,宗太望向黑田。 「心机好深的人呐。」 「燕的不在场证明非常清楚。从你那里听到乌鸦的事情之后,我也马上作过确认了呐。」 「搜查员的某位突然冲进关西那边的家里,吓了一大跳呢。真是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 说到这里,黑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话扯太远了,聊些和银色方舟有关的话题吧?」 「搞明白什么了吗?」 虽然听说新闻栏目正为此展开了一场『取材大作战』,个个都为取得报道材料而拼红了眼,但至今仍未获得任何有用的情报。 「就是这个啦。」 燕从后坐席上凑了过来,将手中笔记本电脑上的画面移到了宗太的视野之内。 画面上,显示着写有银色方舟字样的网页。文字不多,制作简约。那黑色轮廓的弦月标志和一句『此处为知晓悲痛之人的聚集之地』,不由得让人心生悲伤。而在画面中央偏下的地方,则设置了一个输入id和密码的栏位。 燕敲打着键盘,输入了id与密码。 很快,画面变换了。宗太朝向燕,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 「哪来的?id和密码。」 「这电脑,是瑞希的遗物哟。」 黑田说完,又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画面。 「要说偶然或许有些太明显了呢。」 怀疑瑞希与执行人事件关联性的理由又增加了一个。 「那从中获得什么了没?」 对于宗太的提问,黑田首先摇了头,接着回答道。 「这内部的组成似乎是一般会员和管理员的二层构造。瑞希的id是无法进入管理员页面的。虽然找来专家入侵,但却被告知此站防护异常强大,非正当连接是不可能的。现在的话题就是,月神刻印会不会成为关键的钥匙呢?」 黑田垂下双肩,仿佛在诉说自己没招了。 「其他的情报还有会员数在三千人左右。而被称为管理者的人数,充其量也就二十个呐。还有管理者中有个使用『鸦』作为昵称的人物,曾频繁地与瑞希联系。在其的文中,发现了执行人事件被害者们的名字。」 「此人,就是柿崎的共犯吗?」 「眼下,银色方舟的说法更正确呐。」 待黑田说完,宗太缓缓地闭上了眼。脑中,开始整理起发生的事件及获得的情报。 为了让受迫害的月之子能够获得应有的权利,银色方舟主动提出独立。 事件的构造应该简单易懂,可不明之处却忽然增加。 「这次的事件,真的是恐怖爆炸袭击吗?」 「声明文上不是写得很清楚?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觉得其中有误呢?」 面向前方的黑田叮嘱道。 「我也很明白哟。但是,银色方舟明显在干多余的事。在爆破拘留所的时候,根本没必要特意去做出二十三人的头颅来呀。」 「啊啊,这点也有解释。」 黑田从西装内口袋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宗太。打开一看,宗太立马明白了黑田的话。 在和犯罪声明类似的书面上,写着做出二十三个人头的理由。内容是要给染指犯罪、危害月之子社会立场的他们,予以惩罚。 另外还写着,若今后再发生使用月神刻印引起的犯罪,银色方舟不介意与警察合作一同逮捕犯人。当然,是在政府同意其的两个要求之后。 「虽然解释了杀人的理由,那么为什么现场找不见被害者的身体呢?」 「嘛,这么想想呐。」 趁等红绿灯的空档,黑田靠在了方向盘上。 「现在能了解那么多,不觉得已经很厉害了吗?若消失的身体真带有某种意义的话,那下次的爆破应该也会瞄准月之子所在之处吧?」 「银色方舟的目标,如果是那些不明去向的身体的话,的确是呢。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不过嘛,无论怎样,如今除了等待第二次爆炸的发生之外也别无他法。然后才能够从中找寻两者的共通点,从而明白银色方舟的真正目的。警察也是这么想的呐。」 宗太握紧双拳,强忍住对于无法阻止二次爆炸的沮丧。即便心里清楚会有新的牺牲者出现,但他既无法像燕那样用平淡的语气说话,也无法像黑田那样面无表情地接受事实。 「虽然内心非常矛盾,不过此处将会成为事件的完结呐。」 对话中断,响起了黑田连续按车灯钮的声音。 一群赶着回家的工薪职员秩序杂乱地冲入车站中。待信号变绿,汽车再度发动,并很快远离了车站。 「这是要去哪啊?」 「现场。」 「让我们去勘察现场吗?」 「燕整天吵着要看呐。还威胁如果不同意的话,就利用狗或猫擅自进去哟。」 或许是对此话题不感兴趣,燕在后座席上发~呆。 虽然撞上了红灯,不过在约十分后仍到达了爆炸现场。一名交通整治的警察,正在作着车辆的引导工作。 黑田打完招呼,阻止通行用的吊架便抬了起来。留下一句辛苦了后,他便驾车来到拘留所的正面。 引擎停止,四周忽然静得出奇。 「喂,走了哦。」 燕已经跳出车外。不知何时,空中落下了雨滴。宗太也连忙解开安全带,紧跟上去。 四周高耸着令人感觉非常厚实的墙壁。这即是包围拘留所的围墙。 三人通过大门进入内部。宗太感觉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阴冷。 走在最前边的燕从最底下,观察起了这座被炸的建筑物。 「这位就是你来之前的脑力劳动者啦。」 「我才不是这种角色哟。」 「我去买些饮品回来。宗太要咖啡是吧。」 以沉默代替回答,宗太也追上燕的脚步。 「请给咱带皇家奶茶。」 黑田离开了拘留所内部,现场只剩下宗太与燕两人。 对话中断以后,踩到瓦砾发生的摩擦声响变得更大了。 烧焦的痕迹在讲述着一个又一个的惨剧。对人死亡的恐惧仿佛正沿着脚渐渐向上。背后游走着一阵寒气。 如今也不指望非专业搜查员的宗太能调查出些什么。而且他也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物品。即使真有所发现,那也应该早就众所周知了。 「喂,宗太同学。」 声音从上方传入了宗太的耳中。抬头一看,只见燕正站在瓦砾堆成的山顶上。那些原本安定的瓦砾如今却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会崩塌一般。 「咱或许有犯人的眉目。」 燕的脸上浮现出既不像玩笑也不带严肃的暧昧表情。 「宗太同学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吧?京京也说过,宗太同学是个思路非常清晰的人。」 「又在拿我开玩笑?」 「才不会干这种事哟 。怀疑的证据、犯人的名字,都只告诉宗太同学一个人哦。」 「果然,是在逗我呢。」 「中条明人。」 那是在宗太想要闭耳不闻的瞬间。燕将怀疑对象的名字说出了口。顿时,空白的时间占据了他的身体。 声音在无机质的空间中回荡,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名字。 「这玩笑可笑不出来呢。」 「是吗?」 燕的目光仿佛在说:你给我仔细想想。 尽管嘴上否定,但宗太还是转动起大脑。 首先要揣测动机。理由并非皆无。光明人是月之子这点,对当今社会来说就是个威胁。因为月之子普遍被认为是非人的怪物啊。 「看烟火的那天,指定碰头公园的人是,明人同学。」 「你想表达什么?」 燕并未配合宗太作出回答。而是按自己的步调继续说道。 「塑胶炸弹只要有约五百克的话,便有可能炸出如此数量的瓦砾。而五百克的量,差不多一个塑料瓶就能装下了呐。」 意思是在携带上没有不便。 「估计了一下,公园和拘留所的距离约五十米。从公园是可以清楚地看见这座建筑物。这点我等在诞生祭那天也亲眼见证过了。这座建筑物燃烧的样子。」 明人的能力是速度变化。可以通过碰触,自由操控各种物质的速度。既然他可以在一瞬停住暴走的卡车,那么让静止的物体瞬时达到音速也是有可能的。 状况和明人的能力,宗太将二者在脑中做了对比。 他回忆起烟火那晚的事情。 「的确为了观赏烟火,不仅是我们,其他的观光客也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射上烟火的西面天空。」 而拘留则在公园的东边。 没人会去注意背后的事情。 「而且有烟火爆炸时的那种声响的话,炸弹高速发射时所引发的风声也会被掩盖。」 「是的。只要不产生突破音速时的音爆,我等便会因为烟火的声音而什么都觉察不到。」 「你想说,他特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在我们身边作案,就是为了作出不在场证明吗?」 「不愧是宗太同学,和奴家的想法完全一致了呢。」 「但是,全部只是猜测而已。」 「咱明白,这不过是有可能而已。并且,类似的事情,京京和暂自身也同样可以办到呢。」 燕平静地说完了这番话。 京可以利用物质传送能力,将炸弹瞬间转移到拘留所里。燕则能够利用飞禽搬运炸弹。但是,这二人并不像宗太和明人那样将月神刻印浮现于皮肤表面,而是在体外大量展开。因此宗太认为,即便在观赏烟花的时候,此举被别人觉察到的可能性也极高。 「嘛,这就表明,你非常希望能找到证据。」 「证据的话在找哟。不过,我觉得那会是证明中条无罪的证据。」 「很好。这样的话,不如来比赛吧?」 「比赛?」 「嗯,看咱和宗太同学,哪边先抓住银色方舟的尾巴。」 「现在还玩游戏,太不谨慎了吧。」 「是吗?那么该以何种心态对待事件比较好呢?」 「这……」 宗太低下头看着地面,想要以此来拖延时间。但燕却丝毫不留余地,更加咄咄逼人地说道。 「宗太同学为什么会成为特课的一员?你的话应该不会回答因为无法原谅犯罪、为了被害者这种漂亮的字眼的呐。」 就在此时,黑田回来了。 「附近没有自动售货机,害我吃了不少苦头哟。」 他将饮料罐逐个丢出之后,便转过头去。恐怕是觉察到了两人间那微妙的气氛了吧。 「拜托二位别吵架哟。」 「真讨厌,你认为咱会干出这种事吗?」 「嘛,这样最好。那么,少年少女们,都弄懂了些啥?」 话音刚落,宗太和燕同时别过脑袋。 之后,三人又在现场观察了一阵子,但还是没能找到一丝和犯人相关的线索。 宗太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燕的那些话语被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之中。进入特课的理由之类,其实自己是懂的。因为感觉到了自己是特别的。尽管身为月之子希望能够变得普通,却仍一个劲地利用月神刻印让他人了解自己并不寻常。正是觉察到了其中的矛盾,宗太才没有回答燕的问题。 在黑田将他送回家之前,宗太便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3 一些细微的事情就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对他人的看法,宗太亲身体验过后,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在燕说出爆炸事件的犯人是中条明人后的三天里,他一步也未踏入过之前进出如同家常便饭的第二保健室。 要是明人在面前的话,自己一定会把事件相关的情报说出去。并且宗太感觉,这种猜测正逐渐在激化为审问。 有疑虑的话自然会想弄清。但宗太没有自信能在明人的面前抑制住这份冲动。 因此,连续三天他都将伸向保健室门的手缩了回来。 他就这样被既没有根据也没有证据的燕的猜想给牵着鼻子走了。 与宗太不同,雏田则似乎每天都去明人那里。此举不仅仅是对明人,对宗太来说也是根救命稻草。 周五快结束的时候,宗太松了一口气。因为终于可以不用看见明人的脸了。 但与此同时,日期的推进也预示着银色方舟给政府的期限快到了。 于是,命运的六月十四日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到来。今天便是政府答复日。 周日。天气是难得的快晴。 宗太起了床,换了一套长袖t恤杉加牛仔裤的便装。 来到客厅便看见雏田正在吃着有些迟来的早饭。时间已经超过十点。 解决完食物之后,雏田起身准备收拾餐具。 「放着好了,我来做哦。」 「不,这点活儿的话我还是可以的。」 她拿起餐具,将其从饭桌上移到了厨房的柜台上。而宗太的视线却至始至终注视着她的手指。那里贴着创可贴。 「雏田,手指怎么了?」 雏田的后背忽然抖了一下,似乎被吓到了。她迅速把双手藏到下方。在面向宗太的时候,则又将手藏到身后。 「没,没什么。」 「那么,能让我看下吗?」 宗太不怀好意地逼近雏田,而对方则不安地向后倒退。 「真的,没什么!」 虽然雏田想靠装傻蒙骗过去,但还是瞒不过宗太的眼睛。 「和京前辈也没任何关系呢!」 尽管不明其中原由,但雏田却拼尽全力想要守住秘密。 宗太知道雏田最近几日放学回家后,几乎都会去京家打扰。而且在大约十点超过些许的时候,她便会一脸疲惫无力地回到家中。 再加上体育祭实行委员的工作,使得她的作息时间越来越紊乱。 在周五的物理课上,雏田终于在座位上睡着了。结果,被额头撞上课桌产生的打击惊醒,成了大家的笑柄。 虽然出于对京的信赖,直到今天为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都受了伤,也就不能继续放任不管下去。 至少也得把理由问个明白。 「宗太是要出门了吧!一路顺风!」 见雏田死不松口,宗太无可奈何地向后退去。 「可别弄得满手是伤哟。」 「好!咦,啊……暴露了吗?」 「我就 不继续追问了。」 「非常感谢!我会努、努力的!」 雏田的双手“啾”地握成了拳状。宗太盯睛一看,果不其然,手指上的确贴着创可贴。两只手上的加在一起,共有五,六枚呢。 察知现状的雏田再次将双手藏进背后。然后想摆出一个蹩脚的笑容来取悦宗太,可惜华丽地失败了。她现在的表情实在难以形容。 「那么,我走了。」 「嗯,一路顺风!」 在精力充沛的道别声下,宗太踏出了门外。目的地早已定下。 虽说是休息日,但公园里的人却寥寥无几。 换作平时的话,会有许多父母带着孩子来到这里,安稳地度过周末。 宗太一转身,便看见了在公园正对面的那座被炸坏的拘留所。这即是人们不再踏至此地的原因。 即便如此,公园内还是能看见慢跑的青年及享受着门球趣味的老年人的身姿。但惟独听不见孩子的玩闹声。 他来到诞生祭那天,看烟火所处的位置。 虽然范围不大,但只有此处是光突突的山丘。周围依旧覆盖着大片绿意盎然的草坪。宗太在中心躺下,完全进入了绿色世界的包围之中。一派祥和的气氛使他的心情也变得非常舒畅。 宗太暂时抛开烦心之事。他想着,自己并不是为事件的查证而来的。何止如此,到最后连爆炸事件都被抛在了脑后。 今天只是自己想一个人静静才会外出的。因为实在无法在与雏田一同生活的家里考虑告白的回复。 (这一边,对我来说才是大问题……) 闭上眼,脑中便浮现出银色的长发。声音也一同播放了出来。宗太拼命地不去多想。 雏田是个总会在很奇怪的点上较劲的女孩。拒绝的理由只要有一个问题就会变得简单。但这仅仅一个的理由却不太容易想到。 宗太放弃思考,并睁开眼睑。映入眼中的只有一片蓝天,不见他物。 自己应该很理解内心的情感。自己现在仍喜欢着里见千岁。事实上,在执行人事件的时候,自己就曾为了洗清千岁的嫌疑,作出过冲入危险重重现场的决意。 所以,为给雏田的回复绞尽脑汁本身就十分奇怪。答案其实早出来了。他也知道,长此以往,本就很难出口的话会更加说不出口。眼下不是逃避的时候,现在应该马上回家,和雏田说声「对不起」。 明明思路如此清晰,可胸口却透不过气。 是害怕伤害到雏田吗?不,宗太觉得并非如此。 那么,是没有拒绝她的勇气吗?比起说出口,一直憋在心里要难受得多。 话说,若真喜欢千岁的话,不是应该在雏田告白的时候就当即拒绝掉吗? 但宗太却没有这么做。他寻找了为何不做的理由,并很快便找出了答案。 (……难道说,我喜欢雏田吗?) 在意识到语意的瞬间,宗太的脸忽然变得好烫好烫。不依赖镜子,他也清楚自己的脸颊正胀得通红。动摇在体内起了连锁反应,逐渐向四方延伸开去。这状况已没有可能简单恢复原状。 心脏激烈地跳动着,脑中则拼命地在寻找辩解之辞。 「那,里见到底算什么哟……」 冲着天空,宗太发泄出了心中的怨念。 他还清晰地记得,去年圣诞节告白时候的那份紧张。那应该是真实的情感。难道现在已经变味了吗? 宗太心想并非如此。但他却不知理由。或许只是希望那个喜欢千岁的自己能够再持续一会儿而已。 想从思考的束缚中解脱,宗太直起了上半身。 为了转换心情,他又确认了下时间。 离正午还差十秒。 无声的,宗太数完了十秒。 若现在打开电视的话,就应该能观看到内阁官房长官针对银色方舟,宣读着政府的意向。 我国绝对不会向残忍无道的恐怖组织屈服这类内容…… 快的话,数秒之后,这座城市的某处便会化为瓦砾。 宗太不禁觉得上述这些都已无关紧要。现在的他光是管好自己和雏田还有千岁的小小世界就已经竭尽了全力。 一边不带感情地笑着,宗太边不经意地确认了远在约五十米开外的拘留所。 眺望了一阵子之后,他发觉眼角边映入了黑色的物体。 而且还不止一团两团。 宗太把头缓缓向左转去。 黑色的物体抢在宗太的前头,先叫了起来。 原来那里合计停着六只乌鸦。 在那中心站着一名少女。全身包裹黑白相间的修道服,正在用手中的面包屑喂着乌鸦。其中一只乌鸦停在她的肩上,从手心中获取了食物。 尽管手上喂着乌鸦,但少女那清澈透明的眼睛却在望着拘留所。些许见惯不怪的银色头发从戴在头上的修女头巾中披了下来。 少女的个头看上去比雏田还要小。宗太觉得这哪像个中学生呀,估计还是小学生吧。 停在少女肩上的乌鸦忽然瞪大了眼望向宗太。给宗太一种仿佛和人对上了眼的感觉。 「我,脸上粘上了什么吗?」 少女用轻得犹如摇动着的铃铛似的声音地问道。而她的脸却依然朝着拘留所的方向。 在认识到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之前,宗太连续眨了两次眼。 他低头看着绿地,想就此蒙混过去。 这一次,少女则是看着宗太说道。 「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不是啦,那乌鸦停在肩上,不觉得重吗?」 那只的体积在少女的脑袋之上。 「很重哟。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那么,把它赶走就好了哟。」 「要把对人无益的乌鸦从这座城市中赶走吗?」 「没说到这份上啊。」 「那么你知道吗,你的内心里一直认为乌鸦们对人来说是无益的生物。」 「这口气就好像是能明白乌鸦的心情似的呢。」 少女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你难道不明白吗?」 「很可惜,我不能明白呐。」 「那真可惜。对普通人来说,这是无法理解的吗?」 「这口气又像是在说自己非同一般呢。」 少女青色的双眼直直盯着宗太不放。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貌似是多细小的事情都会注意到的性格呢。」 「大概是因为我胆子小吧。所以,凡事都警戒对待。因此多小的事情我都会去注意。」 「明明年纪轻轻,像这样客观地分析自己可不太会给别人留下好印象。」 「我也这么认为。真想再坦诚一些哟。」 说完想说的话后,少女将视线从宗太身上移开。这次,她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小饼干,给肩上的乌鸦喂食。 「还记得刚才说了些什么不?」 「……我记得是讲到普通和不普通。」 「真是,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呢。」 「大概,还不及你。」 宗太顺势把他认为不该讲的话给说了出来。 少女的脑袋不过才到自己的胸口。可是,在与其交流的时候,却隐约有一种视线平行、又或者高高在上的威压感。 「用世俗的话来说,我不同寻常。」 「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月之子。」 少女不带一丝迷茫地说出此话。她那清澈的瞳孔再次锁定宗太,让宗太产生了被某无形之物射中的错觉。 「……这样啊。」 「不惊讶呢。」 其实宗太非常惊讶。只不过没有在肢体和面部上表现出来而已。 「因为你说了不同寻常,所以我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了。」 「真是明察秋毫呢。不过,我现在也明白了一件事。」 宗太皱起眉头,静等着少女的发言。 「你也是月之子。」 「为何这么认为?」 在最好的时间点上,宗太自然而然地反问了对方。他心想,自己明明应该连脉搏的变化都未让对方感知到才对。但是,少女说出的理由让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反驳。 「因为你不惧怕我。」 「咦?」 「不惧怕月之子的,只有月之子。这条真理,你这等人物难道不知道吗?」 「原来如此……」 作为理由的确可以接受。 「你……」 这话并非想问些什么。宗太只是有种想找些话题畅谈的心情。他只是单纯觉得和少女的交流让自己的心情十分舒畅。 「杏奈,原来在这里吗?」 这时,一名神父模样的男性插入了两人的对话之中。虽然看上去他的皮肤还未老化,但头发已经一片雪白。估计有四五十岁。 「非常抱歉。我马上回去。」 听完这话,神父看似很满足地一个人先行离开了。那个叫做杏奈的少女在离开之前,面对着宗太说道。 「非常感谢你今天能抽出宝贵的时间来与我交谈。很久没有这么愉快了。」 「……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请便。」 「我叫真田宗太。月乃宫高中二年级。」 「或许你已有耳闻,方才那人口中的杏奈便是我的名。我叫上杉杏奈。」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但我却觉得哪里很相似。」 宗太不加修饰地将这份未成形的感情说出了口。 杏奈仅是回以和蔼的微笑。 「我也给个忠告。请在今天日落前回家。否则你的身体状况会变差哟。」 「咦?」 「被雨淋湿,患上感冒。这么说可以理解吗?」 「雨?」 「那么,日后再见,真田大人。」 宗太望着那无言的背影,无法继续追问下去。 「在日落之前,什么意思啊?」 他看了看左右两边,最后抬头望天。天空一片蓝色,万里无云。 4 周一早上,醒来的瞬间,一阵虚脱感便向宗太袭来。 尽管还处于躺着的状态,可身体却异常得沉重。 他马上明白自己患上感冒了。 原因心里也有数。 事情全发生在昨天。宗太为考虑事情而出了门,由于无处可去,便来到公园打发时间,之后又挨个看了遍可能会发生爆炸的场所。 可结果却是,第二次爆炸事件并未发生。 即使听到政府那可谓是宣战公告的宣言,银色方舟仍选择按兵不动。 到头来,宗太从早转到晚的努力全部白费。 好像在追击着这样的他似的,太阳刚一落下,便立马下起倾盆大雨。仅一瞬,宗太就被淋得连底裤都湿透了。 没去在意这场夏季的雨让他吃了大苦头。 约四十分钟后,宗太步行回到了家。气温比他想象的要低,到家的时候,宗太的嘴唇都已经冻得发青。 本以为泡在雏田帮忙烧好水的浴缸中就能恢复活力,但这设想实在太过天真。 宗太望着微暗的天花板,眼神空虚。 拿手指碰了额头。好烫。连吐出的口气都很烫。 「还真如那孩子所说哟。」 他感觉喉咙干渴,干脆地说出了这句话。但是出来的声音近乎杂音。 「在说谁呢?」 宗太根本没有注意到雏田打开了房间门。 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他干脆躺着装睡。 雏田轻手轻脚地向床边走来。她正好在床边停住,并曲膝正座。接着大幅度地摇了摇宗太的身体。 「我醒着哟。」 宗太的语气显得有些强硬。自从昨天回到家之后,他就变得不能直视雏田。因为自己不管怎样都会强烈地想去关注对方。 看雏田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在意,她以和往常相同的态度说道。 「我也猜到你醒了。还有,那个,宗太在变声了吗?」 「……声音不会变两次吧……」 「那么,难道是感冒了!?」 雏田慌慌张张地硬抓出宗太的手腕,不明其意地把起了脉。宗太默默接受,连逃开的力气都没有。 「糟糕。好烫!」 「看起来似乎是得了感冒。今天你就和京前辈一起去学校吧。」 「这,这到没问题。」 「把我丢这不管的话,我会很感激的。」 「……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和平时一样,开开心心去上学就好。」 「但是……」 雏田哭丧着脸,眼泪好像马上就要出来似的。 「没事的。躺会儿就好了啦。」 宗太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以此来拔除在地上「扎根」的雏田。他花了接近十分的努力,才终于让对方乖乖地听话。 雏田那恋恋不舍的后背正渐渐远离宗太。 在她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忽然又转向了宗太。 「宗太。」 「怎么?」 「请,请不要死掉!」 「我也不想去死啊。」 房间门关上以后,外边变得有些嘈杂。那是雏田开始做准备的信号。 八点超过些许的时候,房间的门被再度打开。 「那,我出门了。」 「啊啊,走好。」 脚步声愈来愈远,远处传来了家中的大门关上的声音。 「总算安静了……」 宗太取出手机联络了巴。或许是声音变得太奇怪,巴马上便明白个中缘由。只不过,在身体管理上,又被她训了约五分钟。 挂断电话之后,宗太立刻精疲力竭,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雨声使宗太再次醒来。 他操着无力的手臂拾起了手机一看,再过数分上午便要结束了。 宗太决定尝试一下起身。饿得不行的肚子发出了如同被抛弃的幼犬般的惨嚎。最后一餐饭,是在昨天早上吃的。 没有食欲。但是,不吃又不行。可能是烧退了一些,脑袋擅自抱怨起人类的身体还真是不方便什么的。 全身轻飘飘的,这种感觉比早晨的更加强烈。只不过睡上半天,就觉得这身体已不是自己的了。 一只手贴着墙,宗太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 客厅中的光线好刺眼。他来不及闭眼和拿手遮挡,结果视界被染成一片白色。 在这白色的世界中,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记忆中,宗太寻找到了答案,那是煤气灶。有人点上了火。 但是,现在家中已经只有宗太一人。雏田如今应该正在上第四节课才对。虽然思考了一下那节课上的是什么,但却没有想到答案。 宗太的视野终于恢复了。 恢复的瞬间,他朝着本不该存在的人物喊了一声。 「喂。」 「嗯?」 站在厨房中的少女露出一副害羞的表情。 「怎么没去学校哟?」 三章 睡美人 1 宗太茫然地望着,挂在门上的门牌。 那里写着「雏田的房间」。 画在牌上的兔子图案,正无声地阻挡他的进入。 像这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只剩那如机械般一眨一眨的眼睛,可以算作是让旁人知晓他还活着的证明。这副样子,仿佛是被时间的长河给抛弃了一般。 「真田君,你也休息一下。」 在宗太背后发话的人正是巴。 而同样的台词,已经说过七回。 「真田,识趣点儿。烧还没退吧。」 教师的语气瞬间一转,巴显露出作为公安特课成员的表情。 表情沉痛的宗太,第一次对巴的训斥起了反应。 他转过身子,只见身着职场套装的巴正交叉着双手站在面前。大热天的,外套还穿着未脱。衬衣上的颗纽扣也只解开了最上方的一颗,露出的白嫩脖子吸引住了宗太的注意。 巴大叹一口气。 像是改变主意似的,她绷紧了表情,转而探视起窗外的情况。 「现场的灭火工作似乎结束了呐。」 「……现场。」 宗太无意识地漏出了几个字。 自己的声音里,完全找不出实感。 当他再次重复了现场一词之后,才终于回忆起爆炸事件。 爆音与升向天空的黑烟。 尽管是自己亲眼所见,可感觉却如同许久前的经历一般。 明明离事件发生仅仅只过了两个小时。 宗太的感觉,由于爆破事件之后发生的那场异变而混乱了。 环视整个客厅,之前的痕迹已荡然无存。 但眼中还深深地印着,雏田的月神刻印突然暴走的那一幕。 右手紧紧抓着左手,他将视线落于左手的指甲上。那种被拉拽似的感觉其实早已完全消失,只不过变成了莫名其妙的违和感被刻入了记忆之中而已。 宗太盯着地板上的一点。 那是雏田倒下,一动不动的地方。 光是想起当时的情景,宗太的心跳便加快了速度。血液在体内高速地来回流动。明明什么都没干,呼吸却逐渐也变得困难起来。 那之后,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也记不清了。 仅依稀记得,好像是用手机联络了黑田。那时侯自己认为叫救护车的话,事情会变得很棘手。因为雏田的月神刻印在她倒下之后仍未退去。 而到底和黑田都讲了些什么,脑中几乎没什么印象了。 巴在联络完毕约三十分后,便率先到达了。再迟于巴二十分左右,这次到来的则是位素未谋面过的女性。 记得那位女性作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即便如此,名字却还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有她身穿白衣这点,还残留在脑中的角角落落里。 再之后的记忆,就只剩下门面、雏田房间的门牌,以及兔子图案而已了。 「要是能从中找寻到什么证据就好了。」 看巴的态度,似乎并未在意倒下的雏田。来此之后,就尽是关注着窗外。 这点,让宗太甚感不爽。 「现在,事件什么的就别再说了。」 难得出口的话语,却满是尖刺。 即便在中途已觉察到这是气话,但宗太楞是没法抑制自己的情感。 听完这话,巴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她放下交叉的双手,脱去了外套。接着又解开袖口的纽扣,卷起了袖子。 这种一言不发的行为,让宗太更加火大。 「雏田倒下了哦!?」 这句话说得胸口好痛。事实化为一支锐利的箭矢,刺进了他的胸膛。 尽管被极其无理地责备了,巴却依旧保持着沉默。只是走进脏乱的厨房,开始熟练地整理起来。那里,还堆放着雏田留下未洗的餐具。 「想说的就只有这些?现在的话,我可以默默地听你烦哦。」 与话的内容相反,巴的语气里没有夹杂任何感情。 宗太犹如被盆冷水泼过一般,火气顿时消解了几分。 因为巴说了会陪自己这个小屁孩发疯。 「老师难道……」 为了试探巴声音里包含的情感,宗太特意把话切分成几个小段。 「不担心吗?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倒下了……可不普通哟。」 「……是呢。我不担心哦。」 巴的发言,给宗太种话说到一半的感觉。她并没有停下手头上的活儿,但只有一瞬,确认了宗太的样子。 之后,又瞟了眼雏田房间的门。见此情景,宗太不再插嘴。 巴关上了嘈啐不绝的水龙头。 屋子里忽然静得出奇。 「因为我知道,迟早这一天会到来。」 这个回答让宗太甚是意外。 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拼凑提问的内容。 但一时半会儿却接不上话语。 先打破沉默的是,巴。 「因为立花雏田是,辉夜姬之一……」 但此话并非对宗太所说,不过是小声的嘟囔而已。 结果宗太没能听清。 即便如此,他的耳朵还是对敏感词起了反应。因为相同的词语,最近曾听到过。 宗太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嘴巴歪成“唉”字形,脸也绷得紧紧的。,巴见状,露出一副比宗太更疑惑的表情。 「……你已经知道辉夜姬了吗?」 她显出些许的警戒之心。 「请等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先提问的可是我。」 巴作为刑警的尖锐目光,贯穿了宗太。 「是柿崎哟。她死的时候,看着雏田说了‘不愧是辉夜姬之一’这句话。」 「没收到过类似的报告啊。」 「那时候又不明白意思,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其他还说了什么?」 「终有一日迎接者会到来的什么的……要我弄懂这些再报告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呐。」 即便如此,巴仍盯着宗太不放。 「辉夜姬,到底是何许人物呢?」 「详细情况去找专家咨询吧。」 说着,巴朝雏田房间的方向望去。 「正是为此,黑田课长才联络了菜菜子的吧。」 「菜菜子是?」 「果然,不记得了吗?」 巴无语地笑了。她的表情中,已不再带有紧张感。 宗太则丧失了继续提问的最佳时机。 一阵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默降临到两人之间。这时,响起了闹钟预报三点的铃声。 铃声结束的同时,雏田的房间门没有任何预兆地被打开了。 从房间里走出一名女性。刚出来,就伸了个大懒腰。 宽松的长裙配上夏季毛衣。外边还套着件白衣。给人一种温和舒缓的印象。 她看都不看宗太一眼,以快滑倒似的步伐,走到沙发中间。接着如同趴倒似地坐了下去。 「小巴,咖啡还没好?」 宗太心想:什么还没,你根本没提出过吧。 即便如此,不到十秒,巴便将杯子放到了桌上。 此女便是巴口中的「菜菜子」了吧。 如同少女一般,她双手捧起咖啡,「呼呼」吹了几口气之后才开始喝。那淡红的嘴唇,正将放入不少牛奶的咖啡吸进口中。 她就这么一口气喝光了咖啡,连一次都未放下杯子过。 不知何时,菜菜子朝宗太这边看了过 来。 「有想了解的事情吧?过来坐?」 她歪着脑袋,像是请患者入座一般,用手指了指正对面的沙发。那头及肩的微卷发轻柔地飘动着。 「没事的话,我就准备回研究室了哦?别看这样,我可是很忙的呢。」 那心情极佳的表情与牵制般的发言着实缺乏平衡。 不过,听她的话并不像是说谎,宗太便在沙发的对面坐定。 这次,轮到菜菜子站了起来。 带着疑问和抗议各半的情绪,宗太抬头望向了眼前的女性。年龄或许比巴还大吧。但是,只看外表没法了解详细情况。 「果然该移动位置吗?反正,是立花雏田的问题咯?」 不等回复,菜菜子便消失在了雏田的房间中。 「快点儿呐。」 抓不到对话节奏的宗太挠了挠头,向巴投去求助的目光。 「迟早会习惯的哟。」 没等宗太到达,巴便先行进入了雏田的房间。 最后宗太也跟了进去。 进门后,他伸手将房门关上。 视线的第一时间,向雏田望去。 雏田正躺在床上。倒下的时候穿的制服,已被换成了睡衣。她那安稳的睡颜让宗太稍稍放心了一些。 即便如此,内心的不安仍占据着多数。因为雏田的月神刻印依然没有退去。那瘦小的身体被文字式组成的带层层包裹,形成了一个茧的形状。 此景让宗太变得越发焦急。 「那,你的问题是什么?」 菜菜子在书桌的椅子坐定。巴则站在床边,细心观察着雏田的样子。 而宗太就一直立在房间的门口。 「雏田会没事吗?」 「嗯~,你所说的没事,具体是指什么呢?」 「能够在醒来之后,回归日常生活中吗?」 宗太谨慎地编织着问题。 看着雏田现在的样子,他不禁联想到童话中的睡美人。一股会不会就此长眠不醒的不安便逐渐压了过来。 「王子来亲一下说不定就会醒了呢。」 「抱歉。玩笑话可以停止吗,我现在没那闲工夫。」 宗太表情中的感情正渐渐消失。 即便如此,菜菜子依旧笑颜相向。 「小巴,下次月亏是几号?」 「二十三日,周六。」 「到那天就会醒了哟。」 这回答与宗太的想象相差甚远。他压根没有想到,对方会给出精确的日期。结果,自然是张大嘴巴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五秒左右。 「这,没弄错吧?」 宗太心想,她的发言是玩笑的可能性也还存在。要相信实在很困难。完全看不出说这日期的根据。并且在这之前,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 关于菜菜子的身份,宗太是一概不知。他还没好到,去相信陌生人的发言。 菜菜子那不着边际的态度也更加深了他的疑虑。 难道是在享受宗太的动摇吗,菜菜子“轱辘轱辘”地转起了椅子。 「能解释一下理由吗?」 「在此之前,可以先回答个其他问题吗?」 「咦,什么问题呀?我还以为你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二十三号立花雏田会醒的根据呢。」 「你是何许人物?在没弄明白这个之前,我完全没办法相信你的话。抱歉,我就是这种刨根究底的性格。」 听完这话,菜菜子笑出了声。 而且暂时没有收住之相。 「你呀,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黑田中意的成熟孩子。」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 宗太等着菜菜的发言,表情一本正经。 「可以哟~。姐姐的事情,」 说完,菜菜子看了巴一眼。 尽管觉察到了违和感,但由于不明理由,宗太也就没有多言。 「姓名吉川菜菜子。闭月羞花的三十五岁。离异后至今单身。可惜的是没宝宝哦。职业是月乃宫大学付属医院的助教授。啊,虽说是医生,但只搞研究的呢。专门当然就是,医学方面的月神刻印研究了哟。」 「研究医生,是干新药开发之类的吗?」 「是呀,每天沉迷于和小白鼠一起开开心心地做实验。」 「说法好极端呢。」 「又没说错。其实呢,我本想只当个普通的医生,可却因为性格会让患者生气、产生不安什么的,结果就被丢到研究室了哟。全部都是那个可恶的外科主任的错哟。我可怜吧?」 宗太打心底里否决了最后那句寻求认可的话语。他觉得仅仅几句话就能让她改去当研究医生实在是太好了。而且还在外科,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和巴老师认识的吗?」 光是不用姓而用名称呼这点,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并非面熟那么简单了吧。 「有将近十年的交情了吧?小巴也是,小京也是,都是我研究的协助者哟。」 宗太的身体不自觉地转向了巴。 「看这反应,你似乎还不知道呢。其实我也是月之子哟。」 或许是本就无意隐藏,巴的反应显得平淡无奇。 宗太暧昧地回复了一个「哈」字,然后又将话题转回。 「和黑田叔也是旧交呢?而且也清楚我们的事情。」 菜菜子笑着点了点头。 「黑田是我前夫,我是他的前妻哟。」 「啥!?」 这是今天令宗太最为吃惊的发言。 他尝试着将黑田和菜菜子想象到一起。可却无法描绘出像样的图像。本来,自己就是初次听说黑田还有结过婚的时候。 「是对我结过婚感到意外?还是对黑田?」 宗太面不改色的,将对双方都很意外的发言隐藏在了表情之下。 「小小年纪就懂得沉默是金了呢。」 菜菜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更加欢乐的表情。 「想知道我们是怎么结婚的,又是怎么分开的不?」 「这个嘛,不怎么想……」 「菜菜子,话扯远了。」 将巴的制止当做耳旁风,菜菜子继续说道。 「我们发了山盟海誓结了婚,可后来黑田又另结新欢,于是就分手了哟。」 这口气给人一种仿佛要将发展过程全给解释清楚的感觉。 「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没有办法的啦~。毕竟那个新欢有知性又理性,工作也勤奋,还是个大美人哟。在此之上,还比我年轻十岁哟。」 菜菜子的眼睛毫不留情地直直凝视着巴。 宗太感觉自己是第一次看见巴面露困惑之色。 接着在巴的这个表现中,他发觉到一个答案。 「这就是在小孩子的面前也能腆着脸说出这番话的原因吗?」 「明明口气那么像大人,却还拿孩子当挡箭牌,狡猾,好狡猾哟。不过,你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呐。我作为女人,真失格。」 在话题继续扯远之前,宗太抢先切回了正题。 「你的情况我都明白了。所以,请告诉我雏田会在八天后醒来的根据。」 「现在能信任我的话了?」 「貌似黑田叔和巴老师都很信任你。」 「就是说,不是出于对我的信任,而是相信了黑田和小巴的判断。」 「不行吗?」 菜菜子并未回应宗太最后的确认。 「过去的资料上有显示哟,辉夜姬会在新月醒来。」 菜菜子便说着便起立,走到了宗 太的跟前。 「可以发动下月神刻印吗?」 宗太照着指示,发动了月神刻印。左手的指甲上,浮现出了文字式。 「月神刻印通常被分为三个等级,这你知道吧?」 「st1、2、3的话。」 菜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虽然现在被警察以危险度来分级,但原本在学术界,可是以刻印数来分的哦。」 她用手指描了遍宗太的月神刻印。害得宗太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像你这种就是st1。即,只保存了个位数的刻印。这个等级占了全体的八成哦。」 虽然感觉话题又偏离了,但宗太还是决定默默倾听下去。 「接着是st2,它是用来表示拥有两位数至三位数刻印的对象的等级哦。」 「四位数以上就是st3了吗?」 菜菜子干脆地点了头。 「不过有一点需要纠正,是四位数以上、六位数以下的范围内哦。虽说是st3,其大多数也都冲不破六位数大关。即便是你认识的人中保存数最多的小京,也才存有七万两千刻印而已。到达七位数的孩子,表面上被认为是根本不存在的。」 「表面上指的是?」 「拥有七位数以上刻印的孩子并非不存在,只是数量极其稀少哟。」 说着,菜菜子朝床望去,意图甚是明显。 「……你的在是说雏田吗?」 「她拥有的刻印数量,你知道吗?」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宗太沉默不语。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个数。因为平时根本没去在意刻印的数量。只是以视觉来判断多与少而已。 「提示,数量非常非常多哟。」 「一千万对不对?」 「实在太少了。」 「那么,一亿。」 「根本够不着边。」 「一兆?」 菜菜子的眼中透着股无趣的神色。 「化常识为非常识,化非常识为常识。这条对待月神刻印的原则你知道不?」 宗太用眼睛告知了对方自己知道。 菜菜子没有理他,而是靠近了雏田。 「问了你数字你就用数字回答,这可不行哟。因为寄宿于立花雏田体内的月神刻印的总量,已经无法用数字来表现了呀。」 她如今的表情仿佛在说:答案已经告诉你了。但是,宗太仍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就是说,无限。看也看不完的意思哟。」 宗太还以为这是个玩笑。 无论多大的数,只要数下去就终会有尽头。因此,不管这个数值多么天文,都应该能够数完才是。 「像这孩子一样的月之子极其稀少。而且,这些孩子们都会出现这个共通现象。」 雏田被月神刻印所包围,如今也安祥地睡在其中。 「拿学术用语解释就是,st∞。国外好像被称作初始之源(注:アペイロンapeiron)。日本这边的称呼你已经知道了吧?」 「辉夜姬。」 「正确。由来很简单哟。距今十二年前,世界中第一位出现此症状的孩子,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辉夜姬』。问了那孩子原因,她竟然说,自己在沉睡的时候,梦到了竹取物语哟?此后,出现同样症状的孩子们,也都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辉夜姬这一名称。就连完全不知竹取物语是何物的外国小孩也一样呢。当然,当事人们也没有任何关联性,甚至连其他辉夜姬的存在也不知道。这些话,难以置信吧?」 即便作了解释,可要理解内容还需走很长一段路。尽管话是听进了,但感觉却完全没有跟上。 就算这样,宗太仍未漏掉最重要的一环。 「说起过去的资料显示,就是指其他的辉夜姬吧。」 「她也包含在内,已确认的辉夜姬全部虽然只有六人,不过过去发生这种现象的孩子们,必定都在新月的夜晚醒来哦。准确率百分之百。虽然理由不明,但结果尽是如此。不知听了这不入耳的话后,你的心结解开了吗?」 即使继续听下去,也不见得能够理解。既然雏田可以醒来这点能够肯定,那除了相信之外别无他法。 「辉夜姬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 「既然十二年前就开始了研究,难道就没有些成果吗?」 宗太感觉到了屋内气氛的转变。 菜菜子的笑容也收敛了不少。 「遗憾的是,辉夜姬的研究几乎没有进展哟。」 「为什么?」 「死了哟。除了立花雏田以外,其他的辉夜姬全……」 宗太向后退去一步,与墙壁贴到了一起。 「死因呢?」 「事故和生病,我只是听说的哦?」 菜菜子向巴望去,仿佛在寻求确认。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一人除外全员死亡,这未免有些超乎寻常。不禁让宗太怀疑是人为的,且有何阴谋。 眯起双目,他慈祥地看了眼沉睡的雏田。 「被他人杀害的可能性有吗?」 「也不能说没有。只是,每位辉夜姬都拥有强大的力量。实在难以想象她们会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杀掉。」 的确,巴的发言很有道理。其他辉夜姬也应该拥有与雏田的重力支配同等的能力。能击破这等强力的方法手段,宗太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 仿佛要阻止气氛继续低迷一般,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在说了声失礼之后,巴接起手机。 「立花雏田这边没有问题。是……我也马上赶到现场。」 「电话那头似乎是黑田呢。」 简短的汇报讲完之后,巴挂掉了手机。 「听闻被炸的是国立月神刻印研究所,被害状况如何?」 「这……」 擅自将情报透露给局外者这档子事,道理上也是不允许的。 「我都无偿跑来检查了,告诉我这点儿消息又何尝不可呢?」 「据说已发现了六名研究者的遗体。恐怕随着现场挖掘的深入,这个数字会增加。另外就是,研究所内的月之子全部失踪。」 「这样啊,看来我的周围暂时也不会安宁了呢。」 接着又说了句我该走了,菜菜便准备离开屋子。但背后的宗太叫住了她。 「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 「国立月神刻印研究所到底是干什么的地方?」 宗太的视线一瞬朝向了沉睡中的雏田。他想,这样菜菜子便能理解自己提问的意图了吧。 「你若是问有没有软禁孩子来进行研究、假借实验之名逼其使用月神刻印直致失去意识之类的行为,那我告诉你,他们就在这么干呢。」 宗太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在手心中按出了痕迹。 「若还有其他事想问的话,就联络这上面的地址呢。约会的邀请也欢迎哟。」 宗太不明所以然地接受了递来的名片。但他却怎么也不能将这给人一本正经感觉的四方形纸片,与对菜菜子的印象联系到一起。 「啊,对了,小巴。告诉黑田。偏偏派你来当联络员,真是太差劲了。」 「是。定将此话传达。」 「呵呵,开玩笑的哟。」 菜菜子走后,屋内顿时冷清不少。 宗太自然地吐出口叹息。巴也一副筋疲力尽的神情。四目相对,宗太回了对方一个淡淡的微笑。 返回客厅,他取出冰咖啡啜了一 口。 苦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这次,他将整杯倒入了嘴中。 俩人都在酝酿,打破这片沉默的话语。 「真田……君?」 巴的语气给宗太一种教师刑警拌在一起的味道。 「和黑田叔的绯闻我就当没听到。您大人有大量,请饶了我吧。」 他气势满满地抢先把想说的都给说了。 「你能这么做的话,也算是帮了我个大忙。」 「作为交换,我有个请求。」 「驳回。才不会同意这种交换条件呢。」 「……我还,什么都没讲哟。」 「想请假是吧?」 巴一语道破了玄机。 「给我稍微冷静想想。」 从之前把持不定的态度中走出,巴如今的言语行为俨然一副教师风范。 「真田君也想和她一起停滞不前?」 一句真理,瞬间削减了宗太的战意。 「小雏醒来之后,若是知道真田君休学在家,又会怎么想呢?」 巴尽是抓宗太的痛处。 雏田的话,一定会认为是自己给宗太添了麻烦而失落的吧。对她在那种情况下的表现,宗太已经达到了如指掌的地步。 「时间可不会因为你的小脾气而不流动哟。明白了吗?就算真田君驻足不前,世间还是继续在前进的。即使担心小雏,太阳依旧会东升西落的。恐怖爆炸袭击也仍会发生,牺牲者也会继续增加。我的意思,你听懂了吧?」 「是叫我必须背负着全部向前走吗?」 对此巴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不过她的眼神告诉宗太,那个答案是正确的。 「我明白了。话说烧貌似上来了一些,我先睡了。」 「这样就对了。」 「那雏田呢……」 「我和京会轮流来照看的。早中午去拜托下菜菜子,她应该会来的吧。」 「……没问题吧?」 宗太担心菜菜子会假借照看之名,把雏田当作研究对象。 「我想她不会做出过激行为。」 见巴未作出肯定的回答,宗太忽然醒悟到,原来她也在考虑同一件事。 他无力地作出个笑容,便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办事之前,先要养精蓄锐。 难道是从紧张感中解放出来了的错吗,宗太一躺到床上,就感觉身子更沉重了。 他闭上了眼。 一会儿,意识便沉入了睡梦之中。 2 次日,宗太仍是高烧未退,结果星期二也请假了。 一夜转眼过去,在周三上学的路上,他感觉到了异常的视线。 起初还以为是错觉,是因为病情加重,导致身体感觉变得奇怪了。 但在走进校门之时,他理解到事态变棘手了。 换鞋的时候,还发现两个同年级的女生看着自己这边,在偷偷地说着悄悄话。 宗太无视那两人,朝教室走去。 刚进教室,瞬间受到了全班同学视线的集中洗礼。 故作平静的宗太向着自己的课桌前进。半路上,浅井从后边凑过来勾肩搭背。 「那啥,到哪一步了?」 这问题把宗太搞得一头雾水。当然,他早决定无视了。 坐到位置上,宗太试着排列了一下状况的顺序。 周一,发烧休息。周二,同样因为身体状况不好而休息。 周三上学。路上,感觉到的视线。同学们的视线。然后是浅井的提问。 眼角,瞟了下雏田的课桌。 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却引得全班注目。 「哈。」宗太深深叹了口气。 大致内容已经推理出来。 恐怕是因为自己和雏田一起不登校。结果被传两人去了住宿的旅行吧。 宗太立马抓了浅井过来逼问。 没想到现实竟如此贴近自己那荒唐无稽的想像,宗太对此也只能苦笑。 传出流言的当事人也大致弄清楚了。就是京和燕。 但谎言已经传遍整个学校。如此一来连出面否定都无济于事。 因为把有趣的绯闻当作真相,便是学生的本质。 宗太放弃抵抗,决定不再接触此事。 对大多的视线,也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只有背后那冰冷的眼神,刺得他直疼。 宗太巴不得对方先说点什么,但千岁就是一言不发。 即便现在转过去搭话,也只会被巧妙地回避掉罢了。 不过这如同拷问一般的时间,也就还剩放学前的班会那么一会儿。 班会上,巴提醒全班体育祭将至,但不要玩得太疯。 还要求大家不要忘记体育祭结束后的期末考。 但宗太一心只希望班会快点儿结束。 他真想当即离席闪人。 「里见同学。」 巴喊出的人名,让宗太打了一个哆嗦。 「在。」 「不好意思呐,在立花同学回来之前,实行委员的活儿就拜托你了呢。」 「我明白了。」 宗太在脑中回味起这段流利的对话。 难道是混乱了吗?脑袋怎么都不能理解现状。 没等宗太反应过来,值日生已经同他道过了别。 「走啦。」 如同机械人偶似的,宗太僵硬地转过头。 此时的千岁一副有话想说的表情,正斜眼盯着自己。 即便如此,她还是未说一句话便冲到了走廊。 宗太也慌张地跟了上去,与她并排行走。 「帮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以解释下吗?」 他只用眼角看向千岁,有意避开直视。 「真田君和小雏请假的两天,实行委员便由我和浅井君来代为打理了哦。」 「里见不是有委员会职务吗?」 「所以只是代理。」 但千岁却不知道,雏田这周都不会来学校了。 据菜菜子所言,新月那天雏田才会苏醒。她要来上学,得下周的周三才行。正好还需一周。 「反正,风纪委员的工作没那么忙。」 「噢,不过……」 「和我一起,很困扰?」 「不是这意思啦。」 「真田君,你心慌了。」 尽管两人相互扯开了话题着,但千岁从没放慢过脚步。 而宗太则有些像被牵着鼻子走似的。 「希望我辞退的话,不介意的哟?」 「不用辞退啦。」 「那就别慌张呀。搞得我都有些难做了。」 「抱歉。」 「没必要道歉的说。」 「这也很抱歉。」 「……真田君,把我当白痴?」 由于出口的话语招来了误解,宗太左右摇起了脑袋。 「那么,现在开始要放轻松呢。」 「我懂了哟。」 「……太好了。」 宗太微微地感觉到,稍弯下腰的千岁笑了。 但他觉得如果指出这点,话题则又会变得奇怪。于是,两人都一言不发,匆忙地向学生会室进发。 「你能不能找点儿话题讲讲?」 难忍沉默的千岁瞟了眼宗太,说道。 「里见……为什么你今年还是风纪委员?不允许风纪的崩坏!不可能是因为这种理由吧?」 提问的同时,响起了校内广播的声音。 「理由虽然是有的,但好像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了呐……」 本想把广播当耳旁风的,但里面出现了宗太的名字。 叫他迅速到物理准备室露面。 「意义是?」 「你被点名了哟?」 「听完回答的时间还是有的哟。」 宗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的,没什么啦。」 「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 「……和你这位今年零迟到的真田君又没关系哟。」 千岁撅起小嘴,表情中透着些任性与害羞。她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转过身去。就这么朝学生会室的方向,小跑着前进。 而被丢下的宗太则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难道我迟到比不迟到还好?」 说完,一个想法在脑中浮现了出来。 他开始回忆去年见得最多的场景。那便是校门口的迟到检查了。 立在校门前,表情冷淡的千岁的样子在脑中一闪而过。 恐怕,那里是至今与千岁有过最多交流的地方了吧。 以请甜点为代价,她已经多次放任了宗太的迟到。 宗太非常怀念那段时光。这恐怕是因为这三个月和雏田的同居生活,太过紧密的缘故吧。 他呆呆地,望着逐渐远去的千岁的背影。 但一个转弯,她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之后,宗太如同想起了要事一般,奔向了物理准备室。 3 站在物理准备室门前,宗太敲了两次门。 「请进。」 回复之人并非巴。而是京的声音。 他仓促地走了进去。 室内的人影除了京,还有明人。 明人坐在电脑前,身后的京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有什么要事?」 「来看这个。」 京挪开些许,给宗太作出立足之处。 看见两人严肃的表情,宗太的身体也不由地戒备起来。 但是,以为有这点心理准备就足够的自己实在是太过天真。 看着屏幕上映出的画面,他忽然捂住了嘴。 四面雪白的房间里,有一名少年。 手脚都被锁着,以头、腹部为中心,被安装了无数的疑似心电图的装置。 眼神空洞洞的。只是望着远处,没有目标。 似乎是积累了很久难以忍受的疲劳,少年的重心非常不稳。宗太这才发现,他是站着的。 这种状态下,他似乎无意识地,还在喊着母亲。 这时候传来了大人的怒骂声。 「给我快用月神刻印」之类的训斥声响彻四周。 宗太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转而向京望去。 「这,是什么?」 「在前天被炸的国立月神刻印研究所里进行实验时的录象。」 心中顿时产生一股痛感。 体内传出仿佛骨头摩擦般的「咯吱」声。 在他开口说出感想之前,京抢先继续了刚才的发言。 「是银色方舟在网络上公开的哦。说是要向国立机关兴师问罪呢。」 「我们根本就没有人权。」 明人的嘴唇抽搐着。 如今屏幕中的少年,或许就是明天自己的写照。 「这个,媒体知道了吗?」 京静静地闭上眼,说道。 「虽然警方已向视频站点提出了删除申请,但已经是亡羊补牢了呢。」 一股脑浆逐渐被抽干般的错觉袭过了宗太。 不快感逐渐沉淀在胃中。 「喝吗?」 宗太毫不犹豫地饮起了递过来的瓶装乌龙茶。 「谢谢。」 盖好盖子,准备还给明人。这时,他发现明人一副寂寥的表情。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因为有觉得这是必要的人存在咯。」 如今只有京显得最为冷静。给人一种冷淡的,甚至冰冷的印象。不过,正因为她与平时的表现相差太大,让宗太明白她是正愤怒着。 明人关闭了浏览器,似乎已经不忍再看下去。 电脑散热器的声音,缓缓地融入沉默之中。 惟独剩下那股不快感,仍清晰的残留在体内。 国立月神刻印研究所。 平时根本不会去在意的名字。 但宗太知道这里曾是雏田呆过的地方。因此,即便不刻意去想,之前的影象还是与雏田重叠在了一起。 不知不觉的,眼睛深处便热了起来。 一团浑浊的黑色物体开始盘于身体中心,并逐渐将其缠绕。宗太称之为杀意。 仿佛下刻就会爆发一般。 握紧拳头,重重地捶向了书架,仿佛要将不纯之物抽离。 热量消去,紧接着晚来一步的疼痛感开始游走。 他咬紧牙关,静等「暴风雨」过去。 在这当口上,门却被推开了,明明连敲门声都没响起过。 三人的视线,齐唰唰地朝入口望去。 来者,是燕。 「都见识过月神刻印研究的实验录象了吧?这点儿级别就被吓得铁色铁青的话,前途可谓渺茫呐。」 「这话什么意思?」 「所谓人无自觉的恶意,远比这要恶心许多。黑田说了,有意愿的话,去看看咱从西边拿回来的那些狩猎月之子的录像。里面可是能欣赏到残无人道的畜生般的行经呢。会让你们两、三天吃不下饭呢。」 「那种东西,才没必要看哟。」 在京冷淡的声音中,宗太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寒气。 「对了,你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关于银色方舟的。」 「没错,找到了个有趣的东西。」 燕从短裙的口袋中掏出一张残缺的照片。右边被撕裂,缺了三分之一。 照片中映着一三个孩子。年龄大约在三至十五岁之间。拍摄地点是在疑似幼儿园的建筑物前。 「这张照片怎么了?」 「请仔细看。」 像在找茬似的,宗太一点儿一点儿仔细确认了照片中的每个细节。接着,他发现了。门柱上挂着一块写有『银色方舟』的看板。 「银色方舟。」 「照片中这些人,都是因为月之碎片的坠落,失去双亲的孩子。而银色方舟这名,则曾是一所收容灾害孤儿的设施的名字。」 照片中孩子们的表情显得很紧张。虽然也有几张笑脸,但宗太依然感觉到了某种被隐藏起来的紧张气氛。 「你说曾经,那现在已经?」 「是的,很可惜,那设施已经不复存在。在拍摄此照片的数月之后,就变成研究设施了。」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研究月神刻印用的设施。 「尽管不知道照片中的是否就是全员,不过听说收容的孩子几乎全是月之子。」 「这和引发爆炸事件的银色方舟有关联吗?」 「从现阶段来看,两者毫无关系。不过……」 对发言后半段非常在意的宗太不再看照片,转而抬起了头。因为燕用这种方式说话实在难得一见。 「咱个人认为两者是有关系的。」 「根据呢?」 「听说设施中的孩子们,有进行过让亲兄弟复苏的游戏。当然,是用了月神刻印的呐。假设是这些孩子们创出了sns银色方舟,那不就有理可循了吗?既然自己不行的话,自然会希望找到能够协力的人呢。」 的 确,关键词连在了一起。大约三年之前,银色方舟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曾流传过一个「他们是利用月神刻印,试图将因月之碎片坠落而失去的家人重新召回世上的集团」的传言。宗太对此也是记忆犹新。 「咱问过黑田,被告知当时设施的周遍,不知为何总会出现奇异事件。比如动物发狂,植物活动之类的。不过嘛,听说没引起过什么重大事件。」 「听上去好超自然呢~」 京随意地附上了感想。 宗太觉得,光这一处作为将两个银色方舟联系到一起的证据实在太微弱了。或许只是sns银色方舟的创立者偶然知到了设施的存在也不一定。燕的这个假设到底有多少准确率呢?他也猜不出个大概。 就在宗太重新把视线移回照片的时候,他发现明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照片上的一点。 「中条,怎么了?」 可能是被忽然响起的搭话声吓到,他瘦小的肩膀夸张地颤抖了一下。 「没,没什么,就是感觉这照片拍得死气沉沉的。」 说话的时候是面向宗太的,但话音刚落,明人的视线便立即回到了照片之上。那严肃的侧脸虽让宗太稍有在意,不过,他还是优先选择了解开其他的疑惑。 「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咱问过了,大约在月之碎片坠落的一年后,也就是距今十四年前。」 宗太抬起头,与燕四目相对。燕的眼中,寄宿着对一问一答乐此不彼的目光。 「接下来,你还想知道照片是怎么入手的和孩子们都身在何方,没错吧?」 作为答复,宗太点了点头。 「孩子们的去向现在不明。至于照片嘛,大约三年前,银色方舟不是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吗?就是那个时候,公安总务课采取了调查,从设施的关联者手中获取来的。」 「既然是关联者,应该能问到有关孩子们的情报吧?」 「关于这点呐,咱被告知其虽说是关联者,可在接触后的数日,就出事故去世了呐。咱也觉得好奇怪呢。」 有人故意斩断了这条线索。但既然宗太和燕都如此怀疑,就代表当时担当调查的公安总务课应该也抱有着相同的疑问。可是,谜团却至今仍旧没有解开。 「孩子们去向不明的理由是?」 燕左右摇起了头。 「一丝线索都没留下,不觉得很奇怪吗?」 「若非有人故意从中作怪,情况应该不会如此呐。」 「喂,这照片里的银色方舟啊,现在是哪里的研究设施?」 面对京的提问,燕并没有立刻作答。不仅如此,她还一副想到了恶作剧点子似的表情,反问京「你猜呢?」 月乃宫市内有着多处月神刻印的研究设施。其中约三成是国营机构,剩下七成则是私企和私立大学的研究所。 再考虑到燕的性格,答案的范围自然地逐渐缩小到了一个。 「难道,是月乃宫大学?」 对于宗太的发言,京与明人表现出了明显的惊讶之情。 「正确,就是这个‘难道’。」 宗太很清楚月乃宫大学原本是为研究月神刻印,作为国营机构被建造起来的。后来,才以高中、初中、小学、幼儿园的顺序扩大了教育的范围。 他感觉孩子们的去向变得更加迷雾重重。因为名簿的管理松散,不能排除只有记录丢失的可能性。但这一切还只是自己一味的猜测而已。 「嘛,咱就这点儿消息。宗太同学那边如何?」 「……现在不明。不过,可能的话,我或许能特定出下个爆炸地点。因为我已经发现了那潜在的可能性。」 「吼,那可真是个大发现呐。」 「是不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对此,宗太左右摇了摇头。 取而代之的是,完全不同的话题。 「月乃宫里,有教会吗?」 「教会呢。」 拿食指戳着嘴唇,京陷入了思考之中。 「咱可不知道。」 明人似乎也没掌握相应的情报,他开始操控电脑查起了资料。 「礼拜堂也算的话,旁边不就有嘛。」 「是这个吗?」 电脑屏幕中显示出一座类似的建筑物。 宗太凝视着页面,以确认是何处的设施。没一会儿,「啊」,他张大了嘴。这网页也是月乃宫大学的主页。原来礼拜堂是大学设施的一部分。 「为什么突然提到教会?」 到底该怎么说明呢?这个问题一下难倒了宗太。暝思苦想之后,他得出与其刻意地隐藏,还不如直接把实情全部坦白交代的结论。 「这之前,在观赏烟火的公园里,我碰到了一名修女模样的女孩子哟。」 「哎,宗太君喜欢那种类型啊。」 无视京的评论,宗太继续说道。 「当时,那孩子说了一句话。叫我不早些回家的话就会被雨淋成落汤鸡,然后感冒。」 难道是话中有什么值得思量的地方吗?京和燕,以及明人都紧闭嘴,窥视着宗太的样子。 「这,是什么时候?」 「周日。」 结果那天真的下起雨来,周一也真的倒下了。周二连烧都还未退去。直到今天才终于能够来学校。 「真田君认为,那孩子是月之子呢。」 「不,是她自己说自己是月之子。」 「呼~,原来如此。如实此话当真,那是不是该叫做预知未来的能力呐?宗太君对此很期待呢。」 宗太心想:自己的这番话或许只是痴人说梦话。但是,如果将其用『化常识为非常识,化非常识为常识』的月神刻印来解释的话,妄想也能成为现时。 「或许并非是异想天开呢。」 「咦?」 「为什么,说这话的宗太君会一副感到很意外的表情哟?」 「因为,我以为绝对没人会信的说。」 「不过,如果只是宗太君单方面的猜测的话,或许真是如此呢。」 这口气,好似有其他的情报来源一般。 「……此话怎讲?」 「现在已经成为话题了哟。那个礼拜堂。」 京瞟了瞟主页上的照片,示意宗太来看。 「只要和忏悔室中的修女谈谈恋爱,接下来必定一帆风顺呢。」 「哈?」 对这与恐怖毫不相关的发言,宗太不禁张大了嘴巴。 「为什么有种我被当成白痴看待的感觉呢,错觉吗?」 「当然,是错觉哟。」 「嘛,算了。下次我会让雏田穿修女装来勾引你的。」 「请别搞啥犯罪预告哟。」 「嘛,玩笑先放一边吧。」 宗太实在没法相信这只是句玩笑话。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京绝对会干。 「传闻是真的哟。怀疑的话,以后碰见班里的女生你问下即可。因为十人里边大概有八个会知道啦。」 「这么厉害?」 「当然。」 宗太又将视线,移向在场的另一名女性。 「你这眼神,肯定认为咱不知道吧?」 「那你知道吗?」 「嗯,刚知道。」 「……果然。那京前辈是从哪里知道的?」 面对这应该没什么难度的问题,京却稍稍沉思了片刻。 「瑞希告诉我的哟。」 即便明人在场,京依旧干脆地将瑞希的名字说出了口。话音刚落,便可以看到明人的肩膀明显地抖动 了一下。 「别看她那个冷静样,其实很喜欢占卜的。」 京的语调中似乎透着怀念之情。 「那么,事件就聊到这里。是时候该去做体育祭的准备了。从今天开始要组装高台的说。」 使劲地伸了个懒腰,京准备离开物理准备室。接着,燕也跟了上去。 宗太下意识地朝明人望去,只见他低着头,表情严肃。 或许是觉察到了宗太的视线,他暧昧地笑了笑,便开始用电脑查起了资料。 「那个,中条。」 「嗯?」 「如果有什么事情……那,告诉我呐。」 「事情指?」 「……抱歉。刚才的话忘了吧。」 这次轮到宗太落入苦笑的局面。明人见状,不禁笑出了声。 「真不好意思。因为真田君,太直白了。」 「我是不太懂得婉转。」 为了掩饰难为情,宗太偷瞄了眼电脑的屏幕,画面中显示着一行字『油漆的去除办法』。 「总之,只要是油漆的去除方法以外的话题,我想还是能聊上的。」 「明白了。我会照做的。真田君人真好呢。」 宗太觉得,面对面讲话好难为情。不过,恐怕现在的明人也有着相同想法。 「喂,宗太君,不快点儿过去的话等会就要一个人组高台了哟。」 「现在马上去!」 和明人挥手告别之后,宗太冲出了物理准备室的大门。 背后的明人回了一句「明天再见。」 尽管对燕怀疑明人这事很在意,不过宗太已经决定不再多想。果然从明人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和银色方舟有相互勾结的迹象。 他以轻快的步伐,追上了燕与京。 4 待次周的周二来临,宗太迈向了月乃宫大学的礼拜堂。 从京那里得知情报后,他又向他认识的同为实行委员的数名女生,确认了传闻的真伪。 从女生的口中,宗太了解到京并未说慌,在这周边上学的女高中生之间,这个传闻如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宗太再接再厉,又获得了必须在每周二去礼拜堂的情报。 听说在别的日期,是不接受忏悔室相谈的。 因此,宗太一方面提心吊胆,生怕不知何时又发生爆炸,另一方面又作出了一直等到今天的决定。 抬头望天,厚厚的云层,将蓝天遮盖。 似乎今天也会降雨。 宗太边回想着大学内的地图,一边加快了步伐。 听闻礼拜堂坐落在教学建筑土地之外,若从高中部的校舍徒步走去的话,要花上三十分钟。 即便夕阳渐落,种植有行道树的中央大道上,仍有着大量学生的影子。 穿过礼堂,又将道场抛在身后,宗太进入了更深处。又走了大约五分后,空气变得与中央大道不同了。四周被绿色的草木覆盖,环抱在一片安静之中。 在这里,远处足球场上的呼喊声也只能微弱听到。 宗太在一片绿色中又继续前进了些许,等待已久的礼拜堂终于映入了眼中。它被装饰华丽的围墙所包围,铁制的门上还雕琢着精巧的雕饰。 他不禁停住了脚步。 这样做并非是被礼拜堂的华丽给夺去了心。 而是因为眼前出现了一条如同巨蛇般的人群。 这条“蛇”的头埋入了礼拜堂的入口,身子则贴着围墙饶了一周。 人群几乎都是穿制服的学生。估计女高中生占了其中九成吧。宗太又从制服推断,这其中的三成到四成都是月乃宫的学生。 视线所及之处,宗太没有发现除自己以外的男生。使得他不由地心生胆怯。 尽管听说队列长度非常惊人,却从未想到竟如此可怕。本想等实行委员工作结束,再回教室好好休息一番,避开高峰期的,但显然宗太的猜测太过天真了。 可他也不敢排到队伍的最后尾去。 拿不出勇气的宗太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开始往回移动。 数名发觉宗太的女生,都向其投去了否定的视线。 即便如此,仍必须与上衫杏奈见上面。 他想到了个找一名相关者,把要事传达给杏奈的办法。 这时,在礼拜堂的入口处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也一副惊讶的表情望向宗太,但没一会就移开了视线。 宗太认为自己没有看走眼,那名穿着月乃宫制服的少女正是里见千岁。 千岁偷偷摸摸地,又斜眼偷瞄了宗太这边。 接着,放弃了似地朝这边走来。 「真田君为什么会在这里?」 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责备。 「没啦,那个……有些事想调查下。到是里见……为何在这里?」 宗太清楚,这延伸至外的队列是什么队列。但千岁竟会和其他女生一样,闻讯跑来听取非常灵验的占卜,这点着实令人难以想像。 与他的感想相反,千岁表现得异常慌张。 「我,我,并……那,不是啦。」 千岁把视线移向了那些将希望寄于心中,静等轮到自己的同年少女们的方向。 「我可什么都没说。」 「嘴上没说,心里有想吧?」 虽然低着头,但千岁还偷偷向上观察着宗太。或许本人是准备瞪眼的,可表情却与她的本意天差地别。 「没啦,真没想啦。」 「不,不准和别人说哦?我自己也知道,这种方式不适合我……」 「不说。不说。」 宗太机械地重复着「不说」二字。 「……对不起,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呀。明明就不是为此目的而来排队的。」 「果然,你是在排队啊。」 越是想搪塞过去,千岁就变得越是混乱。 最终,她涨红着脸,逃离了现场。 宗太则沉默地望着那背影。 由于不忍排队的女高中生们的轻声细语和视线,他决定立刻回归本来的目的。 在深处,宗太发现了一座比礼拜堂小一圈的建筑物。 其立于周围草木怀抱之中,与礼拜堂有着相同的建筑风格。从远处眺望,两座礼拜堂就好像亲子一般。 恐怕打从一开始,就是为此目的才建造了另一座礼拜堂的吧。 在这当口上,宗太看见了以前曾在公园遇见过的白发神父,正准备进入小礼拜堂。 他似乎找到了能够传话的人物,便也朝小礼拜堂的方向走去。 在门前止步,宗太用手去拉那木制的大门。 给人感觉很重的门,却非常轻松地被拉开了。 一个箭步,踏进门内。 瞬间,整个人都寂静包围。 但却未感觉寒冷。 正面的墙壁上装着块巨大的彩绘玻璃,射入的橙色光线给人一种柔和感。 脚步声撞上天花板,回音从空中逐渐下落。 一步又一步,宗太趾高气扬地径直行进。 目标的神父抬头望着彩绘玻璃。 虽是站立的姿势,却给人种正在祈祷似的感觉。 找不到出声的时机,宗太便站在一边暂时看了会儿神父的背影。 「请去正面的礼拜堂。」 神父的声音浑厚,让宗太联想到了庞大的管风琴。 「擅自打扰到你,真是抱歉。」 「这点儿小事不必介意。我等是不会将来寻求救赎的迷途者拒之门外的。」 「其实我想 和上杉杏奈见个面。」 听到这话,神父终于转过了身子。 无论怎么观察,都猜不出神父的年龄。不过,从声音的调上,宗太作出了有一定的年龄的判断。他的言语措辞也相当沉着冷静,或许比黑田还要年长,不过外国人的年龄,还真是搞不懂。 「非常抱歉,她现在脱不开身。」 「和女高中生的恋爱相谈这么忙吗?」 超准的占卜。但彼此却看不见对方的容貌。当然,名字也没可能知道。 听完宗太的一番话,白发神父只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忏悔室中的那位的名字应该不会有外人知道。你究竟是从何知道的?」 「请放心。我估计知道的外人就我一个。」 「……对了,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以前在公园里有过一面之缘。被炸的拘留所的正对面。」 「啊啊,原来如此。你就是那时候和杏奈聊天的人吗。恕我失礼,可以告知你和杏奈的关系吗?」 「大概,是能成为朋友的关系。」 「不可思议的回答呢。」 「抱歉,我貌似就这种缜密的性格。杏奈也这么说过。」 这时,神父从衣服中拿出了手表。 「还有三十分就到休息时间了。你是否可以等到那时呢?」 想也没想,宗太就点头表示了同意。 「那么,请在此等待。」 说完,白发神父便消失在了礼拜堂的深处。看来,那里似乎也有一个出口。 宗太在前边的第二排椅子上坐定。 他开始在脑中组织与杏奈交流时的言语。 刚闭上眼,便逐渐被沉默所掩盖。 果如神父所言,杏奈在三十分后便于宗太所处的礼拜堂中现身。同时,她还将自己的惊讶之情表达了出来。 「没想到,原来是真田大人。」 与最初相遇时一样,杏奈全身披着修道服。连头上都包着修女巾,能看见肌肤的地方,就只有脸和手指。 「这么忙还来打搅你,我感到很抱歉。而且,我们俩不过是一次偶遇的关系。」 杏奈静静地摇了摇头。但宗太却没有明白,这到底是叫自己别在意呢、还是想表达她并不忙呢? 「今日来访有什么要事?」 「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吧?」 这便是宗太准备多时的发言。他仔细地盯着杏奈,生怕漏看她的反应。 那清澈的瞳孔中,看不见一丝动摇。 「可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宗太环视四周,以确认是否有人正在偷听对话。 「这里不会有偷听的人。请放心畅谈。」 「其实我眼下正被烦心事所捆呢。然后听闻你的占卜非常的准。」 「既然如此,若不去外边排队的话……」 杏奈露出一副看似困惑的表情。 「抱歉,我不擅长等待。所以就略施了小技。」 「而且占卜的规则是不面对面。」 「那么作为朋友,可以听下我的苦恼吗?」 「真田大人和我是朋友……吗?」 这话仿佛让杏奈变得更加困惑,她开始低头沉思。 即便如此,作出决断却仅在一瞬之间。 「我明白了。只限这一次。否则会被说不公平的。」 「谢谢。」 宗太把杏奈拉到邻位坐了下来。 两人并排坐到了一起。 一同抬头望着正面的彩绘玻璃。 宗太在心中深呼吸了几口气。接着,当即寻找出适合现场气氛的发言。 「你有喜欢过别人的经历吗?」 「有哦。」 「是异性,而非血亲?」 「是的。」 「那份感情的根据在哪儿呢?」 杏奈把身子转到了宗太这边。 然后,缓缓移动到快要触及膝盖的距离。 下意识地,宗太向后退后了少许。 「如果只是来寻找理由的话,就是说,苦恼已经消散了吗?」 「咦?」 「来这里的人几乎尽是如此。心中都有了答案。只不过,不明白真田大人说的那所谓的根据,于是很不安。还有就是,对未知未来的恐怖。」 宗太直直地盯着,那发表成熟言论的少女的双眼。 仿佛被是她吸引过去似的。 「我有说错吗?」 「……或许真没错呐。」 「特别是真田大人有个凡事都想太多的毛病。尽是考虑那些负面因素的话,可什么都决定不下来的哟。」 「我真差劲呢……」 一瞬,脑中制订的计划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平常在聊着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而且,对方还是比自己年纪小的少女。 可是,却没有一点儿害羞之情。是因为杏奈的表态非常彻底吧。 「你好厉害呐。」 「不敢当。」 「什么都被你看透了。就好像能预知未来一样呢。」 尽管被引入杏奈的节奏,宗太还是发动了第二波语言攻势。 可杏奈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平淡地,她开始编制起话语。 「是呢。若是真田大人正找寻着切入主题的机会这种程度的小事,我确实看出来了。」 「你真的看透了呢。」 「想我把结局都说出来吗?」 「这么做的话,我就真太差劲了哟。」 宗太闭上眼,小口地做着深呼吸。 待冷静下来,再直直看向杏奈。 将那脑中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语,脱口而出。 「你,真的能看见未来吧。」 杏奈没有作答。 只是盯着宗太眼中的那个自己。 「希望你能告诉我。下一次哪里会被炸?」 「为何,真田大人会提出这种问题?」 最先移开视线的,是宗太。 这番话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要冷静思考一下,对此产生疑问是理所当然的。 发生的是恐怖爆炸事件,可不是看上去仅是一介学生的宗太所能够介入的事情。 所以,宗太自然准备了回答。 「……因为想阻止下次的爆炸。」 答案与杏奈的问题有着偏差。 但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 杏奈眯起眼笑了。 「好狡猾呢。」 「这性格,连我自己都想改掉呢。」 杏奈从座位上站起,来到了中央的通道。她笔直地前进,并一直抬头望着彩绘玻璃。 顷刻间,一阵风从脚底抚过。 门明明是关着的。 铃铛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修道衣的裙摆也因风而飘起。 月神刻印以杏奈为中心,展开成一个圆形。直径大约七米。在作为地基的圆之上,无数的月神刻印如齿轮般逐渐组合到了一起。并且,像时钟一样转动了起来。 巨大文字盘之上的杏奈也跟着一同回转。犹如在演绎单人华尔兹似的。 约六十秒的梦境结束,魔法解开了。月神刻印纷纷返回杏奈的体内。 宗太如同被操纵般的起立。不禁鼓起掌来。 转过身的杏奈见此情景,害羞地低下了头。 不过,似乎是明白接下来所讲内容的分量,她瞬间将那轻浮之情隐藏到了青色眼眸之下。 「地点为月乃宫大学理工学部的研究楼。时间是六月二十 七日的午后八时。」 「谢谢。」 杏奈微微摇了摇头。 宗太当场取出手机,准备联络黑田。 「怎么了?」 手机那头传来了黑田一如既往的声音。 「我知道银色方舟下次的目标了。」 「从之前说的预知未来的月之子那里吗?」 「是的。等会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详细讲下。」 「明白了,会去你家露个脸的哟。不过我想会有些晚。」 传达完重要事项之后,宗太挂了电话。 他再次面向杏奈。盯着那犹如宝石一般散发光辉的瞳孔之时,他发现左手的指甲变得好热。那感觉是在预示着什么。当望向自己的左手时,宗太的脸色扭曲了。月神刻印仿佛在回应某种呼唤似的振动着。 「这即真田大人眼中映出的世界吗?」 将视线移回面前之后,宗太看见杏奈像在祈祷似地双手合于胸前,眼睛紧闭,肩膀颤抖。这些行为和自己初次对雏田使用能力时的反应非常相像。给他一种甚是怀念,但是又拼命压抑住自己感情不让其表露出来的感觉。 同时,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又向宗太袭来。从杏奈之前的发言来判断,若不知自己的能力是说不出那番话的。实在难以想象她是在一瞬间理解了的。而且,就算真是如此,一个双眼健全的人也用不着感动得全身颤抖吧。 「对这能力充满感激的,终于有第二个了呢。但是,你到底……」 为了抚平心中的不安,宗太将疑问脱口而出。可话刚讲到一半,便被杏奈中途打断。 「不对,我是最初的其中之一哟。」 嘟囔般的声音化为更大的疑念扰乱着宗太的思绪。杏奈的发言自己根本无法理解。她那稍显寂寞的表情,让想反问的宗太无从下手。 宗太凝神注视着杏奈。只见杏奈静悄悄地来到自己的面前。伸出了双手。从正面穿过腰间,以无法逃避的形状,紧抱住了自己。 「等,咦?!这,这是?」 双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宗太的话语已经表明了此举与其的意志无关。 「请抚摸我的头。」 杏奈给出的并非回答,而是新的要求。 别无他法的宗太只得乖乖地抚摸起杏奈的头。最初很难适应。不过随着内心动摇的减弱,肩膀也变得放松。反倒是杏奈的手臂更加用力,逐渐将整个脑袋埋入宗太的怀中。 「以前,哥哥也经常这么做。」 杏奈辩解似地说道。 「你的哥哥呢?」 「去了远方。那是无论手伸多长都够不到的地方。」 「是吗。」 宗太望着天花板,脑中浮现出天国二字。 整三十秒之后,杏奈松开了手。她退后一步,抬起头用青色的瞳孔望向宗太。 没有任何征兆的,她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泪痕。 「非常抱歉。回忆起了往事……」 说着,杏奈转过身子,背向了宗太。 「真田大人。」 「怎么?」 「现在跑回去的话还赶得上。」 「赶什么?」 「辉夜姬的苏醒。」 宗太下意识地把后仰身子。同时也停止了发动中的月神刻印。 「若醒来的时候发现真田大人在身边的话,不是会很开心吗?」 雏田即将醒来。月神刻印连这种未来都告诉杏奈了吗?而且她甚至还知道辉夜姬的事情。 宗太开口想抛出疑问。但却被杏奈抢先制止。 「请去作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我一直都在这里,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许多。」 「……明白了。谢谢,真是帮了大忙。」 「不全力奔跑的话,可赶不上的哟。」 杏奈稍带戏弄地望着宗太,如此说道。 宗太再次向她道谢,接着便狂奔出了大门。 抬头望向天空。还未出现降雨的迹象。 然后,他使出全力奔跑了起来。 脑中除了雏田之外,容不下任何思考空间。 四章 倒计时 1 一只小手伸到了宗太面前,手中还握着空空如也的饭碗。 「请再添一碗。」 宗太默默地接过碗,并打开电饭煲。 盛了如漫画中那般山一样高的份量后,他将碗递还到了小手之中。 沉重的饭碗使得雏田的身体向左倾斜了少许。 即便如此,她仍不服输地拿起叉勺,小口小口地攻略着米粒堆成的大山。 食欲不知何时才是个底。 这已经是第六碗了。 京端着盛有炸肉丸的盘子,放到餐桌上。 雏田恭敬地道了谢。 接着又以相同的速度、相同的节奏操起叉勺,将丸子一个个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装副食的盘子,同样也是第六盘。 吃下去的食物究竟,都储存在雏田那瘦小身体的何处呢?宗太坐在餐桌对面,被雏田庞大的食欲给惊呆了。 或许她是准备把沉睡时未吃的食物,一次性全补回来也说不定。 明明三小时前还处在昏睡状态。 宗太拼命冲回家后,果如杏奈所言,雏田苏醒了过来。起初的三十多分钟还迷迷糊糊的,即使赶来的京与巴将状况简洁说明一遍,她也是一副丝毫没有理解的模样。 估计雏田以为自己还在作梦。 这种昏昏欲睡的姿态,才正是自己所认知的雏田。 放下心来的宗太的腰不由自主地一软,跌坐在地面上,身子则不听使唤地,暂时堵住了房间的入口。 结果被京和巴给狠狠地取笑了一番。 不过,多亏宗太的这个反应,才让雏田认识到自己并非身处梦境之中。 之后,轮到菜菜子来做了身体检查。 得出的结果是:身体健康,并无异常。 完成任务后,她便迅速离开了。 没过多久,黑田到达了。宗太将杏奈的话传达给他,又就阻止第三次爆炸的手段作了些交流。结束以后,他不慌不忙地出了大门,而巴也一道同行。 现在剩下的只有宗太与京二人。 「……这食欲,果然让人有些担心呢。」 就连开开心心做着料理的京,也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不多时,第六碗饭也已被雏田轻松铲平。 她拿着空空如也的饭碗,稍稍思考了一下。 「……现在应该有八分饱了,就先这样吧。」 「你能这么想的话,真是帮大忙了。」 宗太盯着空荡荡的电饭煲,松了一口气。 「来,饭后请喝茶。」 「谢谢。」 雏田伸出双手,捧过茶杯。 然后,「咻」地啜了口茶。 「宗太,那个,在看这边吗?」 与昏睡前一样,对视线非常敏感。 「要说看,是在看呢。」 「那个……一直盯着我看的话,我会有些……难为情的。」 「抱歉……」 仅仅一周。不过一周。两人对话的节奏便乱了套。 见此情景,京捂着嘴笑了起来。 虽然有向她投去抗议的视线,但却被简单地无视了。 京收拾好食器,准备返回厨房。 「那个~宗太?」 小嘴被茶杯挡住,雏田再次向宗太问道。 「还在看我?」 「对不起,不知为何,我现在似乎有些奇怪。」 自从雏田醒来之后就一直如此。 若她不在视野之中,不安便会聚集过来。若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就生怕她会再次一睡不醒。 「既,既然这样,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其实我也并不是讨厌这样……如果我可以的话,请随意看个够。」 「我就不当灯泡了,先走了呢。」 京脱去围裙,将其挂在了一张椅子的靠背上。 「灯泡什么的,根本没想过哟。你能够留下来的话,会好不少……」 由于现在这种精神状态,宗太希望可以避开与雏田两人独处。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想回去了哟。」 京邪恶地笑着说道。自己的内心完全被她看透了。 搞得宗太是无言以对。 「其实是天色已晚啦,那我回去了哟」 不给宗太制止的间隙,京便准备出门。 「对,对了!京前辈!」 「嗯?怎么了?」 「明天开始……那个,还可以继续麻烦你吗?」 雏田小声问道。 虽不明理由,但从样子看得出,她是在介意身边的自己。 「当然可以,非常欢迎哟。」 说完,京朝向宗太,并闭上了一只眼。不过,既然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又怎可能理解这行为的意义呢? 她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仿佛在鄙视宗太的迟钝。 「继续麻烦是什么意思啊?」 忍无可忍的宗太终于将疑问脱口而出。 「这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所以不告诉你哟。」 像是同意京的观点似的,雏田也连点了好几次头。 虽然这番话让宗太兴趣更甚,但再追问下去想必她们也不会松口的吧。 「期限也快到了,我可要严加管教了呢。」 「嗯,好。请多指教!」 边挥手说着「拜拜」,京边走出了宗太家的大门。 屋内只剩下了宗太与雏田,两人之间,夹杂着让人坐立不安的沉默。 之后的约十分钟,二人都没有开口,只是面对面端坐在餐桌的两边。 京回去以后,宗太与雏田便按顺序先后进浴室泡了个澡。 「我洗好了。」 「啊啊。」 这段时间里的交流,仅此而已。 宗太从浴室出来,发现雏田正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使用着吹风机。 电视也开在那里。她似乎已经觉察到了时光的飞逝。 正如菜菜子所说,雏田没有特别异常之处。 不过让宗太在意的是,菜菜子临走时的那一句忠告吧。 「下面这点要记好,千万别以为事情这样就结束了呢。」 她将真意隐藏在了笑容之下。明白的只有,睡美人的症状仍有再次发作的可能。 菜菜子还说,下次发作的时间无法预测。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是一年后。根据情况,亦有可能永不发作。 就在宗太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忽然传来了雏田的悲鸣。定睛一看,发现她的身子被吹风机吹起的头发给缠住了。 「来,给我。」 他从雏田手中接过吹风机。 「那,那个……谢谢。」 仅用手指轻轻抚过,雏田那柔顺的秀发便自然而然地逐渐变得整齐。通过此举,宗太深深感到,雏田就在身边。 一股莫名其妙的伤感涌上心头,他擤了擤鼻涕。 「对了,宗太的感冒已经好了吗?」 「啊,早好了哟。」 「呜,是呢。都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预感到若自己在此时保持沉默,雏田就会开始不断道歉,于是宗太果断地中断了对话。 「好了,吹干了哦。」 他关掉吹风机的开关,并把电线一圈圈地卷起。 将其放回洗面所之后,还顺便刷了个牙。 全部搞定以后,宗太先提出了「睡吧」的建议。 「晚安。」 「啊,嗯……那个,晚安……」 雏田的口齿有些不清 。完全看不出她有回房之意。 「雏田?」 「不,没事。没问题的哟。」 雏田蹦蹦跳跳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似像在躲避自己。 目送她关上房门,宗太关掉了客厅的灯。 他也推开了自室的房门。 扭了扭脖子,想借此消除一整天的疲劳。关节处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自觉地望向房间的墙壁。那对面即是雏田的房间。 宗太左右甩甩脑袋,想将不安彻底斩断。 他终于躺倒在了床上。 可即使闭上眼,却也丝毫没有睡意。 身体已经累垮。一大清早就去上学,干完实行委员的工作后,又去礼拜堂与上杉杏奈会面。一想到这些全是今天所做的事情,便产生了头昏眼花的感觉。 宗太翻了个身,希望能够转换一下心情。 可这点儿程度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这时,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房间的门被缓缓打开。 宗太坐起上半身,朝门口望去。 雏田正站在那里。胸口处抱着的并非那只不离手的玩偶,而是个枕头。她的鼻梁以下,都埋在了枕头之中。 「怎么,了?」 声音同夜晚一样寂静,连宗太自己也吓了一跳。 没有回答。 那双抱着枕头的小手,更加用力了。 「雏田?」 宗太坐到床边,与她面对面。 他感觉到雏田说了什么。 但嘴巴被枕头盖住,她的声音传不到耳中。 无奈,宗太只好走下了床。 「那个……对不起。果然,还是算了……」 刚接近一步,雏田就退出了的房间。而门,也被紧紧关上。 没办法,只好再度坐回床边。 手肘压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 然后,像是想通什么似的,他又站了起来。 走到门前,静静地打开了门。 雏田仍然站在外边。面朝宗太。脸埋在枕头里,几乎看不见。 宗太抚摸着她的头,说道。 「你要说的话,我大致能想像得到啦。」 对自己这番话感到难为情,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雏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当作睡衣穿的t恤。 「一起睡,不行吗?」 事已至此,宗太也无处可逃。 「连睡都在一起,就是说……」 妥协刚提示到一半,捏住t恤的小手便加持了否定了力道。那也可算作是,雏田心中不安的份量。 正因为今天一整天都看着她,所以宗太很清楚其中原由。 「那一起就在房间里如何……」 雏田沉默地愤愤摇了摇头。 或许今晚要通宵了呐。宗太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我明白了哟。进来吧。」 他久违地握住了雏田的小手。 「床的距离,注意些。」 雏田率先爬上床,开始设置起枕头的位置。原本司空见惯的床如今却显得如此宽敞,这让宗太觉得很不可思议。 考虑得越久,就越有可能心生踌躇。他心一横,直接钻进了被窝。 然后赶紧转身,背向雏田。仿佛不这么做的话就会丧失理性一般。 紧张感在脊背游走。宗太毫无睡意,全身都能感觉到激烈地跳动,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颗心脏似的。 「宗太。」 「……怎么?」 「可以握住我的手么?」 声音里到现在还带着哭腔。 这让宗太进退两难。 保持着距离,转到雏田面前。眼前出现了她的面庞。吐出的气息打在脸颊上,长睫毛因为害怕而颤抖着。 宗太伸出右手,将雏田大拇指和小拇指,以及其他手指与自己的交织在了一起。 「我作了个悲伤的梦……」 「辉夜姬的?」 黑暗中,雏田点了点头。 「……是个十分悲伤,又非常祥和的梦。」 宗太抑制住了询问详情的念头。他认为,只要雏田想讲,到时候自然会来主动讲出口。 一会儿功夫,雏田开始了规则有序的呼吸。从肩膀到胸口,都出现了小幅度的上下浮动。 才刚吐出口安心的叹息,宗太便又引来了新的危机,雏田把伸过去的手当成玩偶,给抱在了怀中。 宗太硬生生地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惨叫声给咽回了腹中。 雏田的鼓动正从手心中传过来。并不仅仅只是感觉,在视觉上,宗太也认识到了自己手所处的位置。五只手指正逐渐脱离意识的支配。光是看还不一定能发现,但触摸过以后才感觉到,此处确实有一块小小的凸起。 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有种夹了什么的感触。要说是睡衣的纽扣的话,又未免显得太过柔软。为了确认,宗太扭动了一下夹在指间的块状物体。瞬间,熟睡中的雏田的肩膀,像是被戳到弱点似地对此举起了反应。 「嗯……啊。」 这潮乎乎湿漉漉、从未听过的音色,仿佛闭气许久的呼吸一般。雏田闭眼皱眉,眼皮也开始一跳一跳的痉挛起来。 此时此刻,宗太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行动。 他反射性地把伸出的手给缩了回来。 面带诧异,雏田睁开了眼。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下意识地口中就蹦出了辩解之辞。 在以前的突发性事故中,和雏田也有过几次身体的接触。但像这样用手掌和手指做得这么明显的,今天还是第一次。 满是汗水的手心中,不仅仅是罪恶感,还残留着雏田那柔软的触感。指间,也仍对那含花待放花蕾的感触有着清晰的记忆。 全身如同火焰灼烧般炎热。 「虽然现在辩解也无济于事,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与全力进行辩解的宗太不同,身边的雏田却是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拍着胸口。这行为与其说是将不快拭去,到更像是在寻找某样东西。 觉察到这点的宗太,取回了些许的冷静。 「……雏田?」 他用轻如耳语般的声音呼唤着雏田。 唤了数声,雏田依旧没有回复。嘴上似乎有在说些什么,但宗太却因为发呆而没能听清。 她的双手仍在黑暗中彷徨,这次则是在床单上摸索起来。渐渐地,她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就在宗太为是否搭话而犹豫的时候,雏田抓住了自己的t恤。瞬间,被伤感点缀的她的表情恢复了以往的安详。 弯着身子,雏田靠近了过来,像是要拥抱似的。很快,那双小手就绕到了宗太的背后,仿佛在找寻着置身之所一般,这次她的鼻尖撞上了宗太的胸口。 四足缠在一起,渗出少许汗水的大腿则被相互间释放出的热气所包围。 虽然因为身高看起来像个小孩,但宗太重新深刻感觉到,雏田也已是个处在青春期的女孩子了。外表上也与男生有根本上的差异了。圆溜溜的,软绵绵的。并不仅指胸部,整个身体都是如此。 双臂与大腿的触感也不是很坏。胸平平的,腰部则紧绷着。腰以下到臀部之间的轮廓,则又描绘出一条流畅的曲线。 或许与京那样特征明显的女性有所不同,但归根结底,雏田也确实有着女孩子的体型。这点,让宗太落得了用触摸过的手、胸口、腰及脚上全部的神经才把握住的下场。 雏田吐出的气息热乎乎的 。胸口附近有种湿漉漉的感觉。 宗太也想过抽身离去。但最终,他还是屈服在那惹人怜爱的睡颜之下,作出了接受现状的决定。 手指抚过那柔顺的秀发。雏田则痒痒地轻声笑了起来。 不由地,宗太也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之中,明知没可能睡着,他仍带着笑容闭上了眼睛。此时,离清晨还有着一段距离。 2 六月二十七日。 在这梅雨季节中,难得的一次快晴。 正是个开办体育祭的好日子。 由于担当实行委员,有不少的工作,宗太带着雏田,比平时早一小时来到了学校。连着俩人休息时拉下的份,京已好好地为他们准备了工作。 清晨到校与京碰头时,她用着一如既往的语气这样说道。 「今天会是很长的一天,承蒙两位关照了呢。」 话意的一半是指体育祭这活动的运营。 然后,另一半则是指,阻止银色方舟第三次爆破的行动。 根据上杉杏奈那里所取得的情报来看,银色方舟下一次的目标是月乃宫大学理工学部的研究楼。时间为,晚上八点。 后夜祭结束之后便有必要立即要采取行动,使得日程表排得非常紧密。 宗太心想,如此一来,是没可能轻松享受体育祭了。 今天一整天都会忙得不可开交。 的确,京为俩人分配了比赛用道具的搬运、为来宾引路、甚至还被派遣去干处理投诉的工作。 闲下来的时间里,还必须得去参加比赛。 今年按照学年分为三组,一年级扬言要以下克上,个个士气高涨,三年级正为给自己最后一届体育祭画上圆满的句号而拼命努力着。被夹在中间的包括宗太和雏田在内的二年级则燃起了与两者对抗的斗争心。 最初以为这样分组很乱来,不过开始后倒也并没有想像的那么坏。 场面比去年更加热闹。 每当合计得点的时候,赛场上便充满了欢声。 比赛自然也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宗太心想,若自己保存体力的话,绝对会遭受到同班同学的集体嘴炮攻击吧。而且看京和燕她们也都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之意,全拿出了真本事,将赛场上的对手一一斩杀出局。 多亏这样,害得宗太在早上的项目全部结束之前,都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身边的雏田脸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疲惫,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双目失明,但也并非一个比赛项目都没有参加。 以京为中心的学生会早就考虑到这点,并为她特别准备了项目。 最初的一项是:蒙眼投球。规则为参加者全员必须用布蒙上眼,仅依靠场外的指示行动,最终将球放入筐中。 既然条件相同,那雏田自然也能够参加。而且,由于没有参加比赛的学生们也可以加入其中给予参赛选手指示和应援,因此这个项目让整个会场变得热火朝天。 其他也有不少,连与体育祭比赛毫不相干的劈西瓜之类的项目也在其中。 以这些类项目为主,雏田参加了比赛,收获了些许成绩,引来了一片笑声。 即便如此,在得分的贡献度方面,她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在体育仓库里收拾滚球用的球时,远处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 说在下午的比赛项目开始前,先进行应援合战。 「这个,雏田也要参加的吧。」 「啊,是的。」 从昏睡状态中醒来的次日,在校内,浅井找上了雏田。说是无论如何都希望她能够参加应援合战的演出。 这应援合战也是个华丽的项目。当然,也能得分。 规则相当简单,看谁的呼声更响亮。 「我去找巴老师借测定装置,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带着少许疑惑的雏田身边,忽然闯入了一名同班的女生。 「真田君,小雏我借走了哟!」 不等宗太同意,她便拉上雏田准备离去。 「……她要是说不行,我会丢下她不管么?」 傻傻地自言自语一句以后,宗太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等干完手头的工作回到操场,正好是应援合战开始之时。他便站在远处观望起了比赛的进展。 一年级学生正齐心协力地高声嘶吼着。 「仅靠这种正面攻击的话,咱三年级肯定压胜啦。」 不知何时,穿着体操服的燕站在了身边。 「今年又准备使用什么阴险的战术?」 一年级生虽然顽强奋斗,但他们似乎并没有理解这个项目的本质。只用自己的声音是绝对无法获胜的。让其他组的人也跟着一同呼喊才正是关键所在。 「放心放心。这次不准备让京色诱攻击。」 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难以忘怀。 京的啦啦队装扮。 一年级的演出结束,紧接着轮到三年级。 配合太鼓的声响,一人走上了高台。 顷刻间,会场中的女性发出了色色的声援。就连远离人群的宗太也被震得赶紧塞住耳朵。 仅刚才那一瞬,测定装置显示的数值便已是一年级生的三倍。 「那位,是谁?」 因为差不多算是身在操场对面,所以根本看不清高台上的人物。 这时,燕递过来了个双筒望远镜。 「……你早有准备呢。」 不用白不用,宗太接过双筒望远镜,往眼前一放。 镜片中出现了一名有着连男性偶像都要甘拜下风的华丽型体的学生。夹杂着听进耳朵里都觉得难为情似的甜言蜜语,他正进行着胜利的演说。坦荡荡的胸口洒落下滴滴汗水。 「是个变态呢。」 「此人名叫直江虎次郎。咱们的学生会副会长哦。」 「……被京前辈甩了的那位?」 「没错。在此之前,明明还是位很不错的人。被甩的刺激致使他变得对女性稍微有些轻薄。」 「话说,又有一个人出来了。」 是位与操场上的狂热相差甚远的亭亭玉立的清秀女生。仅她一人还身着制服。且到现在仍难得一见地穿着及膝的短裙。 但是,穿在那位女生身上却是异常地适合。 新人物的登场,使得操场更加吵闹。连和身边的燕交流都变得非常困难。 「那位又是谁?」 「学生会书记,秋月真琴。」 「那样的美人,原来真的存在呢。」 明知是敌人,一、二年级的阵营中仍是响起了阵阵欢呼。 「唉,不过令人可惜的是,真琴同学是男生哦。」 听了这话,宗太露出一副好似被鱼骨刺到牙龈般的痛苦表情。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又向燕投去确认的目光。 而回答却来自另一个边。 「或许你难以相信,但燕没说错哟。真琴真的是男生。」 站在燕的反方向,京说道。 她交叉着双臂,似乎很满足地眺望着应援合战的盛况。 「今年的我也没死角呢。」 「是么?」 乖乖认同只会让自己感到不快,于是宗太作出了反驳。 「哼~,那么有自信的话,今年也来和我决胜负不?」 「输的一方要接受惩罚,吗?」 「嗯。」 值得庆幸的是,目前二年级与三年纪仍处在同分状态。胜负将取决于下午的比赛项目。 「可以哟。我 接受。只是有个条件,不能把无关人事卷入其中。」 去年就因此对千岁做了亏心事。 「那么,说一个对方必须照办的要求如何?」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哟。现在宗太正在考虑的邪恶念头我也会配合的哦。」 说完,京就朝着宗太吐了吐舌头。心想看她就败了,于是宗太便装作聚精会神地在观看应援合战。 「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本想反驳,可被戳到脸颊之后,力气就如同泄气的皮球似的全漏光了。而京则更加肆无忌惮地说了起来。 「你也可以考虑考虑玩什么游戏比较爽……」 「才没在想这种糟糕事情哟!」 「那宗太君还有其他必须考虑的事么?」 眼角映出的京的眼中,含着严肃的目光。因此,其他一词所指的意思,宗太在她讲出接下来的内容之前便已理解。 「你想让小雏等到什么时候?」 虽然有时间做心理准备,但京的发言一针见血,使得宗太无言以对。仿佛被木桩重击过般的疼痛正不断刺激着他的心脏。 「就算发生了爆炸事件,就算陷入了昏睡状态,也已经有一个月了哟?」 「废柴一个呐。」 就连站在一旁静观其变的燕也开始向宗太施加压力。 「还是说因为不知道里见千岁的反应,所以在思考着这之前先与小雏保持距离之类的想法?真是个大鬼畜呐。」 「不是的!」 「小雏可是个不会任性的孩子呢。没问题这种话,你可不能相信哟?」 「我懂。」 宗太心想:自己并没有让到今天为止度过的时间白白流逝。关于雏田,自己恐怕比京和燕更加清楚。 「嘛,宗太君的生日之类的问题,希望你能回答她呐。」 「不是废物也不鬼畜的话,这点儿小事应该可以做到的咯?」 宗太无言以对。京也好燕也罢,她们说的都没有错。拖延回复的确不是什么好事。这点自己也非常明白。尽管明白,可却还是下不了决心。 这样的自己就算被说成是废物也无可奈何。 说完,京便拉着燕一同离去,现场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这时,三年级的表演也即将结束。 又过了一会儿,广播部的播音员宣布二年级演出即将开始。 气氛与先前截然不同,整个操场一片寂静。 大家的热情在三年级的表演中已全部燃尽,操场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下,一名少女被丢到了众人面前。 此举使得宗太回忆起了与雏田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雏田孤单一人站在二年级的高台,身披着白色的单子。 表情不安地,朝向身后的同班女生。 二人的交谈宗太是一点儿也没听见。 不过,那位同班女生在为雏田加油打气的氛围他还是看出来了。 因不明现状,会场开始出现了些许骚动。 众人都饶有兴趣地围观起台上的情形。 算准时机,同班的两名女生从后边,扯掉了披在雏田身上的床单。 一瞬间,雏田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再次出现在眼前的她,换上了一身啦啦队的服装。 她将拿有彩花的双手收紧在胸前,如小动物一般缩起身体。 带着不由自主的声音就出口了的感觉,场内顿时响起大片欢声。 接着,又响起了女孩子高呼可爱的喊声。 声音之中,还混杂了「加油」的声援。不,有将近一半都是鼓励的话语。 或许是这些鼓励使雏田想起了肩负的使命,她拼命喊出一句话。 「大家,请加———油!」 她的喊话很快便被周围的欢声所淹没,自然也没有传入宗太耳中。 只是看到那口型,宗太就下意识地猜出了内容。 「如何,这主意。去年被京前辈摆了一道呐。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脸洋洋得意的浅井走了过来。 「……还不坏。」 但是,总感觉雏田是被拉出去当笑柄的。 播音员直播了最高得分的显示画面。 听完得分,同班的女生纷纷冲上前去拥抱雏田。她被夹在了当中。 雏田似乎也挺开心。 满脸洋溢着笑容。 「不,其实也满好的嘛。」 一改先前评价,宗太也淡淡地笑了。 「你那一笑,总感觉很深邃呢。」 「哪有哟。」 挥手告别的时候,浅井摆出张可怕的鬼脸,随后便逐渐消失在了宗太的视线之中。 太阳已有西落之意,比赛项目也开始渐入佳境。 而宗太的体力此时也已基本见底。 若再不休息,那阻止恐怖爆炸真可谓是痴人说梦话。 可在这当口上,却插进来一件棘手的事情。 里见千岁在障碍物赛跑的时候扭上了脚。 宗太把雏田交给了京照看,自己则只身一人朝现场奔去。 操场外边的台阶上,千岁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里见,没事吗?」 「……嗯,不要紧。」 那铁青的脸色证明,她是在逞强。 「总之先去保健室吧。」 如同往常向雏田伸手一样,宗太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 见此情景的千岁,带着少许踌躇,望了望宗太的手与面孔。 一惊一乍地,二人的指尖碰在了一起。 千岁缓缓站立起身子。 似乎相当疼痛似的,她连下一步台阶都显得非常辛苦。这副样子想带去保健室实在很困难。 宗太立定,确认了周围的状况。 他下到从操场方向绝对看不见的死角上。 「真田君?」 一咬牙,在千岁面前弯下了腰。 「……认真的?」 「要不然,我才不会这么难为情地蹲下来哟。」 千岁开始左右张望。 尽管产生了动摇,她仍不忘确认周围状况。 「我想现在没人会看到。」 「……嗯。但是……我……那个,身上出了不少汗。」 「关于这一点,我想我要比你出得多。」 因为自己从早上开始就在四处奔波。 「什么话都别说,能做到吗?」 「我保证做到。」 「……说话算话哦。」 背后确实乘上了重量。 两只手环抱住千岁的膝盖并站起身后,宗太不顾一切地,直奔保健室而去。 「再稍微,慢一些。要摔下去了……」 说话的同时,千岁用力紧抱住宗太的脖子。 她的心跳,正在高鸣。 宗太脱掉鞋子,走进了校舍之中。 只要进了这里,就不用再担心会被人看见。宗太稍稍放慢些步调。千岁好像也是如此似地松了口气。湿润的气息覆在宗太的脖子之上。 以保健室为目标,宗太在寂静的走廊上前进着。 每向前一步,四周就显得更加寂静。 途中,他还把快落地的千岁给重新扶好。 「……我很重呢。」 「这个话题,由里见先挑起是犯规的。」 「约定,你打破了。」 「啥?」 「不是讲好不说话的嘛。」 「刚才那也算,太狡猾了吧。」 千岁看似难为情地笑了。 俩人就这样东扯扯西扯扯,不一会儿便到达了保健室。 可是,里面却空无一人。 宗太先把千岁给放到病床上。 并将她穿在脚上的鞋、和扭伤脚上的袜子给脱了下来。 右脚又红又肿。 只是碰到地板,千岁就疼地紧皱起眉头。 在办公桌上,宗太发现了保健老师的备忘录。 上面写着「因有学生扭伤而赶去了操场」。 看起来,好像与这边错开了。 当然不可能把千岁再背回操场去。 宗太把备忘录也给了千岁过目。 「我去叫老师回来啊。」 就在宗太准备离开之际,千岁喊住了他。 「等等!」 「里见?」 「……对不起,忽然这么大声。」 「不,没关系。」 「我觉得老师很快就会回来。」 「啊啊,是呢。」 莫名其妙的对话中断之后,两人之间一时竟没了交流。 宗太望向外边,仿佛在寻找话题。 「真田君,是七月七日生的呢?」 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宗太朝千岁望去。 话题本身也太过唐突,更重要的是自己不曾记得有对她提起过生日。 千岁低下头,摘去眼镜。 并紧眨了眨双眼。 「知道吗,我也是同一天生日。」 千岁的侧脸被夕阳染成了鲜红色。 「不知道吧。因为我可没告诉你过。」 「真的?」 她缓缓地点点头。 「……那个,啊。」 千岁斜视着宗太。 「以前有约定过呢。只要邀请我约会,那些事情我就闭口不谈。」 「……我还记得哟。」 「那个,我想把日期定在七月七日呐。」 宗太没有立即作答。 他回想起了那些重要的事件、以及自己弃之不管的事情。 恐怖爆炸的后续,雏田的昏睡。自己被搞得每天都忐忑不安。 但是,这些并不能成为理由。 因为现在无法逃避,必须正面做出回答。 「已经和别人有约了?」 「不,没有啦。」 「那么可以,吗?」 就在宗太犹豫不决之时,保健老师突然回来了。使得,俩人的对话被强制中断。 保健老师就错开一事毫无意义地笑了起来。而宗太也傻傻地跟着笑了。千岁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或许是注意到有老师的存在,她只是沉默不语地盯着宗太。 「那,我走了啊。」 「……啊,等等。」 宗太的手停在了门上。 「刚才的请求,可以的吗?可以的吧?可以的咯?」 宗太转过头,只见千岁正低下头,搓着自己的手指。而一旁的保健老师则竖起耳朵,津津有味地享受着俩人间的氛围。顿时,重压和害羞之情一下子全压了过来。 像是为从中逃离一般,他猛地说出了回答。 「明,明白了哟。」 「是吗……太好了。」 仿佛悬在心头的大石坠落了似的,千岁横卧倒在了病床上。病床的垫层柔和地承接住她的身体。 「放学后,晚上七点在月乃宫车站前的纪念碑那里集合呢。」 「啊,啊啊。」 「迟到的话,有你好看。」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走了哦。」 「嗯……谢谢。」 千岁轻轻挥了挥手。回应她显得很难为情,宗太又说了次再见,便将保健室给抛在身后。 或许真的只是情势所逼。不过这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自己并不后悔。 尽管如此自言自语道,但宗太却在回去的路上,却猛地向墙壁踹了一脚。伴随着疼痛,焦虑开始从脚底向上蔓延。他感到自己忘记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原因无从得知,一股怨气便不由涌上心头。 不知何时,脑中浮现出了雏田的身影。宗太急急忙忙地想冲出校舍。可事事却尽不如人意。 他就这样拖着疼痛的腿,嘴上小声地自言自语着辩解的言辞,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3 篝火即将熄灭。 时刻已过晚上七点三十。 至此,包括后夜祭在内的所有项目全部平安结束。 以微弱比分胜出的是,京所率领的三年级。 伴随着最后的接力比赛,操场进入了最高潮。 刚才京找到宗太,就赌输的惩罚来提了个醒。 只要没有这段,就会是个非常愉快的体育祭呢。 开完班会的班级开始一一解散。 即便如此,操场上的人数却丝毫没有减少。 仍对下午的活动恋恋不舍似的,许多学生还围在那已如焚火般小的火焰周围。 而宗太则在操场的角落,呆呆地眺望着这片光景。 身上早已换成了制服。 但是,今天的行程到此并未结束。真正的战斗还在后头。 他开始确认起身体的现状。 疲劳仍在。不过,或许是因为处在兴奋中吗?身体现在感觉非常轻盈。 将身体逐渐调整到最佳状态。 离八点还差二十分。 坐着休息的雏田也站了起来。 「差不多了呢……」 声音里能得听出几分紧张感。 这时,一只猫跑来,粘在宗太的脚边。 猫口中,含着张纸片。 宗太接过便笺。就在雏田伸手想要抚摸之前,猫便逃跑了。 「啊……」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打开便笺查看内容的宗太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敏感觉察到气氛变化的雏田摆出了一副看似不安的表情。 「宗太?」 「……燕学姐说,让我们去大学的室内泳池集合。」 「仅此而已?」 「还说,中条目前行踪不明。」 雏田不由地咽下了口气。 有关爆炸事件的情报都已向雏田一一说明。包括在她沉睡时发生的事情,以及从燕那里听来的情报。 慎重起见,宗太便拨打了明人的手机。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的是接线员「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亦可能是电源不足」的声音。 「总之,先去集合点吧。」 「嗯。」 来到集合地点,宗太与雏田发现京与燕已经等在那里。 又过一会儿,巴也到达了。 抱着些许期待,宗太在人群找寻了下明人的身影,可惜没能找到。 「中条呢?」 「咱的眼线也没找到。」 燕的脚边,聚集着接近二十头的猫咪。 先前跑来宗太这边的三色猫也在其中。 「真想从空中也搜索一下呐。不过天这么黑,鸟影子都没。」 确认了时间。离八点还差十五分。 「现在加强大学研究楼的警戒才是优先事项。」 照巴的指示,四个人兵分两路。京与燕,宗太和雏田的组合。 「我去强化周遍警戒,防止外部有人擅自闯入区域。」 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巴便起身离开了。 「那么,我们也闪了哟。 」 被燕操纵的猫们一齐冲在了最前边。 京则紧随其后。 「两位多加小心呐。」 笑嘻嘻地,燕也追了上去。 去研究楼的路有西侧通道和主干道两条。 宗太带着雏田,朝西侧前进。 弦月已高挂天空之中。 大学的占地面积之广与高中实在无法相提并论。 光是一个操场,跑道、足球场、棒球场就一应俱全,甚至连橄榄球场都有配备。 宗太斜视着棒球场,同时加快了步伐。 为辅助雏田的行走,他还发动着月神刻印。 或许是因为太过宽广的缘故,使得这缺少光线的校内给人的阴暗印象变得更加深刻。仅靠今天那点儿月光,还不足以照亮大地。 越是接近研究楼,周围的建筑物也越来越少、直至视野中再也看不见其他一幢建筑。声音不再产生回音,无声的空间正煽动着紧张袭向二人。 宗太甚至出现了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与雏田存在的错觉。 强压着恐惧,俩人终于到达了研究楼的背后。 从起点走到终点,路上未曾见过一个人影。 真希望这里也能有远处的建筑物那么明亮。 宗太抬头望了望三层构造的研究楼。由于是矮宽的建筑风格,因此绕着走一圈需要花不少的时间。 到底从右开始好,还是有左开始呢?他开始苦恼起来。 就在这时,又一只猫跑了过来。 口中照例含着便笺。 上面简短地写着一个字,『左』。 宗太确认了时间。还三分就到八点。 不带丝豪犹豫地,他拉起雏田的手,开始逆时针绕大楼移动。 跑了一段路,才终于找到建筑物的入口。此时的俩人已累得气喘吁吁。 宗太把堵在喉咙里的唾沫给咽了下去。 雏田也很辛苦地双手扶着膝盖。 宗太也低下头。 但在下一刻,即使很不愿意,他依然抬起了头。 爆炸声从背后袭来。 全身瞬间紧张所束缚住。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这些现象都在向宗太阐述,刚才那一幕并非虚幻。 宗太转过头,只见研究楼的二层的部分,喷出了火焰。 身旁的雏田慌忙捂紧耳朵。 从建筑物的性质上来说,内部极有可能保存有大量化学物质。恐怕是其中某样对火产生反应,引起了连锁爆炸吧。 伴随着火焰,激烈的爆炸声再度传来。 要是再慢个二十秒,自己和雏田也会被卷入爆炸之中。想到这里,宗太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即便如此,他还是下定决心要返回原处。 因为在烟雾中发现了人影。 「雏田!」 「啊,嗯!」 俩人同时跑了起来。 宗太掏出手机与京取得联络。不一会儿,电话便接通了。 「在附近么?」 京的话简单明了。 「现在正在追。京前辈你们就这么从左边绕过去包抄。」 「明白了。」 通话结束,不带一句废话。 冲进烟雾之中,顿时便传来一股药水的味道。 宗太与雏田都被这股深入喉咙的恶臭给呛得咳嗽起来。 即便如此,俩人依旧没有停下过脚步。 脚边尽是瓦砾堆成的小山。 即便是在这最恶劣的环境之中,他们最终依然追上了人影。 「站住!」 人影纤细的肩膀仿佛受到惊吓似地颤了一下。 对方慢慢转过头,看到那面容的宗太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中条。」 他手中还拿着疑似塑胶炸弹的物品。 明人最初也表现得非常惊讶。在沉思片刻之后,他的眼中透出了已经理解现状一般的慈祥目光。 「暴露了么。」 明人看似散去了全身的力道,用鼻子嗤笑起来。 好像放弃了什么似的。 他既不辩解,也没有欺瞒的念头。这种状况下,借口明明是要多少有多少。 「抱歉。我还有事要办。」 话音刚落,明人便使用了月神刻印。那大幅抬起的脚,一下踢飞了一块瓦砾。 双眼则直直盯着宗太。 宗太反射性地缩起了那被杀意贯穿的身体。 这时,雏田走进了他的视野之中。 重力支配的月神刻印瞬间展开,将雏田包在里面。 明人踢飞的足球大小的瓦砾撞上那看不见的墙壁之后便裂成了碎片。 没等宗太反应过来,明人便已抬脚做好进攻之势。 宗太的眼睛,只能看见消失的瓦砾一瞬撞在雏田的墙壁上的情景。 「中条君,请住手!为何要这么做呢?!」 悲痛的呼唤却也没能使明人罢手。 仿佛在说最后一击般的,他将以手托起的崩落的研究楼墙壁给掷了过来。这块被击飞的巨大水泥墙壁遮挡住了宗太的视线。 不过,无论炮弹多大,也无法伤及雏田分毫。 与其他瓦砾一样,在瞬间支离破碎。 扬起的灰尘导致周围变得模糊不清。 刹那间,宗太感觉身旁挂过了一阵风。 赶紧双头抱头。 「要是这样就迟了。」 声音的最后部分他没能听清。 吃中明人的一记膝击,腹部顿时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冲击。 原来他加速了自己的身体。先前的巨大瓦砾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宗太的身体弯曲成「l」字形在天空中飞舞,接着如同杂巾一般摔了瓦砾堆之中。 感觉呼吸快要停止。 口中充满了胃液的酸臭。 「宗太!」 失去视觉的雏田呆站在原地,无数次呼唤着宗太的名字。 多亏这声音,才总算让自己还能够保有些许意识。 「我想这里很安全。所以,请不要随意走动。」 摔在地上的宗太抬头望向了明人的脸,模模糊糊的无法看清。 只是,那声音显得非常柔弱,听上去像要哭出来似的。 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站住哟……中条……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宗太将手摁在疼痛的腹部。肋骨或许已经折断。仅仅这么想就使呼吸变得更加紊乱。 看不见明人的身影。他已经完全消失在了火焰与烟雾之中。 摇摇晃晃地,雏田正向这边走来。 「宗太,伤得重吗?」 「还好,他似乎手下留情了呐。」 若明人真有杀意,自己应该早已不在人世。 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做。 「他心知肚明的呐。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多么不妙。」 宗太忍着疼,硬是站起了身子。 自己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弄明白。 搞懂的只有,明人与爆炸事件有关。但其的目的、动机,却一点儿也没有头绪。 所以,必须前进。 明人朝向的是研究楼内部。 不畏惧疼痛,宗太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4 研究楼的内部是一片昏暗。 长长的走廊的左右都配有实验室。 墙壁上则张贴着研究成果的报告。 写有各个房间主人名字的门 牌着实非常显眼。 火苗已经蔓延到了一楼。 「雏田,不怕吗?」 自从踏入研究楼,雏田的后脑勺就一直没离开过宗太的视线。 「不怕。因为宗太就在身边。」 像要表示自己所言不假似的,雏田忽然握紧了牵着的手。 此举也让宗太的心情瞬间轻松不少。连腹部的疼痛也感觉缓和了一些。 俩人发现上二楼的台阶,并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脚。 可是,雏田就这么站在最初的台阶上,一动响了不动。 恐怕,是听到什么声响了吧。 宗太也集中精神,可却什么也没能听到。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立刻证明了雏田的反应是正确的。 伴随着地响,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音。 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使用带来的炸弹了吗?」 先前接触之时,明人手中握着疑似塑胶炸弹的物品。 「或许是的。声音与最初的爆炸非常相似。」 「知道哪边吗?」 雏田毫不犹豫地指向了一层刚走过的原路。 「走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腹部的疼痛也逐渐变得剧烈起来。 仅衣服擦过,便会带来阵阵激痛。 汗也流个不停。 真想现在立刻停下。 即便如此,宗太还是像被附身了一般,依然向前行进。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个洞穴。 返回原路后,发现走廊已被这洞穴给拦腰截断。 直径有三米。 从瓦砾的散落状况来看,是从下方被炸开的吧。 「还有地下室的吗。」 宗太仔细观察了幽暗的洞穴,可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拿起一块小瓦砾,往里投去。 声音比预想的要来得早。 充其量也就四、五米的程度。 强忍着腹部的疼痛,宗太一咬牙跳了下去。 雏田则在使用重力支配能力飞上半空中后,又如同绒毛一般徐徐降落。 一抬头,便发现数米之外还有个洞穴。 风,吹过通道。 宗太与雏田即将挑战眼前这片满是焦味的黑暗。 水流声从脚底传来。 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没走多远,便发现了一扇铁门。 打开着,缝隙差不多够一个人进出。 里面透出着光亮。 跟着雏田,宗太也进入了内部。 视野瞬间变得开阔。 里边的面积大约有学校教室的四分之一。 天花板也很高。 之前走过的那条隧道,相必是向下斜的吧。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地底深处。 迈着不安的步伐,俩人朝着更深处前进。 药品的味道不断刺激着鼻腔。 混杂在气味中的,还有让人想吐的异臭。 这里没有别人的气息。但却残留着曾经有人的痕迹。未写完的报告书。没喝完的罐咖啡。以及丢在一边的白大褂。 宗太准备继续深入。 脑中却响起了不要继续深入才是的警报。 「你在吗,中条!?」 「在的话请回个声!」 在一种前方似乎有着什么的奇怪感觉的驱使下,他推开分隔房间的屏风。 做好心理准备,朝前方望去。 瞬间,身体中的某个器官炸开了。 感情也同时冻结。并下意识地停止了月神刻印的使用。 他认为这不是雏田该看见的东西。 「宗太?」 恐怕是雏田从这仅仅瞄到一眼的物体中,觉察到了不安吧。 这种时候,真想说别怕,没事啊。 可是,从口中出来的,却是午间吃的便当的残骸。 泪水哗啦啦地淌了下来。 「宗太,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哟。」 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宗太重复了数次缓慢的深呼吸。与此同时,他铁下了心。 无论看见什么,都要镇静。 他抬起头。 眼前出现了约两米高的培养槽。全部共二十座。围成了一个圆。 里面充满淡淡的青色液体,同时,每座容器中还分别放置着一个无头的遗体。 泛黄的遗体上还连接着疑似电极的东西。 就像是一个个人体标本。 捂住嘴巴与胃部,宗太向其中一座培养槽靠近。 在培养槽的下方,他发现了一块金属板。 上面刻有号码。 旁边,还刻着姓名。 宗太开始在脑中寻找起记忆。因为这名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柴田武史 可一时间竟想不起来,难道是大脑在拒绝想起这段历史吗? 既然记不起来,便准备去确认邻位的培养槽。 看见那块板上所刻的名字之后,他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高坂由佳里 这是执行人事件的被害者,宗太同学的名字。 被发现时只剩头颅,而遗体的搜查工作已被强行终止。 若是相信板上所刻的名字,就意味着这些遗体与执行人事件有关。 宗太硬是站起身子,抱着否定现实的念头,一一确认了所有的遗体。 执行人事件被害者全员的遗体一个不少全聚集在此。 不仅如此,连因拘留所爆炸至死的月之子的名字也在其中。 尽管极力否定,但内心却渐渐变得空虚。 当看到最后一块板上所刻的名字时,宗太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他现在是一头雾水。 为何此处会出现这名字…… ——柿崎瑞希 执行人事件的犯人,在宗太眼前自尽的少女。 证据如今仍浑浊发黑地残留在胸口。 那是她贯穿自身所造成的伤痕。 即使完全不清楚现状,雏田仍然拼命握紧了宗太的手。仿佛在鼓励他一般。 培养槽的背后传出了声响。 肩膀颤抖着,宗太转向声音的源头。 连保持站立的气力都已荡然无存。 他靠近了装有柿崎瑞希的培养槽的背后。 而在那里俯视着宗太的,则是脖子吊在绳上的中条明人空洞洞的眼神。 五章 月的蠢蠢欲动 1 宗太抱着膝盖,坐在赶到现场的黑田车的后坐席上。 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在这个临近七月的季节里,从头到脚却还裹着毛毯。 即便如此,身体也未听从他的指挥,仍不停地哆嗦。 牙齿连续碰撞的声音,回荡在脑中。 无穷无尽的不安在头与胸,还有血管之中游走着。 飘忽不定的瞳孔下意识地看着副驾驶座的席位。但视网膜中,却早已刻入了别的情景。 地下研究室。无头遗体。柿崎瑞希。以及上吊自杀的中条明人。 每一样都背离现实太远。 在联络了黑田和巴之后,他便难以忍受,回到了地面。 很快,也同京和燕汇合了。 在等待黑田到达的时间里,宗太又一次呕吐了。吐出的已只有胃液。不管如何吐,恶心感都无法消除,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数次痛苦地弯下腰,仿佛要将不快感逼出体外似的。 就算身体如此糟糕,那寻找着解决事件线索的大脑也丝毫没有松懈过。 约三十分后,黑田赶到了。在作完简单的报告之后,宗太铁青着脸,向黑田提出了一个方案。说是有法子引出银色方舟。 听完他的话,黑田起初是歪着个脸。然后一边揉起下巴的胡子,并闭上了眼,看似像在思考的样子。片刻过后,他用往常的口气说了句「好吧」,便进入了研究楼内部。 又经过五分钟,这次到来的则是复数鸣着警笛的警车。 即便是距离事发有相当一段时间的现在,从车窗外还是能看见巡逻车闪着红色的灯光。 研究楼已被『禁止入内』的黄色布条彻底封锁。为遮挡媒体取材,爆炸现场附近盖上了一张青色薄布,让外部无法查知内部的状况。 宗太抬起头,呆滞地眺望着现场。 寒气致使全身颤抖不已。 这是,手中忽然传来一股暖流。 是雏田略有顾虑地握住了他的手。 「会好的。」 这话既没有任何根据,也不知是针对哪件事情。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吧。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俩人就这样手牵手坐在一起。 而后,黑田打开驾驶席一边的车门,返回了车内。 「久等了呐。身体好点没?」 「极糟哟。」 「能说话,就代表恢复了呐。伤还疼不?」 听完这话,原本已忘记的疼痛忽然就有了复苏之势。宗太将手放到腹部。仅是手指轻轻碰触表面,就疼得紧皱起眉头。这便是明人所造成的伤。 「看这样子,就算没折断,但也得作好肋骨开裂的心理准备哟。」 宗太暧昧地作了答,随后透过后视镜望见了黑田。 黑田也,正看着自己。 「照你说的,都安排好了。载着明人的救护车差不多也该出来啦。」 不出所料,一辆救护车从静止不动的黑田的车跟前窜了过去。 「明天早上,应该就会出现恐怖爆炸事件嫌犯被捕,现处在重伤昏迷状态中的报道了呐。」 「若是知道中条被捕,银色方舟应该会有所行动。或许是封口,也可能会前来营救,无论哪一种,都将出现在医院接触的机会。」 「只不过这招使不了多久。期限最多至十天后的七月七日。再下去,我也瞒不住上头了啊。」 「十天足矣。我也不想长久使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宗太的策略正是以明人为饵引蛇出洞。对此,他自己也不好受。但比起事件未解决,这样做要好得多。 「关于地下的那些装置,都查到些什么?」 「刚才来过报告了呐。作为责任者的教授,被发现在死于自宅。这名教授与银色方舟的关系还不清晰,不过近期就会出现端倪的吧。」 无言以对的宗太只是咽下口气。 「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呢。这样看来,事件到此似乎并没有结束哟。」 语气虽显得有些散漫,但黑田的瞳孔深处却散发出严肃的目光。 「不过,现在还是先去医院吧。」 「事件的进展会变成什么样?」 本想启动引擎的黑田的手停了下来。 「那种东西都出现了,就代表并非普通的爆炸事件那么简单。银色方舟的目的也与犯罪声明的内容有了偏差。」 黑田的视线在半空中彷徨,而后朝向现场。 像被引导似的,宗太也向同样的地点望去。 从皱巴巴的西装中,黑田取出了香烟。 只是叼着,没有点火。 「等到七月七日,事件便会迎来解决。」 「咦?!」 太过突然的回答,让宗太吃大了一惊。 「为什么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雏田表现出一副对此感到非常意外的表情,插入了二人的对话之中。 「鉴定人员在明人的家里发现了遗书。」 说完,黑田将烟从嘴边取下夹在手中。接着以平常的语气继续说道。 「里面将事件的始末与动机一一挑明。他是这么写的。仅仅因为是月之子,为什么就不得不受到歧视呢。由于这个原因害得自己无法上学。然后是段对这种社会的怨言。制造爆炸事件是为了改变社会,可结果却是什么都没能改变。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 黑田的语气,没有包含任何感情。 听了遗书的内容,支配着宗太身体的颤抖发生了质的变化。 「这里面哪有中条的心声啊?准备这种遗书的,明显另有他人嘛?」 宗太拼命压抑着亢奋的激情。 「和执行人事件也是有关联的哟!如果这里与银色方舟有联系的话,那为什么要炸掉呢?疑点重重,不是吗!」 「我也想相信明人。可是呐,笔记鉴定的结论,遗书是真的。明人上吊自杀的动机也非常充分。」 「怎么会……」 好不容易终于可以上学了。尽管只能在保健室,不过从同自己和雏田在一起明人的身上,可以看出他正逐渐走出低谷。 「知人知面不知心哟。不是么?」 无法反驳。本以为同是月之子,自己已经理解了明人的立场。可却什么都不知道。明人与银色方舟有联系的事也,对世界充满绝望到达了想死的程度的事也是。 「即便如此,难道银色方舟的其他成员就放任不管了么?这种规模可不像是中条一个人能够制造出来的!」 可不论宗太讲什么,黑田的脸色都是一成不变。最多只是些细微的浮动。 「下月中旬,美国总统预定访日。所以这起事件必须尽快解决。不管我们付出多大努力,也无法颠覆这个决定。当然,可能的话,地下发生的事情我还是会尽力瞒住上头的呐。」 「因为大人的种种理由,事件的调查就必须终止么?即是说他们有能够制止银色方舟活动的保障吗?」 「正是因为获得了保障,上头才会作出这样的判断的吧。」 黑田的语气显得很沉重。 「……然后呢?」 「要么上头握有我们不知道的王牌,又或者他们与银色方舟之间达成了一个协议?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事怎么能够允许……」 「的确不能允许。不过呐,权力就是这么个玩意啊。为了回避问题,背地里什么敢做。」 「……这种事情,请别在孩子面前讲起。」 宗太并不认为只要有梦想并为此付出努力,便什么 都能实现。在这个世界上,老实本分的人就等于傻子。但现在的他还没清高到对世界的不合情理忍气吞声。 所以,拳头因气愤而颤动起来。无处可去的怒火渐渐涌上心头。 「大人就这样,没办法哟。」 虽然起初尝试着去忍耐,可他还是无法抑制情感激流的涌出。 「就是因为你们都只故自己!所以月之子的事件才会日渐激化!」 一半转化为了叹息。 「中条是为何才引发事件的?!就是因为没人理解,因为你们都没想过去理解,我们才不得不逐渐扭曲变形哟!」 「……你说得没错。」 「搞得像是很了解我们,可真正努力去理解的人却一个都没有!所以才会发生像中条和柿崎这样的不幸……。明明是个大人却连这点小事都不懂吗!」 「就算没错,也先压压火吧。」 黑田的声音显得平静。既不像安慰也不像辩解。说得准确点儿,应该叫稳重。 「逆转的机会还未消失。正是为此才会交给你七月七日前的时间。」 正因为之间将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现在的宗太才得以静下心来听取黑田的发言。现在若是自己擅自采取行动,那与被自己否定的大人们又有何不同呢。 而且,就没有理解明人这点来说,他觉得自己身上也有责任。 「总之今晚就先给我住进医院好好休息休息吧。」 可宗太却默默地走出了车内。 「喂,医院呢?」 「自己过去。」 车外,爆炸与烟的痕迹化作味道依然掺杂在空气之中。 「请把雏田送回家。」 有人在拉扯宗太的后背。 站在身后的,是雏田。 「一起去,不行?」 在宗太回答之前,黑田便驾车溜了。后视镜中映着一张奸笑的面庞。他还打开车窗,朝外挥了挥手。 宗太呆呆地望着,直至尾车灯光消失不见。 他拉起雏田的小手。 朝家的方向走去。 「对了,雏田。」 「什么事?」 「有对这个世界产生过厌恶吗?」 抬头望着天空,宗太自然而然抛出了问题。 他心想,怎么可能会有呢。 「以前,超讨厌哟。」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宗太非常吃惊地望向雏田。 朝着前方的雏田,却露出一副祥和的表情。 「我曾经一直希望这种对我不仁慈的世界,消失掉最好了。因为这样的话,就能告别尽是实验的生活,也用不着月神刻印了。」 宗太的问题唤醒了雏田在国立月神刻印研究所被当做实验品时的记忆片段。在来特课之前,她可是一直被困在研究所之中。 比任何人都憎恶世界也并非不可理喻。 「那,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呢?」 「如果我向世界发泄恶意,今后的我或许会更加被世界所讨厌。我是这么想的,只有我善待了这个世界,世界才会也仁慈地对待我。」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雏田平平淡淡地说出了口。 而且还朝着宗太露出了最最灿烂的笑容。 不知为何,宗太的眼角渗出了泪水。为不让其滴落,他向天空望去。 「所以,我始终努力坚信着。」 「是嘛。」 「因为一直是笑着走过来的,我感觉我的世界也稍稍变好了一些。」 像在细细回味似的,雏田对之前的话作了个总结。 宗太一言不发,只是将刚才的对话珍重地保存在了心里。 「那,那个,对不起。我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呢?」 再讲下去似乎要哭了一般,于是宗太略显随意地揉了揉她的头。 「哇,宗太,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嘛!」 尽管看似很困惑,但声音听上去却非常开心。 之后,代替话不多的宗太,雏田又讲了不少内容。 事件一概不提。 体育祭的话题则讲得甚是投入。 大约三十分钟后,宗太和雏田回到了他们的家。 2 次日,恐怖爆炸嫌犯被捕的报道如期而至。 同时还放出了嫌犯处于重伤昏迷状态,情况并不乐观的消息。 由于只有十六岁,中条明人的名字并未对外公开。仅仅以所属银色方舟的一名月之子来代替。 研究楼的管理者与银色方舟有过联络的事情也已判明。事件正朝着银色方舟是为平息内部分裂的方向倾斜。 流出的内容到此结束。各台纷纷更换新闻节目的预定,大张旗鼓地报道起了连续爆炸恐怖事件。 之后,新闻节目又切换成了针对少年犯罪亦或者是月之子犯罪的特辑,使宗太落得接连数日都被灌输着偏离重点的精神分析的下场。 谁都没有理解柿崎瑞希与中条明人的所作所为。只是嘴皮子动动,讲些自我满足的大道理。然后让事件慢慢变成过去式而已。 为防止媒体乱入,收容明人的医院名字并未公开。但宗太从黑田那里听闻,即便如此,仿佛利用其他途径寻到了一般,三天过后,医院外边便有数名疑似与媒体有关联的人物经常来往…… 经诊断,宗太的肋骨痊愈需要两周。只要控制好运动量,对日常生活就没有影响。但因为这个理由,他被踢出搜查小组,雏田自然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七月来临,体育祭结束,很快就轮到了期末考试。 宗太被强制回到高中生应有的生活之中。适当做些考前复习,拉下脸找千岁借笔记补足不够的部分等等。 考试的最后一天是七月七日。最后一门为巴担当的物理。在解完一定量的问题之后,宗太便败给了强大的睡魔。可是,他被巡视前来的巴戳额头弄醒,落到了面对试卷直至结束的下场。 伴随着结束的铃声,教室内沸腾起来。失落的叹息与考完解放的欢喜混杂在了一起。整间教室自然而然地被一派欢乐的气氛所包围。 考试也已结束,这样一来便无事值得担心。从表面上来讲,连续爆炸恐怖事件的嫌疑犯也被逮捕,算是告一段落了。 班会一结束,同学们便三俩成团,放学庆祝去了。因为明天开始到下周一都可以在家休息,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 人群之中,宗太却直到最后都未从座位上站起。 今天便是引诱银色方舟相关者作战的最后一天。宗太知道,到了下午,黑田会拿出杀手锏。报道嫌疑犯从昏迷中苏醒的消息。 银色方舟听到这个消息必会惊慌失措吧。估计他们绝对不会让警方通过审问,从明人口中知晓组织的秘密。为此,封口或着救援,银色方舟定会在医院现身。 计划毫无漏洞。医院也已布下层层戒备。 这次一定要让事件迎来完结。而宗太只需要静侯佳音。后事交给黑田即可。 可就这么干等也着实难受。得做些什么才能解闷。 宗太大叹了一口气。 这时,雏田穿过课桌,正朝这边靠近。 「请,请问,宗太接下来有些什么预定?」 「就是普普通通走回家,干嘛?」 「果然是回去么……对,对了,去哪儿逛逛怎么样?我觉得这样不错哟。」 雏田突然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语。双手还啪嗒啪嗒乱挥。 手指上,照例贴着不少创可贴。 会受这些伤,想必全是因为她从昏睡状态中苏醒后,仍坚持跑去京家接受 料理特训的缘故吧。 完全不懂雏田的意思,宗太歪起了脑袋。 在这当口上,京来了。 「小雏,回去吗?」 「啊,京前辈。是,是呢。现在,正对宗太实施随处乱逛大作战……」 「不急不急,对此我早有准备。」 京从背后将雏田拥入怀中。雏田脸上的紧张顿时散去。 二人的对话让宗太觉得更莫名其妙了。 不过,她们有所企图这点还是能够理解的。只要看下京的眼睛便一目了然。那眼神,分明是在酝酿着坏主意。 「小雏和我要去约会,宗太君一个人回去吧。」 不等宗太回答,京便准备拉起雏田的手准备走人。 在穿过教室门的时候,她转过头,作了个笑脸。 「不过嘛,敬请期待。」 用演戏般夸张的语气留下句发言后,俩人的影子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只留下宗太一人深深叹了口气,趴回课桌之上。 木板凉飕飕的,很舒服。 一闭上眼,睡意便袭了过来。 但忽然感觉到身旁有人,宗太猛地抬起头。 「呀!」 因惊讶而发出惨叫的人居然是千岁。 不知为何,她的右手高高举着,难道准备趁机戏弄一下躺着的自己吗? 似乎是觉察到了宗太那寻求解释的视线,千岁像是敷衍般地放下了右手。 像个没事人似的,说道。 「还不走啊。」 「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走。里见呢?」 「我只不过是把委员会的每日报告转交给下一位担当者而已。」 「是嘛……」 交流到此中断。 宗太不自觉地向天空望去。 「真田同学,约定还记得的呢?」 千岁神色紧张,含情脉脉地看着宗太。 完全沉浸在其他事情中的宗太楞了一下。然后,被约定一词激活的脑急忙开始在搜索起符合的数据。 今天是七月七日。既宗太是千岁的生日,也是俩人约定约会的日子。 「记得哟。晚上七点,车站前的纪念碑前是吧。」 说话方式像是山寨别人的似的。 对此,千岁投来了怀疑的视线。 虽然她本人是想瞪眼的吧,不过宗太却满喜欢这眼神的。看上去略显任性,对于平时少有表情变化的千岁来说,也算是张平易近人的表情。 「记得最好。」 看似有话要说的千岁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拿起放在课桌上的书包,留下一句待会儿见,便离开了。 又待了一会儿,宗太也离开了教室。 在楼道换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搭讪的声音。 「宗太同学,这么迟才回去呐。」 这独特的口音让他不用转身都能明白声音的主人。 宗太沉默不语,只管自己先系好了鞋带。 只见燕叉腰拦住了去路,连光亮也一并遮住。 「找我何事?」 「回家之前,可以陪咱一下不?就是稍微逛逛。」 宗太的心里自然而然地对闲逛一词产生了戒备。随处逛逛大作战啥的之前就曾听到过。既然如此,那燕极有可能也参与其中。他推测,京口中的准备恐怕就是指燕吧。 「去哪?」 装作一副毫不关系的样子,宗太反问道。 「明人同学制造事件的理由,不想知道吗?」 此话让宗太第一次把头抬了起来。 像是完成了一项壮举似的,燕的嘴角露出了坏笑。 尽管宗太多次提问,可燕就是不肯透露目的地。 只是一口咬定跟过来就明白了。 半路上,她说起要去趟花店。并让店员挑选了扫墓用的花。 付帐时,她又招招手,莫名其妙地把宗太叫来付了钱。当然,拿花也成了他的工作。 来到月乃宫车站前,燕坦然地拦下一辆的士。 被她的我行我素折腾地没了脾气,宗太也跟着坐进车中。 直到燕向司机说明地址,他才终于搞清楚了目的地。 宗太一副躲过大难的表情,而司机叔叔的表情则略显不爽。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啦。 或许车费到不了一千円。 不出所料,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的士的计价表仅仅跳了两次。 宗太付完钱,下了车。 湿漉漉的空气搞得肌肤也黏呼呼的。 抬头仰视才见得着顶的寺庙台阶,给人一种仿佛在拒绝来者的感觉。 沉默的燕率先爬上。 宗太也跟至并排行走。 自从执行人事件解决之后已经一个月以上没再来过了。但宗太却感觉这仿佛是更久以前所发生的事情。 爬完楼梯,背上已是大汗淋漓。 燕拿起桶准备去舀满水。 搬运自然还是宗太的工作。 「无论看见什么都还请保持冷静。」 对于这一反常态的冷静声音,宗太表现得非常疑惑。 「去了便知。」 在燕的催促下,俩人来到了柿崎瑞希的墓碑前。 起初还以为是什么玩笑。 以前扫墓的时候还是黑哟哟的碑石如今却被红蓝黄色油漆给涂得乱糟糟的。不仅如此,甚至还用喷漆像墙壁上的涂鸦那般在碑石上喷了图案和文字。 『此处是厕所』这种内容的性质可比墙壁上的涂鸦要恶劣得多。 碑石上罗列着各种恶意。对着已死的人,竟然连『给我去死』的表现都用上了。 宗太确认了周围。其他碑石都未遭破坏,庄严地立于地面。惟独瑞希的墓碑被糟蹋得一塌糊涂。 「体育祭那天的爆炸过后,咱几乎每天都放猫去街上调查。心想能否找到些银色方舟的蛛丝马迹呐。结果,碰巧就撞上了这事。」 宗太不知说什么才好。 只有疑问不断蜂拥而至。 碑上被用褐色的喷漆给喷上了『执行人』三个大字。 「瑞希是执行人的事情,被一部分人知道了。」 「怎么会?」 「会不会是与警察有关的人把情报漏出去的呢?咱调查了一下,这条消息在犯罪系的论坛上正炒得沸沸扬扬呢。」 「于是,就变成这副惨状了么?」 真希望此时能有个人出来否定。可是,燕还是给出了残酷的事实。 「是呀,这就是咱们所居住的世界呐。」 宗太放下桶,把花插了进去。 走近墓碑仔细瞧了瞧,上边竟还粘着碎鸡蛋。 以及,为隐藏肮脏,多次擦除油漆的痕迹。 他转过头,向燕寻求确认。 「大概,是明人同学擦掉的吧。」 能够检验假设真伪的证据并非没有。 诞生祭那日,同来观赏烟火的明人的指尖,附着疑似涂料的物体。那时候他嘴上说什么打扫房间,其实是来这里了吧。 而且自己还记得,他有在电脑上搜索过消除油漆的办法。 「就因为中条无法原谅这个不讲道理的社会……」 「我认为这说到底,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理由而已。」 脑中浮现出了孤单一人拼命维护墓碑整洁的明人的身影。 之后,宗太一言不发地面向了人们不自觉产生的恶意的象征。 为何,像明人那样的人就必须活得如此痛苦? 为何,做出此种行为的人,现在 却仍过得逍遥自在? 他产生了自己的血液似乎正渐渐变得浑浊发黑的错觉。不满与愤慨化为冲动,在体内横冲直撞。 放任这种心态持续膨胀的话,人或许真的会去制造恐怖爆炸。明人的真意还是没能弄清。只不过比起以前,现在的宗太有种其中一部分好像变得可以理解的感觉。 光靠浇水,还不足以让瑞希的墓碑变得干净整洁。 无奈,宗太只好先浇去了表面的污秽。 接着给墓碑添了新花。 燕将香全点上火,并将半把交于宗太手中。 俩人跪在墓前。 将香插入砂土之中,而后合起双掌。 想不出该传达给瑞希的话语。宗太觉得这样的自己甚是薄情。 「好了,是时候该走了。」 不等回复,燕便起身准备离去。 宗太则对此不以为然,仍执着地跪于墓前。 3 直至黄昏时分,宗太都面朝着瑞希的墓碑。脑中浮现出的,只有瑞希的话语,及明人的面庞。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记忆也逐渐变得淡薄。仿佛要从这份内疚感中逃离一般,他奔向医院,只为见明人一面。 到达医院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而月亮也已完成交替,高挂在了夜空之中。 不禁感叹,真是漂亮的满月啊。 就在宗太抬头赏月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下意识地朝病栋望去。六层建筑的六楼玻璃已经碎裂。外侧并无碎片落下。由此判明,玻璃是由外向内碎的。 有什么黑色物体从窗户的空隙飞入了内部。虽然不敢肯定,不过那团物体看上去很像是只大鸟、一只乌鸦。 宗太有种不祥的预感。 身体已向病栋内奔去。 掏出手机联络京。没一会儿就通了。 「宗太君?现在回家也没差了哟。」 「医院可能出什么事了。」 此言一出,宗太便感觉到电话另一头京的氛围产生了变化。 「明白了。我立刻带小雏赶过去,你可别乱来。」 「了解。到达后请联络我。」 接着,他又着手联络起黑田。 可是,怎么也打不通。现在黑田应该正在护卫明人。不知为何,思考尽往「因为在医院内,关机的可能性也不低」之类的坏的方向去。 穿过自动门,宗太进入了医院内部。 这种时候,医院已不再受理外来人员的看病挂号,如今只剩下护士和清洁工在整理与打扫。看她们的样子,似乎并未觉察到上层窗户玻璃被打碎的事情。 跑去看了内部设施结构图,以确认通往六楼病房的道路。 宗太固执地认为坐电梯非常危险。便决定从安全楼梯走上去。 他装作入院患者,在被别人叫住之前,就先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推开进入电梯乘坐点深处的一扇门,进入安全通道。 刚跑没几步,肋骨就开始隐隐作响,疼得宗太是叫苦不迭。 为调整呼吸,他只跑到第五层,剩下的那一层则是走路上去的。 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握住了出走廊的门把手。 慢慢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转动起把手,宗太只打开出一条足够窥视外部的缝隙,并朝走廊望去。没有声响。但这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就算是医院,也太安静了。 出了走廊,边确认着身前身后,宗太姑且先躲进了洗手间。若是在笔直的走廊上移动的话,和别人撞上时立刻就会被发现。 一躲进厕所便停下了脚步。脚边散落着破碎的玻璃。碎片的正中,趴着一只呈张开翅膀姿势的乌鸦尸体。 离开洗手间的宗太这次选择潜入了空无一人的病房。 他背贴着墙壁,窥视着走廊上的动静。 脚步声正逐渐接近。待对方通过之时,宗太露出半张脸向外确认了来者的身份。黑田拱起的后背映入视野之中。他手中还握着枪。 「黑田叔。」 黑田猛地转过身将枪口对准了宗太。惊惶失措的宗太连忙举起双手。 「宗太啊,来这边干嘛哟?」 虽然语气听上去显得很风趣,但看得出来,他丝毫没有怠慢对周围的警戒。 「有点在意这边的情况,就赶了过来。结果在楼下看见窗户被打碎的场景。」 「位置呢?」 「这层的男洗手间。」 「没撞见别人么?我记得有叫一个手下去查看的。」 「没,谁都没撞见……」 黑田抓住宗太的手臂,护着他一同按原路返回。 途中,宗太将拜托京来救援的事告知了对方。 来到明人的病房前,发现巴也站在门口。虽然她向这边投来了责难的视线,但嘴上什么话也没说。 除此之外还有两名制服警察在场。分别立于病房门的左右两边。刻有患者名字的门牌上,用流畅的字迹写着『中条明人』四字。 「中条在房间里么?」 「啊啊,就算布了陷阱,谎话也还是少说为妙呢。」 简短的交流过后,二人间的对话便到此结束。 就在宗太为是否进房间探望明人之时,一名警察从走廊的另一头回来了。想必此人即是先前黑田口中被叫去查看的那位吧。 「什么情况?」 警察低着头,并未回答黑田的提问。就在其微微抬起下巴的那一刻,宗太觉察到了其瞳孔中的月神刻印。那与柿崎瑞希将要自尽之时自己所看见的乌鸦的瞳孔简直一模一样。他吓得瞪大眼睛,紧张瞬间走遍全身。 见宗太的反应不对,黑田与巴举枪瞄准了对方。但是,先手射击的竟是那名警察。没有搞清状况的另两名警察,首先成了他的目标。 砰砰的两声枪响过后,宗太赶紧朝朝子弹射出的方向望去。腹部被击中的制服警察半张着嘴巴,怪叫了一声便向后躺倒。鲜血缓缓从体内渗出,制服上显现出一团乌黑的血渍。 其身后的另一名警察则是胸口中弹。他背靠墙壁,身体不断细微地抽搐着,接着,制服警察的背从墙壁滑落,呈伸直脚的姿势倒在了地板上。脸色已经苍白。胸口中弹处没多久便被染成一片血红。 宗太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给吓得僵硬住了,他只是呆站在原地,连逃跑也做不到。 此时又传来了两声枪响。这次开枪的则是黑田与巴。子弹从瞳孔中寄宿着月神刻印的警察的肩膀与脚边掠过,男子的身体因而产生了晃动。 即便如此,他仍毫不在意地将枪口对准了巴。 「老师!」 在浑浊的赤色绝望逐渐将视线掩埋的感觉下,宗太大喊道。 巴会中弹。一想到这里,心脏就开始收缩,使胸口激起阵阵痛楚。 他很想从这不希望看见的现实中逃开,而如今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闭紧双眼。 之后,身边传来了枪响。开枪的是黑田。 枪从右手肘被射穿的警察手中掉落。而警察则就这样失去平衡,向后摔倒在地。 此时,宗太觉察到其瞳孔中的月神刻印已然消失。他即刻向黑田望去。因为其他警察都还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下。 「黑田叔,还没完!」 可惜为时已晚。 巴在极近的距离下,将枪口朝向黑田。 枪声响澈走廊。 尽管黑田扭过身子想要躲开子弹,但子弹还是擦肩而过。手枪从失去握力的黑田手中掉落在地上。而巴则迅速将其朝走廊对面踢开。伴随 着清脆的声响,枪在滑出数十米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身体正自然地发出对危机状况的警告。开有空调的医院本该很凉爽才对,可额头上却浮现出粒粒汗珠。 盯着宗太与黑田的巴的眼中,月神刻印正直溜溜地打着转儿。 眼下已经成了没有阻碍的最糟状况。战力丧失,主导权被夺,不仅如此,就连巴的身体都被别人给控制了。 宗太努力思考着打开局面的策略。而黑田也一副在窥视着反击机会的模样。 「请别想多余的事情了。」 起初还不知道是谁在讲话。不过感觉声音似曾相识。后来想想,的确是巴的声音。但语气却宛如另一个人似的,表情也与巴留给别人的印象相差甚远。平时那股严肃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分幼稚。 「这样也行的哟。」 巴将手枪抵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我只是想帮助明人而已。与你们无关。听得懂吗?」 宗太与黑田都沉默不语。 「你,可以帮我把病房门打开吗?」 语气好似不太亲近的朋友有求于人一般。宗太笔直地,与巴对上了眼。 「我不希望无意义地乱杀人。请你们帮帮我。明白的话,就去把病房门打开。」 待黑田发同意之后,他便照对方所说打开了明人病房的门。 「谢谢。还有请远离房门。」 黑田率先离开,宗太也紧跟其后。 巴放下枪,走到门前。口中还呼喊着明人的名字。 但她很快停下脚步,站在病房的入口不再前进。越过巴的肩膀,宗太把室内的床收入了眼中。明人正躺在那上面。 「怎么一回事?这。」 巴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想必是怒火与悲愤在体内交织在了一起吧。 「这是怎么回事!」 她紧咬着牙关,那表情仿佛正强忍泪水一般。 「竟能想出如此下贱的伎俩!得知明人生还的消息,我有多高兴你们知道么?那时候我有多高兴,你们想过吗!」 这么大个人,却如同孩子似地边揉脸边抽泣着。 「腐坏,变质了哟,你们已经!居然连利用尸体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我都觉得自己极其恶劣啊。」 宗太用力止住脚的颤抖,与巴对峙。 压倒性不利的局面仍未改变。即便如此,银色方舟的相关者也还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若是浪费掉这次机会,那捏造明人未死的假消息就真变得毫无意义了。 月神刻印的双瞳直直地看着宗太。那眼睛与其说是目露凶光,到不如说是处处充斥着达观之念。 「不愧是炸了研究楼的警察,连做法都有别于常人呢。」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发言,宗太和黑田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警察炸的?你在讲什么屁话。」 「事到如今还装傻?你们炸了月乃宫大学的研究楼,再把它伪装成银色方舟干的是吧。」 「我们有何理由要这么做?」 「害得协助研究的人员也死了几个。杀死他们的就是你们啊。」 「不对!」 面对宗太斩钉截铁的否定,巴嗤之以鼻。 「无论政府和警察使出多么强硬的手段,银色方舟也绝对不会屈服。我们要用自己的方式,寻回十五年前丢失的幸福。如今梦想终将变为现实,利用月亮所拥有的那巨大力量呐!」 无视一边沉默不语的宗太,巴忽然举起了左手。 这架势并未引起什么。可宗太却感觉耳边传来了撕裂般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女性的惨叫。但又和抓挠黑板的声响有些相似。 「我们将寻回失去的所有。父亲也是,母亲也是。要把曾经那美满生活的一点一滴全部找回来。然后重新开始。在这月乃宫。」 一阵不快感袭来,宗太痛苦地低吟着,并向后倒退了两、三步。痛楚在耳朵深处游走,脑袋仿佛要炸裂开一般。 「宗太,怎么啦!?」 看来,黑田似乎听不到。 即使悟住耳朵,声音也仍在脑中回荡。 「马上便能于这被灰色掩埋的人生告别啦。任何人都已无法阻拦。」 一瞬,窗外闪过了闪光灯集束似的光线。 「让明人也看看吧。这便是,我们一直以来所探求的月神刻印的力量哟!」 月亮产生了异变,仿佛在回应那声音似的。 月的鼓动开始变得能够听清,那是如同人的心脏般的跳动。不可思议的纹样正逐渐在表面形成,并犹如要将月球侵蚀般的从中心部分徐徐扩散开去。那样子,简直就像在月球上布满血管一般。 仅仅是看着,宗太的呼吸就开始变得紊乱。像在回应月亮的跳动一般,自己的心脏也正蠢蠢欲动。只是,感觉非常糟糕。 「那些全是,月神刻印吗……」 黑田扭曲着表情,愕然失色地站在原地。注意力早已从巴身上转移。不过也不怪他,毕竟出现在眼前的是天体规模的异变。 肉眼可见的月面,已被月神刻印全部覆盖。 病房里传出了细微的声响。宗太摆好警戒的架势,朝明人安眠的病房望去。 刹那间,全身激起阵阵战栗。 「开玩笑的吧……」 病房内有人在活动。那居然是中条明人的遗体。 眼前的一幕如梦似幻。内心正拒绝接受这个现实。意识逐渐远离身体,他张大嘴巴,一副惊呆的表情。 伴随着明人的动作,陈旧的病床发出了「嘎吱」的声响。 苍白的肌肤正逐渐恢复红润。因为他有在呼吸吧,肩膀与胸正上下来回活动。靠着腹肌的劲道,明人从床上坐起,垂下的脑袋朝向了正面的墙壁。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眨巴了几次眼后,他将双脚着地。并最终,在病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下,准备立起。 「我一直盼望着此时此刻的到来。我就是为了今时今日而赶来的。」 巴开心地说道。 「那么明人,一起回去吧。」 她张开臂膀,似要将明人搂入怀中。 像在回应巴的欢声似的,明人空虚的眼中燃起了光亮。 起初望向的,是自己的手掌。接着他抬起头注视着巴。然后看了看黑田,最后视线落在宗太的身上。 「明人!还记得我不?」 面对着巴眼中的月神刻印,明人浮现出恬静的笑容。接着,微微点了点头。 「头疼了呢……这下。」 黑田歪着个脸,态度则极为罕见地严肃。他应该很清楚月神刻印能够孕育出非常识的奇迹。不过死而复生这档事,确实难以想像。 「一副如同见到怪物般的表情呢。」 明人似乎想开个玩笑,可听上去却完全不像是玩笑话。 「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去猎杀犯罪的月之子,以此来收集月神刻印吗?」 巴用视线给黑田的这番自言自语予以了肯定。 宗太只用眼角将巴与黑田的一言一行都收入眼中,而正面仍盯着明人不放。 「真的是,中条本人吗?」 「是的,如假包换。诞生祭同去观赏了烟火,物理准备室的交谈,我都记的一清二楚哟。执行人事件也没忘。而且……」 明人左右望了望,像在找什么似的。可惜目标物似乎并没有找到,于是他当场抛出了问题。 「今天是几月几号?」 「七月七日哟,明人。」 「自那天开始,才只经过了十天呢。」 「这些家伙好过分啊。放出你还生还的消息,想要欺骗我。」 既未斥责,也没责难,明人只是祥和地望着宗太。宗太见状,也正面迎了上去。 「真田同学的主意?」 「啊啊。」 「许可是我给的呐。」 对此,明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以通情达理的表情,注视着宗太与黑田。 「回去吧,明人。」 巴向明人递来了邀请的手。 明人一声不响地注视着那只手,静静地将拒绝之意转达给了对方。 「为什么!」 「把我唤醒这件事还是很感激的。不过,我已经没有留恋了。」 「果然你是自尽的吗?」 在三人的齐视下,明人缓缓点了点头。 忽然,宗太的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从时间上来看,这应该是告知京和雏田到达的消息吧。他看准时机,将手插入口袋,打开并按下了通话键。现场的状况,哪怕一点儿也有必要让那俩人知晓。 若救援不是京的话局面必定无法打开,不过现在就难说了呢。 与此同时,宗太轻轻闭上眼,低下头,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月神刻印。顷刻间,数百的意识与无形的网络连接到一起似的感觉在脑中一闪而过。当即找到了京与雏田的感觉,并将俩人的眼中的景色替换成了自己这边的影像。完成之后,他又缓缓睁开眼睛。 「只要有了这股力量,柿崎瑞希同样也能唤醒!被杀害的你的姐姐也是!」 不管对方如何倾诉,都没能让明人的表情产生一丝变化。 「是呢。不过,够了。」 「明人……」 「我觉得你们的所做所为是正确的。所以……」 明人的视线贯穿了宗太。 而后,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病房。 「退路我来确保。请快逃吧。」 巴那边,则似乎仍对明人恋恋不舍。 「请别忘记,你还背负着许多人的悲痛。不能在这里就被逮捕。更重要的是,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即便如此,巴表情中的留恋依旧没有消除。宗太感觉她是打从心底里为明人着想。这时,巴小声嘟囔了一句告别之语。 「我明白了哟,明人……」 明人准备发动月神刻印。以此为信号,宗太大喊道。 「京前辈!就是现在!」 寂静的局面瞬间被打开。巴开始往走廊深处奔去。她的脚裸上突然出现了一副手铐。但被拷住的只有单足,还不够制止对方移动。明人见状,也迅速采取行动。他脚踩地板,如子弹般朝宗太飞来。而其原本所在之处,只躺着两副空空的手铐。 除躲闪之外别无他法的宗太,却只是向后退去。不留丝毫间隙,明人开始为掌击蓄力。每移动一步,地板上便会留下深深的脚印。正面接下这招的话,必将是致命一击,胜负即刻就会揭晓。 可是,明人的手却没能碰到宗太。 二人之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月神刻印。那边是京发动物质传送能力的证明。 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上,唰地蹦出个雏田。而且她的身体早已在月神刻印的包围之中。 下个瞬间,明人撞上了雏田作出的无形墙壁。或许觉察到危险,他立刻向后跳开,与雏田保持距离。 跟着,这次京也瞬间移动了进来。 「京去追巴!」 黑田当场给出指示。京看着明人,尽管露出一丝犹豫,但还是听从指示朝走廊深处跑去。巴此时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黑田叔也请离开。」 宗太边冷静了头脑,边将月神刻印的使用集中到雏田一人身上。 「若是觉得我碍手碍脚,那我还是乖乖听劝好了。」 似乎明白了宗太的真意,黑田也随京而去。 现场只剩下宗太和雏田,及明人。 宗太走到雏田的身边,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突然被传送到这里,且又看见本应死亡的明人在眼前活蹦乱跳。会产生动摇是理所当然的。 他不再藏于雏田的阴影之下,而是正面对上明人。 可明人却停止了月神刻印,仿佛在说使命已经完成似的。那表情洋溢着自然的笑容。甚至让宗太感觉到一股达成感。 「中条……」 「抱歉。能睁只眼闭只眼吗?」 「要我放过接下来准备去死的人?没这道理哦。」 「这是我自己有足够心理准备之后作出的结论。真田同学没必要感到内疚哟。」 「就算这样也……」 宗太认为自己完全没有资格辩驳。 本来连这样交流都是不该被允许的。 和死者的对话。 被赐予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这原本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月神刻印创造的奇迹。如今原理什么的都已无关紧要。既然得到了再次交谈的机会,就算是偶然的产物,宗太也没准备浪费掉。 「为什么……为什么,中条同学会是银色方舟的成员呢?」 面对雏田痛苦的呼喊,明人则眯起了眼。 「真田同学还记得么?某天,燕学姐拿来的照片。」 「啊啊。银色方舟的那群家伙是吧。」 虽未给出实物,但内容在雏田醒来之后已经与她讲过。 「那里面,也有照到我哟。最小的男孩子。从照片上看,有点像女孩子的那个。」 说着,明人淡淡地笑了。雏田则惊讶地紧缩起身体。宗太表面上虽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但胸口却无法平静。无视二人的反应,明人又继续道。 「拍完照片后没多久,我就被作为养子送走了。当时的记忆几乎没有留下多少呢。即便如此,作为相识已久的好友,我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联系。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是银色方舟的成员。惟有银色方舟,才是我的居身之所。」 话音刚落,雏田产生了细微的反应。 「既然已有居身之所,为何还要寻死!」 「正因为有,才懂得了放弃。什么都没留下就这么消失好可怕的,但如今有一群记得我的人在。所以。」 宗太拼命地左右晃着脑袋,不想理解话中的意味。 「真田同学有过死的想法吗?」 「我想,大概……没有。」 「是该说你坚强呢?还是该说你擅长逃避呢?」 「明显后者。」 明人不由地笑了,表情显得相当自然。 「真该在活着的时候,同真田同学多聊聊呢。和死者对话,什么意义都不会有。」 「这……或许的确如此……」 身旁雏田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不过,既然现在能像这样对话,那也只好垂死挣扎一下了。」 「此话从真田同学口中出来,真是显得不成熟呢。我还以为你是个更考虑事物的逻辑性,不会在不合理的事情上付出努力的人。也为了不伤到自己。」 「我就是这样的哟。」 对于明人的评价,宗太露出了苦笑。他清楚,至少曾经的自己确实就是如此。即使是现在,有时候和别人牵扯太多也还是会觉得麻烦。因此,也讨厌孤身一人。 「我只爱惜自己呐。」 「把憋在心里的话全讲出来,还真是轻松了不少。」 明人扶着走廊的窗户。抬头望向月亮。本应美丽的满月,今夜却现出了不吉之色。 「不断隐瞒月之子的身份,每当聊到月神刻印的话题时,只是配合地回以傻笑。不觉得苦闷吗?向别人撒谎 ,对自己撒谎,我已经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明白了。」 「这种想法我也同样有的。」 「有谁希望世间变成现在这样呢。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们?不,我觉得并非如此。既无人希望,也无人需要。可是,这个世界却茫然地形成了副样子哟。」 或许真是如此。这是世界正确的形态,到底有谁这么认为呢?充其量就是在等级比混乱无序要好一点的情况下,形成了一个社会而已。 「若继续活在这世上,我的脑袋无论如何都要完蛋了。因为月神刻印的错,人们全避开、疏远我。最初明明憎恶着没骨气的自己,可在全然不知自己正走下坡路的情况下,竟逐渐习惯了哟。居然自己接受了自己就是这种存在的想法。」 明人垂下肩膀,清澈的眼珠望着宗太。 「这样下去会连人都做不成。想到这里我就十分害怕。放弃思考,放弃感觉,过着如空壳般的人生。我可忍受不了。所以我决定,至少趁着人性还存的时候,一死了之。」 「我可不觉得你可怜。」 「足够了哟。被人施以同情不是更加悲惨吗?」 「我不小心知道了呐。有个应该比谁都更对这个世界绝望,更憎恶这个世界的人,在憎恨之前,先努力做到了相信这个世界的故事。」 宗太用力握紧雏田的手。而雏田也同样紧握住他的手。 一直盯着宗太的明人,又以温和的视线向雏田望去。 「所以,我不允许你逃避。」 「听起来很帅气,但对已死的人讲这些,实在是非常愚蠢。」 明人的嘴上浮现出柔和的微笑。事以至此,想动摇明人的决意恐怕已经没可能了吧。不过,比起带着对世间一切的绝望消失,这也能使宗太感觉到几分救赎。 紧张的气氛散去,明人似乎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然发生了。 金属激烈敲打似的声响不断刺激着鼓膜。 并非枪声。而是从未听过的声响。 宗太左右张望,以探明自己的所在。未发现别人的影子。映入眼中的只有同一家医院的同个走廊。 即使四周没有异常,但他却有股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声音停了下来。 医疗器械直立着的泵、空调都不再运转。突然的无声,让宗太重新变得警戒起来。 「雏田?」 话音刚落,宗太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他不由地松开了握住的手。雏田手的弹性与温度已经丧失。只残留下铁板似的冰冷和硬度。 为了确认现状,他再度观察起四周。 如同蜡人般一动不动的雏田。明人也是如此。停止运作的医疗器械。完全没有响声。连自己走路都不会发出脚步声。 犹如环境本身停滞了一般。 宗太拿出手机按了一阵,自然也是白费力气。无法拜托京和黑田前来救援。连表的时刻也停止不前。 理解的只有,这状况绝对是通过月神刻印所制造出来的。而且,那能力是宗太所知范围内,最不希望存在的能力。 喉咙处响起了咽下唾沫的声音。 双脚因恐惧而颤抖着。本能告诉宗太,自己如今不过是被制造出现状的月之子留下条命而已。 他没有勇气踏出一步。脚仿佛与地面完全缝合在了一起。 「像这样胆怯是不必要的。」 声音从背后传来。 「冷静思考下,我想就会明白的。若我真准备夺你性命,那真田大人应该早已不在人世了。」 转过头,只见一名身着修道服的少女,正站在宗太的背后。从病房的窗户,抬头仰望满月。她的脚底,展开着如同钟盘面似的月神刻印。 「你原来也是银色方舟的一员么?」 上杉杏奈转过头,用那双碧眼,凝视着宗太。 面对宗太直奔主题的质问,杏奈露出了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的笑容。 若此处是曾经遇见的公园,亦或是上门拜访过的礼拜堂的话,自己都可以豪无怨言地欣然融入那清秀的气氛当中。但既然出现在这里,也就没法否定杏奈与事件是有所关联的了。 以仿佛要滑跤似的步伐,杏奈来到了宗太的跟前。 她抬起头。青色眼珠中的宗太,正紧咬着牙关。 「觉得我可怕么?」 「……你的能力好可怕。连时间支配都能做得到,预知未来只不过是副产物啊。」 杏奈的眼神给出了肯定。然后她将右手悬在明人上方。齿轮形状的月神刻印开始钻入明人身体之中。 「扭曲必须矫正。这是不可以存在的力量……」 时间停滞的明人的身体急速衰老,很快便化为一堆白骨。最终连骨头也风化成尘埃,消失在了空中。宗太只能在一旁呆呆注视着过程,连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恐惧与紧张使得口中变得干渴。 唯一做到的,只有聚精会神,凝视着杏奈而已。 「只是将其变回原有的形态。不对吗?」 话是没错。明人已死。只是自己将他仍生还的假情报流出,被他银色方舟的同伴给真的复活了,仅此而已。的确是杏奈所述的扭曲的存在吧。即便如此,像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杀,感情上仍是无法接纳。 「你并未打算让其继续第二段人生吧?」 杏奈追问道,从那青色的瞳孔中透出了几分冷淡。 「还想让他在这世上继续被人嘲弄吗?」 这些宗太都未曾想过。自己只是抱着不希望明人去死的念头,和他聊了一会儿。 「可以了哟。大部分人都会作出相同的选择。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在这里。」 杏奈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犹如原谅了宗太所有的罪过一般。 「不过,实在没想到银色方舟竟能理解月神刻印至如此程度。本以为只要破坏了大学的研究楼,杀掉相关者便可万事休矣了……」 「破坏研究楼!?还将相关者!你并非银色方舟的一员吗!?」 她再次,抬头从下往上看过来。 「对真田大人来说,或许是最难以理解的存在。」 就连这回答,宗太都难以理解。即便如此,他并未让大脑就此停止活动,而是为导出结论开始转动起来。 脑中回想起被银色方舟夺去身体的巴先前说的一句话所产生的违和感。银色方舟一口咬你研究楼的爆炸是政府和警察的所做所为。想必他们认为这是假装成一连串爆炸事件的一环,借此来击溃银色方舟的战术了吧。可是政府和警察不会使用这种过激手段,也没必要使用。 炸研究楼的既非公安特课,也不是银色方舟,那么当天现场必定还有其他存在。 那个存在便是现在立于面前的少女。 上杉杏奈。 不理解的是杏奈的目的与动机。就算自己提问,她也不会回答的吧。先前的交流已将此体现得淋漓尽致。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主导权,完全掌握在杏奈手中 于是宗太找了别的问题抛给杏奈。 「为什么,只给予我自由。」 他斜眼瞟了瞟静止不动的雏田。 「一半是为了真田大人的今后考虑,想给你些忠告。」 「……另一半呢?」 「死的预告。」 宛如在早饭时说我开动了一般,杏奈温和地说道。 「真田大人,现在罢手还来得及。」 「你知道我的未来呐。」 「所以,请控制别继续与世界有所瓜葛。」 不等宗太回复,杏奈 便从他身旁穿过。 她向静止不动的雏田伸出了手。但还没碰到就已被宗太抓住。 那手细细的,一用力仿佛就会折断似的。可是,宗太的手却在颤抖。不,是全身都在颤抖。 「你很关心这孩子呢。」 青色的眼珠正窥视着难掩恐惧的宗太的一举一动。 「你什么意思?」 脑中闪过了「她是准备像先前对待明人那样急剧加速时间来杀掉雏田吗」的想法。 「什么都不准备干哟。辉夜姬的命运早已定下了。」 「你到底了解辉夜姬到什么程度?」 「非常清楚。包括除她之外,全员死亡的事情。」 菜菜子曾经所说过的话语,如今却化为不安涌上了心头。 「那么,雏田也会?」 对此杏奈并未作答。而是朝着宗太的背后,电梯的方向走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我的敌人吗?还是……」 「我既与人无仇,也不憎恶他们。即便曾经有爱。」 「这根本不算回答!」 「先前的发言,请允许我稍作修正。」 「修正?」 「一半是死的预告,另一半则改为宣战。因为我发现,真田大人貌似并不是会乖乖听劝的类型。请在迎接辉夜姬之日到来前,慢慢思考杀死我的办法吧。那么来日再见……」 最后,杏奈浮现出了包容一切似的笑容。 「给我等下!」 即使宗太有心要追,脚却犹如与地面缝在一起似的沉重。伸出的手也没能触及杏奈。仿佛预见了一切,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并且在宗太眨眼睁开的下个瞬间,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慌慌张张地寻找起杏奈的身影。可左看右看都未发现。恐怕她是先把宗太的时间停住,再扬长而去的吧。 「咦?怎么?中条君呢!?」 恢复时间流逝的雏田突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她看似不安地警戒着周围。 「大概,已经没危险了。」 「宗太,出什么事了吗?」 雏田的手像在寻找着支撑似的徘徊于空中。待自己手的颤抖缓解之后,宗太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 温暖从手心慢慢渗透至全身。之前的不安瞬间消散,亢奋的精神逐渐趋于平静。如今这正将他的心情导向一种难以形容的境地。 「等我冷静下来,再好好和你讲哟。」 由于没有完全把握现状,宗太一时还想不好该如何说明。 抬头从窗边望向天空,月的月神刻印已经停止了发动。 这时,手机响起。接通便传来了黑田的声音。 「你那边如何?」 「对不起,出了不少状况,中条已经死亡。」 「讲详细点。」 该讲吗?宗太犹豫了一下。就算自己把实情和盘托出,估计也不能拿杏奈怎么样。真有可以与她能力对抗的手段吗?不过,由于无法忍耐自己心中承担的重压,他最终还是开了口。 「中条是被杀死的。被名叫上杉杏奈的少女。」 「你说上杉……杏奈?」 黑田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颤抖。透过电话,宗太听得一清而楚。这明显是知晓杏奈名字的人的反应。 「黑田叔?」 「此话当真?」 他很快恢复冷静,并反问道。 「你知道的吗?上杉杏奈。」 「上杉杏奈呐,是最初的辉夜姬的名字啊。」 「咦!?」 这次轮到宗太大吃一惊。他自然地握紧雏田的手。难道在担心自己吗?雏田摇晃起了身体。宗太则轻轻抚摸了她的脑袋,以代替口头上「没关系」的回答。可即便如此,雏田的表情仍显得很严峻。 「你接触的上杉杏奈的特征有哪些?」 「啊,嗯。年龄约十二、三岁。小格子,银发,青瞳。」 电话那头传来黑田「啧啧」的声音。想必是特征完全一致吧。 「月神刻印呢?」 「时间操控……」 「搞啥啊,开玩笑吧!上杉杏奈在十二年前就死亡了啊。我明明在现场确认过遗体的……」 脑中浮现出了黑田咬紧下唇,十分不爽的表情。 「这种常识,现在不顶用了哟。我们今天还不是看着明人在眼前死而复生了么?」 宗太极其冷静地,将事实脱口而出。这发言连他自己都还不敢相信。 「是呐。不知是不是相同的手法,也只能相信亲眼所见了吗?对了,她的住所你知道吗?」 「月乃宫大学的礼拜堂,但不清楚她是否还在。以前提起的那名预知未来能力的少女就是指她。所以请务必小心。」 「我明白。会慎重地展开调查,争取早日将她逮捕归案的。报告就这些是吧?」 回了声「是」后,宗太又在电话那头听见了巴的声音。 「你那边什么情况?」 「可惜让给他逃了。他把意识移到乌鸦身上,飞在天上我们哪抓得着哟。」 「巴老师?刚才,好像有听见你的声音?」 「啊啊,我没事啦。意识已经清醒了。不过嘛,还是有必要详细检查一番呐。」 雏田在得知巴没事之后,也松了一口气。 「嘛,无论结果如何,爆炸事件至此都告一段落啦。大家辛苦了……收尾工作就由我这边接手,你们好给我回家休息去了。」 「嗯。辛苦了。」 宗太盖上手机。在放回口袋之前,他确认了下时间,然后大吃一惊。 日期快从七月七日变为八日。 离与千岁约定的时间,已过了近五小时。这也是拜杏奈能力所赐的吧。正因为清楚原因,才能够干脆地一错到底。 她没可能会等。 这种事自己清楚。 就在宗太喊雏田回家的时候,她松开了握住的手。 「……我一个人也不要紧的,请快去千岁岁那里吧。」 与千岁的约定,当然没和雏田讲起过。 「为何,你会……?」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就是知道……」 边找寻着字汇,雏田进行了解释。 然后推着宗太的后背。 「我想她现在肯定因为宗太未到,正感到不安呢。」 「不会等的吧。约定时间早……」 「在等的哟,和时间没关系。」 她的话中充满着自信。 「为什么会知道这事……」 转过头,雏田脸上正洋溢着和蔼的笑容。 「我想是我的话就一定会等下去啦。」 真是打动人心的想法呢。 宗太去与千岁见面的意义,雏田已经理解得非常清楚。不仅如此,她还在鼓励自己应该去。正因为如此,宗太才必须作出回答。 「可以吗?」 「这点小事不会在意的哟。所以,请快些赶去。」 雏田笑眯眯的。可正因为如此,宗太才踏不出那一步。 「没问题的哟。京前辈会送我的。我该走了呢。」 难得抢先讲完话的雏田把手伸向了走廊的扶手。因为离扶手还有些许距离,她并没能马上抓住。途中还差点儿拌倒在地。想着帮下她吧,宗太向前迈出一步。 「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哟。」 雏田拉高嗓门,仿佛在抗拒帮助一般。像要证明自己的发言似的,那双小手摸索到走廊的墙壁,紧紧握住了扶手。 她就这样沿着 墙壁,渐渐远去。 这时,京利用物质传送能力跃进了现场。 「两位准备回去了吧?我来送你们一程。」 「宗太似乎还要闲逛一会儿,请把我送回去。」 「是吗?」 京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看宗太与雏田。宗太出于负罪感,故意移开了视线。 「是么……我明白了。」 难道是觉察到微妙的空气了吗?京并未追究下去。她走到雏田面前,一言不发地将其拥入怀中。 「哇,京,京前辈!?」 脸被埋入京胸中的雏田貌似很痛苦地挥动着手脚。 那段时间里,京略显寂寞地望向了宗太。可惜他却没能明白其中意味。责备或怪罪还是直接说清楚比较好。 难道她心知肚明的吗?直到最后都没有说话。 「那么,飞了哟。」 说完,京便使用月神刻印,连同雏田一起消失在了宗太的视野之中。想必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公寓的某个房间里了吧。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宗太孤单地迈出了步伐。 4 刚到医院一层的入口处,宗太便按捺不住取出手机,以熟练的手法拨通了里见千岁的号码。 在认为接通的瞬间,他便马上道起了歉。可回复却只有机械般的「不在服务区,亦或者电源不足」的声音。 宗太即刻再次按出地址簿,一边快步向外走去一边给千岁编辑短信。在按下发送键之际,手指却因犹豫而颤抖起来。即便如此,他还是闭上眼用力按了下去。 穿过医院大门,他飞奔起来。 体内有什么在催促着自己。 快点,快点地怒吼着。 真面目究竟为何却完全不知。 但即便如此,宗太仍全力奔跑着。 只明白了一点,那便是必须这么做。 没跑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心脏不断地让全身的血液上下翻腾。无论如何呼吸,氧气都完全不足。 即便如此,宗太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个劲儿地交换双足前进着。 他清楚小腿肌肉已经痉挛。疲劳已至极限。 一股想哭的感觉正涌上心头。不过宗太咬紧牙关拼命忍住了。哭泣并不是他的使命。 脑中浮现出了告别之际雏田的笑颜。 直到这时,宗太才终于觉察到自己的真意。 真正的答案其实早已得出。只是在害怕否定过去的自己罢了。被千岁甩掉的自己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该做的都做了所以没有办法」那微小的成就感之中。因为立于自己已经黔驴技穷的借口之上,心情会非常舒坦。 说白了就是害怕安稳的每天被一点点破坏,不想对现在的生活放手而已。装作受了伤,在放纵自己而已。 并非为了他人。只是想保护自己。 所以才避开了面对雏田。甚至连面对自己也逃避了。因为害怕与别人缩短距离而产生变化。 尽管清楚,自己的无动于衷,也正伤害着别人。 真是愚蠢,真是孩子气呐。竟然连自己都觉得心疼地伤害着雏田、使她不安,并且直到现在,才终于下定决心。 犯下的过错已经无可挽回。即便如此,宗太还是奔跑起来。 全力疾驰三十分后,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脚快要垮掉似地震颤着。几乎没了知觉。 扶着膝盖,调整起呼吸。喉咙已经干透。全身都在渴求着氧气。强忍着所有的痛苦,他抬起了头。 熟悉的公寓就在眼前。 闭起眼睛。 眼帘之中,映着雏田的身影。仅此而已。 宗太已经对自己的愚蠢程度是无话可说。 为何,会认为雏田没关系的呢? 为何,会没觉察到那些都是逞强呢? 为何,要违背自己那强烈地想抱紧她的心情呢? 仅是想着雏田,鼻子就变得酸酸的。心中严厉斥责道不准哭。难受与疼痛自己都心甘情愿。与自己所犯下的过错比起来,这点苦痛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因为雏田一直忍着泪水。 她最后那不希望添麻烦的笑容至今仍记忆犹新。比起她的心情,她最先考虑到的是自己这边的情况。而自己仅是依靠着她罢了。 本想支持她,可却一直被她所支持。 宗太深吸一口气。 然后,直接登上了公寓的楼梯。 实在等不及电梯的到达了。 回到家中,屋内一片漆黑。 心想着雏田是不是还未回家呢?不安开始揪起心口。 来到客厅,宗太停下了脚步。 是不得不停下脚步。 视线钉死在了饭桌上。 那里摆着的盘子,上边还排满了许多料理。就连旁观的宗太都看得出,这些都是花下大工夫做出来的。 中心则摆放着草莓奶油蛋糕。外形虽不太美观,不过因此也让宗太一眼看出了是手制的蛋糕。 插在上边的十七根蜡烛与自己年龄正好相符。 中央还用巧克力写了「生日快乐」四字。 宗太心想,就算是初学书法的小孩子,估计也能写出比这再漂亮些的字吧。 不过,雏田的感情还是完完整整地传达到了。 直至今日,才终于觉察到她埋头学习料理的理由。 全是为了在自己的生日时送上祝福。 宗太哑口无言。 对雏田的感觉使胸口变得好烫。 这时,他听见了抽泣的声音。 惊讶地转过身子。 雏田房间的门开着一个缝。可里面却没透出光亮。 宗太轻手轻脚地来到雏田的房间前。 「雏田?」 说着便准备推门而入。 除了窗外射进的些许月光之外,并无其他光亮。他朝墙壁上的灯开关伸出手。可手指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那感触告诉宗太,需要光亮的是自己而非雏田。若自己不在,那这个家中的黑暗便不会消散。 他缩回了伸向开关的手。 习惯了幽暗的房间后,他发现了床上的人影。 正环抱双膝,埋头哭泣着。 「雏田。」 这再次的呼唤,让人影的肩膀颤了一下。 「……宗太?」 微弱的声音里,含着泪水。 「啊,是我。」 「为……什么?千岁岁呢?已经回去了么?」 雏田歪着脑袋,擤了擤鼻涕。 明明觉察到这时应该摆出笑脸,但宗太却还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 「我没去集合地。而是直接从医院跑回来的。」 「不,不行的哟。不快点赶去的话……」 雏田拼命地擦拭着止不住的泪水。她想停止哭泣,可却力不从心。 宗太在心里诅咒了自己的愚钝。真想狠揍自己一顿。 居然会去相信雏田说的没关系,结果又让她哭了。 「宗太?」 比起嘴巴,身体擅自先做出了反应。 从正面,将雏田那纤细的身体用力紧抱在了怀里。 「……咦?」 雏田吐出了惊讶的气息。 「我,喜欢雏田啊。」 「……啊……啊」 由于无法将感情化为言语,雏田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开口闭口。 「或许现在说已经为时已晚,但是我就是喜欢雏田你。」 「骗人……」 「才不是谎话哟。」 后记 世界中看似每天都有发生各种事情,不过要切身感受到这些大小繁杂的事件、事故和现象也确实挺难的,到头来,还是持续着每天早晨平凡地醒来、食用西红柿的生活。 大家好,我是鸭志田一。第二卷了呢。 就在我准备写后记,为确认前回的内容,从如山高的书堆中发掘出一卷并哗啦哗啦翻看的时候,作者简介中的一段内容吸引了我的眼球。 据其所述,我似乎挺喜欢西红柿的。 因为原本就是自己所写,在此拿来当作别人的事说也确实奇怪,那么,疑问只有一个,我真得喜欢西红柿吗? 仔细想想,其实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每天早晨都吃西红柿的。说白了,只是懒得特意去思考每天早饭的食谱而已。正是有了太麻烦这一理由,我才能在这数十年不间断地重复吃着同样的早餐。 惟有正月的头三天,会出现吃些煮年糕或饼啥的也未尝不可的念头,基本上与早餐食谱相关的思考都是停止着的。 我就这样长年保持着习惯。或许胃袋差不多已变成西红柿色了也说不定。 就算真的变色了,可现在的食生活既未引发过特别严重的病症,也能维持称作健康的状态,想到这些,就更没改善的余地了。 呼,废话写了不少,结论却完全看不清呢。是时候该画上句号了呢…… 话虽如此,不过嘛,既然是持续了数十年的东西,大概还是喜欢的吧。 省略若干……呀,请别在意这相当勉强的收尾。因为也不想出有关西红柿的捏他了……。 最后再次感谢担当编辑的各位。也由衷感谢描绘出可爱插画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六月八日鴨志田一 世界中看似每天都有发生各种事情,不过要切身感受到这些大小繁杂的事件、事故和现象也确实挺难的,到头来,还是持续着每天早晨平凡地醒来、食用西红柿的生活。 大家好,我是鸭志田一。第二卷了呢。 就在我准备写后记,为确认前回的内容,从如山高的书堆中发掘出一卷并哗啦哗啦翻看的时候,作者简介中的一段内容吸引了我的眼球。 据其所述,我似乎挺喜欢西红柿的。 因为原本就是自己所写,在此拿来当作别人的事说也确实奇怪,那么,疑问只有一个,我真得喜欢西红柿吗? 仔细想想,其实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每天早晨都吃西红柿的。说白了,只是懒得特意去思考每天早饭的食谱而已。正是有了太麻烦这一理由,我才能在这数十年不间断地重复吃着同样的早餐。 惟有正月的头三天,会出现吃些煮年糕或饼啥的也未尝不可的念头,基本上与早餐食谱相关的思考都是停止着的。 我就这样长年保持着习惯。或许胃袋差不多已变成西红柿色了也说不定。 就算真的变色了,可现在的食生活既未引发过特别严重的病症,也能维持称作健康的状态,想到这些,就更没改善的余地了。 呼,废话写了不少,结论却完全看不清呢。是时候该画上句号了呢…… 话虽如此,不过嘛,既然是持续了数十年的东西,大概还是喜欢的吧。 省略若干……呀,请别在意这相当勉强的收尾。因为也不想出有关西红柿的捏他了……。 最后再次感谢担当编辑的各位。也由衷感谢描绘出可爱插画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六月八日鴨志田一 世界中看似每天都有发生各种事情,不过要切身感受到这些大小繁杂的事件、事故和现象也确实挺难的,到头来,还是持续着每天早晨平凡地醒来、食用西红柿的生活。 大家好,我是鸭志田一。第二卷了呢。 就在我准备写后记,为确认前回的内容,从如山高的书堆中发掘出一卷并哗啦哗啦翻看的时候,作者简介中的一段内容吸引了我的眼球。 据其所述,我似乎挺喜欢西红柿的。 因为原本就是自己所写,在此拿来当作别人的事说也确实奇怪,那么,疑问只有一个,我真得喜欢西红柿吗? 仔细想想,其实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每天早晨都吃西红柿的。说白了,只是懒得特意去思考每天早饭的食谱而已。正是有了太麻烦这一理由,我才能在这数十年不间断地重复吃着同样的早餐。 惟有正月的头三天,会出现吃些煮年糕或饼啥的也未尝不可的念头,基本上与早餐食谱相关的思考都是停止着的。 我就这样长年保持着习惯。或许胃袋差不多已变成西红柿色了也说不定。 就算真的变色了,可现在的食生活既未引发过特别严重的病症,也能维持称作健康的状态,想到这些,就更没改善的余地了。 呼,废话写了不少,结论却完全看不清呢。是时候该画上句号了呢…… 话虽如此,不过嘛,既然是持续了数十年的东西,大概还是喜欢的吧。 省略若干……呀,请别在意这相当勉强的收尾。因为也不想出有关西红柿的捏他了……。 最后再次感谢担当编辑的各位。也由衷感谢描绘出可爱插画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六月八日鴨志田一 世界中看似每天都有发生各种事情,不过要切身感受到这些大小繁杂的事件、事故和现象也确实挺难的,到头来,还是持续着每天早晨平凡地醒来、食用西红柿的生活。 大家好,我是鸭志田一。第二卷了呢。 就在我准备写后记,为确认前回的内容,从如山高的书堆中发掘出一卷并哗啦哗啦翻看的时候,作者简介中的一段内容吸引了我的眼球。 据其所述,我似乎挺喜欢西红柿的。 因为原本就是自己所写,在此拿来当作别人的事说也确实奇怪,那么,疑问只有一个,我真得喜欢西红柿吗? 仔细想想,其实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每天早晨都吃西红柿的。说白了,只是懒得特意去思考每天早饭的食谱而已。正是有了太麻烦这一理由,我才能在这数十年不间断地重复吃着同样的早餐。 惟有正月的头三天,会出现吃些煮年糕或饼啥的也未尝不可的念头,基本上与早餐食谱相关的思考都是停止着的。 我就这样长年保持着习惯。或许胃袋差不多已变成西红柿色了也说不定。 就算真的变色了,可现在的食生活既未引发过特别严重的病症,也能维持称作健康的状态,想到这些,就更没改善的余地了。 呼,废话写了不少,结论却完全看不清呢。是时候该画上句号了呢…… 话虽如此,不过嘛,既然是持续了数十年的东西,大概还是喜欢的吧。 省略若干……呀,请别在意这相当勉强的收尾。因为也不想出有关西红柿的捏他了……。 最后再次感谢担当编辑的各位。也由衷感谢描绘出可爱插画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六月八日鴨志田一 世界中看似每天都有发生各种事情,不过要切身感受到这些大小繁杂的事件、事故和现象也确实挺难的,到头来,还是持续着每天早晨平凡地醒来、食用西红柿的生活。 大家好,我是鸭志田一。第二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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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次感谢担当编辑的各位。也由衷感谢描绘出可爱插画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六月八日鴨志田一 一章 夜明 1 做着梦,并认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梦的内容一如既往。 世界被白与黑涂满,天空中下着渐渐沥沥的雨,盖过一切声音。 梦世界的中心,站着一名少年。 连伞也不撑,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一点。失去红润的嘴唇,低声呼唤着爸爸二字。而这,也被雨声吞没,融入雨中成了景色的点缀。 少年宛如丧失感情一般,既不哭泣也不叹息。最终,连呼唤声也停止了。 忘却眨眼的眼睛里,映着这个世界中唯一的红色。 那是正逐渐侵蚀着白与黑的鲜红。 而那片红色的中心,躺着名男性。胸口被深深刺入一把匕首,张开的眼睛,正朝着双眼空洞的少年的方向。 一捕捉到梦中男性的样貌,本该沉睡的身体便发出了悲鸣。 之后,处于梦境之中的真田宗太的意识必定会在此处清醒。然后朦胧地意识到刚才所见的全是梦,并且能感觉到离醒不远的事实。 不一会儿,梦世界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渐而化为无形之物。那铭刻于眼的鲜红,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殆尽。 可那股窒息感却仍没有消去。胸腹部的压迫感、全身被怠倦覆盖似的错觉依旧存在。 为了从中解放,宗太顶着发困这个近乎本能的欲望,硬是睁开了眼。 最先映如眼中的本该是那雪白的天花板,但如今眼前却被一片银色所掩埋。尽管惊讶之余还想叫喊,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竖起耳朵,只听见阵阵安稳的寝息声。 当然,这并非宗太的气息。而是附近另有他人的证明。 不用特意去想,对方的名字、样貌、声音、甚至体温,现在的他都已经非常清楚。 睡魔瞬间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理解现实的理性被遗弃在脑内。 「到早晨了呐……」 宗太特意讲出声,以此来查知自己确实已不在梦境之中。外边的光线透过窗帘射了进来。今天看起来似乎是个好天气。 一番准备完成之后,他开始确认起现状。 首先,这里绝对是自己发房间。这张睡床、脑袋下垫着的枕头的味道自己都甚是熟悉。 不合日常之处,只有先前眼中映入的“银色河川”,以及覆盖全身热乎乎的别人的体温而已。 不用确认虽也明白,但他还是朝右肩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少女睡相懒散地躺在那里。嘴巴半开,还残留着口水淌下的痕迹。紧张感可以说是丝毫没有。 少女名叫立花雏田。因某些缘由而正与宗太同居。 或许梦到了好事,雏田痒痒地笑了。 貌似不抱点什么就睡不着一般,现在她正双手环抱着宗太的脑袋。如此一来,宗太是想起床也起不了。 话虽如此,可被丢在一边也确实难以忍受。他刚将左手从雏田身子下面抽出,就不小心戳到了对方的脸蛋。 雏田皱起眉头用不舒服的猫叫似的声音叫唤道。 「哈呼……不,不可以哟。宗太……摸那种地方的话……」 话听上去非常清醒,可雏田却没有苏醒之意。她放松脸颊的肌肉,逐渐回到了原先松弛的睡颜。 「今天要开怀尽兴……我就不追究了呢……」 「……到底在做什么样的梦哟。」 简简单单能醒来的才不是雏田这点,宗太早已在三个月的同居生活中深刻体会到了。 再加上昨晚熬夜。 没办法,只好决定尽快使出最后手段。他收紧腹肌,不管被雏田抱着的脑袋,硬是撑起上半身。 然后伸手稳住雏田的肩膀,使她坐定在床上。 「雏田,早上了哦」 「……嗯~」 数次睡迷糊的声音响过后,雏田貌似终于苏醒,开始啪嗒啪嗒摸索起自己的周围。 「早上好。」 头发乱蓬蓬的,就像动物在恐吓进入其底盘的敌人一般。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咦……我,在干什么呢?」 她一脸迷茫地坐在床上,似乎还处在迷糊状态。 「想必是昨晚害怕一人睡觉,就擅自躲进我的被窝里了吧。」 自从上月雏田从沉睡状态中苏醒以后,便以两天一次的频率重复这个行为。 「也罢,总之到早晨了。」 「早晨?早晨了吗……这么说的话,刚才的都是梦?」 「若是指开怀尽兴什么的,我认为是梦哦。」 「咦,我,我好为难!因,因为,宗太难得!」 「我难得什么?」 「啊,咦?那么,那些我认为是昨天发生过的事情,难道也是梦吗?」 「昨天发生过的?」 「那,那个……被宗太说喜欢了,又抱抱了,后来还……」 雏田竖起白皙的手指,放在樱色的嘴唇上,一副陶醉的表情。 「还接吻了……」 昨晚的场景一下全浮现在了脑中,宗太顿时面红耳赤沉默不语。 难道自己的沉默给她带来了不安吗?雏田手忙脚乱地开始辩解起来。 「擅自把宗太和这些事情带入梦中!对,对不起!我,我真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她唰唰唰低了好几次头。 「啊,咦,我,我都在说些什么呢!对不起!请忘掉刚才的梦话。我可没做过那种梦。完全丝毫一点儿也没做过!」 这次不仅在喊冤,还啪嗒啪嗒地上下挥动着双手。 「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只是有点儿睡昏头,做出些奇怪的言语举动罢了。只是大脑错乱而已,平常的我才不是这样的?」 「雏田,听我一句。」 「真的哟?我,一点儿也没做过那种梦哦?」 「不是啦,那个……不是梦啦。」 「咦?」 雏田歪着脑袋,表情中充满了困惑。 「宗太抱紧我,这不是梦?」 「啊啊。」 「宗太对我说了喜欢,这也不是?」 「啊啊。」 「那,那么,接吻……也?」 「不,不是梦哟。」 「那,那个……将我的身体……」 「打,打住!这个大概是梦!」 预感到接下来会蹦出个难以想象的词语,宗太连忙叫停。 「是,是嘛。也对,宗太才不会像禽兽一般扑过来呢。」 看似略带遗憾的雏田摆出了一个蹩脚的傻笑。 「对,对了,宗太!」 宗太刚想出门洗漱,就被一脸严肃的雏田给叫住了。 「怎么?」 「问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奇怪……」 雏田的脸跟随着发言的进展越变越红。很快便接不上话,开始呼呼作起了深呼吸。 她那份紧张也蔓延到了宗太身上,脊梁骨自然而然地挺直起来。 「我,我!」 「哦,哦。」 「那,那个,我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是宗太的女朋友吗?」 这出人意料的发言,让宗太楞了一瞬。他一时之间还没能理解雏田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从昨天的交谈来看,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呢? 「那,那个……宗太?难道,不可以?」 雏田战战兢兢地问道。表情中充满了不安,给人一种眼泪下一秒便会溢出的感觉。 「没,可以可以。」 「真,真的吗?」 「啊啊。」 「那么 ,那么,若别人问起有没交往的人,我可以回答有吧?」 「啊,可以啊。」 「然,然后,然后……宗太是我男朋友没错吧?」 「是的。」 「嗯,那么,接着……该做什么来着?我想说什么来着?」 「这个,问我也……总之先冷静。」 「控,控制不住!冷静不下来!果然还在梦境中么!」 宗太伸出手,放在了莫名其妙坐立不安的雏田的头顶。 「不怕。这不是梦。我保证。」 「嗯,嗯……」 雏田放下乱挥的手臂,放心地笑了。望着那纯洁坚强的样子,宗太不由自主地入了迷。 沉默笼罩着俩人,就这么经过了数十秒。 没多久,雏田的脸颊上泛出了红晕。 「对,对了……宗太若有此意的话,那个……可以的哟?」 她闭上眼,探出嘴唇似地抬起了下巴。 「等等!你说我有此意,可我完全没想过哦!」 「是,是么?我感觉到自己被你一直盯着,还以为……刚才的请忘掉。」 一脸垂头丧气的表情,雏田在床单上画起了圈圈。 「两位,一大早就卿卿我我呢……」 被突入其来的声音吓到,宗太赶忙朝房间入口处望去,只见隔壁的片桐京正站在门前。 「京,京前辈,什么时候在的?」 「这事儿你别管了,现在还是先帮小雏洗洗脸,整理下头发比较好哟?情况很糟糕呢。」 听了这话的雏田马上举起双手去确认头发的翘起程度。然后犹如受到难以置信事实的冲击一般僵住了身体。 「宗,宗太!」 「干嘛?」 「请把先前所见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全部忘掉……」 「呀,这办不到吧。」 「因,因为,像刺猬一样的我,根本不是真正的我哟!」 嘴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理由,雏田爬下床,扶着墙壁消失在了洗漱室的方向。 取而代之,京来到了床边。 「那么……」 那双犹如凝视猎物的猫般的眼睛,正俯视着宗太。 「坐那边。」 「已经坐着了……」 「这里是不是该正坐呢?」 「为,为什么呢?」 宗太装傻似地迅速把视线从京身上移开。并像在藏匿证据般的,准备将雏田从自己房间拿来的枕头被子给藏好。可是,京却先人一步,举起了雏田的枕头。 「那么,该干嘛呐?」 「是,抱歉。」 宗太乖乖地摆好了姿势。 「我已经坐好了,请问有何事?」 抬起头,便看见京正两手叉腰,一副好像很无语,又带有些仿佛在说这人没救了似的表情。 「避孕工作有做好的吧。」 「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宗太是目瞪口呆。 「做过了呢?」 「才,才没哟!」 「喂,才第一次你就直接推了呀。」 「不,不是啦!」 「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呢。」 「所以说,没做过啦!这种行为!」 这次轮到京露出诧异的表情。犹如确认状况似的,望了望床与宗太。 「这不都一起睡了?」 「只是睡在一起而已。」 京的眼中透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不如说,该问问自己。为何整晚都能无动于衷。 「真的,只是睡在一起?」 「发生了不少事……这之中……」 「你所谓的内情可以讲下不?」 京凑上前,弹了宗太的鼻子。揉着渐渐变红的鼻子,宗太试着搜索了下辩解之辞,可惜没想到能瞒过京的点子。不如说是因为害怕谎言暴露之后,那无法想象的后果。因此,他认为这里应该乖乖坦白。 「就是,啊……」 「什么?」 宗太重重吐出口气,以下定决心。 「上个月,雏田不是倒下过么?昏睡了大概十天。」 「嗯,当然记得哟。于是呢?」 「记得自那之后,她似乎就害怕一个人睡觉,偶尔会像这样躲进我的被窝里哟。」 两天一次的频率,则决定闭口不谈。 「哼,原来如此呢。不过,这就代表。」 京眯起眼,凝视着宗太。从她的态度,便能够想象接下来的发言会是怎样。 「那之后不只同床过一次咯?」 「是……」 「可却什么都没发生?」 「是的……」 宗太每回答一次,就越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故意隔开些许时间,随后京再次问道。 「恶作剧什么的总做过吧?」 「没哟。」 心想着才不会上你当呢,宗太对此表现得相当淡定。 「真的~?」 京笑嘻嘻地凑到宗太跟前。距离近得连睫毛都数得清。 「没,没做过……」 「哼,嘛,看在这份上,就饶了你吧。」 从危机中脱离的宗太呼地松了口气。 「话说,亲过了没?」 毫无防备的宗太猛地呛了口气,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噢,亲过了呀。」 「哈,哈哈,这个嘛。」 「还嫩着呢,宗太君。」 随后,京又带着得意的笑容说了句多谢招待。而此时的宗太则在想,自己又被她狠狠地玩弄了一番。 「你说不一起回家的时候,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结果,你还是没去见里见千岁。」 「……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不经意地往窗外看了眼,偶然目击到宗太君猛冲回来的样子了呐。」 「偶然……吗?」 「而且啊,要是一大早跑来很亲热地问你有没接吻,那不就全暴露了嘛?」 无言以对。于是宗太作出了赶快转移话题才是上策的判断,直接地将自己内心的疑问脱口而出。 「话说一大清早的,特特意意跑过来干嘛?有什么要紧事?」 「现在可不是能说大清早的时间了呐。看。」 说着,京将钟移到宗太面前。时刻已经临近十二点。 平时基本上可以在闹铃响前起床的宗太,惟独今天,似乎在无意识中按掉了闹铃。想必是因为昨天发生太多事情,导致身体也相当疲劳了吧。 「那么,关于我特地来传达的要事……」 京转向房间的入口,像在等待雏田的归来一般。不一会儿,从那个方向便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没过多久,雏田走了进来。 「啊,早安。」 她恭敬地行了个礼。 宗太和京也同时向她打了招呼。然后雏田拉着前来迎接的京的手,走到了宗太的身旁,在床边坐下。 与此同时,宗太也正准备重新伸直脚,可在京锐利视线的凝视下,他只好乖乖忍耐,继续保持正座姿势。 「两位,体育祭实行委员的慰劳旅行去的吧?」 「慰劳旅行?」 「慰劳旅行是什么意思?」 宗太与雏田异口同声地问道。 「咦?你们没有听说?」 「没有……」 「真的没听过?我应该有拜托过燕和你们 讲的。」 「真的没听过……」 问题全出在拜托对象身上。刚才说到的这个燕,即是指学生会会计甘粕燕了。虽是个长年取得全国模拟考试第一的天才,可在性格方面却是相当糟糕,价值观也过于独特。 其实并非忘记联络,只是燕没来转达。宗太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个中缘由他还没能参透。 「算不上说明啦,就是明天开始有个两天一夜的体育祭慰劳旅行。地点是月乃宫大学在伊豆所有的研究设施,不过里面的设备和温泉旅馆有的一拼,我想可以玩得很开心哟。不仅能泡温泉,还可以下海呢。」 「海!」 安静倾听的雏田,忽然表现出了过激的反应。 「我,我,没有去过,也没看过海!」 「那算你们参加了呢?」 面对京的视线,宗太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如此开心的雏田,还说得出不去二字么?而且,对等待公布成绩期间没有其他预定的自己来说,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明天早晨八点在学校正门集合呢。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写在这纸上啦。」 京递过来的纸就像张小小的旅游指南一般。 「海哟,宗太!海!」 或许是高兴坏了,雏田的表情看上去软绵绵的。 「大海虽美,可你有泳装嘛?」 穿着体育课上的那件自然是不行的吧。 「有以前从京前辈送的哟?」 「那件不准穿去!」 「这样的话,就只剩学校的……」 「穿那件去会显得很没品味呢。」 「除此之外就没了……」 先前的活力,忽然泄去不少。 「不如去买吧?」 京的提议让雏田又抬起了头。 「嗯,就这样。现在十二点半……到两点半吧。」 「京前辈,怎么能擅自决定……」 「那就,两点半,月乃宫车站前集合哦。」 事到如今,无论宗太说什么也已无法阻止。更重要的是,雏田也有此意。 「宗太君,回答呢?」 「明白了。明白了啦。两点半,月乃宫车站前。」 「真乖。」 带着一脸对宗太回答的满足,京留下句待会儿见后便离开了。 2 京离开之后,宗太和雏田决定先食用实为早饭的午饭。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慢慢准备也不怕迟到。 俩人面对面坐在饭桌两边,默默地吃着饭。 宗太边把面包往嘴里送,边不由地望向雏田。 刚才的喧闹不知去了何方。虽然没有紧张那么严重,但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和雏田之间确实弥漫着一股与平常不同的气氛。 那和初次将雏田领进家门时的感觉有些类似。这三个月以来,与雏田处在同一空间的微妙感基本上已经感觉不到。可昨天一整晚的遭遇,似乎又让这种感觉死灰复燃了。 雏田貌似也觉察到了这种变化,她吃得比平时更慢,脊背也不自然地挺着。对自己这边的态度也,与其说是稍显冷淡,不如说像是在窥探现状。 这种气氛在京走后便一直弥漫着,而且原因也不明。回复了告白,明明应该心情舒畅才是,可面前却出现了模糊不清的问题。 换作平时,包括学校的见闻、电视在内,话题要多少有多少,偏偏今天,却还在思考到底讲什么好。 「对,对了,宗太!」 或许是无法忍受这不舒坦的心情,雏田把面包放回盘中,双手扶着桌子,大声喊道。 「哦,哦。怎么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到,宗太连椅子一起向后倒退了一步。 「那,那个,现在,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呢?」 「咦?」 「不,不是,想错了的话更好,那个……我不明白恋人都该做些什么……我想我是不是在某方面搞错了呢?宗太也,什么都没讲过,所以……」 觉得表情严肃却讲出这番话的雏田很奇怪的宗太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呜,宗太笑了就代表,我作为女朋友果然失格了呢!没达到要求呢!该,该怎么办才好!?还能挽回么!?」 「不是不是……偷笑这点我道歉哟。」 雏田安分地坐着,只是表情显得非常不安。 「抱歉,我也在思考着类似的事情……就是你说的那个,恋人到底该干些什么呢?」 「是,是嘛?」 「虽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但我没交过女朋友呐。」 「我,我也是哟。同病相怜呢。」 「所以啊,别想过头了。」 「嗯,好……我会努,努力做到!不过,那个,觉得奇怪的地方还请说出来呢?」 交谈结束,俩人又默默地继续吃饭。 虽然缓和了一些,但是这块昨天刚形成的无形的障壁,似乎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拆除的。 由于约定的时间将至,俩人抱着无法释怀的心情,开始做起了出门的准备。 率先换完衣着的宗太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客厅。为打破宁静,他打开了电视机。因为时间的关系,没有新闻,只好把频道锁定在杂谈节目上。 不论哪个台,都未提及昨晚医院发生的事件。取而代之的是,今早发布的银色方舟引发的爆炸事件已解决的新闻。事件以作为嫌疑犯的少年死亡而告终。 这名只是作为月之子出现在电视中的少年的名字,宗太非常清楚。 中条明人。 不仅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还是特课里的伙伴。 宗太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把头埋入当中。一闭上眼,脑中便浮现出明人的面庞。就在他快要被拖入黑暗中时,背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久,久等了!」 从房间里走出的雏田,换上了一身纯白的连衣裙。 关掉电视并站起身子,宗太回了句「走吧」之后,便朝玄关走去。雏田也精神饱满地给出回复,然后抓着扶手紧跟过来。 雏田照例响亮地朝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地道别,然后俩人一起出了门。 3 比约定时刻快五分到达站前,就看见京已等在那里。 「哦,准时到达呢。不错不错。」 她边嗯嗯点着头,边抚摸起雏田的脑袋。 从二人独处中解放出来,宗太大叹了口气并无力地垂下肩膀。扭扭脖子,只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下意识地取出钱包,打开确认。里边虽装着相当数量的金额,可生活费也是算在其中的。 今天必须出多少血呢?宗太连个大概都想象不到。毕竟在他人生十七年中,从来没有在意过女生泳装的价格。 「京前辈,过来……」 「嗯?干嘛哟?」 「好了啦,稍微过来下。」 宗太招着手,想和京讲些悄悄话。 「什么什么,爱的告白?」 「那种不知死活的行为,我可不敢哟。」 「知道了知道了,那,什么事?」 「泳装啊,大概要花多少钱?」 或许是自己的声音太过沉重,惹得京偷偷笑出了声。 「不用笑吧……」 「关于这点你大可不必在意哟。我早准备好赞助人了。」 说完,京表现出了一副在等待别人出现的模样。宗太猜测,多半来的会是燕吧,不过从赞助人的说法来看,或许来者另有他人。 「啊,快看,来了哟。」 朝着京视线所 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身穿邋遢西装的大叔正朝这边走来。这个人,宗太也非常熟悉。 「黑田叔,不是说了请剃下胡子的嘛。」 「匆匆忙忙赶过来的,都没怎么睡过,琐碎小事就饶了我吧。太阳光还真是刺眼呐……」 说完,眺望耀眼天空的黑田便打了个大哈欠。而京则望着他,一副打从心底里无话可说的表情。 「不过,我可没听说宗太和小雏也在哦。」 「黑田叔,要是你和个女高中生在一起购物,不会被误会么?」 「这的确说得过去呢。」 「喂。你们……把我想成什么了哟。而且啊,有谁会认为没穿制服的京是高中生哟。」 受黑田话的影响,宗太斜视了眼私服的京。上半身是天蓝色的吊带背心,外边再套着宽松的藏青色衬衣。下半身则是纤细的及膝长裙配凉鞋的清凉打扮。衣服本身虽不华丽,但因为穿着者的身材而变得异常显眼,刚才过往的行人,不问男女都时不时地会朝她偷瞄几眼。 「喂,是说我很老么?」 京撅起嘴巴,逼近黑田。然后,连辩解的空隙都不给,又继续说道。 「成熟这种表现,要是以为女生全喜欢那可就大错特错啦。」 「这,还真严厉呐。」 为了被甩在一边的雏田,宗太默默发动起了月神刻印。 左手的指甲开始发热。 「宗,宗太?」 雏田吃惊地问道。 代替回答,宗太将京的身姿映入眼中。相同的情景,雏田如今应该也能看得到。 「哇~。京前辈,好可爱!」 话音刚落,京咻地将雏田抱入了怀中。 「谢谢小雏。不过,小雏也十分可爱哟。对吧,宗太君?」 「咦!?啊,不……嗯,是呐。」 望着狼狈的宗太,黑田绷紧了脸。 「好了,既然人已到齐,差不多也该走了。再不快走的话,玩笑就要成真啦。」 京噗哧一笑,走在了最前头。 京领众人来到的,原来是车站前的购物中心。建筑物为四层构造,一层因为通风而有一种开放感。 区域划分为三大块,以电影院和游乐园等娱乐设施为主的娱乐区,以自助餐馆和各类餐厅组成的饮食区,还有以服装为主的购物区。 要逛完全部的店面,恐怕要花上半天吧。 起初并不是很在意建筑物的构造,可一来到排满女装店铺的区域,忽然感觉不自在起来。 琳琅满目的夏装店面内,被鲜艳的色彩装点着,出于害羞之情,宗太根本不敢直视。尽管很想撒腿就跑,可看见拉着京手走在前边的雏田的背影,他又打消了那种念头。 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黑田。 「这种场所,对男人来说会很不自在呢。」 没有回应。 「黑田叔,别无视我哟。」 发出对其无话可说的抱怨后,宗太转过头。可是,本该在身后的人物却消失了。环视周围一圈,也没发现黑田的身影。 「已经跑掉了么……」 京和雏田也停下来观察起四周。在明白黑田已不在附近之后,京大叹了一口气。 「……真是,拿他没办法呐。」 她死心般地垂下了双肩。那侧脸,隐约带着些寂寞。 「京前辈?」 「算了,我先垫着,等会儿再算到他头上就好了。」 一瞬感觉到的伤感散去,京恢复了以往自信满溢的自己。因此,宗太也没有讲出内心的疑惑。 更关键的是,现在根本没空去关心别人。他已经被陪女孩子购物这一难为情的活动给搞得头昏脑涨了。 好想尽早从这里逃走。 「那个,可以去下洗手间吗?」 「就凭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想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唔。」 「小雏,把宗太君抓住。」 照着京说的,雏田屁颠屁颠地朝这边走来。然后客气地伸出手,抓住了宗太的衬衣。 「那么,走吧。」 「……」 宗太连回答的力气都所剩无几。总不能甩开雏田的手顾自个儿开溜吧。 「宗太君,回答呢?」 「是。」 尽管觉得自己很丢脸,他还是半带放弃地下定了决心。 宗太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是多么的天真。不过约三分钟前下定的决心,才刚到泳装贩卖点,便遭受重创。 往左往右,都排满着色彩鲜艳的泳装。自己已被薄薄的布片完全地围在了当中。 虽不是绝对不行,但也并非能够轻松踏入的空间。光是待在这里便被重压压得喘不过气,不仅如此,还被女店员投来温柔的目光。 惟有熟人千万不要碰到,宗太像念经似地在脑中不断重复着。 手和额头则开始冒出粒粒汗珠。 京与雏田则丝毫不在意这边的心情,仍是朝着卖场的深处前进。边祈祷一切平安,宗太也跟了上去。 「小雏,喜欢什么样的?」 「呃,那个……该选什么样的呢?我自己没有选过,不是很清楚。」 似乎因为不知选什么才好,雏田很困惑地低下了头。见此情景,宗太发动起月神刻印。 「啊……唉,有,有那么多!?」 他把店内转了个遍,随后响起了雏田惊叹的声音。 「该,该怎么办呀……该怎么办才好……」 本以为只要看过便可解决的问题,如今反倒变得更加棘手。望着眼花缭乱的泳装,雏田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了么?露出困惑表情思考一阵后,她便转身朝向宗太这边。 「对,对了!可,可以请宗太帮我选择吗?」 「咦?」 「啊,这主意不错呢。」 「喂!疼!」 就在宗太正打算拒绝的时候,脚突然被京狠狠跺了一下。疼得眼角渗出了泪珠。 「宗太?」 「没,没事。没事……不必担心。」 他拼命忍着疼,逞强地和雏田说道。 「话,话说……不,不可以吗?」 偷偷瞄了一眼京,就看见她正瞪着自己,目露凶光。若断然拒绝,怕是小命不保。 「明,明白了哟。」 嘴上这么说,可自己根本不懂泳装的选择。就连像这样陪女孩购物,也是初次体验。 无路可走的宗太,朝京招手寻求帮助。 顺着招手的方向,京靠近过来。 「不如从这边开始挑吧?」 定睛一看,眼前罗列的泳装,总体上设计地都十分可爱。胸和腰附近还系有缎带。就露出度来讲,作为主要部位的装饰确实不够完美,但与自己理想中的款式相比,材质的面积实在太少了。 或许是觉察到了视线,雏田含着疑问,倾斜了脑袋。 「只是过分保护的宗太君,在为小雏是否可以穿如此大胆的泳衣而烦恼着而已哟。」 「京,京前辈!」 「话,话说,宗太!我,我想我完,完全不适合成熟风,因此不能回应你的期待,可以的话,那个,请别……」 「明,明白啦,就此打住。」 脑子都快被搞炸了。 总之,若想摆脱现状,就必须尽快作出选择。宗太将成排摆放的泳装从右往左扫了一遍。 目光忽然停留在了一件三角比基尼上。下半身有加短裙,感觉比其他泳装露出的部分要少 。基调为白色,胸正中及腰上,还配有大个的蝴蝶结。 觉察到自己伸手去碰有伤风化,便只做出了指示。 「这件如何?」 「哼~,还不赖。」 京毫不犹豫地拿过宗太选的泳装,拉着雏田走向深处。尽管此时本能察知到了危险,但京是不可能允许自己擅自离场的。 「好了,宗太君也快快过来!」 京的前方正是试衣间。宗太现在正面临两个抉择,要么撒腿就跑,要么就厚着脸皮留下来。 「宗太君选的,不负责到最后怎么行?」 既然都讲到了责任,自己还有何退路可言?宗太只好遵从京的意思,向前迈出了沉重的步伐。 「那,稍等片刻呢。」 说着,京闭起单只眼,与雏田一同躲进试衣间,拉下了帘子。 被丢一旁的宗太,则只能难为情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先全脱掉吧。」 「没,没问题的哟。我一个人可以换的。」 伴随着衣服的摩擦声,俩人的对话传入了耳中。 「哇~,小雏田皮肤真的好棒呢。」 「哇,不,不可以哟!京前辈,请不要摸那里!」 「唉~,为什么啦。又不会少块肉。」 「哇,哇,不可以!摸那里会全身无力……」 「皮肤滑溜溜的,真棒呐……好想吃掉。」 「真的,京前辈,饶了我吧~。」 「嗯~没办法呐。到此为止吧,那么,把这个贴胸口上……」 「呃,是,是这样吗?感觉好紧。」 「只有穿的时候会这样,稍微忍下呢。」 宗太双手捂耳朵。即便如此依旧无法完全阻挡声波。 「嗯,这样就搞定了。感觉如何?」 「呃,脚呀肚子凉飕飕的,好害怕。」 「不怕,很快就会习惯的哟。那么,给宗太君看看吧?」 「咦,这,这么快?」 由于捂住了耳朵,对话听到一半就开始有些稀里糊涂。因此,宗太被眼前帘子的突然拉开,给吓得差点喊出声来。 身穿泳装的雏田,紧紧搂着京的腰,拼命地往她的身后躲。 「还,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哟~。」 雏田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羞涩。即便如此,在京一番耳语教导之后,她还是脸蛋通红,难为情地走到了前面。 明明是自己选的泳装,或许因为穿在雏田身上的缘故,脑中完全没有印象。宗太沉默不语,只是直直盯着雏田。视线从脚底徐徐上升。从白嫩的双脚,到短裙中伸出的大腿。再到线条流畅的腰部。是因为肚脐很凉么,雏田的两只手拼命在遮挡着。胸正中的蝴蝶结显出了可爱本色,和她非常相配。 觉察到自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雏田,宗太赶忙移开了视线。 「还,还不错嘛。」 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却因紧张而变得非常奇怪。心脏扑通扑通高鸣着,汗水也不住地往下倘。 「不,不奇怪吗?不失望吗?没辜负宗太的期待吗?」 「完,完全没有,很棒。」 「真的吗?」 「呃,啊啊。」 「太好了……」 宛如心头悬着的大石落下一般,雏田终于笑开了花。见此情景的宗太渐渐丧失继续保持理智的自信,于是转身将背对着试衣间。 尽管背后传来京的偷笑声,可眼下根本没空去抱怨。 「那么,就这件了呢。」 「嗯!」 听到帘子再次关闭的声音后,宗太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 未发现雏田与京的身影这点,让他再次安下心来。 可就在此时,犹如算准时间似的,京从帘子的缝隙中钻出了脑袋。宗太则警戒地向后退开一步。 京见状,笑了起来。 「又不会把你拉进来。」 「这个,请真的放过我哟。话,话说,有什么事吗?」 「嗯?在监视宗太君,防你开溜呢。」 听完京的发言,宗太的视线开始飘忽不定。 「等会儿还要买夏装的,别逃跑哦。」 留下这一句后,京又把头缩回了试衣间中。 看准时机,宗太轻手轻脚地,一步步向后腿去。在和试衣间拉开一段距离后,他毫不迟疑地飞奔起来。 买夏装之类可不是闹着完的。再继续下去,自己或许会被折磨至死。 逃离泳装卖场后,宗太扶着膝盖小憩了片刻。明明什么都没干,身体却如同背着铅块似的沉重。 心想总之先去找黑田吧,他拖着踉踉跄跄的脚步,继续前进。 4 孤身一人的宗太以最快速度跑出女性用品区,来到了各种餐厅所在的饮食楼层。 边观望四周的店面,边从中寻找着黑田的他不久便在一家自助餐厅的露天平台上,发现了目标的身影。 抱着想吓其一跳的念头,宗太悄悄靠近黑田的背后,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旁边。 黑田似乎并未对此特别在意,只是瞟过一眼,然后又继续专心致志地读起了报纸。 不抱怨几句心情就无法平静。因为孤立无援的自己这次是确确实实地体验了一回如坐针毡的感觉。 「请别一个人逃跑哟。」 「要是人连自身都守护不了还有什么用?」 「连句话都不留就擅自跑掉,作为别人会怎么想呢?」 「呵呵,那,你是怎么溜出来的?」 「这……」 黑田自鸣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叫住路过的服务员,帮宗太点了一杯冰镇咖啡。 此处的疏忽,让宗太更加无言以对。 黑田的胡子拉拉碴碴。西装和领带则皱巴巴的。虽然初次见面的人定会认为此人是个中年废柴,不过该做的工作他都处理得漂漂亮亮。这点,宗太非常敬佩。当然,还没和本人提起过。 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冰镇咖啡,宗太既没放奶精也没放糖浆,直接用吸管吸了起来。苦味充满整个口腔,让他不禁皱起眉头。黑田则对此嗤之以鼻。 被一直当成笨蛋也不甘心,宗太决定以言语反击。 「工作,旷掉好吗?」 「又不是学生,没道理旷吧。今天歇班哟,歇班。」 「黑田叔原来有歇班的呢。」 基本就没见他休假过。甚至很多时候连电话都打不通。 「但是,才过一天,歇班什么还真说得出口呢。」 现在若打开电视,想必肯定在播放着同自己和眼前这位相关的事件。 以这月乃宫为舞台引发的一连串爆炸时间。犯人通过网络社区聚集起的一群人。他们为了让月之子独立、让月乃宫的自治权得到承认,而制造了恐怖爆炸。 可结果却是以失败告终。政府并没有屈服于恐吓之下,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或许银色方舟现在也正潜伏在这个城市之中吧。 大大超出他们预想的,恐怕就是名叫上杉杏奈的少女的存在了。本该是爆炸制造者的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设施也会被炸吧。 待风头过后,银色方舟会再度活跃起来吧。不过,若他们觉察到了杏奈的存在,可以想象他们的行动会变得更加慎重。 上杉杏奈有着支配时间的能力,眼下,宗太还未能想到与之对抗的方法手段。 复数的事件就这么搅在一起,爆炸事件虽说不上完美解决,还是以特定出一名嫌犯而落下了帷幕。 考虑到事件的规模和残留的谜团,实在很难想象才过一天就歇班的黑田会真正休息。 若非另有隐情,他应该还像往常一样在为事务东奔西跑。 「银色方舟的案子被公安总务课接管了,因为要制定防范恐怖主义的对策呢。」 「虽说如此,把特课排除在外不是很奇怪吗?明明是和月神刻印有关联的事件……」 「从这点出发判断的话,嘛,肯定是有着什么不想让我调查出的内幕吧。」 黑田的双眼直直盯着宗太。仿佛在试探什么似的。 「明知如此,你还甘愿退出?」 虽然被言论诱导有些令人不快,但由于不想话题就此中断,宗太决定配合黑田。 「没办法哟,上头拍的扳子。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公务员啊。」 「你不是认真的吧?」 「这当然呐。事情关乎瑞希,以及明人。虽不准备稀里糊涂了事,但进攻的方法并非只有卤莽地横冲直撞。」 想必黑田的判断是正确的吧。尽管理解了其的正确性,但同时宗太又感觉到话中的不耐烦。类似于为什么无法把错误的事情纠正呢的感觉。 「上杉杏奈的事件呢?」 「……关于这点呐。暂时给我别把这名字挂在嘴上。」 「咦?」 比起话的内容,更让宗太惊讶的是黑田说话的口气。那望着远方某处的瞳孔中,蕴藏着如同刀刃般尖锐的目光。 但刹那间,却又回到了没精神中年大叔的表情。 「理由也不准问么?」 「真希望如此呢,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就此接受的哟。」 「那么,请讲。」 「我也不知谁是幕后黑手哟。但是,关于上杉杏奈,上头回答说不需要调查。准确地说是不准调查,呐。」 「这……是高压政治吗?」 「你小子,这么难的词汇都知道呐。」 「请别开玩笑哟。」 「嘛,就这些啦。实际上,即便调查可能也是毫无所获。」 「什么意思?」 「按照记录,上杉杏奈已在十二年前被认定死亡。这点至今仍未改变。」 「所以啦,是他们搞错……等下,明明被严令禁止,你还是调查过了呢。」 对此,黑田以苦笑表示了肯定。 「很遗憾,这个国家没有制裁死者的法律哟。当然,死人引发的事件,也没可能获批搜查的许可。」 「怎么这样……」 「不过嘛,既然藏得那么好,也就代表事件确实与那帮大人物牵扯甚多呐。」 「你已经猜出个大概了吧?」 「警察局长以上我想应该不会错的吧。」 「……若没处理好,就要和政府干上吗?」 「声音太响了哟。」 黑田捧腹大笑,犹如正在谈笑风声一般,接着他用吸管吸起冰镇咖啡,似乎想借此润润嗓子。管中传来了嗖嗖的声音。 「别转头哟。后边第三个座位上,有人跟踪。」 眼下的气氛怎么可能笑着抛出玩笑话。尽管黑田笑眯眯的,可惟独眼中不带一丝笑意。 「我猜测,这个国家的大人物,很久以前,便知晓与宗太相遇的上杉杏奈这个存在了哟。关于她的每个细节应该都已调查得一清二楚。明知最初的辉夜姬仍然生还,自然没道理放着不管呐。在断定其为本尊,又或者清楚是辉夜姬之后,也应该有探讨过将其带回研究所的方案。可行动的失败最终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她那能够操纵时间的能力太过强大了呢。根本无法与之相抗衡。」 「正是如此。所以针对上杉杏奈,大人物们决定以静观其变来对待。虽然是颗眼中钉,不过现今还没未构成较显著的危害。而且受欲望驱使擅自出手也只会自食其果。」 「所以才不允许黑田叔调查么?怕刺激到对方。」 「把问题推迟延后,可是这个国家领导的拿手好戏呐。」 「这并不好笑哟……」 黑田再次叫住服务员,要求续杯。 「不过啊,尽管想说的话有如山高,但擅自深入调查的话,这边的处境也会变得危险呢。所以我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待时机成熟之前,你也先把和上杉杏奈的遭遇给忘掉吧。」 尽管心中疙瘩还没消除,可既然黑田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听从。无论怎样,这都不是抱怨几句就能改变的问题。 「我明白了……不继续问,也不抱怨了。」 「你能这么想我真高兴。这段时间特课的任务也会被掉转重心。所以,尽情和初次结交的女朋友开开心心地过小日子去吧。」 宗太一口把倒入嘴中的咖啡全喷了出来,并不停地咳嗽。 「喂喂,别搞那么脏哟。」 赶来的服务员帮忙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并微微点了点头。 「女,女朋友,你说什么呢?」 「你还隐瞒?明明散发着青春的光辉。」 「才没哟。」 「明明是如此的耀眼哟。小雏那儿也切实感觉到了呢。刚交往时的羞涩气氛。」 「为,为什么会明白?」 「所以啊,我刚不说了嘛,你散发着耀眼的青春光辉。」 「……我不觉得很耀眼。」 「哈」,宗太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快就觉得烦啦?」 「没这么想哟。只是……」 「只是,什么哟?」 「不准笑。」 「笑了是小狗。」 黑田挖苦地笑了。尽管心想他的话不可信,但因为抱着希望说给别人听的心情,宗太还是开了口。 「怎么说呢,那个……本以为只要有女朋友,开始交往了,前途便是一片光明,不会再有烦恼了吧。直到昨天我还是这么想的哟。」 「喔,原来如此……」 明明说过不笑的,可黑田却已是满面笑容。虽然瞪眼抗议了过去,但完全不起作用。 「可,该说是明白到自己误解呢……那个,与自己所想的有某些差别,现在连话题都找不好……雏田的内心也,本以为稍微读懂了一些,可感觉又回到了原点。」 听到这里,黑田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客人都望向这边,以为是发生什么事了。视线对本就害羞的宗太来说真是火上浇油,他的脸开始慢慢变得红通通的。 「所,所以啊,我才不想说的哟!」 黑田的笑声更大了。 「不,不陪你了!」 宗太唰地站起身子。 「嘛,等等,先坐下。为少年的成长而笑一事。我道歉哟。」 「我认为自己做过些准备的哟。可变化一下子如此明显,还提什么明天幸福会到来呢……」 说着,他再次坐回椅子上。 「不过,我以人生前辈的身份告诉你,跌荡起伏还在后头哟。」 「是呢。可是,俩人间像是有堵墙似的,这让我无法接受……」 听了宗太的发言,黑田拼命忍住不笑。 「你,刚才那句绝对不要和别人说。」 「这种逊毙了的事情,才不会说哟。」 「不是啊。对你来说或许有些难以理解,这和畅谈恋爱史是一个道理呐。」 无法理解其中含义,宗太沉思起来。黑田是个爱作弄人的家伙,但也有认真的一面,宗太知道他不是会在这种时刻随便说说的人。 「什么意思?」 「算了,提示你下,不过只限今天哦。」 在宗太用眼表示同意后,黑田刁着烟,说道。 「正因为相互间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才会产生异常的气氛哟。面对个毫不相干的人,你还会紧张吗?希望再帅气些,再可爱些,是你们这个时代常有的话题呐。不过嘛,你和小雏田的情况,只是从互不干涉的同居关系变成男女关系了而已哟。」 「或许是这样呢」,宗太轻声回答道。 「嘛,如何逾越就是宗太和小雏田的问题了。才碰壁一次,叫什么苦哟。」 黑田吐出一口烟,喷在宗太的脸上。尽管宗太怒上心头,反瞪了他一眼,但如今说什么都只会被人生经验的差距给埋没掉而已。 「嘛,你就尽力挣扎,丑态百出吧。」 「那也请你适可而止,别再笑了。我很生气。」 「乐在其中也是大人的一种雅趣哟。」 「果然,不该和黑田叔说的……」 宗太抱着脑袋,深感后悔。 「别这么想。人一开始总会碰壁的。」 「……那,黑田叔也?」 「这个,嘛,很想作为羞耻的过去抹消掉呐。」 「好意外。我还以为黑田叔,什么都能适当应付过去呢。」 「喂喂,就算是我,也曾有过你这岁数的时候哦。」 「正因如此,才更难以置信哟。」 宗太一口气把剩下的冰镇咖啡全部饮尽。然后打开杯盖把里面冰块倒入口中。待冰块融化,他又向黑田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话说,你这是吹的什么风啊?」 「什么哟?」 「忽然来陪我们买东西。」 从黑田的态度上,便能看出他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 「我过来,可没准备当你小子和小雏的电灯泡哟。」 说完,黑田打了个哈欠,或许是觉察到宗太那催促后话的视线,他表情滑稽地又继续说道。 「很久以前同京的约定呐。」 「和京前辈?」 「因为交付给她太多危险的任务了。至今为止解决的事件数,也已达到了三十二件。」 「那么多!?」 虽然知道京在自己来特课前就已开始协助黑田,可这数量竟是自己所知的近乎三倍。 再加上命令京出动的,大部分是st2以上的事件,多数场合都要面对极危险的犯罪者。三十二件这个数,也可以说是她与危险对抗过的次数。 「说奖励或许有些不太好听,总之就是同她说过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讲,于是便有了今天的一幕。」 「嗯。有些意外呢。」 「喂,在让小孩来特课工作这点上,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哟?」 「你想错了哟。不是这个,是指京前辈明知是大人显而易见的补偿,依旧欣然接受的事哟。」 黑田确有犒劳京的意思吧。他还怀有同等的内疚,这点自己也能感受得到。本来的话,像自己和雏田、京一样的孩子根本不会待在公安特课里。这才是黑田的真心。 但是,为了对抗月之子就必须使用月之子这点也确是事实。于是,不论自己的内心,黑田最终选择了将孩子使用在逮捕犯罪者上。尽管仍怀揣着矛盾。 正由于他是位并非只会讲漂亮话,还能做出实质性判断的人物,自己才能对黑田这么信任,京想必也是如此。 「反了吧。正因为她清楚是大人显而易见的补偿,才会欣然接受的吧。她知道,这样做会让我心里好受些。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哟。」 「……或许,是呢。」 交谈以宗太暧昧的回答收尾,对此黑田不再多言。 犹如盯准交谈的空隙一般,黑田的手机响了起来。 抓着手机挂绳的黑田,表情看似烦躁地扭曲着。看完显示屏上的内容后,他的表情又变得更加不爽了。 「我是黑田,什么事?」 讲话的声音也很粗鲁。 「这个嘛,难得的休息天里,接到这种传唤的电话,任谁都会抱怨一两句的咯。」 从语气上听,对方难道是上司么? 「呃,刚才的当然是玩笑哟。话说,出什么事了?」 黑田倚靠椅子,翘着二郎腿,显得很惬意。 但是,那份从容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心听讲的他在听完内容之后,竟一脸吃惊地探出了身子。 变化太过突然,连宗太也吓了一跳。 「刚……说什么?真的,福岛礼司他?」 平时的无力表情瞬间藏入暗处,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瞳孔中寄宿着的锐利目光。 福岛礼司。 宗太在脑中反复搜索之后,得出了这名字自己并未听过的答案。 「事情我已经清楚了。会尽快回署里的,请把人员召集起来。」 接着又简单交谈数句之后,黑田歪着嘴角挂断了电话。 「出了什么,棘手的事吗?」 「那么,该怎么办呐……」 黑田边揉着自己拉碴的胡子,边观察似地看着宗太。虽然明白他是在考虑此话是否该讲,但那种被评估般的感觉让宗太很不好受。 宗太耐不住性子,更进一步提问道。 「福岛礼司是谁?」 黑田轻轻长叹了一声。 「看你想这么久,反而让我更在意了。」 「也罢,又不会少块肉,告诉你好了。」 他把塞进口袋里的警察笔记拿了出来。从中抽出一张照片,摆在桌上。 目光瞟到的瞬间,宗太便明白了这不是张普通的照片。 拍摄地点并非日本。是美国的闹市区吗?往来于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模糊地印在了照片里面。其中既有白人,也有黑人。 人们正朝自己的目的地前进着,谁都没有注意到照相机的存在。 通过细心的观察,宗太在中央偏坐的位置上,发现了照片的主人公。 东洋的男性。是日本人吧。 穿着全黑窄套装外加一条黑色的领带。 服装明明已融入人群之中,可那双异常有神的眼珠,却从照片里突显了出来。 年龄在二十岁左右。或许因为其体型瘦小的缘故,身子看起来很高。 「想必用不着我明说了吧,他就是福岛礼司。」 「哈。」 「他可是国际通缉中的重要人物哟。」 「咦!?」 被这过于夸张的名号给吓了一大跳,宗太抬起头,不再观察照片。国际通缉一词,因为自己只在电视剧和电影中听过,几乎没有真实感。 而且被通缉者还和自己一样是日本人,这更让他觉得难以置信了。 「记录上是这么写的。出生地为日本。六岁时因双亲工作的关系随二人来到英国。十岁前的四年里,辗转于北欧诸国之间。」 凝视着照片里福岛礼司的黑田,眼中没有带任何的感情。像在自言自语似的,他又平淡地继续道。 「渐渐地他也适应了国外的生活,据其父母所述,那段时光他是很幸福。」 尽管对黑田特意绕远的解释抱有疑问,但宗太还是没有开口。他认为,或许黑田是别有用心吧。 「给这个和平的家庭带来巨大转折的,是福岛礼司第十一个生日。他的月神刻印能力觉醒,而这件事被邻近的居住者们知道了。于是,他被迫和双亲分离,被送往了eu经营的月之子保护地区。」 宗太感慨,国家不同,做法也稍有不同。 eu的对应也是其中之一。并不像日本这样,只利用法律束缚月神刻印 的使用,而是连生活场所也一并剥夺。月之子们被聚集在被称为保护地区的城市之中。在那里,没有一个无能力的普通孩子。 保护地区里,有宿舍、有学校,连商店和娱乐设施也一应俱全。宗太也曾通过电视,目睹过保护地区的尊容。 环境幽雅,资源富饶。高质量教育的学校。不能因为月之子这个理由,而歧视他们。 光听宗太所看的节目组的介绍,简直如同乐园一般。 但他知道,保护地区就像一座被高墙所覆盖的盆景。他还知道,墙壁外边终日配置着持枪的士兵。 保护地区一词也不过是报道用的词汇,一般人都把那里叫做收容所。 说实话,宗太也不知道和什么对策都不采取的日本比起来到底哪边更正确。但至少,他两边都不想选。 「在保护地区里,福岛礼司和一名少女邂逅了。」 「少女?」 「啊啊。名叫塞尔玛·琳德贝利。是第二位辉夜姬。」 身体擅自产生反应,宗太不由地瞪大了眼。 黑田不顾烦琐特意绕弯儿的理由,宗太似乎有些明白了。想必是其认为自己若听到辉夜姬的名号,定会询问起先前的那段内容,于是便先绕了个圈子。 「听说之后的几年,福岛礼司一直安稳地生活着,并未引起过什么大问题,给监视的印象也不错。不过在我所见的记录里,写着数年之后,他与辉夜姬相恋。」 听到与自己重叠的那部分时,宗太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快。 「为什么他会变成国际通缉犯的呢?」 「事件要追述到六年前。福岛礼司十六岁的时候。」 暂时歇口气以后,黑田给宗太使了个眼色,问他真的想继续听下去吗? 尽管没有完全读懂黑田的真意,宗太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福岛礼司他呐,把恋人塞尔玛·琳德贝利给杀害了。之后逃离保护地区,杳无音讯。」 「啥,什么啊,这!?以前听巴老师说过,辉夜姬的死因,不都是事故和疾病吗?」 「所谓的真实,都是为了某部分人的方便而歪曲过的内容哟。」 「……真是,一派和谐的世界呢……」 「事件后,福岛礼司的身影,在各国都多次被目击到。」 「可是,却逮不住吗?」 「嘛,没错啦。又给我增加工作量,真是的。」 「他来日本有何目的?」 「上头的理解是,来见三年前入住此地的双亲。不过嘛,详情等逮捕本人后,问下就知道了。」 「还有一个问题,我可以问吗?」 「就算我拒绝,你照样会脱口而出的吧。」 点过头后,宗太盯着黑田的眼珠问道。 「为什么,日本警察,如此希望逮捕福岛礼司本人呢?」 光是黑田特特意意随身携带照片行动这点就显得很不自然。而且,明明给了假期,还紧急传唤他,这看上去也不符合常理。 福岛礼司说到底,不过是个杀人犯而已。虽然杀害的对象是辉夜姬这点不容忽视,但辉夜姬也只是个人类罢了。 「福岛礼司杀害的并非只有塞尔玛·琳德贝利。保护地区里也有月神刻印的研究设施呐,里边的在职人员三十名也同时被杀。」 不敢想象三十具尸体的场景,宗太猛地晃了晃脑袋。 「不用我细讲,大概你也能明白,当时那里正进行着辉夜姬的研究。而研究资料则被福岛礼司全部卷走。正因为如此,所以无论哪个国家都希望逮捕到他,当然,这个国家的大人物们也是呐。」 「听完这些,我终于理解了哟。」 「嘛,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以防万一,你小子也先把他的长相记记清楚呐。要是碰上那天文数字的概率,不巧撞见了,记得联络我。」 「我明白了。」 宗太边回复道,边望向照片确认。然后将照片还给了黑田。 「顺带一提,六年前十六岁的话,现在应该二十二岁呢?」 「啊啊,是呐。」 「他还能使用月神刻印吗?」 一般来说,刚超过二十岁的时候,便会出现能力显著减弱的倾向。然后,渐渐无法使用。 不过,这个因人而异。 「从统计的数据来看,照理应该已经无法使用,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哟。」 「是呢。」 宗太见状,也随声附和道。 「那么,在上司抱怨之前,赶紧回去开工吧。」 黑田站起身,并掏出钱包。他只从中抽走几张卡和一张钞票,然后将钱包整个交给了宗太。 「这怎么行?」 打开钱包粗略一看,里边竟放着约十万日元。 「拿这些去讨好京吧。」 「还有这招啊。」 背对着挥了挥手,并道过别后,黑田草草结完帐便离开了。 随后,宗太又收到了京的联络,说是叫自己赶紧死过去。 到达京指定的巨大鸽子时钟面前时,还没看见那俩人的影子。 稍等片刻,就看见京和雏田向这边走来。手里,各拎着三只写有商店名的纸袋。 刚停下脚步,京便把该宗太负责的纸袋一股脑儿全塞了过去。 「这些,是小雏的啦。」 「都买了些什么?看起来不少嘛……」 只只袋子虽不重,但种类繁多。 「想知道吗,自己看呀?」 宗太照着京说的,朝袋子的缝隙望去。 「顺带一提,那袋,是内裤呢。」 「宗太!不,不可以看!」 他当即移开了视线。 「看,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没看到,也根本不想看!」 「反正到时候也要展示出来,现在让他看不一样的嘛。」 「你,你讲的什么啊!」 「京,京前辈!」 宗太和雏田的声音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尽管带着抱怨的目光瞪了京一眼,可对方却还是笑嘻嘻的,完全没达到宗太预期的效果。 即便笨拙地继续这个话题,也只会单方面受到攻击。 就在宗太准备转移话题,视线徘徊于半空的时候,觉察到了京那空空的两手。不过她总不会让雏田帮着拿袋子吧。 「京前辈都买了些什么?」 「嗯~我呢,没什么想要的。」 说完,京四下张望起来,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黑田叔呢?」 「啊,他接到通工作电话,先回去了……」 「是,姐姐打的?」 「不,感觉不像。」 「是嘛……」 她并非将视线固定于某处,而只是眺望着远方。然后,大大叹了一口气。 「哈~,还是变成这情形了吗……」 「不过,应得的那份还是老老实实地,交给我了哟。」 说着,宗太把黑田的钱包掏了出来。 京见状,如同想到了戏弄人的点子一般,邪笑起来。 「我啊,以前就有不少喜欢的鞋子、包包、衣服呢。」 「刚才不是说,没什么想要的吗?」 「我,有讲过嘛?」 京的眼睛并没有笑。宗太配合地露出傻笑,回答道「没讲过。」 「那么,首先是这边呢。」 话音刚落,她便匆匆忙忙迈出脚步。 追上去前,宗太把雏田拎着的袋子也夺了过来。结果,搞得他两只 手都腾不出多余的空间。 「啊,不用了哟,我自己可以拎的……而且……」 「没事,很轻。」 「但是……」 「再不走,可就要被京前辈甩掉咯。」 与准备离开的宗太不同,雏田依旧呆站在原地。尽管看似有话想说,但却只是左手握住扶着白拐杖的右手,沉默不语。 「雏田?」 「没,没什么……走,走吧。」 雏田挥动着手杖向前走去,步伐感觉有些无精打采。 宗太注视着自己拎满纸袋的双手。然后,朝雏田的背后喊道。 「对,对了,雏田。」 「啊,嗯?」 「果然,还是分你一半吧?」 起初,转过头来的雏田一副惊讶的表情。不过,这很快便被期待与紧张所取代,她猛地点了点头。 宗太走近身边,将右手拎着的袋子递给她。然后,腾出的右手如今则牵住了雏田的左手。 「啊。」 雏田的肩膀颤了一下。 她用力握紧了最初显得有些拘谨的宗太的手。 渐渐地,雏田的脸上绽开了笑颜。 「宗太的手,好大呢。」 「和以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哦。」 「是呢。虽说如此,可今天的感觉有些不同哟。」 她抬起头,笑眯眯地望向宗太。 「或许是呐。」 雏田的手,早牵过好几次了。可对宗太来说,却也如同初次体验一般。 此次的牵手,并不是为帮助她行走。只是有这么个念头,并且付诸行动了而已。 明明是相同的行为,在宗太心里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手掌心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雏田的存在。仅是如此,心情却犹如见证奇迹般的大发现似地兴奋。他心想,自己或许明白了牵手真正的意义。 雏田一前一后甩动着牵住的手。脸上依然灿烂地笑着。 早晨那感觉莫名其妙的障壁如今已消失不见。 大概,两人间只需要保持这样即可。宗太边这么想,边无视在远处催促的京,不紧不慢地配合着雏田的步调追赶上去。 5 黑田走后不久,宗太和雏田便被京狠拽着到处乱逛,等解放的时候,太阳都早已下山。代黑田保管的钱包里的票票,也随着时间经过,一一变成洋服鞋子、伞等道具,就连最后剩下的一张,也已化为晚饭进了三人的肚子。 回到家中的俩人,包含着饭后休息的意思,在客厅悠闲地看起了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雏田很中意的动物节目,今天的内容是帝企鹅如何在极寒地区保温产下的蛋,在残酷的环境中养育宝宝的特辑。画面中大量出现帝企鹅尽管被严寒冻得缩起身子,仍贴身护蛋奋不顾身地为其保温的英姿。而这些,雏田都目不转睛地看在眼里。 看完整场节目以后,宗太催促雏田,着手为明天的出行做起了准备。 待雏田进屋,宗太也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壁橱,取出个不算太大的手提箱。将次日替换的衣物、毛巾和沙滩裤,以及新牙刷都放了进去。 才五分不到,他便完成了准备工作。 呆在房间里也无事可做,宗太便把箱子置于床边,早早地回到了客厅。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并打开电视。五分钟左右的简单新闻过后,正好是九点连续剧开始的时间。 宗太漫不经心换着频道,就这么消磨掉了约一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偶尔会从雏田的房间里传出些她的自言自语,可本人却一直没有出来。 时针指向十点,宗太终于按耐不住,从沙发上站立起来。他心想,这时间也花太久了吧,便来到雏田的房间前,敲了那扇未关的门。 偷瞄了内部的情形,只见雏田此时正坐在床上,摆出正坐的姿势,脸色不太好看地沉思着什么。她的周围则杂乱地散着像是旅行行李的替换衣物和毛巾。一眼望去,便知这不是今天买的提箱所能够装下的量。 或许是总结出了装箱的办法,雏田开始小心翼翼地往箱子里塞起行李。第一样,即是每晚都抱着睡的大兔子玩偶。刚放入,便将提箱一半以上的空间给占据了。 之后虽然又塞进些替换衣物、泳装和毛巾,可她准备好的行李还没放入一半,提箱就已经装不下了。 接着,雏田又一脸困惑地沉思起来。由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存在,宗太决定再次敲门并和她搭话。 「我有个跨时代的能将这些行李解决掉的点子哦。」 「宗,宗太!什,什么时候过来的?」 「姑且,刚到的时候有敲过。」 「对不起。我尽在考虑问题没注意到你。」 「听我的,把玩偶拿出来不就解决了嘛?」 听到宗太的指点,雏田慌慌张张地把提箱藏到了背后。可是,她那瘦小的身体还无法将提箱完全隐蔽。 「玩,玩偶之类的没放进去过哟?」 虽然想露个傻笑糊弄过去,但雏田面部僵硬着,没能发挥预期的效果。 「那,我所见的是错觉?」 「我想没错。是宗太劳累过度了哟。」 「哼~,现在好像还能看到兔子耳朵露出在提箱外边,这也是错觉吗?」 「咦?怎,怎么可能!?明明为了防止被看见,藏在最底下的……」 「果然,放进去了吗?」 「咦?啊!」 到现在似乎才发现中圈套的雏田,生气地把脸转向宗太。 「你骗我了呢!我认为这样是不可以的!」 「最先说谎的可是雏田你呐。」 「呜,但,但是……因为,被知道了很难为情,迫不得已才说的……总,总之没有欺骗宗太的意思哟。真的哟?」 「这我清楚。」 「宗太,有时候心眼儿好坏……」 或许还没说够,之后,雏田也小声不停地发着牢骚。 「好了,玩笑话先放到一边,再不整理行李,旅行可就泡汤咯。」 「没,没问题的。我会好好准备的!」 似乎想起了正事,雏田把藏在背后的提箱摆到前边,将里面的行李一件件取出来。当拿出玩偶的时候,她依依不舍地说道。 「对不起。宗太说不能带上你。」 「我的错吗……」 被放回枕边的兔子玩偶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宗太这边。是错觉吗?似乎有种被责备的感觉。 随后,雏田也乖乖听宗太的话,将旅行用不着的物品一一排除,过了三十分钟,她终于完成了准备工作。 雏田满足地砰砰敲了敲充实的提箱。宗太看着那脸上绽开的笑容,心想,她到底在高兴个什么劲呢? 「明天去看海呢!海!真想快快到明天呢!」 床柔软地承担着上下摇晃身体的雏田的兴奋。 「睡一觉,就明天了哟。」 「那么,今天就睡吧!」 钟的时针也即将指向十一点。考虑到明天必须早起的情况,这时间睡也不算太晚。 「是呐。那睡吧。」 宗太一催促道,雏田便猛得挺直了脊背,仿佛想起什么似的。 「怎么了?」 「呃,那个!宗,宗太!我,我,决定了一件事!」 像要告知一个大决心般的,雏田面色紧张地朝向宗太。被其严肃的态度所感染,宗太也反射性地摆正了姿势。 「哦,哦。什么事?」 深呼吸之后,雏田顺势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我再 二章 夏日陷阱 1 慰劳旅行的当天,一大清早便是万里无云。 宗太又做了目的地天气的确认,气象预报员自信满满地肯定道,今日全国天气晴朗。 天公作美,最担心的天气问题顺利解决,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慰劳旅行了。想到可以在炎炎夏日之下,让雏田看见美丽的大海,站在窗边望向天空的宗太自然而然地绽开了笑颜。 雏田一定会非常开心。 虽然试想了下她看见海后的第一句话,可不论哪句都感觉有些偏差。 接着,宗太走向厨房,开始准备早饭。 半路上,从雏田的房间里传出了闹钟的铃声。因为是她的日常用品,对自己来说,也早已不足为奇。 不多时,闹铃声便悄然停止。 即便如此,却依旧没能见到雏田出门的影子。房间里也没有较大的声响。想必是她在朦胧的状态下按掉闹钟,又睡死过去了吧。 昨晚看见那兴奋地难以入眠的样子,就已经能猜到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宗太走到房间门前,敲了两次门。随后喊道。 「喂~雏田!早上咯!」 没有反应。 「再晚就去不了海边咯!」 这次,里边传出一声巨响。恐怕是雏田从床上摔下来的声音吧。宗太竖耳倾听,却只听见几声迷迷糊糊的呻吟。 约三十秒后,房门从内测被打开了。 「……早上好。」 话音刚落,违和感化为疑问涌上了宗太的心头。 这并非平时习以为常的雏田的声音。与之前相比,现在的音色显得低沉浑浊。 回了一句「早上好」,宗太弯下腰,注视起她的脸色。 疑问瞬间冰消瓦解。 热乎乎胀红着的脸蛋,半开的嘴巴,被额头的汗水粘住的前刘海,无精打采的表情。整体上给人一种缺乏活力,呆滞的印象。而这并非刚刚起床的缘故。 宗太一言不发地,把手放到雏田的额头上。肌肤的热量和黏糊糊的汗水一起,刺激着他的手掌。 「这可不是常温呐……」 「不,不要紧的哟……」 与内容正好相反,雏田的声音既不响亮,也没有活力。 恐怕她还想重复申明自己没事吧。可话刚讲到一半,她忽然喉咙一紧,接着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宗太缓慢地帮雏田抚了抚的后背。 「这不完全不行嘛。」 「这,这种事,才没哟……」 雏田的全身散发着一股身体不适的感觉。就连环绕周围的气氛,也和往常有所不同。 她的上半身摇晃着,连站直都显得如此辛苦,多亏握住了扶手,才能勉强站立似的。 弃之不管也于心不忍,宗太便让雏田平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不一会儿,雏田的身体渐渐放松,最终完全依偎在了他的怀中。 透过睡衣,她的热量正逐渐流向体内。而这些热量足以让宗太心生不安。 「还发着烧,先回床躺下比较好呐。」 「唔,你误解了哟!我可没感冒!不过是稍有点儿发烧、全身酸疼无力、喉咙疼、以及流鼻涕而已!」 说着,雏田「咻咻」擤了擤鼻涕。 「你说的那些症状就代表你得感冒了哟。」 「我,我的不是感冒。没,没错。现在可不是讲废话的时候。不快些换衣服的话……」 雏田向右一转,准备回房。而宗太从后边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稍微等下。」 「等不及了!没时间了。」 「乖,转过来。」 宗太强硬地将雏田的身子扭回自己面前。觉察到身体被转了一周,雏田是一脸的不快。 「现在不开始准备的话,可就赶不上集合时间了哟。」 「难道,你打算以这种状态出行?」 「当然咯。」 她本想挺起胸膛朝气满满地回答,可却感觉不到平时的气势。只是散发着病人特有的无力感。 「旅行队伍可不会带上你的哦。」 「为,为什么!?」 「这个嘛,你自己也清楚吧,因为……」 「因为我,我得了疑似感冒前的症状吗?」 「什么疑似症状,根本就是感冒呐。」 「所,所以啦,这是你误会了啦。」 或许是因为话讲太快,雏田又痛苦地剧烈咳嗽了一阵。 「咳嗽得这么厉害,站着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吧?」 「才没有的事。」 像在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一般,她装模做样地朝屋子中间走去。 很快就一脚踩空,重心不稳起来。结果膝盖撞到沙发,就这么扑倒在沙发上。尽管多亏宗太出手才又勉强站起,但仅仅绕客厅步行一周,便已是气喘吁吁。 「看,看到没……怎……么……样啊……」 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雏田还在展示着自己有多么的健康。 宗太则捂住脸,大叹了口气。 「完全不行。抗议无效。你这不东倒西歪的嘛。」 「才,才没有这回事哟。我一直是这样的!」 雏田如此死命地咬住旅行一事不放的理由也并不是不清楚。想必是因为昨晚一直期待着去海边的缘故吧。 而站在反对立场上的宗太心里也不好受。虽说如此,可又不能带着她去旅行。 若症状继续恶化,那此次旅行只会给她带去痛苦的回忆,况且与病患同行,也会给其他成员造成无畏的心理负担。这点,雏田应该也不希望看到。 「回床上去。」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无论如何都不行。」 「明明很期待的!?」 「这种时候,」 「要怎么做,才肯松口?」 「感冒即刻痊愈的话呐。」 「怎样才能痊愈呢?」 「乖乖躺个两、三天,差不多就好了呐?」 「那样就赶不上旅行了……」 「所以,这次先忍忍吧……」 雏田满脸沮丧地垂下了头。 「去海边的机会,以后多得是。」 「真的么?」 「那这样吧,暑假的时候再去,如何?」 「和宗太一起?」 她抬起头来,表情中的阴霾正逐渐消散。 「啊。我很闲的。」 「那,那么,这次就照宗太说的办。」 即便如此,雏田似乎仍心存留恋,许久才倾吐出自己的想法。 「别这种表情,我也留下来陪你的啊。」 宗太伸出手,抚摸了那银色的秀发。 「咦!?不,不可以的哟!宗太请尽情地去玩!」 「可是……」 宗太实在不敢把身患感冒的雏田丢在家里,只身一人去玩。就算真到了海边,也会因为在意她的身体,而玩不尽兴。 「染上感冒是我自己的责任!不可以因此剥夺了宗太享受旅行的权利!」 「孤身一人很辛苦的咯。」 「小意思小意思,我不在乎,你放心哟!」 本以为自己的一番话能感动雏田,可她那出乎意料的反应却反让宗太困惑地恼了恼头。 「求你啦,快快去吧。」 这次雏田则摆出了一副决不退让的架势。 「宗,宗太离开之前,我就站这儿不动了!」 事到如今,宗太拿爱在奇怪地方较劲的雏田也没有别的办法。 思考片刻,脑中浮现出了一个作战计划,于是宗太决定按照计划先对她言听计从。 「我明白了哟。好的,我会去的。雏田也乖乖吃了药,然后躺回床上静养哦。」 「嗯。我乖乖躺着……」 犹如悬在心头的大石坠落似的,雏田一脸轻松地回复道。可没过多久,那表情就由轻松转变为了遗憾。 果然,她无论如何都想去海边吧。 宗太吃完早餐,换了套外出用的私服。而这段时间,雏田也按照她所说的,尽管看似非常疲倦却依然呆在自己房间门外附近一动不动。 准备完毕的宗太在出门前,又对雏田说道。 「我真走咯。」 「嗯,一路顺风。」 被前来玄关送行的雏田这么一说,宗太怀着心口痒痒的感觉出了家门。在听到房门从内侧被锁上的声音后,他大叹了口气。然后,抬头望向天空。 还处于低点的太阳,早早地散发着夏天的热气。宗太自言自语道「好热啊」,便朝集合地点的学校进发了。 2 月乃宫高中的正门前,观光巴士正渐渐远去。 宗太则默默地目送着,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刚到集合地点,他便马上向京传达了雏田身体不适的消息。另外,也做了这次的旅行自己也不参加的说明。打从一开始,自己就是抱着这个念头,才出的家门。 虽然京和燕回以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但宗太还是决定不去深究。 待巴士消失得无影无踪后,宗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重新背起行李,按原路返回。 眼下,雏田应该遵从嘱咐,正乖乖躺在床上吧。 途中,他又进便利店里斟酌着买了些罐装水果饮料。 之后则不再随处闲逛,径直回到了家。 乘坐电梯上到十层,宗太悄无声息地微微推开了大门。从缝隙望向屋内,没发现雏田的人影。想必她人正躺在房间里休息吧。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把行李放在椅子上,脱掉被汗水浸湿的t恤丢在一边,并换上了室内便服。 接着又回到客厅,惬意地躺在沙发上。 眼睑不自觉地下垂。都怪雏田昨夜兴奋得难以入眠,害得自己也没睡饱。 意识在时有时无的状态下循环着。不知是钟的第几次报时,才终于使自己清醒过来。 一看时间,离回到家已过了两小时。 张开大口,打了个感觉下巴都快脱落般的哈欠。可嘴巴还没合拢,便听见雏田房间里传出声响。 宗太连忙把气咽回肚里。 他下意识地朝向雏田房间的门。 三次眨眼过后,雏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或许是今早服下的感冒药发挥了效果,她脸上的红晕褪去不少,步伐也多了几分扎实感。即便如此,从她偶尔仍会咳嗽这点上看,似乎离完全恢复还有些距离。 还不知道宗太已回的雏田穿过隔开客厅、卧室的走道,来到厨房。她打开比自己还高的冰箱,从中取出了袋装牛奶。接着将其倒入非常中意的杯子中,双手小心翼翼地棒起,一口饮尽。 「好!」,嘴角还残留着白色液体的雏田卯足劲吆喝道,而宗太则是一头雾水。 心满意足了吗?她又折回了房间。冰箱门也没想过要关。 她似乎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宗太已经回家的事。 下意识地注视了一会儿,便看见雏田再次走出房间门。怀里还珍惜地抱着只大兔子玩偶。从那表情中,宗太看出了些许紧张。 他不禁猜测,雏田抱着个玩偶到底想干什么? 依靠安装在室内各处墙壁上的扶手,雏田开始了移动。紧跟着,宗太头顶冒出一个问号。因为那个方向,只有他的房间。 她在宗太房间前停下脚步,并用力抱紧了怀中的兔子玩偶。那侧脸,渐渐透出更多的紧张感。而这也改变了屋内的气氛,连宗太的心也砰砰直跳。 她战战兢兢地将手伸向门把。缓慢地,旋转了一圈。 「打,打扰了……」 姑且算是打过声招呼,雏田才踏入了宗太的房间。 宗太心想,来我房间究竟有什么事呢? 透过半开的门缝,他偷窥起了雏田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正斜向行走着。目标难道是床么? 果真如宗太所想,雏田用手摸索到床之后,大喝一声,扑入床中。 然后,骨碌碌打起滚来。这种时候,玩偶也从未离过手。三个来回下来,才终于歇停。 她一头埋入被子里,暂时没了动静。 「有宗太的味道……」 安心似的,雏田的话语充满平静。 以相同姿势僵住的宗太,在无意识间竟偏移了重心,导致沙发嘎吱一响。等他暗想糟糕之时,却已看见雏田的肩膀一颤,如同肉食动物接近时的食草动物那般坐起身子,朝向这边。 「有,有谁在么!?」 她从床上跳下,毫不犹豫地发动起月神刻印。文字式从体内缓缓涌出,形成了一个球状,像在守护着她似的。 「小,小偷吗!?当小偷可是违法的哟!」 嘴上逞强,可腰却完全地缩着。 「不是小偷!是我,我啊!」 「唉?咦?刚才的声音是宗太……么?」 「没错哟。」 「怎么可能!宗太今天到海边游玩去了!你大概是冒充的吧!」 「不是啊,话说回来,你刚讲的冒充是什么意思?」 「那,那么请拿出证据来!」 要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让雏田信服呢?稍加思索之后,宗太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指甲。然后一言不发地,便发动了月神刻印。 他走到摆放在客厅的镜子前,让雏田也能看见镜中的影像。 起初只是发惊讶的叫声,之后或许是接受了这个现实,雏田停止了月神刻印。身体的中心,正逐一回收着月神刻印。 「真,真的,是本人吗?」 「都说了,是的。」 「旅行呢?」 「这个嘛……其实是错过集合时间,被丢下了。」 若说是为雏田而回,她定会心生内疚,于是宗太急中生智编了段谎言。 「是这么一回事呀。」 她丝毫没有怀疑,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算了,事已至此,也没补救的办法。只好拍拍屁股回来了……」 边朝自己房间走去,宗太停止了才讲到一半的发言。他那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雏田。 估计是拜这别有意图的视线所赐,雏田似乎渐渐回想起自己先前的行为,然后像要对进行解释般地啪嗒啪嗒甩了甩手。 「对,对了,宗太什么时候回来的?」 宗太挠了挠脸颊,说道。 「大概两小时前吧。」 这回答似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雏田的脸越来越红,变得如同刚刚出浴一般。 「看,看见了……呢?」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若是指雏田非法侵入我房间的话,看得一清二楚哦。」 「这,这里面可是有着非常复杂的理由的!才,才不是有非分之想,我没有那意思哟!只,只不过,孤零零的有些寂寞,想拿宗太的物品填补一下心灵的空缺而已!」 「是,像糖分和铁那样的物质么?」 「嗯,是的!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营养之一,量不足的情况下貌似身体会自行寻求宗太的气息!」 雏田沉浸在辩 解之中,而辩解的内容,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理解吧。不过,这反到让宗太有些不知所措。 「是,是嘛……」 「是呢,所以啊……咦?我,我是不是讲了什么荒唐的言论?有讲过吧?关于这些呢!也就是说呢!该算是神经错乱吗……,对了!是感冒哟!我想是因为感冒才导致头脑发昏的!请宗太理解……」 「明白了,明白了,稍微冷静些呐。」 「其,其实是因为我患上了思宗太病呢!」 她又开始胡扯了。 「那病和思乡病是亲戚吗?」 「没错!我认为多少应该有些关系!」 随后,雏田又编造出什么以宗太为源头的未知新能源、新物质,并一一进行了讲解。 至此,她似乎才终于找回了冷静,略显拘谨地在床边坐下。如今正缩成一团。 「也罢,总之烧退了就好。」 「呜,现在或许又高了不少……」 宗太把手往雏田的额头一放,确实还有点儿烧。 「对,对了……宗太?」 「怎么?」 「我,我奇怪吗?」 「不全是,感冒惹得祸么?」 「没,没错哟。话虽如此……」 似乎没什么自信,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感冒……」 最后的内容几乎都听不清。 这个问题使得宗太面露难色。的确可能有些古怪,也无法否定自己有过这种想法。 虽说如此,可又不知是否该讲。 这时,时钟告知了正午的来到。 宗太临机应变,决定转换话题。而且雏田也没有期待回答时的那股兴奋劲。 「肚子饿不?」 听完这话,雏田把手放到了肚子上。 「啊,稍微有点儿……」 话音未落,肚子先「咕」声响起。 「该信哪边呢?」 「当,当然信肚子哟!」 雏田突然正言厉色挺起胸膛,尽管仍难掩害羞之情。 「嗯,那我去烧些粥来。这之前你都乖乖躺着呐。躺我床上也无妨。」 「咦,可,可是,这……」 「不要紧的。」 「谢,谢谢。」 逃跑似的,宗太早早地准备离开房间。可却被身后的雏田给喊住了。 「那个,宗太!」 「嗯?」 「真的非常感谢。」 「这话,刚不讲过了哟。」 「不,不是的。是指你为了我放弃旅行这件事……。说迟到是骗人的吧?」 不敌害臊之心,宗太背过了脸。接着又再次强调自己真的是迟到被丢下的,才朝厨房走去。 3 次日,雏田的身体状况也基本恢复,只残留有微烧程度的症状。 雏田本人也以恢复为由,向宗太申诉,希望尽早下床。即便如此,夜幕降临之前,宗太都没有给过她自由。 其结果直接导致起初只是摆出张怄气臭脸的雏田,在宗太照顾的期间,提出了各种诸如想吃桃子罐头、想看电视等无理要求。 对于平时几乎没受过折腾的宗太来说,这是段非常宝贵的时光,他只是认为自己比起以前来稍微变得有些可靠了,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晚饭时,雏田变本加厉地提出要宗太喂饭。 宗太见状,轻轻戳了她的脑门,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对病人不温柔些可不行哟。」 「既然已经恢复到可以开玩笑的程度了,轻轻戳一下也不会怎么哟。」 「呜。」 为了收拾饭后留下的餐具,宗太暂时离开了雏田的房间。 边开着水龙头等待水盛满,边哼起了小调。 觉察到此举的他连忙停止了哼唱。 稍显胡来地把餐具乱堆一通,再关上水后,宗太又跑回了雏田的房间。 一进门,便看见了雏田那异常的行为。她扭着脖子,高举的手把脑袋压在腋下,还将头发放到鼻子前。 「你在干嘛?」 「咦,啊,这呢……那个……」 宗太刚靠近,雏田便露着傻笑,一点点地退到了床的角落边。 然后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一幕让宗太更加摸不着头脑,他当场双手交叉沉思起来。 「那个……宗太?」 「还没饱?」 「不,不是的!不是饿了……泡澡。」 「想泡澡?」 「是的。泡澡难道也不行吗?」 宗太伸出手,以确认雏田额头的热度。两者接触的瞬间,雏田吓得浑身哆嗦起来,但很快又静得连气息都感觉不到。 从残留在掌心的温度来看,还不能算作正常。 宗太把体温计递给雏田,并转过身去。雏田则将其塞进睡衣里,夹在了腋下。 不一会儿,便响起了测量结束的电子音。 接过体温计,他看了眼体温计上所显示的数字。 七度二分。 虽然只是微烧,但雏田还在发烧这点也仍未改变。 「洗澡就忍到明天呐。」 「可,可我满身是汗,头发似乎也乱蓬蓬的……」 雏田拉起床单,想借此隐藏身姿。 「这副样子让宗太看见的话,稍微……」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哟。这种是我没介意过。」 「我,我介意哟!」 「你是病人啊,这不理所当然的嘛,」 宗太伸手给了雏田脑袋一记轻捶。她开始缓缓放下那张盖住自己的床单。 「真,真的,不介意?」 「啊啊。」 像在证明发言的真实性,宗太又轻轻碰触了雏田的脸蛋。 「宗,宗太?」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仅凭嘴唇的震动,宗太作出了雏田在喊自己名字的判断。 代替回答,他把手指伸入了雏田的耳朵内侧,像要撂起那头长发。那因汗水而缠在一起的的头发,正给予着手指平时未出现过的阻挠。那冒着汗珠的肌肤的触感,则清晰地告知了宗太雏田的存在。 原本静止不动的雏田也,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起初,只是确认似地用指尖碰到了宗太的面颊。 然后又划过那嘴唇和鼻尖,最终温柔地用双手捧起了他的脸颊。 宗太不由地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高鸣。 明明毫无准备,可俩人却相互吸引似的,缩短了距离。 最初只是擦过额头,接着连鼻尖也碰到了一起。 这时,雏田猛地推开了宗太。 「果,果然,还是不行……」 被本能冲垮的宗太,此时也寻回了自我。 「抱歉。一不小心,得意忘形了呐。」 雏田微微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感冒,有传染给你吗?」 她显得异常严肃,似乎是真的在担心。 觉得很奇怪的宗太,不由地笑了起来。 雏田见状,鼓起脸蛋以示抗议。 她似乎还想讲些什么,但在出口之前,宗太已先夺了她的嘴唇。 「嗯。」 雏田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她对于宗太的突然袭击似乎也有话要说,不过途中便放弃抵抗,乖乖沉浸在享受之中。俩人的吐息交织在了一起,抚过滚烫的面颊。 雏田那逆来顺受的反应,让宗太的情绪更加高涨,单纯的接吻似乎 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欲望。他把手伸向那纤细的身体,嘴唇也凑了上去。手从睡衣的上方摸到肩膀,继续向下确认着双臂的曲线。 雏田呻吟着,为躲避酥痒而扭过了身体。而这也使得她,背向了宗太。 宗太从背后,将坐在两脚之间的雏田紧紧搂入怀中。 接着,亲吻了她的耳朵。 雏田的身体好烫,而宗太则希望能更多地感受那热量。 伸到前边的双手,正向着她的胸口移动。或许是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雏田的脊背传出阵阵紧张感,身体也逐渐变得僵硬。 宗太自己的手也颤抖起来。尽管努力想保持冷静,但这并非简简单单便可取回的东西。 指尖碰到了雏田睡衣的纽扣。 换作平时定能轻松解开的纽扣,如今却无法随心所欲。其结果导致了焦虑愈发强烈,手指反而变得更加不听使唤。 即便如此,宗太还是勉强解开了第一颗纽扣。随后又麻利地解开了第二颗。 雏田把原本紧握床单的手,也收回到了胸口。 「果,果然,还是太难为情了……」 俩人的手重叠到了一起。 但这美满的二人世界,却被突然传来的内部电话声给打破了。 俩人都反射性地缩回了手。太过意料之外,连心脏也正发出着悲鸣。 逃跑似的,宗太起身准备下床。 「挑这,这种时间过来,会是谁呐?」 宗太自言自语地问道,只为让自己可以稍微镇定一些。 走出房间,伸手接起内部电话。可在宗太出迎之前,外边便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拥有大门钥匙的,只有自己和雏田、及住隔壁的京三人。 尽管精疲力尽,宗太仍为了抱怨来访者几句,而朝着玄关走去。 大门从外边被打开,不出所料,站在门口的正是京。 她放下手中的旅行箱,显得非常失望。被其氛围感染的宗太在一瞬之间竟心生畏惧,结果落得了将打算出口的抱怨全咽回去的下场。 「拿好,这是土产温泉馒头。」 说着,京把一用日式纸张包装的盒子塞了过来。 也不管站在旁边不明现状的宗太,她随手脱了凉鞋丢在玄关。然后丢下一句惊人的发言,便走进屋内。 「不好意思,今天开始要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了呢。」 「啊,好……啥,咦!?喂,你说什么!?」 在追京之前,宗太先将翻转的凉鞋给重新摆正。 瞬间,视野里又闯入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等一下,京!」 一抬头,便看见了怒目圆睁、气势汹汹的巴的身影。 「听我讲完!」 「我才没话和姐姐说呢。」 「我的意思是,这边还有话要说哟。」 「多说无益。我可没有弃特课的任务不管的打算!」 「所以啊,我只是说先观望一阵嘛!」 宗太被夹在这突然开始的姐妹吵架之间,彻底成了路人状态。 巴开口时望向巴,京反驳时又看着京。如同观赏网球比赛一般,他只能左右扭动脑袋。 「你希望我退居二线的企图,我又不是不知道。若真觉得不行的时候,我自己也会提出的。」 「要是你有个什么不测,那就为时已晚了哟!为何你就是不懂呢!」 「姐姐才是,为什么我说的话,都不肯听一下哟。」 「因为我认为你的判断不够冷静哟。」 巴正颜厉色的一句训斥,让京无言以对。她紧咬牙关,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姐姐。 「真不该和姐姐商量。不然,黑田叔也不会知道我的月神刻印能力略有减弱的事。」 「原本黑田课长就有找准机会让京退居二线的打算。你认为这些细节那位人物会觉察不到?」 「不愧是姐姐,黑田叔的事情,一清二楚呢。」 「京,你呀。」 「总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再看到姐姐这张脸的话,或许真的会嫌你很烦哦。」 巴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手机却不逢时地响了起来。嘴上挂着「怎么这个时候打来」的抱怨,她接通了电话。 向右转身,背朝着宗太。 这期间,宗太则斜眼瞄着注视着地板纹丝不动的京。 「是。我明白了。会尽快与课长汇合的。那个……我还有些事情想和您商量,是关于京的。那么,失礼了。」 挂断电话的巴握着手机,又转身面向京。 「忙的话就赶快走哟。」 京平静地催促道,先前的险峻表情已经不复存在。 「……随你便。」 「这样才对嘛。」 巴留下一句「拜托了呢。」,轻得似乎只有宗太才能听见。随后,便转身离开。 宗太探出脑袋,目送着巴的背影离开后,才慢慢关上门,并且锁好。接着,轮到他转身朝向了京。 京的嘴角浮现着假笑,似乎早已明白接下来要提问的内容。 于是,宗太轻叹了口气,与京擦肩而过。 雏田也房间探出脑袋,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开始京前辈要来这里住一段时间。」 「这里么?」 「啊啊。这里。」 「就是说,可以同京前辈天天呆在一起了呢!」 对宗太来说尽管是非常复杂的问题,但对雏田来说却似乎又是另一番惊喜。只见她正兴高采烈地,高呼着万岁。 「对了啊,宗太君?」 京一副看似诧异的表情,不太自信地问道。 「怎么?」 「不问些什么么?」 「京前辈的能力有所减弱,以此为由,黑田叔和巴老师决定让你退居二线这点,在刚才的交谈中已经明白了。而且,情理上应该解释的问题,我想京前辈会自己挑明的吧。」 「……看来我,相当受人信任呢。」 京自嘲似地笑了。不过,这种状态仅持续了片刻。转换心情似的伸了个懒腰后,她又变回原本的自己。 「谢谢呢,宗太君。」 「不客气。」 说完,京打了一个大哈欠。 「明明是难得的慰劳旅行,可连杂务都得我包办。累死了,今天就先睡了呢。」 说着,京关上了雏田房间的门。 被晾在旁边的宗太和雏田,只能一副膛目结舌的表情,注视着那关上的门。 「等下,京前辈!你把雏田忘外边了哟!」 门再次打开,京只探出了脑袋。 「咦?两位不是同居一室的嘛?」 她一副干嘛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的表情。 「为,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你看,那副样子,不是才做到一半吗?」 京视线所指向的,正是雏田立足之处。被宗太解开的纽扣还未扣好,连锁骨的曲线都能清晰看见。 「啊,顺带一提,我还没八卦到问这种事情,放心好了呢。这公寓,墙满厚的,我想应该听不见的哟。」 她朝哑口无言的宗太笑了笑,再次关上房间门。 宗太则垂下肩膀,当即后悔起让京住下的决定。 「哈……雏田你去我房间睡吧。」 「那宗太怎么办?」 「我睡沙发即可。」 「可,可是。」 「总不能真睡一起吧。那就这么決定了。」 事以至此,当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刚才的行为 。 「对,对不起。」 「雏田没必要道歉。全部,是京前辈的问题。」 「但是……」 宗太略显强硬地,把雏田推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晚安。」 「嗯,好。晚安。」 从外边把门关上后,宗太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究竟在干嘛啊,我……」 这句自言自语却成了负担,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 4 「哈……」 教室的角落,宗太已不知是第几回叹气了。 新的一周来临的同时,也意味着考试休假的结束,虽然离暑假仅仅数日之遥,学校依旧照常开课了。 患上感冒的雏田,也在周末彻底恢复,今早是和宗太一起登校的。 在她身旁,还跟着京。 本以为隔个两、三天便会和巴重归于好,可却丝毫未见京有此类意向。 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与巴的关系甚至日趋恶化。即使在家门口或学校走廊擦肩而过,俩人也不会正视对方一眼。 完全进入了冷战状态。 随着片桐姐妹间的温度下降,宗太和雏田的家里,也多了许多不熟识的物品。 比如原本只有两支的牙刷如今却变成了三支,厨房里则摆着她很中意的马克杯。当然,洗涤衣物中,也掺杂了她的衣服。 昨天甚至还在浴室里看见了京专用的香波瓶,宗太对此除了苦笑也别无他法。 这阵势,明显想打持久战嘛。 今早也是,还说放学回家的时候陪她去买晚饭的食材。 并非对京心怀不满。或许有些轻率,但允许她入住的却正是自己。 可是,自己和雏田单独相处的时间因此减少这点,也的确是事实。 在京面前,也不敢和雏田走得太近。 难得有了些来往,结果却没能收获更多的战果。 搞得宗太甚是忧郁。 雏田呢,尽管感冒已经痊愈,可仍然缺乏生气。原因很明显,自然是因为她还没能从无法去海边的阴影中脱离。有时,或许是回忆起了这段经历,她也会叹几口气。 伴随着第二节课的结束,教室内瞬间沸腾起来。既有在对课上发还试卷的答案的同学,也有着早早讨论起暑假预定的同学。 人群之中,惟独雏田趴在课桌上,显得非常无力。 注意到情况的女生们,纷纷很担心地跑来问寒问暖。对她们来说,雏田这种毫无活力的状态是第一次见到吧。即便如此,或许是碰到过类似的事件,女生里的其中一人得出了「恋爱的烦恼」的结论并擅自兴奋起来。 「这真是彼此彼此呐……」 「什么哟?」 没料的自言自语竟会得到回答,宗太被吓得全身发抖。一抬头,便看见身旁正站着名剪短齐刘海的高个儿男生。 「原来,是浅井啊。」 「喂喂,这样好吗?如此冷落我。」 浅井的嘴角露出了没品的淫笑。明摆着有所企图。 他走到宗太身后的空位坐下,乐得表情是更加抽疯。 「不要装模做样的,干脆点如何?」 「别急嘛。」 说着,浅井把藏在手中的数码相机放到了课桌上。那相机还散发着全新的金属光泽。 「照片什么的,用不着你来为我拍哦。」 「谁要拍你哟……比起这些,先看好。看在我俩是朋友的份上,就让你瞧瞧吧。这张宝贵的图片。」 转动着背后的刻度盘,浅井调好了模式。拍好照片的预览画面,在相机的液晶屏幕上显现出来。然后他将相机摆到了宗太面前。 起初因为太近,还无法判别那窜入视野的究竟是何物。宗太便将相机拉远,对好焦点。 映入眼中的,原来是里见千岁的泳装照。 想必是未经许可擅自拍摄的吧。千岁侧着身子,脸却朝向镜头,难道是途中注意到浅井了吗?那双眼睛则威吓似地瞪着。 「这之后,我又被威胁删除这些照片,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呐。值得庆幸的是,总算还死守住了这一张。快感谢我哟?」 「感谢之前,我想先问下,你为什么会在实行委员的慰劳旅行现场哟。」 千岁身后,还拍进了大学所有研修设施的建筑物。 「这个嘛,估计是因为代替病倒的宗太,帮忙干过点实行委员的活儿咯。」 「不过两天而已呐。」 千岁参加这事自己清楚。因为她接手了陷入沉睡状态、休学一周以上的雏田的全部工作。 「哎呀~京前辈真好心呐。就连仅仅只帮过两天忙的我,也被邀请了。」 「是呐。」 宗太冷淡地附和道。 「那么,前言到此为止。商量正事吧?话说,你准备多少钱收?」 如同时代剧中出场的小无赖一般,浅井边手舞足蹈地拍着马屁,边满脸期待地凑上前来。 宗太很清楚浅井对自己讲出的金额心存幻想。可对方似乎还未发觉与自己之间的那条难以掩盖的态度差。 他一甩脑袋,冷淡地说道。 「不买哟。」 「喔,不买……」 面对面,浅井不停眨巴着眼睛。想必是,正在脑内处理宗太的发言吧。 「你,你说什么!?」 经过足足五秒的思考,他猛地探出脑袋。 「……有必要这么吃惊么?」 「你傻的吗!不对,你就是个笨蛋!超级大笨蛋呢!」 「……真要说的话,我想你更适合这名号哦。」 「这可是,那个号称坚如铁壁的里见千岁的泳装写真哦!?」 「声,声音太响啦!」 听到这话,周围的数名男生反射性地转过了脑袋。兴致勃勃地望向这边。反之女生,则是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宗太心想,换作以前,自己怕是已经把千元大钞乖乖奉上。不过,如今自己已没了那种想法,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心生邪念。 「算了,另找他人去……」 宗太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浅井的肩膀。 「稍微等下。」 他用力让浅井重回座位。 「不愧是客官,眼光真高。」 「你还打算卖给别人吗?」 「因为,宗太你不要嘛。」 「奉劝你一句,别卖了。」 「你,说什么?」 浅井望着宗太,一副挑战考试难题似的表情。那双眼睛,正寻求着解答。 虽然如此,可宗太也无心对此一一进行说明。而且若是讲到雏田,他定会闹得天翻地覆。尽管自己有意坦白,但也不是现在。 「我明白了……要多少哟。」 「因为只卖宗太,没这个数的话免谈。」 说着,浅井竖起了三根手指。 「两千。」 「还是另找买家好了。我,还有张极想入手的cd呢。」 他再次起立。 「明白了。我出哟,我出可以了吧?」 「多谢惠顾。」 浅井笑眯眯地重新入座。他伸出两手,当即索要起了费用。 宗太不太情愿地从钱包中抽出三张千元大钞,递了过去。 「那么,等下我会把数据发你邮箱的。」 「不用发了,在这里给我把照片删掉。」 「啥?」 犹如撞上了幽灵一般,浅井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脑子犯 抽了是吧……」 这次则是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宗太的脸。 「才怪,我很正常哟。」 宗太趁机从浅井手中夺过相机,将千岁的泳装照数据彻底删除。慎重起见,他又确认了下剩余的照片。果真如浅井所说,的确只有一张。 「喂喂。你认真的?我可不退钱哦?」 「我清楚哟。」 「你的脑子,真没病吗?」 「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啦。」 「是不是……千岁太过冷淡,以致于你体内的某种奇怪属性觉醒了?越揍你越爽啥的。你啊,真是个可怜的人呐。」 浅井真的抛来了怜悯的目光。 「宗太,别自暴自弃哟。人生还长着呢。女生要多少有多少呢。没必要特意选难的攻略啊。过来,再给你看看其他照片,打起精神吧。」 说着,他把精心挑选的照片在液晶屏幕中表示了出来。 最初的一张,是三年级学姐甘粕燕的。完美无缺的上镜视线,再加只有封面照上才能欣赏到的姿势。真是张光是看着害羞之情便油然而生的照片呢。 「燕学姐杀必死精神旺盛实在是太棒了呃。」 浅井摆出一张仿佛在做春梦般色咪咪的表情。想必是在回味摄影时的情景了吧。 接下来出现在屏幕中的,是一年级的三人组。因为在体育祭准备时经常共同协作,宗太对三人的印象都非常深刻。她们微微低下头,表现得十分腼腆。 其他还有二年级别班的女生、三年级生的照片。途中,巴的一张躺在沙滩上的照片让宗太不由张大了嘴巴。让学生们自主旅行果然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宗太班级的班主任巴作为领队也一道同行。 「啊,巴老师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呐。那啥,接下来就是最后了呐。」 浅井自信满满地,切换了画面。一瞬,宗太紧皱起眉头。 屏幕中,出现了一名双手后置,前屈身子注视镜头的女生。上半身穿着比基尼,下半身则围着长条的裹巾。 「真琴学长,最棒了哟。」 「……这,果然,是真的么……」 宗太难掩苦笑。此人姓秋月名真琴,任职学生会书记。在自己担当实行委员的那段时间里,尽管未曾谋面也没有聊过一句话,不过那名字和容貌自己还是能勉强记住。 「呐,浅井。」 「干嘛哟。难道你对真琴学长魅力,有所质疑?」 「喂,这人,是男生吧……这样好吗?」 「那么可爱,是男生又有什么关系!」 「是嘛。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阻挠……」 珍贵照片的披露结束,浅井貌似也很满足,将凑上前的身子退了回去。 可是作为观赏者的宗太,如今还未能释然。 因为关键的人物未出现在照片之中。 「呐,浅井……怎么没见京前辈的哟?」 为欲望所动的浅井,是没可能放过京的。 「问得好,给我听着啊!」 浅井伸长双手,搭在宗太的肩上。他似乎很兴奋,力道相当的足。 「这才是最令人可惜的,京前辈,竟然没去哟。」 声音听上去快哭出来似的。 「我就在此挑明了吧,可以说我就是奔着京前辈的泳装,才参加旅行的。」 「你和我讲,也没用啊……」 邻位的女生,完全被发言给吸引了过来。 「哈……害得我,在海边留下了一丝遗憾。」 「呐,浅井。」 「啥哟。」 「求求你,好走了。」 「别这么绝情哟~。快安慰安慰我那伤透的心嘛。」 「你真的,好恶心……」 或许还有些自知之明,浅井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即便浅井已经离开,宗太仍然呆呆地望着那空无一人的椅子。这里,原本是里见千岁的座位。 但今早,班主任的巴告知大家,她因身体不适而请了假。 违背生日的约定已经过了一周。期间,自己只发过一条短信,之后就再没有任何联系。 不管怎样,没能遵守约定这点,宗太还是想好好地道个歉。 但日子越拖越久,自己也会难以开口。 这时,响起了告知第三节课的铃声。 宗太又瞄了眼雏田。她如今,依旧叹着气。经过仔细的观察,宗太发现她的嘴唇正微微震动着。由于未成声音,最初并不明白所讲的内容。 不过,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注意到,雏田一直在重复着同个单词。 「真是,重症呐……」 宗太也自言自语道,并把身子向前靠。 窗外,则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天空。 「海么……」 朝着天空,宗太轻声说道。 他回想起了那天与雏田交谈的内容。 暑假再去即可。时间要多少有多少。 虽然自己并没有把这算作约定,不过出口的话自然希望遵守。就当是暑假想外出游玩一番好了。 自从确认交往关系以来,都还没有过一次像样的约会。 「原来还有这一手……」 宗太不再多言。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了笑容。 脑中浮现出一个可以解决眼下所有问题的妙案。 没错,俩人同去海边不就万事大吉了。 仅仅一个方案,便能同时解决两边的愿望。 然后,像在后边推动着这个念头似的,暑假已近在眼前。 宗太遥望着天空。那如山般的积雨云,正预示着之后的季节。 夏天,才刚刚开始。 5 能够坚守去海边的决定是好。 可自开始制订计划以来,却没获得多大进展,只有日期在不断延后。 今天是七月二十四日。整个学期的最后一天。 体育馆的讲台上,校长罗列着暑假的注意事项,内容却似乎去年也曾听过。如三年生有考试,这个夏季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又比如劝告一、二年级不要彻夜不归云云。 三分钟可以结束的内容,他偏偏要讲上个十五分。 以致于全校学生集聚的这个体育馆中,热得如同蒸笼一般,甚至还有学生昏倒被送往了保健室。 身处阵阵怨念之中的宗太对此却并无多大意见,只是凝视地板在思考着问题。 如何跟雏田一同去海边,占据了他大脑空间的全部。 若仅是同去海边的话,确实不难。只要到海水浴场一日游即可。可是,这提案有个很大的缺陷。这个时期,较大的海水浴场基本都是人山人海,对于丧失视力的雏田来说,非常危险。 拥挤的人流有多么棘手这点,在六月诞生祭的时候,宗太已经有过亲身体验。 况且一日游的话就没意义了。怎么说也不是为和雏田独处才打算去海边的。 在此,宗太还是希望住宿旅行。 但是,出远门的话,首当其冲的便是钞票。为回避资金问题,当初他也曾考虑过借用大学的研修设施。可向京打听了一下,得知预约早已排满,根本不可能借到。听她说,体育祭实行委员的慰劳旅行似乎早在一年以前,便已提出申请。 宗太还因此拜访过了学生课室,结果被告知暑假期间,因大学的社团、研究小组以及研究室合宿的关系,想马上借到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是等合宿取消,但这似乎不值得期待。 无路可走的他又试探性地看了几份旅游指南,但不论哪份都需要相当量的金额。 而且,能住在学校相关的设施还算好,若在外留宿,果然和黑田叔及巴打声招呼是必不可少的吧。 比起先斩后奏,还是提前告知比较有利。反正交往的事情早就暴露了。 被类似的各种问题阻挠,结果毫无进展地迎来了最后一天。 尽管明天开始便是暑假,宗太仍不敢向雏田提及看海一事。 问题堆得如山高,但突破口却完全找不到。 发现周围变得嘈杂起来的宗太抬起了头。貌似休业式已经结束,学生们正三五成群地返回教室。于是,他也跟随人流走出体育馆,现在才没功夫去思考那些无用的问题。 回到教室之后,同学们依次从巴那里领到了成绩单。看完里面的数字,人群中既有欢喜也有忧愁,而宗太只是呆呆望着他们的身影。 并不是全员都获得了理想的成绩。不过或许是对明天开始的暑假抱有一份期待,没有人的脸上带着一丝阴霾。 教室内,早已一派暑假的喧闹气氛。想必大家都打算在这个暑假玩个尽兴吧。因为明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好好,全员归位。」 相互交换成绩单的学生们,都乖乖遵从巴的指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注意事项只有一条。」 巴双手扶着讲台,环视了教室一周。 「想怎么玩随意,别给我惹出什么麻烦事就好。」 听到这话,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还有数名同学胸有成竹地应答了她。 「回复就免了。」 说完,巴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她以九月再见收尾,并督促值日生行了这一学期最后的礼. 听见「开学见」的声音之后,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从打开着的门的对面,传来了已经解散的班级的声响。 在这喧闹之中,宗太却唉声叹气起来。 按日期讲,明天才是暑假。但事实上,从这个瞬间,暑假便已开始。明明自己还未筹划好和雏田同去海边的计划。 「宗太,不喜欢暑假吗?」 直起趴在课桌上的身子,便发现雏田正站在身旁。行装也已打点完毕。 「明显很喜欢啊。因为不用上学了嘛。」 「可是你,似乎没什么精神呢。」 「你多心啦。」 宗太勉强装出一副明亮的嗓音。 而雏田则对此显得半信半疑。为避免这个话题的深入,他又提出了别的问题。 「啊,抱歉呐,今天你就先和京前辈一起回家好不?」 人这玩意儿还真方便,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貌似无论什么环境都能逐渐适应。对这已经接纳和京的同居生活的自己的表述,宗太在心中不禁苦笑起来。 「宗太,有什么要事吗?」 「呃……差不多是。」 接下来要去躺大学的学生课室,问问研修设施的使用权有没取消。 「其,其实,这样或许也不错呢。我也有事想与京前辈商量,且和她约定了稍微逛会儿街。」 「商量?」 「才,才不是奇怪的事情哟?我可什么企图都没有呢。」 「我还什么都没讲呃。」 「那,那最好不过……再,再见!」 像在逃避宗太的追问一般,雏田猛地打断了交谈。然后向右一转,巧妙地穿过课桌之间,消失在了走廊上。 目送至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宗太翘起椅子仰望天空。 现今,自己和雏田的关系还算不错。尽管如此,也仅是维持着现状,毫无进展。 以致于,逐渐变得越来越焦躁和不耐烦。 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想实现海边旅行的愿望。 对此,必须首先调整到能够去海边的状态。 「哟」,宗太大喝一声,站了起来。 边期盼着设施使用权能腾出空位,边走出了教室。 「没有呢。」 一见面,学生课办理事务的姐姐便冷淡地如此说道。随后,又给了宗太从例年的状况来看,暑假期间的预约,最迟也得半年以前的忠告。 虽然并没有过分期待,但从事事难料这点出发,果然还是对此寄托了希望的吧。现实摆在眼前,不得不说还是受了些打击。 至此,概率最高的希望破灭了。 在回高中校舍的途中,宗太从后裤袋里摸出了钱包。里面只有数张千元钞票。 除此之外,还有三张混杂在收据中的抽奖券。 这些都是宗太平日采购食品时附赠的月乃宫长廊商店街的奖券。 「怎么可能中呐。」 尽管嘴上这么说,可他并未当场丢掉。此券以摇奖的形式抽取,一等奖可获得冲绳旅游的套票。 券上还写着开奖时间。 截止期限是今晚六点。 现在刚过一点,只剩下越五小时。即便如此,宗太仍不焦急。因为他原本,就是打算黄昏才去的。 其实直到截止日期当天才去是有理由的。 因为开奖初期,估计大奖的球也不会放入。无论运气多好,不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抽中? 为消磨时间的宗太回到了高中校区,此时的校舍已是一片寂静。 听着自己那异常响亮的脚步声,他走进了熟悉的教室。 教室已是人去楼空。 从未关上的窗中吹入了凉爽的风,煽得窗帘在半空乱舞。 操场方向传来运动部的呐喊声。那金属球棒击打球的声响,让人强烈感觉到现在是夏季。 可宗太才在教室里享受了一会儿凉风,便听见后门被猛地拉开。事出突然,他被吓得缩起身子,转过了头。 「啊。」 俩人同时吃惊地喊出声来。 走进教室的人居然是里见千岁。 仅一瞬的对视之后,俩人又立马别过了脸。 此举使得拘谨感又积攒起来,重重压在了宗太的肩膀上。 首先开口的,是千岁。 「……用不着这么惊讶吧。」 她瞟着宗太,责备似地撅起了小嘴。见宗太正为回答犯难,则又微微一笑,或许是从中得到了些许满足吧。 然后,逐渐靠近站在窗边的宗太,说道。 「你差不多也应该讲句话了吧。」 「啊……呀……」 宗太不禁心想,自己上一次和千岁好好谈话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恐怕是两周前。不过三周应该还没到吧。即便如此,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 考试休息结束后的初日,千岁便请假没来。 此后,她又和往常一样天天来校。因座位就在自己身后,不花心思也可知晓其的存在。 但自那天以后,和千岁就从未有过正常的交流。每每自己有搭讪之意,她必定会离席逃开。既然态度如此的直白,换作谁都不会再接近了吧。 害得现在有话说不出。 「别,老盯着这边……」 「不是啦……怎么说呢,因为你一直避着我,不禁。」 宗太这过于直接的发言,让千岁露出一副不愉快的表情。 「抱歉……错的其实是我。」 对此,千岁微微摇了摇脑袋。 「不对哟。是我不擅长原谅别人。所以,也不喜欢听别人的道歉……」 「是,是嘛。」 「因为,与其要道歉,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做约定的好。」 发言嗖地一声刺进了宗太的胸口。明明千岁还没有用强调的语气。 「果然,你生气了。」 「才没哟。」 与内容相反,她的声音却带着点儿刺。 「我认为这样就是在生气呃?」 「没生气。」 宗太和把玩笑当真的千岁对上了眼。那双瞳孔如明镜一般,把自己的身姿映照出来。短暂的沉没过后,他自然地开了口。 「……抱歉。没遵守约定。」 对这可以算作是突然袭击的回答,千岁侧过脸,一时之间竟没了话语。 「嗯。」 这「嗯」到底是何意义,宗太自然没有明白。她原谅了吗,又或者只是附和?不过宗太并不打算加以追究。 「真田同学想说的只有这些?」 「啊啊。」 「话说……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嗯?」 「在交往了?」 此问题明显缺字漏词。即便如此宗太也还是听明白了。 千岁的眼珠透过镜片,怕看漏本意似地凝视着宗太。 小吸一口气,宗太缓缓点了点头。 「这样啊……」 除此之外,千岁不再多言。表情也几乎没有改变。所以,她是何种想法、何种感觉、又在考虑些什么?宗太是一概不知。 沉没悄然到访。一时之间,俩人仅是站在窗边干吹风,都没有开口。 「对了……这个给你。」 说着,千岁把什么捏在手心,伸到了宗太的胸口。 宗太接过一看,只见手心中正躺着一片小小的白色贝壳。 他抬起头,与千岁对上了眼。 「慰劳旅行时拣的。就当是生日礼物。因为那天准备的被我扔了。」 「但我没有回礼……」 不论是书包中还是课桌下,都没放着可称作礼物的物品。 「那,我有个心愿,可以帮我了却么?」 千岁的双眼凝视着宗太,致使他无处躲藏。 「要我做什么?」 宗太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快被那双严肃的瞳孔吞噬的感觉浮现在脸上。 「站着,别动。」 千岁主动靠近一步。已经到达了可以感觉相互肌肤气息的距离。 「里,里见!?」 面对她的突然接近,宗太不由地喊出了声。 脚不禁想要退后半步。 「别动。」 难道这话中带有力量吗?话音刚落,宗太的脚便停了下来。其实只是被课桌的腿挡住去路,无法继续退后而已。 「可以问下你打算做什么吗?」 「只是收取礼物罢了哟。」 「具体呢……」 「好了好了,别废话。」 不敌那无声的压迫感,宗太乖乖闭上了嘴。 千岁的双手正伸向他的脸颊。 相互接触的皮肤,传递俩人的体温。千岁的指尖,没想到竟会如此冰凉。 她又凑上前来。 宗太的视线已被牢牢盯死。 心中大呼不妙,可脸颊却传来阵阵刺痛。 「疼!」 只见千岁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手指则充满力量,使劲捏着宗太的面庞。 「难道打算接吻吗?」 千岁那双眼珠似乎正笑着。 「没,没想过。」 说完,千岁终于松开手指,放过了宗太。 宗太大口吐出了气。 刹那间,他的面颊再度感觉到了千岁手心的冰凉。 「咦!?里见……」 名字只喊到一半。 嘴巴已被封死。 被千岁的嘴唇。 宗太内心的时间不再转动。无论是风声、还是社团的呐喊声,都仿佛不存在一般。 从正常时间来看,只经过了两秒而已。 千岁干脆地离开了宗太身边。 「下学期再见。」 说着,她拿起课桌上的书包,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只留下宗太孤身一人。 大脑已经停止,什么也无法思考。就连刚才的一幕是否真实,宗太也没有自信。 6 离开学校时,西边的天空已逐渐染红。在这之前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宗太是几乎没有印象。 只知道自己被前来锁门的巴发现,半强制性地赶了出来。 使自己回过了神。 也记起了还有该完成的事情,便急忙奔向商店街。 直到现在脉搏仍剧烈地跳动着,胸中,似乎有某种巨大的物体正在筑巢。 抽奖的地址,设置在了商店街的一角。白色的大型帐篷,里外则被折叠式的长桌给分隔了开来。 经过七分钟左右的排队等候,终于轮到了宗太。他将手中的三张抽奖券递给了一位正扇着团扇,还吹着电扇的大叔。 「嗯,三次呢。」 宗太摇奖前,先把放在里架上的奖品进行了确认。眼中映出的,只有一等奖的冲绳旅游套票。 「喂,快点摇啊。」 在负责人大叔的催促下,宗太握住了摇把。轻轻一摇,便落出颗白色小珠。 「嗯,安慰奖。」 桌上放着了一包餐巾纸。 「那,第二次了呢。」 这次则使劲摇了好几圈。与先前不同,珠子并未马上出来。就在宗太疑惑之时,又一颗白色小珠掉了下来。 「嗯,又是安慰奖。」 原先的餐巾纸上,又叠了一包餐巾纸。 如此一来,便无路可退了。 他暂且松开摇奖箱。 「这里面,真有大奖球的吧?」 面对宗太的质问,大叔的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你,还是高中生吧?小小年纪就对世间产生怀疑的话,长大可就成不了像样的大人哟。」 「抱歉。我就这性格。」 「算了,今天有放,你放心哟。」 那昨天甚至更早都没放呢的发言,宗太只留在了心里。果然,自己的预测很准。 他再次,眺望了排列在大叔背后的奖品。 心中默念,「给我中啊」。 垂死的挣扎结束后,宗太默默地把手伸向摇把。 并未使很大劲,而是以自然的节奏转动了摇把。 内心的一半已被放弃占据。虽然还抱有一丝侥幸,但现实并不会像虚构故事那样轻而易举。 老天才不会特意准备戏剧性的结尾这点,到了宗太这个年龄任谁都会晓得。目前能做的,也只有静待普普通通的结局而已。 所以,即便盘上落下了其他颜色的小珠,他当即也未反应过来。 坐在叠椅上的大叔,吃惊地咽下了一口气。 从背后探出脑袋的大婶也停止了闲聊。 异常的寂静,支配着整个抽奖会场。 惟有盘中小珠滚动的声音,可以清楚地听见。 最终,小珠滚到托盘的一角,停了下来。 金。 这便是掉落珠子的颜色。 周围顿时响起惊讶的欢呼声。身后大婶砰地拍了宗太的背,才使他得以把握现状。 「呃,这是真的!?……太棒了!」 他下意识地握拳振臂,摆出个胜利的姿势。 「大奖~!」 大叔摇起了铃。虽然引人注目让宗太有些难为情,不过周围的视线,如今已无关紧要。 这样一来,便能和雏田去海边了。 事实摆在眼前,宗太胸有成竹。 问题已经解决了一半。接下来,只要从黑 田和巴那里,获得旅行的许可便万事大吉。 可是,大叔随后的一句理所当然的发言,又把宗太拉回了现实之中。 「拿好。特等奖,大米一年份呢。」 不明内容意思的宗太张着嘴巴,眨巴了数次眼睛。 而眼中,只映出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大叔一人。手里拿着写有特等奖的礼券,递到他的面前。 「咦?」 「拿去。不是说过了,特等奖,大米一年份。」 早已娴熟的日语,惟有今时今刻,不禁感觉像是外国话。 就像是听到了某个恶意的玩笑一般。 「好了,冷静点,开开心心收下啊。」 「……哈,谢谢。」 「那,下一位。」 被后排的大婶一推,宗太出了抽奖摊外。 手中握着特奖的礼券,无论看几遍,都是写着大米一年份。 无处发泄愤怒的他一度曾想丢掉礼券。但在不想浪费的理性的驱使下,高举挥下的手并未松开礼券。 热情一下冷却,连情绪也变得失落。宗太无力站定,便走到路边蹲下。 「开玩笑的吧……」 眼前一片黑暗。暂且立不起来。 「一等奖究竟什么颜色哟……可恶。」 朝着抽奖摊抛去一句怨言后,宗太勉强立起身子,无精打采地向商店街的出口前行。 结果,看海计划又变回了一张白纸。 手段仅剩一招。那即是不再旁敲侧击,以找份临时工或短期工赚钱来实现计划。 拖着沉重的步伐,宗太为购入打工情报杂志和简历表而朝便利店走去。 距离俩人的甜蜜生活,似乎还有一段路。 回家的路上,宗太边翻着打工情报杂志边缓步行走着。 一但发现有价值的信息,便当场联系。 肯雇佣高中生的临时工作本就不多,满足条件的更是寥寥无几。即便如此,宗太还是争取到了约三份工作的面试机会。 途中,他想起简历上需要的证明照没拍,便又跑回了车站。等到家的时候,太阳已完全西沉。 「我回来了。」 宗太向屋内喊道,同时又确认了玄关的状况。只见雏田如孩子般大小的平跟船鞋正整齐地摆在那里。 屋里传来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并且逐渐靠近。 就在宗太脱鞋的这段时间里,雏田来到了玄关前。 「欢迎回来!」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雏田显得非常高兴。可刹那间,宗太的胸口却如同被针刺到一般,传出阵阵疼痛。脑中,则浮现出和千岁接吻的一幕。他剧烈地左右晃动脑袋,把这段鲜明的记忆给赶了出去。 「宗太,海哟!海!」 「咦?啊,啊。海啊。」 「去海边哟!去海边!」 「稍微,等下……这,还不行哟。」 「咦?还,还不行?」 「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京前辈说了,八月份特课全体合宿旅行哟?这个,不能去吗?」 「合宿旅行?」 宗太感觉是通过自己的嘴巴,才总算将这词转变成日语的。 「是的!好像说是燕学姐家所有的别墅,去那里!不但有海还有温泉呢!」 「合宿?我怎么没听说?」 「但,是京前辈说的哟!」 他心想,有必要确认事情的真伪。 「京前辈没回来吗?」 「一小时前出的家门,去哪儿我没有问。」 宗太掏出手机,播打了京的电话。 「嘟」声过后,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似乎很开心的京的声音。 「嗯?宗太君,怎么啦?」 「才没,怎么哟!」 无意识间,宗太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瞒着我!?」 「呃~,什么事呐?」 京的态度明显在装傻。 「特课的合宿旅行!这可不是一、两天能决定的事吧?」 「嗯。大概两周前知道的呐。」 她泰然自若地坦白道。 两周前的话,差不多是体育祭实行委员慰劳旅行的时候。 「早点告诉我多好。」 「我也想说,但宗太君不是打算以己之力邀小雏同去海边吗?我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泼你的冷水比较好,便隐瞒了呐。」 「真的只是这样?」 「不哦。总觉得看着为此焦急的宗太君很开心。」 「这话才是本意呢。」 「嘛,差不多。」 宗太脑中浮现出了昂首挺胸的京得意的模样。 「而且若非二人旅行的话,对宗太君也没有意义吧。」 「这嘛,的确如此。但这话,目前还轮不到视为最大问题点的京前辈来讲。」 「哎呀,我讲了不该讲的话么?」 「那么,日程如何安排?」 「五至七号,三天两夜哟。地点还未透露,或许比慰劳旅行时候,更豪华也说不定。因为是燕家的别墅呀。」 拥有如此豪华的别墅,燕一家想必是相当有钱的豪族吧。 「还有其他问题吗?」 「什么时候,才会和好?」 「这种问题,真希望你不要提呐。」 「看来,还要花些时间呢。」 「抱歉。」 仅此一句,便让宗太无言以对。 「妨碍到你们我也于心不安的呢。可又无法自在地控制自己。我稍微瞎转一会儿。你们乖乖呆家里呢。 「既然如此,我还有说不的余地吗?」 「嘛,不是说,受阻的恋爱容易迸出火花嘛。被压抑的份,快突破宗太君的欲望底线了哦?」「所以,这也轮不到京前辈讲哟!」 电话那头的京异样地笑了起来。 确实,自己非常在意雏田的最大原因,便是无所作为。虽不想冷静思考,但这就是事实。对旅行如此执着,也全是起因于此。 以无话可说的态度向京确认完回家的时间后,宗太挂掉了电话。 一直在旁等待通话结束的雏田,此时满怀信心地开口问道。 「海,能去的吧!」 「啊啊,看来是真的。」 听到宗太的回答,她高举双手,表现得非常开心。结果夏装的衣摆被拉起,露出了白嫩嫩的腹部和肚脐。 宗太见状,立马移开了视线。 「宗太,怎么了?」 雏田歪着脑袋。不,是整个身体都倾斜着。 「没事哟。」 走进屋内的宗太躺在沙发上,望着头顶天花板。 回想这两周的操劳,却有不少值得思考的地方。 即便如此,但只要瞧见期待旅行的雏田那副模样,就慢慢感觉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真是不可思议。 身体自然地渐渐放松。 「算,就这样吧。」 宗太朝着天花板如此说道,只为强制定下一个结论。 「什么意思?」 雏田来到沙发边,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没事没事。」 既不是凭己之力,也并非二人独处。但只要能去海边,也都无所谓了。因为可以让雏田见到大海。 一闭上眼,耳边却传来了室内电话的铃声。 心想着反正来者是京,宗太便未开门迎接。 可铃声却再次响起。 单方面判断是其忘带钥匙的宗太猛然起身,小跑着朝 三章 海滨故事 1 黑田驾驶的车穿过城市街区,大约五分左右便驶入了高速公路。 伴随着引擎的低鸣,车速一下变得飞快。窗外的景色,也瞬时窜入身后。 在京的提议下,大家决定将后坐席变更为两列。前列背对行进方向。最终,形成了一个面对面的姿态。 现在黑田的小型厢式车上,载有男女共六人。 驾驶员为黑田,后坐席的第一排,坐着京和燕。然后是呈屈膝姿势,并排坐的宗太和雏田。还有一人,则是黑田的前妻,现任职于月乃宫大学附属医院研究医生的吉川菜菜子。 六人之中,并无巴的影子。虽然听说因事务繁忙而脱不开身,但其实,是受了和京的冷战的影响吧。 说到菜菜子,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玩弄雏田的银色长发,又是捧起,又是扎辫的。半路上,京也加入其中,给雏田尝试了各种样式。 或许是点子出尽,一段时间的摆弄过后,雏田的发型最终停留在了包子头上。她的脑袋上,凸起两团包包,余下的头发则顺势垂下。 「宗太君快看,有何感想?」 带着捉弄人似的笑容窥探宗太的京问道。 「奇,奇怪吗?」 身边的雏田也抬起脑袋询问。 虽然看上去有些小孩子气,不过和雏田非常相配。 「不奇怪……但感觉像漫画里的才会出现的造型呐。」 「没别的吗?」 「呃,啊。或许还能掩盖因睡相差而翘起的头发呐。」 「是,是呢……」 雏田解开了团子头。仅仅一瞬,宗太从她的表情中看见了沮丧。 接着,如同想到什么似的,他再次打量起菜菜子的模样。很快,俩人的视线撞上了。 「现在才问或许有些马后炮的感觉,可为什么菜菜子姐会同行呢?」 「从刚才起一直朝我抛来火辣视线的原因是这个呢。」 「请别使用会招来误会的言辞。硬要说的话,是疑惑的视线哟。」 宗太故意眯起眼睛。 见此情景,菜菜子非但没有怯懦,反到开心地微笑起来。 「嗯~,是呢。」 歪着脑袋,她用手抵住自己的嘴唇。 「明明今天开始我也休息的,可却完全没决定好去哪玩……于是就?」 故意装作没有读懂气氛的样子这点,也是一目了然。 「真是相当寂寞的人生呢。」 为报先前被巧妙避开问题之耻,宗太的发言里带满了刺。 可结果,菜菜子却表现得更加高兴。 「你的性格真不错呢。」 「大概是和你这类大人接触过多,导致了性格扭曲。」 「明明想快点儿长大,却又讨厌成人呢。青少年充满了矛盾呢。」 摆着副肘抵膝盖,手托下巴的姿势,菜菜子从下往上打量起了宗太。虽然行为举止如同少女一般,可却意外地没出现违和感。大概是她那,某处还残存着天真的性格的缘故吧。 「若还是孩子,便不能有所作为这点,我懂的。」 「哼~,真是不讨人喜欢的见解。你会这么想,全是因为交到了想守护的女友吧?」 菜菜子会挑起此类话题,也早在宗太预想的范畴之中。因此,他并没有心慌意乱,而是冷静地接下了这个问题。 见宗太如此冷静,坐在正对面的京也抛来了略带佩服的目光。 身边的雏田则挺着背,僵住了。 「那,两位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菜菜子凑上前来,一副兴味盎然的表情。 「暑假伊始,何来进展一说?」 「你的脾气真偏执,好有趣呢。看来这次的旅行没白参加。」 她笑着摆出张柔和的表情。然后留下一句「暂时休息」,便把后背靠在了坐席上。 「全怪宗太君这么直肠子,才会被菜菜子姐戏弄的哟。」 「不过嘛,也多亏这样,才给咱带来些乐趣,真是帮了不少忙。京京你,也是这么想的咯?」 燕突然插嘴道,似乎她虽然保持沉默,但却一直用心地在听。 「基本上是呢。」 算准宗太被移开注意力的瞬间,菜菜子再次对其施压。 「话说,能讲讲初吻的感谢吗?」 听完这话,宗太差点把喝下的瓶装茶一口喷出。他盖好瓶盖,待情绪冷静之后,朝菜菜子投去了抗议的视线。 可菜菜子却丝毫不理会。 她只是从侧面抱紧雏田,撒娇似地叫唤着。而雏田则面红耳赤、手忙脚乱。 「关,关于这点呢!那个!实,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 「那,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 「这啊,这个呢,该,该怎么讲才好呢……」 「雏田,不用回答哦。」 宗太斩钉截铁地答道,又一把从菜菜子怀中抢过雏田,拉到自己身旁。 「告诉我嘛,又不会少块肉。」 菜菜子鼓起脸蛋说道。 「这可不是少不少块肉的问题!」 「哼,那算了呢。」 此时的她竟不再追问,这大大出乎了宗太的预料。 「那,那个……宗,宗太?」 声音从自己的胸口传了出来。 「喂,宗太君。打算让我们看到什么时候?」 宗太见状,连忙松开了抱过雏田的手。 雏田马上缩成一团。宗太则把视线移到了窗外。 「原来如此呢。时而果断,时而拖泥带水。是否该说你模棱两可呢?不仅如此,还过分保护。似乎很操心呀。」 仿佛独自领会了某个问题的答案一般,菜菜子自言自语起来。 「没错哟。」,京也清脆地笑着回答道。 「都在讲些什么?」 「嗯,你认为呢?」 「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些时间,不如来打牌吧?」 话题到此终于打住。 为帮助未曾接触过打牌的雏田,宗太在告知其抽鬼牌的规则后,还利用月神刻印帮她弥补了视力。但不善于撒谎的雏田每每抽中鬼牌之时,脸色就会变得凝重起来,为了迷惑别人,她还逞强地说出诸如「这是演技哟」的发言。 牌玩到一半,菜菜子又闹着说肚子饿了,把带来的点心给平摊开来。 「黑田叔要吃吗?」 京还不忘问下一直默默开车的黑田。 「甜食就算了。」 「那么,就饮料吧。」 京灵巧地扭过身子,溜进驾驶席和助手席的缝隙。将瓶盖打开过的瓶装饮料递给了黑田。 看见眼前的一幕,菜菜子钦佩地喊出声来。 「小京真贤惠呢。这么贤惠,几岁都嫁得出去呢。」 「嫁人?我才十七哟。」 「日本法律上呢,女孩子十六岁就可以结婚了。其实,我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考虑结婚了哦。」 「真,真的吗?」 京一脸的难以置信。 「嗯。而且真和那人结了一次婚呢。是吧?」 菜菜子的视线,朝向了握着方向盘的黑田的后脑勺。 「几岁结婚的?」 「黑田二十四,我十九哟。」 「好年轻!」 宗太和京异口同声地惊呼道。雏田也忽然张大了嘴。 「咦?小京也不知道?」 「初次听闻。」 「哦,先前原来是和小巴谈起过呢。我如果也像小 京这样心细,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了?」 作为回答方的黑田没有任何反应。从刚才起他就没参与过一次讨论。 还未摸透俩人关系的宗太,也不敢插什么嘴。雏田也一副坐立不安模样,在静观其变。京带着一脸困惑的表情,燕则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双目正追赶着以高速通过旁边的车子。 黑田和菜菜子曾是夫妻一事,以前听过所以知道。照当时菜菜子所言,离婚的原因是黑田见异思迁。 透过后视镜,宗太和黑田对上了眼。黑田也不顾行驶中的车,松开方向盘的手伸向了放置在助手席的烟盒,从中抽出烟并点上火后,他像叹气似的,吐出一口烟。 「别再说蠢话啦,去找个男的如何?而不是像这样和前夫一起,带着帮小鬼哟。」 「哎呀,惟独不希望你,讲出这样的话呢。你自己快点儿找个伴侣才是。」 「是是,这真抱歉了呢。」 「诚意不够哦。再用点儿心反省呐。」 俩人的交谈非常轻快,即使话中带刺,却依然带着种温暖。虽不太明白,但似乎他们并非厌恶彼此才离的婚。 「差不多,该下高速了呐。之后,再开三十分左右应该就到目的地了。」 黑田说着,把冒烟的烟头在烟灰缸中掐灭。 京打开车窗,让流通的空气吹走弥漫整个车厢的烟雾。 穿过收费站台后,车子顺着螺旋状的道路缓缓开下。 「离海不远了呢。」 「海,好期待!」 雏田使劲儿握紧双拳,宗太边对她那将满心期待以肢体语言表现出来的行为感到好笑,边抬头望向前方的天空。 胸口,正被一片模糊的不安所侵蚀。 开心的时间难道会被破坏吗?内心忐忑不安。 一切都是自福岛礼司窜访当天开始的。 宗太并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招来什么。正因为如此,想象才会往坏的方向膨胀,使内心产生不安。 光是让这分焦虑不表现在脸上,他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还不能说有余力享受旅行带来的乐趣。 即便如此,为了不给雏田带去不安,就算蒙骗自己,也必须玩得尽兴。 目的地,总不会出现福岛礼司吧。 自我催眠一番后,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惟独这三天,专心玩吧。) 车子在最后一个拐角左转,接着便停了下来。 「这里,没错呐?」 2 「真豪华呐……」 这是刚出车门的宗太,最初发出的感叹。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与别墅给人的印象相差甚远,看上去像是老字号温泉旅馆的巨大建筑物。 完全无法想象,这会是私有财产。 周边一带静悄悄的,连踩在铺满石子的道路上发出的声音,也逐渐融入寂静之中。那充满历史气息的入口,别有一番电视剧中为政治家密谈所用的高级酒家的风韵。四周种满让人感到阵阵清凉的竹林,远方则回荡着小溪的潺潺水声及偶尔会响起的竹筒敲石之音。 把此处作为高中生海边旅游的落脚点,实在很不般配。 京望着别墅,也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出乎意料呐。」 连黑田都苦笑起来。 「哎呀,满不错的嘛。」 乐观接受现状的,只有菜菜子一人。 宗太发动了月神刻印,来帮助楞在一旁的雏田。 心想,如此一来,大家的处境,应该也能传达到她那里。 「这种就叫别墅吗?」 半张着嘴巴,雏田惊呆了。 燕率先,从后备箱中取出了自己的行李。 「一个个都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究竟怎么啦?」 「没啦,因为听说这里是燕学姐一家所有的别墅……可怎么看,都像是温泉旅馆一类的建筑物呢?」 「现在不是了。听说是经营不善,倒闭后被买下来作为了别墅。」 宗太暗自心想,究竟在哪个世界,才会有买下温泉旅馆当作私有别墅的人物啊。 「燕学姐,你究竟是何许人物?」 「女生的秘密。」 此前也未曾听说,她是拥有如此豪华别墅的资本家的女儿。 这时,一个新的声音插入了当中。 「让您久等了。燕大小姐。」 顺着声音朝旅馆入口望去,视野中出现了一名女性。 女性的装束仅有黑白双色。穿着到脚踝的长裙。外边还围着围裙。粗略一看,还以为两者是连在一起的。 眼前女性的服装的意义,宗太也有一定的人知。因为以前,曾听过同班的浅井就女仆和蕾丝围裙起劲地大谈畅谈。 而这些如今都出现在了面前。她彬彬有礼地将双手齐齐摆在身前,整体给人一种文静且保守的印象。 年龄大概二十五、六吧。和担当班主任的巴差不多,看上去似乎比巴还大一些。 「有失远迎,真是非常抱歉。」 女性必恭必敬地低下了脑袋,一点儿也不做作。而她面前的燕,则站在原地摆出一张无语的表情。 抬头之时,与宗太对上了眼。 「各位一路上辛苦了。本人是侍奉燕大小姐的甘粕家的女仆,名叫色部璃子。各位在留宿时若有什么问题,请随时吩咐。」 名为色部璃子的女性这次,面朝全员深深鞠了一个躬。 「我在此深表谢意。多承蒙您帮忙了哟。」 作为代表的黑田,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发言。 「璃子,好久不见呢。」 「这边才是,久疏问候。京小姐,又变漂亮了。」 「对我就别奉承了哟。」 「虽然您这样讲,可京小姐是燕大小姐最重要的……」 「闲话到此为止。累死了累死了,赶快领大家去房间。」 打断对话的燕,显得有些不高兴。 「失敬失敬,还请原谅。」 燕准备把闲置在地上的行李提起。但璃子先人一步,拿过了行李。 「行李什么的就不能自己搬么?」 「这可不行。侍奉燕大小姐和随行的客人们是本人的职责。各位也请先行进屋。稍等片刻,本人会将行李一一送达。」 虽然这么说,可让女性搬运行李这点实在过意不去。 「啊,我马上要换衣服的,还是自己拿吧。」 宗太找了一个正当的借口,让璃子能够接受。而且,京对此也表示赞同。 「是呀。哪怕只有一秒,也真想快点儿看到海呢。」 「是,是呢!」 雏田也把自己的包包紧紧抱在了怀中。 「那么,各自回屋换好衣服,赶快去海边呐。」 「对了,大小姐。非常变迁,大小姐还有别的预定事项。」 「既然来了这儿,预定事项就随它去吧。」 「请恕本人无礼,只因家族集会,被吩咐了必须带您到场。」 听完这话,燕大口吐出一声叹息。刹那之间,竟露出了宗太从未见过的冰冷眼神。 「着实非常抱歉。」 「璃子没道歉的理由咯……。只要露个脸就行了吧?」 「是的。想必足以。」 「明明没人想和咱,见面的……」 燕的言语中,透着明显的恶意。 「燕学姐去不了海边了吗?」 「咱去去就回,放心。」 「那么,且先由本人为各位引路。 请这边走。」 在璃子的带领下,宗太等人进入了旅馆馆内。 众人行走在铺着木板的长廊上,途中牵着雏田手的京忽然转过头说道。 「行李就放屋里,换好衣服马上到海边集合呢。」 「想法不错,可要怎么去海边呢?」 璃子为宗太解答了疑惑。 「关于这点,只要出了本馆的西门,便会明白。」 「啊,非常感谢。」 接着,她先将宗太和黑田领到了房间。外观颇具风格,构造也带着平心静气的韵味,可却让宗太的内心无法平静。 同屋的黑田倒是不太在意,泡好了茶正惬意地盘腿坐着。宗太见状,心想自己紧张个什么劲,于是也伸直腿坐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望向黑田,视线别有意图。不知是没注意到呢,还是故意无视,黑田并未给予回应。无奈,只得直接开口。 「黑田叔,你对我隐瞒了些事呢?」 「你说哪件?」 黑田回答道,看似满不在乎。 「福岛礼司哟。其实你是知道的吧?他会来找我和雏田。」 细细品茶的黑田只把眼睛转了过来。 「怎么可能,没想到他竟会堂堂正正地拜访你们家呐。」 「你早点说的话,我这边也能有所准备,说不定还可以逮捕住哟。」 「持续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对象,可是会累倒的哟。孩子就该像个孩子,好好上学才是安守本分呐。」 「这,或许没错……」 「而且刚才不也讲过,他直接接触的企图,完全在预料之外哟。虽然知道那个时期到来前,其定会在目标辉夜姬周围现身,但像这样直接上门拜访还是第一次呢。」 「对了,那个时期是指八月满月的来临,吗?」 「啊啊。」 「迎接的使者会在八月的满月降临。这究竟是何意思。」 黑田没有回答。 「那男人已经是第三个了。说出『迎接辉夜姬的使者』这话的。」 最初是柿崎瑞希。其次是上杉杏奈。最后是福岛礼司。 并且,八月的满月,正一天天逼近。 「你小子,是怎么想的?」 「起初以为是某个研究机关来领走人,但现在我觉得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 「呵,何以见得?」 「没必要特特意意,选在八月满月这天吧。而且,雏田被迫辗转于各研究所之间,被送往特课一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老实说,为何她会来特课,关于这点我还留有疑问。」 「多信任下这个世界,明明你小子也能活得轻松一点。」 黑田取出香烟,点上了火。 「会怀疑是当然的哟。雏田的存在特殊,我从菜菜子姐那里也听说了,而且除去上杉杏奈,她是唯一存活的辉夜姬吧?研究机关放任不管,形成现在这状况才显得很不自然,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嘛,没错呐。害得特课招来了各方怨念哟。除此之外,都和你想的一样,把她交给我们当然是有理由的。」 他把剩下一半的香烟掐灭在了烟灰缸中。接着,缓缓吐出一口烟。 「但这个理由,你不会说呢。」 「其实你已经猜到个大概了吧?」 「内容不会正常这点还是能想象到的。所以,理由我就不追问了。只不过,如果知道些什么,还请告知我。八月满月那天,雏田会发生什么变化?迎接的使者恐怕就是指这个吧?若只是陷入昏睡状态的话,那还算好……」 静静地闭上眼,黑田低吟了一声。 「现在轮到黑田叔讲了哟。」 「……抱歉,现在还不能说。可以等到明天吗?」 那双难以琢磨的眼珠,朝向了宗太这边。不知是真的苦恼,还是在试探。 「……这么说,你是知道意思的咯?」 「但还没清楚到,可以斩钉截铁地讲出知道二字的程度……」 「暧昧不清地表达方式呢。完全不像黑田叔的作风。」 「不像……我的作风么?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呐。实话一到嘴边,无论怎样都会变得暧昧不清哟。从菜菜子那里,你也听说了一些吧?辉夜姬的研究,实际上陷入了毫无进展的状况。」 宗太只以眼做了应答。 「关于我所知的那部分,说实话,就怕你一下子难以接受呐。」 「那,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雏田不会有事吧?」 「……我正打算为此做些准备。」 「在这个时候远离月乃宫,也是其中一项?」 「差不多吧,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话音刚落,黑田的表情明显变得扭曲了。 「海,不是想来嘛?少男少女的一个小小愿望,就让大叔我来帮忙实现吧。」 宗太心想,交谈也即将结束了吧。 「其实我并不认为这会是真正的理由,但现在姑且先接受了吧。」 「明白就好。喂,还不快点准备准备,赶去海边?小心被京揍哦。」 「是呢。」 3 在屋内换好衣服后,宗太遵从京的指示,准备即刻动身。 出发之前,还不忘向黑田打声招呼。 「黑田叔,你不去吧。」 仰天躺倒在蹋蹋米上的黑田没有任何回应。呼噜声如同雷鸣,代表他已经彻底睡熟。想必是平日的操劳加上独自一人驾车来此的疲劳,在身体上表现出来了吧。 为了不吵醒他,宗太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刚出房门,便在走廊的另一侧看见了璃子的身影。 璃子也注意到了宗太,正小跑着向这边靠近。将大包的行李从肩上卸下后,她说道。 「正好。真田少爷,请务必拿上这些。」 「这是……」 明明一看便知,却仍不由地出了声。 「遮阳伞、塑胶垫、及便携式冷藏箱。」 没有半点儿不愿意,璃子一一作了说明。 「还有,京小姐托本人带的口信。」 「口信……吗?」 是发觉到自己有所警戒的态度了吗,璃子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霾,显得有些为难。 「……她让您先行过去布置场地。那个,真是非常抱歉。」 「被京前辈使唤,已经是惯例了。」 「不不,本来的话,应该由本人带去才对。可眼下必须陪同燕大小姐,还请多多谅解。」 面对如此诚恳殷切的道歉,宗太心里怪痒痒的。而且,想到对手还是位年长的女性,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么想和宗太同学呆一起的话,也不用勉强来陪咱哟。」 走廊深处响起了一个声音。 定睛望去,只见带着一脸烦闷表情的燕正站在那里。她的衣着,让宗太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 明明刚才短裤加白色半袖衬衫的搭配,眼下已换成了清凉色调的和服装扮。虽未化过妆,但或许是因为头发扎起的缘故,给人于一种比平时更加成熟的感觉。 「虽然特特意意换件衣服甚是费事,但能有幸一睹宗太同学的呆容,嘛,也算值了。」 迈着颠簸的步伐,燕来到宗太的身边。接着,一声不响地穿了过去。 「璃子快点儿。傻事都迅速给咱清理干净。」 她就这样朝旅馆的正门走去,连头也不回。 「那么,本人也告辞了。」 待俩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宗太便按着 馆内的指示,继续朝西侧出口前进。 多亏简单易懂的标识,才没有迷路。 出门的第一脚便踏在了沙砾之上。定睛一看,地面松散地铺满着沙砾。刚出门便是沙滩,这实在没有想到。 直直的走道连接着前方的大海。 左右两边,是成片浓绿茂密的竹子。 约五分后,竹林也到了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大海的气息。侧耳倾听,则能够感受到潮汐之音。 先前璃子讲的那句『只要出了本馆的西门,便会明白』的意义,宗太如今切身体会到了。 漂亮的海滩和青色大海,还有那无边无际的天空。 领去房间的路上,自己曾问过璃子,得到的答案是这片沙滩全归别墅所有。即代表眼下,这整片沙滩全被自己一人独占。 像为证明似的,宗太放眼望去,视野之内未见人影。 难以抑制涌上心头的兴奋,宗太当即甩掉拖鞋,在沙滩上奔跑起来。 脚底有如灼烧一般。不过,感觉却非常舒适。 他在一块老旧的漂流木旁站定,放下肩上的冷藏箱。并赶忙,开始了遮阳伞和塑胶垫的设置。 准备完毕之后,额头上滴下了豆大汗珠。宗太便从装着许多冰块的冷藏箱里取出一瓶饮料,润了润喉。 一番畅饮后,他注意到旅馆方向有人影正向这边靠近。 是雏田和京。 似乎对面也发觉到宗太的身影,京先抬起了手。大概是得到京的提醒,接着雏田也用力地挥了挥手。 牵着京的手的雏田踩在沙砾上,似乎还乐在其中,洋溢着一股兴奋劲。 她的头上戴着顶大草帽。一只手抵住帽檐,或许是怕被风刮走。肩上披着件薄薄的套头杉,从敞开的正面可能隐约看见白嫩的腹部和,上个月刚买的泳衣。 头发则被扎成了两个辫子甩在脑后。每当她移动一步,两条「尾巴」便会大幅摇动。 最终,俩人来到的宗太身边。 「璃子貌似把我的口信带到了呢。」 望着撑开的阳伞,京满意地点了点头。难道是无心玩耍吗?她还是先前那套迷你裙加t恤杉的随便打扮。透过胸口能看见一丝天蓝色,只可惜是内衣而非泳衣的颜色。 「怎么了?一直盯着人家看。」 「不是,只是在想京前辈你不游泳吗?」 在目光被京追上之前,宗太率先盯住了她的眼。 「哼,宗太君有这么期待我的泳装啊。」 「没,没有哟。」 虽不能说完全没有想过,但也并非为此目的而来。 「呜,宗太……只对京前辈感兴趣呢……」 难道是对露出在外的腰围没有自信?雏田紧抱住了自己的腰身。 「雏田,没有哦。我呐……」 苦恼之后该如何说明的宗太,最终选择了闭口不谈。总不能说只对雏田一人有兴趣吧。 「不,不用解释了。我自己也非常清楚。京前辈是位完美的人。像我这样的,连她的一根脚趾都不如。可,可是,接下来或许会有所成长,可以请你以宽大的心怀,静待那一刻的到来吗……那个,我会努力的!」 「是嘛……呃,适可而止呐。」 被雏田的气势镇住,宗太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嘛,我就先回避一下,不打扰两位的甜蜜时间了哟?」 「事到如今,你有自知之明也迟了呢。」 「京前辈会当电灯泡什么的,我从来没想过。」 「嗯嗯。小雏真是个乖孩子。」 隔着草帽,京抚摸了雏田的脑袋。 接着她朝向宗太,递上了装有防晒霜的容器。 「今天这种天气,不涂顶不住吧。特别是像小雏那样皮肤很白嫩的呢。」 被京的发言所引导,宗太将雏田那白嫩的肌肤收入了眼中。今天她穿着的泳装,把那白色衬托得更加引人注目。 「宗太君,眼神很下流哟。」 「才,才没用那种目光在看哟!」 「这,这也算是一种,打击……」 掩饰似的,宗太从京手中一把接过了防晒霜。 「要仔仔细细地涂哟?」 京得意地笑了。 「哈?」 一时间无法理解其中意味的宗太,下意识地反问道。 「那~么,我还是去泡个温泉好了呐。」 仿佛事情办完一般,京准备按原路返回。 「请!留步!」 京转过头来,表情显得十分意外。 「还有什么事?」 「话说……那个……」 宗太瞟了眼雏田。心想这样应该就可以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京。 「不好么?反正是男女关系。又没人看见。可以光明正大地摸哟?其实你很想摸呢?那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有是有……没了。」 「嗯。很好。」 手中握着的防晒霜,如今却感到甚是沉重。 「啊,对了,小雏。」 「啊,在!」 雏田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给吓了一跳。 视线一直盯着宗太这边,京只把嘴唇凑到雏田耳旁,小声嘱咐了什么。想必又在教导雏田不良事项了吧。 雏田的脸蛋,徐徐被染得通红。 「我,我会努力的!」 「嗯,加油。那我走了呢。」 说完,京挥了挥手,便朝旅馆方向走去。 遮阳伞下只留着宗太和雏田俩人。 眼前有着如此宽广的沙滩与海,宗太不禁产生了这个世界不存在别人的错觉。 「怎么了?」 本想说些什么,可却感觉声音卡在喉咙之中,宗太只好默默地,握住了雏田的小手。接着,将她拉到阳光之下。 烈日刺得宗太一瞬皱起了眉头,即便如此他仍小跑着朝大海前进。 「宗,宗太怎么了,匆匆忙忙的?」 宗太硬是不肯回答。 「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似乎心中产生了怀疑,雏田的声音显得非常不安。 宗太最终在海水边缘站定。 他让雏田也面朝大海,接着一言不发地,使用了月神刻印。左手的指甲逐渐发烫,并缓缓浮现出不可思议的文字式。 伴随着能力的发动,宗太也面向广阔的大海。 起初,雏田只是瘦小的肩膀大幅地发着抖。没有一句感动或感激的言语。 数秒过后,这次轮到了身体颤抖起来。这些细微变化都通过相连的掌心,清晰地传达给了宗太。 接着,她又用细小的声音说了些什么。即便把精神全集中在听力上,也没能听清话的内容。 恐怕是,难以用言语表达吧。仅仅只是将情感化为几个音节蹦了出来而已。 之后的一段时间,俩人都站在原地,倾听着海浪与海风。 「海……」 「是哟。」 「这些,全部都是?」 「啊啊。那天际的后边也同样是海哦。」 简短的交谈结束后,雏田再度陷入沉默,只是正面接受着大海。 「好棒……大海真的好棒!」 「是呐。」 听了雏田的发言,连平时并不会特别注意这些的宗太也真心觉得如此。 至少身旁少女的感动是真实的。 最终,雏田缓缓右转,朝向了宗太。 「宗太,非常感谢你!」 「……要谢的话, 去找黑田叔和燕学姐呐。」 「这,这当然也不会忘的哟。不过,让我看见大海的是宗太!」 宗太适当地点点头敷衍了过去。然后注意到雏田那早已被晒得通红的肌肤,这才想起防晒霜一事。 他牵着雏田的手,一同返回遮阳伞下。 「那么,可以脱掉吗?」 「咦!」 「我说帽子和套头杉。」 「是,是呢。我是第一次……在白天来海滩……」 「理由自然是,帮你涂防晒霜。」 「我,我明白哟?才没有往奇怪的地方想哟?」 遮阳伞底,雏田把帽子摘下。随后又褪去了外套。 「这,这样行么?」 虽然买泳装时已经有过一次体验,但还未到习以为常的程度。宗太慌慌张张地,把视线移到了铺在脚下的塑胶垫子上。 随后他对用法进行了一番说明,并将防晒霜递上前去。接过瓶子的雏田则灵巧地打开瓶盖,把膏脂挤在手心当中。 「要涂多少呢……」 「说明上说,到滑溜溜的程度……」 不知适当量的宗太心想,总之先涂着吧。 雏田也表情严肃地往肩膀附近抹上防晒霜。这边完成,又换手继续。全部搞定后,这次则双手啪嗒啪嗒拍起了胸部。 难道是觉察到了视线?她忽然抬起脑袋。 「宗太……在看这边?」 宗太慌忙移开视线,以此来掩饰。 「没,怎么了?」 「没的话最好。」 但雏田仍一副看似难为情的模样,背朝宗太继续着任务。双手从脚裸抹到大腿,最后手指伸入迷你裙中消失不见了。害怕因再被发现而继续撒谎,于是宗太也专注起了自己该做的事。 「身子,不涂满不行的吗?」 「啊。不然的话,晚上泡温泉时可就要遭殃了哦。」 「遭殃?」 「皮肤被晒伤的话,碰到热水可是十分痛的哟。这样就泡不了温泉了呐。」 「这,这可真是条非常重要的情报。啊,可是……」 「怎么?」 「对,对了,比方说呢……那个,后背抹不到……该怎么办呢?」 听雏田的声音,明显是在求助。 「可,可以拜托宗太么!泡温泉疼的话我会很为难!」 她一本正经地把瓶子递到宗太面前。 「……我,明白了哟。」 雏田把后背凑近过去。两条辫子则一手各握一只,被拿到了前边。 宗太的眼前,是一片雪白肌肤。除了脖子后边和胸部一圈儿被泳衣遮挡住,其余都显露在外。 本想放手一搏,可却总下不了决心。以前也并不是没碰过雏田的肌肤。握握手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可其他地方的碰触多为突发事故引起,像今天这样带有目的性的还是初次体验。 越是意识到这点,宗太就变得越发紧张。等回过神来发现,连左手都颤抖不已。 即便如此,宗太仍借势把防晒霜挤在了手心里,他清楚拖延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压力。 不带一丝犹豫的,碰到了雏田的后背。 「呀。」 「抱,抱歉!」 听到突然响起的惨叫,宗太立马缩回了手。 「不,不是的。只是有点儿被吓到,已经不要紧了!」 「抱,抱歉。早知道提前告诉你一声了呐。」 这次,宗太先提醒道「我来咯。」后,才伸出手。 那有点儿冒汗的背部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湿润,仿佛沾上就拔不下来一般。 不仅如此,因为防晒霜的缘故,导致自己的手也正变得滑溜溜。 偶尔雏田的肩膀会哆嗦一下,每逢此时,宗太的心脏都如同小鹿乱撞似的,疼得他连连叫苦。 「哈呜……!」 「又,又怎么了?」 「腰这边,好痒……被宗太的手指一碰,就怎么也……那个……」 「为了泡温泉,忍住。」 在宗太涂抹腰上最敏感的部位时,雏田拼命压住声音,以致于身体不住地颤抖。鼻中哼出的呻吟暂时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光听声音还以为在干别的事情。为抛开多余的想象,宗太继续全神贯注地帮雏田涂起了防晒霜。 尽管被迫在高度的紧张下工作,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指尖也逐渐记住雏田肌肤的感触。那出生以来都未曾体验过的舒适的触感,让他失去收手的最佳时机。 防晒霜的涂抹其实早已完工。甚至还有些过量。但宗太却仍看得入迷。手指在那闪闪发光的柔软肌肤上,毫无抵抗地慢慢滑下。腰部流畅的曲线,正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大脑。 不知不觉间,竟不由地吞下口唾沫。 「那,那个,宗太!?」 那轻飘飘的声音,让宗太一瞬回过了神。 「怎,怎么了?」 「差,差不多,搞定了吧?」 保持着曲膝坐姿的雏田,全身已是赤红。 似乎连头也不敢抬起,一直盯着地面。 「抱,抱歉。是呐。嗯,这样就天衣无缝啦!」 宗太也发觉到自己陷入忘我状态的事实,明明未被晒过的脸如今却涨得通红。 「话说我还不知道,雏田你会游泳吗?」 为转换话题,宗太问了个单纯的问题。 「会!请相信我会。」 雏田照例,回了句称不上回答的回答。 「顺带一提,这可不是光相信就会游的哦。」 仔细想想,雏田连大海都没见过。自然也不曾来过。和自己开始同居之前,都一直呆在研究所中。研究人员应该不会特特意意教会她游泳吧。 「不,相信要放第一位哟!」 「……原来如此,关键是你没游过呐。」 「一定能游。我有这种感觉!」 「证据在哪儿……」 「呃……这附近,吗?」 证据疑似为身体的一部分,雏田双手抵在了左胸上。 「相当,细微的证据呐……」 「嗯?」 「没事。刚才是我说漏嘴了。」 「啊,难道!你,你误解了哟!证据并非胸部的大小呢!就,就算真有想过,也是无限接近于零……不过,我也并非喜欢才长成这副模样的,可能的话当然也希望像京前辈那样挺拔……」 「我可没讲那么多哦。」 雏田愤愤地呜鸣一声,便陷入了沉默。之后又独自一人,小声嘟囔着诸如接下来还会成长的、为此才坚持喝牛奶的之类宗太不太想听到的牢骚。 而此时,宗太则略显强硬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起。 雏田满脸惊讶地转过脑袋。 「去海边玩吧?」 「好,好的!」 牵着瞬间恢复笑容的雏田,宗太朝海岸奔去。 最初的浪打在了雏田的脚上。 「呀。」 她发出了半带笑声的悲鸣。 而被海浪拉拽之际,又响起了更大的声音。 「呜哇,呜哇!宗太!我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只是海浪在淘沙子罢了。」 「才,才不是这么一回事!是谜之生物正准备诱拐我!快看!又来了!哇,哇!救命呀!」 「那么,你自己来看清楚呐。」 宗太发动月神刻印,同时朝雏田脚下望去。 可雏田没能马上接受,还用上了原地弹跳等一系 列方法加以确认。 等她接受现状时,已是气喘吁吁。 最初便是这副惨状,其后果可想而知。尽管如此猜测,宗太仍全身心沉浸在欢乐的气氛当中。 习惯海浪以后,雏田一屁股坐在了岸边上。她伸直双脚,让海浪尽情拍打大腿及臀部。且每次,都会响起悲喜交加的笑声。 「大海真的好棒呢!仿佛有生命似的!」 话音刚落,一波大浪便迎面打来。 等宗太想到要提醒时,浪已经无情地打了下去。 雏田从头到脚无一处未被淋湿。她看似很疼地擦着鼻子,大概是里边进了海水。口中则「呸呸」吐出沙砾,摆着一副狼狈不堪的表情。 「好咸……」 湿漉漉的头发与肌肤粘在一起,满身都是海浪卷起的沙砾。惟独贴在脸蛋上的沙砾,被宗太用手指拂去。 警戒着下次大浪的来袭,雏田站起身子。这架势,明显是被这场突然袭击给吓破胆了。 「大海确实不好对付。不过,刚才的只是一个疏忽而已。」 态度强硬地说完后,她的表情又浮现出一丝疑惑,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似的。 朝向右边,又把上半身扭向左边。最后歪着脑袋,皱起了眉头。 「这是召唤不明飞行物还是什么的仪式吗?」 「不是,总有种被人盯着似的感觉……」 这次轮到宗太确认起前后左右。他发动月神刻印,让雏田也能够看见。放眼望去,杳无人迹。 「没别人哦。」 话音刚落,便见一人影正朝遮阳伞走去。 「咦,是菜菜子姐呐。」 菜菜子穿着身成熟风的黑色泳衣。一到伞下,便架起休闲床惬意地躺了下去,看上去丝毫没有下海之意。 随后,还举起疑似啤酒的罐子,朝宗太干杯示意。 「嘛,那个人就当她不存在吧。」 「那么宗太,可以再去前边些吗?」 「行是行,可你不会游泳……不要紧吗。」 雏田挺起胸膛,高喊道「没有问题」。 从以往的经验分析,得出此行悲剧结论的宗太,不禁苦笑了起来。 「啊,宗太,你在取笑我呢!要是我真会游怎么办?」 「是呐。到那时再夸奖你吧。」 「世上没有后悔药呢。」 说着,雏田准备先行前进。可才三步不到,她便停下了脚步。 「为防止宗,宗太溺水,可以牵着手吗?」 「对呐。溺水的时候就靠你了哟。」 宗太用力握紧那伸上前的小手。慎重起见,注意事项还是必须得说的。虽然对自己的泳技很有自信,但救人的经验可是一点儿也没有。 要是真出现什么状况,不难想象雏田会陷入恐慌。那样的话,不论本事再好也会被拖累,可能会引发救人不成反溺水的惨剧。 没走几步,海水便已满过她的腰身附近。 此时,宗太决定使用月神刻印。 视野展开的瞬间,雏田停下了脚步。她抬起空闲的那只手,确认着海平面的交界线。 「准备放弃了?」 「还,早得很哟。」 望着雏田逞强的模样,宗太不禁觉得好笑。同时他又决定再向前移动一步。 最终,雏田脖子以下的部位完全浸泡在了海水之中。每当波浪冲过,身体就被那股力量推得上下摇晃。或许是乐在其中,每每起浪,她都兴奋地大喊大叫。 这也让宗太出现了疏忽。 由于底部的突然变深,导致他的下一步踏空,连肩膀都沉入了海中。 雏田则连脑袋也看不见了。 宗太连忙往握着的手使劲儿。 猛地缩回手臂,将雏田拉起,抱进自己怀中。从海中脱离的雏田,先是吐出海水。接着又呛了两、三口。 她手脚乱挥,身子还大幅摇晃,似乎还未能把握现状。 为了让雏田冷静下来,宗太从后边环抱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撑起。 「雏田,没事了!」 尽管朝她喊了话,但一时之间还看不到有回神的迹象。 「乖,抓着我的肩。」 宗太抬起空出的那只手,牵引着雏田的小手,导向自己的肩膀。光是这样还不能安心吗?她又紧紧抱住了宗太的脖子。 「已经没事了。看,我抱着你呢。」 从恐慌中解放的雏田狠狠擤了擤鼻子。 「呜,呜。」 嘴上只漏出些呻吟,似乎正忍着泪水。 听着雏田那不成言语的呜咽,宗太带她返回了浅滩。水浅的话,就不用怕她再掉进海里。 「雏田?」 「呜呜,宗太,好可怕。突然全是水,都辨不清前后。」 在丧失视力的状态下被丢进海里,换作谁都会恐惧的吧。因此,宗太决定不再多言,静待雏田停止呜咽,恢复平静。 但随着雏田的恢复冷静,这次却轮到宗太陷入了坐立不安的状态。尽管没被人看见,但俩人几乎是一直处在拥抱的状态。 明明救人的时候毫不在意,可如今胸口和大腿附近,俩人的肌肤紧密地贴在一起。 「雏田,这里的话,能松手了吧?」 宗太难为情地说道。他天真地以为一句话便能全部解决。 雏田的大腿与自己的手相互摩擦着,是在下探落脚点吧。 明明只需要把脚落地即可,可她却总是没法站稳。 起初以为是腰闪着了,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雏田?」 「呃,嗯……那个,好,好像不行。」 眼前的雏田如此说道。但宗太却误解了其中意味。 「呀,乖,已经没事了。这里很浅,绝对不会被淹的……」 面对宗太的一再催促,雏田却没了反应。 明明看不见任何景色,脸却一直朝着这边。 从相抵着的胸口,能感觉到雏田的心跳。正随时间的经过而逐渐加速。 俩人都陷入了沉默,惟有带着余热的吐息交织在一起。 事到如今,宗太才觉察到雏田的谎言。她早已在地面站定。 雏田的面颊,渐渐被染成朱红。 那是期待的表情。 宗太凝视着她小小的嘴唇。视线无法从那里离开。 俩人的距离自然而然地逐渐缩紧。犹如被无形之力所吸引。 可在相距仅数毫米之时,宗太脑中残留着的那一丁点冷静部分却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是不是忘记了某人的存在? 转过头,便看见沙滩上正举着望远镜静静观赏这一幕的菜菜子。 在宗太踌躇的时候,一波大浪猛然打下。 趁此机会,他远离了雏田些许。 「没事吧?没再被呛着吧?」 「嗯,嗯。已经习惯了。」 雏田没有顾虑地笑了起来。 「稍微休息会儿吧?」 说完,他牵起乖巧地点了头的雏田的小手,走上沙滩。 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该如何对菜菜子提意见,走着走着便返回了遮阳伞下。 4 算准夕阳西下的时间,宗太带着雏田回到了别墅。 回房拿好替换衣物,便直奔温泉而去。 雏田则拜托给了同在海边的菜菜子照顾。 一人包场的这段时间,成了至高无上的奢华享受。 彻底心满意足的宗太起身返回房间,途中在走廊上撞见了璃子。 大概是 在自己享受温泉的那段时间里回来的吧。 看璃子东张西望的,是在寻人吗? 听见对面传来呼唤声,宗太便啪哒啪哒靠近了她。 「是真田少爷啊。您这身打扮,是刚出浴呢?温泉,不知您感觉如何?」 「太棒了哟。海也不错,不过温泉是一人独享呢。」 「能看见您心满意足的表情,真是比什么都开心。」 「话说,你这是在寻人吗?」 「是的。请问您有见过燕大小姐吗?」 「没,没看见过。」 「这样啊……」 嘴上说着「这可难办了。」,璃子沉思起来。 「燕学姐,出什么事了?」 「没,这……」 仿佛在犹豫是否该说,她陷入了沉默。 「尽管去了家族集会,但听说早早就已返回。本人在想大小姐她是否已经用过晚餐。」 燕和璃子出行的时间是中午刚过,刚才看了脱衣间的钟,正好指向六点。 此时的璃子显得更加困惑。 想寻找其他话题而移开视线的宗太,突然在观赏植物的阴影中,发现一根猫的尾巴。 「对不起,请问真田少爷是不是也拥有月神刻印的能力?」 「是的。」 「您清楚燕大小姐的能力吗?」 「嗯,操纵动物的月神刻印呢。」 璃子深深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了?」 「或许真田少爷也有过类似经历,燕大小姐因为月神刻印的缘故,备受家族排斥。」 「……是,这样啊。」 宗太只是无心地附和道。 有璃子的发言做前提,燕多数的行为都能讲得通了。 可是,却浮现出一个根本上的矛盾。 明明不想去的,她又为何去了呢?个中原由宗太是想不出来。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哟。燕大小姐是位非常优秀的人物,家族对她的将来抱有极大期待。在所有亲戚中,也最受大老爷的疼爱。」 「就因为一个月神刻印,美好生活就全成泡影了吗?」 「是的。」 放在如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话题。 宗太自己也是,不能说与死去父亲的关系特别亲密。因为父亲工作繁忙,很少回家,以至于一直没有机会弄清父亲对于身为月之子的孩子的感想。 自然,宗太也不清楚父亲的想法。也可能是借着工作之由故意避开自己,来撇清关系。 迄今为止都不知想过多少次了。可了解真实的办法,却已经随着父亲的死亡一同消失。所以觉得无端乱猜也于事无补,他便努力做到不去多想。 「真是非常抱歉。一句不谨慎的发言竟将真田少爷也牵扯了进来。」 「我不介意。」 「那么,本人就先告辞了。若是见到燕大小姐,请方便告知本人。」 「明白了。」 璃子深深鞠了一个躬,又开始寻找起燕的身影。 待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宗太大叹了一口气。 「偷听可不好哟。」 走廊角落的观赏植物的影子里,跳出了一只三色猫。 那猫用极低的声音叫唤着,像在回答宗太似的。 「是燕学姐呢?」 面对这个问题,三色猫回以低吟一声,。 「都不明白在说啥,可以带个路吗?」 猫咪爬起来,背朝向宗太。接着甩了甩脑袋,仿佛在说跟我走吧。 见状,宗太乖乖跟了上去。 在三色猫的带领下,宗太竟来到了黑田所在的房间。桌上放着张黑田写的便条,里边只写了他出门一事,并没有写具体去哪儿。 开始还以为被耍了,不过宗太仍在外廊外的庭院中,发现了燕的背影。 如同土星圆环般展开的月神刻印,在燕周围绕了整整一圈儿。 刚打开窗户,三色猫便像是完成使命一般,跳了出去。 直到其的身影完全消失,宗太才走向庭院。 树木都精心地修整过,小池中还有锦鲤游来游去,确实像座小小的庭园。 再加上和服姿态的燕,宛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怎么,找咱有事?」 「估计早知道了吧,璃子在找你哟。」 「嗯,的确知道。」 宗太站到小池边,与燕并排。 燕则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饵食丢进池里。 锦鲤哄抢起食物,水面贱起朵朵水花。 「啊呀,真是群不懂规矩的孩子呐。」 低头俯视的燕的那双眼睛,无处不带着冷酷感。 但貌似焦点并不在鲤鱼身上。 刚才的发言,或许也是讲给别人听的吧。 「那,你来有何事?」 「不是说了,璃子在找你。」 「这种事情,那边就听过了。特特意意过来,想必不止如此吧。」 「这个嘛,姑且想向你道个谢。」 「道谢?」 燕望向宗太。大大的黑色眼睛里,透出了莫名其妙的目光。 「别墅、和海,还有温泉哟。主要是海这方面。」 多亏了燕,自己才能以近乎完美的方式,让雏田看见大海。 「看你这么诚恳,不禁想要回礼了呐。」 「有什么我能办到的,尽管吩咐。」 「什么都行?」 「请在常理范围内。」 听了宗太带着些许警戒语气的明确发言,燕差点儿笑喷。 「别那么严肃哟。这别墅,又不是咱买的。」 「即便如此,全亏燕学姐的帮助这点还是没变。」 「有恩必报呢。既然说到这份上了,礼就先记着吧。等咱有危机的时候,再请宗太同学来帮忙哟。」 燕再次把大量饵食撒入池中。肥壮的锦鲤们也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 「话说你特意到此,并非仅仅为了道谢吧?」 「你觉得呢?」 「现在可没心情陪你玩麻烦的文字游戏。想知道什么,就乖乖问出来。」 「学姐为什么会进特课?」 「你什么意思?」 恐怕不用回答,燕应该也能理解。不过,宗太并未就此对燕指指点点,而是老实回答了问题。 「特课给一般人的感觉,可不像是有钱大小姐出没的地方哟。」 宗太是因为失去了居身之所,才被黑田以类似领养的形式,收留在特课的。雏田则比他还要复杂得多。是辗转于给研究所之间,最后才被送到公安特课。 巴和京也有着与自己差不多的遭遇。 大家都是因为不平凡的事件才聚到一起。 其中,惟独燕的性质有些不同。 「宗太同学忽略了一个重点呐。」 「忽略?」 「咱在身为甘粕燕之前,是一个人见人厌的月之子呀。」 仅此一点,连血亲都对她置之不理。 明明没犯任何错误。 「可我觉得,这并不能成为呆在特课的理由。」 「是的,没错。本来,那就个连家人面都见不着几次的家。那群人爱怎么想,都无关咱的痛痒。」 凝视着迟池中鲤鱼的燕的侧脸,看不出一丝逞强。何只如此,甚至还带着些对家族嗤之以鼻的感觉。 「可是,今天却回应了家族的传唤呢。」 发觉到内容已偏离正题,宗太打断了燕的发言。 「光听 刚才的发言,好像你根本没有理由去啊。」 燕斜望向宗太,仿佛在寻求真意一般。 「原因是璃子吗?」 仅一瞬,她睁大了眼睛。接着又恢复到以往的表情。 「那么,你在讲什么呢?咱可什么都不知道。」 燕装傻似地噘起了小嘴。 「她是个好人呢。知道我是月之子也没有带上有色眼睛看我。」 斜眼督促了下燕,便听见一声认命般的叹息。 接着,她静静发动起月神刻印。周围的小鸟,正逐渐聚集到一棵树上。 「璃子只不过是有些愚蠢罢了。在这狡猾、无任何益处的世界中,竟毫无所求地照顾着咱。咱在关西方面帮忙时也是,明明不用跟来的,真是让人为难呀。」 「现在也,住在一起咯?」 燕无语地点了点头。看她这副模样,想必是劝过好几回了。 「其实就是担心一直以来对自己鞠躬尽瘁的璃子,不希望给她填麻烦,燕学姐才肯露个脸的咯?」 璃子原本的雇主,应该是甘粕家而非燕个人才对。因此面对家族下达的将燕带来的指令,璃子除了遵从也别无他法。 若燕断然拒绝,则璃子会因没能完成任务而处境难堪。想必是为了回避上述状况,燕才会勉强答应的吧。 「担心什么才没有哟。只不过,有些在意罢了。」 「我想这就叫做担心哦?」 燕愤愤地瞪了苦笑着的宗太。 觉得此举莫名其妙,宗太不禁笑出了声。 「宗太同学好坏哟。不要随便捅穿女孩子的心事嘛。」 「抱歉。我比较迟钝。」 「算了,算了呐。即使被宗太同学担心,也只会令人感到不快」 「我稍微放心了一些哟。」 「指哪方面?」 「燕学姐也有着人的情感呢。」 「只有一小撮而已呐。」 在此取回常态的燕,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眼中射出奇异的光线,吓得宗太直哆嗦。 「对了,宗太同学。」 「什么事?」 「为何,宗太同学会生于此呢?」 「……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燕并未作答。只是像往常一样,以自己的节奏继续着发言。 「如果知道这个世界如此无聊没劲,咱绝对不要被生下来呢。」 「如果之类的。真不像燕学姐的风格呢。」 「没错,正如宗太同学所说,发这种牢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事到如今,也容不得自己再作选择。明明出生在这种国家、出生在甘粕家族,哪一个都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呐。即便如此,咱们仍必须在这个世界所制定的规则下生存。明明不记得有在禁止使用月神刻印的契约书上签过字。你曾经有认为过这个世界很不讲道理吗?」 「怎么可能没有呢?可即便如此,规则还是必须的遵守的。偏离轨道的人,都会遭受到世界和社会彻底的攻击。这才真的是,正中世界的下怀哟。我是不希望那样呢。」 「宗太同学的意思是,因此只能苟且偷生?」 「没错哟。」 「没劲的男人呐。」 「还请燕学姐讲讲有趣的见解。」 「好吧。咱来干的话……」 燕在此收声,并转向了宗太。 那双黑色的眼珠,真可谓是一本正经。 「首先,惩罚把世界搞得这么没劲的人,在此之上,重新建立滑稽有趣的社会。现在的世界,真的只是为一小部分人的方便所建设的呢。」 「你打算征服世界么?」 「这个嘛,差不多呐。不过麻烦事也特多,还是另想高招吧。」 仅从燕的语气判断,根本看不出哪句是真话,哪句是玩笑话。或许她全在开玩笑,但发自真心的可能性也确实不低。 正因为如此,宗太才决定用平常的语气作答。 「要生事也不是不可,但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干。我可不想被卷进去。」 「这可不行。」 燕含蓄地一笑,经过打扮的容颜再配上这个表情,真是意外的有杀伤力。 「对了,咱记得你有说璃子正在找咱呐?」 「啊,是的。」 「真拿她没法子呢,回去算了。」 迈着稳重的步伐,燕踏上了走廊。 忽然她驻足不前,转而向宗太抛来了别有意图的视线。 「啊,有件事忘记说了。」 「什么?」 「黑田叔去了何处,想知道不?」 诱惑般的目光,正盯着宗太。 「刚才与他的车擦肩而过了呐。车子拐进了杳无人迹的山的方向,这让咱多少有些在意。所以就派小鸟尾随过去啦。」 「……目的地是哪儿?」 「现在在那一块。」 燕的瞳孔里,映照出宗太背后连绵的山脉的棱角。那被一片鲜艳绿色铺满的山中,却不般配地立着一座混凝土建筑物。两层的构造,近似一幢出租套房的大小。而且正好建在腹心处,从这里望去,还以为是山张开了嘴。 宗太重新面向燕,以寻求进一步的说明。 「惊讶的是,巴也在场。」 面对这出人意料的情报,宗太也变得阴郁不安起来。 「那是个什么设施?」 「似乎是座月神刻印的研究所,虽然建在山中,可戒备森严,没法确认内部构造呀。」 「……疑点重重呢。光是山沟里会建有研究所这点就已经。」 「正因为荒无人烟,才可以掩人耳目嘛。月神刻印的研究,是必须拿月之子当实验体的。而且黑田叔和巴的对话里,出现过银色方舟的名号呢。」 「银色方舟?」 听到这个词,宗太脸上的阴霾也变得更浓了。 「以上,就是所知的全部情报了。咱估计,这次的旅行明显是有内幕的。那接下来,宗太同学请随意。」 「那还真是谢了。」 「啊,还有一点。」 「怎么?」 「大概,是为了和宗太同学相会吧。」 「咦?」 「咱呆在特课的理由。宗太同学不是想知道吗?真希望你别那么健忘呀。」 「话题转换得也太快了吧,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啊。而且你说谎了呢。」 「嘛,就是这样。好了,待会儿见吧。」 说完,燕便离开了房间。 燕走后,宗太成了孤身一人。清清的流水声,传递着阵阵清凉感。夕阳已经西斜,气温也不再炎热。 为转换心情,他眺望了一会儿风景才返回屋内。 再次确认了黑田的留言。不论怎么看,都只是一张写着句毫无感情内容的便条。但在将其放回桌上的时候,宗太却发现了一处不协调的景色。 桌上摆着两只茶杯。 两边都有使用过的痕迹,且底部都置有杯垫。 也可能都是黑田用的。但有必要特意拿两只杯子喝茶吗? 和式房间内静得出奇,宗太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令人生厌的想象还在继续,他甚至在意起午间雏田感觉到的视线。事情虽然以看见了菜菜子的身影而告终,但若真有他人在场,结局又会怎样呢? 宗太静止不动,惟有视线在左右游走。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便能够不被人发觉,存在于此处。 是可以透明化的福岛礼司的话。 「你在的吗?」 他 背靠墙壁,警戒起四周围。 尝试着倾听呼吸,感觉气息。可却没有任何发现。 「……怎么可能呐。」 宗太自言自语道,为了让自己能够安心,还特地发出声音。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呜哇!」 他深吸一口气,掏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收到短信的报告。 原本打算抱怨几句的嘴,在看见对方名字的瞬间便闭上了。 发信人那栏,显示着雏田的名字。 ——可以陪我,散步吗? 正文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宗太当即回复了「了解」二字。 瞬间,从走廊的方向传来了别人的铃声。同时,还伴着「哇」的惊讶之声。 宗太探出屋外,探察走廊的情形。 柱子后边,冒出了一条银色「尾巴」。 本想打声招呼,但发觉到雏田正冥思苦想着回信的内容,便决定回房继续等待。 可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回信。按捺不住的他再次走出房门。雏田依旧躲在柱子后边,拨弄着手机。看见那副苦战的模样,尽管有话想说,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回到房间又等了五分钟,手机铃声才终于响起。 ——我可以现在就过来么? 宗太再次发出了同意的回信。 与此同时,他冲出门外,朝雏田喊道。 「话说,你干嘛呢?」 「哇,宗,宗太!?为什么会知道?」 「雏田才是,干嘛藏起来?」 「我,是刚过来的……」 「既然就在旁边,直接进来讲不就好了?」 「这,这个……不进来呢,是菜菜子姐亲传的必胜作战……」 「这次是菜菜子姐吗……都,给你灌输了些什么?」 「啊,不对,你误解了。她叫我别告诉你……啊,咦?不,不对哟。我真是的,怎么稀里糊涂地把真话漏出来了呢……呃,咦?又?总,总之,是你误解了!」 「好了好了,误解就误解吧。」 「有,有种,被宗太当成傻瓜似的感觉,不过你能明白就好。」 「归根到底,你在干嘛?」 「关,关于这个呢,可不是精心策划的,采取与往常不同的方法,给予你刺激性瞬间之类,我一点儿也没想过哟?」 「什么啊,不是的吗?说实话,还真被你吓着了。」 「咦?真,真的吗!?」 「啊啊。」 雏田使劲握紧双拳,小嘴里吐出了「终于……」二字。 给她配上手机,已是约两个月前的事了。期间,基本都电话交流,从未用过短信。 尽管内置语音指导,但比起讲话,打字给雏田带来的负担明显要大许多。 回想起来,今天还是第一次用短信沟通呢。 「对,对了!可以再发短信吗?」 「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雏田便翻开面前的手机,开始敲打起文字。安静观察一段时间后,宗太的手机响了起来。 「宗太,有短信哟!」 内容不用看也知道。因为语音指导全读了一遍。 「你的用法是不是有些错误?」 「有,有么?比,比起这个,请先回信!等待的时候,心脏扑通扑通的,快受不了了!刚,刚才也是,满脑子都在想若被拒绝该怎么办呢!」 「明白了明白了。」 宗太赶忙打了段文字,回信给雏田。按下发送的瞬间,铃声响起。雏田显得很开心地打开短信,语音指导便阅读起内容来。 ——打算去哪儿? 「这个呢,我从璃子那里听说了一个不错的地方!」 说着,雏田递上了一张手制的地图。 想必是璃子画的吧。 图中,简单明了地画着了一条从旅馆正门,到所有地海边的散步路线。 特别推荐的美丽景点,都有打着记号。虽然注意到了角落上的吉祥物,不过宗太心想这或许是璃子童心未泯吧,也就没多在意。 他从雏田手中接过地图,仔细端详起来。当然,脚也没有闲着。 5 璃子推荐的散步路线,处处都有美丽的景观。 缓缓穿过海边的松林,便能看见一座小山丘。从那里望去,赤红的晚霞一览无遗。 「宗太,天空一片红色哟!」 「是呐。」 宁静的田园地带,则以蛙虫的合唱迎接了俩人的到来。 「宗太,不论哪个方向,都能听见鸣叫声哟!」 「是呐。」 月亮刚露出一角,宗太和雏田也沿防波堤一路眺望着夜晚的大海,准备返回旅馆。 「明明同是波浪声,可却和下午的完全不同呢。平静、透着安定的气息。」 雏田开心地甩了甩牵着的手。 宗太则呆呆望着深蓝色的大海,完全忘记了回复。 「宗太?」 雏田的声音确确实实地传入了耳中。 可脑袋却正处理着其他事务。 其一是黑田此行的理由。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但宗太仍然怀疑福岛礼司就在他们身边。只要一抱有疑念,便很难轻松释怀。 因为虽然找不到证据证明其的确存在,但要证明其不存在于此,也同样非常困难。 突然,手被拽住,宗太差点儿摔倒。 只见身旁的雏田正站在原地,两手拉扯着自己的右手。 「嗯?怎么了?」 见宗太如此反应,雏田撅起了小嘴。 「没事哟。」 说着,她再度迈出步伐。 「喂,雏田。走那么急,很危险哦。」 「宗太才是,一直发着呆,很危险的哟。」 「咦?」 「我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听了这话,宗太开始努力回想刚才的情形。 「我听到的哟。和下午波浪的完全不同对吧?」 「……错是没错。」 答对难道还不能平复雏田心中的怨气吗?她反到显得更加不满。 之后也都重复着类似的交谈,俩人就这样一路上边走边聊,回到了旅馆。 「欢迎回来。」 入口处,璃子正等候着俩人的归来。 「俩位,散步愉快吗?」 「太棒了!从高台上欣赏到的那片晚霞,真是印象深刻。」 朝着笑容满面的璃子,雏田精神饱满地回答道。 宗太则只有句暧昧不清的回答。 「真田少爷,不合您的口味吗?」 「……」 「真田少爷?」 「啊,不,没有这回事哟。」 「您有什么心事吗?」 「没事没事。」 璃子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不过她并未追问下去,或许是觉得不应该再继续刨根问底了吧。 「接下来马上开始准备晚饭,不知俩位在这期间的打算?」 「还想,再泡会儿温泉。」 还没有任何准备的宗太,也决定跟随雏田的提议。 「先前所使用的是松之浴,对吧?」 「松之浴?」 脱下的鞋子,被璃子一言不发地放入了鞋柜之中。 接着她又以自然的动作把拖鞋摆至宗太脚下。对待雏田也同样的完美。 「是室内大温泉的名字。」 「啊,那里啊 四章 十五夜的使者 1 刚才那是第几回的翻身呢? 没有特别留意过,自然不会记得。 横卧的身子缓缓躺正。 视线也已大致习惯了黑暗,连木制天花板的道道缝隙,都看得是一清二楚。 手,朝头顶上,与行李放在一起的手机伸去。 照数字显示,已经过了深夜两点。 探望完雏田,及吃好晚饭以后,因为没什么想干的事,钻进被窝时大概是十一点刚过。 三小时过去,都未能入眠。 身体已经累得不行。因为在海边尽情玩耍了一个下午。除此之外,还有长途旅行积攒下的疲劳。最严重的是月神刻印使用过度所带来的劳累,以致于全身都被倦怠感包围,完全使不上劲。 明明精疲力尽,可大脑却毫无停止运转的迹象。 温泉所发生的一幕。雏田醒来时的发言。自己真正希望做的事。月神刻印的秘密。福岛礼司这一人物与八月的满月。以及,辉夜姬。 形形色色的情报汇集到一起,使得大脑无法从思考的连锁中脱离。 忍耐终于到达极限,宗太甩开被子站了起来。 正当他打算喝口水,朝茶杯伸出手之时,忽然听到了一些声响。从走廊的方向。 有些在意的宗太探出头望向走廊,只见一个人影正逐渐跑远。 从背影判断,难道是京? 顺带转换下心情,宗太走出了房间。 绕过几道弯儿,来到通向沙滩的西侧出口的他,径直走了出去。 与下午不同,脚底的沙砾是如此的冰冷。 半空中悬挂着圆圆的月亮。 和之前给宗太的印象完全不同,夜晚深蓝色的大海带着股寂寥感。同时,还不禁另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多亏今晚的月光,才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放眼望去,四周空无一人。 那人影是自己的错觉吗? 刚刚接受这一事实,视野中便出现了正追寻着的人物。 「京前辈……」 视线的尽头,是那波浪起伏的漆黑的海。 京正仰天浮在那片海中。 身子跟随波浪的起伏,完全融入了大海之中。 眼睛则直直盯着空的星星。 宗太一言不发地,彻底沉浸在那幻想般的光景里。 或是因为沙砾的原因,无意识中迈出的脚,不知不觉间竟失去了平衡。 依靠双手的支撑,才避过了摔个狗吃屎的危险。 此时,一波大浪打了上来。 回过神时,视线与腰部以下都浸在海水中的京交织在了一起。 起初,京的表情显得很严肃,但很快便像在掩饰似的,摆出了一张笑脸。接着,她走上了宗太所在的沙滩。 伴随着距离的缩短,宗太自然地把视线从京身上移开。 如今的她,穿着一身泳装。 上半身是件白布衬托黑色花纹的成熟风比基尼,下边的泳裤则是超低腰设计。每走一步,胸部都弹性十足,大腿附近也会摇摆起来。 滴落的水珠,让京看上去很是苦恼。 「这种时间来游泳,是很危险的哟。」 「宗太君,别这样盯着这边,行么?」 得到的回答却毫不相干。 宗太回击似地把脸朝向了京,不料京却吃惊地小声发出了悲鸣。 「抱,抱歉。」 她抱住肩头,似乎不想让宗太看见。 宗太心想,换作平时,明明还会特意展示,以此来捉弄自己的。 此举带有明显的不协调感。 下意识地,视线便集中到了她那用手藏起的肩膀上。 结果,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表情渐渐变得严峻起来。 反观京,一发觉事情败露,便死心般地叹了口气。接着她转过身子,像是要坦白一切似的。 一条巨大的烧伤痕迹,从肩膀延伸至后背。 光滑柔嫩的肌肤在此完全变了副模样,皆腐烂变了颜色。 宗太把心中萌生出的被归为感想一类的思想反应,全咽回了肚中。他清楚,自己的发言对京来说,起不到任何帮助。 「果然,被吓到了吧?」 京的声音并不自卑。还同往常一样掺杂着笑声。 不论哪边,都是担心自己而装出来的。能理解到这种地步,正是因为自己非常了解片桐京这一人物。 「才没有那回事哟。」 曾一度逃开的视线,又再次移回到了京的身上。 和往常一样,京笑脸相迎。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却还不忘关心他人。 正因为这种性格,她才刻意回避在他人面前展示泳装姿态的吧。不仅今天,体育祭实行委员的慰劳旅行那回也是如此。 「这伤,是哪起事件造成的?」 「去年夏天哟。我住院那次,没忘记吧?」 「怎么可能忘记。」 应黑田要求出动的京,尽管成功逮捕犯人,可却因肋骨三根骨折被送进了医院。 害得原本会很开心的暑假,全都得在病床上度过。 但那时候,自己并未注意到。 如此惨不忍睹的伤痕,她不得不背负至今。 「为什么,不告诉我?」 「喂喂……这种伤疤要是让人知道,我哪还有脸见人?特别是,不能让男人知道呢。或许你还没有自觉,我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哟。」 「京前辈竟会把我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我很是意外。」 「宗太君其实,也没把我当女孩子吧?」 「在我看来,你就像另一个次元的人哟。犹如生长在山顶的花一般高不可攀。」 「你眼中的我,原来是这副模样呀?」 「请多少有点儿自觉。现在也一样,光是以这打扮站在我身边,就让我的内心七上八下。」 「哼~……这样啊。」 京把手指抵在唇上,邪恶地笑了。 她又向前弯腰,从下方仰望宗太的面庞,难以抵抗诱惑的宗太,慌忙别过了脑袋。 「还害羞,真可爱。」 「你这样做,我丧失理性了可不负责哦?」 「不如,就在这里把我推倒吧?」 「那瞬间,你一定会用月神刻印把我转移到海面上哦?再讲些『用水冲冲脑子,冷静点儿』之类的发言。」 「啊,这招满不错的呢。」 「你还在思考着什么?」 「别问比较好哟。现在的你或许无法抵抗呢。」 「眼下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京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了过来。接着,又转身向右。 即便不愿意,宗太的视线也缓缓朝她那道烧伤望去。 「偶尔也会有的咯?很想摧残自身的念头。」 与先前的气氛相差甚远,京的声音显得很消沉。 「京前辈?」 「……开玩笑的哟。当作耳边风吧。」 宗太乖乖听从了京的劝告。 取而代之,害怕陷入沉默的他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京前辈,为什么受了如此中的伤,还要继续呆在特课呢?」 「你知道的吧?我父亲在监狱中服刑一事。」 「……嗯,知道些。可我并不认为这会是成为京前辈认识到犯罪的可怕,并与之展开殊死搏斗的理由。」 「正如宗太君所言,我可没那么高觉悟,也未想过要消灭罪恶。说白了,只是 想从父亲的阴影中逃离……想通过站在与犯罪者相反的立场,来逃避自己体内流淌的污秽的血统罢了。」 「这说法,似乎跟此前的论调有些差距哟。」 尽管犹豫着是否该说,但宗太最后还是说出了口。恐怕京是特意使用这种表现手法的,所以问问也没差吧。 受到宗太的指点,京缓缓转过头来。 「这么细微的差别你都能捕捉到哟。」 这个回答,相当于肯定了他的疑惑。 「但,你的问题我绝对不会回答。」 「无论如何?」 「对,无论如何。」 「是嘛。」 「……因为,若是让宗太君知道了,一定会被鄙视的。」 京的声音从途中开始变得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明白了明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拿毛巾擦拭完湿漉漉的头发与身体后,京在泳衣外套上了件衬衫。透过衬衫清晰可见的泳装,使她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话说,宗太君这么晚来海边干嘛?果然是在意小雏,睡不着吗?」 「没错。不行么?」 「什~么,翅膀长硬啦?」 京嘲讽似地笑了起来。 宗太别过脑袋,像在怄气。但京身子一转,又绕到了他面前。 「宗太君对小雏,喜欢?」 京的脸近在眼前,害宗太羞得不敢开口。 「那份情感有好好传达给小雏么?」 「这……」 「宗太君希望小雏怎么样?」 「怎么样……不过就是,约约会,做些普通恋人该做的……」 「具体的讲,糟糕的事儿也要?」 「当然。」 「咦,真男性化的回答呢。但是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感觉。」 对京的嘲弄,宗太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不过,眼下还有件比较在意的事情……满脑子都是福岛礼司的事,所以,那个……我想先守护好她,让她远离不安哟。」 「原来如此,还真的是把小雏的问题放在第一位呢。」 京一副有些为难的表情。其理由宗太一时之间还不能参透。 「我很关心她,有何不可吗?」 「嗯,要结合状况呐。」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宗太无言以对。 「当然,我认为宗太君的心意是好的哟。你的这方面,我也好羡慕呢。」 「别逗我了哟。」 「我说真的。」 不知知句是真哪句是假的宗太,决定不再提及此事。偏题也会让人很不爽的。 「但是呢,宗太君需要关心的,仅限只属于你的物品哟。」 「……只属于我的物品?」 「而小雏不在这范围内。没错吧。」 「这当然哟。」 关照雏田,只不过是宗太的一相情愿罢了。 「说难听点,就是自以为是呐。」 「……怎么这样说。」 「抱歉。并不是想否定宗太君。我想表达的内容另有其他。」 「还要,再打击我吗?」 「该怎样接受,就取决于你自己了呐。」 「别摆架子了,快讲。」 「小雏呢。大概,并不希望宗太君过多的呵护哟。」 「咦!?」 「不希望你守护她哦。」 「……」 宗太陷入了沉默。多亏京,他终于能明白温泉之后,雏田讲那些话的意思。结果竟是因为保守福岛礼司的秘密,才导致自己与雏田之间产生隔阂,使她变得不安。 「女孩子可比宗太君你想象的,要坚强的多。还没有脆弱紧抱一下就碎掉的程度哟?不用当宝似地捧着也不会出事的。」 「这……或许真是如此。」 「不然,拿我试试?」 「这种玩笑就别开了。」 「我有自信抱得你飘飘欲仙呐。」 面对京诱惑的发言,宗太从脚往上,用尝试性的视线打量了她一番。 「啊,刚才,有闪过一试的念头吧?」 「没想过。」 宗太一脸严肃地撒了谎,并瞬间进入装傻状态。 「嘛,玩笑话就到这里。和男生一同入浴的勇气,我可拿不出来哟。」 「雏田只是有些脱线而已。」 「即便如此,也请好好记住,她会变成那样,全是因为宗太君你呢。」 「哦。」 「嗯,真乖。」 貌似该讲的都讲已完,京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与此同时,还打了个哈欠。或许是被她的行为所带动,宗太耳边也传来睡魔的催眠曲。 「那么,为了明天能够尽情地玩,今天就先睡吧。」 「是呢。」 「净和你讲了些大道理。等回到家,我也要同姐姐和好哟。」 「这真是一条大喜讯。」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可别净动坏脑筋哟。」 对此,宗太一笑而过。 接着,俩人又不分先后地,同朝旅馆走去。可是,踏出的脚步却在下一刻停止了前进。 「看来睡不着的,似乎并不仅仅只有宗太君呢。」 雏田牵着菜菜子的手,正从旅馆方向朝这边走来。 尽管被京在身后一推,险些摔倒,不过宗太还是再度迈出了步伐。 在距离雏田三步的位置上,他停了下来。 「那个,雏田……」 话音刚落,雏田竟发起抖来。 宗太明白,自己的声音因紧张而小得听不清。但当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再次开口时,却发现雏田全身都不自然地颤抖着。 「喂,怎么了!?」 「……啊,咦……我这是……」 剧烈痉挛的双脚,因无法支撑体重,而导致膝盖的弯曲。她以正坐的姿势,跪倒在了沙滩上。犹如断线的玩偶一般。 宗太二话不说,连忙冲了上去。 他伸手打算扶起雏田。可在触及肩膀的前一秒,无数月神刻印从雏田体内涌了出来。重力支配的能力具现化,形成一道保护那瘦小身体的看不见的墙壁,将宗太,连同脚边的沙砾全部弹飞。 如此一来,与雏田的距离变得比之前更遥远了。 面对强烈的拒绝,宗太僵住了表情。但这也,仅是一瞬之间。 抬起望去,映入眼中的雏田,犹如胎儿般蹲坐着,不断吸入并吐出热腾腾的气息。意识也不是很清醒。 众人中,惟独菜菜子没有注视雏田,而是望着天空。 「怎么会!?迎接之日应该是明天才对。怎么会比预定要早……」 菜菜子紧咬下唇,瞳孔中透着月亮的银辉。 ——八月的满月,迎接辉夜姬的使者会到来。 宗太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福岛礼司的告戒。 接着,他也望向月亮。可什么也没发生。正当这么认为时,却传来了雏田的低吟。溢出的月神刻印连成条条带状,如旋涡般将雏田包裹在当中。四周顿时狂风大作,飞砂走石,视野一片模糊。宗太也被刮得睁不开眼,他用双臂护住面部,叉开脚站定,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风刮走。 暴风突然挂过身体,引来阵阵刺痛,之后,四周又恢复了宁静,就仿佛先前的狂风从未发生过一般。 宗太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 面前,出现了一朵樱色的花蕾。 无数带状的月神刻印重叠在一起,将雏田包在其中。像一片片绽放前的 花瓣,粉饰着雏田这粒花蕊。 雏田则回过头,仿佛在寻找着宗太。 「我……究竟……这,怎么一回事?」 听到这话,宗太便向菜菜子送去了寻求答案的视线。 可菜菜子却取出手机,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小巴!?是我哟,状况变了!使者已经在路上了!请火速准备好程序的启动!我马上过来!」 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月亮。即使挂断电话,也未曾移开过。她的嘴唇,此时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月亮要……。 宗太这样猜测道。 天空正中,悬挂着大大的满月。 却与平时月亮的模样略有不同。 中心变成了蓝白色,就像人的眼球一样。虹膜的部分则犹如在呼吸般震动着。 月面逐渐被蓝色所侵蚀,最终彻底改变了颜色。 视线无法移往别处。那真是超凡脱俗的绝美景色。可却,没有感动。有的只是恐怖。 双脚正开始颤抖。不,是全身都在颤抖。体内充斥着恐惧。本能正发出着悲鸣。心跳震得,视野都左右摇晃。不知是人体所具备的防卫本能启动,还是月神刻印感知到了危机,总而言之,是身体的中心在惧怕着什么。 「使者要来历……」 菜菜子用不带感情的声音提醒道。 宗太眨了一下眼。 天空中,有什么物体正在接近。 又眨了一下眼。 那物体更近了。 是错觉吧。 但在第三次眨眼后,他停止了对自己眼睛的怀疑。 整个天空正在下坠。 在做出判断的瞬间,宗太的视野被一片蓝色填满了。是月亮的那种蓝。世界正逐渐被巨大的物体给整个包起。 大脑已是一片混乱。但凭着残存的一丝理性,他发动起月神刻印。 「雏田!」 宗太声嘶力竭地尖叫道。 雏田把手高高举起。蓝色的天空已近在眼前。尽管恐惧让脚不停地颤抖,但宗太仍然目不转睛。 世界被染成蓝色,天空的坠落还伴随着爆音。 忽然沙尘飞舞,待平静之后,头顶竟出现了一望无际的星空。近得仿佛伸手就能够到。 离地面大约三十米。 伪造的星空,在雏田重力支配的能力下,停止了下坠。 缩成一团的京,迷迷糊糊地小声咕哝道。 「什么哟这是……月神刻印吗?」 声音明显在颤抖。 抬头望去,便见天空中,正飞下一只文字式的集合体。全体为蓝色。如居住于深海中的部分生物那般通体透明。透过它,能够清晰看见真正的星空。 厚度据目测有数十米。 内部流窜着散发暗淡光线的文字式。形态混乱,图案也无规则可寻。与所知的月神刻印不同,它们无法保持特定的形态。组合好马上就崩坏,崩坏后却又试图描绘些什么。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 菜菜子出神地抬头望着那副光景。犹如被美景勾去了魂。 「不规则的变化。无法固定的文字式……。该用bug来形容呢,还是说被病毒入侵了呢?总而言之,这月神刻印超乎想象地不正常。」 谜之刻印的一部分化作数根蔓藤,从空中垂下。此景让宗太的脑中闪过不祥的预感,而在下一秒,预感便成真了。 蔓藤一齐袭向了雏田。 「可恶!」 他踏飞数滩沙砾,先于蔓藤向雏田伸出了手。可是,手却无法碰触到那份暖流。 令人讽刺的是,在被雏田重力支配能力所制作的墙壁所阻挡,双足无法前进的时候,蓝色的蔓藤却突然出现,从侧面击中了他,腹部顿时受到沉重打击。他往脚上使力,妄图站定,可惜,脚底已经离地,胯下还传来阵阵阴冷的漂浮感。 伴着一声不甘心的吼叫,宗太被重重地弹飞起来。 眼中的雏田,正高速地缩小。 宗太正做着着地的心理准备,可身子却先撞上「天空」弹了回去,落地前一刻,身体被什么物体给承接住了。接着,如弹簧般被摔在沙滩之上。剧烈的疼痛在肩膀游走。待能识别痛感时,他已经浑身是沙地呈大字形躺倒在地。 「别让长辈操心哟。」 头顶,响起了黑田的声音。 宗太站起身子,与帮着掸去沙砾的黑田对上了眼。苦笑的深处,隐藏着一丝困惑。因为黑田背后,还有燕的身影。 「简直就是只水母怪兽呐。本以为水母的繁殖期,还有些时日的呢。」 嘴上开着玩笑,燕也开始做起发动月神刻印的准备。发动的瞬间,伪造的星空对她起了反应。一根新的蔓藤从正上方生出,朝燕袭去。 「燕学姐!」 听到喊声的燕,连忙向后退开。蔓藤在离地仅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着地的同时,她收回了月神刻印。即便如此,蓝色的蔓藤仍毫不犹豫地将燕视为进攻目标。不仅如此,它还分裂成三根,一根朝京,另一根则向宗太猛冲过来。 片刻的疏忽,使得宗太没能及时反应。他急中生智,躺倒在沙滩上避过了这记重击。危险过后,他又抬起头,寻找起京和燕的身影。 幸好,俩人都毫发无伤。 蔓藤没有攻击黑田与菜菜子的迹象。他们都未曾离开过原位。 「真是的,讨厌死了。居然被这种怪物给缠上。」 丝毫未放松过警惕,宗太接过了话茬。 「只对月神刻印起反应么?」 「眼下可没工夫搞冷静分析哟。」 正如京所言,连站在原地的闲暇都没有。蓝色的蔓藤俯视着宗太,如同那脖子弯成镰刀状的蛇一般。 「天空」中,正一根接一根地繁衍出新的蔓藤。 五根蔓藤同时朝宗太冲来。这次宗太早早地做出了反应。尽管如此,可还是为时已晚。 刹那间,两边的去路便被从左右而来蔓藤封住。一堵蓝色的墙壁正迎面逼近。可退路却已尽失。内心,犹如立于铁轨中心,凝视着接近的火车车灯一般恐惧。心脏剧烈地跳动。这样下去就会被撵死。血肉横飞,骨骼尽碎。虽然如此想象,不过身体到现在仍未起任何变化。 此时贯穿全身的是,竟雏田的呼喊声。 「宗太!」 随着声音的传来,视野也一同被染成樱色。蓝色的蔓藤被毫不费力地悬于半空。尽管如蛇般乱翻乱滚,但仍无法突破重力的支配。 仔细一看,发现头顶上悬挂着由雏田的月神刻印所作成的樱色帘子。宛如极光般光彩耀眼。其作为一面墙壁,将谜之刻印的进攻完全地阻挡在外。 帘子一片片化为花瓣,就像雏田开花了似的。她本人则被保护在中央同为樱色的月神刻印的膜里面。膜表面游走着文字式,这些正描绘着几何图案的字体,像是古代文明的文字。 宗太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首先,确认了京和燕的平安。俩人都还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重力支配能达到的范围,有那么广的么……」 宗太等人所处的位置,是雏田张开的直径约十米的半圆形防护壁的内部。 「是否可以认为是月神刻印被激活了呢,或许与变成樱色有着某种关联。」 京望着天空,开口说道。 「我们,得救了?」 「这么说,是不是还早了点儿?」 燕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雏田。 雏田现在仍支撑着那片蓝色的「天空」,并依靠重力支配阻挡着无数蔓藤的进 攻。 想必一时半会儿还突破不了吧。可是,这股力量并非无限。雏田体力耗尽之时,便是故事的终结。而且,从她那已经僵硬的侧脸判断,情况不容乐观。 众人里,菜菜子最先采取了行动。她指向背后山的方向。那是,傍晚时分黑田到访过的地点。 「小京,快带我到后山腹心的建筑物那里。」 代替困惑不解的京,宗太插嘴道。 「那里有什么?接下去到底会发生什么!?」 「待会儿再解释。京,总之先把菜菜子带去。巴也那里。」 「……不好好解释清楚的话,我就不帮忙呢!」 尽管嘴上抱怨着,京还是抓起了菜菜子的手。她发动月神刻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田叔!」 内心的焦躁,宗太已无法隐藏。 「弄明白的,只有八月的满月,以及会发生这想象两点而已。我虽未亲眼目睹过,但十二年前的此时,研究上杉杏奈的那伙人曾亲身经历过。」 「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一直闭口不谈!」 「正因为重要,自然才不能说哟。而且,要是讲了前边,那下文不交代也不行了呐。」 「下文?」 「过去的五名辉夜姬,都是在八月满月的迎接之后殒命的哟。虽然会有几天的误差,但还没有人能活过十天。任谁听完这些,都定会认为现状与辉夜姬的死有所关联呐。」 面对仍对此耿耿于怀的宗太,黑田的态度倒是一直相当冷淡。这也使得那不断膨胀的焦躁,急速地冷却了下来。因为他回想起,自己对雏田也做过同样的事。至今还隐瞒着福岛礼司的事件。 「我本是打算等到早上,召集全员来探讨的,好为此事态做些准备。不过现在讲已经晚了。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料到啊。」 「话说,对策已经准备妥当了吧?」 一声简短的「啊」的回答后,黑田转向了后方的山。视线并未对着那腹心的建筑物,而是注视着山顶。 「是何对策?」 「……还记得上个月,银色方舟在我们眼前,对月亮使用过月神刻印吗?关键成分和那个差不多。从地面控制月之月神刻印的活动。」 话音未落,便突然响起一阵歌声。声音冰冷得能冻住脊背。捂住耳朵也不见音量降低。旁边的燕,也正把身子缩成一团。 「什,这……是那时候的!?」 上个月也体验过的感觉。身体还对此深怀畏惧。月乃宫医院走廊的一幕再度于脑中浮现。银色方舟的事件。名为鸦的男人,操纵月亮,复活了本已死亡的中条明人。 那时也同样,被恶寒支配着全身。 一道光线从山顶射向天空。是月神刻印的光。正径直射向月亮。宗太眼中,二者仿佛连在了一起。那瞬间,响起了如地盘鸣动般的声音。仔细一听,是从头顶传来。抬头望去,便见蓝色的星空痛苦地扭曲着。文字式四处飞散,碎成粒子。那片仿佛伸手便可触及的伪造天空,就和它出现时一样,迅速地稀薄消散。 神秘的蓝色光辉彻底消失,回到了原本的银色月亮。 「……结束了?」 面对宗太的问题,黑田安心地长抒一口气。可下一秒,却传来了连肚子深处都被震得乱晃的轰鸣。 宗太反射性地朝声音传播的方向转身。是山的腹心。混凝土建筑物所在的地点。那里正窜出熊熊大火,黑烟布满天空。 射向月亮的月神刻印的光线,也断裂消逝在了夜空之中。 耳边传来了咬牙切齿的声音。这反应出黑田的焦躁。莫名其妙地,宗太也紧咬下唇。 一手拿着电话,黑田望向了月亮。 「……切。」 嘴里,漏出了无法成声的吐息。从手中滑落的电话,被宗太拾起。接起一听,竟还是通的。 「你那边没受伤吧!?」 「……这声音是真田?黑田课长怎么了?」 「目前人还平安。话说,出什么事了?」 「我们也没弄明白。设施被什么人给炸了……我想让京和菜菜子先回你们那边去。把影像传过来。」 「我明白了。」 话到一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个声音。随后不论宗太呼叫了多少次,也未等来巴的回音。线路已被切断。而且重拨也连不上。 不知不觉间,那令人不爽到要掩耳的歌声也停止了。 周围亮得出奇。脚边的沙砾反射着青白色的光。 自然而然地望向天空。月亮再次被染成了蓝色。 「天空要坠落了……」 预感瞬间变成现实。蓝色的「天空」真的缓缓下坠,而雏田则阻止了它的前进。周围全被封锁,已无处可逃。 「呜呜……」 雏田弯曲了膝盖。 「为什么,总是雏田哟!」 尽管如此咒骂着,宗太仍然发动了月神刻印。一口气将感觉向外扩张出去,连接到京视觉上。 不到一秒,月神刻印便在眼前展开。京与菜菜子从中跳了出来。 「巴老师呢?」 「没受伤哟。留在那边灭火呢。」 观察着天空的菜菜子,表情蒙上了一阴霾。 「……情况不容乐观呢。」 宗太一拳打在沙滩上,让身体深处闹腾着的愤怒沉寂了下来。 就连雏田的重力支配能力,都只能竭尽全力地支撑着,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靠别人的能力,又怎能想出起死回生之策? 「这状况,就不能做些什么吗?」 「若她能坚持到早上的的话,又或者……」 「只能冷眼旁观吗?」 菜菜子低下了头。 「要说还留有可能性的人的话,就剩福岛礼司。那家伙,或许知道些什么……」 宗太惊讶地转向她,在无意识间喊出了声。 「福岛礼司……」 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只留下句谜之发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八月的满月,迎接辉夜姬的使者会到来。 至少,福岛礼司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尽管如此,仍不能断定他绝对知道帮助雏田的方法。即便这样,在没有其他可能性出现的现在,也只能寻求他的帮助了。 「雏田,我一定会来帮你的,再努力,一会儿。」 代替回答,雏田微微地一笑。眼下根本没功夫聊天。 接着,宗太转身朝向京。 「京前辈,请把我传送到外边。」 「想到什么好点子了吗?」 「是的。」 「要去哪儿?」 「旅馆附近。返回的时候,我会利用能力给你发信号的。」 京点点头,并回答道「了解,到时我会接去接你的。」,接着,她便展开了月神刻印。 睁开紧闭的眼睛,宗太已是孤身一人站在竹林之中。转身回望,便看见沙滩上停着个巨大的茧。大得足够撑满一个棒球场。在其中心,他又发现了一点豆大的樱色空间。那是雏田所在的位置。狠狠地一咬牙,便朝旅馆飞奔而去。 2 不知目标所在的宗太,首先回到了自己和黑田所使用的房间。因为从西侧的窗户望出去,月亮、沙滩和茧都是尽收眼底。果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室内寂静无声,惟独宗太的呼吸打乱了这片静谧。 门则开着未关。 他沏上一杯茶,悠然地倒入口中,留下了温温的茶水顺喉咙而下,到达胃部的感触。然后,又吐出一口热腾腾的气息。 「已经不是玩捉迷藏的年龄了哟。」 空无一人的室内,宗太编制出的发言却像是对别人说的。墙壁和拉门,以及天花板都柔和地反射着他的声音。 但,无人回应。 「兜圈子也兜够了吧!福岛礼司!」 宗太的叫喊声,打破了沉寂。 就在静寂再度到访之前,背后传来了人的气息。 正面的镜中,映照出一名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在转身的同时,宗太还与男子拉开了距离。 黑色的双眸与视线相互碰撞。盯着那双眼睛、窥视着那副表情、最后确认了整个身体。左手上挂着京拷上的手铐。手中,还握有一把不太眼熟的泛黑光的物体。 在认识到是手枪时,宗太下意识地开了口。 「福岛礼司……」 带着憎恶语气的声音。 「之前应该有提过吧。称呼长辈,要加敬称。」 紧张让宗太的身体如同束缚一般,难以动弹。 礼司手中的枪,更是侵蚀了他的精神。 连呼吸都变的非常困难。胃和心脏都被压迫着,像被人紧握着似的。 即便如此,宗太目不转睛地,瞪着福岛礼司。 若是移开视线,或许下个瞬间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宗太相反,礼司则窥探着周围的情形。 「如你所见,我是单身赴会哟。」 面对宗太竭尽气力吐出的发言,礼司以「看似确实如此。」的简短句子回应道。 「可以把左手的指甲让我看看吗?」 「相当警惕呢。对方只不过是个日本的高中生。」 从开始就未有过抵抗意志的宗太,乖乖伸出了手。 「若你也有着像片桐京那样的能力的话,即使在这种状况下,逮捕我也是有可能的咯?」 「现在可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哟。」 「即便如此,我也实在不想再挂上副这玩意儿啊。」 边自嘲似地笑着,礼司边甩了甩左手的手铐。 「我可是赤手空拳进来的。不介意的话,可以放下手中的枪吗?」 「在这命悬一线的状况下还能讲出这番话,胆子不小啊。」 「正因为如此才敢说哟。你的目的若是杀死我的话,应该随时可以得手。但你却没有,对雏田也未下毒手。」 静静观察一段时间后,礼司一言不发地放下了枪。接着又以熟练的手法,将枪插入身后的皮带里。 「何时注意到我的?」 「雏田在温泉昏倒之后。我利用月神刻印在进行视觉对接的时候,会留下和人相连过的感觉。只要重复数次,便能慢慢知道对方的身份。这次是靠连接的人数明白的。除去我和雏田,别墅领地内应该只有五人。若是有本该不存在的第六人出现,当然会觉得可疑咯。」 「我还真是疏忽了呐。」 「别废话连篇,该我问你了!现在雏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该怎样才能帮到她!」 「我不是将讲过八月的满月,迎接的使者从月亮上到来。只是那使者来了而已。」 瞪得大大的眼里,映着国际指名通缉犯的模样。 牙关紧咬、嘴角歪曲,表情整体都显得异常狰狞。 而直面这些的礼司,眼瞳仍是清澈透明。 受体内情感的支配,宗太一把抓起了礼司的前襟。 「我在问,那个使者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早在千年之前,辉夜姬的归月便已成必然。如竹取物语所写那般……」 「那,不过是个编造的故事吧!」 「若我说并非如此呢?」 「当然是持否定态度啦。发现月神刻印是十五年前。月之碎片坠落后的事。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按人的常识来说,确实没错呐。但如果不舍去这种常识,就无法面对月神刻印。那点儿小问题,你应该早有线索了吧。蓝色的月、覆盖天空的伪造星空。到来迎接的,并非友好的月之使者……我没说错吧?」 「……那么,这之后又会怎样?不要拿回月亮上的皇宫了来糊弄我哦。」 质问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 「辉夜姬会被月亮吞噬。」 那眼神并不像在说慌。他的话符合实际。 宗太震颤的拳头,被礼司冰凉的手给握住了。 仿佛被那无言的意志所折服,双手挣脱开了礼司的手。但动摇仍无法掩饰。 拉了拉皱巴巴的西装的衣角,礼司又继续说道。 「辉夜姬的月神刻印变成樱色,月亮被染成蓝色。」 宗太竖起耳朵,生怕遗漏掉任何一个字。 「六年前的那天也是如此。塞尔玛被月的月神刻印所吞噬,从我眼前消失了。」 望着月亮的礼司的眼中,寄宿着乌黑的憎恶。 「次日造成,随着月亮的落下,塞尔玛也不知从哪里又回来了。可回来的,却不是那个我所认识的她。」 宗太努力忍耐着不去插话。 「和她讲话也得不到回应。既不会笑也不会生气。所有被称为感情的思维都不复存在,连我是谁也忘却了。」 「怎么会这样……」 「银色的头发变得一片雪白,月神刻印也从体内消失了。」 「月神刻印消失了?」 礼司直直地注视着宗太,并点了点头。 「为什么,塞尔玛必须死呢?我为找到其中的理由而游遍全世界,最后回到了日本。」 「第二位辉夜姬,是你杀的?」 「……啊啊。」 顺势挤出的问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这让宗太更加搞不懂了。 「你这是在戏弄我么?」 「戏弄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礼司抬头望向了窗外的天空,像在回避宗太那毫不掩饰的感情。 「第三人、第四人、以及第五人也在被月亮吞噬之后变得奇奇怪怪。若是没有对应措施,在今天,立花雏田也会变得不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她了哦。」 一时之间,宗太并没能把刺激着鼓膜的礼司的声音,转换成语言。 那是异常稳重,没有任何踌躇,冷淡的语气。 「雏田会……变得不像雏田?」 盯着自己的指尖,宗太重复道礼司的发言。 紧张如今束缚住了他的身体。双脚仿佛被钉住似的,无法离开地板。 「就算命还留着,之后的路也相当悲惨。作为月神刻印研究的小白鼠,失去人应有的生活。简直就像个人偶。」 礼司握紧双拳,仿佛要抑制住愤怒。 「因此,你就把塞尔玛·琳德贝利杀了吗?为了给她解脱……」 他一言不发。仅用眼神给出了答复。 「杀掉三十名研究员,是把她作为小白鼠对待的报复吗?」 「你对我有着很深的误解。」 「误解?」 「杀害研究员的并不是我。」 宗太惊讶地紧皱眉头。尽管对真实性仍表怀疑,但姑且还是相信了他。 「那么,拿走研究所资料的难道也不是你?」 「在我了结塞尔玛的时候,资料已被他人抹消掉了。研究员也,早已被杀。」 「你要我相信这些鬼话?」 「你信不信,对我们俩人来说,都无关紧要吧?你应该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吧?」 宗太将萌生出的微小的好奇心,摁回了内心的深处。 「你有拯救雏田的方法吗?」 「有……的吧。」 「别吱吱唔唔的!」 「如今只有一位,接受八月满月的迎接之后,仍生还的辉夜姬。」 听着礼司的发言,宗太脑中便浮现出了一名的少女的身影。 「上杉杏奈……」 「本该无法回避,可她至今仍然生还。那么,就并非绝对。」 「可是,上杉杏奈在十二年以前就死了哦。」 关于此事,黑田不可能撒谎。 「那么,在月乃宫大学的礼拜堂里的少女又是何许人也?」 「这……」 「能看见、能交流的存在,不是活着又是什么?」 「你,见过面了?」 「啊。因为她是最接近真实的人物呢。关于辉夜姬、月神刻印,我想她应该是全部理解的吧。」 「明知如此,你又为何来此!向上杉杏奈全打听一遍不就完了。」 「她说了哟。如果想接近真实,先去见所有的辉夜姬。」 「别开玩笑了哟……把当我白痴……」 这是对并不在此处的某位少女的怨言。 「是相信可能并去抵抗呢,还是接受现实乖乖放弃呢。这些都取决于你自己。」 「你的打算呢?」 「之前应该讲过。旁观。从安全的地方,高处旁观哟。若大意地接近,那个会瞄准我体内的月神刻印,攻击过来的呢。」 「只是想知道结局吗?」 「当然咯。能拯救立花雏田的,是你而不是我。我不过是个求知者。而且,你应该注意到自己该什么了吧?我的使命已经达成了。」 「……如果你所言不假,那只要把起因的樱色月神刻印变回原状,或许就能停止月亮的迎接。但是,还想不到方法。」 一望见那被蓝色覆盖的天空,便又聚集起多余的不安。 「即便是月神刻印,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就变化性质的吧。」 「你的意思是,只要达成目的便能恢复原状吗?这不是白讲哟!」 「想找出可能性的话,是不是应该去你女朋友的身边看看呢?时间已经不多了。」 礼司的额前浮现出月神刻印。瞬间,身体便融入了空间里。脚步声也渐渐沉入黑暗之中。 落单的宗太,只留下一声啧嘴,便朝沙滩奔去。 3 旅馆之外已被一片美丽的蓝色所支配。 竹林前方,横着宛如宝石般的茧。 为给京发去信号,宗太发动起能力,与她进行视觉对接。没多久,京便来到了身旁。 「雏田怎么样了!?」 「已经消耗掉相当的体力。大概,撑不了多久……」 「……请带我进去。」 京把手伸到肩膀上。很快,宗太的身体便被月神刻印所包围。世界从一片蓝色变成了樱色。 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雏田的身影。黑暗中,他发现了一副瘦小的身躯。憔悴的面颊,毫无节奏的喘息,挂在额头的汗水,粘在一起的银色刘海。 「宗太……回来了吗?」 雏田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阴沉的表情仅一瞬闪出了光。随后,她的身体被压弯成「く」字形。两手拄地以支撑身体的重量。而那手臂也不安地颤抖着。 那是勉强维持着月神刻印的状态。就算马上昏倒,也不足为奇。 有成人腰身粗的蓝色蔓藤,一次次地从头顶袭来。如鞭子般抽打的蔓藤,其的一击,想必有足以破坏房屋的威力吧。活生生的人若是吃上一记,估计会粉身碎骨。 如今也无法直接帮助雏田。该干的事另有其他。 「菜菜子姐,月神刻印变成樱色的理由,你心中有数吗?」 一瞬,菜菜子惊讶睁开眼睛。但很快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情。 「原来如此,让原因消失掉的构思呢。」 「有没有呢?」 凝望着雏田,她陷入了沉思。 「这是,以月神刻印为生物的假设展开的话题哟。请当作是普通的假设来听哦。」 「废话就别说了,直接重点吧!」 「不论是植物、还是动物,生态或形状产生巨大变化的时期都有两个。其一是成长期。幼年化为成年体的瞬间。蛹化蝶就是典型例子,明白了吧?另一个是繁殖期。一到这个时期,多数生物都会出现特殊的行为,其中不乏改变颜色。」 「过去,有用月神刻印对这些例子作过观测吗?」 「没有呢。」 无法掩饰焦躁,宗太不禁啧了啧舌。 「可能性,或许有哟。」 转过头,只见燕正以严肃的目光,凝视着雏田。 「从刚才开始,就听见月神刻印在异常地沙沙作响。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碰到。」 一言不发地,宗太又望向了京。 「燕说的,似乎并不是错觉呢。一半是对月的怯懦,另一半则对小雏起了反应。这种感觉确实存在。」 宗太低头看着自己左手的指甲。并未出现特别的感觉。 「或许是刻印数影响着效果。不过,无论哪边都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哟。」 「是否有可能,试试便知哟。」 京和燕互相朝对方使了眼色。 俩人同时向雏田伸出了手。一碰触到包裹雏田的那层樱色的膜,月神刻印便从体内渐渐溢出。 「骗人,我,没用能力哟。」 「什么呀,只是些脉搏紊乱的感觉嘛……」 俩人的月神刻印伸展成布状,将樱色的膜和雏田全包围在了里面。 「难道真的,会起反应吗?」 满心期待的五人,聚精会神地望着。 时间过去了一秒,又一秒。 沉默还在继续,连呼吸都被吞没。突然,四处响起了伪造星空的冲击声。支撑「天空」的墙壁,被无数蔓藤抽打。每轮攻击,雏田都会看似痛苦地挣扎着,地面也会震动起来。 可不轮经过多久,京和燕的月神刻印都未产生更进一步的变化。最终,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似的,回到了俩人的体内。 而雏田的月神刻印也还是樱色。自身也未出现异常,仍看似艰辛地重复呼吸,并阻止着蓝色刻印的入侵。 任凭宗太如何触碰,产生的也不过是相同的反应。 「难道是还缺少些什么吗……。又或者是刚才的行为已经触发了什么?」 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巨大冲击。蓝色的「天空」不再挥舞蔓藤,取而代之的是,将整个身体直接撞向樱色的障壁。 使尽浑身力气的撞击,传出了令人讨厌的声响。这之前从未允许过突破的障壁,出现了一丝裂痕。 「咕……」 瘦小的后背已累得上下起伏。 「雏田!」 「貌似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呢。」 菜菜子朝黑田使了使颜色。黑田则,静静地点了点头。 「京,带所有人出去避难。」 「……只有那樱色的膜还在,就无法带小雏离开哟?」 「啊。这我知道。」 声音非常坚定。 「请等一下!怎么可以这样!」 「……没关系的。宗太,请离开吧。我,已经快不行了……所以,在此之前,利用京前辈的能力,逃……嗯哼,逃得越远越好。求你了……」 「你在说些什么哟!」 宗太的呐喊,被企图破坏障壁的蓝色蔓藤的猛攻给掩盖了过去。樱色帘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裂痕,仿佛马上就要 崩溃。 「求求你……请快离开……」 呛到喉咙的雏田,不禁咳嗽起来。 「抛下你的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宗太抬起双拳,狠狠打击了守护雏田的樱色的膜。 左手的指甲变得好烫,是月神刻印起了反应。但却没有任何进展,只是平淡地,逐渐消失。 「可恶!不行吗!?为何,什么都没发生哟!」 「我说过了哟。不过是个猜测。」 「请赶快离开。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支撑不住……。现在还能靠京前辈的能力,带大家平安离开!」 「要走,就一起走。就不能让这膜消失吗?」 只要守护雏田的膜消失,便可依靠京的能力带她逃离。 「似乎和往常那样,不能随心所欲的操控力量……。所以,求求你先走吧!」 宗太用尽全身力气打在了膜上。明明厚度只有数毫米,可却纹丝不动。反而是拳头开裂,鲜血直流。 「宗太君,住手!」 「请停手!」 「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吞噬的!我,我可不忍心看见这样的结局!所以请离开吧!求求你了快离开吧!」 「雏田……」 「……冥冥之中,我已经猜到会有这一天的来临。前些阵子梦到辉夜姬的梦时,就已预感到了。虽然比预想的,要来得早了些,但我没关系的。早做好觉悟了……早决定好,等这一天来临,就像这样……」 「我才不想听这些!」 「对不起。宗太……」 「为何要道歉哟!雏田你又没做错什么!」 「虽然很短,但和宗太一起生活的日子真的很愉快……」 「别讲了,雏田!这种话……听上去就像是要在此分别了吗?」 「这或许会是最后一次了哟。所以,请听下去。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 突然,肩膀被手猛地一拍。宗太转过头,便看见京正一副沉痛的表情,望着自己。 宗太拼命紧咬着牙关,生怕泪水从眼眶中满溢出来。 「我非常非常感谢宗太……」 「雏田……」 「……我的世界,一直仅在研究所之内。那是个被冰冷混凝土墙壁所包围的白色盆景。本以为会在那没有色彩的世界里,走完自己的一生。不过,宗太却让这一切有了改变。上学,学习,吃便当,放学,还有可以在出门时说‘我出门了’,可以在到家时说‘我回来了’。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最珍贵的宝物。」 「为什么,要这么说哟……」 「一直憧憬的体育祭也参加过了。烟火也欣赏过了。然后像这样在海边也尽情玩耍了。是宗太给我这片原本纯白的世界,添上了色彩。」 「这些事以后也还有机会的有哦!其他想做的事,想看的物也还有的咯!」 雏田左右晃了晃脑袋。 「从宗太那里,已经获得了许许多多的幸福。多得用双手都抱不住。」 「才没有这回事。我还,什么都没为你做过呢!就连现在,我都……」 「让我知道自己真心的,不就是宗太吗?虽说不多,但对我的帮助也是相当之大。所以,我不希望宗太也一起消失!」 宗太无言以对。泪水缓缓淌过脸颊。光是咬牙不呜咽便已筋疲力尽。 天空响起阵阵轰鸣。障壁被打开了一个小洞。耳边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响。而那小洞正逐渐被拓宽。 「请快离开!」 雏田使劲全身力气叫喊道。 「再不走,只会让她痛苦哟……其实早就超过所能承受的极限了。你明白的吧?」 体力已经透支。唾液,沾湿了宗太那寻求空气的嘴唇。 「京,把所有人带出去!」 「可,小雏怎么办!?」 「京前辈,请先行离开!求求你了!」 「我不走。」 「不行!宗太!这样不行的哟!」 这时,跪在地上的宗太的背后,传来了黑田的声音。 「……换个立场,你会怎么做?」 转过头,便看见黑田犹如揪心之痛般的痛苦表情。那双眼睛,透着「除此之外别无选择」的目光。 宗太双手抓着沙砾,从腹部的最深处发出了怒吼。无处可去的愤怒让全身颤抖。闭起的眼睑里,映出了雏田的面庞。逞强的表情。慌张的表情。害羞的表情。撒娇的表情。既有鼓起的脸蛋,也有垂头丧气的表情。以及最后浮现于脑中的那满面笑容。 睁开眼,相同的表情在雏田脸上浮现。 他站起身,擤擤鼻涕,拭去泪水。 「……我明白了。我走。」 咬紧牙关,挤出了决意之声。 「太好了……宗太……」 直到此时,雏田的脸颊上才淌下了泪水。 「真的……太好了。太好……明明是好事……我却……」 「雏田。」 「对不起,明明想忍到最后的,果然,还是做不到呢……。我放心了……」 「不用忍着。哭出来吧。」 一度止住的泪水,再次从眼眶溢出,浸湿了整张面庞。 身后,京正一次又一次地使用着瞬间移动。 「……一想到快要结束……我就变得有些控制不住了。好想继续和宗太在一起……其实内心里,当然是想和宗太在一起的!」 「我明白哟。我明白的。说什么我都可以。想撒娇就撒吧。」 「真的好害怕!真想在一起!可这样做是不行的……因为那样的结局我更不希望看到……」 感情已无法化为言语。 「想陪宗太一起做的事,曾经也有过的。只是以前哟。在秋季也想参加一次文化祭。和同学们一起准备到很晚,然后在当天和宗天一起逛遍整个学校。圣诞节的时候,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俩人一起吃蛋糕。新年到了,还要去参拜哟。穿着华丽的和服,一同许愿。永远,都能在一起……可惜在许愿前,就已经要结束了……」 被泪水湿润的声音,几乎都听不清。 「本来早决定好了,情人节的巧克力一定要自己做的。那时,先找京前辈好好特训一番。那样的话,肯定……宗太也会很高兴的。春天到时,就去赏花,接着轮到夏天,去祭典看烟火。秋天吃饱饱的,冬天如果下雪了,就跑出去,傻傻地尽情玩闹……好想……永远在一起……」 滔滔不绝的话语,随呜咽一同停止。 「宗太君……」 回过头,发现剩下的只有京一人。黑田和菜菜子,及燕都已被她利用能力带到了外边。 「雏田,我们再不走的话……」 「嗯。」 雏田止住泪水,摆出了一个微笑。 「那么准备飞了哟。」 宗太轻轻地,将手叠在京伸出的手之上。 并使了眼色。 「永别了……宗太……」 京发动起能力。那一瞬,宗太又将手缩了回去。 「咦!?宗太君……」 声音没能持续到最后。 「京前辈?出什么……不会是!?」 踩着沙砾,雏田走近了一步。 「……骗人,这不是真的!」 「果然,不能放任雏田不管。」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留下来真选对了哟。现在还不能放着你孤零零地孤哭泣啊。」 雏田拼命地擦拭着泪水。可却,又如泉水般涌出。 「宗太,为 什么……」 「不是雏田你说的想继续在一起吗?那我就呆在你身边,哪怕多一秒也好哟。」 「这可不是我所希望的!」 「雏田想做的事,也全去完成吧。文化祭也好,圣诞节也好,参拜、情人节……所以,你就别阻拦我了。估计京前辈也不会再回来了,黑田叔不可能会允许的……」 「宗太是大笨蛋!是大笨蛋!」 「没错呐。或许真是如此。」 宗太的双手伸向樱色的膜。与从内侧递来的雏田的手重叠在了一起。即便如此,也无法感受到温度。 守护头顶那片天空的帘子被扯得支离破碎。世界瞬间被染成蓝色。 仅在刹那之间,俩人的脸相互靠近,最终嘴唇贴在了一起。包围雏田的樱色月神刻印瞬间消失。渐渐的,对方的嘴唇与双手变得温暖起来。此时,蓝色的星空从头顶压下。尽管快被犹如海啸般的压力吞没,宗太仍手一拉,将雏田抱入了怀中。 樱色的反应已经停止。但月之使者还未离去。 纠缠不休的蓝色欲将俩人强行扯开。一只手被吹散,为不让另一只手分离,宗太用力握紧。雏田那边也注入了力气。握力渐渐流失。惟独指尖,还能感觉到雏田的温度。快松开了。瞬间,宗太怒吼起来,雏田也大声喊道。 「不准把我的宗太抢走!」 雏田的声音响澈周围。 仿佛对声音产生了反应,宗太左手的指甲突然传来阵阵刺痛。那是从内侧被剥离似的疼痛。 仔细一看,只见月神刻印正从自己手中脱离,浮上天空。雏田那边也如带状般从体内溢出,与宗太的月神刻印缠在了一起,仿佛手牵着手。 「什,什么情况,这。」 「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哟?」 两条刻印如玩耍般缠在一起,相互逗乐似的渴望着对方。原本的樱色被成熟水灵的红色所替代,而宗太的月神刻印则在其中悠闲地游着泳。 左手因快感而颤抖起来。仿佛正被某种柔软又温暖的物品所包围着。那份舒适感边跳动着,边窜上大脑。 眼前的雏田半张着嘴,吐出一口热乎乎的气息。她那湿润润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面对突如其来的举动,宗太瞬间脊背一颤、鼻中低鸣起来。 「宗太……我,变得好奇怪……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似的……」 雏田紧咬下唇努力想忍住体内那狂燥的感觉。可或许是第二波很快涌了上来,致使她下巴后仰叫出了声。 两条月神刻印缓缓融合到了一起。与此同时,游走于体内的美妙声音也愈发强烈。呼吸也变得更加紊乱。 最终,它们共同形成了一朵掌心大小的花蕾。表面如同去皮的果实般晶莹剔透。透过花瓣,能够清晰地看见内部的样子,可惜里边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突然,新的刻印如一笔连成般,在那空空的花蕾中心部流畅地描绘出了什么。曲线相互重叠,毫无停滞。而每当此时,宗太和雏田的脖子就会产生阵阵仿佛被毛笔尖挠痒似的酥麻感。 连缀的文字式,透着股高尚的美感。 宗太和雏田都已看入了迷,说不出话语。 接着,一直在等待文字式完成的花蕾,渐渐绽放。而那新的刻印则如宝物一般,在花瓣的簇拥下诞生。 与宗太的月神刻印不同。也并不像是雏田的刻印。 牵着的手暖和和的。安心感渐渐充满。身体犹如浮在大海上那般轻飘飘的。宗太无法掩饰对这些不可思议感觉的困惑。 新生的月神刻印像在撒娇似的,逐渐靠近宗太和雏田。接着缠上了俩人牵在一起的手腕,慢慢融入皮肤之中。 「……讨厌,身体里有什么进去了……」 最后,从手腕至手肘,被刻画上了一道全新的月神刻印。 并排对比,发现两边都是同一图案。 眼下已容不得惊奇与疑惑。俩人紧靠一起,就这样被伪造的星空给吞了下去。宗太的视野被青色吞没,意识则被拽入蓝色的暗影之中。 4 远处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不,声音就在附近。 由于感觉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之后,才会产生如此远的距离感。 待理解之时,宗太的大脑猛然觉醒。 回过神来,那呼喊自己的声音却已消失不见。 那是似曾相识的声音。 可脑中却浮现不出类似的身影。 温和的音色里,包含着阻止宗太继续沉入蓝色暗影的强烈意志。 大脑恢复本来运转的同时,身体的感觉也重新复苏。 原本如铅般沉重的身体,如今则像被浮力所支撑着似的轻盈。 耳朵查知了空间的宽广。这里既无都市的喧嚣,也没有大自然的演奏。无声延伸至任何地方。 即使集中全部神经,闭着眼睛的宗太也没法判明自己的所在之处。 他缓缓睁开眼。 明明没有刺眼的光芒,可却眯起了眼睛。 映入视网膜的,是一望无际的灰色世界。 哪里都是一片沙漠般的景色。 无声在让宗太感到孤单的同时,还赋予了他一股不可思议的高涨的情绪。 每走一步,地面上都会留下足迹。因为铺着一层柔软的沙砾。 抬起头,天空中正悬挂着一颗放着光辉,如精雕细琢的玻璃装饰般的球体。 球体的名字宗太非常清楚。 他也知道,那是自己所居住的星球。 地球。 它确确实实存在于那里,那片比夜晚更加黑暗的天空中,如果自己的眼睛真没出差错的话。 下意识地朝地球伸出手。很快,地球便被收入掌中。接着宗太用力握紧了那只手。 相较梦境来说,感觉又太过真实。这百分百是自己所知的身体。 宗太当即望向右边,又望了望左边,最后转过脑袋。 与正面同样,是地球。自己正在月亮上,望着那颗一直居住的星球。 「是梦吧。」 一说话,便感觉声音里更是带着真实的味道。碰碰身体,皮肤的感触也非常清晰。与此相反的是,感觉不到冷和热。 呼吸也很顺畅。 「我记得,是想帮助雏田……」 左手心里还残留有雏田的体温。指甲上,则浮现着月神刻印的文字式。 不仅如此,连那道未曾见过的月神刻印,都还清晰地刻在手腕到手肘上。 「难道那些都不是梦?」 宗太与雏田的月神刻印相互产生反应,孕育出了新的月神刻印。而这刻印此时正寄宿在自己体内。 但若这并不是梦的话,那现状又如何解释? 正当他疑惑之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瞬间膨胀的警戒心,让宗太即刻转过身去。 眼珠中倒映着脚步声的源头。 漆黑的天空背景下,一件黑加白的修道衣。以及那与想象中的少女风貌背道而驰的成熟表情。 怀中,还抱着已失去意识的雏田。 「上杉杏奈……」 觉察到苏醒前听到的声音的真面目,宗太这才恍然大悟。 青色的眼珠直直凝视着这边。 那颜色,与变色的月亮真可谓是一模一样。 在这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环境里,宗太查知危险决定先后退一步。但很快注意到了雏田的身影,反而又向前挺进一步。 「你原来还有进入他人梦境的能力么?」 「眼下,进入他人梦境的,可是真田大人一方哟。」 「那么,这里果然是梦境?」 「与梦境稍有不同。这里是人与月神刻印的中间点。」 「中间点?」 「解释为绝对不可以越过的分界线是否更加易懂呢?」 「如果越过了呢?」 「辉夜姬的末路,想必已经知晓了呢?」 除开上杉杏奈,其余的辉夜姬都在八月满月的迎接之后死亡了。而福岛礼司则以被月亮吞噬来表现她们的死因。 「被月之月神刻印捕获,然后失去生命么?」 「很接近,但不对。」 面对着意外的回答,宗太扭曲了表情。内心又产生出新的疑问。但他并未脱口而出,因为还有其他优先要问的问题。 「你打算把雏田怎么样?」 「还给你哟。」 迈着缓慢的步伐,杏奈朝这边靠近。她来到宗太面前,把雏田递了过来。宗太见状,老实地将雏田抱入自己怀中。 「不用担心,马上便会苏醒。」 听到这话,宗太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杏奈则,注视着他那放心的表情。 「尽管已经给过忠告,可还是变成这副样子,果然,真田大人选择了布满荆棘的道路呢。」 反射性地抬起脑袋。只见杏奈晃动的眼珠里,还带着些许忧愁。 「难道还有比今天发生的一幕更加可怕的事吗?」 「真田大人不过是站在了起点之上。向着残酷的真实的入口而已。前方,还有让人觉得生不如死的绝望在等待着你。」 「别搞暗示!就不能讲清楚点吗!?」 「恕我不能从命。」 「为什么!」 「讲述真实,便是对我自身存在的否定。」 杏奈的视线,集中到了宗太的左手上。 「真田大人打算培育出什么?」 不明其中意味的宗太,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难色。 「虽然不明白你的意思,可你的能力,应该能预见未来的吧?」 「非常符合真田大人的回答呢。」 说完,杏奈便转身背向了宗太。 「给我等下。我还想问你点儿事。」 「只一个,不多回答。」 「你真的是上杉杏奈吗?」 「令人费解的问题呢。上杉杏奈的定义又在何处呢?」 「已死的人,为何还在世上。难道这,也是月神刻印的力量么?」 「真田大人是怎么认为的?从未考虑过……是不可能的吧?」 「荒唐的猜测还是想过的。比如你是从过去来的人,原本并不存在于这个时间轴上。又诸如死亡的上杉杏奈是从别的时间轴飞来的人之类的呢。」 对此,杏奈温柔地回以微笑。 「真是丰富的想象力呢。但若真是如此,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可是我的问题。」 「而且,照真田大人的说法,难道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利用月神刻印?」 「不是利用,又是什么?」 「这是惟独辉夜姬才能体会到的,月神刻印的诅咒哟。」 「诅咒?」 杏奈依然背对着宗太,未转过身子。 「我在十二岁生日那天,作为辉夜姬所觉醒。那之后,不仅青春永在,就连生命也不会失去。」 「这就是诅咒?」 「是的。或许应该称为时间支配能力的代价。即便受了濒死的重伤,月神刻印也会自动把肉体恢复到十二岁生日的那天。」 说完,杏奈才终于转过身子。那表情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月神刻印它,或许很不喜欢我的肉体有所损伤。无论多细微的伤口,都会瞬间愈合。就连与所爱之人结合的证明,都无法留在我的体内。」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难以置信的话,不如真田大人亲自来确认一下?」 杏奈轻轻撩起裙摆。 宗太只是沉默地,凝视着面前的杏奈。 「玩笑而已。请别摆出一副狰狞的表情。由于损害到了你的心情,为表歉意,请允许我奉上一条值得庆幸的消息。」 「值得庆幸的消息?」 「夺去立花雏田视力的,也是辉夜姬的诅咒。是重力支配的能力,封闭了她的视野……」 「就是说,迟早雏田也能恢复视力的吗?」 只要等到超过二十岁,月神刻印的效力降低……。 「她的未来我无法保证。理由想必已经知道了吧?因为这个年龄还生还的辉夜姬根本不存在。即使能够存活,也无法保证会和其他月之子一样失去力量。」 听完这话,宗太用力抱紧了手中的那份温暖。 「你究竟是何许人?」 「真田大人是如何认为的?我是上杉杏奈?又或者是月神刻印?还是说月神刻印就是上杉杏奈?想知道答案的其实是我哟。」 「我问的不是这些。炸掉研究所的是你没错吧?为何要那样做!」 杏奈眨了眨眼。 「了不起,竟能知道是我呢。」 「几乎是靠直觉猜的。不过,你之前曾说过的咯?银色方舟事件的时候,那是不允许存在的力量。难道那并不只是干涉月之月神刻印的装置?所以这次也给炸了。我无法理解你的真正意图……」 「真田大人……」 「怎么?」 「在此知晓一切,在此将我杀害就是你的愿望么?」 毫无感情、比任何物体都要冰冷的声音,深深刺入了宗太的胸口。不过,从这句发言中,他得到了一个答案。 「……是这样啊,你意在排除接近月神刻印的人吗?」 「我说的,似乎有些过多了呢。」 杏奈再度背朝宗太,自顾自走了起来。 「有件事忘记说了。待到明早,便会自动从梦境中苏醒。那么,改日再见……」 本想叫住杏奈,可她的身影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寻遍周围也没能找见。 被从紧张中解放,宗太松了一口气。 这时,雏田的身体有了动静。 「咦……我……还活着?」 她似乎对现状完全没有概念,便伸出双手摸索起周围一片。宗台的手臂和胸,脖子及脸都被摸了个遍。 看见这习以为常的举止,宗太放下了心,他腰一软,就这样抱着雏田,瘫坐到地上。 「哇,哇,出什么事了?」 重心的突然不稳,造成了轻微的恐慌。 「那个……那个……请问……」 「嗯?怎么了?」 「是宗,宗太吗?安然无恙呢!」 「虽然不知是否能这样讲,但姑且算是吧。」 确认周围的雏田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总,总感觉现在的姿势很奇怪?」 她正坐在宗太的大腿上,脸则紧贴着胸口。 「请,请问!」 为帮助雏田很好地理解现状,宗太使用了月神刻印。 「呃,咦……咦!?怎,怎么回事?这里是!?我,我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因为看见了月面及地球,雏田变得更加混乱。 「啊,原,原来如此。这是梦吧。」 「那真不可思议呐。竟然身在同一个梦境里。」 「这,这种事也是可能的呢。」 她不明不白地接受了自己的观点。 「那个,雏田。」 自认为时机不错才出的声音,却让雏田紧张得挺直了 终章 耳边回荡着波浪的声音。那是不断重复涨涨落落的自然界的活动。 但感觉却告诉宗太,那令人愉悦的音色正逐渐离自己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的安心感。 正以左腕为中心,扩散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宗太君!?」 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 多亏如此,感觉才一点点儿从梦的世界返回体内。 最终,在认识到自己名叫真田宗太的同时,他醒了。 缓缓睁开眼睑。 很快便撞上了四个人的视线。是京和燕、菜菜子与黑田。那四人一齐发出安心的叹息,并直起了弯曲的腰。 「太好了~。终于醒了。」 包含京在内的所有人,眼神中都明显带着困倦。 在注意到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的同时,记忆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最后的最后,自己甩开京的手,独自留在了蓝色的茧中。而后,雏田到达极限,俩人都被月之使者所吞噬。意识在此中断,恢复时发现自己已在月球之上。 望想窗外,太阳已经探出了脑袋。直到此时,宗太才发觉自己正身处旅馆之中。想必,是京用能力传送回来的吧。 清晨眩目的阳光,刺得他抬起左手来挡。可手,却感觉异常的沉重。 仔细一看,发现左手上,还牵着别人的手。 身旁,正坐着一脸迷迷糊糊的雏田。 「俩位,有没有感觉不适的地方?」 菜菜子帮雏田把了把脉,又量了体温。 「没有不适。」 「嗯。我应该也没事。」 「这样啊。等回了月乃宫,再进行一套精密检查后才能断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呢。」 说完,菜菜子轻轻敲了宗太的额头,难道这是让她担心的惩罚么? 忽然,宗太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复杂的黑田。他似乎有话要说。 「不过嘛,我想说的话,你小子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擅自违背指示,让大家担心,实在非常抱歉。」 雏田也紧跟着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听到这里,黑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头抬起来。这边也无心说教。就放到日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拳头还是从头顶落下,疼得宗太扭曲了表情。 「对了,既然俩人平安,那咱就问个问题。」 声音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惟独发言者本人,仍直直盯着另一处地方。是宗太和雏田相握的手。 手上,浮现着一道新的月神刻印。 「那月神刻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问我也……。记得只有,我和雏田的月神刻印相互结合,作成了一个既像花蕾又像卵的玩意儿,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突然从里边又长出了现在这道刻印……之后我就不醒人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宗太偷瞄了唯一似乎从中了解到什么的菜菜子的样子。 「明白的只有,这个月神刻印的诞生救了你们俩人呢。但具体是被其力量所救,还是仅有个结果,就无从得知了。」 即使对话中断,大家的视线还是向着宗太和雏田。 不忍被围观,紧握的手在此分开了一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众人大吃一惊,月神刻印居然消失不见了。 「咦!?骗人的吧!?」 宗太慌慌张张地又伸向了雏田的手。 仿佛刚才的一幕未发生过似的,月神刻印再度浮现了出来。 「哎呀,真不可思议。俩人的月神刻印真的合二为一了呢。这种事情,可没有过先例哟。」 菜菜子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她身旁的黑田,又把话题给拾了起来。 「能力知道吗?」 「你问我也……」 「什么意思?」 和宗太一同,雏田也歪斜了脑袋。 即便打算发动能力,月神刻印也丝毫不给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少许思考之后,菜菜子露出了像是想到好事般的微笑。但宗太不禁觉得,这个表情对自己来说是个噩耗。 「难道是,两位有了孩子?」 「孩,孩子?」 「孩,孩子么?」 宗太和雏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恕我直言,月神刻印真的可以生出孩子?」 「可能性方面,只有先前在学会上提出过而已呢。但月神刻印确实拥有生物的特性,这点正逐渐被证实。」 「就算如此,也不能肯定就是孩子吧。」 「嘛,不调查下当然不会明白。所以,两位就先暂时协助我研究呢。」 说到这里,菜菜子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尽管有些困惑不解,但雏田不知为何,仍一副相当开心的表情。 见此情景,宗太也敢叹气。 从左手传来的雏田的体温,温暖着他的内心。 「孩子……和宗太的,孩子……该,该怎么办才好……这,这明明还只是个遥远的计划……」 虽然隐约听见雏田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但宗太却把这些全当作了耳旁风。 「对了,快告诉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有做过什么梦么?比如梦到辉夜姬的故事之类的?」 「梦是做了,身处月球的梦……」 「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菜菜子进而追问起梦的内容,可雏田却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抬起闲在一边的那只的手,放到嘴边,指尖抵着嘴唇。 宗太则在心里想着,不会吧,真的做了同样的梦? 「啥呀,好稀奇的新闻呢。」 突然插话的,竟是早已对宗太和雏田丧失兴趣的燕。 她不知何时打开了电视,正观看着早间新闻。 新闻内容则是,月球探测机在月面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画面从播音室切至现场,电视屏幕中映出了月面的图像。 映入眼中的瞬间,宗太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开玩笑的吧……」 不禁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电视上,打着一排『月面发现谜之日语』的字幕。其背后,显示着探测机送来的图象。 那行字,让宗太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 ——雏田我喜欢你 京加燕、以及黑田与菜菜子一齐向宗太投来了寻求解释的目光。惟独不明现状的雏田,仍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真……是梦的话,就快给我醒来哟。」 尽管切身感到今天才刚刚开始,但宗太仍打从心底里这样祈求道。 耳边回荡着波浪的声音。那是不断重复涨涨落落的自然界的活动。 但感觉却告诉宗太,那令人愉悦的音色正逐渐离自己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的安心感。 正以左腕为中心,扩散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宗太君!?」 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 多亏如此,感觉才一点点儿从梦的世界返回体内。 最终,在认识到自己名叫真田宗太的同时,他醒了。 缓缓睁开眼睑。 很快便撞上了四个人的视线。是京和燕、菜菜子与黑田。那四人一齐发出安心的叹息,并直起了弯曲的腰。 「太好了~。终于醒了。」 包含京在内的所有人,眼神中都明显带着困倦。 在注意到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的同时,记忆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最后的最后,自己甩开京的手,独自留在了蓝色的茧中。而后,雏田到达极限,俩人都被月之使者所吞噬。意识在此中断,恢复时发现自己已在月球之上。 望想窗外,太阳已经探出了脑袋。直到此时,宗太才发觉自己正身处旅馆之中。想必,是京用能力传送回来的吧。 清晨眩目的阳光,刺得他抬起左手来挡。可手,却感觉异常的沉重。 仔细一看,发现左手上,还牵着别人的手。 身旁,正坐着一脸迷迷糊糊的雏田。 「俩位,有没有感觉不适的地方?」 菜菜子帮雏田把了把脉,又量了体温。 「没有不适。」 「嗯。我应该也没事。」 「这样啊。等回了月乃宫,再进行一套精密检查后才能断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呢。」 说完,菜菜子轻轻敲了宗太的额头,难道这是让她担心的惩罚么? 忽然,宗太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复杂的黑田。他似乎有话要说。 「不过嘛,我想说的话,你小子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擅自违背指示,让大家担心,实在非常抱歉。」 雏田也紧跟着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听到这里,黑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头抬起来。这边也无心说教。就放到日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拳头还是从头顶落下,疼得宗太扭曲了表情。 「对了,既然俩人平安,那咱就问个问题。」 声音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惟独发言者本人,仍直直盯着另一处地方。是宗太和雏田相握的手。 手上,浮现着一道新的月神刻印。 「那月神刻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问我也……。记得只有,我和雏田的月神刻印相互结合,作成了一个既像花蕾又像卵的玩意儿,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突然从里边又长出了现在这道刻印……之后我就不醒人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宗太偷瞄了唯一似乎从中了解到什么的菜菜子的样子。 「明白的只有,这个月神刻印的诞生救了你们俩人呢。但具体是被其力量所救,还是仅有个结果,就无从得知了。」 即使对话中断,大家的视线还是向着宗太和雏田。 不忍被围观,紧握的手在此分开了一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众人大吃一惊,月神刻印居然消失不见了。 「咦!?骗人的吧!?」 宗太慌慌张张地又伸向了雏田的手。 仿佛刚才的一幕未发生过似的,月神刻印再度浮现了出来。 「哎呀,真不可思议。俩人的月神刻印真的合二为一了呢。这种事情,可没有过先例哟。」 菜菜子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她身旁的黑田,又把话题给拾了起来。 「能力知道吗?」 「你问我也……」 「什么意思?」 和宗太一同,雏田也歪斜了脑袋。 即便打算发动能力,月神刻印也丝毫不给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少许思考之后,菜菜子露出了像是想到好事般的微笑。但宗太不禁觉得,这个表情对自己来说是个噩耗。 「难道是,两位有了孩子?」 「孩,孩子?」 「孩,孩子么?」 宗太和雏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恕我直言,月神刻印真的可以生出孩子?」 「可能性方面,只有先前在学会上提出过而已呢。但月神刻印确实拥有生物的特性,这点正逐渐被证实。」 「就算如此,也不能肯定就是孩子吧。」 「嘛,不调查下当然不会明白。所以,两位就先暂时协助我研究呢。」 说到这里,菜菜子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尽管有些困惑不解,但雏田不知为何,仍一副相当开心的表情。 见此情景,宗太也敢叹气。 从左手传来的雏田的体温,温暖着他的内心。 「孩子……和宗太的,孩子……该,该怎么办才好……这,这明明还只是个遥远的计划……」 虽然隐约听见雏田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但宗太却把这些全当作了耳旁风。 「对了,快告诉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有做过什么梦么?比如梦到辉夜姬的故事之类的?」 「梦是做了,身处月球的梦……」 「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菜菜子进而追问起梦的内容,可雏田却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抬起闲在一边的那只的手,放到嘴边,指尖抵着嘴唇。 宗太则在心里想着,不会吧,真的做了同样的梦? 「啥呀,好稀奇的新闻呢。」 突然插话的,竟是早已对宗太和雏田丧失兴趣的燕。 她不知何时打开了电视,正观看着早间新闻。 新闻内容则是,月球探测机在月面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画面从播音室切至现场,电视屏幕中映出了月面的图像。 映入眼中的瞬间,宗太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开玩笑的吧……」 不禁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电视上,打着一排『月面发现谜之日语』的字幕。其背后,显示着探测机送来的图象。 那行字,让宗太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 ——雏田我喜欢你 京加燕、以及黑田与菜菜子一齐向宗太投来了寻求解释的目光。惟独不明现状的雏田,仍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真……是梦的话,就快给我醒来哟。」 尽管切身感到今天才刚刚开始,但宗太仍打从心底里这样祈求道。 耳边回荡着波浪的声音。那是不断重复涨涨落落的自然界的活动。 但感觉却告诉宗太,那令人愉悦的音色正逐渐离自己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的安心感。 正以左腕为中心,扩散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宗太君!?」 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 多亏如此,感觉才一点点儿从梦的世界返回体内。 最终,在认识到自己名叫真田宗太的同时,他醒了。 缓缓睁开眼睑。 很快便撞上了四个人的视线。是京和燕、菜菜子与黑田。那四人一齐发出安心的叹息,并直起了弯曲的腰。 「太好了~。终于醒了。」 包含京在内的所有人,眼神中都明显带着困倦。 在注意到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的同时,记忆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最后的最后,自己甩开京的手,独自留在了蓝色的茧中。而后,雏田到达极限,俩人都被月之使者所吞噬。意识在此中断,恢复时发现自己已在月球之上。 望想窗外,太阳已经探出了脑袋。直到此时,宗太才发觉自己正身处旅馆之中。想必,是京用能力传送回来的吧。 清晨眩目的阳光,刺得他抬起左手来挡。可手,却感觉异常的沉重。 仔细一看,发现左手上,还牵着别人的手。 身旁,正坐着一脸迷迷糊糊的雏田。 「俩位,有没有感觉不适的地方?」 菜菜子帮雏田把了把脉,又量了体温。 「没有不适。」 「嗯。我应该也没事。」 「这样啊。等回了月乃宫,再进行一套精密检查后才能断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呢。」 说完,菜菜子轻轻敲了宗太的额头,难道这是让她担心的惩罚么? 忽然,宗太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复杂的黑田。他似乎有话要说。 「不过嘛,我想说的话,你小子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擅自违背指示,让大家担心,实在非常抱歉。」 雏田也紧跟着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听到这里,黑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头抬起来。这边也无心说教。就放到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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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等回了月乃宫,再进行一套精密检查后才能断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呢。」 说完,菜菜子轻轻敲了宗太的额头,难道这是让她担心的惩罚么? 忽然,宗太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复杂的黑田。他似乎有话要说。 「不过嘛,我想说的话,你小子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擅自违背指示,让大家担心,实在非常抱歉。」 雏田也紧跟着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听到这里,黑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头抬起来。这边也无心说教。就放到日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拳头还是从头顶落下,疼得宗太扭曲了表情。 「对了,既然俩人平安,那咱就问个问题。」 声音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惟独发言者本人,仍直直盯着另一处地方。是宗太和雏田相握的手。 手上,浮现着一道新的月神刻印。 「那月神刻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问我也……。记得只有,我和雏田的月神刻印相互结合,作成了一个既像花蕾又像卵的玩意儿,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突然从里边又长出了现在这道刻印……之后我就不醒人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宗太偷瞄了唯一似乎从中了解到什么的菜菜子的样子。 「明白的只有,这个月神刻印的诞生救了你们俩人呢。但具体是被其力量所救,还是仅有个结果,就无从得知了。」 即使对话中断,大家的视线还是向着宗太和雏田。 不忍被围观,紧握的手在此分开了一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众人大吃一惊,月神刻印居然消失不见了。 「咦!?骗人的吧!?」 宗太慌慌张张地又伸向了雏田的手。 仿佛刚才的一幕未发生过似的,月神刻印再度浮现了出来。 「哎呀,真不可思议。俩人的月神刻印真的合二为一了呢。这种事情,可没有过先例哟。」 菜菜子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她身旁的黑田,又把话题给拾了起来。 「能力知道吗?」 「你问我也……」 「什么意思?」 和宗太一同,雏田也歪斜了脑袋。 即便打算发动能力,月神刻印也丝毫不给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少许思考之后,菜菜子露出了像是想到好事般的微笑。但宗太不禁觉得,这个表情对自己来说是个噩耗。 「难道是,两位有了孩子?」 「孩,孩子?」 「孩,孩子么?」 宗太和雏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恕我直言,月神刻印真的可以生出孩子?」 「可能性方面,只有先前在学会上提出过而已呢。但月神刻印确实拥有生物的特性,这点正逐渐被证实。」 「就算如此,也不能肯定就是孩子吧。」 「嘛,不调查下当然不会明白。所以,两位就先暂时协助我研究呢。」 说到这里,菜菜子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尽管有些困惑不解,但雏田不知为何,仍一副相当开心的表情。 见此情景,宗太也敢叹气。 从左手传来的雏田的体温,温暖着他的内心。 「孩子……和宗太的,孩子……该,该怎么办才好……这,这明明还只是个遥远的计划……」 虽然隐约听见雏田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但宗太却把这些全当作了耳旁风。 「对了,快告诉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有做过什么梦么?比如梦到辉夜姬的故事之类的?」 「梦是做了,身处月球的梦……」 「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菜菜子进而追问起梦的内容,可雏田却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抬起闲在一边的那只的手,放到嘴边,指尖抵着嘴唇。 宗太则在心里想着,不会吧,真的做了同样的梦? 「啥呀,好稀奇的新闻呢。」 突然插话的,竟是早已对宗太和雏田丧失兴趣的燕。 她不知何时打开了电视,正观看着早间新闻。 新闻内容则是,月球探测机在月面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画面从播音室切至现场,电视屏幕中映出了月面的图像。 映入眼中的瞬间,宗太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开玩笑的吧……」 不禁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电视上,打着一排『月面发现谜之日语』的字幕。其背后,显示着探测机送来的图象。 那行字,让宗太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 ——雏田我喜欢你 京加燕、以及黑田与菜菜子一齐向宗太投来了寻求解释的目光。惟独不明现状的雏田,仍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真……是梦的话,就快给我醒来哟。」 尽管切身感到今天才刚刚开始,但宗太仍打从心底里这样祈求道。 耳边回荡着波浪的声音。那是不断重复涨涨落落的自然界的活动。 但感觉却告诉宗太,那令人愉悦的音色正逐渐离自己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的安心感。 正以左腕为中心,扩散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宗太君!?」 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 多亏如此,感觉才一点点儿从梦的世界返回体内。 最终,在认识到自己名叫真田宗太的同时,他醒了。 缓缓睁开眼睑。 很快便撞上了四个人的视线。是京和燕、菜菜子与黑田。那四人一齐发出安心的叹息,并直起了弯曲的腰。 「太好了~。终于醒了。」 包含京在内的所有人,眼神中都明显带着困倦。 在注意到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的同时,记忆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最后的最后,自己甩开京的手,独自留在了蓝色的茧中。而后,雏田到达极限,俩人都被月之使者所吞噬。意识在此中断,恢复时发现自己已在月球之上。 望想窗外,太阳已经探出了脑袋。直到此时,宗太才发觉自己正身处旅馆之中。想必,是京用能力传送回来的吧。 清晨眩目的阳光,刺得他抬起左手来挡。可手,却感觉异常的沉重。 仔细一看,发现左手上,还牵着别人的手。 身旁,正坐着一脸迷迷糊糊的雏田。 「俩位,有没有感觉不适的地方?」 菜菜子帮雏田把了把脉,又量了体温。 「没有不适。」 「嗯。我应该也没事。」 「这样啊。等回了月乃宫,再进行一套精密检查后才能断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呢。」 说完,菜菜子轻轻敲了宗太的额头,难道这是让她担心的惩罚么? 忽然,宗太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复杂的黑田。他似乎有话要说。 「不过嘛,我想说的话,你小子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擅自违背指示,让大家担心,实在非常抱歉。」 雏田也紧跟着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听到这里,黑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头抬起来。这边也无心说教。就放到日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拳头还是从头顶落下,疼得宗太扭曲了表情。 「对了,既然俩人平安,那咱就问个问题。」 声音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惟独发言者本人,仍直直盯着另一处地方。是宗太和雏田相握的手。 手上,浮现着一道新的月神刻印。 「那月神刻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问我也……。记得只有,我和雏田的月神刻印相互结合,作成了一个既像花蕾又像卵的玩意儿,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突然从里边又长出了现在这道刻印……之后我就不醒人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宗太偷瞄了唯一似乎从中了解到什么的菜菜子的样子。 「明白的只有,这个月神刻印的诞生救了你们俩人呢。但具体是被其力量所救,还是仅有个结果,就无从得知了。」 即使对话中断,大家的视线还是向着宗太和雏田。 不忍被围观,紧握的手在此分开了一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众人大吃一惊,月神刻印居然消失不见了。 「咦!?骗人的吧!?」 宗太慌慌张张地又伸向了雏田的手。 仿佛刚才的一幕未发生过似的,月神刻印再度浮现了出来。 「哎呀,真不可思议。俩人的月神刻印真的合二为一了呢。这种事情,可没有过先例哟。」 菜菜子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她身旁的黑田,又把话题给拾了起来。 「能力知道吗?」 「你问我也……」 「什么意思?」 和宗太一同,雏田也歪斜了脑袋。 即便打算发动能力,月神刻印也丝毫不给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少许思考之后,菜菜子露出了像是想到好事般的微笑。但宗太不禁觉得,这个表情对自己来说是个噩耗。 「难道是,两位有了孩子?」 「孩,孩子?」 「孩,孩子么?」 宗太和雏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恕我直言,月神刻印真的可以生出孩子?」 「可能性方面,只有先前在学会上提出过而已呢。但月神刻印确实拥有生物的特性,这点正逐渐被证实。」 「就算如此,也不能肯定就是孩子吧。」 「嘛,不调查下当然不会明白。所以,两位就先暂时协助我研究呢。」 说到这里,菜菜子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尽管有些困惑不解,但雏田不知为何,仍一副相当开心的表情。 见此情景,宗太也敢叹气。 从左手传来的雏田的体温,温暖着他的内心。 「孩子……和宗太的,孩子……该,该怎么办才好……这,这明明还只是个遥远的计划……」 虽然隐约听见雏田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但宗太却把这些全当作了耳旁风。 「对了,快告诉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有做过什么梦么?比如梦到辉夜姬的故事之类的?」 「梦是做了,身处月球的梦……」 「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菜菜子进而追问起梦的内容,可雏田却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抬起闲在一边的那只的手,放到嘴边,指尖抵着嘴唇。 宗太则在心里想着,不会吧,真的做了同样的梦? 「啥呀,好稀奇的新闻呢。」 突然插话的,竟是早已对宗太和雏田丧失兴趣的燕。 她不知何时打开了电视,正观看着早间新闻。 新闻内容则是,月球探测机在月面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画面从播音室切至现场,电视屏幕中映出了月面的图像。 映入眼中的瞬间,宗太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开玩笑的吧……」 不禁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电视上,打着一排『月面发现谜之日语』的字幕。其背后,显示着探测机送来的图象。 那行字,让宗太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 ——雏田我喜欢你 京加燕、以及黑田与菜菜子一齐向宗太投来了寻求解释的目光。惟独不明现状的雏田,仍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真……是梦的话,就快给我醒来哟。」 尽管切身感到今天才刚刚开始,但宗太仍打从心底里这样祈求道。 耳边回荡着波浪的声音。那是不断重复涨涨落落的自然界的活动。 但感觉却告诉宗太,那令人愉悦的音色正逐渐离自己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的安心感。 正以左腕为中心,扩散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宗太君!?」 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 多亏如此,感觉才一点点儿从梦的世界返回体内。 最终,在认识到自己名叫真田宗太的同时,他醒了。 缓缓睁开眼睑。 很快便撞上了四个人的视线。是京和燕、菜菜子与黑田。那四人一齐发出安心的叹息,并直起了弯曲的腰。 「太好了~。终于醒了。」 包含京在内的所有人,眼神中都明显带着困倦。 在注意到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的同时,记忆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最后的最后,自己甩开京的手,独自留在了蓝色的茧中。而后,雏田到达极限,俩人都被月之使者所吞噬。意识在此中断,恢复时发现自己已在月球之上。 望想窗外,太阳已经探出了脑袋。直到此时,宗太才发觉自己正身处旅馆之中。想必,是京用能力传送回来的吧。 清晨眩目的阳光,刺得他抬起左手来挡。可手,却感觉异常的沉重。 仔细一看,发现左手上,还牵着别人的手。 身旁,正坐着一脸迷迷糊糊的雏田。 「俩位,有没有感觉不适的地方?」 菜菜子帮雏田把了把脉,又量了体温。 「没有不适。」 「嗯。我应该也没事。」 「这样啊。等回了月乃宫,再进行一套精密检查后才能断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呢。」 说完,菜菜子轻轻敲了宗太的额头,难道这是让她担心的惩罚么? 忽然,宗太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复杂的黑田。他似乎有话要说。 「不过嘛,我想说的话,你小子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擅自违背指示,让大家担心,实在非常抱歉。」 雏田也紧跟着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听到这里,黑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头抬起来。这边也无心说教。就放到日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拳头还是从头顶落下,疼得宗太扭曲了表情。 「对了,既然俩人平安,那咱就问个问题。」 声音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惟独发言者本人,仍直直盯着另一处地方。是宗太和雏田相握的手。 手上,浮现着一道新的月神刻印。 「那月神刻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问我也……。记得只有,我和雏田的月神刻印相互结合,作成了一个既像花蕾又像卵的玩意儿,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突然从里边又长出了现在这道刻印……之后我就不醒人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宗太偷瞄了唯一似乎从中了解到什么的菜菜子的样子。 「明白的只有,这个月神刻印的诞生救了你们俩人呢。但具体是被其力量所救,还是仅有个结果,就无从得知了。」 即使对话中断,大家的视线还是向着宗太和雏田。 不忍被围观,紧握的手在此分开了一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众人大吃一惊,月神刻印居然消失不见了。 「咦!?骗人的吧!?」 宗太慌慌张张地又伸向了雏田的手。 仿佛刚才的一幕未发生过似的,月神刻印再度浮现了出来。 「哎呀,真不可思议。俩人的月神刻印真的合二为一了呢。这种事情,可没有过先例哟。」 菜菜子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她身旁的黑田,又把话题给拾了起来。 「能力知道吗?」 「你问我也……」 「什么意思?」 和宗太一同,雏田也歪斜了脑袋。 即便打算发动能力,月神刻印也丝毫不给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少许思考之后,菜菜子露出了像是想到好事般的微笑。但宗太不禁觉得,这个表情对自己来说是个噩耗。 「难道是,两位有了孩子?」 「孩,孩子?」 「孩,孩子么?」 宗太和雏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恕我直言,月神刻印真的可以生出孩子?」 「可能性方面,只有先前在学会上提出过而已呢。但月神刻印确实拥有生物的特性,这点正逐渐被证实。」 「就算如此,也不能肯定就是孩子吧。」 「嘛,不调查下当然不会明白。所以,两位就先暂时协助我研究呢。」 说到这里,菜菜子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尽管有些困惑不解,但雏田不知为何,仍一副相当开心的表情。 见此情景,宗太也敢叹气。 从左手传来的雏田的体温,温暖着他的内心。 「孩子……和宗太的,孩子……该,该怎么办才好……这,这明明还只是个遥远的计划……」 虽然隐约听见雏田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但宗太却把这些全当作了耳旁风。 「对了,快告诉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有做过什么梦么?比如梦到辉夜姬的故事之类的?」 「梦是做了,身处月球的梦……」 「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菜菜子进而追问起梦的内容,可雏田却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抬起闲在一边的那只的手,放到嘴边,指尖抵着嘴唇。 宗太则在心里想着,不会吧,真的做了同样的梦? 「啥呀,好稀奇的新闻呢。」 突然插话的,竟是早已对宗太和雏田丧失兴趣的燕。 她不知何时打开了电视,正观看着早间新闻。 新闻内容则是,月球探测机在月面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画面从播音室切至现场,电视屏幕中映出了月面的图像。 映入眼中的瞬间,宗太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开玩笑的吧……」 不禁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电视上,打着一排『月面发现谜之日语』的字幕。其背后,显示着探测机送来的图象。 那行字,让宗太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 ——雏田我喜欢你 京加燕、以及黑田与菜菜子一齐向宗太投来了寻求解释的目光。惟独不明现状的雏田,仍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真……是梦的话,就快给我醒来哟。」 尽管切身感到今天才刚刚开始,但宗太仍打从心底里这样祈求道。 耳边回荡着波浪的声音。那是不断重复涨涨落落的自然界的活动。 但感觉却告诉宗太,那令人愉悦的音色正逐渐离自己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的安心感。 正以左腕为中心,扩散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宗太君!?」 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 多亏如此,感觉才一点点儿从梦的世界返回体内。 最终,在认识到自己名叫真田宗太的同时,他醒了。 缓缓睁开眼睑。 很快便撞上了四个人的视线。是京和燕、菜菜子与黑田。那四人一齐发出安心的叹息,并直起了弯曲的腰。 「太好了~。终于醒了。」 包含京在内的所有人,眼神中都明显带着困倦。 在注意到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的同时,记忆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最后的最后,自己甩开京的手,独自留在了蓝色的茧中。而后,雏田到达极限,俩人都被月之使者所吞噬。意识在此中断,恢复时发现自己已在月球之上。 望想窗外,太阳已经探出了脑袋。直到此时,宗太才发觉自己正身处旅馆之中。想必,是京用能力传送回来的吧。 清晨眩目的阳光,刺得他抬起左手来挡。可手,却感觉异常的沉重。 仔细一看,发现左手上,还牵着别人的手。 身旁,正坐着一脸迷迷糊糊的雏田。 「俩位,有没有感觉不适的地方?」 菜菜子帮雏田把了把脉,又量了体温。 「没有不适。」 「嗯。我应该也没事。」 「这样啊。等回了月乃宫,再进行一套精密检查后才能断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呢。」 说完,菜菜子轻轻敲了宗太的额头,难道这是让她担心的惩罚么? 忽然,宗太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复杂的黑田。他似乎有话要说。 「不过嘛,我想说的话,你小子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擅自违背指示,让大家担心,实在非常抱歉。」 雏田也紧跟着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听到这里,黑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头抬起来。这边也无心说教。就放到日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拳头还是从头顶落下,疼得宗太扭曲了表情。 「对了,既然俩人平安,那咱就问个问题。」 声音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惟独发言者本人,仍直直盯着另一处地方。是宗太和雏田相握的手。 手上,浮现着一道新的月神刻印。 「那月神刻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问我也……。记得只有,我和雏田的月神刻印相互结合,作成了一个既像花蕾又像卵的玩意儿,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突然从里边又长出了现在这道刻印……之后我就不醒人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宗太偷瞄了唯一似乎从中了解到什么的菜菜子的样子。 「明白的只有,这个月神刻印的诞生救了你们俩人呢。但具体是被其力量所救,还是仅有个结果,就无从得知了。」 即使对话中断,大家的视线还是向着宗太和雏田。 不忍被围观,紧握的手在此分开了一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众人大吃一惊,月神刻印居然消失不见了。 「咦!?骗人的吧!?」 宗太慌慌张张地又伸向了雏田的手。 仿佛刚才的一幕未发生过似的,月神刻印再度浮现了出来。 「哎呀,真不可思议。俩人的月神刻印真的合二为一了呢。这种事情,可没有过先例哟。」 菜菜子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她身旁的黑田,又把话题给拾了起来。 「能力知道吗?」 「你问我也……」 「什么意思?」 和宗太一同,雏田也歪斜了脑袋。 即便打算发动能力,月神刻印也丝毫不给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少许思考之后,菜菜子露出了像是想到好事般的微笑。但宗太不禁觉得,这个表情对自己来说是个噩耗。 「难道是,两位有了孩子?」 「孩,孩子?」 「孩,孩子么?」 宗太和雏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恕我直言,月神刻印真的可以生出孩子?」 「可能性方面,只有先前在学会上提出过而已呢。但月神刻印确实拥有生物的特性,这点正逐渐被证实。」 「就算如此,也不能肯定就是孩子吧。」 「嘛,不调查下当然不会明白。所以,两位就先暂时协助我研究呢。」 说到这里,菜菜子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尽管有些困惑不解,但雏田不知为何,仍一副相当开心的表情。 见此情景,宗太也敢叹气。 从左手传来的雏田的体温,温暖着他的内心。 「孩子……和宗太的,孩子……该,该怎么办才好……这,这明明还只是个遥远的计划……」 虽然隐约听见雏田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但宗太却把这些全当作了耳旁风。 「对了,快告诉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有做过什么梦么?比如梦到辉夜姬的故事之类的?」 「梦是做了,身处月球的梦……」 「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菜菜子进而追问起梦的内容,可雏田却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抬起闲在一边的那只的手,放到嘴边,指尖抵着嘴唇。 宗太则在心里想着,不会吧,真的做了同样的梦? 「啥呀,好稀奇的新闻呢。」 突然插话的,竟是早已对宗太和雏田丧失兴趣的燕。 她不知何时打开了电视,正观看着早间新闻。 新闻内容则是,月球探测机在月面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画面从播音室切至现场,电视屏幕中映出了月面的图像。 映入眼中的瞬间,宗太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开玩笑的吧……」 不禁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电视上,打着一排『月面发现谜之日语』的字幕。其背后,显示着探测机送来的图象。 那行字,让宗太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 ——雏田我喜欢你 京加燕、以及黑田与菜菜子一齐向宗太投来了寻求解释的目光。惟独不明现状的雏田,仍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真……是梦的话,就快给我醒来哟。」 尽管切身感到今天才刚刚开始,但宗太仍打从心底里这样祈求道。 耳边回荡着波浪的声音。那是不断重复涨涨落落的自然界的活动。 但感觉却告诉宗太,那令人愉悦的音色正逐渐离自己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的安心感。 正以左腕为中心,扩散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宗太君!?」 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 多亏如此,感觉才一点点儿从梦的世界返回体内。 最终,在认识到自己名叫真田宗太的同时,他醒了。 缓缓睁开眼睑。 很快便撞上了四个人的视线。是京和燕、菜菜子与黑田。那四人一齐发出安心的叹息,并直起了弯曲的腰。 「太好了~。终于醒了。」 包含京在内的所有人,眼神中都明显带着困倦。 在注意到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的同时,记忆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最后的最后,自己甩开京的手,独自留在了蓝色的茧中。而后,雏田到达极限,俩人都被月之使者所吞噬。意识在此中断,恢复时发现自己已在月球之上。 望想窗外,太阳已经探出了脑袋。直到此时,宗太才发觉自己正身处旅馆之中。想必,是京用能力传送回来的吧。 清晨眩目的阳光,刺得他抬起左手来挡。可手,却感觉异常的沉重。 仔细一看,发现左手上,还牵着别人的手。 身旁,正坐着一脸迷迷糊糊的雏田。 「俩位,有没有感觉不适的地方?」 菜菜子帮雏田把了把脉,又量了体温。 「没有不适。」 「嗯。我应该也没事。」 「这样啊。等回了月乃宫,再进行一套精密检查后才能断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呢。」 说完,菜菜子轻轻敲了宗太的额头,难道这是让她担心的惩罚么? 忽然,宗太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复杂的黑田。他似乎有话要说。 「不过嘛,我想说的话,你小子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擅自违背指示,让大家担心,实在非常抱歉。」 雏田也紧跟着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听到这里,黑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头抬起来。这边也无心说教。就放到日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拳头还是从头顶落下,疼得宗太扭曲了表情。 「对了,既然俩人平安,那咱就问个问题。」 声音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惟独发言者本人,仍直直盯着另一处地方。是宗太和雏田相握的手。 手上,浮现着一道新的月神刻印。 「那月神刻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问我也……。记得只有,我和雏田的月神刻印相互结合,作成了一个既像花蕾又像卵的玩意儿,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突然从里边又长出了现在这道刻印……之后我就不醒人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宗太偷瞄了唯一似乎从中了解到什么的菜菜子的样子。 「明白的只有,这个月神刻印的诞生救了你们俩人呢。但具体是被其力量所救,还是仅有个结果,就无从得知了。」 即使对话中断,大家的视线还是向着宗太和雏田。 不忍被围观,紧握的手在此分开了一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众人大吃一惊,月神刻印居然消失不见了。 「咦!?骗人的吧!?」 宗太慌慌张张地又伸向了雏田的手。 仿佛刚才的一幕未发生过似的,月神刻印再度浮现了出来。 「哎呀,真不可思议。俩人的月神刻印真的合二为一了呢。这种事情,可没有过先例哟。」 菜菜子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她身旁的黑田,又把话题给拾了起来。 「能力知道吗?」 「你问我也……」 「什么意思?」 和宗太一同,雏田也歪斜了脑袋。 即便打算发动能力,月神刻印也丝毫不给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少许思考之后,菜菜子露出了像是想到好事般的微笑。但宗太不禁觉得,这个表情对自己来说是个噩耗。 「难道是,两位有了孩子?」 「孩,孩子?」 「孩,孩子么?」 宗太和雏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恕我直言,月神刻印真的可以生出孩子?」 「可能性方面,只有先前在学会上提出过而已呢。但月神刻印确实拥有生物的特性,这点正逐渐被证实。」 「就算如此,也不能肯定就是孩子吧。」 「嘛,不调查下当然不会明白。所以,两位就先暂时协助我研究呢。」 说到这里,菜菜子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尽管有些困惑不解,但雏田不知为何,仍一副相当开心的表情。 见此情景,宗太也敢叹气。 从左手传来的雏田的体温,温暖着他的内心。 「孩子……和宗太的,孩子……该,该怎么办才好……这,这明明还只是个遥远的计划……」 虽然隐约听见雏田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但宗太却把这些全当作了耳旁风。 「对了,快告诉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有做过什么梦么?比如梦到辉夜姬的故事之类的?」 「梦是做了,身处月球的梦……」 「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菜菜子进而追问起梦的内容,可雏田却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抬起闲在一边的那只的手,放到嘴边,指尖抵着嘴唇。 宗太则在心里想着,不会吧,真的做了同样的梦? 「啥呀,好稀奇的新闻呢。」 突然插话的,竟是早已对宗太和雏田丧失兴趣的燕。 她不知何时打开了电视,正观看着早间新闻。 新闻内容则是,月球探测机在月面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画面从播音室切至现场,电视屏幕中映出了月面的图像。 映入眼中的瞬间,宗太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开玩笑的吧……」 不禁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电视上,打着一排『月面发现谜之日语』的字幕。其背后,显示着探测机送来的图象。 那行字,让宗太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 ——雏田我喜欢你 京加燕、以及黑田与菜菜子一齐向宗太投来了寻求解释的目光。惟独不明现状的雏田,仍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真……是梦的话,就快给我醒来哟。」 尽管切身感到今天才刚刚开始,但宗太仍打从心底里这样祈求道。 耳边回荡着波浪的声音。那是不断重复涨涨落落的自然界的活动。 但感觉却告诉宗太,那令人愉悦的音色正逐渐离自己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的安心感。 正以左腕为中心,扩散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宗太君!?」 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 多亏如此,感觉才一点点儿从梦的世界返回体内。 最终,在认识到自己名叫真田宗太的同时,他醒了。 缓缓睁开眼睑。 很快便撞上了四个人的视线。是京和燕、菜菜子与黑田。那四人一齐发出安心的叹息,并直起了弯曲的腰。 「太好了~。终于醒了。」 包含京在内的所有人,眼神中都明显带着困倦。 在注意到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的同时,记忆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最后的最后,自己甩开京的手,独自留在了蓝色的茧中。而后,雏田到达极限,俩人都被月之使者所吞噬。意识在此中断,恢复时发现自己已在月球之上。 望想窗外,太阳已经探出了脑袋。直到此时,宗太才发觉自己正身处旅馆之中。想必,是京用能力传送回来的吧。 清晨眩目的阳光,刺得他抬起左手来挡。可手,却感觉异常的沉重。 仔细一看,发现左手上,还牵着别人的手。 身旁,正坐着一脸迷迷糊糊的雏田。 「俩位,有没有感觉不适的地方?」 菜菜子帮雏田把了把脉,又量了体温。 「没有不适。」 「嗯。我应该也没事。」 「这样啊。等回了月乃宫,再进行一套精密检查后才能断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呢。」 说完,菜菜子轻轻敲了宗太的额头,难道这是让她担心的惩罚么? 忽然,宗太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复杂的黑田。他似乎有话要说。 「不过嘛,我想说的话,你小子应该很清楚了吧。」 「……我擅自违背指示,让大家担心,实在非常抱歉。」 雏田也紧跟着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 听到这里,黑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头抬起来。这边也无心说教。就放到日后再说吧。」 话虽如此,可拳头还是从头顶落下,疼得宗太扭曲了表情。 「对了,既然俩人平安,那咱就问个问题。」 声音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惟独发言者本人,仍直直盯着另一处地方。是宗太和雏田相握的手。 手上,浮现着一道新的月神刻印。 「那月神刻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你问我也……。记得只有,我和雏田的月神刻印相互结合,作成了一个既像花蕾又像卵的玩意儿,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可突然从里边又长出了现在这道刻印……之后我就不醒人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宗太偷瞄了唯一似乎从中了解到什么的菜菜子的样子。 「明白的只有,这个月神刻印的诞生救了你们俩人呢。但具体是被其力量所救,还是仅有个结果,就无从得知了。」 即使对话中断,大家的视线还是向着宗太和雏田。 不忍被围观,紧握的手在此分开了一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众人大吃一惊,月神刻印居然消失不见了。 「咦!?骗人的吧!?」 宗太慌慌张张地又伸向了雏田的手。 仿佛刚才的一幕未发生过似的,月神刻印再度浮现了出来。 「哎呀,真不可思议。俩人的月神刻印真的合二为一了呢。这种事情,可没有过先例哟。」 菜菜子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她身旁的黑田,又把话题给拾了起来。 「能力知道吗?」 「你问我也……」 「什么意思?」 和宗太一同,雏田也歪斜了脑袋。 即便打算发动能力,月神刻印也丝毫不给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少许思考之后,菜菜子露出了像是想到好事般的微笑。但宗太不禁觉得,这个表情对自己来说是个噩耗。 「难道是,两位有了孩子?」 「孩,孩子?」 「孩,孩子么?」 宗太和雏田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恕我直言,月神刻印真的可以生出孩子?」 「可能性方面,只有先前在学会上提出过而已呢。但月神刻印确实拥有生物的特性,这点正逐渐被证实。」 「就算如此,也不能肯定就是孩子吧。」 「嘛,不调查下当然不会明白。所以,两位就先暂时协助我研究呢。」 说到这里,菜菜子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尽管有些困惑不解,但雏田不知为何,仍一副相当开心的表情。 见此情景,宗太也敢叹气。 从左手传来的雏田的体温,温暖着他的内心。 「孩子……和宗太的,孩子……该,该怎么办才好……这,这明明还只是个遥远的计划……」 虽然隐约听见雏田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但宗太却把这些全当作了耳旁风。 「对了,快告诉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有做过什么梦么?比如梦到辉夜姬的故事之类的?」 「梦是做了,身处月球的梦……」 「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菜菜子进而追问起梦的内容,可雏田却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抬起闲在一边的那只的手,放到嘴边,指尖抵着嘴唇。 宗太则在心里想着,不会吧,真的做了同样的梦? 「啥呀,好稀奇的新闻呢。」 突然插话的,竟是早已对宗太和雏田丧失兴趣的燕。 她不知何时打开了电视,正观看着早间新闻。 新闻内容则是,月球探测机在月面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画面从播音室切至现场,电视屏幕中映出了月面的图像。 映入眼中的瞬间,宗太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开玩笑的吧……」 不禁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电视上,打着一排『月面发现谜之日语』的字幕。其背后,显示着探测机送来的图象。 那行字,让宗太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 ——雏田我喜欢你 京加燕、以及黑田与菜菜子一齐向宗太投来了寻求解释的目光。惟独不明现状的雏田,仍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真……是梦的话,就快给我醒来哟。」 尽管切身感到今天才刚刚开始,但宗太仍打从心底里这样祈求道。 后记 新的一年。 第三卷了。 我是鸭志田一。 明明是寒冬,不过书的内容却是盛夏的故事。 对于用无法收尾的话题来填满后记页数的办法,也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本次便打算写些与本书息息相关的内容。 关于登场人物的名字。 想必有读者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是有规则的呢,还是法则性呢,总而言之就是有来历的。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夸其谈的故事呢。 没错。是从战国武将的名字里选出的。 要问此举有何意义,直截了当的说就是和故事内容毫无关系。请别见怪。 顺带一提,只有姓是从中选的,说到名,只是在独断与偏见上,再加以容易深入人心的形象和音感所形成的应该毫无规则可循的产物。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关于名称,在描写宇宙战争的故事里,也会遵照一些规则来定名。行星呀、星系、船的名称、妖精等诸多都包含在此。总而言之,因为固有名词特多,会让人感觉若不这样做就写不下去。 文章虽然简短,不过以上便是关于名字的全部内容。 最后再次感谢担当编辑的各位。也由衷感谢每回都能带来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四日鸭志田一 新的一年。 第三卷了。 我是鸭志田一。 明明是寒冬,不过书的内容却是盛夏的故事。 对于用无法收尾的话题来填满后记页数的办法,也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本次便打算写些与本书息息相关的内容。 关于登场人物的名字。 想必有读者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是有规则的呢,还是法则性呢,总而言之就是有来历的。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夸其谈的故事呢。 没错。是从战国武将的名字里选出的。 要问此举有何意义,直截了当的说就是和故事内容毫无关系。请别见怪。 顺带一提,只有姓是从中选的,说到名,只是在独断与偏见上,再加以容易深入人心的形象和音感所形成的应该毫无规则可循的产物。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关于名称,在描写宇宙战争的故事里,也会遵照一些规则来定名。行星呀、星系、船的名称、妖精等诸多都包含在此。总而言之,因为固有名词特多,会让人感觉若不这样做就写不下去。 文章虽然简短,不过以上便是关于名字的全部内容。 最后再次感谢担当编辑的各位。也由衷感谢每回都能带来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四日鸭志田一 新的一年。 第三卷了。 我是鸭志田一。 明明是寒冬,不过书的内容却是盛夏的故事。 对于用无法收尾的话题来填满后记页数的办法,也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本次便打算写些与本书息息相关的内容。 关于登场人物的名字。 想必有读者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是有规则的呢,还是法则性呢,总而言之就是有来历的。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夸其谈的故事呢。 没错。是从战国武将的名字里选出的。 要问此举有何意义,直截了当的说就是和故事内容毫无关系。请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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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带一提,只有姓是从中选的,说到名,只是在独断与偏见上,再加以容易深入人心的形象和音感所形成的应该毫无规则可循的产物。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关于名称,在描写宇宙战争的故事里,也会遵照一些规则来定名。行星呀、星系、船的名称、妖精等诸多都包含在此。总而言之,因为固有名词特多,会让人感觉若不这样做就写不下去。 文章虽然简短,不过以上便是关于名字的全部内容。 最后再次感谢担当编辑的各位。也由衷感谢每回都能带来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四日鸭志田一 新的一年。 第三卷了。 我是鸭志田一。 明明是寒冬,不过书的内容却是盛夏的故事。 对于用无法收尾的话题来填满后记页数的办法,也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本次便打算写些与本书息息相关的内容。 关于登场人物的名字。 想必有读者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是有规则的呢,还是法则性呢,总而言之就是有来历的。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夸其谈的故事呢。 没错。是从战国武将的名字里选出的。 要问此举有何意义,直截了当的说就是和故事内容毫无关系。请别见怪。 顺带一提,只有姓是从中选的,说到名,只是在独断与偏见上,再加以容易深入人心的形象和音感所形成的应该毫无规则可循的产物。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关于名称,在描写宇宙战争的故事里,也会遵照一些规则来定名。行星呀、星系、船的名称、妖精等诸多都包含在此。总而言之,因为固有名词特多,会让人感觉若不这样做就写不下去。 文章虽然简短,不过以上便是关于名字的全部内容。 最后再次感谢担当编辑的各位。也由衷感谢每回都能带来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四日鸭志田一 新的一年。 第三卷了。 我是鸭志田一。 明明是寒冬,不过书的内容却是盛夏的故事。 对于用无法收尾的话题来填满后记页数的办法,也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本次便打算写些与本书息息相关的内容。 关于登场人物的名字。 想必有读者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是有规则的呢,还是法则性呢,总而言之就是有来历的。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夸其谈的故事呢。 没错。是从战国武将的名字里选出的。 要问此举有何意义,直截了当的说就是和故事内容毫无关系。请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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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带一提,只有姓是从中选的,说到名,只是在独断与偏见上,再加以容易深入人心的形象和音感所形成的应该毫无规则可循的产物。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关于名称,在描写宇宙战争的故事里,也会遵照一些规则来定名。行星呀、星系、船的名称、妖精等诸多都包含在此。总而言之,因为固有名词特多,会让人感觉若不这样做就写不下去。 文章虽然简短,不过以上便是关于名字的全部内容。 最后再次感谢担当编辑的各位。也由衷感谢每回都能带来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四日鸭志田一 一章 笼中的乐园 1 「宗太,可以请你负起责任来么」 迫于表情严肃地凑近身子的银发少女的压力,真田宗太不由地向后倾倒。 这里是月乃宫市内某处酒店的一室。 入住是昨晚,宗太与雏田已在此处度过了一宿。缕缕甚是令人神清气爽的晨光透过花边窗帘射进室内,丝毫不介意那环绕在俩人周围的紧张气氛。 「会负责吗!」 「等,等下!冷静点儿!责任,你明白你在讲什么么?」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别无选择了哟!」 雏田远比往常更加拼命地,眼眶湿润地,抱怨道。 宗太则是连连后退。 「不是,我是说啊……」 「想,想好了吗!果然……不,不行么?」 雏田这一露出不安之色,便把宗太逼得走投无路,连面颊都变得僵硬起来。 「不管想没想好,现在提这内容,我觉得还为时过早……」 「错都犯了,还提什么早晚哟!现在正好!」 宗太尝试着远离再次逼近的雏田。可每退一步,雏田便也跟着前进一步。结果,俩人的距离楞是没有改变。不过这并不是她紧咬住不放,而是因为俩人的手被一根红色缎带绑着,以绝对无法单独离开的形式被固定在了一起。 虽想解开,可却意外地困难。倘若真能解开,也就不会陷入被雏田逼迫负责的事态中了。 「因为我最难为情的地方被看到了,我想这里应该照菜菜子姐说的,让宗太负起责任来!」 「所以,等一下啊。话说,根本没看到哦,没看到。我真有好好闭着眼的。」 「就,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也太难为情了哟!因为,那地方已经……」 「这个嘛,也没办法,我认为这是不可抗力哦。」 「……呜呜,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自信了……全部,完了……」 「明白了,明白了哟!我负责还不行嘛!」 话音刚落,垂头丧气的雏田便抬起了脑袋。 「真,真的么?」 「啊,啊。」 「这,这样的话……小女不才,还,还请多多关照。」 雏田正坐于绒毯之上,仅用未被束缚的左手的三指撑着,行了个礼。 处于极度脱力状态下的宗太,则背靠沙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的豪华吊灯,嘴边莫名其妙地漏出了沙哑的笑声。 后悔的视线,凝视着连接俩人的红色缎带。 心里不禁在想,为何会变成这种状况呢? 是犯了什么过错吗? 是哪里的选择出错了吗?脑海中能浮现出类似的情节。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离今早醒来才经过了一小时。因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所有原因都挤在了一起。 时钟的指针指向早晨七点之前,宗太便已苏醒。甩开困倦感的同时,还坐起了身子。 在一股不协调感的催使下,他观察起房间内的摆设。 空间大约十张榻榻米的大小,整洁的新床单加上松软的床。只放置着靠床小桌及嵌入墙中冰箱的寝室,整体以棕色为基调统一配色,别具高尚风味。 就生活品位来说确实毫无瑕疵,可宗太却对身处室内的自身的存在产生了疑问。 不论哪点,都与自己熟悉的那间公寓不同。 「啊啊……梦吗。」 刚睡醒的嘶哑声音,仿佛在告诉他这里是现实。 宗太边用手擦拭着脸,边重新审视起自己所处的状况。 今天是八月十四日。离八月满月的那件事,已过去一周。 那天次日,返回月乃宫的自己和雏田,一起被带去了医院。因接到慎重起见要做精密检查的指令,这一整周俩人都呆在医院之中。除身高体重、视力之类的基本健康检查外,还进行了血液、心电图、各部位的ct及mri等各类检查。 昨天还是在医院里过的。本以为到晚上就能解放,可这次又被带到了现在所在的市内某酒店之中。 详细说明还未被告知。由于昨日天色已晚,再加上劳累,根本没心情去同黑田和菜菜子纠缠这些。 于是一夜过去了。 宗太走下床,来到寝室外边。 隔着一扇门,便是宽敞的客厅。 看上去很高级的绒毯铺满整个房间。客厅内还放置着看似相当高档的沙发。再往里边,还设有餐厅。明明是酒店,却连厨房都备齐着。除去自己睡觉的房间,这里竟还有四间卧室,真是名副其实的豪华套房。 对着担心住宿费用的自己,宗太不禁苦笑了起来。同时,他又凭动静注意到有人的反应。 来到通向走廊的屋子正门前,只见两名身着黑衣体格健壮的男性正站在门外。这时对方也发现了宗太,并微微点头失意。宗太见状,也慌忙回以礼节。 同时,门铃响了起来。 那两名男子相互点点头,接着略带警戒地推了开门。仔细一看,来人原来是黑田。衣着自然还是一成不变的皱巴巴西装配领带。那不知是故意还是没剃好的胡子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辛苦啦。」 像这样和两名黑衣男子打完招呼后,他便冒冒失失地走进了屋内。 「昨晚睡得还香吗?」 「都怪黑田叔连个说明都没有就走了,害我睡的同死猪一样哟。」 「既然还能讽刺人,代表,人很健康呐。」 「是啊,害得性格一直往坏的方向扭曲,头疼死了。」 嘴边挂着「呵呵」的感叹,黑田来到了客厅沙发前坐下。就在他取出香烟,打算点上时,或许是注意到桌上摆着的禁烟牌,他又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将烟放回了口袋。 「关于现状,请给个说法哟。让我们住酒店里,有何目的?要住多久?」 「你小子脑袋好,不用特意细讲,也大致明白了吧。」 「解释可是黑田叔你的义务,我认为是种诚意的体现哦?」 「这句发言,可以想成是你已经相当明白了么?」 黑田得意地微笑着。 宗太则板着个脸,坐到了黑田对面。 「关键点是,不但不知道这种状况要持续多久,而且连是否能够离开此地也无法保证吗?」 「你这不是都彻底地分析出来了嘛。」 「换成哪个笨蛋都能理解的哟。因为是月神刻印第一次产出子嗣啊。即代表眼下,我和雏田是人类至高无上的实验品呢。」 「我可没打算把你们俩,当实验品看待。」 黑田直直注视着宗太,说道。 「但,我们是被关在这酒店房间之中。」 「这点姑且先忍着吧。放你们外出说不准就会被哪伙人给盯上呐。安全第一啊。」 听完这话,宗太自然而然地把头转向了在门前戒备的警卫。他还知道,不单单是门前,外边也有不少人在护卫着自己和雏田。 「一生一次的贵宾级待遇啊。尽情享受哟。」 「真能如此乐观则又轻松了呢。这待遇,和牢房没区别哟。」 话音刚落,黑田便为难地歪起了嘴。 「放到现在才问真是抱歉,话说学校怎么办?」 虽然离二学期开学的九月还有些时间,但无法保证一到秋季事情便会出现转机。 「我的回答,你小子心里早有底了吧?」 宗太下意识地望向了还处在睡梦之中的雏田的卧室。如果得知不能上学,想必她会非常失望的吧。即便如此,眼中仍是浮现出毫不在意的逞强目光。 「嘛,会给你们安排家庭教师的,学习方面就放心吧。」 这次轮到宗太面露厌恶之色了。 「随你便哟,这件事。」 「会让你得逞么?以为能偷懒可就大错特错了。」 黑田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这时,传来了房间门打开的声音。从雏田寝室出来的是菜菜子,薄薄的睡衣外边套着件白衣,相当的不搭配。宗太记得,昨晚她是陪同自己和雏田一起来到酒店,并也在此住了下来。 「一大早就很欢乐呢。而且黑田竟会在这种时间活动,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就是怕你乱来,才特意过来叮嘱的。还有不是在这种时间,而是到这时间都还在活动。」 说着说着,黑田打起了哈欠。 「哎呀,明明是我的前夫,就不能多信任我一些吗?」 「正因为是我的前妻,才无法信任啊。」 听完俩人简短的交谈,宗太又明白了一件事。 「那个,特意跑来叮嘱,是怕菜菜子姐在此拿我和雏田做研究吗?」 关于刚诞生不久的月神刻印,现在还一切不明。包含能力在内,到底应该归为哪一级呢。各种谜团都还没有解开。 「你能这么快理解,真是帮大忙了。」 「就算被表扬了也完全高兴不起来呢。」 「放心,我可没表扬你。」 像在试探宗太似的,菜菜子目中无人地笑了起来。 心想若为此而生气,则正中敌人下怀,于是宗太硬是强忍住了已到嘴边的话。 「嘛,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还请多关照呢。协助我,彻底探明子刻印的原形哟。」 「子刻印?」 「因为是月神刻印的宝宝,所以叫子刻印。听上去还不错吧?」 「……还行吧。」 似乎完全听不进不合自己口味的言语一般,菜菜子无视宗太的发言又继续说道。 「那就赶快开始吧?去把小雏叫醒。」 「为什么,是我去叫?」 「因为我就算叫了,也只能得到『宗太……这里不行哟,啊,那里是!』之类糟糕的梦话哦。」 「啊~,真是的,我明白了哟。我去叫她!」 「拜托了呢~」 从沙发上起身,宗太便快步走进了雏田的卧室。 2 与半梦半醒的雏田并排,宗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桌子对面,是双足交叉而坐的菜菜子。黑田只留下句还有工作,便早早地离开了。 「话说,研究需要怎样配合?」 「不用那么害怕哟。我好歹也是个品格高尚的人,不会像国立月神刻印研究所那般无视人权强行逼迫的。」 话虽如此,但宗太还是没有放下戒心。忽然,雏田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明明醒过一次,可现在却又睡着了。 「呵呵,守护公主的骑士还真相当辛苦呢。」 「如果我是骑士的话,那眼下菜菜子姐就是魔女呢。」 「哎呀,真敢说呢。不过,你的理解或许并没有错。」 「闲话就到这儿吧。究竟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简单哟。两位可以牵下手不?」 一边观察着菜菜子的模样,宗太握住了熟睡中的雏田的小手。刹那间,复数的文字式便以相互缠绕左右对称的样子,浮现在俩人的手臂上。从腕部延续至手肘,静静摆动着,像在打呼似的。 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其他变化。重力未被支配、时间也没停止、更无物体漂浮、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样就行了吗?」 「嗯,做得很棒哟。」 菜菜子哼着小曲开始了子刻印的观察。 牵着的手一直被人注视,让宗太很是不自在,于是他率先发起提问。 「接下来需要怎么做?」 「接下来就是一直保持这样子别动。」 菜菜子微微一笑。瞳孔深处闪动着异样的光辉。 宗太脑内的警戒警报响了起来。并顿时浮现出最坏的结果。 他战战兢兢地问道。 「请问……一直是多久?」 「字面意思哟。」 菜菜子一脸「干嘛问这种理所当然的事」的表情。 「不是,我的意思是,可否更加具体些……」 「所以啊,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不论睡着醒着都得照做哟。直到我说松开才可以松开,这样解释总清楚了吧?」 「……」 「还有别的问题吗?」 菜菜子不耐烦的问道。 宗太探出身子,慌慌张张地继续提问。 「吃饭的时候也不能松开!?」 「嗯,不能松开。」 「睡觉呢!?」 「当然,同上。」 「洗澡呢!?」 「洗澡自然也得一块儿。」 「你说真的?」 「玩笑还是实话,凭你了解我的程度,应该能判断吧?」 语气虽软,但却包含着绝不允许反对的强烈感情。眼睛也没有笑意。这代表什么,宗太自然清楚。 「啊,对了对了。我想你们也不希望在研究中被人窥视私生活吧,所以就把室内的警卫全~部撤走啦。所以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放心放心。」 「菜菜子姐你得意个什么劲!私生活还不是全得被你看个一清二楚么!」 「哎呀?我的话,就当成空气哟。」 「哪有如此强烈自我主张的空气哟!」 「真是麻烦的年龄段呢。」 发觉和菜菜子理论也没多大作用,宗太便摇起了雏田的肩膀。 「喂!雏田!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快醒醒!」 「……没错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和宗太在一起,诶嘿嘿……」 一副睡迷糊表情外加嘴角还淌着口水的雏田,似乎还处在梦境之中。 「别做梦啦!睁开眼睛!」 经过更加激烈的摇拽后,雏田发出了如不愉快的猫那般的叫唤声。 或许是宗太的决心传达给了她,约一分后她便苏醒过来,并在三分后理解了现状。 「要我和宗太的手一直牵在一起吗!?」 「貌似是的。」 「吃饭的时候也必须牵着?」 「啊啊。」 「睡觉时也?」 「啊啊。」 「那,那么……」 雏田红着脸低下了头。 「顺带一提,洗澡的时候也不准松开呐。」 「怎,怎么会……」 「明显是乱来哟。你这才算是懂点儿常识的人的反应啊。雏田也抱怨几句吧。朝这位非常识的人。」 在获得宗太月神刻印的视力弥补后,雏田面朝向了菜菜子。 「我认为这样很不妥当!京前辈讲过,年轻男女在一起时间久了可能会犯错误的!」 可菜菜子却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想必这点儿程度的抵抗并未超过她预计的范畴吧。 「两位也想知道的咯?子刻印究竟带有何种性质。」 「还有其他方法的吧。」 「难保不会发生什么的方法,用起来不是让人很不放心?要是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话虽如此,可我认为研究的话只要在必要时间段里牵着手就足够了。」 「抱歉,这样完全不够哟。如果不观测通过连续使用所产生的变化的话,就不能算是彻底调查咯?现阶段也无法否定手 的松开会导致某项属性被重新设定的可能性,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一步也不肯退让呢?」 「而且,此举也是为你们俩好呐。我只是想证明你们二人的相互接触是无害的而已哟?若不能尽早证明的安全性,那些将子刻印视为危险物体的人物们,或许会把你们拆散也不一定。」 「拆,拆散吗!?这绝对绝对不要……」 「菜菜子姐,等下!请别拿这种言论威胁哟。雏田也不要上她的当!」 「哎呀,这种可能性你估计早考虑到了吧?这可是事实哟?」 握紧的手上,能感觉到雏田正缓缓往里注入力道。 「该,该怎么办……」 「没事的,不用担心。」 「可,可是,我,不想和宗太分开哟……」 不安已深深铭刻在了雏田的内心里。 「而且,只要协助我研究,我想两位的爱一定会变得更加深厚。」 「你胡说些什么。」 与冷言冷语的宗太相反,身旁的雏田册是肩膀微微一颤。 她满脸期待地望着菜菜子,仿佛先前那一幕是假象似的。 「真,真的么!?」 「嗯,我敢保证。一只手绑在一起,便可随心所欲地撒娇,还能卿卿我我呢。」 「……卿,卿卿我我。」 「喂,雏田?」 「……这怎么受得了……」 半张着嘴,神情恍惚的雏田自言自语道。 趁此机会,菜菜子又施以猛烈的追击。 「要是无论如此都不肯帮忙的话也没办法呢。我也不好强求。可惜可惜,啊~。」 她站起身,像是准备离去。 「我,我不介意帮忙哟?」 「喂,喂雏田!醒醒啊!」 「才,才不是因为对卿卿我我有兴趣呢!只是觉得事情不明白,就应该好好调查清楚!是真,真的哟?」 「等等,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哟。是一直牵着哦?」 「为,为了研究,也只能做出些牺牲了哟。不论何时都能补充宗,宗太养分,真是幸运之类的,我可是一丁点儿也没想过呢!请,请不要误解呢!」 宗太抬起头,便看见菜菜子正露出胜利的笑容,嗤笑着。 「啊~,这样拼命的反对,那小雏不是很可怜嘛。简直就像是不愿意和小雏在一起似的呢。」 「咦!?是这样吗!?我,我又添麻烦了?是哪,哪里做得不好!?请告诉我,我会立马纠正的!」 「误,误解,雏田哪里都没做错呐……啊~,可恶。」 「不用解释……反正,像我这样的……」 回过神时,选择只剩下了一个。 但一想到要自己决定,宗太便显得有些犹豫。 仿佛被看穿了一般,从重新坐回沙发的菜菜子口中传来了恶魔般的低声细语。 「要帮你找个能够接受的理由么?」 「理由?」 「就是最初提过的问题。貌似你并没怎么当真呢,如果安全性无法查明,会有被拆散的可能,这话可不是骗人的哟?协助我,不也是为了你的公主好吗?」 「这……」 「骑士若不为公主做些牺牲,可是保护不了她的哟。而且作为不明刻印的持有者兼当事人,我觉得尽早知晓真相,也是为了你自己好哦?」 「……真的,越来越像邪恶的魔女了哟。」 「哎呀,这不都是为了帮你嘛。希望你能说声谢谢呢。」 无法反驳的言论,让宗太的内心产生了些许动摇。 他自己也想搞清,子刻印究竟是什么,为何在八月满月当天诞生。 有哪些能力,是否存在危险性。 前方,又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和雏田。 出来的净是疑问,没有答案。 不仅如此,那些疑问纷纷还化为不安压了过来。而打消的方法如今只有一个。 「我不会强求的。这么重要的事,你自己选择吧?」 菜菜子依旧毫不留情。 「我明白了!我同意哟!同意总行了吧!」 「哎呀,真的吗?实在没想到你会接受呢。」 她故作惊讶地说道。宗太则在心里抱怨,还装,明明全在计算之内。 「就因为你这样,男人才会跑的哟。」 只见菜菜子的眉头微微一皱。 「……刚才的发言让人有点儿火大呢。」 「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哼,不这样的话就没劲了。」 愤怒平息之后,菜菜子掏出了手机。 「啊啊,是我,交涉成功了,能来屋内吗?」 说完,便挂了电话。 「是协助研究的人吗?」 「差不多呢。」 面对这避重就轻的回答,宗太自然不能接受,但即便投去质疑的目光,菜菜子也丝毫不加理睬。无奈的他,只好选择等待。 约两分后,伴随着「失礼了」的发言,一名熟悉的人物出现在了眼前。黑白色调的女仆装。及恭敬有礼的举止。 站在桌边的,原来是侍奉特课同伴甘粕燕的女仆色部璃子。 「璃子怎么会在这儿?」 「一直保持牵手状态的话,会有许多不便的咯?所以就拜托小燕,把小璃借过来啦。」 回答的,是蹲在宗太和雏田之间,为二人绑上防止松手的红色缎带的菜菜子。 不过,这并非普通的缎带,而是一个测定装置。这在等待璃子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听菜菜子说明过了。 「这样,就行了。」 宗太的左手与雏田的右手被紧紧绑在一起,用力拉扯也无法挣脱。由于两人的手始终相连,因此浮现在手臂上的子刻印也同样保持着原状。 「考虑到体力消耗过大的情况,可能还得重新寻找方法,现在先尝试着吧。」 「真田少爷,立花小姐,若有不便之处,请尽管吩咐本人去做。」 说完,璃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这边才是,受你照顾了。」 「请,请多关照。」 「不过,丢下燕学姐不管没关系么?」 「正是大小姐听了这次的内容,吩咐本人来积极协助本次研究的。」 「就是说,她是乐在其中吗?」 考虑到燕的性格,这并非不可能。 「啊,但如果出什么事的话不是很危险……」 正因为生怕某些人物暗中窥视着自己和雏田,并伺机采取强硬手段。所以,才被藏匿在这个地方。 如此危险,又怎能把一般人的璃子卷入其中? 「请放心。相应的防身术也已大致学习了一遍。而且……」 话还没完,却见她手敏捷地一闪,本以为璃子只是想撩起裙角,不知何时掌中已握住了一把手枪。 「对此物的使用也非常精通。」 「这里,是日本对吧。」 「没错,是日本哟。」 「……璃子究竟是何许人物?」 可惜这问题被笑容给带了过去。 「那么,真田少爷和立花小姐。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这边才是。」 抬头的瞬间,宗太注意到璃子正用余光瞟着雏田。顺着视线,他也望向了身边。只见雏田正低下头,扭扭捏捏地摩擦着大腿。 宗太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雏田,难道?」 「我,我……该怎么办!?」 雏田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所以,我才反对的啊!」 「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呢!」 「这种事当即就应该能觉察的咯!」 「脑子里只在想那些更加愉快的事情哟!」 俩人打算解开缎带。可不论怎样拉扯,也还是取不下来。仔细一看,打结处还被加了把小小的锁。 宗太向菜菜子投去了抗议的视线。 「被轻松解开的话会给研究带来影响的。」 说完,菜菜子甩了甩悬在链子上钥匙。正当宗太打算伸手去抢之时,她又将其藏进胸口的袋中,并坏笑起来。这样一来,便无法出手了。 而这期间里,雏田也一直拽着宗太的左手,像在求助似的。 放弃抢夺钥匙的宗太又妄图依靠蛮力挣断束缚,可缎带却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 「啊,忘记说了,这缎带里装着的可是能吊起一辆汽车强度的合金制钢丝,光靠蛮力是绝对拉不断的哟?」 事到如今,只能从菜菜子那里夺下钥匙。 正当宗太准备接近之时,左腕突然就变得沉重起来。 回过头,便看见雏田蹲坐在地上,难道是忍不住了? 「宗,宗太……我,我……」 一副仿佛世界末日来临般的表情。 其实,宗太也好不到哪儿去。 「菜菜子姐,请暂且解开一会儿!好了再套上!」 「不~要哟,太麻烦。」 「这可不是麻不麻烦的问题!」 「真田少爷,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本人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渡过难关吧。」 尽管正如璃子所说,但宗太还是不肯接受。 「不行,先解开,先解开一次好吗!」 「真田少爷,很不干脆哟。」 面带着和蔼的笑容,璃子把雏田扶了起来。之后对宗太的意见也加理睬,二话不说直接把俩人带去了洗手间。 「一路顺~风。」 宗太打从心底里,诅咒着幸灾乐祸的菜菜子。 「……我,被玷污了……」 刚从洗手间回来,雏田便一头栽进沙发,不再活动了。 「我们,彼此都把这件事给忘了吧……」 宗太也自顾自地,背靠沙发低垂着脑袋。有种今天一天的体力全部消耗怠尽的感觉。已经什么事都不想干了。 「……呜呜,请让我单独呆一会儿。」 「可以的话,我倒是也想走开呐……」 沙哑的声波撞上天花板,又再次传入了宗太的耳中。现在无论说什么,也解不开绑着俩人的手的红色缎带。 「处处在意这种小事的话,路可走不远哟。」 这突然插嘴的人,是正在客厅角落摆弄着谜之机械的菜菜子。当宗太问起机械的用途,她便告知二人,这是接收缎带中测定装置所发出的信号的电脑。 「只看对方好的一面,说到底不过是在玩恋爱游戏罢了。人嘛,要懂得包容哟。」 「话虽如此,但从菜菜子姐嘴里出来,总让人难以接受呢。」 面对宗太的挑衅,菜菜子倒是无动于衷。结果,他原本打算借此改变气氛的意图,轻而易举地就破灭了。无奈,只好用余光观察起失落的雏田的样子。 「该怎么做,才能把人的记忆消除掉呢?」 「别一副严肃表情,问这种可怕的事情啊。」 「可是……放任不管的话,我就嫁不出去了……」 「不用怕哟。真田君会负起责任来的。」 听完菜菜子的发言,雏田便抬起头,带着股别无他法的拼劲,要求宗太对此负责了。 待宗太豁出小命渡过难关之时,全身已经不留半点力气。 浑身无力的他,仰望着天空。 心想,是不是真的哪里出错了呢? 而耳边传来菜菜子「原来如此」的声音,也已是之后的事情了。有些在意的宗太抬起头,望向坐在电脑前的菜菜子的后背。只见她正用熟练的手法,在操作着什么。 「是不是明白什么了?」 「你当月神刻印的研究是什么啊,哪有这么快就能搞明白的?」 「相比之下,你倒是满开心的呢。」 「哎呀,能看出来?其实是发现了个很有趣的事呢。」 「发现?」 「看这儿。」 说完,菜菜子退开身子,让宗太能够看见显示屏上的波形。随着时间的推移,波形也不规则的震荡着。 而宗太也不忘发动月神刻印,帮雏田弥补视力。 顿时,屏幕上又显现出了另一条波形。与本就存在的波形不同,它的震荡非常规则。 「这是用来检测月神刻印发出的微弱电磁波,并将其以波形表示出来的装置哟。后边出现的规则波形,是你原本持有刻印的波形。另一条无规则摆动的便是子刻印的波形。」 「哈……」 「过去曾研究过的数千月神刻印,观测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有规则的波形。因此研究者便依此推断月神刻印是一种固定的存在。既无物质性的变化,也不会产生化学变化。就算要将其列为生物,也是不会成长与进化的生物。明白了吗?」 「菜菜子姐的说明内容能理解。只是不明其中含义。」 「目前只要能理解前者即可。因为这子刻印的震荡幅度究竟意味什么,连我自己也还没搞清楚呢。」 话虽如此,但宗太还是不太开心地皱起了眉头。而雏田则歪着脑袋,一副不解的表情。 视线自然地落下,望着那子刻印。 虽想独自整理一下思绪,可是相关的情报实在太少。而且,连专家都无法解开的问题,很难想象自己能有办法解决。 「……有股好香的味道。」 雏田这如喃喃自语般的嘟囔刚一出口,便看见璃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真田少爷、立花小姐,这边请。」 「对了,璃子。」 「在。真田少爷有何吩咐?」 「呀啊,这个少爷的称呼,能去掉么?」 被这么叫,果然还是有些难为情。 「希望称呼能再普通些呢。」 「是吗……或许确实普通点儿比较好呢。」 说完,璃子便单手贴面思考了起来。不久她又表情明朗地望向宗太,难道是想到好称呼了吗? 「那请允许本人称呼您为主人呢。」 不由的,宗太的喉咙就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喘不上气。数声咳嗽之后,璃子连忙上前帮着抚摩起了后背。 「哪里不舒服吗,主人。」 「不是,所以说……」 她的面庞近在咫尺。 「主人,是不是本人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没错,就是那里哟!」 宗太慌慌张张地挪开身体,随后又重新摆正了站姿。 「是哪里呢?主人。」 起初非常自然的璃子的表情,如今却带着些许恶作剧的味道。至此,宗太才觉察到原来自己被耍了。 璃子则看似很有趣地窃笑着。 「非常抱歉。那个……是燕大小姐吩咐这样称呼真田少爷的。」 「……饶了我吧。」 「宗太,被叫主人你开心吗?」 「……没,没啥好开心的。」 为不产生误解,宗太极力保持冷静地回答道。 「真的么?」 看雏田的表情,似乎刚才的回答还没有完全打消她的疑 虑,不过她并未继续深究。 「那么,请允许本人称呼二位为宗太先生、雏田小姐吧。」 宗太觉得其实直接喊名也没什么的,但因为是不值得纠结的部分,便接受了璃子的提议。 「那么,宗太先生、雏田小姐。请用早餐。」 「嗯!」 雏田精神饱满地回答道。 恐怕,她已忘记了右手被绑一事。 边想着吃饭也变困难了呐,宗太边也跟随璃子来到餐厅。 两人三手而非两人三脚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3 无论做什么,第一天总是艰难险阻不断的。 早餐多亏璃子细心地准备了吐司、炒蛋与沙拉这些相对容易食用的食物,宗太才没有花费多大力气。但只能用单手,而且还是不习惯的左手的雏田则难以掌握饭菜摆放的位置,结果只好全由璃子帮忙喂食。 至少能帮她弥补一下视力的话也就不必如此麻烦了。只可惜月神刻印的使用已被菜菜子以「为排除多余的杂质,检测出信任度较高的数据而做的必要处理」为由明令禁止。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最最棘手的没想到竟是刷牙。仔细想想,自己从未用右手拿过牙刷。不管怎么样刷,都丝毫没有干净的感觉。 「需要本人帮忙吗?」 说完,璃子招招手,把宗太和雏田从镜子前带到客厅里。接着,她正坐于绒毯上,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膝枕?」 「这样最有效率哟?还是说,讨厌本人来刷?」 「不如说,还挺高兴的……」 话音刚落,左臂突然就变得沉重起来。细看才知道,原来是被雏田紧拉着。 「我觉得这样很,很不好哟!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胸口附近疙疙瘩瘩的,所以我认为宗太绝对不能躺下!」 在她鼓着脸气势汹汹地阻止下,宗太最终放弃了躺在璃子膝枕上的机会。取而代之,璃子则帮雏田刷起了牙。 「哇~,不知为何,这样,好舒服!」 难舍难离膝枕刷牙告一段落后,这次则轮到了更衣。从宗太的角度来说,本以为反正不出门,穿睡衣也未尝不可,但事到如今才对雏田的睡衣姿态产生羞耻感,于是便决定更换衣物。 此时此刻,俩人才注意到自己其中一只手的袖子根本无法卸下。别说更衣了,连睡衣都脱不掉。 不多时,菜菜子便毫不留情地取来剪刀,以熟练的手法「喀嚓喀嚓」地剪起宗太的睡衣。当宗太投去莫名其妙的视线时,她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呢,对付雌性也很拿手哟。」 是真是假,无法辩别。 趁宗太全神贯注于发言内容,麻痹大意的间隙,菜菜子又扒去了雏田的衣服。很快,雏田便半身裸露在外,透出白皙肌肤。 「虽然我知道你对小雏的身体甚感兴趣,不过偷看更衣可是违反规矩的哟?」 面对菜菜子戏弄似的指责,宗太顿时全身变得滚烫起来。口中不禁漏出惊讶的悲鸣,视线则反射性地逃开。 「诶?咦?我,我……不,不准看!」 这才发觉自己半身裸露在外的雏田,赶紧抬起双手紧护住身体,并直接蹲坐在地上。结果,还害得宗太的左手也碰触到了她细嫩的肌肤。 「等,等下!先冷静!我的手也被夹在里边啦!」 「咦!?啊,啊呜……呜。」 思考完全停止的雏田只是嘴巴一张一合。 「总,总之先放手!」 「放手的话,就全被看见了哟!」 「不会看的啦……话说璃子、菜菜子姐,别光用暖和的视线注视这边,快来帮帮忙呀!」 「啊,真是失礼了。看两位正乐在其中,还以为不便打扰。」 直到此时宗太才恍然大悟,能笑着撒谎的璃子不愧是甘粕燕的女仆。 其实更换的衣物早就已经备齐,且还是即使手被连着也能穿的、一部分经过改造的款式。换作平时的宗太,定会对如此完美的准备狠狠吐槽一番,可此时体内早已没了抱怨的力气。 尽管遭遇巨大混乱,但仍勉强换好衣服的俩人,并排坐在客厅沙发上,无所事事地度过了整个上午。准确来说,是被从早晨开始的胡闹给折腾的,已经没有力气去干其他事了。 午饭时,宗太尝试着挑战了一下拜托璃子准备的筷子。结果连他自己都大吃一惊,没想到竟非常地顺手。除此之外,雏田必须由璃子帮忙这点也在这第二顿饭中得出了结论。不仅无法看见,以单手还很难确认饭菜摆放的位置,果然靠自己则什么也做不成。 「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必这么介意。本人就是为此而来的。」 「可,可是……」 「不过,若本人不出现,或许就可以向宗太先生撒娇,对雏田小姐来说那样可能吃饭也会更香。」 「这,这种事才没想过哟!让宗太来喂我什么的,虽,虽然相当有吸引力啦……不,不对!我没想过!我可从没想过呢!」 雏田抗议道。而宗太也拼命地喊冤。 「这么拼命,不是更加可疑了吗?」 听完这话,雏田的脸「唰」地红到耳根,接着边小声哼唧边缩成了一团。 「戏弄得,有些过分了呢。」 「呜呜……璃子坏心眼。」 一番闲聊之后,饭桌上变得无比融洽起来,连最初看似很过意不去的雏田也,开始在璃子面前撒起了娇。值此之际,璃子才透露,自己还有专业看护师的资格。在觉得她很可靠的同时,对色部璃子这一人物,宗太也更加琢磨不透了。 整个下午同璃子一起,聊了许多内容。特别印象深刻的是有关燕的话题,听说以前她也有过天真可爱纯朴的女孩时代。晚上,时常会以一个人睡不着为由,往璃子的被窝里钻。最后,璃子还和众人约定,下次会把小时候的燕的照片拿来与大家分享。 夕阳西下,黑夜来临。第三餐解决之后,终于还是轮到了最大难关的洗澡时间。 不过因为事前已经仔细研究过对策,所以也并未引起多大的混乱。 宗太先转过身子,在这段时间里,雏田则由璃子换上泳衣,接着二人光明正大地跨进了浴池。套房的浴池相当宽敞,足够容纳两个人泡澡。 和旅行时的露天温泉差不多大吧。 于是,漫长的一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洗完澡,俩人又来到放有双人床的卧室,就这样牵着手仰天躺倒在床上。为防被雏田抱住,宗太还不忘把她的兔子玩偶也一并带来。 刚躺下不久,便传来了雏田的寝息声,是兴奋过度吗? 反之宗太则视线清晰,难以入眠。而且,这才一会儿功夫,雏田便把兔子玩偶丢开,像是找到了更好的玩物似的,将宗太一把搂住。 结果害得他,与烦恼战斗了整整一个晚上。 4 手牵手的生活一天又一天过去,在经过十天之后,多数的问题都已经习以为常。这其中,既包含有璃子悉心周到照料的正面因素,也含有菜菜子强行采用休克疗法的负面影响。 主要问题虽已解决,但还有预料之外的小问题,比如第三天换衣服时,就发生了雏田在穿裙子时被绊倒,半裸着身子把自己压在床上的事件。 还有第七天入浴时,雏田泳装上衣的突然滑落,让俩人陷入了恐慌之中。好在璃子闻声赶来,才没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其他诸如,自己早起时发现雏田脑袋钻进了自己的睡衣里,或者,睡迷糊的自己脱了雏田衣服之 类的意外事件也是频频发生。 不过才十天,回想起来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一边拿吹风机帮着坐在床上的雏田吹干头发的宗太,不禁又苦笑了起来。 「宗太?」 「没事哟。」 「真的么?」 「真的。」 「那最好。还以为我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银色的秀发被热风吹起,在空中翩翩起舞。这代表头发已经干了。 在宗太关掉吹风机的同时,他发现了璃子正站在门前。手中还拿着购物袋。 「要出门吗?」 「听说明天有雨,打算趁今天天晴出去购物。」 「啊,真是抱歉,还得麻烦你特意跑来告诉我们一声。」 「份内之事,不必道歉。」 说着,璃子走近了过来。 既然事情已经传达,为何又……。见宗太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她微微一笑,说道。 「稍微,借用雏田小姐一会儿呢。」 没等宗太回答,璃子便同雏田低声耳语起来。 「在说什么?」 「女孩子间的秘密。」 璃子笑嘻嘻的,把雏田还给了宗太。 此时的雏田,面色紧张且绷紧着后背。 「啊,还有,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两位请先行用餐。」 说完,璃子便离开了卧室。 「……叫我们两个先吃。啊,璃子,稍等一下!」 待宗太觉察到关键问题时,屋内早已没了璃子的人影。 望着飞奔出走廊的俩人,警卫员是一脸诧异的神情。 「啊,你好……」 宗太下意识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老实地返回客厅之中。 正如璃子所言,白色的桌布上,已经摆好了晚餐。 不使用餐厅吃饭原因是,坐在地板上比较容易自由变换姿势,有利于更好地帮助雏田用餐。这是初次晚餐时,就已经决定的事项了。 桌上,白米饭、味增汤、烤鱼和拌菜正飘着诱人的香气。 尽是些,不使用筷子就难以入口的菜呢。 宗太不禁回想起先前在卧室里的璃子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明显是有什么不良企图的笑容。 「宗太?」 「……没事,吃饭吧?」 「嗯,好。」 俩人并排坐在桌边。 周围异常的安静。仔细想想,已经许久没和雏田单独相处了。自从旅行回来之后就从未有过。宗太一想到这里,莫名其妙的紧张感便随之而来。 「璃子不在了呢?」 「啊,抱歉。你一个人吃不了呐。」 只凭右手的使筷的技巧,宗太在这十天里已经运用到足以应付普通饭菜的程度了。 他用筷子把烤鱼捣碎,夹起一口的分量往雏田嘴边送去。 听见宗太唤她名字,雏田小心翼翼地张开小嘴,勉强把烤鱼塞了进去。经过细到伴随着「嗼咕嗼咕」声音的咀嚼后,她才肯把烤鱼给咽下去。 这次又夹起些米饭,可却在送往嘴边的途中洒落下一些。 「喂个饭,还真难呐。」 明明看璃子喂的时候,是那么的轻松。 这样下去,不但喂雏田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而且自己的用餐也会毫无进展。 「那,那个……宗太。」 「嗯?」 「刚才呢。那个……璃子告诉我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错的办法?」 「是,是的。可以试……一下吗?」 「你说的是方便吃饭的办法?」 雏田面色紧张地点了点头。 「有种不好的预感呢,总之先试试看吧。要怎么做?」 「首,首先……请宗太坐着别动!」 「哦,好。」 见宗太同意,雏田便一点点地蹭近过来。 「喂,雏田?」 「是,是璃子说可以才这样做的呢。并不是我想出来的哟?」 脑袋钻过牵着的手作成的圆圈。很快,她便坐在了宗太的膝盖上。 从占据眼前的银色秀发上,传来了洗发水的香味。 「这,这样,宗太夹菜应该也方便了!真的哟?我只是照璃子说的做而已哟?」 确实,在此姿势下喂饭要方便不少。 可取而代之的却是身体的紧贴,这也让宗太的手几乎达到了抓狂的地步。 「明,明白了。总之先试试吧。」 「嗯,好。」 宗太和雏田就这样相互摩擦着身体,再度开始了用餐。 试过才知道,这远比从旁喂要轻松得多。送往自己口中,还是送往雏田口中,在动作上并无多大差别。筷子流畅地上下移动,晚餐也是进展飞快。 趁着雏田咀嚼的空隙,宗太也往自己口中送了些食物。 「宗太?」 「嗯?怎么了?」 俩人边吃边聊。 「筷子……是同一双呢?」 「啊,抱歉。你介意吗?」 「不,不是!我是想问宗太,宗太介不介意。」 「完全没在意哟。」 「我,我也不介意。请你保持这样。」 「是么。那最好。」 宗太夹起几片拌菜,往雏田嘴边送去。 「来,啊~。」 「啊。……好好吃。」 雏田笑容满面地说道。 「脸蛋上粘着饭粒哦。」 说着,宗太将筷子换至左手,用右手取下粘在雏田脸上的饭粒,一口吃了下去。 「……梦想又实现了一个。宗太,啊~。」 「真是。今天特爱撒娇呐。」 「因为是久违的,和宗太单独相处哟?」 「噢,也就是说,雏田认为璃子和菜菜子姐很碍事呐。没想到雏田心肠这么毒呐。」 「我,我可没这么说哟!只是稍微一会儿……真的只是稍微一会儿,有过这种想法……」 「我对此也有同感呐。」 「想法和宗太凑一块儿了呢。」 彻底放松的雏田把整个身子都靠了上来。不过还是很轻。 体温已正相互碰触的腿和胸口缓缓渗入。 双手穿过雏田腰间,准备温柔地将她抱进怀中。 听着雏田痒痒的笑声,宗太更加沉浸在了幸福的氛围当中。 可是,幸福却没能延续下去。 「呀~,这还真是看到了和谐美满的一幕呢。」 被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吓了一跳,宗太连忙松开抱住雏田的手。 「本来是担心你们才过来探望的,看来是没这必要了呢。」 站在客厅口的,居然是片桐京和甘粕燕。俩人都穿着学校制服,一副打从心底里对此感到无语的表情望着这边。 「关于这,这个呢!只是单纯的吃饭,我可并没做什么亏心事。」 「哼~。」 宗太的辩解连千分之一的信任都没能获得。 「你们俩是恋人关系,像这样恩爱不挺好的。」 「不过咱觉得,就算想早生贵子,也别不分场合哟。」 「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京前辈和燕学姐为什么来这里。」 「刚才不是讲过了?担心你们才来探望的。后边这句也讲过的,看来是没这必要了呢。」 「已经动摇得连话都听不进了吗。真不成体统。」 就在宗太被逼得说不出话之时,一支意料之外的救兵突然 杀到了。 「可以到此为止吗?本人也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了。」 「为,为什么璃子会?购物呢?」 「还没注意到?全部都是燕计划好的哟?」 京同情地望了一眼宗太。随后又喊着雏田的名字,将她抱进怀中。尽管被揉得乱七八糟,雏田仍显得非常开心地叫唤着。 想必是许久未见俩人,开心过头了吧。 「既然要来,就不能早点儿来么?」 「这边也没以前那么闲了呢。」 怀里抱着雏田,京抬起略带严肃神情的头说道。 「出什么事了?」 「在月乃宫最近发生了数起离奇事件呐。」 「虽然还未明确,不过黑田叔认为与银色方舟有所关联的可能性相当大哦。」 银色方舟的名号,让宗太的脸蒙上了一层阴霾。 「不过,宗太君没必要担心哟。」 「可是。」 「话说回来,最让人担心不应该是宗太同学和小雏吗?现在就别把心思放其他地方了。」 虽然正如燕所说的那样,但光凭这几句话就能让心情变好的话,也就没有必要如此伤神。 「京前辈,能力方面不要紧吗?」 「嗯,不要紧。因为已经消退到瞒也瞒不过去的地步了。就算发生什么事件,我最多只也能当当燕的后援哟。」 仿佛已舍去什么似的,京无力地微微一笑。从那样子推断,想必她大概已经同巴和好,并与黑田也谈过话了吧。 「不过,这样我也安心点儿呢。」 「怎么,宗太同学不担心担心咱吗?」 「刚才说不用担心的,是谁来着?」 「那是说事件呢。和咱个人无关。」 「也罢。那请多加小心,行了吧?」 「宗太同学对咱是怎么一个想法,咱总算是看透了。」 燕似乎还打算继续,不过在璃子的劝解下,她终于乖乖闭上了嘴巴。 这时,背后传来了声响。是菜菜子作为根据地的卧室门打开的声音。 「欢乐的交谈这么快结束了?」 「咦!……菜菜子姐怎么会在!?不是出去了吗?」 「你在说什么呀?我一直在里边哟?」 「……一直是?」 「从你和小雏打打闹闹、卿卿我我的时候开始。」 听到这里,宗太略带责备地望向了璃子。 「本人仅是说过请俩位用餐,菜菜子的所在可只字未提哟。」 误解是宗太自己的责任,璃子确实没有过错。即便是,曾往类似方向进行了诱导。 虽然很想抱着脑袋蹲到地上,可一只手被绑着,完全抱不了。 「没,没关系的哟!反正还没做亏心事!」 「哼,是准备接下来就做吗?看来我们把闯入的时机算早了呐。」 自掘坟墓的雏田尽管胀红着脸,可仍打算继续辩解。预见到事态会陷入僵局,宗太便在事情闹大之前先制止住了雏田。转而,他威胁似地凝视起周围的女性阵列,向她们射出无言的“钉刺”。 一声「明白了明白了」的轻描淡写的回答之后,京仿佛切入正题似的,向菜菜子提出了问题。 「研究进展如何?子刻印,有查清什么吗?」 说完,全员的视线都开始集中向菜菜子。 「如果假设的次元可行,那确实搞明白了不少。」 「咦?」 毫不知情的宗太,理所当然似地大声惊呼道。 「这么吃惊干嘛?」 「因为,我可什么都没听你讲起过哟?」 「我又没有逐一向你报告的义务。况且都已经过去十天,实在没想到你竟然会觉得研究毫无成果呢。我可不是来玩的哟?顾及到雇主的感受等等,也必须尽早拿出成果,否则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话虽如此,可菜菜子看上去到是一点儿也不焦急。 「话说,菜菜子姐的雇主是?」 「是谁呢?」 「……啥?」 「我也不知道是谁负责的哦。笼统些说,就是政府。再把范围缩小点儿的话,则是厚生劳动省的月神刻印对策室呢。不过,估计那里可能也只是个窗口而已呢。」 「……是嘛。那,请让我们听听你的假设。」 「在此之前,先请各位就座。」,璃子在这时突然插嘴,难道是知道内容很长?说完,她让众人坐下,并按人数准备了相应的咖啡杯。 一口饮尽杯中饮料后,菜菜子应周围视线,开始了讲解。 「先前和你讲过的呢,月神刻印会发出微弱的电磁波一事。」 「是的。」 宗太回答的同时,京也点点头,燕则一副明知顾问的表情。似乎这些浅层问题俩人都早已知晓。 「电磁波呢,根据波长的不同,每种有着各自的名字,如电波、红外线、可视光线、紫外线、光、γ线等等都是如此。这些都有听过吧?」 「确实听过呢。」 「而子刻印发出的电磁波则略微有些特殊呢。既有波长极长的时候,也有与此相反的时候哟。」 听了这话,宗太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牵着的手。 「这反应在普通的月神刻印中是观测不到的。普通刻印总是以百分之百的准确率维持在一定的数值。就是说,在观测上,月神刻印的数值是绝不会变的。从中,得出了一个多数的研究者一致认同的见解。」 讲到这里,菜菜子顺时针确认了众人的表情。接着,她又继续道。 「那便是,『月神刻印不存在成长与学习的概念』这一说法哟。」 「前提是月神刻印必须为类似生物的存在呢。」 京在恰当的时机插嘴道。 「嗯,没错哟。不过,我认为这点已经没有怀疑的必要了。」 说着,菜菜子的眼睛望向了子刻印。 「因为宗太同小雏已经证明了呐。」 菜菜子看似很开心地点了点头。 「嗯,回到刚才电磁波的话题上,发出信号的种类,那真可谓是每日俱增呢。最初不过一种模式,但在这十天里已经达到四位数了。」 宗太发现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似乎想传达些什么。 「而且信号模式还呈指数级增加,发信时机也存在某种规则性。」 菜菜子的视线从未移开过。从那有所企图的目光中,能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气。尽管对其真意还并不了解。 只隐约注意到,她正在酝酿着某个超乎想象的内容。 接着,菜菜子停下了发言,仿佛在给予宗太提问的机会。 「这规则性是?」 「你和小雏交谈之后哟。」 「我,我和宗太吗!?」 「别绕弯子了,请告诉我们其中的意义。」 「不~好。我觉得有这部分情报就足够了哟?小燕的话,应该已经明白些什么了吧?」 就算话锋突然一转,燕也还是保持着我行我素的态度。往咖啡里放入白砂糖,边专心致志地搅拌着,边说道。 「虽然还没搞透彻,不过从上述言论分析,子刻印似乎在学习着什么……这种情况下,如果说是在为记住语言而努力的话,那还真是勇气可嘉呐。」 「好厉害呢。大学进医学部哟。」 对于菜菜子的劝诱,燕并未给出任何回复,只是看似满足地将变得甜腻的咖啡喝了下去。 「你在骗人吧?」 「我,很少开玩笑的哟?不过会讲些听上去像是玩笑 的真话呢。」 刻印在努力记住语言。燕确实是这样讲的。 「说到底也只是个假设,我认为至今为止所观测到的电磁波,其实就是子刻印发出的声音呀。」 「……太扯了。你说的。」 「既然原本就被构成类似文字式的形态,那月神刻印拥有交流手段这点,也并非多么不可思议吧?」 「不是类似文字式的形态,本身不就是文字式么?」 「错~了,你的类型不适合当研究者呢。若被常识束缚,就不可能会有新的发现哟?」 「作为我本人,到是希望菜菜子姐能够稍微再多具备一些常识呢。」 不理宗太的讥讽,菜菜子仍继续着这个话题。 「人类的常识,并不等于月神刻印的常识哦?所以,我才希望了解月神刻印的常识呀。」 「就算如此,那子刻印发声,又该如何解释?」 「没必要硬去解释哟。随着解读和剖析的深入,展示在众人眼前的定会是无法否定的真相。」 「内容的跨度好大,感觉像是电影里的世界观呢。」 说着,京耸了耸肩。 「很遗憾,不过这就是现实。真田君还是早早认命比较好呢。否则,就把你整个丢下哟。当事人这么不中用的话可就看不下去了啊。」 「多谢忠告。」 不知是不是半路难忍困倦,只见另一位当事人已经昏睡过去。且身子正摇摆不定地向旁边的宗太靠近。 见此情景,菜菜子难得露出了苦笑。 「今天就到这里吧。后面的内容放在明天讲。」 站起身的她,脱去白衣随手一丢,之后便消失在了浴室之中。 一股奇异的留恋,被遗弃在得不到结论的宗太的内心里。可冲进浴室追问又有伤风化,结果,自然是被从肩膀传来的沉重感及紊乱的呼吸搞得心力憔悴。 身旁,璃子正准备收拾桌子。 燕则仰天躺倒在地上,像在思考什么似地凝视着天花板的一点。仿佛想到了一般,她朝璃子喊道。 「璃子,有准备咱和京京的衣服吗?」 「已经准备好了哟,在右边最里面的卧室。」 「打算留宿吗?」 「难得有机会呢。不好好享受下豪华套房待遇怎么行?」 说完,京吐了吐舌头。 「雏田会很高兴的哟。」 「哼~。不是很明白嘛。」 撇开京戏弄般的坏笑,宗太将雏田抱起,留下句「我们先睡了。」后,便把客厅甩在了身后。 她那半带嘲弄的「晚安」,也被默默地阻挡在了背后。 这天睡得特别不安稳。 原因,主要来自菜菜子讲的假设。比较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对月神刻印的疑问。 自己体内,有着不明正体的存在。一想到这里,颤抖便从身体中心蔓延开去。 尽管知道后续明天会讲,但若早知如此,还真该让菜菜子一次性全部讲完。 「……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口中下意识地漏出了抱怨。 「……那,那个,对不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窃窃私语般的回答,宗太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 侧过身子,旁边就是雏田的脸。明明直到刚才应该还处在熟睡状态,或许就是被自己给吵醒的。 「全是我的错……把宗太卷进来……」 「不是哟。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子刻印的事,果然是我的错呢。」 「怎么可能。」 雏田摇晃着脑袋来否定宗太。 「身为辉夜姬也是,造出子刻印也是。都不是雏田的缘故哟?」 「这,或许没错……」 「……不过,我喜欢上雏田这点,或许就是你的缘故了呐。」 「哇,宗,宗太,干嘛突然讲起这些!」 「终于肯笑了呐。」 「因为宗太突然讲了奇怪的话哟。」 「我又没说谎。」 「真是……」 雏田撅起小嘴,仿佛在竭尽全力地抗议。她本人或许正在生气,但却一点儿也不可怕。不如说,还特别的可爱。 「不用担心啦。」 宗太轻轻地抚摸了她的脑袋。 「可是……」 「别可是。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没事的哟。」 「……嗯。」 在牵着的手上,雏田又叠上了另一只小手。 「对,对了……宗太?」 「嗯?」 「可以稍微往这边靠过来些吗?」 俩人已经近得快贴在一起了。 「呃,啊。」 宗太不时地露出孩子般的傻笑,并将身子又蹭近了一些。 「宗太的身子好暖和。」 「雏田也和往常一样热乎乎的呐。」 「是吗?」 「啊啊。」 是因为夜晚吗?还是因为在被窝里? 俩人的声音自然而然的越来越轻。觉得很奇怪的宗太本想指出这点,不过心想这样就好,便也没再多言。 雏田把脸贴在宗太的胸口。为确认眼前这可爱的存在并非虚幻,宗太往那额头上亲了一下。 瞬间,她将头抬起,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怎么了?」 「……那,那个。」 「嗯?」 「……我想。」 「想干嘛?」 期待着雏田为难的表情,宗太略微地搞了个恶作剧。 「明、明知顾问……」 「所以啊,这不在问你吗?」 「算了哟。既然宗太没那意思,我就自己来好了。」 逞强的宣言之后,雏田把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伸了过去。指尖最初碰触到胸口,接着划过脖子与下巴,缓缓向嘴唇攀登。随后,如同伸懒腰似的,她的身体又蹭近些许,并将颤动的嘴唇重叠在了一起。 鼻子碰在一起,牙齿相互摩擦。但雏田却毫不介意,仿佛在确认对方的存在一般,在尝试手法一般,不断地,不断地寻求着。起初只是挠痒般地把嘴唇贴在一起,渐而大胆激烈地深入。灼热的吐息刺激着彼此的脸颊,同时舌头纠缠的声音也穿过耳朵,把兴奋送往了大脑。 是得到满意的结果了么,面红耳赤的雏田一脸恍惚的神情,最终松开了宗太。 很快回过神来的她,逃避似地转过了身子。 「晚,晚安!」 没过多久,便传来香甜的寝息声。 「都这么兴奋了,哪还睡得着呐……」 那带着温热的身体,让宗太更是难以入眠。 本想朝玩弄自己的少女抱怨几句,不过一看到她安稳的睡颜,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及体贴关怀的心情。 一段时间,宗太都自然地注视着相牵的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哟。有话,就直说呐。」 包含请求的言语,没有传入任何人耳中。 只是被静夜安然接受。 5 次日,宗太被胸口传来的阵阵压迫感给惊醒了。 想必是又被睡相极差的雏田给压住了,模糊不清的脑袋不禁这样思考起来。仿佛要移开重物似的,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左手。 这时,突然感到一股不协调感。 左手能够自由活动。 惊讶的同时,焦虑也聚集了起来。宗太把手心移至眼前,发现这确确实实 是自己的左手。可是,雏田的手却并没有被拉过来。不仅手没有握着,作为测定装置的红色缎带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残留在腕部的浅痕,能够证明其曾经存在于此。 这缎带可不是什么顺势一扯就能轻易挣脱的物品。 他掀开被子,打算叫醒雏田。 可在喊出少女名字的前一秒,他停止了一切动作。 视野中,闯入了一名比雏田更加娇小的女孩。年龄在五、六岁左右。如胎儿般倦缩着身体。每次呼吸,全身便会上下起伏,披肩的黑发则反射着太阳的光线。脖子上如颈链般挂着那根红色缎带,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其他遮掩之物,毫无瑕疵的皮肤,像雪一样的白。 被拉回现实的宗太,慌忙又把被子盖上。 并缓缓做了三次呼吸。 这次则是静静地揭开被子。先映入眼中是雏田银色的脑袋,再揭开一些,只见那名娇小的女孩确实躺在自己和雏田之间。 脑中不断重复着冷静一词,仿佛念经一般。 从现状判断,外人入侵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因为这里被警护课的警卫二十四小时严密保护着。就算是一只老鼠,估计想进来也相当困难。 「喂,雏田!快起来!」 双手伸向肩膀,使劲摇动起来。 沉浸在美梦之中的雏田总是不肯起来。即便如此,在宗太不厌其烦呼唤下,她最终还是睁开了双眼。 「宗太……早上好。」 「喂,早上好。不对,看这边。」 宗太发动月神刻印,使雏田能够看见熟睡的娇小女孩。 是还没清醒过来的缘故吗,雏田并未马上作出反应。 「咦?……我,的手……和宗太分开了哟!」 「这个先放在一边!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吧!」 「手也很重要哟!」 宗太姑且先握住了雏田伸出的手。 但原本应该浮现的子刻印却并没有出现。 「骗人的吧……」 这时,女孩发出了一声哼唧,像在乘胜追击士气动摇的宗太一般。 规则有序的呼吸暂时停了下来。 宗太和雏田只有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身处中心的女孩半睁开眼,如同确认周围状况似的,左右扭了扭脖子。蓝色的眼珠先是映入房间整体,接着注视雏田,最后抬头直直地望向了宗太。 「究竟,出什么事了哟……」 面对愕然的宗太,女孩只回以一个大大的哈欠。 二章 愉快的家族计划? 1 尽管望着女孩的四位女性各有各的反应,但都没有像宗太那样吃惊。 「本以为只是时间的问题,结果还是做了吗。」 京很无语地说道。 「不愧是宗太同学,无节操呐。」 燕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是不是犯罪呢?」 抛来疑惑目光的便是璃子。 「你呀,是个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男人呢。对你改观了哟。」 菜菜子似乎打从心底里高兴着。 「连做都没做啦,节操也还守着,更没有犯罪!还有,菜菜子姐你的说话有误哟!」 「啊啦,是吗?」 代表四人,菜菜子摆出了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总之,现在就算牵着手,子刻印也无法发动了。而且,连是怎么解开的也……」 原本绑在俩人手腕的缎带,如今却挂在了女孩的脖子上。菜菜子本想过去解开,可女孩似乎不太愿意,于是便随她喜欢了。 「比起这些,我到是想说,这孩子的眼睛和宗太君很像呐。」 「嘴角,特像小雏。」 「实在无法想象这并非你们俩的孩子呢。」 这点,宗太在掀开被子时就已经注意到了。比起自己,感觉女孩更加酷似雏田。 「眼下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哟。差不多,也该听听专家的见解了哟!」 宗太本想借此尽快把扯远的主题给拉回原处,可一瞬的空隙,却发现菜菜子人已不在桌边。环顾四周,只见她正一副难以琢磨的神情,坐在客厅角落的测定用电脑前进行着操作。之前见过的波形,正在显示器上激烈地跳动着。而菜菜子的双眼也随之左右晃动,最后忽然停在了某一点上。 「在此之前,可以先回答一个问题吗?」 「什么?」 「昨天,你们在被窝里都干了啥?」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有。」 宗太拼命保持着镇定的声音,并摆出张一本正经的表情,以摆脱困境。 尽管如此,菜菜子却仿佛有了把握似地说道。 「哼~,原来昨晚还是发生过什么的呀。」 她的眼睛,并未看着宗太,而是朝向了坐在身旁嘴巴一张一合的雏田。 「就算如此,那又意味着什么?」 宗太再次提问道。 「两位欢乐的时候,测定值呈现出了爆发般的增长势头呢。所以啦,只是为慎重起见,才向你确认的哟。」 「……搞成这样。很开心么?」 对此,菜菜子并未理睬。 或许是心生怜悯之情,京像在推进话题似的,帮宗太解了围。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子刻印变成了这孩子?希望菜菜子姐能讲明白些。」 面对京确信的质问,连宗太也不禁咽下了一口气。他直直盯着菜菜子,静等对方的反应。 「是不是这样,现阶段还很难判明,不过这样认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挂在脖子上的缎带,现在也还能检测到与昨天相同的波长。」 「究竟发生了什么,该如何解释?」 「是呢~。我觉得现在可能性最高的就是把这看待为成长的证明,能接受不?」 尽管从状况判断,认同了菜菜子的见解,但宗太却没有肢体上的表现。胸中仍残留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抑郁感。 一望向女孩,那双蓝色的眼睛也会同时直直凝视过来。 「昨天,我有讲解过关于子刻印的假设的咯?」 「是努力记住语言那段吧?」 「或许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摸索交流的手段呢。考虑到这孩子的存在的话。」 「因为保持文字式无法解决问题,于是就改变了形态。」 「没错,这样一来就相当合理了吧?」 「归根结底,也只是菜菜子姐设定的假设呢。」 「警戒是件好事哟。在事情没有明确之前,这种程度的怀疑或许还是有益的呢。」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需要继续牵着手吗?」 「不用了。今天开始就回归普通生活吧。」 「这孩子,怎么处置?」 尽管能猜到回答,不过宗太还是问出了口。 「这不明摆着嘛。由你们俩来抚养哟。」 「虽然不认为反驳会有效果,但交给我和雏田来抚养实在是太乱来了。」 「我会提供万全的援助的,放心好了。」 说着,菜菜子把一个大大的哈欠给咽了回去,并擦拭起眼角的泪水。不论怎么看,都无法从她身上看见那万全援助的影子。 宗太本想再度抗议,可衬衫的衣角却突然被狠狠拉住。回头一看,只见衣角正被女孩的小手有力地握着。那眼中,还带着些许寂寥。 「养育子女可是父母的义务哟。责任要尽到底。」 在宗太陷入沉默的期间,菜菜子已经定下了结论。 「既然如此,璃子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呐。」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们有说过不需要璃子帮忙的!不如说,会远比之前更加需要!」 「话虽如此,可咱也正在被繁琐家务所捆扰,考虑是时候来要人的当口上。又怎能错过这次绝佳的机会?」 「请别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 心想和燕纠缠也是徒劳,宗太便转向了璃子。可下个瞬间,璃子却像在道歉似地低下了头。 「对本人来说,燕大小姐的命令是绝对的。」 失去依靠的宗太,忽然无力地垂下了肩膀。 「打起精神来,接下来的路一定会很开心的。」 「会开心的,不是京前辈你么?」 「不过嘛,无论如何都需要帮手的时候,我还是会马上赶过来的啦。」 「我期待一下哟。」 浑身无力的他,连回答都是竭尽了全力。 「或许是在此的最后一件工作了,这孩子的衣服,需要本人去准备齐全么?」 宗太乖乖接受了璃子的提议。随后,璃子便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那么,作为礼物,我就来教教两位年轻父母,最初的工作吧。」 「是什么?」 眼下也无力订正菜菜子的发言,宗太便干脆地接受了她的建议。 「给宝宝取个名字吧。」 「……事出突然,哪来得及想……」 「叫优姬怎么样?」 提出建议的是雏田。 「为什么,能这么快想出来。」 「秘,秘密哟。」 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雏田,京抛出了疑问。 「男孩子的话,怎么办?」 「叫裕太。」 反射性地,雏田回答道。 「咦,啊……对,对了,关于这个呢……」 待她觉察到自己上当,已经为时已晚。 「原来如此呢。」,此时的京,一副如愿以偿般的表情。 「我可没,没有考虑得这么长远呢。」 用轻得快消失似的声音,雏田并未特定对象地辩解道。 看她如此可怜,宗太便转而瞪向了京。但从只以口型讲出对不起的她的表情中,却是完全看不到反省之色。 随后,视线又对上了那双一直盯着自己蓝色眼瞳。 先在内心里呼喊了一次雏田想出的名字。 接着,又发出了声音。 「……优姬吗。」 女孩表情惊讶地,抬头望向了宗太。 「好,从 今天开始你就叫优姬了。」 如此宣告并抚摸起她的脑袋后,优姬舒服地闭上眼,笑开了花。 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里,除开宗太雏田女孩的另外四人便陆续离开,再经过约十分左右,璃子安排的童装也送达了。 帮忙搬运瓦楞纸箱的警卫,明显是一脸诧异的表情。一夜之间,不但保护对象增加了,而且连这三人的关联也变得难以理解。 宗太下意识地深深叹了口气。 即便如此,手却没有停下,难道是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逆境的缘故吗? 打开纸箱,里边摆满了童装。 是很有兴趣么?身穿宽松睡衣的女孩紧紧抓着宗太的臂腕,不断地向纸箱探出脑袋。 「有,想穿穿看的吗?」 女孩只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为征求另一位家长的意见,宗太发动月神刻印,把装满整箱的衣服给收入视野之中。 「我觉得这件好。很可爱!」 雏田拿起上方的一件格子花纹的罩衫和裙子,满脸爽朗笑容地,在宗太面前展示了起来。 「这可不是给雏田你穿的呐。」 「我明白哟。」 说着,她撅起了小嘴。 可说明白也只是短短一瞬,等一拿出压在下边的衣服,她便喊着这件也很可爱呢,开始在地板上把衣服铺展开来。 完全感觉不到,对现状的不安与不满。 那活力四射的模样,反到使宗太变得难为情起来。 如此一来不就真成满心欢喜为孩子选择衣装的家长了吗?想到这里,他便立马将这可怕的念头给掐灭了。 明明还什么没做过,又何来父母一说。 「宗太认为,这件不好吗?」 「咦?」 「因为你看上去貌似有些苦恼。难道说,是我的品位太奇怪了么?」 「不是,我并没有在纠结穿着的事情啦。」 挂着苦笑,宗太面向了女孩。先让她举手高呼万岁,把睡衣的上衣给脱去,并准备将替换的罩衫从头套入。尽管在手穿过袖子上花去不少工夫,不过最终还是成功地替换了上衣。接着宗太又帮女孩脱下睡衣的裤子。可因为不知裙子的前后,中途还是由雏田帮忙才穿上的。 换好衣服的女孩来到镜子前,骨碌骨碌转了好几个圈。 宗太不禁心想,她究竟在干什么呢?放眼只剩三人的宽广室内,却反而徒增了不少郁闷及空虚。 「对了,宗太,该吃早饭了吧?」 因为在沉思别的事情,宗太对这传入耳朵的声音多少显得有些惊讶。正当他打算回答之时,却听见肚子先鸣起了催促之音。 「刚,刚才的声音可不是我哟?」 「怪到优姬头上可不好哦。」 「呜……既不是优姬也不是我啦。」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去在意这些了吧。」 因为这十天来,可都是一直牵着手度过的。 「对,对我来说很重要哟。因为这副样子,并不是我所期望展示的姿态!」 「那么,吃饭吧。」 宗太边苦笑着,边拉起优姬的小手,来到饭桌前坐下。 桌上摆满了之前璃子准备好的饭菜。 正当他为该如何让优姬吃饭而捆扰之时,便看见优姬一屁股在自己盘着的大腿上坐了下来。 虽然俩人同时喊出「我开动了」,但优姬却是沉默不语。仅凭目测的年龄的话,说话应该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如今别提说话了,连像样的声音都没发出过。 「优姬,吃饭前要说我开动了,哟。」 雏田又挑战了一次,可惜只换来一脸看似不可思议的表情。 无奈的宗太,只好掰下面包的一角,朝她嘴边送去。 最初优姬连伸过去的手指也一并咬住。被咬的地方红通通的。 「我的手指可不是食物呐。只咬面包,明白了么?」 话音刚落,感觉优姬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宗太再度塞过去块一口大的面包。这次优姬做得很棒。 「好吃吗?」 一听见旁边雏田的声音,优姬立刻把视线转向了那边。但是,却没有开口。 之后俩人也交叉着向她问寒问暖,可依旧得不到答复。 用完早餐后,宗太利索地把餐具堆在了一起。而优姬则抬头望着站起的自己,是对自己的举动很感兴趣吗? 「怎么了?」 她看了看宗太,又看了看留有残余橙汁的杯子。 「想帮着收拾吗?」 优姬以行动代替言语,拿起自己使用过的杯子便跟了过来。视线还死死盯着杯中,生怕橙汁洒落出来。 不由的,宗太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边注意着身后,边朝厨房走去。本以为顺利到达的瞬间,优姬却突然被餐厅与厨房的高低差给绊倒了。宗太连忙伸出手,勉强扶住差点摔跤的优姬,但脱手的杯子在空中飞舞一段时间后,最终落在了他的头顶。 俩人都被果汁给淋了一身。 重新立起的优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刚听到有什么声响,没事吧?」 雏田从客厅跑了过来。 「啊!别过来!」 「咦?呀啊啊啊!」 在宗太出声制止之前,雏田就一脚打滑,屁股重重地摔在了湿漉漉的木制地板上。 「……好疼。」 「大悲剧呐……」 「……怎么感觉粘糊糊的哟?」 「优姬打翻了橙汁。」 「呜呜,连头发都粘糊糊的。屁股也冰冰凉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去泡个澡了呐……等一下哟。我先把优姬带过去,你呆在这儿别动,防止损失进一步扩大呐。」 「我,我明白了。」 宗太拿来抹布擦干脚底,接着便抱起满身是橙汁的优姬,朝浴室飞奔而去。 「乖,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哦。」 可正当他打算去接雏田时,优姬也一道跟了上来。 「我很快回来,你先呆在这里。拜托了。」 虽然宗太像这样叮嘱道,可对面依旧没有反应,还是拖着湿漉漉的身子粘在自己身上。 「宗太,还没好吗?」 厨房那头传来了雏田求救似的声音。 「啊~,现在就过去哟!」 宗太边回答道,边背起优姬,返回了雏田跟前。 长长的银发吸入果汁,看似很沉地垂了下来。 注意着背上的优姬,宗太把雏田也给抱了起来。果汁的甘甜味道传如鼻中。全身尽是不舒服的粘糊感。 一带俩人走进浴室,便立刻开始帮优姬脱去衣服。 「明明才刚换过衣服。来,万岁。」 学着宗太的样子,优姬也举起了双手。 他趁机,将湿漉漉的罩衫往上一翻。并且把裙子和裤裤也一并脱光。 「优姬,闭上眼睛。」 宗太先从头到脚给她淋了个浴,接着用香波洗好头发,最后拿沐浴皂把全身擦出泡泡,以彻底刷洗掉橙汁的粘性。 用浴巾擦拭完湿润的肌肤后,宗太把优姬带出了浴缸,并暂时先让她包着浴巾。 「好,干净了呐。」 反而宗太的衣服还是湿透的。 「那,那个~,宗太?」 「嗯?怎么了?」 「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再等会儿好了,你先洗吧。一个人也能洗的吧?而且也不能让优姬不穿衣服啊。 」 现在已经不同于手被绑住的昨天了。 「是,是呢……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雏田出浴,宗太便把优姬转交给她,让自己也舒服地把身上的果汁给冲洗干净。 清理完地板时,太阳也已经升得老高。 是时候必须开始午餐的准备了。因为璃子已经不在。 宗太独自来到冰箱前。 打开冰箱,发现有意大利面和肉酱的罐头,便决定今天就吃这些了。或许是璃子早就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提前购买的吧。 他把热好的意大利面摆上了饭桌。 刚入座,优姬便一言不发地翻上了自己的膝盖。 「好,先得教会你叉子的使用方法吗。」 说着,宗太把叉子塞进优姬小小的手中。看见宗太使叉的样子,她也模仿着把意大利面卷了起来。 宗太则发动月神刻印,让雏田也能看见那努力的模样。 不知为何,对这小小的进步,却感到阵阵奇妙的欣喜。 「优姬真是聪明伶俐呢。是吧,宗太。」 一被抚摸脑袋,优姬便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接着,她举着叉子,朝向宗太这边。 第二次,张开了嘴。 「怎么了?」 「……ta。」 虽然很短,不过从优姬喉中确实奏出了声音。 「……宗-太。」 「刚才……的是?」 蓝色的眼睛直直洞穿着宗太。 「宗-太。」 「说话了!」 不由地,宗太大声惊呼道。 「宗-太,宗-太。」 「这是优姬的声音呢。」 「宗-太,宗-太,宗-太。」 兴奋的他,把优姬转给了雏田来抱。 「雏·田。」 「……雏阿田。」 「雏,田。」 「雏……田。雏田?」 「没错。讲得很棒呐。」 宗太略显粗野地揉了揉优姬的脑袋。 「优姬叫,优姬哟?」 捧着她的脸颊,雏田说道。 「优姬?」 「对。优姬哟。」 优姬的脑袋交互着歪向左右两边,是不明白在说自己的事情么?不过在雏田热情的提醒下,或许是理解了话意,她指向自己,说道。 「优姬?」 「没错哟。优姬就叫,优姬。」 「优姬叫优姬。」 之后,三人净是傻傻地相互喊着对方的名字。等想起午餐时,意大利面早就彻底凉掉了。 2 以记住名字为开端,优姬的词汇量日益提高,用餐和换衣也,变得能够单独完成了。 —第二天 「宗-太。换好啦。」 穿着便服的优姬高举双手,一副得意的表情。 「噢,今天没有前后穿反呐。做得很棒。」 「嗯,很棒很棒。」 一被宗太抚摸脑袋,则又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脸。 —第三天 在三人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时候,黑田和巴突然登门来拜访了。 「当爸爸的感觉如何?」 「如果我是爸爸的话,那作为我的监护人的黑田叔是不是该叫爷爷了呢?」 「爷爷?」 优姬即刻开始了对这个词汇的记忆。不多时,她便冲着黑田喊起了爷爷,同时还小跑着靠近过去。并在跟前停下脚步,抬头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黑田。 尽管黑田不断地把爷爷订正为叔叔,但只要宗太一讲爷爷,优姬便又会冲着他喊爷爷。 「父母的力量真伟大呐。」 终于,一脸涩涩表情的黑田身边的巴忍不住笑出声,害黑田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第四天 这天下午,京和燕过来玩了。 为防止优姬被灌输不必要的知识,宗太的视线是一刻也不敢离开。可即便如此,那俩人似乎还是趁着上洗手间之类的空档,好好教育了优姬一番。待傍晚她们离开之后,优姬便开始直呼宗太爸爸了。当然,雏田则叫妈妈。 「爸爸?怎么了?有趣吗。」 想必优姬是一点儿也没有理解面部抽搐僵硬的宗太的心情,仍连续唤了他数声爸爸。 「都说,说了些什么呀。优姬。我,我可不是爸爸哦?大概……」 「京京骗人?」 「不是,也不能算骗人吧…」 「那,果然宗-太是爸爸?」 「等等,给我冷静一下!」 虽然反倒是宗太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可眼下的状况根本容不得他去思考这些。 想着再这么被叫下去自己都不知会成什么样,宗太便在送优姬浴室前,又进行了数次说服的尝试。 「我,即使被这么称呼也……」 雏田补充似的发言,却被他当作没听见。 或许是包含气势的说服起了效果,优姬在出浴后,又变回了原来的称呼。 「宗-太,洗好了。」 脸蛋热腾腾红扑扑的她,朝坐在沙发上的宗太靠近过来。 「身子有好好擦干净吗?」 「擦干净了。」 「香喷喷了吗?」 「香喷喷了。不过,香波是靠雏田帮忙的。」 仔细一看,头发也还是湿的。 「不彻底擦干净,会得感冒的咯。」 说着,宗太拿来一块毛巾盖在她头上,略显粗鲁擦拭起来。 优姬则显得很开心地,喊出了声。 之后出来的雏田,虽然朝宗太投去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可却被假装没发觉给回避了过去。 「……我,明明被这么称呼也不会介意的说。」 第五天 「今天香波也是自己动手的。」 每每从浴室出来,优姬就会向宗太靠近,今天也是如此。 「眼睛有闭紧吗?」 「闭着的,但还是进去了一些。不过忍住了。」 「很努力呐。」 听到赞扬,优姬一把搂住了宗太的腰。 「有老老实实地数到五十么?」 「数了,和以前一样。」 一被抚摸脑袋,她便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 「宗,宗太,我也和优姬一起数到五十了哟。」 跟着走出浴室的雏田,也挑在宗太身边坐了下来。 「你也辛苦了。」 「……只有这一句么。」 「嗯?」 「没,没事……」 —第六天 至今为止,优姬都还没有展现过与年龄相符的,对事物的处理能力。 但相反的,却还经常向宗太撒娇。 吃饭的时候,是必定坐在宗太膝盖上。起初本想劝她离开,可她却固执地不肯退让,无奈的宗太也只好马上作罢。 晚饭时,或许有什么心事,雏田突然问道。 「宗太,不重吗?」 「嗯?优姬很轻,没事哟。」 「脚,不酸吗?」 「稍微有点儿,不过既然优姬说了希望保持这样,也只好顺着她咯。惹她不高兴的话,头疼的可是我啊。」 而优姬则毫不在意俩人的交谈,正埋头挑开着炖锅中的胡萝卜。 「优姬,可不能挑食哦。」 「……胡萝卜好讨厌。」 宗太叉住一块胡萝卜,朝优姬嘴边送去。尽管一瞬 有露出险峻的表情,但还是闭上眼硬吃了下去。 「不是吃得下去嘛。」 「……一个人就不行。」 「真是,拿你没办法呐。」 结果只有胡萝卜,全部由宗太帮忙喂了下去。虽然优姬嘴上喊着不要,可却是一副很满足的表情。 「我觉得,宗太太宠优姬了。」 雏田小声说了些什么,但宗太没能听清。 「你有说什么?」 即便反问回去,也不见她有所表态。明明眼睛看不见,却正灵巧地把自己炖锅中的胡萝卜一一分隔开来。 「这是什么仪式吗?」 「……是的。招来不幸的仪式。」 这次则是雏田,一口把胡萝卜塞满了整张嘴。 —第七天 泡完澡的宗太刚走出浴室,就看见本该陪优姬一同入睡的雏田正坐在沙发上,表情中带着些许寂寞。 「睡不着么?」 雏田暧昧地一笑,之后又低下了脑袋。 「一想到明天是第二学期的开学日,就完全没了睡意。」 「是啊。没错呐。」 边从冰箱中拿出矿泉水,宗太边将墙壁上挂着的日历收入眼中。 身体也已习惯了酒店中的生活。这便是已在此生活相当一段时间的证据。 「抱歉呐。」 「为什么,宗太要道歉呢?」 「明明说过要帮雏田实现所有妄想的,可似乎是赶不上文化祭了啊。就算不能参加准备工作,至少,也还是很想在当天陪你一起逛逛呐。」 对于明天开始第二学期的学校会如何处置这点,详细情况他也未被告知。若只是编个适当的理由,当作休学处理,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而其他能想象到的,却尽是与月乃宫高的学校生活彻底断绝的猜测。 走近雏田身边,宗太轻轻抚摸起那头柔顺的秀发。起初还有些紧张的她,没过多久也放松了下来。 「感觉,已经好久没被宗太抚摸了呢。」 「什么?」 「因为一直都有优姬打扰。」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便突然被打开了。只见优姬正揉着朦胧的睡眼,探出脑袋东张西望着。 虽然一副不安的模样,但视线一和宗太对上,便径直靠近过来。然后,狠狠地紧抱住了宗太。 「做噩梦了?」 「……不清楚。」 「那,再回床上躺着去。」 「想和宗-太一起。和宗-太睡。」 像在摇头似的,优姬用额头使劲蹭起了宗太的腹部。 「明白了哟。一起睡,那先松手。」 「要抱抱。」 「真拿你没办法呐。」 宗太大喝一声,将优姬从腰间抱起。正当他准备返回卧室的时候,衬衫的一角却突然被拉住了。 「雏田,怎么了?」 「我,我也想和宗太一起睡!」 「你,你说什么哟。而且之前你不是讲过,不会再这样的咯?」 「但是……手被绑着的时候是一起的咯?」 「那时候也是出于无奈才……」 「……优姬就行,我却不行呢。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任性了……」 可结果,雏田还是趁宗太睡着之后钻进了被窝,害宗太在次日被双重碾压给活活压醒。 3 同优姬的生活也迎来了第八天,但宗太却开始对现状心生怀疑。在这一周里,几乎没见到过菜菜子的身影。最后一次来串门的日子是五天前,而且也只问了两、三个日常交流程度的问题,便早早离去。 从警卫至今仍在戒备这点判断,状况应该是没有改变,可阵阵不信任感却缓缓聚集了起来。 今早已联系过数次,可每次都是电话留言。转而联系黑田的电话虽然通了,但他似乎很忙,于是也没能聊上多久。 时间飞逝,内心却就这么被浓雾所包围,待回过神时,西边的天空已被染成一片赤红。 虽然趁准备晚饭的时候又打了一通,可果然还是联系不上。 宗太无奈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返回了厨房。 「打不通么?」 边削着土豆皮,穿着围裙的雏田边问道。 「很遗憾,又是电话留言。」 「是在忙吗?」 「难说呢。指不准等一会儿就突然出来了。」 「说得,没错呢。」 宗太也拿起菜刀,加入了削皮的行列。 「宗-太和雏田在干什么?」 刚才还沉迷于电视的优姬,如今已来到身边,观赏起了自己的手头上的工作。 「在做咖喱哟。」 「今天,京前辈和燕学姐和璃子要过来玩呢。晚饭也要在这里吃哟。」 「优姬也要一起。」 「想帮忙吗?」 「嗯。」 怕给她菜刀会受伤,宗太便把削皮器和胡萝卜递了过去。看见这些的优姬,明显一副厌恶的表情。 「胡萝卜,不要~。这个不放才好哟。」 「不放胡萝卜就不是咖喱啦。」 「那,胡萝卜,宗-太喂喂?」 带着强忍泪水般的表情,优姬抱怨道。 尽管心里想着放纵是不对的,可宗太还是简单地就屈服了。 「明白了哟。」 「那我吃~。」 优姬兴高采烈地,举起了双手。 「皮呢,要这样削哦。」 在实际见过演示之后,优姬便学着宗太的样子,开始专心致志地削起皮来。而身旁的雏田也不甘示弱地舞动起手中的菜刀。不愧是以前受过京前辈特训的,刀法那是相当精湛。 而那围裙打扮也给宗太带去不少新鲜感,不知不觉间竟看入了迷。 「宗太?在看我吗?」 「嗯?啊,没有……在担心优姬。」 「是,是呢……。反正,优姬更重要呢……」 雏田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地,又重新开始了削皮工作。 「宗-太,完成了。」 说完,优姬得意地举起了被削得异常细的胡萝卜。 「……削掉太多了哦。」 「不行?」 只要优姬露出伤心的表情,宗太就会禁不住想要放纵。 「没,对初次尝试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呐。」 「乖吗?」 「啊,乖,乖。」 一被抚摸脑袋,她又立刻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呜……宗太,我也完成了哟!」 干劲十足地,这次轮到雏田将土豆递了过来。 「哦,好。谢了。那,再切好放进锅里去。」 「……明明削得那么干净……」 「雏田,你怎么了?」 「……没什么。给,切好了,请放进锅里吧。」 「怎么,生气了?」 「没生气哟。怎么可能生宗太气嘛。」 「不对,你有在生气呐?」 「没有!」 像在告诉宗太对话到此为止似的,雏田一言不发地又拿起了一颗土豆。看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只要同她搭话就会爆发一般。 宗太见状,也只好闷声不响地给锅点着了火。 没等咖喱煮熟,优姬就先睡着了。怕睡在外边会得感冒,宗太就把她给抱回了卧室。 回到客厅,雏田便问道。 「优姬没事吧?」 「睡得正香呢。看样子,或许到吃饭的时候也醒不过来呐。」 「这样啊。」 宗太在雏田身边坐了下来。沙发深深凹陷下去。突然,雏田利用反作用力,趁机靠在了宗太的肩膀上。 「干什么哟,这么突然。」 「才不是突然袭击哟……。心里一直都有想的。」 雏田别扭地说道。 「那么,承认生气了?」 「没生气哟。」 「还狡辩,这不在生气嘛。」 「……误会。我又没生宗太的气。」 「明白了哟。就当是我误会了行不。」 直到现在,雏田的脸颊也还是鼓鼓的。 「对,对了,宗太……。」 「嗯?」 「那,那个,宗太……。」 「我有在听。」 「所,所以,宗太……。」 「这是你自创的游戏吗?」 「呜呜,算了哟,反正像我这样的人,是得不到重视的。」 「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别自顾自消沉啊。」 「还不是因为,优姬能直呼宗太的名……」 「你和优姬较什么劲哟。」 「对我来说很重要哟!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在宗太心里能排到第一位!」 「……放心,在我心里,你一直是第一位。」 宗太把雏田的脑袋抱入怀中,以掩饰害羞之情。 「真的吗?」 身体内侧响起了含混不清的声音。 「啊啊。」 抬起头的雏田静静地闭上了眼。 樱色的嘴唇,正诱惑着宗太。 距离渐渐地缩短,仿佛是被吸引过去一般。 眼看嘴唇就要重叠,却突然闯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阻碍。 「宗-太和雏田,在干什么?」 「呜哇!」 「优姬!?」 俩人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不是,这个呐。」 「对优姬来说还太早哟。」 「刚才的是亲亲?」 「谁告诉你的,这个词!」 「京京告诉的哟。」 「那人真是……」 「京京的就很软绵绵哟。可雏田却平坦坦的,这是为什么呢-?」 听完优姬的发言,雏田露出了一副被伤到心似的表情。 「……不用把知道的事情,说这么明白吧。」 眼角已渗出了泪水。 「原来你很在意这些的吗?」 雏田背过身子,并用双手捂住了身体。 「优姬也要亲亲。」 趁注意力被雏田引去的空隙,优姬开始爬上宗太的身体。 「给我等下!」 仅靠上半身无发支撑体重,宗太就这么被推倒在了沙发上。结果优姬凑近面庞,夺去了他的嘴唇。 「宗,宗太见异思迁!」 雏田一路上跌跌撞撞碰倒不少东西地,冲进了卧室。远去的脚步声,还在呆呆望着天花板吊灯的宗太的头顶回荡。 而那清脆的上锁声,则如锐利的尖刀般,刺进了他的耳朵深处。 在叹气的宗太的眼前,是一扇紧闭的房门。 「全是宗太君不好呢。」 即便是京和燕的到来,也未能改变雏田闭门不出的现状。 「教给优姬不必要知识的是谁来着?」 「感情不专一的总是宗太君吧?推卸责任可不好呐。」 「对宗太同学来说,真是短暂的春季呐。不介意的话,要咱用各种方法,来安慰一下吗?」 边啜饮着璃子沏好的茶,燕边感慨道。 无视掉燕,宗太敲了敲那上锁的房门。 「喂~,雏田~。肚子也饿了吧。该出来了。」 「自己做错了事,想靠一餐饭来挽回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呐。」 「外人请闭嘴。」 等了又等,也没见雏田有何回应。 「难道是,睡下了?」 「醒着哟。」 房间内传来了雏田不爽的声音。 「抱歉,是我不小心。看在我诚心道歉的份上,出来哟。」 「男人都这样,嘴上工夫了得。」 「就这么爱幸灾乐祸么?」 宗太一转过脑袋,便听见京和燕相重叠的「当然咯」的声音。 「雏田,出来哟。优姬说很寂寞哦。」 「本人认为这种状况下,还是别提优姬的名字比较好。」 面对璃子一针见血的指点,宗太的脸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真是,太迟钝了。」 「笨蛋呐。」 说完,燕再度小啜了口茶水。 「不过,我也不想就难得来次却见不着小雏的面,告诉你吧,即便你道一万次歉,小雏也是不会出来的。」 「咦,为什么?」 「尽管千错万错都是宗太君的错,但小雏未必会这么想呢。」 觉得莫名其妙的宗太,不禁皱起了眉头。 「肯定,是发觉自己在吃醋,于是难为情不敢出来了吧?」 门的另一边,传出了明显的反应。想必是因动摇脚被绊到,摔跤了吧。 不一会儿,卧室的门便缓缓被推开了。 「……才没有吃醋呢。」 「知道有人为他吃醋,或许宗太同学还很开心呢,不是么?」 「是,是这样吗?」 宗太本想以视线牵制燕,让她少讲废话,可惜丝毫没有效果。 一言不发地,他朝立在门口的雏田迎去。 「觉得我碍事的时候请讲呢。为了宗太的幸福,我会忍痛退让的。」 「你不必过多的担心。我……」 话到一半,觉察到外围视线的宗太把后半段给咽了回去。只见京和燕正兴致勃勃地等着后话。璃子表面上虽是在用心地沏着茶,但耳朵明显正倾向宗太这边。 「宗,宗太,后面呢?」 「……下次再讲呐。」 搪塞似的,宗太牵起雏田的手,来到京的邻位坐下。 就在他打算独自去厨房准备上菜的时候,手机突然传来一声简短的低鸣。一瞬之间还以为是菜菜子的回电,可来的不是电话而是短信。 拾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确认起发信人的名字。 看见名字的瞬间,他硬是收住了那几乎快要表现在脸上的惊讶。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里见千岁的名字。 宗太故作镇静,重新朝厨房走去。 「这次难道真有金屋藏娇?态度如此自然,不是更加让人怀疑?」 「是浅井打来的哟。」 为避开话题扭曲,宗太极其自然地撒了一个慌。可惜在京和燕的眼里,他的发言根本就不被信任。 在罪恶感的驱使下,他又看了眼短信的内容。 ——转校是真的? 抬起的宗太的视线,望向了京和燕。 由于担心雏田,也没敢提问。 而且根本没必要特意去确认,正是因为发生了短信内所写的事情,千岁才会发来这样的短信。 ——嗯。突然决定的。 怕聊太久谎言暴露,宗太只送去了简短的数个文字。 三十秒不到,新的邮件又来了。 ——小雏也一起? 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千岁接受,这里有必要慎重对待。 ——没哟。 ——骗人。 ——没骗你。 之后的回信比起先前,等待的时间要稍长一 些。 ——可以接电话吗? 一瞬,大脑停止了思考。理由,明明要多少有多少。说在地铁里即可。但偏逢此时,竟拿不出个像样的点子。 手中死命攥着手机,可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即便如此,现实应该也还未经过一分。 突然,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这最初的铃声,吓得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跳出来了。全身则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粒。 边警戒着客厅的情况,宗太边低头看向显示屏。 瞬间,一个难以置信的现实向他袭来,但大脑却拒绝了对现状的理解。 发信人并非里见千岁。 不过,却是个非常熟悉的名字。 中条明人。 一个无法忘却的名字。从脚根发出的战栗正缓缓向上蔓延。 「宗太君?」 宗太仅用视线回应了京略带怀疑的呼唤。 眼下应该在铃声停止之前,接电话才是。 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觉悟,他按下了通话键。 「喂……」 「你就是真田宗太吧。」 男人的声音。感觉年龄在自己之上。所在地周围没有噪音。除此之外,宗太无法再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你,是谁?」 尽管嗓子似乎已变得沙哑,不过还是拼命挤出了声音。 「为什么你会拿着中条的手机?」 这时,宗太发现京和燕正互相递着眼色。他心想,如此一来,便能与黑田取得联络,并利用手机的发信记录,将对方的所在区域特定出来。 「当然,因为是他的同伴啊。」 男子冷淡地说道。 「进入正题之前,先回答你最初的问题吧。我是银色方舟的管理者。」 「什!」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只手机足以证明这并非玩笑或恶作剧。」 「……可以的话,我还真不想相信你哟。」 「比预想的要冷静,也省去我不少工夫。接下来想和你谈谈重要的事。不过担心你听完后会哇哇乱叫,所以先提个醒吧。」 「多谢提醒。那,重要的事是?」 「我不喜欢绕圈子。单刀直入的讲,和我们一起干吧。」 「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宗太首先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这之中,也包含着拒绝理解的意思。 「这次你是真开玩笑吧。」 「我认为我十分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呆在酒店的日子也差不多该厌倦了吧?」 「不巧,过得还算满意。就是麻烦不断呐。」 对宗太的反击连听都不听,电话那头的男子仍旧一副以自我为中心的态度,继续说道。 「你就打算成为笼中之鸟,一生无所作为吗?我觉得,你的愿望并不是作为实验品活着呐。」 「不用劳烦你来操心。」 「你身边的大人们不会一直守护着你们。如果不懂得自我保护,那迟早是要吃苦头的。」 「你的意思是,同意你的提议,就不会后悔了吗?」 「那是当然。我们银色方舟拥有与之相符的实力。」 「七月的恐怖袭击还不是以失败告终。」 「那不过是计划的一个部分。若是怀疑我们的实力,那现在,就让你亲眼见见其中的凤毛麟角吧。看窗外。」 「……窗外?你想干嘛?」 「对一看便知的东西进行说明,这与我的主张背道而驰。」 宗太照男子说的走回客厅,拉开了窗帘。而这一系列的举动,京和燕也同样看在眼里。 正当他打算开口说什么也没发生的瞬间,表情突然蒙上了一层阴霾。 从空中飘下了什么。 那东西的名字宗太并不陌生。 雪。 「骗人的吧……」 虽然夏季已经过去,但应该还是能穿件短袖外出的气候。 「仔细想想吧。反复地琢磨琢磨吧。自己所处的位置。自己的诞生究竟为何,真的只是为了在这充斥着对月之子的欺凌侮辱的社会之中,傻笑着度过一生吗?记住,守护你最重要之人的手段,已经所剩无几了。」 「就算这样也……」 「没叫你立刻作出回复哟。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我们也会把我们的理念一点点儿地传达给你。我想你一定会中意的。」 宗太紧咬住牙关,硬是将溢出的情感给压了下去。 「最后,再给你个忠告吧。」 「真热情呢。」 「提防着点儿月神刻印对策室。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消灭月神刻印,换言之,就是彻底根绝月之子。而有此打算的家伙,正潜伏在日本的国家机关之中。」 「……你说什么?」 「那么,有缘再见。」 没等宗太出口挽留,对方就先挂断了电话。 「宗太君,刚才的电话是?」 「银色方舟打来的。说要拉拢我入伙。」 「……这还真是,稀奇的事呐。」 与此同时,京和燕的手机也一起响了。 想必是,黑田和巴打来的吧。 对此不感兴趣的宗太,再次望向了窗外。 优姬正趴在玻璃上,天真烂漫地抒发着内心的情感。 漫天飞舞的雪花,与其闪闪发光的表面相反,却给宗太留下了深刻的不吉之物的印象。 幕间 昨天开始下的雪,直到早晨也没有停止的迹象,给月乃宫的街道染上了一片白银。 被冻得缩起身子的黑田,在新雪上留下了一串脚印。持伞的手早已冻僵,泛着块块残不忍睹的赤红色。靠件夏季西装,毕竟还是顶不住这种气温。 来到月乃宫大学医院的研究楼前,他连积雪都顾不上掸,便跑了进去。可惜,里边也并没有期待中的那么温暖。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确认向导板,从下往上找寻目标的研究室。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地下二层的名牌上,写着吉川研究室。 走进停在一楼的电梯里,往下层降去。在响起告知到达的电子音的同时,门也自动打开了。 地底一片雪白,构造朴素简单。直长的走廊,似乎能通往很深的地方。 虽然类似房间的构造有很多处,不过挂有门牌的研究室则只有一间。而那里,便是黑田此行的目的地。 敲门之后,他推开了门。 无机质的空间。屋内被整理过,这里远比在走廊上,更感觉不到活物存在的气息。 而中心,正是房间的主人吉川菜菜子。她依旧背对黑田,凝视着足有六面的显示屏。 「被你以『电话里讲不清』为由喊来见面,这是第二次呐。」 突然的声音,并没能惊动背对自己的菜菜子。她工作的手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这种小事,还念念不忘呢。」 「才不是小事哟。」 「是嘛?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你把离婚协议书摆在我面前的时候。」 「哎呀,果然不是什么大事嘛。」 「……或许呐。」 黑田苦笑了起来。 「那,找我什么事?这边也还得开展对外边的雪的调查,正忙得不可开交哟。可以的话,还请简明扼要。」 「……雪?你,说真的?」 明显一副当黑田白痴的表情,菜菜子说道。 「还是老样子,一沉迷研究就像鼹鼠似的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副样子,可更加不会有男人要了哦。」 「多余的操心哟。反正男人里也有像你这样的怪人,不用担心。」 「是嘛……」 这时,菜菜子递来眼色,示意黑田坐下再聊。 意识到话题可能会拖得很久,黑田不禁眉头一皱。 「那么,你说下雪是真的?」 「骗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什么都得不到呢。嘛,这种事就别管啦。」 菜菜子冷淡地将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此举,却让黑田感到了一丝不协调。 盛夏降雪。 换作谁都会认为是月神刻印搞得鬼吧。若放在平时,这定会是菜菜子死咬住不放的话题。 想到这里,黑田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会被委托棘手差事的怀疑,渐渐变成了确信。 「出事了?」 「还,什么事都没发生哟。」 「那么,是发现什么了?」 「坏消息吧……可能是。」 言语里并未透出平时那种戏弄人的语调。瞳孔中则又带着困惑。 「和宗太他们有关呐?」 「呃……」 「虽说如此,可也别跟人间蒸发似的,这样不是更加会让宗太对你产生怀疑吗?」 「是呢。不过在疑虑打消之前,还是先保持这样比较好哟。虽然我自认为骗人功夫了得,但也难保不会说漏嘴呀。于是,就想到了你呢。」 「没想到独断独行的你,会来找我商量呢。」 「来看这个。」 照菜菜子的指示,黑田走到了六面显示屏前。 所有的屏幕连成了一个画面。里边,数列由字母表所组成的符号正如生物那般在到处活动。 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每种符号都会有相应的增减。不过,若将一段周期比作一个单位的话,这其实并非多么剧烈的变化。减少的部分会慢慢恢复,多出的部分则又逐渐被其他字母吸收。如此循环着。 「这是什么?」 「以地球生态系为模型,模拟的食物链哟。这些符号,分别代表了人类和动植物哦。」 听菜菜子这么一说,黑田注意到了一部分的符号没有活动。想必这些都是植物吧。 「符号的大小的区别是?」 「把它想成是生物在生态系中的影响力即可。」 人类的符号最大这点让黑田甚感意外。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好奇怪。毕竟人类有着连环境都能够改变的力量。 「现在,要追加月神刻印了呢。」 菜菜子一敲键盘,印有ac字样的新符号便在屏幕中登场了。ac的活动非常稳定,既没有主动攻击,也未受到攻击。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ac都在挂上代表人类的hu记号后,停止了活动。 生态系全体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变化。 「我觉得事态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样令人担忧。还是说,其实已经产生变化了?」 「目前还没。先给你看这些,是为了搞清你是否能够理解。」 无视黑田的怨言,菜菜子又继续道。 「接着,要追加子刻印咯。」 这次,在电脑中则诞生出了印字母的生命。 但与ac不同的是,它未出现任何活动。如植物那般静止着。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黑田还是忍不住向菜菜子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别分神。」 照着菜菜子说的,视线又回到了显示屏上。 很快,他便觉察到了现阶段的一个变化。 「……子刻印在膨胀吗?」 本以为是错觉才出口的问题,在下个瞬间,便失去了意义。 &emsp开始越涨越大。 不仅如此,子刻印还开始吸收起寄生于人身上的月神刻印。将刻印吞入体内,逐渐改变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在其压倒性的破坏力下,黑田盯着屏幕不过才一分多钟,显示屏里的所有ac就全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最终,子刻印膨胀到了显示范围之外,仅以单体填满了整个画面。致使,其他生命的安危也无从得知。 黑田擦去冒出的冷汗。看着这正体不明的存在,脊梁都阴飕飕的。 「刚才发生的一切,能解释下不?」 「……子刻印以月神刻印为食,把生态系给破坏了……这样行吗?」 「足够了哟。」 菜菜子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立起来。她走道壁橱前,手伸向放在里边的咖啡壶,待再次回到座位上时,手里已是握着两只咖啡杯。 黑田默默地接受了递过来的咖啡。 「还有注意到别的吗?」 「吞噬月神刻印这点,不是和八月满月活动的月之刻印如出一辙吗?」 面对这直击核心的疑问,菜菜子绷紧了表情。黑田看得出,那是对接下来的发言,感到紧张的表情。 「我认为,很可能子刻印和月之刻印的性质是相同的。」 「……很可能,用数字说明是多少呢?」 「不明说你也该知道的咯?」 菜菜子的这种表现,正是概率近乎百分之百之时才会有的。 「那么其他的月神刻印又如何?那些不也被认为是月之碎片坠落时,其中一部分落到地面所形成的嘛。既然如此,月之刻印的性质,和月神刻印也应该相同吧。」 「你刚才不是讲过。被认为 是……没错,只是被大众所认可了而已,至今还没有人能拿得出证明上述言论的确是真相的证据。」 「可,这样不就把大前提给颠覆了……」 「是呢……或许我们在某个方面出现了严重的误解。」 「事到如今,真希望你的怀疑不要成真呐。」 「遗憾的是,真相并不会因为我们的几句牢骚而改变。人类的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过了哟。而且,如果把月之碎片的坠落和月神刻印两者分开来思考的话,真田君从福岛礼司那里听来的那段话不也符合逻辑了吗?」 「『早在千年之前,辉夜姬的归月便已成必然。如竹取物语所写那般……』吗?不会吧,你总不会也相信这种虚构的故事吧。」 这句话即意味着,那个时代月神刻印就已经存在于地球之上。 「不巧,我早过了满脑子幻想的少女阶段。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将可能性带入现实之中的哟。在那个还不知宇宙为何的时代,人类又怎能虚构出归月这一想象?认为将真人真事当做故事般描写流传下来的说法比较自然的,难道就我一个?而且,你不觉得思维这样一转换,十五年前的事件也有理可循了吗?立于月之碎片坠落地点之上,为何立花雏田可以毫发无伤的受到我们的保护?若是以重力支配的能力,守护了自身的话……」 黑田沉默不语地,把剩下的咖啡一口饮尽。在菜菜子偏离现实的假设之中,惟独那份痛苦与难受,让他甚感真实。 「话说,你把这些告诉我,有何目的?」 「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呢……」 「真不像你呐。」 「那么,如果我说你现在应该马上把子刻印……小优姬给处理掉,你会照办吗?在她开始袭击周围的月神刻印之前……」 这并非能靠玩笑敷衍过去的问题。也无法什么都不说直接甩手走人。一个人背负实在太过沉重。正因为如此,菜菜子才会将自己叫来的吧。连这些都不明白的话,自己就不叫黑田了。 「真有必要的话,也只能这么做了呐。」 「……好无情呢。明明把那俩人,当作自己孩子般地疼爱。」 「就算不情愿,也得做呢,因为是身为大人的使命啊。」 「会被怨恨的哟。」 「……早被怨恨了哟。毕竟现在的大人都把这个世界给搞成这副样子的。真希望我们这些大人能够自愿担起惩罚,别一个劲地往孩子们身上推呐。」 听到这里,两手捧着咖啡杯的菜菜子,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是忘不了那孩子的事呢。」 菜菜子的视线前方,是摆在办公桌上,资料堆成的小山中的一副放在玻璃框架里的照片。 那是十年前,黑田和她一起照的。而俩人中间,还站着一名五、六岁大的满面春风的孩子。 「那孩子已经不在了。月之子犯人也已经逮捕了。一切都结束了哟。」 结束一词,在黑田听上去就好像事不关己似的。不过他并没有主动去对上菜菜子的眼睛。 「你,有说过宗太不会有孩子的呐。」 「我可没骗人哟?」 「没,或许这样最好哟。」 觉得再聊下去也只是徒增悲伤,黑田便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我还有话说哟。」 虽然会被叫住这点出乎了黑田的意料,但让他更加意外的是,菜菜子表情中透出的紧张感,至今仍未消去。 像倒带似的,黑田又坐回了椅子上。 「你啊,想给我的胃开个洞是吧。」 听了黑田的戏言,菜菜子仅是微微一笑,并且那笑容也很快便被严肃所取代。 「是关于刚才子刻印的模拟的呢。这原本,是厚生劳动省的月神刻印对策室的委托。这套程序,也是那边被转过来的哟。」 「两者有什么关联?」 「知道对策室目前的负责人是谁吗?」 「管他是谁。不多管闲事,是干我们这行的惯例呢。」 「是数月之前还任职国立月神刻印研究所副所长的竹中伸三哟。」 黑田歪起嘴巴,把对话中人名的不快感表现了出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把小雏带去特课的时候,和那边起过不少争执的吧?」 「争执的话没停过哟。每周我都还能收到『把立花雏田还来』的火辣情书呢。不过既然他已被调回本部,那事情似乎也会变得更加棘手起来呢。」 「要只是小雏那还算好,但这个子刻印的模拟结果,竹中也是知道的哟。基于上述,我估计他也干不出什么好事,你自己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一肚子坏水就是官僚的特点啦,不过,政府内部的事情我们也干涉不了啊。」 虽然嘴上没个正经,但一股不祥的预感却在黑田脑中闪过。于是他掏出手机,从记录中翻出了真田宗太的名字。 马上开始呼他。 铃声一次、两次、三次……不断重复着,不安渐渐从脚底窜了上来。 最终,那头自动转为了留言电话。在留下句「听到就回我电话」的口信后,这次又拨打了雏田的手机。 无人接听。 黑田下意识地啧了啧舌。但随后联络的京和燕同样是这种状态。就连酒店的警卫也都联络不上。 背对着菜菜子,他拨通了巴的号码。 「我是片桐。请讲。」 「是我。现在马上赶去宗太所在的酒店。」 为知晓理由,巴顿了一下。 「拜托了。」 「了解。马上行动。」 听到回复,黑田挂断电话,并合上手机。 「或许被竹中先发制人了……」 话音刚落,这次则轮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望着来电人的名字,他又为是否该接而犹豫不决。 这时,菜菜子投来了疑惑的视线。 「……是公安局长打来的。」 「难道是,竹中伸三想方设法借组织领导之手,来向你施压了吗?」 「想必不会错呐……是那个家伙干得出来的手段。」 接了电话,就意味着不得不服从上级的命令。 片刻的思考之后,黑田闭着眼切断了手机的电源。 「别太勉强自己哟,也算是为小巴着想。」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不辞辛劳才正是我的魅力所在哟。」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会分手呢。」 无视菜菜子的讽刺,黑田走出了研究室。 等待电梯的那段时间,他又开始思考,在这大雪纷飞之中,赶往宗太所在酒店的办法。 三章 子刻印 1 打开阳台门的瞬间,优姬率先冲入了这片箱庭中的银色世界。新下的雪上,留下了一串小小的足迹。 外边的寒气从脚底传来,实在无法想象现在还只是九月初旬。与被冻得直哆嗦的宗太相比,优姬则是一件单薄的睡衣,光这个脚在雪上乱跑。 宗太见状,慌忙穿上鞋子,也跟着跑向阳台,一把将光脚的优姬抱起。而把此举错当成玩耍的优姬,竟开心地叫唤起来。 「不是说过,先换衣服的吗?」 虽然是好心叮嘱,可怀里的优姬不但不肯听,还抓起扶手上的雪,朝他脸上丢了过来。 受到这突然袭击,声音不自觉地就严厉了起来。 「我说啊,玩耍放在后头。行么?」 优姬不满地鼓起了脸颊。 跟着,从背后也传来了一声惨叫。 「雪还真冷呢!宗太,好冷哟!」 宗太转过头,只见身上只穿了一件粉色睡衣的雏田正站在雪中。还理所当然地光着脚。 「好狡猾。优姬也要玩。」 说着,优姬便开始在怀里折腾起来。而宗太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屋内,接着又迅速跑到阳台,这次的任务则是回收雏田。 顺手接过璃子递来的浴巾,帮二人擦拭起双脚。已经都冻得发红了。 「那,那个……因为我也是第一次碰到下雪,只是想确认下是不是真的很冷而已哟?并不是忍不住想跑出去玩耍呢?什么抱怨被优姬抢先之类的,我更是一点儿也没想过哟。」 「明白了明白了。」 「呜……你完全没相信呢。」 边和雏田聊着,宗太边为俩人套上了厚袜子和长靴,及手套。 「换衣服前的玩耍,仅限璃子准备早饭的这段时间呐。要是不听话,就不准你们再出去玩了哦。」 「我,我明白了。放心吧!」 「宗-太的话我什么都听!」 这精神饱满的回答,反倒让宗太觉得很伤脑筋。 「同时要照顾可爱的太太和女儿,当爸爸的也真辛苦呢。」 对于京的冷嘲热讽,宗太决定彻底无视。和她计较会使自己变得更加疲惫。 他带着优姬和雏田再次来到了阳台上。 这边要使用月神刻印帮雏田弥补视力,那边则又得注意防止优姬摔倒。雪如今也还在下着,这一整晚堆积起来的量,估计得有五十厘米那么厚。 连宗太也难以前进的深度。 不出所料,优姬狠狠地摔倒在地,在雪中留下了一个人型印记。被拉起来之后,她也还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放下心来也仅是一瞬,这次又轮到雏田摔倒了。 「你不是故意的吧?」 「这,这不明摆着嘛。」 获救后的雏田面朝相反的方向这样说道。 随后,在宗太的提议下,大家决定动手做个雪人。 在给俩人示范过做法之后,雏田和优姬便开始努力地滚起了雪球。并且和宗太预想的一样,滚出来的雪球太大,以致于根本搬不上去。 「这,该怎么办?」 雏田做的雪球较大,把优姬做的雪球放上面似乎平衡性更好。 而优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奋力打算将雪球给搬上去,结局自然是无果而终。那大小,明显三人合力都拿它没有一点儿办法的。 这时,雏田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全,全部在我预料之中哟。优姬请稍微离开点儿呢。」 雏田发动起月神刻印。文字式的带像要包裹住她一般,向四周展开。小手轻轻往优姬做的雪球一指。瞬间,雪球如羽毛般漂浮于半空,并落到雏田的雪球顶上,漂亮地组成了一个雪人。 「……雏田,好厉害。」 优姬开心地抱住了雏田。但宗太的视线却异常的冰冷,而雏田或许是察觉到了视线,表情显得有些紧绷。 「这,这次滚个小点儿的吧。」 宗太望向客厅,发现璃子已开始将料理摆上桌面。估计再有个五分左右,就是早餐时间了。 「宗太也一起来玩吧。」 优姬也点头催促着。 于是,宗太也蹲下身子,三人各自滚起了雪球。 率先完成的宗太,把雪人摆放到阳台的一角。 旁边,并排摆着雏田的雪人。 最后,优姬则把自己的雪人摆在了俩人之间。 雪人的个头依次是,宗太、雏田、优姬。 「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家人呢。」 「一家人?」 一见优姬歪斜脑袋,雏田就为自己的发言难为情地胀红了脸。 见璃子出来招呼大家吃饭,宗太便把俩人带回了温暖的屋内。 早餐过后,宗太就趴在窗边无意义地眺望着窗外的雪景。 外边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安静所笼罩着。 想必是形成这片银色世界的雪,吸收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吧。 在夏秋交替之际,竟能目睹这片如梦似幻般的光景。 正因为如此吗?仅仅一眼,便难以回头。 实在没有想到雪竟会连下两天。 脑中闪过「怎么可能」一词,是因寒冷而清醒的瞬间。飞身跃起拉开窗帘,面对那原本甚是无趣的风景,此刻的宗太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街道已彻底被雪掩埋。就算在寒冬,这种厚度也是极为少见的。 不仅如此,在吃早餐时宗太还从新闻里得知,能看到雪的地点只有月乃宫内。这雪明显是人为产物。而且还是银色方舟的杰作这点,他也是知道的。 吐出的气息为玻璃蒙上一层薄雾。本想在上面写画点儿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听到有谁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宗太抬起了头。只见跑去阳台玩雪的雏田和优姬正朝自己挥舞着小手。虽不知璃子是从何找来,不过俩人已经分别穿上了着红与白的外套,远远望去,就好像圣诞老人一般。 突然,在俩人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是穿着白色羽绒衣的京,正打算朝她们投掷雪球。宗太大呼危险,可惜为时已晚。 从京手中飞出的雪球,在雏田和优姬的脑袋上碎裂,四散开去,害得她们满身是雪。即便如此,那俩人也仍带着满面的笑容,开始向京展开反击。 京左躲右闪,嘴上还不忘哇哇大叫。 「京京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也还能玩得这么起劲呢。」 哆哆嗦嗦讲话的人是燕,此时的她正躲在璃子准备的被炉里,搓着直发抖的手。而璃子则因家中还留有杂务,在早餐过后便回去处理了。 「燕学姐也是有弱点的呢。」 为暖和身子,宗太也把脚伸进了被炉之中。 「咱可不像京京那样存有多余的脂肪呐。」 「关于这件事,恕我不作评论。」 身子被冻得直哆嗦的燕,一脸不满的神情。 但是,她立刻又扬起嘴角,就像是想到坏主意了似的。 突然,一块冰冰凉的物体压在了宗太的脚上。 「呜哇!」 他被吓得差点儿从被炉里边跳出来。 虽不知道内部情况,但那冰冷的物体想必就是燕的脚吧。 「虽然心里早在猜测了,学姐你的真身其实是雪女吧?」 宗太缩起自己的双脚,以回避燕的骚扰。 「呀~,你真坏。可不可以别逃开?咱,生来就是阴冷的特性。」 说着,燕又把脚伸了过来。不仅如此,她还将整个人钻入其中。寒气从脚底传开,让宗太不由颤抖了起来 。 「真,真的求你住手吧。」 「咱俩已经合二为一了啦。」 最后,燕单手抵着地板,身体一半已钻入被炉之中。要逃的话也只能把脚伸出外边,但在亲身体验过一次温暖之后,宗太实在是不情愿把脚从里边再拔出来。 忍耐着坐了一会儿之后,燕双脚的冰凉感觉也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强烈。想必是被自己的热量给充分暖和了吧。 「请把脚挪开哟。」 「又不会掉你块肉,真希望你多少也能对咱温柔些。」 「我的体温可是确确实实地降低了。」 「是男人,心胸就该宽广。」 「别废话了,请挪开!」 在冰凉感觉消失的那一刻,燕的脚的感触也清晰传了过来。尽管没有多余的脂肪,但在被柔软小腿蹭到的瞬间,宗太还是下意识地就变得紧张了起来。当然也没忘记感叹,那皮肤也是滑溜溜的。 「难道说,宗太同学对咱起了色心?」 「怎么可能。」 燕得寸进尺,把双脚又往里深入了一些,仿佛在挑拨似的。大腿被轻抚数回,害宗太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如何?要不趁此机会,踏入从那片禁止区域?」 「才不要哟!」 宗太斩钉截铁地拒绝掉燕的提议,并把她的脚从被炉中拉了出来。虽然被肌肤碰触的那部分还残留着些欲求不满,但被他依靠不断的否定洗脑给消去了。 零星漏出句「好无聊」的抱怨,燕重新摆正了坐姿。她托着下巴,呆呆望向阳台那边。而后竟意外地,没有再来纠缠宗太。虽然看上去像在思考着什么,但具体内容宗太还琢磨不透。 闲得无聊的宗太,莫名其妙地打开了手机。看着那青空之下的广阔绿色高原的等待画面,他才注意到,现在的自己根本用不着手机。 「昨晚联络你的那位朋友,能好好说明下吗?」 猛地一抬头,视线与燕撞到了一起。 「姑且先……」 本打算极力掩饰内心的动摇,可脸颊却变得异常僵硬。 自称银色方舟的男子打来的电话。降雪。被突如其来的一连串事件打击,待记起回信时也已不知经过多久,不过趁昨晚仍给千岁发了短信。告诉她等自己冷静之后再详细说明。 千岁那边,则只有一句「我明白了」的回复,与她的交谈便到此结束。 宗太使劲合上了手机,就像要斩断胸中的芥蒂一般。 这时,在阳台玩耍的三人返回了屋内。 喊着「好冷好冷」,她们也都钻进了被炉里。京坐在燕的对面,而雏田和优姬则在宗太的两旁坐下。俩人的身体都已被冻得冰冰凉了。 虽然连坐在中间的宗太也开始变得寒冷起来,不过他并没有怨言。 「宗-太,好暖。」 优姬突然从右边紧抱过来。脚也缠在了一起。 对此,左边的雏田则先是双肩一颤。在像窥探情况似地稍微观望了几眼宗太的态度之后,才肯谦恭地环抱住宗太的手臂。 「求求你们,别拿我取暖啊。」 「宗太君,很受欢迎呢。」 两手肘倚着桌子,京嘿嘿嘿地笑道。 「话说回来,两位前辈还有心玩耍?这可是银色方舟干的好事哟。」 「知道哟。所以你看,我们这不在履行待机命令嘛。」 「学校也因这场雪而放假了。」 途中,优姬为获得更多的温暖,打算连脑袋也钻进被炉里边,不过被宗太给抓住脖子制止了下来。这种状况下,难保她不会胡闹。果然,带着一脸不满的优姬,转而开始使劲拉扯起宗太,仿佛要从雏田那里夺回他一般。而雏田也不甘示弱地,使上了力。 「真和平呢。」 一副看上去暖洋洋的表情,京开始剥起了橘子皮。 「呀~同感深受啊。真是一派祥和的景色。日本的冬天就该如此呢。」 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把大家都给吓了一跳。 转过脑袋,眼前是一名约四十岁左右,身披外套,里边则是暗灰色西装的男性。身体和面部都非常瘦小,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个中学生。不过从他的容貌和言谈举止中,则透出了强烈的大人特有的邪恶味道。 男子身后,还跟着两名疑似随从的少女。宗太估计,那俩人的年纪与自己相仿吧。而且,仅一眼便能看出她们是双胞胎。因为那容貌是如此的相近。可二人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站在前面的少女,仿佛有深仇大恨似地死死瞪着宗太等人,而另一名少女则只探出半身,像在偷看似的,窥探着眼下的状况。俩人都在类似学校制服的外边,又套着件同样式的短大衣。 左臂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不对,源头是雏田的身体。 「哎呀呀,真是久违了,立花雏田君。自春季别过以来,整整有五个月没见了吧?嗯,没错呢。你从我手下离开,正好是四月初的时候呢。」 「熟人?」 雏田的颤抖变得更加剧烈了。 「……是国,国立月神刻印研究所的副所长。」 细小声音编织出的话语,瞬间就改变了宗太周围的空气。并不仅仅只有宗太,京和燕的眼里也透出了锐利的目光。 没有变化的,只有还未理解现状的优姬,和已被宗太等人警戒的当事人而已。双胞胎少女们,也浮现出了紧张感。 「啊啊,姑且,先自我介绍下吧?这也是种礼仪呢。还有,站着交谈也不太……对了,不太什么来着?嘛,那种事就别管它了。」 嘴上说着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论,男子在宗太的正对面坐了下来。 接着,他掏出名片,从桌子的另一头滑到宗太面前。 「我就是干这行的。」 名片上印着一长串『厚生劳动省大臣内阁办公厅危机管理部月神刻印对策室室长』的名号,旁边,还印有竹中伸三的名字。 「担任研究所副所长一职已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若你能够既往不咎,本人当是不胜惶恐。」 宗太在脑海里反复寻找起月神刻印对策室一词。那是昨晚,自称银色方舟的男子,叫自己要特别小心的对象。 「对了。顺带一提,职位名不用刻意去记哟。虽然我估计你也不会有去记的意思,不过为慎重起见,还是在此提醒一下。反正这也不过是个临时的称号,想必数月之后即又会有所变更的。」 边听着竹中夸夸其谈,宗太又再次瞄了眼身后的双子。 「后面的两位也需要介绍下吗?虽然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性啦,不过身处同屋却不知名字,这会让人非常不快吧。我是没什么感觉,不过就一般人来说,貌似确实会有这种表现。因此我也不多隐瞒,她们叫小早川花梨和小早川柚子。若想知道哪位是花梨哪位是柚子,则请试着分别喊出她们的名字。喊完便知。」 恐怕,那双子也是月之子吧。视线刚撞上,宗太就被站在前边的强气少女那凶神恶煞的眼神给狠狠地一瞪,就好像把他当作了杀死父母的大仇人一般。 见状,宗太给左右京和燕递去了眼色。京微微点点头,燕却丝毫没有反应。不过之后俩人采取行动倒是非常一致,把竹中交给宗太对付,自己则注意着后方双子的动向,以防她们做出可疑举动。 多亏这样,宗太才得以放心地和竹中面对面交谈。 「今日到访,不为别的事。」 说着,竹中的视线朝向了优姬,而非雏田。 「这边这位真田优姬君……还是立花优姬君?也罢,叫什么都无妨。总而言之,请将她交给我吧。啊,这种表达,或许会 被一般人误解为是在求婚呢。」 「才不会发生哟,真种误解。」 心想是时候该让他闭上嘴了,宗太便插嘴道。从抓着袖子的雏田的手中,仍能感到胆怯。结果,语气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刺儿。 「突然窜访,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荒唐也得有个限度啊。」 「荒唐?说我?被这样讲,你是第一千个人呢。哎呀呀,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迎来这么个纪念日呐。」 先不管言论是否属实,但竹中既不踌躇也没困惑,看来是根本没有把宗太的话放在心上。宗太吞下口唾沫,开始更深入地观察起眼前这个人来。 可就连这小小的举动,竹中也打算拦腰截断。 「闲话不多说,子刻印,政府已决定从今天开始交由月神刻印对策室保管,可否请你把她交出来?」 此言一出,宗太只好认定自己先前的发言是全部白讲了。 「我拒绝。」 「呵呵。为什么呢?」 一副确实不知理由的表情,竹中询问道。 「对着一个孩子,还不停地用敬语的人,根本没有信用可言。」 「原来如此。这真是个预想外的理由呢。远在我的预料之下啊。」 「……应该是预料之上吧。」 面对宗太冷静指出的错误,竹中仍是不为所动。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贬低宗太似地嗤笑着。 「不对不对,是之下哟。因为,你的发言作为理由不是什么效果都未发挥吗?若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撒手,那还真是太低估我了,这么讲,不介意吧?还是那什么?想吓我一大跳?那才真的是无聊透顶哟。啊啊,真是的。」 「总之,优姬是不会交给你的。」 宗太紧紧抓住雏田的小手,像在肯定自己的发言一般。 「所以,为什么呢?」 「是真不懂么?」 宗太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眼前的竹中。而且从刚才开始,优姬就已紧紧搂着他,一副不安的神情。想必虽然不明详情,但还是理解到事情与自己有关了吧。 「接下来打算讲些诸如『像我交往过的那些无趣女性们一样,希望你也能理解我的感受。』之类的牢骚话?不对,眼下该说是已经讲出口了才比较正确呢。」 竹中的语气,仿佛打从心底里对此非常厌恶似的。 「听好了。别人是别人哟?我是我。又怎么可能理解?若真有人能够理解,那也只会是有着能够窥视他人思维的月神刻印的月之子呢。我说得对吗?」 听到这里,宗太算是明白了,自己根本不该和此人交谈,即便只是短短一会儿。他可不是个会给别人反驳和交涉的余地的人。 「如果想带走我们,请先去获得黑田叔许可。公安特课的……」 「啊。关于这点,你完全不必担心哟。担心也毫无用处。我已从上级那儿得到完美无缺的批准了。花梨,把那个拿过来。」 头也不回地,竹中把手伸到了后头。 很快,从站在身后的俩人少女中,眼神凶恶的那位走上前来,手中拿着一包a4尺寸的封皮,但并没有放到竹中的手里,而是丢在了桌上。 「哎呀,叛逆期呢。可悲。着实可悲。」 表情没有一丝改变,惟独声音显得非常沮丧。真是奇怪的一幕。期间,竹中依旧没有回头看过双子一眼,仿佛理所当然似的。 接着,他从关注焦点的封皮里取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摆在了宗太的面前。 「因为觉得从细节入手太麻烦,我就直接找到了立于警察组织顶点的警察厅长官先生。但光是从他那里拿到批准,会给人一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不良印象,于是前些天,我便又招待了警视厅总监先生,并顺利获得他的许可签名。但考虑到现场的人可能会有所不满,就顺便让公安部长也给出了承诺,……对,这些文件就是当时的复印。个人认为已是万无一失,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瘦小的身体一缩再缩,竹中从下往上打量着宗太的表情。 「我想你要全部看完,那肯定得花上一番工夫,不如挑重点来看吧,这上面写着子刻印全权交由本人负责。以具有法律效力的形式。」 讲到这里,他又很恶心地闭上一只眼,把另一只眼瞪得大大的。 「关键是谁也没有能阻挠我的权限呢。不过,仅限子刻印上。」 宗太抬起低头看文件的脑袋,与竹中四目相对。 「讲了这么多,还不能够理解吗?据我的调查,你应该是个具有与年纪并不相符的合理思考方式,满有能力的人物才对啊。」 「你的解释我已经理解了哟。」 「啊,这实在太好了。我也真是的,居然还怀疑,是自己的说明方式出了问题。也罢,反正才两秒多钟而已。」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竹中独自的笑声。 「咦,现在不是应该皆大欢喜吗?」 即便被冷眼相待,他也只是揉着肩膀说道,「真浪费啊」。 「我……是在充分理解之后,才做出拒绝交出优姬的决定的。」 「这是为何?」 「你是真的不懂?」 「你才是,有注意到自己的矛盾之处么?理解却不遵从。这等愚蠢之事,怎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需要我讲得再简单明了点儿吗?这个决定让我极为不爽。对你也很没好感。仅此而已。」 「呵。这样啊……即代表,你是个脑瓜儿相当简单的人呢。明知在这种时候搬出感情论,事态也不会有任何好转。」 宗太是懒得再陪他继续玩文字游戏了。在对手擅长的领域对决,那是自找死路。既然如此,不如换个方式再战。 面对沉默不语的宗太,竹中也只好闭上了他那张啰嗦的嘴巴。 「不如趁早打道回府吧?」 「……所言极是呢。其实我早知像这样围着被炉和你交谈,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进展。只不过被那多余的好奇心所驱使,现在已经觉得满足了而已哟。多亏这样,也才让我找到了一个答案。」 「答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宗太不由地反问道。 「没错。那便是身为子刻印的父亲,却如此平庸、单纯、感情用事、虽然有些地方还是让我颇感兴趣,但终究只是个仅能坐在被炉旁,微不足道的高中生啊。」 竹中的眼珠子仿佛正在大笑一般。 「你!」 宗太这才明白过来,先前那堆胡搅蛮缠似的发言,原来全是竹中的计策。 乘胜追击似的,竹中突然朝背后喊道。 「花梨。」 「已经在行动了。」 初闻少女之声,比从外表的猜测要显得更加沙哑。 京率先站了起来。本想发动月神刻印,可却无法自如地展开。不多时,燕也行动了起来。可惜为时已晚。 宗太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一股强烈的睡魔正渐渐向他袭来。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京似乎也在说着些什么。但却没能听清。 坐着的身体,渐渐失去了重心。 虽想狠狠地瞪上竹中几眼,但可惜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睑正缓缓垂下。 本打算借出声来提提精神,人却先仰天躺到在了地板上。 「所以我不是说过嘛。你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意义。」 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暗影。 视野几近失去。 最后依稀看清的,是使劲摇着自己身体的优姬那不安的面庞。 「愿你,能做个好梦。」 接着,世界便被一片黑暗给笼罩住了。 2 做了好多可怕的梦。 有梦到生病的母亲去世。 也有梦到父亲被杀害。 既有现实中曾发生过的事情,也有虚构的梦境。 还有雏田正在哭泣的梦。 以及,优姬消失的梦。 在黑暗中摸索着,想努力冲破梦境。可就在看到光亮的瞬间,却又会落入另一个噩梦之中。 就这样,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正因为如此吗? 才会觉得苏醒是多么的糟糕。 汗水将后背湿透,意识已无数次辗转于现实与梦境之间。 大脑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眼睑也依然很沉重。 即便如此,想到似乎还有着某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宗太拖着疲倦的身体,硬是爬了起来。 犹如刚从水中上浮一般,他大吐出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 「真田,没事吧?」 定睛一看,站在眼前的是一身西装西裤的巴。顿时,惊讶与安心两种情感相互交织,浮现在了表情之上。 「老师……我这是……」 环视室内。是那件熟悉的酒店卧室。一瞬间,宗太记起了那件重要的事情。 「优姬呢!?还有大家呢!?」 「小雏、京和燕都安然无恙哟。」 话中,惟独没有出现优姬的名字。 「现在可不是能悠闲躺着的时候……」 「你什么意思?」 「还用说吗!当然是去带优姬回来哟。」 说完,宗太猛地准备从床上下来。可脚碰到地板的瞬间,竟无法很好控制力道,害得他差点摔倒在地。身体不听使唤,仿佛生病躺床数日一般。一股奇怪的不协调感顿时油然而生。 「稍微冷静些。你已经昏睡三天了哟。还是别马上剧烈运动的好。」 「三天?」 巴点点头,并给予了肯定的眼神。为加以确认,宗太又朝摆在床边的钟望去。指针显示为早上十点,如巴所言,比他所知的日期要快了三天。 「而且,你又打算去哪里找?小优姬的位置,至今还不明哟。」 「怎么会……」 宗太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闭上眼睛,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看见的那张面庞,优姬那不安的面庞就会浮现在脑海之中。 「眼下,黑田课长正全力调查中。希望你能再给他些时间。」 「可是,这次的事件黑田叔不是也很难做吗?」 竹中已经彻底把黑田压在了下面。事到如今,不论有多大的道理在身,估计也很难推翻上级的命令。就算真的推翻了,想必也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肯定需要长久的过程。 「即便如此也希望你能多给他些时间哟。课长明白,这次的事情他也有责任。」 一言不发地,宗太低下了头。 「对了……雏田人呢?」 「刚才醒过来了。现在正在隔壁卧室接受菜菜子的检查。京和燕则是约一小时前醒的呢。」 「我是最后一个吗……」 尽管知道纠结这些纯属浪费精力,但一股罪恶感却仍涌上了心头。因为眼下根本不是悠闲睡觉的时候。 「事情变成这样,并非真田的责任。」 「可是……如果对那对双子能再加强警戒的话。」 「让你们陷入睡眠的,是双子里的姐姐。小早川花梨。能力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就是催眠哟。」 宗太攥紧的拳头,欲朝地板上砸去。紧咬的牙关,摩擦出可怕的声音。体内仿佛有一只野兽在横冲直撞,一只不甘心的,怒吼着的野兽。 「那个竹中究竟是个什么玩意?还有那什么月神刻印对策室!」 「这个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吧。」 抬起头,便见菜菜子正站在门口。 解开了白大褂的她走进房间,又顺手将房门关上。接着以交叉双手的姿势,朝宗太的背后靠近过来。 「首先,对策室可以说是这个国内管理月神刻印研究的最高机关呢。包括我在内,所有的研究设施都必须先获得对策室的许可,才能够进行那些日常的研究。」 「最高机关……」 听到这个词汇,宗太不由地紧咬住了下唇。 「不仅仅是下发许可这么简单,他们自己也有专门的研究机构的,掌管那臭名昭著的国立月神刻印研究所的,就是对策室哟。」 「……讲这么多,就是想凸显对策室的权力呢。」 「差不多。用你讨厌的方式来讲就是这样了呢。」 「既然那竹中伸三是对策室的头头,果然黑田叔还是无法出手相助吗?」 「估计是呢。赌上职位想必也没有胜算呢。」 「菜菜子!」 巴突然插嘴道,表情则显得非常复杂。 「这孩子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明白的,刻意隐瞒也是瞒不住的哟。而且,眼下不是应该把知道的情报都一一传达吗?或许会迎来必须作出抉择的瞬间也说不定。」 「这……」 无言以对的她,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辩论下去,看来是默认了菜菜子的见解。 「可是,为什么要带走优姬呢?」 「这个嘛,或许只有竹中本人知道了吧?」 菜菜子并未回应宗太那寻求解答似的视线,而是原地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问疹的任务也算是充分达成。那么,我差不多该回研究室了呢。没事,身体并无大碍。」 「反正我也必须得去值勤,不如就顺路送你到大学医院门口吧。」 「这么走运?那,拜托了呢。」 穿过宗太身旁之时,巴又拍了下他的肩膀。 「现状清楚了吧?所以也请你能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对此,宗太没有作答。 「这种时候,就算骗人,也要答应下来。这样大人也会放心不少。」 留下一个苦笑,她便和菜菜子走了出去。 望着俩人离开出口,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起来。 优姬已不在这里。连气氛都和以往大不相同。而自己注意到这些,却总是在失去之后。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被杀的时候都是如此。可如今,却又一次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无法抑制冲动,宗太不禁狠狠挠起了头。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气息。回头望去,是被京从旁紧紧搂着,一脸担心状的雏田。她们的身边,还站着璃子。 「不知优姬现在还好吗?」 「是呐……」 连句安慰的话语也说不出口。 「对,对了!只要用宗太的能力,不就能找出优姬的所在了吗!」 自以为想到好主意的雏田,回复了原本明朗的面容。 「这是不可能的哟。因为我从未对优姬使用过能力,即使视觉对接,也很难将她特定出来。而且,就算真能找出来,以我的能力也无法锁定她的具体位置……」 「这样啊……」 如花凋零一般,雏田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沉默再次降临。 静得仿佛会被压垮。 这时,像是要脱离这种处境似的,宗太突然向京询问道。 「燕学姐呢?」 「想集中精神,就让她一个人呆着了咯。」 「什么意思?」 望着燕卧室的门,宗太又问道。 「我想她差不多也该出关了哟。」 如京所言,燕 是出来了。不过不是从卧室,而是从洗手间里。 她仍然发动着月神刻印。视线飘忽不定,不知在看何处。脸上也是未带一丝表情。 即便如此,她还是走到了宗太的面前。 「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 听见京的问题,燕便将月神刻印收回了体内。视力开始逐渐恢复。可下一个瞬间,她的身体却如同丧失支撑一般,向后倒去。仿佛早知如此似的,璃子从后面轻轻地接住了她。 「和您讲过多少次了,请不要过度使用能力。」 燕规规矩矩地躺在璃子的怀中。显得非常疲惫。 「稍微费了些工夫,不过有查到一个比黑田叔给的更实用的情报。」 空虚的眼睛,望向了宗太。 「……你都做了些什么?」 燕这副样子,宗太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操纵月乃宫里的各种动物,帮忙收集情报而已。」 「各种是……」 「嘛,也就一、两万啦。」 光是听这数字,就令人毛骨悚然。 燕的能力不单单是操纵动物。还能与其共有视、听、味、嗅、触五个感觉。 一次性接收数万感觉,究竟会是怎么样一个状况,宗太尝试着想象了下,可惜脑海里完全浮现不出类似的图像。 只不过,造成燕如今疲态的原因,必定在此之中。 「宗太同学想知道的,仅此而已?」 接上一句「咱已经没事了」,燕便离开了璃子的怀抱。 她那双黑色的眼珠朝向宗太,仿佛在诱惑他一般。 「优姬的所在,找到了吗?」 「很遗憾,还没线索。不过倒是发现了那个叫小早川花梨的孩子的居身之所。」 「在哪儿?」 宗太抓住燕的双肩,问道。 「知道了,宗太同学又打算如何?是只告诉黑田叔?还是想单枪匹马,逼她吐出小优姬的所在之处?」 「这……」 燕挥开宗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继续说道。 「要烦恼的,不应该是前者吧?要真是这样,不如再仔细想想吧?」 她凝视着宗太,眼神中带着阵阵寒意。 「咱们现在若擅自行动的话,肯定会给黑田叔添不少麻烦。忘恩负义,咱觉得这并不是宗太同学所希望的吧。」 如果受黑田管辖的自己的擅自行动,被添油加醋成违反上级的命令之类的问题,这明显会把黑田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且,大义在他们手中。宗太同学现在打算干的事情,那可是等同于犯罪。这里要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怎么说得过去。」 反驳的言语怎么可能会有。如果被私情与个人情感所左右,就会有人因此而受到牵连。正如燕说的那样,这并不是自己所期望发生的。 「若你想证明自己不是个说句不知道、没注意之类就能得到原谅的小屁孩,那么犯错误之后立刻纠正,咱认为才是正确的做法。」 「还有,救出之后的问题也必须考虑周全吧?你又打算如何保护小优姬不再受到侵害?」 竹中的话,应该会马上予以反击的吧。在无法得到黑田庇护的情况下,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双手来保护优姬和雏田。 但宗太深知,不过一介高中生的自己,又怎么会有与之相抗衡的实力。 「喂,燕,没必要这么穷追猛打吧。」 「京京闭嘴。你总是总是对宗太同学那么宽容。有些时候就该严厉一点才行。而且,救人行动想必还需要京京你的协助吧。早早做好会给黑田叔添乱的心理准备,不也能轻松不少吗?也是为京京你好。」 「呜……还是老样子,尽刺别人痛处呢。」 「这不正是咱的优势所在吗?」 「难以启齿的话也能简单出口这点也是呢。」 「被你这么夸奖,咱也是会难为情的。」 「我都无语了哟。」 边从头到尾听着俩人的交谈,宗太边对目前的状况进行了一个整理。 可是不论如何分析,也仍是无计可施。 活在权力之下的黑田,根本没本事去对抗权力。 能出手的,只有那些排除在外的人。谁也依靠不了。那么,也只能由在场的大家来完成了。 但是,开展行动又必定会给作为特课负责人的黑田造成不少麻烦。 即便如此,宗太仍然希望能够救出优姬。可,救出之后又该怎么办?三人一同亡命天涯?没有人会希望过这种生活的吧。 思考不停地转动,却想不出一个脱身之法。雏田看似很担心地,拉住了他衬衫的衣角。 「宗太……」 就算是撒谎,宗太也想说句「我没事」,可喉咙却干得讲不出话。 这时,璃子突然插了进来。 「那个,在冷库里发现了这样东西……」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盆,里边摆着三个雪人。宗太记得,那是三天前的早上,三个人各自堆的雪人。最大的那个是自己的。中等那个是雏田的。而最小的则是优姬做的。三个并排摆在一起,正如雏田当时说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人似的。 「这是优姬为了不让雪人融化,自己动手收拾的哟。她说过,因为是和宗太一起做的,所以想一直保存下去……」 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抓着雪的小手。又浮现出不惧寒冷飞奔出去时的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呼喊自己的名字的声音也渐渐在脑中复苏。 一股莫名的情感涌上了心头。 鼻子不由地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这些,宗太又拼命忍了下来。最痛苦的应该是被抓走的优姬。那个竹中,想必也不会对她善意相待。雏田胆怯的模样已经证明了这点。所以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 小心翼翼地,他把这份涌上的情感藏回了胸中。顿时,眼中映出优姬的面孔,胸口也有股变得温暖起来的感觉。 「璃子……请把这个……」 到准备讲「放回冷库」时,言语已经无法化为声音。眼眶也还是湿润润的。 璃子心领神会,转身准备返回厨房。 望着她的背影走进厨房后,宗太朝向了燕。 他的眼里透出着光芒。那并不是泪水的反光,而是强烈的意愿在闪闪发光。对自己来说最最重要的东西,如今终于是明白了。只要优姬能够回来,只要能和雏田在一起,自己还需要奢求什么?把新生活当作一个新的起点不就行了。 「貌似下定决心了呐。」 「我也没问题哟。就陪你干吧。」 京笑着说道。 「我也是!」 雏田跟着说道。 「没办法呐。咱也不能丢下你们,一个人跑掉。」 见燕的表情,起初就打算这么干的意图那是一目了然。 「话说,小早川花梨现在在哪儿?」 燕突然收起了笑容。 「月乃宫大学医院住院中。」 「住院?」 「……和她见面了,也别惊慌失措呐。」 从说话的燕的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玩笑的气氛。 3 在确认过作战内容,并用完有些迟来的午餐之后,宗太等人便开始了行动。 「那,上了哟?」 见宗太点头,京便闭上眼睛,开始集中精神。数秒之后,月神刻印从体内涌出,在脚底和头顶描绘出数个几何图案。 一碰触过京递来的手,全身就仿佛漂在空中似的。 眨眼的工夫。 睁开 眼时,身处之地已不再是酒店的卧室了。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确认四周,宗太就先以脸朝下的姿势,朝地面撞去。 坚固的瓷砖硬生生地接住了他的身体。 腰部的骨头也因此受到了其严重的撞击。 「好痛……」 疼痛难忍之余,宗太还切身体会到,京的能力是真的下降了不少。换作以前,她肯定会把自己调整到脚先着地的状态。 就在宗太翻身准备爬起的时候,雏田突然凭空出现,并瞄准他的腹部坠落下来。接着,燕和京也一块儿压了上来。 「啊疼~」 「都是京京的错啦。」 「那,那个,究竟发生了什么?」 宗太的身上,交错地躺着三名少女。 「三位行行好,再不下来我就要被压扁了……」 「我,才没那么重。」 「又没人在说京京,不过嘛,和咱和小雏比起来,京京肯定是最重的。」 「唔……也罢,或许真如你所说,不过也不是特别的重哟?」 「别废话啦,请下来啊!」 京率先起身离开,接着轮到燕,最后一个从宗太身上下来的则是雏田。 「宗太,没事吧?」 「……还好。」 「不愧是男孩子,挺结实的。」 宗太掸去灰尘,站了起来。 眼睛终于认清了周围的状况。 这里是月乃宫高的学生会室。一股眷恋感不禁涌上心头。 「学校真是好久没来了……」 同雏田一起上学,那已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不过一月未见,却感觉像是发生在遥远过去的事情一般。仿佛来到的是早就毕业的小学或中学似的,令人感慨万千。 雏田则摸着身旁的书桌,又摇摇晃晃地,在椅子上坐下。 「真的,好怀念呢……」 「……雏田,走吧。优姬还在等着我们呢。」 眼下可不是留恋学校的时候。自己是为了救出优姬,才来此的。 依依不舍的雏田也站起身子,露出一副不再留恋的表情。 「像事先商量的那样,京京就在这里待机呐。」 「我明白的。」 这是突发意外情况时的保险。通过利用月神刻印传送的视觉情报,让京能够随时随地现身支援。 宗太按照计划发动起月神刻印,把自己的视野同时分给了京和雏田。 京也打出了收到的手式。 「那,我们去去就回。」 跟着燕的脚步,宗太和雏田也出了学生会室。 冒着仍漫天飞舞的大雪,在穿过高中部的区域,横越月乃宫大学的林荫道之后,宗太三人径直来到了地处偏僻的大学医院。 据燕的说法,小早川花梨应该在三层的单人病房。 为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三人特意选择了从楼梯上去。离开楼道,便是目标所在病房的楼层。 在第六间病房前,燕停下了脚步。定睛一看,病房的门牌上确实写着小早川花梨的名字。 使个眼色后,她缓缓拉开房门,若无其事地跨了进去。 宗太牵着雏田的手,也跟着溜进病房。 刚进门,视线就和坐在床上的少女撞在了一起。 宗太见状,不禁张口欲喊,但嘴巴却先被燕的手给堵上了。 「你仔细看。」 坐在床上的确实是小早川花梨。可那双眼睛望向的却是远在宗太后方的虚空,而并没有对众人的出现产生任何反应。 「这是……」 直到此时,宗太才终于理解到燕说的和她见面也别惊慌失措的意义。 「不只这点儿。」 一言不发地,燕朝床边走去。而宗太也拉起雏田的手,紧随其后。雏田则只是在思考着对此该如何反应,什么话都没有说。 就算走到跟前,花梨果然还是没有一丝注意到宗太等人的迹象。不管从何判断,她也不像能够交谈的状态。这样一来,估计是无法问出优姬的所在了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个最出乎宗太意料之外的人物。 「宗-太……雏田……」 「咦!?」 从握住的手中,传来了雏田的惊讶之情。 在对刚才发生的一幕感到难以置信的宗太面前,花梨再次喊出了他和雏田的名字。 叫法,和优姬是一模一样。 「宗-太……雏田……在哪儿……」 之后也如同梦话般的,依旧不断重复着俩人的名字。 陷入困惑的宗太,求解似地望向了燕。但燕却没有回答。并非不想作答,而是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能解释成在咱们睡着的时候,被动过什么手脚了呐。」 这副样子,明显很不寻常。 「她这副样子,还怎么问得出优姬的所在……」 「别着急嘛。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你难道忘记了吗?」 「小早川柚子吗……可她又在哪儿?」 「那孩子的话,咱估计等下就会过来的吧。她看上去似乎相当依赖这边的这位呐。」 宗太回想起来,在酒店的时候,她确实是一直躲在花梨的背后。 「差不多快到探病时间了。先躲起来吧。」 这时,雏田突然抬起脑袋,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有谁来了……」 竖起耳朵,能清晰听见接近的脚步声。 宗太和雏田连忙躲进窗帘背后。燕则钻进了衣柜里边。 「粗活儿,就拜托两位来干啦。」 「明白哟。雏田,记得别乱动就好。」 「是。」 脑袋抵在宗太胸口的雏田使劲地点了点头。 没多久,病房的门便被拉开了。 「花梨,我来看你了哟。」 那声音,已是满含泪水。 但另一名相同面孔的少女却没有任何回答。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 即便如此,小早川柚子仍不肯放弃,打算继续和花梨讲下去。 她又在花梨面前秀了秀买来的鲜花,并当场插入一同带来的花瓶之中。 趁柚子准备去拿一把折凳坐下的间隙,宗太向雏田送去了行动的暗号。 俩人同时从窗帘后边跳了出来。 突然的声响,把柚子吓得紧缩起身子。视线,望见了宗太和雏田。顿时,她的脸上浮现出吃惊和疑惑,接着又掺杂进了胆怯。反射性地,她抬起双手,打算发动月神刻印。 可是,眼前的雏田早已展开了重力支配能力。面前出现一道无形的墙壁,柚子的手在碰触到的瞬间,便不自然地弹开,并被牢牢地反钉在墙上。 「唔……呜呜……」 从柚子口中传出痛苦的呻吟。她拼命地想挣脱墙壁的束缚,可惜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摇摇脑袋。 「对,对不起……」 雏田小声说道。 不过,这声音想必是无法传达给还处在混乱之中的柚子的吧。 「为,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丧失冷静的柚子,如今也仿佛快哭出来似的。 这时,不知何时从衣柜里爬出的燕,朝她投去了冰冷的视线。 「理由什么的,想必你心里有数吧。」 「呀!不,不要,别欺负我……」 「燕学姐,别太吓着她哟。」 「咱可没那意思哟?」 「那 就是学姐平时的眼神太恐怖了呢。」 本想借个玩笑来缓和缓和气氛,可柚子仍是表情僵硬,脸色铁青,嘴唇抖个不停。 宗太站在雏田身边,与柚子面对着面。 「你,你们想干什么?施暴?没错吧?住,住手,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完全被当作坏人了。 「是,是来报复的吧?绝对是来报复的吧?」 「差不多,也该闭上嘴了吧?对自己的处境,你究竟有没有明白呀?」 面无表情的燕,把手放到了花梨的头上。 「别,别碰花梨!若敢伤她一根毫毛,我,我要你们好看!」 「要你好看的,是咱们这边呀。再哇哇乱叫,小心咱捏爆这孩子的脑袋呐。」 「呜……呜呜……」 终于,柚子还是受不住惊吓,哭了起来。 她求情似地望向雏田,但或许是想到那原本就是抓住自己的人物,结果又哭得更大声了。 叮嘱完燕别说话之后,宗太向柚子提议道。 「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不会对你动粗。」 「真,真的吗?」 尽量以柔和的表情点了点头,却反被燕吐槽令人作呕。 不过,此举似乎还是有起到效果,柚子的表情比之前缓和了一些。 「是什么问题?」 「优姬在哪儿?」 她本该恢复镇静的眼神之中又透出了一丝动摇。视线也开始左右飘忽不定。 「只有这个……不能讲。」 「为什么?」 「是室长的……命令啦。」 「看来你还是没理解自己的处境呢,告诉你,你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燕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可,可是,说出来的话,花梨就变不回原样了啦!」 「那是你的问题吧?和咱们又没关系。」 宗太瞪了燕一眼,她便不太情愿地退至一边。 尽管事先从未商量过,自己和燕的蜜糖与鞭子双重攻势的角色分担倒是完成得相当出色。恐怕,燕是在经过计算之后,才肯担当恶人角色的吧。不对,或许应该理解为出于喜好才比较正确吧。 「宗太同学太天真了。」 把燕的劝告抛在脑后,宗太静静等待着柚子的视线转向自己这边。 「她这是出了什么事?」 「……这。」 「从那副样子也看得出此事非同小可。三天前明明还很精神的。」 花梨如今也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在呼唤着宗太和雏田的名字。 「和优姬有关联吗?」 「不,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啦!」 「别逃避哟!」 突然的大声斥责,把柚子吓得缩起了身子。宗太见状,也只好压下心中的怒火。 「就像你想救助花梨一样,我也担心优姬担心得不得了。心情和你是相同的啊。」 「……和我一样?」 「干出这种事的,肯定是那竹中对吧?他究竟对花梨做了什么?」 「……可是,我真不知道啦。昨天,只有花梨被叫去了研究室……出来的时候变成这副样子了啦!想让花梨恢复精神,就必须服从命令啦!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口中的研究室在哪儿?」 一触到核心,柚子就再次闭口不谈。视线也刻意地避开宗太,但却像寻求帮助一般,仍会再望过来。这便是她正犹豫不决的证据。 「你只是被竹中利用了而已哦。你认为听他的话,花梨就真的能够恢复原样么?」 「……别讲了!那么,你就能让花梨恢复原样吗?就能把我的花梨还回来吗!?明明没那本事,就不要拿这种话来敷衍我哟!」 「虽然说不上绝对,不过我们这边有着远远胜过那个人,如同对待亲骨肉般地照顾我们的人在哟。」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雏田,此时轻声说道。 「有一位叫黑田的人把我从国立月神刻印研究所里带了出来。巴老师对我也是体贴入微。菜菜子姐是搞研究的,所以懂得许多知识。或许,能找到治好花梨的方法也说不定。」 「这种……这种事我才不懂……」 强烈的否定,让雏田陷入了沉默。于是宗太接着说道。 「你不也想弄明白吗?她变成这副样子的原因。如果能搞清楚,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仅仅是宗太的信口开河。只是想借此让她能够对自己抱有期待罢了。 不太现实这点他自己也非常清楚。不过,对于一个人承担问题的柚子来说,这就是一个甜蜜的诱惑。正因为如此,宗太才不惜贬低自身,讲出这些能使对方为之动摇的话语。只为营救优姬的行动可以进展得更加顺利。 「但是,要查明原因,就需要先找到事发地点。而你是知道的吧?」 视野的一角,瞟见了燕正满意地看着自己。眼下可不是选择手段的时候。营救优姬,才是最优先事项。 「让我们来帮助你吧。」 无论被如何威逼,都没有一声呜咽的柚子,此时却擤着鼻子大哭了起来。 同时,这也是她内心的警戒被彻底消除的证明。 尽管心中被复杂的情感所缠绕,宗太还是将罪恶感给置之了脑后。这是自己选择的结果。装作受到伤害是不公平。 「在月之碎片……坠落的地方。月乃宫零号地区。」 「那里应该还是一片瓦砾堆成的山哦。」 月乃宫的中心,在当时以将灾害的痕迹留给后世作前车之鉴的名义,一直原封不动地保存到了现在。面积约一个棒球场那么大。附近还建有灾害资料馆,作为高中课程的一环,宗太自己也曾去参观过。 「我没骗人……真的,在那里啦。从以前的地铁站入口进去,下面就是零号月神刻印研究所哟。」 宗太看向燕,以寻求确认。只见燕早已发动了月神刻印。可瞬间,她就变得呼吸困难起来。今天已经是能力使用过度了。 「燕学姐,别勉强自己,还是算了吧。」 虽然当场跪倒在地,但在等待约五分钟之后,她抬起了头。豆大的汗珠正从额头上滑落。 「她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我才不会骗人的!」 这时,传来了一阵手机的铃声。 「大概是……室长打来的哟。见我迟迟未归,就主动联络我了。」 宗太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放到了被限制活动的柚子耳边。 「我们的事情可别讲出去,听明白没?」 她连点了好几次头。 把音量调到最大,好让大家都能听见。 「在哪儿呢?」 「还在花梨这边。对不起,我马上回去。」 「嗯,是嘛。也罢,你再呆久点儿我也不会介意的哟。」 「真,真的吗?」 「呃。反正你只是个没用的废物,在不在都不会对我的计划产生任何影响呢。」 柚子不禁咽下口唾沫。 「所以啊,你就和真田宗太君他们呆在那里看着好了。看着一个崭新时代的开幕吧。」 这次轮到宗太三人惊讶的瞪大了眼。 燕朝窗外望去。是没有发现被监视的痕迹吗,她左右摇了摇脑袋。既然如此,那可能性就只剩下了一个。 「既然你敢背叛,那花梨的复原当然也就别妄想了呢。最后,是否还需要再告诉各位病房里装着窃听器吗?那么,孩子的父亲和母亲,祝你们健康,我已经替两位把孩子养育成了杰 出的人才。」 在宗太准备讲话之前,电话就先挂断了。 「骗人……不要……我不要!」 失去精神支柱的柚子突然发狂起来。但被重力封住的身体旧是纹丝不动。即便如此,有过挣扎的肌肤上仍泛起了残不忍睹的赤红色,手腕附近那是内出血吗,已变成了青紫色。 「请不要乱来。」 即使听了雏田的劝告,抽抽搭搭的柚子的混乱状态一时也未见有平复的迹象。 可眼前事态不断,根本无暇顾及。 最初的异变来自耳边。 感觉从远方传来了优姬的声音。 「……」 那天真活泼的声音,似乎正在喊着自己名字。 「……是优姬,吗?」 雏田似乎也听见了。 燕也点点头。 瞬间,这轮到病房地板上浮现出蓝色的光亮,并从脚底朝头顶窜去。 吓得雏田连忙停止了月神刻印的发动。 失去支撑的柚子的身体无力地向前摔倒。最后呈otz姿势跪在了地上。 宗太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 刚才所见的蓝色光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真希望,玩笑能到此为止呐。」 燕望着窗外,如此说道。 宗太也朝天空中望去。 他顿时失去了言语。 脑内,令人不快的记忆正渐渐复苏。 又怎么可能忘记。那一片蓝色的天空。明明八月满月早已结束。 回过神来的他,也即可收回月神刻印。把眼前的景色,与左手的意识彻底斩断了。 远处打下一道蓝色的闪电。从天空直线贯穿至地面。 却没有雷声。 不一会儿,雪也停了下来。但根本无暇去思考为什么现在才停的原因。 街道整体的空气显得异常嘈杂。是正对那毛骨悚然的寂静感到胆怯的表现。 「我和花梨都,完蛋了……全部,都是你们的错!」 宗太转过头,便看见一双含着憎恶的眼神。 脸颊上还挂着晶莹泪珠的柚子发动了月神刻印。高举的手中,凝聚出一颗巨大的火球。热得仿佛皮肤都快被灼伤一般,就像颗小型太阳似的。 接着,她便准备将火球朝宗太等人丢来。脑中已经能预见到身体被灼热火球所吞噬的那一幕了。 可抢在前头,一道蓝色的闪电从穿过天花板打下,纵向贯穿了柚子的身体。柚子的身体开始抽搐,下个瞬间则被蓝色的藤蔓给团团围住。仔细一看,原来那些藤蔓是由无数的文字式所构成的。和月神刻印极其相似,但又稍显不同。它们并没有固定的形状,而是不断地变化成新的形态。这让宗太不禁回想起那八月十五的夜晚。 「呀……这是什么……好可怕……救,救命哟!」 就连柚子伸出的手,最后也被蓝色藤蔓捆住并缓缓吞下。接着,藤蔓深深刺进了那柔软的肌肤,仿佛要溶入她的体内一般。 「什么!?在进来……停,停下!快,停下!」 从一个劲儿哭喊的柚子的胸口,蓝色藤蔓正缓缓把她的月神刻印给抽离身体。乱窜的文字式,正被一条张开大口的蓝色大蛇捕食。宗太都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尽管被藤蔓咬住,月神刻印仍奋力打算躲回柚子体内。可因为力量的差距,又再次被抽了出来。柚子发出一声娇喘,身体伴随着疼痛与快感不住地抽搐起来。 彻底暴露在外的月神刻印也没有了与之对抗的手段,被蓝色藤蔓尽数吸收。相应的,藤蔓则开始变得更加粗壮。 柚子嘴角淌着口水,倚在墙边。身体缓缓滑落向地面。一滩水洼正从她坐着的地方逐渐向外扩散开去。 完全从蓝色藤蔓中解放出来的她,却失去了表情。变得恍恍惚惚。 「啊……啊……啊……啊……啊啊……」 凝视着虚空,像姐姐的花梨那样说着梦话。 「发生了什么?」 「……宗-太……雏田……在哪儿……」 花梨和柚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哟。」 宗太不知自己、雏田和燕是否安全。也不知哪里才最安全。恐惧让他脚底发软。 燕则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开始打起了电话。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京。 雏田警戒着,展开了月神刻印。 瞬间,病房里再度打来一道蓝色的闪电。不过被雏田重力支配的能力,给弹飞了。 撞在无形墙壁上的蓝色藤蔓像蛇一般,疼得满地打滚。但待它抬起那镰刀似的脖子并调整好姿势后,又再次向雏田展开了激烈的撞击。 「宗太同学,快给京京传送视野!」 听见燕的叫唤,宗太便发动起月神刻印,在找到京的感觉后,他睁开眼睛,开始进行视觉对接。可刹那间,一股寒气却突然包围了全身。 反射性地朝头顶望去。只见天花板已被一片蓝色笼罩。 燕飞起一脚,把宗太踹开。 连口气都不敢喘,他直接站起身来,只见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已经被卷成一团的蓝色藤蔓给占据了。 「专瞄准月神刻印来的哟!」 「和八月满月那次非常相似呐。就是范围似乎要小不少呢。」 不一会儿,京也出现在了病房之中。 「不管哪儿都行,带大家逃得越远越好!」 二话不说,她便将燕瞬间移动到了别处。 接着,又朝雏田身边走去。 「小雏。」 听见京的呼唤,雏田便退后一步,接着将月神刻印收回了体内。 「宗太怎么办!?」 「马上就过去和你们汇合!」 京把手伸向那似乎想说「我要留下」的少女的瘦小后背。像变戏法似的,雏田瞬间就不见了。 还留在病房里的,就只剩下宗太和京了。 俩人站在房间的对角线上。中间是卷成一团的蓝色藤蔓。以及,京背后还有一根之前攻击过雏田的藤蔓。 想都没想,俩人便飞奔了起来。 卷成一团的藤蔓率先袭向宗太。宗太奋力地一滚,勉强地避开了这次攻击。 他伸出手。而京的手也正向这边伸过来。她的背后,是如巨浪般涌来的蓝色墙壁。 尽管被恐怖包围,仍勇往直前。 并且,抓住了京的手。 可是,却没有移动。 月神刻印的文字式正逐渐崩溃。 眼看就要被那涌来的蓝色巨浪所吞没。 过度的恐惧,让宗太不敢再看下去。 「还没完哟!」 京大声吼道。 瞬间,宗太的身体在黑暗浮了起来。并不是真的浮在半空之中。而是京的能力发动的证明。 睁开眼睛,景色已不再是那间病房。 从脸朝下摔倒的姿势站了起来。 这里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是自己和雏田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公寓的客厅啊。那电视机那靠垫那沙发,每样家具都还保持着和一个月之前相同的位置。 空间里,有着露出惊讶表情的雏田。燕也安然无恙。 环视室内一圈。 缺一个人。 是先前还握在一起的手的主人。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京京人呢?」 面对燕的问题,全身的血液仿佛摩擦出声响般地涌了上来。 嘴唇颤抖起来。 却无法出声。 有的,只是冰冷的沉默。 「京前辈……不在吗?」 理解到事态严重性的雏田,露出了一副严峻的表情。 边祈祷着京的平安,宗太低下了头。 感觉不这样做的话,本就满溢的后悔便会彻底喷涌而出。 为营救优姬,决定开展行动的是自己。 事以至此,也只能默默接受。 即便不断地如此重复给自己听,却仍无法抑制住对自己的抱怨。 「我……」 喉咙深处涌上一股苦涩。 感觉极其不适。有些想吐。脑中浮现出被蓝色藤蔓捕食的柚子的模样。那空洞洞的眼神。那丧失活力的表情。重复的梦话。与京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默不作声地发狂起来。 最后抓住的京的手的温度还残留在自己手中。 他将那只手用力地握成拳头。 「都是怎么了?一个个搞得跟灵前守夜似的。」 回过神来的众人一齐抬起了脑袋。 只见京正站在厨房的吧台里边。 宗太和雏田,以及燕都莫名地楞了一下。 「看来能力确实下降了不少呢。没想到着落点竟会偏离这么多哟。眼前突然出现把菜刀,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京走进客厅,抚摸起了雏田的脑袋。 犹如噩梦惊醒之后一般,雏田猛地冲她怀中而去。 「京前辈……太好了。太好了哟。」 「怎,怎么了哟。真是,拿你没办法呐。」 站在她身旁的燕,也深深吐出口放心的叹息,并且极其自然地转过身去。擦拭泪水的一幕,宗太就当作没看见了。 而宗太则腰一软,暂时没了起身之意。即便如此,视线仍不自觉地望向了窗外。 「事情变得更棘手了呐。」 同样望着窗外的燕说道。 仿佛被好奇心驱使一般,京也凝望起那片蓝色的天空。 救出优姬,迎来真正的意义上的大团圆结局,看来还得走上相当长一段路呢。 4 因在意天空的情况,宗太呆在阳台上观察了近一个小时。回到屋内,视网膜里也还深深印着蓝色天空的模样。 出于可能会被再次袭击的危机感,才一直在阳台上戒备着的。 但是,从医院逃出之后,就未再见过蓝色闪电贯穿天花板打下的那一幕。 虽不能断定,不过宗太认为这必定与月神刻印的使用有所关联。刚得出结论,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燕已经陷入了熟睡当中。身体像猫那样卷成一团,肩膀静静得上下摆动着。 动用上万动物找出小早川花梨的所在,还只是今天早晨所发生的事情。之后,连适当的休息都没有,就又潜入了医院。到头来,便是这副样子。肉体和精神上,应该都早已超出了所能承受的范围。可就在睡着前的那一刻,她都未显露过一丝疲态。 「小时候就那样的哟。似乎很怕被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爱撒娇就是不擅长的证据呢。」 「京前辈,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当然有哟。」 觉得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宗太则以笑容敷衍了过去。 心想着既然要睡,不如让她睡得香些,他便抱起燕,放到了雏田房间的床上。途中,她曾醒来过一次,不过貌似把宗太给误认为成璃子,数秒后则又传来了寝息声。 返回客厅,便看见京已打开了电视。 不论哪个台,都正播放着关于月乃宫异变的临时新闻。 奔赴现场的记者,带着半分恐惧的紧张表情,正站在月乃宫车站前。摄像机前的人群纷纷望着天空,逃跑似地移动着。回应采访的人几乎没有。画面中映出的尽是不安与混乱。 透过显示屏看到的蓝色美丽的天空,远比自己亲眼所见时要显得更加毛骨悚然。 「……只靠新闻,看来是得不到有用的情报了吗?」 想必京并没有抱多大期待吧。只见她正用遥控器一个个地调换着频道。可多数台的内容都仅是类似的转播。 唯一可用的情报来自于地方台流出的一张月乃宫的卫星照片。照片上显示的是一个几乎将月之碎片所造成的凹陷上建立的城市给彻底笼罩的巨大半圆型的顶。 市外的影像则显示,月乃宫上方仿佛撑起了一把大伞似的。 本想让雏田也能看见,但一想到使用月神刻印或许会招来危险,便当场放弃了这个念头。 宗太和京、及雏田都默默地倾听着电视里的情报。 最终,连新闻也听累的雏田靠在了宗太的肩膀之上。虽然还略微留着些意识,但已几乎是在梦中了。 无奈,只好把她抱回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六点刚过的时候,宗太和京两个人先用了晚餐。雏田还处在睡梦当中,又去看了看燕的情况,发现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随着时间的经过,只有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宝贵的时间被白白浪费。焦躁不安的状况也未见好转。恐怕,在自己无所事事的这段时间里,现状也正一点点儿地变坏吧。 自己连弄清发生什么的手段都没有一个。事到如今,也不能找黑田索要情报。 待回过神来,已是日期即将发生改变之时。 已经连续八个小时,像这样在无所事事之中度过了。 优姬的所在明明已经查清。 但一想到笼罩着月乃宫的这片蓝色天空与她有关,身体和思考就会变得僵硬,无法动弹。 希望能获得一些决定性的情报。如果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行动,或许会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而这点是必须要避开的。一个判断的失误,就会让营救优姬的行动变得更加困难。宗太冷静且悲观地分析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画面从广告切回节目。电视机里,正播放着被不安驱使的月乃宫市民制造的交通拥堵。那是纷纷想逃离市区的表现。 街道的灯光明显比平时要暗许多。这便是相当数量的人都已去避难的证明。现在也能断断续续地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开过的声响。 身处安全的东京都内播音室里的播音员,一副相当了解似的表情,呼吁政府应该马上采取行动,以平息这场混乱。 眨巴着困倦的眼睛,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去睡吧。我守夜。」 虽然不希望再有事情发生,不过有备无患嘛。 「不,我不困,倒是宗太君,休息下吧?」 「反正,也睡不着的。」 京微微地一笑,说了句「也是呢。」。之后,视线又转向了电视。而宗太则呆呆地注视着她的侧脸。 「……到现在才讲或许有些无耻,把你卷进来真的很对不起。还有,非常感谢。」 「干嘛哟,这么突然。」 京以凛凛的眼神望向宗太。 「怎么说呢,可能今后就没有机会和你讲这些了……」 「禁止发表这种不吉利的言论。」 带一脸不满的表情,京转了过来。接着,很奇怪的,宗太紧崩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不过,我是真的心存感激的哟。」 「不用感激哟。我也很担心小优姬啦。」 「可因此给黑田叔添了麻烦,对京前辈来说也是个大问题吧?」 「彼此彼此。」 「意义不同哟。我和你的。」 四目相交,仅一瞬,在京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犹豫。像在掩饰似的,坐在沙发上她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接着,又试探似地翻上眼珠瞟向宗太。 四章 漫漫长夜结束之时 1 月乃宫零号地区,因安全问题,四周全被拉起的铁丝网隔开,禁止一般人的进入。且常有私营安保公司的警卫站岗放哨,给人一种戒备森严的感觉。 在距离零号地区约三十米远的在建中公寓的停车场内,璃子停下了驾驶的suv。 后座上只坐着宗太和雏田,不见京和燕的身影。 京作为紧急情况下的逃脱手段,正在远方待命,当判断情况危急之时,则利用宗太的能力瞬移过来救人。 燕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月乃宫,在真正的星空之下了吧。想必正从远距离操纵动物,进行着接应这边的准备吧。 宗太透过车窗,望着零号地区的荒野。 翻起的地面上,堆积着大量损坏的建筑物的残骸。难以想象这竟是自己所居住城市里的一景。甚至不敢想象会在日本境内。 「就先在这儿等到燕大小姐的准备工作完毕吧。」 宗太朝着后视镜点了点头,以回应璃子。 璃子已从习以为常的女仆装,换成了线条清晰方便活动的便装。因为头发向上扎起的缘故,使得在后座也能清楚看见那白嫩的脖子。 宗太也是一件薄套头杉加一条牛仔裤的不起眼打扮,雏田则是难得一见的紧身短裤打扮。为了不让银色长发影响发挥,出门前京像海边那次一样,帮她扎成了两条辫子。 寂静的车内,璃子打开了放在副驾驶席的提包。里边全是些危险的物品。从催泪弹和电击枪,匕首及枪械那是应有尽有。而进行确认的她的手法也是相当熟练。 璃子有曾经接受过军队式训练的经验,这点已经从燕那里听说了。 鉴于本次行动可能会陷入月神刻印无法使用的状况,于是她主动提出了同行的请求。 最初自己是拒绝的。可在她笑着说出「既然燕也参与了,本人又怎能放任不管」的发言之后,便放弃了对她的说服。对于仅有四人的自己这边来说,她的确是位强有力的帮手。 光是这样坐着等待,却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虽然计划是等到燕的联络之后才能开始行动,但想必还要花上一些时间吧。 「可以稍微出去走走吗?」 「请别太接近铁丝网呢。被警卫发现的话可就要多费些工夫了。」 回答「明白」之后,宗太伸手准备打开车门。 可另一只手,却被雏田抓住了。 「去去就回哟。」 轻轻抚摸了不安的她的脑袋。 走出车内,首先被这片寂静吓得咽下了口气。 声响渐渐被远方吸走。 仿佛自己的脚步声在逃跑似的。 感觉就像独自一人站在高上顶上那般。 不禁产生了这个世界上只剩自己的错觉。 街道上没了川流不息的行人,世界原来能变得如此安静。 时针指向凌晨三点。 明明几乎没有路灯,可脚边却异常明亮。 因为散发着蓝色光辉的天空,正淡淡照耀着整座月乃宫。 比真正的星空,要近许多。近得仿佛伸手就能碰到似的。 刻印如流星般在其中穿梭的样子,真是一道纯粹的美景。完全感觉不到邪气。所以,对于在医院找到小早川花梨之后所见的,刻印露出的那副凶暴本性,也只留下了一个脊背发凉、瑟瑟发抖的回忆。那不带任何恶意、毫无感情向自己袭来的姿态,终归,不是自己能理解的东西。 看着看着,意识和身体都仿佛快被吸走似的。 突然传来的鸟拍打翅膀的声音,让他回过了神儿。 只见肩膀上,正停着一只鹦鹉。那圆溜溜的眼珠,直直盯着自己。且完全不怕人的样子。 「是燕学姐吧?」 「你猜。」 声音是初次听到。音调比燕的要高出不少。即便如此,能讲出那熟悉的可疑腔调的,除燕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事前她曾说过,为方便情报的传达和共通,要派个使者来这边。虽然那时还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指这只鹦鹉吧。借此,便可以同身在远方的燕交谈。而且这边的情况也会通过鹦鹉的眼睛,被擅自看到。 「不出所料,只要离开月乃宫,就能随意使用月神刻印了呢。」 「多亏如此呐。不过还是得小心谨慎。那蓝色的刻印,正一点点儿的,扩大着范围。」 「能停下来最好,要是照这样一直扩大下去的话,难保不出问题呢。」 「不过嘛,在此之前,宗太同学会先将事件解决掉的咯?」 「就是这么打算的哟。话说,京前辈人呢?」 「她啊,现在正帮咱做准备呢。反正行动开始之前,也没别的事儿干。」 聊着聊着,鹦鹉的脑袋前竟不可思议地缓缓浮现出了燕的面庞。 「璃子在哪儿呢?」 「在前面停车场的车里。」 「那,咱先去打个招呼。再过个不到十分钟,准备工作就要完毕了,宗太同学也别磨磨蹭蹭的,没事就先回去呢。」 不等宗太回复,鹦鹉就张开翅膀飞走了。 离突击零号地区行动开始还剩下十分钟。有了明确的数字后,却反而变得心神不定起来。 无视涌上的紧张感,他掏出了手机。原本就是因为有未了结的心事,才跑到外边来的。 从记忆卡里,找出中条明人的号码。 深呼吸之后,按下了通话键。 第一声铃声过后,无人接听。不过响起的拨号音,则正是未关机的证据。也并非没有信号。只要对方有心肯接,应该会马上通的。 第二声铃声响起,他不由地咽下口唾沫。 对方果然不肯接的念头变得越发强烈。 因此,在第三声打通的瞬间,一时竟没能接上话。 「实在没想到你会是这种在深夜给别人打电话的无礼之徒呐。」 「这么晚打你电话,非常抱歉。行了吧?」 电话那头,竟嗤笑了起来。 「因为猜到你没睡,才像这样联络你的。」 「呵。」 「在哪儿看着吧?事态的发展。」 「不,我们不打算旁观。而是准备介入。」 「那,我劝你们还是早早放弃这个念头比较好哟。对月之子来说,这无疑等于去送死啊。」 「被小瞧,我们也很苦恼。像你的同伴甘粕燕那样,从子刻印无法干涉的远距离发动攻势的话,攻略零号地区可能性还是有的。」 「别故弄玄虚了。」 对此,电话那头的男子并未作答。 「可以让我听听你特意打来这通失礼电话的目的吗?」 「事后想和你见一面。」 宗太一口气讲完了想表达的内容。 短暂的沉默。 最初的反应,是被当作傻子般的嘲笑。 接着又瞬间转变为了很感兴趣的苦笑。 「原来如此。自暴自弃了么。」 「我想知道,银色方舟究竟值不值得我们协助。」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呐。除我这里以外你应该无处可去了吧?」 「我真的没有选择的权力么?事态平息之后,你还能这么认为么?同时带着雏田和优姬,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你应该非常清楚吧。」 这次,电话那头则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真是无赖的讲话方式呐。我喜欢。好,等你平安归来之后,就和你见上一面吧。待那时,你的身边若真带着那两名少女,或许选择权确实会落到你手上呐。」 「绝对,会三个人一起回来的。」 「我期待着哦,真田宗太。待着漫漫长夜结束后,再联络吧。」 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依赖银色方舟,并非自己的本意。 不过,若他们采取的行动真的是为了月之子的将来着想,真的认为那是正确的道路的话,那就应该考虑考虑,是否赞同他们的提议。 毕竟光凭自己,守护不了雏田和优姬。 好比现在,如此轻易地,优姬就被拐跑了。 刚准备合上陷入沉默的手机,却又响起了电话铃声。 显示出的名字是片桐巴。 「是,我是真田。」 「没问题吧?」 「没有。」 「终于摸清政府的动向了。他们已经下达了陆地自卫队的出动命令。」 「自卫队?」 本以为会先派个特警部队什么的过来,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自卫队。 「想必,本次的事件和防卫省的干部有着紧密的联系吧。」 「原来如此。是打算利用手上的棋子尽早解决问题吗?」 「估计是吧。表面上是在做引导月乃宫市民避难的工作,不过我们搞到了一个某支值得注意的部队开始行动的情报。」 「值得注意的部队?」 「一支长年以月神刻印为假想敌训练的特种部队。」 抓着手机的手不由地使上了力。 「自卫队里还有这么一帮家伙在的吗?」 「当然,并未公开罢了。和公安特课差不多呢。」 差不多一词,让宗太皱起眉头,表情也变得严峻起来。 「如此说来……难道,那支部队里也有月之子?」 「……是的。和普通自卫官混编的部队。三十分前,乘坐基地的直升机离开的。应该快到现场了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传来了直升机螺旋翼旋转的声音,像在证明巴未撒谎一般。 那并非报道用的小型直升机。而是在灾害救援之类的地方才能看见的,搭载双旋翼的大型机。深绿色的机体泛着黑光,从头顶飞过。当飞到零号地区上空停下之后,便开始缓缓下落。连警卫的动摇,也被那旋翼转动的噪音给一并抹消。 「听那声音,看来是到达了呐。」 从盘旋的直升机里突然甩下两条绳索。没等警卫反应过来,队员们便已一一从直升机里降落到了零号地区内。 「被抢先了……」 宗太贴在水泥墙壁边,观察着现状。那些队员个个身强体壮,装备精良。从动作可以看出,他们正自觉执行着分配的任务。降落点被迅速压制。靠近的警卫还什么都没干,就已经被冲锋枪抵着后背,举手投降了。 最后,两个小个儿的人影顺着绳索滑了下来。从体型判断,明显不可能是大人。恐怕那就是巴提到的月之子了吧。 「如果被他们抢先突入,这边就不好动手了。再不行动的话。」 「准备完毕了吗?」 「燕学姐正在集结战力。」 听完,巴稍稍思考了几秒。 「那么,眼下就应该等待机会的来临。」 「可是……」 「你仔细想想。如果现在贸然突入的话,就会陷入和警卫自卫队三方混战的局面。等警卫被自卫队清理干净之后,再潜入也不迟。」 「要是赶不上救出优姬怎么办!」 「若无法到达她所在的地点,不仍是毫无意义吗?」 巴的语气换成了教师的口吻。宗太明白,她是在叫自己先冷静下来。 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优姬的面庞。接着,宗太大吸一口气,并在缓缓吐出之后,说道。 「我明白了。会照巴老师的意思办的。那黑田叔人呢?」 为忘记焦虑,宗太刻意转换了话题。 「还在和上级交涉。」 「请转告他,别太勉强了。」 「会转告的,不过有没有效果就难说了呢。」 「我明白。」 「要是这边有了新的情报,会再联系你的。」 「感激不尽。」 「这句话,到事情全部搞定之后,记得再讲一遍哦。」 「没问题。」 留下句再联系后,巴挂断了电话。 不知何时,鹦鹉已停在了水泥墙上。想必是注意到直升机的声响,飞来探察情况的吧。而什么问题都没问这点,正是已对电话内容基本掌握的证据。 确认了自卫队的行动之后,鹦鹉再次张开翅膀。是向璃子报告情况有变去了吧。 就在宗太也准备返回的时候,却突然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贯穿了自己的后背。 他惊讶地转过头。 一个曾经只在脑海中幻想过的人物,此时此刻却真的出现在了背后。 熟悉的修道衣。和雏田相同的银发。以及那双和优姬一样的蓝色眼珠,正注视着自己。 「今天又是来给什么忠告的?」 宗太开玩笑地打破了沉默。 可对方的回答,却是如此的直截了当。 「去的话,就会失去重要的人。」 言语化作冰的箭矢,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膛。 本想逞强地一笑了之,可惜却没能成功。 面对杏奈的严肃,感觉血气正渐渐被从脸部吸走。 「可要是我不去的话,除我之外的某个人不就会失去重要的人了么?」 「所以,要去?」 「怎么可能。我才没有那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哟。和你是不同的呢。」 杏奈那无表情的面孔忽然起了一丝动摇。 「刚才的发言,只是吓唬吓唬你哟。」 「我知道。」 「也对。天下没你不知道的呢。」 「同那个人说了一样的话呢。」 「谁?」 「福岛礼司。」 「……见过面了吗?」 杏奈微微点了点头。这也让宗太产生了想再见礼司一面,好好聊聊的念头。还想再多了解些关于第二位辉夜姬的故事。 「两位都太高估我了。所以,才会看不见真实的哟。」 「不过,我会无视你的忠告,这你果然是早知道了吧?」 「是的。」 散落在面纱外的银发,正随风飘舞在空中。 「那你来此又是为何?」 「我也不明白。」 「原来还有你也不明白的事情呐。」 「人的心情真是难以理解。哪怕,只是自己内心的感受。」 「正因为是自己的,所以才更难理解不是吗?」 「……或许真是如此呢。」 「难道没有会照顾你,了解你内心真实想法的人吗?」 杏奈静静闭上眼睛,说道。 「他已经……」 蓝色的瞳孔透着慈爱的目光,望向宗太。 接着,她开始慢慢朝这边靠近。 而宗太却无法动弹,仿佛脚被缝在地上一般。 最终,杏奈来到了他的面前。她抬起头,用那双如宝石般闪闪发光的眼睛望着这边。 没等沉默不语的宗太有所反应,手便已被一把抓住。 她珍惜地用双手握住宗太的左手。指尖轻轻划过那使用能力便会浮现出文字式的指甲部分。 「曾经在我身边,也存在过有着相同能力的人。」 「……是你之前讲的,哥哥吗?」 杏奈又拿起宗太的手,朝脸颊边移去。 宗太则连缩回自己的手都无法做到,只能任由杏奈摆布。 「你的哥哥让你看见了什么?用这个能力。」 她依旧闭着眼,喃喃自语道。 「希望……」 「真厉害呐。我就没这本事。」 「对你的女朋友来说,真田大人不正是她的希望吗?」 「真是这样就好了呐。」 松开宗太的手后,杏奈往后退了一步。 「人心最易为人心所动。」 「我会记住的。」 双手将修道衣的裙子如蕾丝裙般轻轻撩起,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一眨眼功夫,杏奈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啊,在这片蓝色天空下也没关系呐。」 话音刚落,宗太再次想起了优姬。她的声音在耳朵深处响起,那张笑颜印在眼底无法抹去。温度也如日炙般深刻在皮肤之上。 左手轻轻碰了碰腰间。摸到一块冰冷的金属。拔出一看,是把手枪。 使用方法在车中已经听璃子讲解过了。 不想用这种东西。但却有着两个不得不用的理由。 第一,它能在月神刻印无法使用的情况下,保护自己和雏田的安全。另一个理由则是方便在不能成功救出优姬的场合下,可以由自己亲手解决她。 铁块重重地压在身上,光是想想都会觉得胃痛。 即便如此,仍不得不背负。把京和燕,及璃子都卷入其中,还给黑田和巴添了那么多麻烦,这些风险都必须由自己来背负。 营救没成功,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什么的,又怎能允许说出口呢。自己可不想当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不入虎穴,就无法得知优姬的现状。 内心很是不安。不如说充满着不安。想逃避。但不能这么做。因为自己清楚,逃避的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宗太……」 抬起头,便看见了从车里跑出来的雏田。 「燕学姐的准备工作貌似已经完成了。」 「……是嘛。这个时刻终于等到了吗。」 高度的紧张,向身体埋怨着不适。聚积的压力简直要让自己发狂。即便如此,宗太仍在把枪放回腰间,擦干那满是汗水的手后,握住了雏田的手。 「走吧。优姬还在等着我们。」 「嗯。一起去接她吧。」 2 跟在警戒四周前进着的璃子背后,宗太和雏田也来到了作为零号地区分界线的铁丝网跟前。 从事前璃子剪开的洞中侵入内部。 区域内早已被从直升机上降下的自卫队给占领,代替原本的警卫,手持冲锋枪的队员重新担起了站岗放哨的工作。 每当传来靴子踩踏瓦砾的声音时,便会不由地缩起身子。 雏田则由宗太负责背着,因为怕她会被瓦砾绊倒。起初明明还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可时间一久,额头上便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粒。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回过头的璃子肩上,正停着一只鹦鹉。 上空,同时还盘旋着一只像在寻找猎物似的,市区内难得一见的老鹰。鹰的眼睛捕捉到的情报,经由远方的燕处理,再利用鹦鹉告知这边。多亏有她,才能够远比想象轻松地通过自卫队的警戒网。 最终,视野中出现了目的地的地铁站入口。除去楼梯,没有任何可以当作记号的摆设。不过幸亏,还有楼梯。 数名警卫被捆绑着,背靠瓦砾的墙壁排成一排。 入口处站着两名手持冲锋枪的自卫队员。他们背靠背,全方位戒备着周围。 躲在瓦砾阴影下的宗太提心吊胆的,生怕会被发现。 璃子则显得非常平静。从这里便能看出胆色的差距。 这时,鹦鹉突然过脑袋对宗太使了眼色。 「好了,去吧。」 顿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狗的叫声。奔跑在地面上的声响。急促的呼吸。以及,那威胁对手似的狂吠。明知是帮手,可在这被群兽包围的状况下,宗太还是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无数的黑影朝那两名自卫队员飞奔而去。 只听见他们相互用提高警戒的语气说着些什么。可是听不请话的内容。朝那俩人,三十条狗一齐扑了上去。 「咦!什么?狗!?」 惨叫的同时,两名队员也当即采取了对应的措施。 「失去数量优势,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枪声打破了寂静,枪口火花四射。伴随着惨叫,数条狗便被打趴在地。 「大小姐!」 「没事没事。射击之前就先把感觉切断啦。不过,这种状况下,也能保持冷静,还真是训练有素。看来不需要手下留情了呐。」 感觉鹦鹉的眼睛仿佛在笑似的。 沉重的脚步声正从后方向这里接近。 凶猛的野兽重重地踩踏着大地。魄力根本不是之前的狗所能相比的。 咆哮异常威猛。强到足以让宗太的本能感受到危险。背上的雏田也露出了惧怕的神情。 还在思考来者为何的瞬间,一个巨大的身影便已从头顶越过。 金色的毛,黑白相间的条纹。居然是老虎。 没等两人发出惊讶声,老虎就已经给跟前的那名自卫队员送上了一记撞击。士兵强壮的身体被轻而易举地撞飞,重重摔在瓦砾堆上。见他完全没有爬起的迹象,想必是昏过去了吧。 另一人见状,连忙把枪口对准了老虎。但在开枪之前,却被其他的动物从背后给压倒在地。 算准时机的璃子突然现身,一脚踢开了男子手中的枪,并用装有催眠瓦斯的喷雾器至其昏迷。 而她身边,则站着一身华丽金毛的百兽之王。 以宗太和雏田为中心,老虎和狮子又绕着圈儿望起了风来。 纵然是燕在操控,太靠近的话也会有所抵触。 就连眼睛看不见的雏田,也被它们气息吓得颤抖着身体,那双抱住宗太脖子的小手,不由地就使上了劲儿。 说来,以前去动物园的时候,她也特别害怕老虎和狮子。 「宗,宗太,别丢下我呢。」 即便用铿锵有力的声音给出了回复,雏田也丝毫没有松手之意。 宗太朝停在璃子肩上的鹦鹉问道。 「这些,是哪儿弄的?」 「拜托京京,从动物园借来的。」 「……京前辈,还真敢摸呢……」 向着身在远方某处的京,宗太真诚地献上了尊敬之情。 「那么,咱来当先锋。你们跟紧了呐。」 说着,聚集在周围的大量的动物,便一一从地铁楼梯向下行进。数量远比之前更多。有百只以上。除了老虎和狮子外,狼和鬣狗也在队列之中。对此,宗太已无力抱怨,光是没把大象拉来这点,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走下楼梯,宗太便把背上的雏田放了下来。牵着手环视周围一圈后,才发现这里是地铁站台。天花板和瓷砖还是新的,却不见站牌和时刻表。惟独那铺在两边的铁轨还留着些地铁站的影子。 细长的道路直直延伸向深处。对这里的保养,似乎并非是最近做的。因为在墙壁和地板上,已经有了几处明显的污渍。 警惕着周围,继续向前行进。途中,三人发现了数具狗的尸体和几名已经昏厥的自卫队员。璃子用熟练的手法将全员捆绑起来,使他们无法活动。 这段时间,宗太同雏田则合起双掌,为牺牲的狗们默默哀悼 。 最终,三人来到了站台的末端。可等待他们的却是继续向下的楼梯。 跟着璃子走下楼梯,便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洞穴。 那是个约五层楼高的圆形通风口。直径在二十米左右。四周则围着一圈儿螺旋状的道路。 在最底层的中央,还安放着一块大型的块状物体。 不见有人影。连气息也感觉不到。 「停在这种易被发现的地方,可不是聪明人会干的事情。趁现在没人,赶快下去。」 燕说得没错。眼下不是呆站着的时候。这里没有自卫队员,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朝更深处进发了。 小跑着,沿螺旋道路向下移动。 到达最底层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 趁璃子去探察通道状况的间隙,宗太边调整着气息,边观察起了那块安放在中央的物体。 走近一看,才发现比远看要小得多。直径约两米左右。 「这是……」 「好像是月之碎片呐。」 「这就是……」 上面到处都是裂痕。想必是把曾经碎裂过的东西又重新组合起来的缘故吧。 「就是十五年前的……」 但宗太的话没能讲到最后。因为从背后感觉到了璃子的紧张。 迅速对声响做出反应,他猛地抬起了头。 只见从上面的一层,下来了两名自卫队员。 「你们,从哪儿进来的!?」 冲锋枪的枪口正指着宗太等人。 「快跑!」 照璃子说的,宗太拉起雏田的手就跑。 紧跟着,便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吓唬人的,别停。」 这次,从正面也有两名自卫队员闻声赶来。 前后各有两人。宗太和雏田被夹在了中间。 「站住!」 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着宗太。 忽然,从那名队员的身后,百兽之王猛扑了上来。一人倒地,另一人则被爪子给拍得摇摇晃晃。可是,此举却也成了让后方追赶的两名队员下定决心的契机。 毫不犹豫地,准备开枪。 璃子啧了啧嘴,只得应战。其中一名队员被抓住肩膀摁在地上。可趁这个空档,另一名队员则将枪口对准了她。 「璃子!」 鹦鹉大叫道。 紧张在璃子眼中游走。但在宗太看来,那就是放弃的眼神。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眼前闪过。 紧接着,枪声响起。 鲜血四射。三处,不,是四处被打中了。右肩两发,右腹两发。重伤那是一目了然。即便如此,金色的狮子仍未停下脚步。 一声咆哮,狮子飞身跃起,爪子全力朝自卫队员的头部挥去。 被拍成脑震荡的队员,膝盖一软,无力地瘫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大小姐!」 被狮子保护的璃子则安然无恙。 完成任务的狮子极不自然地躺倒在地上。只发出着声声低吟。 「燕学姐……没事吧?」 明明是不用问也明白的事情,可憋在心里又不好受。 怎么可能没事呢。 操纵动物的同时,燕还能获得被操纵动物的五感。自然,被枪打中的痛楚,也会传递给她本人。 「又不是什么大事哟。反正感觉也切断了,没事没事。比起咱的问题,还不赶快行动。现在,外边又来了一架直升机。是自卫队的援军呀。再被一拥而入的话,就算是咱,也不一定能顶得住啦。」 话音刚落,璃子便起身准备按原路返回。 「璃子?」 「都闹得这么大了,却不见有部队过来,想必先行部队已经到达小优姬的所在之处了吧?」 这个问题是抛给鹦鹉的。很无奈地,鹦鹉点了点头。 「门里面还没看过……恐怕那里……就是最深处了。」 总感觉鹦鹉似乎非常痛苦。 「宗太先生和雏田小姐请先走,支援部队本人会想办法拖住的。」 宗太自己也认为,璃子的判断是正确的。尽管知道该如何回答,可一时之间却讲不出口。 「……抱歉,璃子。那拜托了。」 他紧紧咬住下唇,为了不讲出道歉和泄气的发言。 眼下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燕学姐也是,支援已经足够多了。请休息会儿吧。」 「说什么呢……咱还……」 「真没事的话,你这时候应该哭着喊着快挂了来救我,而不会说自己没事还能扛之类的话。」 面对宗太的发言,鹦鹉陷入了沉默。 「相当了解大小姐的性格呢。」 转过头的璃子笑着说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办法呐……那让咱,稍微休息会儿……」 话还未完,鹦鹉便仿佛回过神一般,四下张望了起来。接着,逃跑似地张开翅膀。身边的狮子则缓缓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想必是从声音和气息上明白的吧。松开牵着的手后,雏田就以不稳的步伐,朝狮子的方向走去,尽管一路上都摇摇晃晃要跌倒似的,但最后还是在它身边蹲了下来。 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了那金黄色的毛。嘴上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对不起。 宗太也向狮子的遗骸进行了默哀。 「时间不多了。请快走。」 听见宗太在喊「走吧」,雏田最后对长眠的狮子说了声「谢谢」,便站起身来。 没有回头看过按原路返回的璃子的背影一眼。 他牵着雏田,奔跑了起来。 正如燕说的那样,和璃子分开之后,就没再碰到过自卫队员。何止如此,根本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过。 只是偶尔,能和燕带来的狗和狼擦身而过罢了。 来到直长通道的尽头,便看见右下还有楼梯。默默地,和雏田一起走了下去。 很快,便来到了新的楼层。 全白的走廊。地板、墙壁,连天花板也是白的。眼睛直晃,还想呕吐。 「出奇安静呐。雏田,能听见些什么吗?」 「没。什么也……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道蓝色的光化成的连绵波浪从正面向俩人袭来。身体反射性地摆出防御姿势。不过,被碰到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 「快点儿!」 「嗯!」 宗太使劲握住了牵着的手。雏田的手心也已满是汗水。 最终,在长长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扇两面的大门。 是看似非常沉重的铁制大门。 「进去吧。」 仿佛是讲给自己听的一般,宗太如此说着,并推开了大门。 等待他们的是个四角的房间。 基本算是正方形。 天花板看上去有体育馆里那么高。 这间房里也是一片雪白。 雪白的地板上,横竖躺着六个人影。当上前查看其中一人之时,宗太不禁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是男子一双空洞洞的眼睛。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虽然还有呼吸,但却如同空壳一般。其他五人也是如此。 从服装和装备来看,这些人便是先前突入的自卫队员。其中,还有着与宗太岁数相仿的少年和少女。想必他们就是巴口中的所属于自卫队特种部队的月之子了吧。 心脏高速跳动着,紧张感逐渐聚集了过来。 若这些都是优姬所为,那就有必要改变之前对 她能力的种种看法。 被盯上的不仅仅是拥有月神刻印的月之子。大人同样也会被波及。 房间内还有扇半开的门,仿佛在他宗太进入一般。 「优姬不在吗?」 「啊,没在这个房间里。」 「不过,还有人的气息哟?在那前方。」 雏田的手指,指向了半开的门的深处。 在内心变得胆怯害怕之前,宗太迈开步伐。 接着,他将门完全打开,毅然跨进了那正等候着他们的房间。 3 「比预想的来得要迟呢。」 迎接宗太和雏田的,是一声光用听,就能特定出说话人的独具特色的高音。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却极具存在感的男子正站在眼前。 「竹中伸三!」 有样东西在宗太的内心深处炸开了。 「没错。正是我竹中伸三哟。」 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他松开雏田的手,踩着地板疾风般地狂奔了起来。同时抬起惯用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打算将其痛打一顿。 感情无法化成言语,只好如同野兽的咆哮那般发泄出来。 可是,这股气势却以出乎意料的形式被挫败了。 身体撞上一块疑似墙壁的物体,被弹飞开去。 不堪一击地摔倒在地上。 「你是连玻璃都看不见的鸟吗?」 竹中捧腹大笑着说道。 宗太重新站起身后,才发现了那块隔在自己和竹中之间的透明墙壁。顺着气息,雏田来到了身边。被那小手摸过之后,他的怒火也稍微退去了一些。 「看你那副模样,是不是连我那可爱的孩子也没看见呢?」 视线从竹中身上移开,便在他的身后看见了优姬的身影。 可一瞬,竟变得搞不清那究竟是不是优姬了。只见双手和脖子被链子栓住的她,弯曲着膝盖,悬在那里。因为链子的缘故,身体才勉强保持在站立的状态。动也没动一下。不知是否还留有意识。 「你都对优姬干了些什么!」 「直截了当地讲,就是给予了些管教而已哟。或许调教这种说法比较正确呢。以及,冒昧地教会了她世间的真理。」 不知为何,竹中闭起了一只眼睛。 「开什么玩笑……」 「啊。抽象的表达,不合胃口吗?那没办法了呢。虽然挺麻烦的,整个计划就由我来具体地一一进行说明吧。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来场感动的再会吗?喂,对父母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不是很失礼么?」 说着,竹中抓住优姬的头发,轻而易举地拎起了她的脑袋。 优姬那不知望向何方的眼神游离在半空中。 毫不留情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唔……」 优姬的眉毛微微颤了一下。 「住手!」 「不行哟。」 竹中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憎恶从体内溢出。名为杀意的感情正在心里生根发芽。 「把优姬还来。」 「可以,请便。」 「……什么?」 「你们的意思是想要这副有着少女形态的空壳吧?这一文不值的玩意儿的话,想要就还给你们哟?她对我来说已经无管紧要了。也罢,用日语简单讲解下吧,虽然作为连接人与子刻印的存在,但事到如今大部分目的也已经达成,说没用也确实是没用处了呢,她。」 竹中在房间里来回走着。直到现在,宗太才搞清楚自己身处的环境。和之前那间四方的房间极其相似。只是,没那间来的简陋。侧面的墙壁上嵌着无数的大型显示屏,里面正映出着研究所外,和中间通道的情况。 只见自卫队的直升机正渐渐远去。入口附近,已集结了远比之前见到的部队规模更大的人员。而竹中,则对此并未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真田君也已经注意到了吧?在这里的不过是子刻印的一小部分。那片蓝色的星空,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真是个骨子里透着腐败的家伙呐。」 「像这样子好吗?话讲得如此尖酸刻薄?你该干的事情另有其他才对。那么,让我瞧瞧。你是来营救子刻印的吧?觉得能救的话,就试试看吧。我不会阻拦的哟?难得的机会,请允许我在这特等席上观看你奋斗的英姿吧。」 高声强调完自己的立场后,竹中一屁股盘腿坐在了地板上。 「你就这么希望月神刻印从这个国家中消失么?」 「呵。竟能明白我邪恶的目的呢。佩服佩服,就最近的年轻人而言,前途值得期待。」 「少废话。照你的计划,是打算让我也被优姬吃掉的吧。」 「唔。原来如此。看来还理解得相当深刻呢。不过,请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哟。应该再温和点儿。像我这样。」 说完,竹中便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宗太不禁感叹,他真是个了不起的演员。 「或许你是误会什么了,姑且在此先解释清楚,我和你们月之子是无仇无怨哟?只是认为消失的话,对社会的安定有帮助而已。」 「就凭这样的理由,便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优姬那飘忽不定的眼睛正望着宗太这边。 「光凭这点?这可不能置若罔闻呢。知道吗?我不过是消除不安因素罢了哟。如果发现人类之中隐藏着拥有人类不可能获得的特殊能力的外星人,不去防备又怎能过得安稳?而且,这股无法单独处理的庞大的力量本就不该为人类这种被情感支配的生物所有哟。月神刻印给当今世界带来的除了混乱还是混乱。你能明白吗?」 眼下和沉浸自己那一贯见解里的竹中讲什么都是徒劳。即便如此,为了了解优姬的状况,和寻找机会,还需要再忍耐一些时间。 「或许你还不知道,在邻国,月之子已经被培养成士兵,投入实战了哟。听到同胞沦为杀人兵器,胸口是不是隐隐作痛?你所爱的辉夜姬,立花雏田也是最强之一啊。虽然我还在国立月神刻印所的时候没能获得许可进行这项研究,但恐怕她的重力支配能力,能将人类至今为止开发的所有兵器尽数无效化吧。完全无敌的存在哟。」 竹中抓着左胸向俩人倾诉道。对此,雏田只是把嘴唇抿成一条缝,拼命忍耐着。 「什么狗屁月神刻印的有效利用,简直笑死人了。要我讲,最新技术一直以来都是最先为军事服务的。这就是称之为人的可悲生物的本性哟。拥有比别人更强更先进的武器,人们便能过得安心放心。也不用去顾及别人的脸色行事。我只是不希望这种趋势再继续发展下去。你们不也同样,一只脚踏进了月神刻印利用研究的领域里吗?嘴上说得好听,什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归根结底,公安特课也不过是方便研究而建立的一个集团罢了呢。」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雏田极力否定了竹中的言论。 「不管你怎么认为,从社会角度看待这个问题,答案就是如此。去问问你们信任的黑田源五郎君,我敢保证他的回答必定同我是一字不差。他想达到的目标并非把你们月之子通过公安特课之类的组织保护起来,而是希望能在没有任何阻碍的状态下,回到无聊的平凡生活当中。」 或许真是如此的念头也曾经在宗太的脑海中浮出过。不过现在的他只是凝视着竹中。忽然,视线撞到了一块儿。 「因此,我才打算拯救哟。这个病态的世界。」 「于是就要根绝,让月之子全去死吗!」 「没错。只要没了月神刻印,以其为原因的各种不安与悬念便 会彻底消除呢。我就是想找回来,那个美妙无聊的日常。在这混沌的世界里,连睡个安稳觉都做不到,不是吗?」 「为此,就必须把月之子……我们都牺牲掉么。」 「不会。这种伪善的言论是不会讲的。我还打算劝你放弃抵抗呢,放心,等你们的精神崩溃之后,这边会负责照料起居的。不过预算的重组那是相当烦琐,要实施的话,还不得头疼死。」 总算停止讲话的竹中打了个哈欠。 此举让宗太甚是不爽。 「你那表情,还是无法接受呢。」 「废话。」 「那么,我想问问,你一个年幼的孩子,就因为是月之子而惨遭社会的唾弃,不得不活在阴影之下,这些现状,你有解决的办法吗?能解放柿崎瑞希的苦痛吗?能拯救中条明人吗?」 「……」 「答不上来了吧?怎么可能有答案呢。不过一介平凡高中生的你。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就连每天都在思考的我也没能想到一个万全的办法。结果,造就了今天的局面。我自己也不是喜欢才选择这种手段的。要是有更好的方法,自然也会择优汰劣。可是,能让月神刻印消失的方法只有这一种,我也是迫不得已。因为燃烧、撕毁、射线,全都杀不死月神刻印啊。」 「别说得自己好像很正确似的哟。」 「请放心。我没有当英雄的打算。给我个邪恶大魔王的头衔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不喜欢他的讲话方式,但交谈到这里,宗太也理解了竹中的本意。那是从心底里要改变当今社会的想法。 并非幻想或者梦境。也不是脑袋烧坏。正因为如此,他的所作所为才显得更加恶劣。 「即便多少有些强硬,但也必须有人来做。可是,至今为止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肯站出来真正来解决月神刻印的问题。于是,我这种级别的小辈,就冒昧地开始了自己的这个计划。」 「抱歉,不会让你任意妄为的。」 「呃。我不介意哟。就像刚才讲的那样,我并不打算妨碍你。现在的我不过是个旁观者罢了,你请便。」 督了竹中一眼后,宗太把视线转回优姬身上。 手贴着透明的墙壁。 「那墙是厚度三十厘米的丙烯玻璃,小心点儿呢。」 顺应沸腾的感情,他拔出腰间的枪乱射一通。 可子弹只是嵌进了玻璃中,却没能将其打碎。 「不错吧。丙烯玻璃。有着连水族馆巨大水槽的水压都能耐住的卓越材质。而且,也不会像普通玻璃那样,被子弹一打就支离破碎。」 被愤怒驱使,拳头狠狠地砸向了那块透明的墙壁。优姬明明就在眼前,可自己却连抱紧她都无法做到。 「哎呀,这可难办了呢。我这儿有个办法,要听听不?」 竹中的眼睛正朝着雏田。 宗太当即思考起来,想必雏田也是如此吧。 利用重力支配能力撞碎玻璃确实是轻而易举。可这样一来优姬……子刻印就会主动攻击过来。 惟独这点不得不避。 「宗太……优姬就拜托你了。」 「雏田?」 走上前的瘦小背影里看不到一丝迷茫。 在宗太喊出制止的言语之前,雏田就先展开了月神刻印。从瘦小的身体中,溢出无数文字式。形成一个球体,将她包在当中。 「呵,勇气可嘉。」 竹中给予了雏田夸张的鼓掌声。 仿佛是以此为信号一般,从优姬的身体中瞬间也飞出三道狂乱的文字式。如星空般闪烁的三条大蛇,直接就穿过了那块丙烯玻璃所打造的墙壁。 张开大口,向雏田袭来。 「绝对要你把优姬还回来!」 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喊出宣言的雏田毫不犹豫向前走去。三条大蛇轮番扑了上来。结果全被重力支配的能力弹飞。接着,她靠近了丙烯玻璃,玻璃应声变得粉碎。 竹中的脸上浮现出了心醉魂迷的表情。 「哎呀呀,这是多么神奇的能力啊。可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好戏才刚刚开始哟?」 三条大蛇分散至左右及前方,仿佛要将雏田包围起来似的。它们扬起镰刀型的脖子,死死锁定着猎物。 错开时机,大蛇再次轮番扑向雏田。每硬接下一回横扫的冲击,雏田的身体便会左右摇摆。接下第三回的时候,她已经被弹得老远,膝盖跪地了。由于不知攻击从何而来,因此也无法做到随机应变。 可眼下,宗太又不能为雏田弥补视力。发动能力的瞬间,自己就会变成猎物。如此一来,反而会拖她的后腿。 咬紧牙关,朝雏田做出的突破口冲去。 来到优姬跟前。 摇着她的肩膀,唤着她的名字。可惜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拜托了。优姬你快醒醒啊!」 每摇一下,栓住优姬的链子便会传出讨厌的声音。于是,宗太便解开镣铐,将她从那惨不忍睹的锁链之中解放了出来。 失去支撑的优姬,向前倾倒在了他的怀中。 身体冰冰凉的,肌肤也干巴巴的。 眼前的优姬已经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优姬了。但宗太还是轻轻抚摸起她的脑袋,像是要借此唤醒她的记忆一般。他记得,以前的优姬最喜欢这样了。每次让她做点事儿的时候,总是会吵着闹着要自己先摸她的头。 「优姬……求求你,快回答我。」 雏田坚持不了多久。这点他非常清楚。 「求你了,看着我。」 虽然把脸摆正了,可优姬的眼珠却仍旧望着宗太身后的虚空。眼中也是空洞洞的。 「是我啊。宗太啊,和雏田一起来就救你啦!」 突然,传来了她唯一的反应。 「……优姬讨厌欺负优姬的人。」 「嗯?」 毫无生气的声音。使宗太没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这是优姬的发言。 「所以,要消灭……把欺负优姬的人,全部,消灭干净的话,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优姬了。」 「没有人会欺负优姬的。」 「大家都要欺负我。因为优姬是孤身一人,所以才会被欺负……」 「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不是还有我和雏田在么?」 「你讲什么都是徒劳哟。」 紧抱着优姬的宗太狠狠澄了竹中一眼。而后者则大模大样地,又打了个哈欠。 「你都干了些什么!」 「刚才不是都汇报过了么?」 竹中不耐烦地说道。 「不过是教会她,世间无情的道理罢了。比如在你糊里糊涂的时候,可怕的人会来杀掉你这样呢。」 「就因为这样……」 「我不过是给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子刻印,植入恐惧而已。全多亏你那娇纵式的教育,调教才得以进展如此顺利。于是便有了今天的成果,她懂得了什么是恐惧。之后的能力,正如你所见。」 身后,传来了雏田的惨叫声。 「对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下得了手呐!」 「别在子刻印面前大声讲话比较好哟。要是在她面前散发出如此大量的厌恶之情的话……」 话音未落,优姬猛地把宗太给推开了。 「好可怕……大家,好可怕……都要欺负优姬,讨厌!」 溢出的蓝色刻印再次膨胀,已经粗得能将宗太整个吞下。其一击的压力,直接将雏田弹到了墙壁上。只见她正上下摆动肩膀,大口踹着粗气。 虽然勉强闪开了追击,但是由于眼睛失明,因此还 是无法巧妙地与之周旋。以致于局面完全陷入了被动。 照这样下去,雏田早晚会被吃掉。 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腰间的手枪。 「接下来,是选择的时间。真田宗太君,你打算用那只手抓住什么?」 「你给我闭嘴!」 手中的枪显得沉重。 背后传来雏田痛苦的叫声。 「快啊,快啊,快点儿啊,再不作出决定,你最爱的立花雏田君可就要被吃掉了哟?还是说,你想看着她体内的月神刻印被一点儿不剩地全部抽走,挂着口水,失禁的模样?精神被侵蚀之后,那可爱的笑颜,也是再也看不到了哟?只不过是人偶而已。到那时,你还能不顾一切地爱着她么?不会再唤你的名字,不会再对你微笑。即便如此,也没关系吗?」 「不是叫你给我闭嘴吗!」 说着,宗太将枪口朝向了竹中。 「眼神不错呢。狠我到极点的模样。不过,我并不狠你。不如说还对你抱着尊敬。高中生可是很少能有这种经历的。我还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只是在连个朋友没有的高中里乖乖念书,无趣,着实无趣。」 宗太将竹中的声音从脑中赶了出去。 抱紧优姬,抚摸了她的脑袋。一次又一次地唤着她的名字。即便如此,优姬却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现在做什么都已经迟了。毕竟都受过了那种程度调教。看,立花雏田君真的快被吃掉了哟?若是觉得无能为力,那至少亲眼看完整个过程如何?」 转过头,只见雏田的月神刻印正被一条蓝色的大蛇紧紧咬住。这同时让她停止了活动。而剩下的两条,也已张开大口咬向刻印。 「雏田!」 「我还不要紧!宗太,优姬就拜托你了!」 三条大蛇正轮番蚕食着雏田制作的无形墙壁。从哪儿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每当痛苦地想喊出声时,为不让宗太担心,她都拼命忍了下来。 「雏田,快跑!」 三条大蛇相互缠绕,将雏田的身体紧紧勒住。就连重力支配的能力,也无法把它们弹开。这下,退路彻底被封死了。 「呜……我,我真……没事……把优姬……」 雏田则跪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急促的呼吸使得肩膀大幅摆动。 留给宗太选择的时间还剩数分。不,是仅剩数秒了。 他再次朝向优姬。 「优姬,求你了!住手!」 「……」 空虚的眼中除了宗太的倒影,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你再怎么呼唤,也不会出现转机的哦。」 「子刻印,只懂得守护自己。没错,是我教她的,不是刚刚才讲过嘛。这个世界上想害你的东西那是不计其数。所以,要保护自己就必须变得比对手更加强大。对付带有敌意的东西,绝对不能手软。这就是生存之道。」 「……宗太。」 听到雏田惨叫的宗太转过头去。只见三条大蛇正欲钻入她的体内。 脑海中浮现出小早川柚子的模样。被子刻印蹂躏之后的柚子,内心也同时被彻底摧毁。不禁将雏田的身影与那副惨状重叠在了一起。 左手用力地握紧了手枪。 心想:不能再犹豫下去了。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这便是,你的选择么?」 竹中露出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说道。 宗太双手举着枪,瞄准了优姬。 「你的行为会召来自身的毁灭,这点还不清楚么?像这样被枪对着,子刻印可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哟?旁边房间的自卫队员的惨状,你也都看到了吧?」 竹中无语地笑着说道。可是,笑声却在下一秒停了下来。 优姬未做出任何反应。 「这,怎么回事?」 宗太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优姬,直至她的身影深深印入视网膜中。 缓缓闭上眼睛。 接着,他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 震耳欲聋。 与寂静同时到访的是一瞬的空白。 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从宗太的右大腿传来。 「你……这是……」 惊愕的表情在竹中脸上浮现。 自己开枪打穿右腿的宗太,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 疼痛使得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为找回原本的自己,他小口吸着气,又小口地吐出来,。 「……优姬,看仔细了!」 此前一直毫无反应的优姬忽然微微颤了一下。 「这就是疼痛。」 说完,宗太咬紧了牙关。 可却,连一点儿痛苦都没能减轻。腿上仿佛正贴着块烧得通红的铁板一般。 宗太大吼一声,像要将疼痛全喊出来似的。接着,额头上满是痛苦汗水的他,朝优姬说道。 「受伤是很疼的哟。人人都知道。」 「……唔……啊……」 优姬的眼珠正渐渐恢复光亮。 「但就算这样,也不是说就可以伤害别人了。会疼的并非只有自己哟。大家都一样的。」 意识快要从身体脱离。现在已经是模糊不清。 尽管真想索性昏过去算了,不过宗太还是激励自己站起身来。呼吸由急促转为深沉。感觉疼痛似乎也稍微减轻了一些。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所以,回来吧,优姬!」 「优姬!一起回家吧!」 雏田也大声喊道。 优姬空虚的眼睛,已完全恢复了意识。 「……宗-太……雏田?」 「啊,是我哟。」 蓝色的大蛇不在活动,雏田也因此重获自由。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后,就再没有站起来过,似乎是用尽了力量。 「优姬……」 一脸安心地,宗太唤着优姬的名字。 「宗-太……雏田……对不起……」 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优姬脸上浮现出的像样的表情,又瞬间转变为了哭泣。泪水已经沾满整张面庞,可却怎么擦也擦不干。 「没关系哟……。只要优姬没事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雏田也已是眼泪汪汪。 「优姬,过来。」 宗太张开双臂说道。 而优姬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罪恶感使她不敢向前。 对此,宗太和雏田都一言未发。是否迈出最初一步应该由优姬自己来决定。惟独这股握住向她伸出的手的勇气,是要发自内心的,而非宗太和雏田所能给予的。 优姬缓缓抬起头。 迈出了最初的一小步。 因紧张而绷紧的弦终于彻底缓和,宗太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一声枪响响彻屋内。 清脆的声音。轻微的声音。 柔软的物体被子弹撕裂的声音。 感觉身体动弹了一下,跟着就变得摇摇晃晃起来。视野之中,映入了面无表情举着枪的竹中。 只见优姬睁大了眼睛。她看见的,是飞溅的鲜血。 接着,宗太便如同断了线的人偶一般,仰天倒地。 腹部右下被紫黑色侵蚀,在衣服上扩散开去。然后又从衣服渗出到地板上,将他周围染成了一片赤红色。 「宗-太……」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片漆黑的绝望涂满一般。 「宗太……骗人,宗太你怎么了!?」 雏田 不由自主地叫唤道。 「唔,如此有效的方法,我居然给彻底忘记了。多亏你才又想起来。还得好好感谢你呢。」 竹中的声音并未传到宗太那里。 处于休克状态的他已停止呼吸,不省人事了。 「啊……啊啊……」 优姬抗拒似地摇晃着脑袋。 接着,又传来了否定世间一切似的惨叫声。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跟随陷入疯狂的优姬,子刻印也再度骚动起来。无数的大蛇从她体内溢出。不仅如此,它们还凝聚成一根巨大的柱子,突破了天花板,伸至上空。 监视外界的显示屏中,正播放着从蓝色天空中垂下大量藤蔓的画面。简直就像是一棵巨大的柳树。 「没错,这样才对哟。」 竹中放声大笑着说道。 这刺耳的声音,让宗太恢复了意识。他开始大口吸入氧气。瞬间,腹部右下便传来剧烈的疼痛。好热。总之很热。连究竟是哪儿疼,都变得无法感知。 即便如此,视线仍朝向了竹中。而竹中也正看着宗太。 最初的邂逅产生的只是惊讶。但这也仅是一瞬。黑色的枪口又一次对准了他。 见状,宗太声嘶力竭地吼道,同时还发动了月神刻印。发热的两个伤口变得更加疼了,但眼下不是去在意这些的时候。 「雏田!」 早在宗太出声之前,雏田就已经解放了重力支配能力。 但没等她闯入射程之内,枪声便再次响起。赶不上。对死亡的畏惧,让宗太紧闭起双眼。不过,子弹最终还是没能到达他的身体。在半路上,就被雏田制造的巨大重力吸引,严重偏离了轨道。 竹中满不在乎地又将剩下的子弹尽数射出。 无声浮上半空的雏田,将自身作为子弹朝竹中冲去。撞上的同时,便传来了竹中的惨叫声。即便如此,她仍没有罢手之意。 并非只是挫挫他的锐气,而是轧到小个子男人之后,又拖着他直接朝墙上狠狠撞去。骨头碎裂的声响,甚至都传到了宗太的耳朵里。 「雏田,够了!」 听到宗太的喊声而回过神来的雏田,这才远离了墙壁。 整个人被雏田撞得伤筋断骨的竹中,崩溃似地瘫倒在地。激烈的咳嗽,脸色铁青。但是,宗太的脸色比他还要苍白。而且连一丝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剩下。 「宗太!」 雏田正打算朝这边赶来。 「……我没事,先去帮优姬!」 只见优姬正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蹲坐在地上。尽管看得出是在抑制自身的力量,但却不见有多大的效果。她的身体无法抵抗内心的恐惧,正不住地颤抖。 向她跑来的雏田,则温柔地抱住了她。 「优姬……没事的。不用害怕哟。我,和宗太都不会有事的……所以……」 「不要……不要……不要……」 即便如此,优姬身体的颤抖却依旧没有停下。光凭几句话,还不足以消除宗太被枪打中,这一深深刻在眼里的绝望。 「大家都要欺负优姬……明明不希望这样,却还是会被欺负……」 「我会保护你的。宗太也一样。所以,拜托你……请相信我和宗太一次。」 雏田忽然更用力地抱紧了优姬。 可却还是没有一点儿效果。 背靠墙壁,宗太勉强撑起了那因疼痛而不住颤抖的上半身。 呼吸紊乱。连汗都冒不出一滴,仿佛全身水分都流失了一般。对身体的感觉也逐渐模糊不清。 除血液之外,似乎还有某样重要的东西也跟着一起流出了体外。 「求你了……优姬……」 「呵哈哈哈哈……」 竹中拖着副破烂不堪的身子,企图重新站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说过没用的么……爱和温柔是拯救不了人的。更何况,它还不是人呢。」 「不是的!优姬是人!是我们最最重要的家族的一份子!」 「家族二字居然从你的口中出来。这才是真正的笑话吧?」 竹中再度放声大笑起来。 「小看生物的防卫本能可是要吃大亏的哟。看看外边。」 画面上,自卫队员们正朝着像柳条一样从空中垂下的藤蔓展开攻击。他们纷纷端着冲锋枪胡乱扫射,从那如潮水般袭来的蓝色压力之下,尽力保护自身的安全。 「这是生存的本能哟。如果受到攻击,则会为了生存而展开反击。受到反击的一方,又会理所当然地发起更猛烈的攻击。这之间的联系是绝对斩不断的哟。不论我教没教她,子刻印迟早都会走上这条路。这点,月亮不是已经给我们证明了么?」 「……别搞得什么都得由你来决定哟!」 光是说话就会引来剧烈的疼痛。疼得意识都快再次离开身体了。 竹中表情惊讶地朝向宗太,说道。 「这么严重的伤势,我劝你还是别乱来的好哟。这次真的,会死。」 「宗太!?」 一看到雏田那不安的面孔,胸口便不禁发出阵阵心痛。明明不想让她再担心的。 「笨蛋……我没事。这点儿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逞强地想在雏田面前笑一个。可摆出来的却只是一张痛苦的表情。 「没必要痛苦。也没必要悲伤。事到如今,做什么都是徒劳。你的爱意、心疼、憎恶、思想,过不了多久都将会消失殆尽。没人会知道的呢。就算你一个消失了,世界也还是要转动的,今后。」 望着大放厥词的竹中的眼睛,宗太又一次笑了。这次露出的则是自信的笑容。 「那么,只要告诉大家就行了……」 身体颤抖起来。 「告诉大家,我们并不是危险的存在……」 手早已没了知觉。 「交给……我吧……」 连话有没有讲清,他都已经不知道了。 眼前的影像正逐渐陷入黑暗之中。 (拜托……给我再撑一会儿哟……) 如此请求着,宗太发动了月神刻印。 在回月乃宫的路上,借给燕肩膀的京忽然停下了脚步。 视野中突然跳入了紧抱优姬的雏田的画面。 「这是……」 这绝对是来自宗太月神刻印的干涉。 都体验过好多次了,不可能搞错。 可偏偏这次,她却不由发出了确认的声音。 眼中的画面异常混乱。清晰度极低,能见范围也相当狭窄。 「宗太同学……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低着头的燕也抬起头来。 「……这,是宗太君在哭?为什么这种时候我却不能使用能力哟!」 「京京,咱们也加快脚步吧。」 「可是,你……」 「和宗太同学比起来,这点儿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燕露出了笑容。 驶向零号地区的车中,黑田和巴相互望着对方。 时间则是在终于获得阻止竹中暴走的许可,正赶赴现场的路上。 「是真田的能力,不会有错。」 「……离研究所还多远?」 「应该还有三千米左右。」 黑田不经意地啧了啧舌。 「……那个笨蛋,根本不是能大范围使用能力的状态吧……」 随着对视力干涉效果的加深,宗太负伤的现状,也得以从那粘满地板的紫黑色血迹上判明。 内心充满了后悔及想尽快赶到的心情。 一只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了手心之中。 「要加速了。」 「拜托了……」 硬挤出来似的,黑田答道。 派遣来零号地区的自卫队员们,此时正和从天空中袭来的蓝色怪物展开着激烈的战斗。但是不论打中多少枪,都不见有任何成效。 就在渐渐被逼得快走投无路之时,又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突然,眼中流入了其他地方的影像。 「怎,怎么回事,这影像……」 「怎么了?这也是子刻印造成的吗?」 即便一次次以意志力去拒绝,但影像仍是不间断地送来。还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都别慌张。把部队集结起来,想法子从一个点突破出去。」 「可,可是,队长……那些孩子们……」 出现在眼中的是一名缩着身子直哆嗦的女孩子。 以及,另一名抱着她,眼神温柔地同她讲话的银发少女。 俩人周围也有子刻印的影子。不,这些子刻印都是从那小女孩的身体里溢出来的。 和眼前的藤蔓是一模一样。 「那就是……子刻印的本体么?」 「我,我们究竟是被派到这里干什么来的?」 队员们的视线全朝向了队长打扮的男子。 「唔,你们都反了是不。」 [那……不就是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孩子吗!] 即使明白,却也不见回答。 月乃宫大学区域内的某个礼拜堂中,有一名少女。 全身裹着修道衣,小个子的少女。 祷告结束之后,上杉杏奈推开木制的门,抬头望向了天空。 蓝色的刻印正逐渐将天空彻底盖住。 但如今,她所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色。 「这些……就是你眼中的景色呢。」 有种两名少女正被一股温暖所包围着的感觉。而那,正是注视俩人的真田宗太的感情。 充满了慈爱,珍惜,以及想要守护她们的平静的坚强。 一阵暖流竟不可思议地涌上心头。 这也是杏奈忘却已久的感情。 只是注视着心爱之人,人就会觉得幸福。 宗太的这一情感,将整座月乃宫都包围在了温暖之中。 「好温柔的眼神呢……这便是真田大人的回答么。」 自言自语的,杏奈低声说道。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不得不说呢。」 她的眼眶中,落下了一滴泪水。 「……永别了。」 「拜托……再撑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 知觉什么的老早就没有了。 尽管明白还是现实,却仿佛身处梦境之中一般。 全身冰冰凉的,好冷。而且连这一感觉也正逐渐被夺走。 原本沉重的身体,如今却感觉轻飘飘的。 「……别欺负我。」 优姬仍在哭泣。 「没事的哟。大家都会谅解你的。都会相互理解的。所以,优姬也要加油。原谅他们,喜欢上他们。想让别人善意待你的话,就先得学会对善待他人。想被世界爱的话,请先去热爱这个世界哟。这样的话,终有一天世界也会回应你的……」 「……嗯,优姬要加油。为了宗-太和雏田。」 优姬擦干了眼泪。 混乱的蓝色文字式开始慢慢恢复统一。 「怎,怎么可能……」 盯着显示屏的竹中的表情扭曲了。 自卫队的其中一人,放下了手周的武器。紧随其后,多达三十名的队员也同时放下了武器。只是注视着蓝色文字式。其中有人在祈祷。也有人的身体依旧颤抖不止。 但是,没有一个人再拿起武器战斗下去。 垂下的蓝色藤蔓也停止了活动。只是如微风抚过一般,在空中摇摆。 「这演得是哪一出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竹中疯疯癫癫地怪叫道。 哄小孩儿似的,雏田揉着优姬的背,并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了她的脑袋。被温暖包围的优姬则不断重复着一句发言。就是,想一直与宗太和雏田在一起的单纯心愿。 是心愿传达到了吗,蓝色的文字式开始变化成淡淡的橙色。柔和的光线化做朝阳,照亮了整座月乃宫。 「都傻了。都傻了是吧!」 似乎还不肯承认眼前的现实,竹中声嘶力竭地咆哮道。 但这些在宗太听来,却像是从遥远地方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声音。 眼睑缓缓落下。 身体已经凉透。 中心颤了一下。不,是全身都在痉挛。 (……给我再等等。还没到最后呢……) 本想说句话,可却连个音节没能发好。 只有嘴唇稍微动了动。而这些他也已感觉不到。 (拜托……最后一会会儿……) 一次又一次,在内心里重复着相同的话。 已经几乎看不见雏田和优姬的模样了。 不对,是只剩下她们俩了。 俩人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之中。 一道温暖的光线照下,宛如春日里的一缕阳光。 身子好冷。去她们身边的话,应该能暖和不少吧。 用尽最后的气力,宗太将手伸了过去。 (也算我……一个)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无法继续向前。 然后,如断掉的丝线一般,垂了下去。 屋内响起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宗太……?」 (……啊,雏田,我在听的哟……) 似乎看见了接替漫漫长夜升起的耀眼的朝阳。 最终,真田宗太世界的大门被永远地封闭上了。 终章 迎面吹来一阵带着秋意的凉风。 抬头仰望天空,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朵朵薄薄的云彩。夏季已成往事,黑田不禁感慨道。 手上拿着装有水果的篮子,腋下则夹着a4尺寸的封皮。 走进月乃宫大学医院的大楼,便直接来到问讯处,向一名年轻的女护士询问了目标病房所在的位置。面对略显慌张的模样及青涩的语气,留下一个苦笑,他便乘坐电梯,上了五楼。 来到走廊上,一眼就瞧见了目标的病房。 门口,站着两名制服警察。 见黑田靠近,俩人向他投去了警戒的目光。 待黑田出示警察证件亮明身份,这次则又是满脸紧张地说着道歉的话语,并重新站正准备敬礼。抬手制止了俩人之后,他便走进了病房。 「哎呀,这次来的可真是位稀客啊。原本还以为你肯定是连我的脸都不想再看见了。啊,顺带一提,能见到你,我可是甚感荣幸哟?」 病房里,躺着被绷带和石膏固定身体的竹中。他调节了病床的结构,正用相对轻松的姿势观察着黑田的模样。 比预想的,看上去要精神得多。 「听到是重伤,本来还有所期待的呢,这么精神,看来期待要落空了呐。」 「托你们的福,让我饱尝了身体无法动弹的不自由生活的滋味。」 对此嗤之以鼻的同时,黑田来到了病房中间。 「这,姑且算是探病礼吧。」 将装有水果的篮子摆放在靠墙的小桌上。 「黑田君自费的?」 「怎么可能,这不明摆着是用经费买的。」 「既然是用税金买的话,那就算是国民送来的探病礼呢。但我是不会轻易言谢的。」 无视竹中的发言,他拿过一张折叠椅,擅自地就坐下了。 「明明连句请坐都还没讲过,黑田君你这人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呢。」 「轮不到你说。」 「而且,似乎还厚脸皮地霸占着公安特课课长一职,坐拥警视正之位吧。」 「了解得满透彻的呐。」 「看外面警察的反应就一目了然了。况且身份被剥夺的话,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来与我会面呢。」 「也罢,要先在此同你道个谢么。多亏这东西,我才能逃过被革职的危险。」 说着,黑田将带来到a4封皮也放到了桌上。 那是先前竹中来抢优姬时,向宗太出示过的一捆文件。里边包含了同意竹中计划的政治家及官僚的签名。本来的话,应该是绝对禁止外带的重要文件。 「嘛,能起到作用就再好不过了。」 「你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才把文件留过来的不是么?」 「怎么会,我看起来像好人么?」 「没,一点儿也不像。不过,我也不觉得你是个坏人。倒是宗太,似乎对你有很深的成见。」 「这个结论还真有趣呢。」 「上头那帮家伙天真地以为把你这条蜥蜴的尾巴切断就能了结事件。却有没注意到,实际上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 「没错呢。因为问题的根源另有其他。」 「啊。月之子犯罪的增加、瑞希制造的事件、明人的事件、以及银色方舟的存在……这些,全是从时代的歪曲中产生的癌一般的东西。」 「原来如此,癌么。不过,或许真是这样呢。癌会复发,亦会扩散。自然,治疗起来也相当困难。虽然你们的努力让我的计划失败了,但想必还会有别人采取更残无人道的手段来做相同的事情的吧。比如,黑田君你呢。」 面对竹中挑衅的视线,黑田并未给出回应。 「只要人类未走向成熟,这个连锁就不会停止。」 「不过,宗太做到了哦。」 这次,黑田尝试般地对竹中说道。 「那不过是多个偶然的相互重叠所构成的一个结果罢了,黑田君你不也是知道的么?人要理解别人的痛苦,构筑一个不会互相伤害的和谐社会,是需要天文数字般的时间的哟。尽管承认内心的存在,却依然能满不在乎地伤害他人,这便是现在人类所处的阶段。」 低头望着缠满绷带的手,竹中又继续说道。 「尽管承认内心的存在,并不断地宣传着其的重要性,却仍在伤害、抹杀别人的内心,即便如此,还无法将他们定罪。不论何种痛苦,都只能躲在被窝里哭泣。这是多么过分的事情哟。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创造一个从一开始就没有互相伤害的社会呢?迟早,那些企图将我当蜥蜴的尾巴切掉不管家伙会异口同声地说的哟。『早知道如此,那时候就应该让他干下去』。因为癌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成为不治之症。」 虽也赞同竹中的观点,但黑田却陷入了沉默。 「对了,真田宗太君,他现在的情况如何?不会就那样死了吧?」 「不知道。」 竹中的表情里,夹杂了些许的惊讶。 「这又是个奇怪的回答呢。」 「真田宗太、立花雏田、以及子刻印……优姬三人,自那天起便行踪不明。虽然目前仍在尽全力寻找。我到现场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处在濒死状态的你一个人躺在地上。本以为当事人会知道些什么才过来的,看样子是白跑一趟呢。」 今天,正好是三人失踪的第二周。 虽然利用燕的能力将市内翻了个遍儿,可却连一条线索都没找到。 手机的通话记录也调查过了。只查到那天深夜三点,和已经死亡的中条明人通过电话,之后则又没了下文。 「嘛,这不是挺好的么?」 片刻思考之后,竹中忽然如此说道。 「若还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则会作为一个新的问题砸到黑田君的头上。不用特意问你,我也基本能猜到上头对那三人都作了怎样的判断。」 故意似的,他在此停顿了一下。转而窥视起黑田的眼睛来。 「虽不知从社会角度、生物方面会受到何种待遇,但惟独处分这点是不可动摇的。毕竟两周前那起事件的伤疤实在太大了。」 「就是不想被你这家伙讲呐。」 「除我之外可是没人会讲的哟。真话。」 「打扰你了呐。」 不等回复,黑田便起身准备离开。 「没有没有,对我来说这可是段非常愉快的消遣时光。」 收起折叠椅后,黑田便头也不回地向屋外走去。 半路上,只听见竹中自言自语似地咕哝道。 「……哎哟,结果还是没能成为邪恶的大魔王呢。」 紧咬着牙关,黑田将病房抛在了身后。 一直孤零零地走在昏暗之中。 无论多远都看不见终点。 即便如此,宗太仍未停止前进的脚步。 已经连续好几个小时,没停下来过了。 来到这片除自己之外,没有别人的空间之内,似乎已有数日。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一片相同的景色。 尽管痛苦,却也无法放弃。 嗓子已经渴得冒烟了。 身体也传出阵阵悲鸣。 究竟为了什么目的而这样努力,自己也不清楚。 感觉似乎有件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完成,可具体内容现在却想不起来。 总之,必须得前进。 知道的只有这点。 缓缓往前,一步步地迈进。 但,极限终究是会到的。步伐开始变得沉重,身体摇摇晃晃,视野也逐渐模糊不清。 最终,耗尽体力 的宗太向前躺倒在了地上。 肺狠狠地吸入着氧气。 随着呼吸的平稳,他发现原本昏暗的世界现已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给笼罩了。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本以为意识也会随之消失。可等了好久,也没能迎来真正的完结。 回过神,便从闭上的眼睑的缝隙中看见了一丝光亮。 缓缓睁开眼睛。 只见朝阳正渐渐升起。 而自己则整个被包围在了一团光明之中。 「宗太……」 精神恍惚的脑袋最初识别到的,是自己最想听见的少女的声音。 「宗-太……」 配合着意识的苏醒,宗太彻底睁开了眼。 床边,两张面孔正非常担心地望着自己。 「……雏田,优姬……你们没事吧?」 最先出口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宗太,太好了……太好了……」 看着看着,泪水已沾满了雏田的面庞。 刚准备直起疲倦的身体,从右下腹部、及右大腿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这感觉,也让宗太再次回忆起了现状。 腿伤是自己造成的。腹部则是竹中打的。之后发生的事情则记不太清了。自己为何还活着,又为何会躺在这间毫无印象的房间的床上,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像要打断这种思考一般,优姬忽然抱了上来。 「宗-太!」 小脚踢到了还带着伤的腹部,身子顿时因剧痛而扭动起来。 「优姬!那里,还有伤!很疼的!」 「……对不起。宗-太。」 说着,优姬一脸沮丧地低下头去。可即便如此,她却仍骑在宗太身上不肯定下来。一摸她的脑袋,这次则又抬起双手紧抱住了宗太的脖子。 「宗-太,喜欢。」 「优姬,别闹了,好难受的。」 「只让优、优姬一个人,太狡猾了……」 欲求不满似的,雏田撅起了小嘴。 「那个,雏田……」 「放,放心哟。我才不会做给宗太添麻烦的事情呢。猛扑过来之类的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啦。……虽然心里是特别想……」 「宗-太,好暖。」 优姬一头埋进宗太的胸口,使劲儿蹭了起来。 「宗-太,好舒服。不要再分开了……一直在一起。宗-太是优姬的。」 听着优姬的发言,雏田的表情也产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变化。起先是嘴唇抿成一条缝儿的忍耐,一会儿功夫,又像要抛开杂念似的,开始左右甩起脑袋。而最后,则是含住手指,用如同被丢弃的小狗般的哀求眼神,垂涎地望了过来。 无奈,宗太只好喊出她的名字。 话音刚落,雏田的脸上瞬间就绽放出了笑容。 「宗太!」 她毫不客气地扑了过来。 而宗太则张开双臂,将俩人紧紧抱在怀中。 肌肤的感触和温度,柔顺的头发与散发出的甘甜味道。身体能感觉到的一切,对如今的他来说,都正是活着的证明。 仅是这样,眼泪便流了下来。 「宗-太,在哭?疼吗?」 「不疼。这是喜极而泣啊。」 仔细一看,发现雏田也已是泪流满面。 「泼你们冷水实在不好意思,但眼下搞大团圆结局似乎还为时尚早吧?」 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又好像没有听过。 抬起头,视线与站在门口的白发男性对上了。 「原来是你么……」 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物。 以前和上杉杏奈在一起的时候见过。 白发的神父。 和记忆中那个和蔼可亲的印象不同,眼前的神父从面部的轮廓当中就散发着一股冷酷。直直注视自己的眼中也透着强烈的意志。 「雷蒙·德耶。」 注意到这是个名字,确实花了少许的时间。 宗太加以确认地,将那名字小声念出。 仿佛在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一般,雷蒙·德耶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并高声宣布道。 「欢迎。欢迎加入我们银色方舟。」 后记 多亏大家的支持,已经到第四卷了。 我是渐渐,忘记在后记中的人物设定的鸭志田一。 嘛,琐碎小事,还望大家别放在心上。 近来,可以算是为转换心情么,直截了当地讲就是因为在家想偷懒,于是外出干活儿的次数便开始多了起来。 其实就是混在一群勤奋学习的高中生和幽雅品茶的人中间,靠面包一个加咖啡一杯,在咖啡馆里呆上个两、三小时。在试之前,都还对效果持怀疑的态度,不过,坐下之后竟不可思议地完全没去在意周围的交谈声,也使得精神远比预想的要更集中。 你问我都在干嘛?自然是校对原稿,干坐着思考,和打开笔记本电脑喀哒喀哒地敲呢。 一回生二回熟,恐怕我已经被那家店列入可疑客人的名单之中吧。 综上所述,可以说这本第四卷,是多亏某间咖啡馆才完成的。在此,我要向心里想着「怎么这家伙又来了」,却仍笑脸相迎的店员表示感谢。下次再有机会去的话,我想我一定会要求咖啡续杯,为你们店的营业额作一份贡献的。 说起咖啡,这也是直到最近才养成的习惯。因为我对「坚持喝那种黑漆漆的液体,就必定会变成腹黑的人物。」的说法是深信不疑。骗你的。其实也没啥好玩的理由,请各位按自己的喜好脑补。 什么?你问我讲这些干嘛?其实也没特别的意思,就先讲到这里吧。 感谢读者们能陪我到最后。内容无聊,还请见谅。 借此机会,再向帮助过我的各位表示一下感谢。感谢担当编辑并给予我诸多照顾的荒木先生。也由衷感谢每回都能带来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九年三月十日鸭志田一 多亏大家的支持,已经到第四卷了。 我是渐渐,忘记在后记中的人物设定的鸭志田一。 嘛,琐碎小事,还望大家别放在心上。 近来,可以算是为转换心情么,直截了当地讲就是因为在家想偷懒,于是外出干活儿的次数便开始多了起来。 其实就是混在一群勤奋学习的高中生和幽雅品茶的人中间,靠面包一个加咖啡一杯,在咖啡馆里呆上个两、三小时。在试之前,都还对效果持怀疑的态度,不过,坐下之后竟不可思议地完全没去在意周围的交谈声,也使得精神远比预想的要更集中。 你问我都在干嘛?自然是校对原稿,干坐着思考,和打开笔记本电脑喀哒喀哒地敲呢。 一回生二回熟,恐怕我已经被那家店列入可疑客人的名单之中吧。 综上所述,可以说这本第四卷,是多亏某间咖啡馆才完成的。在此,我要向心里想着「怎么这家伙又来了」,却仍笑脸相迎的店员表示感谢。下次再有机会去的话,我想我一定会要求咖啡续杯,为你们店的营业额作一份贡献的。 说起咖啡,这也是直到最近才养成的习惯。因为我对「坚持喝那种黑漆漆的液体,就必定会变成腹黑的人物。」的说法是深信不疑。骗你的。其实也没啥好玩的理由,请各位按自己的喜好脑补。 什么?你问我讲这些干嘛?其实也没特别的意思,就先讲到这里吧。 感谢读者们能陪我到最后。内容无聊,还请见谅。 借此机会,再向帮助过我的各位表示一下感谢。感谢担当编辑并给予我诸多照顾的荒木先生。也由衷感谢每回都能带来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九年三月十日鸭志田一 多亏大家的支持,已经到第四卷了。 我是渐渐,忘记在后记中的人物设定的鸭志田一。 嘛,琐碎小事,还望大家别放在心上。 近来,可以算是为转换心情么,直截了当地讲就是因为在家想偷懒,于是外出干活儿的次数便开始多了起来。 其实就是混在一群勤奋学习的高中生和幽雅品茶的人中间,靠面包一个加咖啡一杯,在咖啡馆里呆上个两、三小时。在试之前,都还对效果持怀疑的态度,不过,坐下之后竟不可思议地完全没去在意周围的交谈声,也使得精神远比预想的要更集中。 你问我都在干嘛?自然是校对原稿,干坐着思考,和打开笔记本电脑喀哒喀哒地敲呢。 一回生二回熟,恐怕我已经被那家店列入可疑客人的名单之中吧。 综上所述,可以说这本第四卷,是多亏某间咖啡馆才完成的。在此,我要向心里想着「怎么这家伙又来了」,却仍笑脸相迎的店员表示感谢。下次再有机会去的话,我想我一定会要求咖啡续杯,为你们店的营业额作一份贡献的。 说起咖啡,这也是直到最近才养成的习惯。因为我对「坚持喝那种黑漆漆的液体,就必定会变成腹黑的人物。」的说法是深信不疑。骗你的。其实也没啥好玩的理由,请各位按自己的喜好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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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可以说这本第四卷,是多亏某间咖啡馆才完成的。在此,我要向心里想着「怎么这家伙又来了」,却仍笑脸相迎的店员表示感谢。下次再有机会去的话,我想我一定会要求咖啡续杯,为你们店的营业额作一份贡献的。 说起咖啡,这也是直到最近才养成的习惯。因为我对「坚持喝那种黑漆漆的液体,就必定会变成腹黑的人物。」的说法是深信不疑。骗你的。其实也没啥好玩的理由,请各位按自己的喜好脑补。 什么?你问我讲这些干嘛?其实也没特别的意思,就先讲到这里吧。 感谢读者们能陪我到最后。内容无聊,还请见谅。 借此机会,再向帮助过我的各位表示一下感谢。感谢担当编辑并给予我诸多照顾的荒木先生。也由衷感谢每回都能带来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九年三月十日鸭志田一 多亏大家的支持,已经到第四卷了。 我是渐渐,忘记在后记中的人物设定的鸭志田一。 嘛,琐碎小事,还望大家别放在心上。 近来,可以算是为转换心情么,直截了当地讲就是因为在家想偷懒,于是外出干活儿的次数便开始多了起来。 其实就是混在一群勤奋学习的高中生和幽雅品茶的人中间,靠面包一个加咖啡一杯,在咖啡馆里呆上个两、三小时。在试之前,都还对效果持怀疑的态度,不过,坐下之后竟不可思议地完全没去在意周围的交谈声,也使得精神远比预想的要更集中。 你问我都在干嘛?自然是校对原稿,干坐着思考,和打开笔记本电脑喀哒喀哒地敲呢。 一回生二回熟,恐怕我已经被那家店列入可疑客人的名单之中吧。 综上所述,可以说这本第四卷,是多亏某间咖啡馆才完成的。在此,我要向心里想着「怎么这家伙又来了」,却仍笑脸相迎的店员表示感谢。下次再有机会去的话,我想我一定会要求咖啡续杯,为你们店的营业额作一份贡献的。 说起咖啡,这也是直到最近才养成的习惯。因为我对「坚持喝那种黑漆漆的液体,就必定会变成腹黑的人物。」的说法是深信不疑。骗你的。其实也没啥好玩的理由,请各位按自己的喜好脑补。 什么?你问我讲这些干嘛?其实也没特别的意思,就先讲到这里吧。 感谢读者们能陪我到最后。内容无聊,还请见谅。 借此机会,再向帮助过我的各位表示一下感谢。感谢担当编辑并给予我诸多照顾的荒木先生。也由衷感谢每回都能带来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 以及向看完本书的读者们,致上深深的谢意 二零零九年三月十日鸭志田一 序章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 没有灯光的屋内,地板上铺满了被子,十二、三个孩子正各按所好睡在里边。 其中既有睡相较差的,也有伸直身体睡的孩子。 惟独窗边映着一名弯曲膝盖坐在地上的少女的影子。而一个男孩,正趴在她的大腿上熟睡着。安心的睡颜,稍显有些狂妄。少女哄小孩似地一摸他的脑袋,男孩的嘴角便浮现出了笑容。 「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梦话的男孩的手,紧紧地抓着少女的裙子。 见此情景,少女平静地微微一笑。 接着,她抬头望向寂静的夜空 盖住脸颊的银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明天最好也能放晴。不过偶尔下雨也不错呢?」 膝盖上的男孩仅是吐着寝息,没有回答。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只见一位白发神父走了进来。 他寻着立足点,以尽量不吵醒孩子们的脚步走到了银发少女的身边。 「你觉得他,会成为银色方舟的一员吗?」 「走投无路的现在,想必一定会协助我们的吧。」 「德耶这么讲的话,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呢。」 「眼下就让他们专心养伤吧。」 「也对呢。」 少女抬起头,便看见白发的神父,雷蒙·德耶也正望着这边。她的眼中,略微闪过了一丝不安。 「不用害怕。」 「才没有害怕哟。因为我自己就是令人畏惧的辉夜姬嘛。」 「……银色方舟的计划达成之时,你也会从作为辉夜姬的痛苦之中解放出来的。」 德耶的大手抚过少女的头顶。但是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既无舒服的表现,也没见她有任何不快。那是因为被抚摸的感触,根本就没有传达到她那里。 「杏奈,不会回来了呢。」 「啊。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回来了。而且,还给予了忠告。」 「别接近月之刻印……么?」 缓缓地,重重地,德耶点了点头。 「不过,没问题的。有等同于神的亚里纱的能力的话,计划就能实行。」 「称赞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哟?」 名叫亚里纱的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开心。 而德耶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俩人几乎同时,又将视线移回向夜空。 「明天会放晴吗?」 面对德耶的提问,亚里纱摇了摇头。 「我觉得会下雨。」 瞬间,神父的神情明显变得忧郁起来。 「德耶讨厌雨呢。」 「啊。」 「那么,就让明天放晴好了。用我……支配森罗万象的能力。」 「这还真是帮大忙了呐。」 「不用客气。」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 没有灯光的屋内,地板上铺满了被子,十二、三个孩子正各按所好睡在里边。 其中既有睡相较差的,也有伸直身体睡的孩子。 惟独窗边映着一名弯曲膝盖坐在地上的少女的影子。而一个男孩,正趴在她的大腿上熟睡着。安心的睡颜,稍显有些狂妄。少女哄小孩似地一摸他的脑袋,男孩的嘴角便浮现出了笑容。 「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梦话的男孩的手,紧紧地抓着少女的裙子。 见此情景,少女平静地微微一笑。 接着,她抬头望向寂静的夜空 盖住脸颊的银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明天最好也能放晴。不过偶尔下雨也不错呢?」 膝盖上的男孩仅是吐着寝息,没有回答。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只见一位白发神父走了进来。 他寻着立足点,以尽量不吵醒孩子们的脚步走到了银发少女的身边。 「你觉得他,会成为银色方舟的一员吗?」 「走投无路的现在,想必一定会协助我们的吧。」 「德耶这么讲的话,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呢。」 「眼下就让他们专心养伤吧。」 「也对呢。」 少女抬起头,便看见白发的神父,雷蒙·德耶也正望着这边。她的眼中,略微闪过了一丝不安。 「不用害怕。」 「才没有害怕哟。因为我自己就是令人畏惧的辉夜姬嘛。」 「……银色方舟的计划达成之时,你也会从作为辉夜姬的痛苦之中解放出来的。」 德耶的大手抚过少女的头顶。但是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既无舒服的表现,也没见她有任何不快。那是因为被抚摸的感触,根本就没有传达到她那里。 「杏奈,不会回来了呢。」 「啊。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回来了。而且,还给予了忠告。」 「别接近月之刻印……么?」 缓缓地,重重地,德耶点了点头。 「不过,没问题的。有等同于神的亚里纱的能力的话,计划就能实行。」 「称赞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哟?」 名叫亚里纱的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开心。 而德耶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俩人几乎同时,又将视线移回向夜空。 「明天会放晴吗?」 面对德耶的提问,亚里纱摇了摇头。 「我觉得会下雨。」 瞬间,神父的神情明显变得忧郁起来。 「德耶讨厌雨呢。」 「啊。」 「那么,就让明天放晴好了。用我……支配森罗万象的能力。」 「这还真是帮大忙了呐。」 「不用客气。」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 没有灯光的屋内,地板上铺满了被子,十二、三个孩子正各按所好睡在里边。 其中既有睡相较差的,也有伸直身体睡的孩子。 惟独窗边映着一名弯曲膝盖坐在地上的少女的影子。而一个男孩,正趴在她的大腿上熟睡着。安心的睡颜,稍显有些狂妄。少女哄小孩似地一摸他的脑袋,男孩的嘴角便浮现出了笑容。 「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梦话的男孩的手,紧紧地抓着少女的裙子。 见此情景,少女平静地微微一笑。 接着,她抬头望向寂静的夜空 盖住脸颊的银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明天最好也能放晴。不过偶尔下雨也不错呢?」 膝盖上的男孩仅是吐着寝息,没有回答。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只见一位白发神父走了进来。 他寻着立足点,以尽量不吵醒孩子们的脚步走到了银发少女的身边。 「你觉得他,会成为银色方舟的一员吗?」 「走投无路的现在,想必一定会协助我们的吧。」 「德耶这么讲的话,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呢。」 「眼下就让他们专心养伤吧。」 「也对呢。」 少女抬起头,便看见白发的神父,雷蒙·德耶也正望着这边。她的眼中,略微闪过了一丝不安。 「不用害怕。」 「才没有害怕哟。因为我自己就是令人畏惧的辉夜姬嘛。」 「……银色方舟的计划达成之时,你也会从作为辉夜姬的痛苦之中解放出来的。」 德耶的大手抚过少女的头顶。但是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既无舒服的表现,也没见她有任何不快。那是因为被抚摸的感触,根本就没有传达到她那里。 「杏奈,不会回来了呢。」 「啊。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回来了。而且,还给予了忠告。」 「别接近月之刻印……么?」 缓缓地,重重地,德耶点了点头。 「不过,没问题的。有等同于神的亚里纱的能力的话,计划就能实行。」 「称赞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哟?」 名叫亚里纱的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开心。 而德耶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俩人几乎同时,又将视线移回向夜空。 「明天会放晴吗?」 面对德耶的提问,亚里纱摇了摇头。 「我觉得会下雨。」 瞬间,神父的神情明显变得忧郁起来。 「德耶讨厌雨呢。」 「啊。」 「那么,就让明天放晴好了。用我……支配森罗万象的能力。」 「这还真是帮大忙了呐。」 「不用客气。」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 没有灯光的屋内,地板上铺满了被子,十二、三个孩子正各按所好睡在里边。 其中既有睡相较差的,也有伸直身体睡的孩子。 惟独窗边映着一名弯曲膝盖坐在地上的少女的影子。而一个男孩,正趴在她的大腿上熟睡着。安心的睡颜,稍显有些狂妄。少女哄小孩似地一摸他的脑袋,男孩的嘴角便浮现出了笑容。 「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梦话的男孩的手,紧紧地抓着少女的裙子。 见此情景,少女平静地微微一笑。 接着,她抬头望向寂静的夜空 盖住脸颊的银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明天最好也能放晴。不过偶尔下雨也不错呢?」 膝盖上的男孩仅是吐着寝息,没有回答。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只见一位白发神父走了进来。 他寻着立足点,以尽量不吵醒孩子们的脚步走到了银发少女的身边。 「你觉得他,会成为银色方舟的一员吗?」 「走投无路的现在,想必一定会协助我们的吧。」 「德耶这么讲的话,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呢。」 「眼下就让他们专心养伤吧。」 「也对呢。」 少女抬起头,便看见白发的神父,雷蒙·德耶也正望着这边。她的眼中,略微闪过了一丝不安。 「不用害怕。」 「才没有害怕哟。因为我自己就是令人畏惧的辉夜姬嘛。」 「……银色方舟的计划达成之时,你也会从作为辉夜姬的痛苦之中解放出来的。」 德耶的大手抚过少女的头顶。但是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既无舒服的表现,也没见她有任何不快。那是因为被抚摸的感触,根本就没有传达到她那里。 「杏奈,不会回来了呢。」 「啊。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回来了。而且,还给予了忠告。」 「别接近月之刻印……么?」 缓缓地,重重地,德耶点了点头。 「不过,没问题的。有等同于神的亚里纱的能力的话,计划就能实行。」 「称赞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哟?」 名叫亚里纱的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开心。 而德耶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俩人几乎同时,又将视线移回向夜空。 「明天会放晴吗?」 面对德耶的提问,亚里纱摇了摇头。 「我觉得会下雨。」 瞬间,神父的神情明显变得忧郁起来。 「德耶讨厌雨呢。」 「啊。」 「那么,就让明天放晴好了。用我……支配森罗万象的能力。」 「这还真是帮大忙了呐。」 「不用客气。」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 没有灯光的屋内,地板上铺满了被子,十二、三个孩子正各按所好睡在里边。 其中既有睡相较差的,也有伸直身体睡的孩子。 惟独窗边映着一名弯曲膝盖坐在地上的少女的影子。而一个男孩,正趴在她的大腿上熟睡着。安心的睡颜,稍显有些狂妄。少女哄小孩似地一摸他的脑袋,男孩的嘴角便浮现出了笑容。 「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梦话的男孩的手,紧紧地抓着少女的裙子。 见此情景,少女平静地微微一笑。 接着,她抬头望向寂静的夜空 盖住脸颊的银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明天最好也能放晴。不过偶尔下雨也不错呢?」 膝盖上的男孩仅是吐着寝息,没有回答。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只见一位白发神父走了进来。 他寻着立足点,以尽量不吵醒孩子们的脚步走到了银发少女的身边。 「你觉得他,会成为银色方舟的一员吗?」 「走投无路的现在,想必一定会协助我们的吧。」 「德耶这么讲的话,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呢。」 「眼下就让他们专心养伤吧。」 「也对呢。」 少女抬起头,便看见白发的神父,雷蒙·德耶也正望着这边。她的眼中,略微闪过了一丝不安。 「不用害怕。」 「才没有害怕哟。因为我自己就是令人畏惧的辉夜姬嘛。」 「……银色方舟的计划达成之时,你也会从作为辉夜姬的痛苦之中解放出来的。」 德耶的大手抚过少女的头顶。但是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既无舒服的表现,也没见她有任何不快。那是因为被抚摸的感触,根本就没有传达到她那里。 「杏奈,不会回来了呢。」 「啊。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回来了。而且,还给予了忠告。」 「别接近月之刻印……么?」 缓缓地,重重地,德耶点了点头。 「不过,没问题的。有等同于神的亚里纱的能力的话,计划就能实行。」 「称赞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哟?」 名叫亚里纱的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开心。 而德耶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俩人几乎同时,又将视线移回向夜空。 「明天会放晴吗?」 面对德耶的提问,亚里纱摇了摇头。 「我觉得会下雨。」 瞬间,神父的神情明显变得忧郁起来。 「德耶讨厌雨呢。」 「啊。」 「那么,就让明天放晴好了。用我……支配森罗万象的能力。」 「这还真是帮大忙了呐。」 「不用客气。」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 没有灯光的屋内,地板上铺满了被子,十二、三个孩子正各按所好睡在里边。 其中既有睡相较差的,也有伸直身体睡的孩子。 惟独窗边映着一名弯曲膝盖坐在地上的少女的影子。而一个男孩,正趴在她的大腿上熟睡着。安心的睡颜,稍显有些狂妄。少女哄小孩似地一摸他的脑袋,男孩的嘴角便浮现出了笑容。 「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梦话的男孩的手,紧紧地抓着少女的裙子。 见此情景,少女平静地微微一笑。 接着,她抬头望向寂静的夜空 盖住脸颊的银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明天最好也能放晴。不过偶尔下雨也不错呢?」 膝盖上的男孩仅是吐着寝息,没有回答。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只见一位白发神父走了进来。 他寻着立足点,以尽量不吵醒孩子们的脚步走到了银发少女的身边。 「你觉得他,会成为银色方舟的一员吗?」 「走投无路的现在,想必一定会协助我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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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没有害怕哟。因为我自己就是令人畏惧的辉夜姬嘛。」 「……银色方舟的计划达成之时,你也会从作为辉夜姬的痛苦之中解放出来的。」 德耶的大手抚过少女的头顶。但是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既无舒服的表现,也没见她有任何不快。那是因为被抚摸的感触,根本就没有传达到她那里。 「杏奈,不会回来了呢。」 「啊。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回来了。而且,还给予了忠告。」 「别接近月之刻印……么?」 缓缓地,重重地,德耶点了点头。 「不过,没问题的。有等同于神的亚里纱的能力的话,计划就能实行。」 「称赞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哟?」 名叫亚里纱的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开心。 而德耶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俩人几乎同时,又将视线移回向夜空。 「明天会放晴吗?」 面对德耶的提问,亚里纱摇了摇头。 「我觉得会下雨。」 瞬间,神父的神情明显变得忧郁起来。 「德耶讨厌雨呢。」 「啊。」 「那么,就让明天放晴好了。用我……支配森罗万象的能力。」 「这还真是帮大忙了呐。」 「不用客气。」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 没有灯光的屋内,地板上铺满了被子,十二、三个孩子正各按所好睡在里边。 其中既有睡相较差的,也有伸直身体睡的孩子。 惟独窗边映着一名弯曲膝盖坐在地上的少女的影子。而一个男孩,正趴在她的大腿上熟睡着。安心的睡颜,稍显有些狂妄。少女哄小孩似地一摸他的脑袋,男孩的嘴角便浮现出了笑容。 「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梦话的男孩的手,紧紧地抓着少女的裙子。 见此情景,少女平静地微微一笑。 接着,她抬头望向寂静的夜空 盖住脸颊的银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明天最好也能放晴。不过偶尔下雨也不错呢?」 膝盖上的男孩仅是吐着寝息,没有回答。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只见一位白发神父走了进来。 他寻着立足点,以尽量不吵醒孩子们的脚步走到了银发少女的身边。 「你觉得他,会成为银色方舟的一员吗?」 「走投无路的现在,想必一定会协助我们的吧。」 「德耶这么讲的话,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呢。」 「眼下就让他们专心养伤吧。」 「也对呢。」 少女抬起头,便看见白发的神父,雷蒙·德耶也正望着这边。她的眼中,略微闪过了一丝不安。 「不用害怕。」 「才没有害怕哟。因为我自己就是令人畏惧的辉夜姬嘛。」 「……银色方舟的计划达成之时,你也会从作为辉夜姬的痛苦之中解放出来的。」 德耶的大手抚过少女的头顶。但是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既无舒服的表现,也没见她有任何不快。那是因为被抚摸的感触,根本就没有传达到她那里。 「杏奈,不会回来了呢。」 「啊。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回来了。而且,还给予了忠告。」 「别接近月之刻印……么?」 缓缓地,重重地,德耶点了点头。 「不过,没问题的。有等同于神的亚里纱的能力的话,计划就能实行。」 「称赞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哟?」 名叫亚里纱的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开心。 而德耶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俩人几乎同时,又将视线移回向夜空。 「明天会放晴吗?」 面对德耶的提问,亚里纱摇了摇头。 「我觉得会下雨。」 瞬间,神父的神情明显变得忧郁起来。 「德耶讨厌雨呢。」 「啊。」 「那么,就让明天放晴好了。用我……支配森罗万象的能力。」 「这还真是帮大忙了呐。」 「不用客气。」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 没有灯光的屋内,地板上铺满了被子,十二、三个孩子正各按所好睡在里边。 其中既有睡相较差的,也有伸直身体睡的孩子。 惟独窗边映着一名弯曲膝盖坐在地上的少女的影子。而一个男孩,正趴在她的大腿上熟睡着。安心的睡颜,稍显有些狂妄。少女哄小孩似地一摸他的脑袋,男孩的嘴角便浮现出了笑容。 「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梦话的男孩的手,紧紧地抓着少女的裙子。 见此情景,少女平静地微微一笑。 接着,她抬头望向寂静的夜空 盖住脸颊的银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明天最好也能放晴。不过偶尔下雨也不错呢?」 膝盖上的男孩仅是吐着寝息,没有回答。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只见一位白发神父走了进来。 他寻着立足点,以尽量不吵醒孩子们的脚步走到了银发少女的身边。 「你觉得他,会成为银色方舟的一员吗?」 「走投无路的现在,想必一定会协助我们的吧。」 「德耶这么讲的话,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呢。」 「眼下就让他们专心养伤吧。」 「也对呢。」 少女抬起头,便看见白发的神父,雷蒙·德耶也正望着这边。她的眼中,略微闪过了一丝不安。 「不用害怕。」 「才没有害怕哟。因为我自己就是令人畏惧的辉夜姬嘛。」 「……银色方舟的计划达成之时,你也会从作为辉夜姬的痛苦之中解放出来的。」 德耶的大手抚过少女的头顶。但是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确实,既无舒服的表现,也没见她有任何不快。那是因为被抚摸的感触,根本就没有传达到她那里。 「杏奈,不会回来了呢。」 「啊。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回来了。而且,还给予了忠告。」 「别接近月之刻印……么?」 缓缓地,重重地,德耶点了点头。 「不过,没问题的。有等同于神的亚里纱的能力的话,计划就能实行。」 「称赞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哟?」 名叫亚里纱的少女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开心。 而德耶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俩人几乎同时,又将视线移回向夜空。 「明天会放晴吗?」 面对德耶的提问,亚里纱摇了摇头。 「我觉得会下雨。」 瞬间,神父的神情明显变得忧郁起来。 「德耶讨厌雨呢。」 「啊。」 「那么,就让明天放晴好了。用我……支配森罗万象的能力。」 「这还真是帮大忙了呐。」 「不用客气。」 第一章 银色方舟 1 「欢迎。欢迎来到我们银色方舟。」 白发的神父,雷蒙德耶伸手制止了躺在床上的宗太准备起身的行为。 雏田和优姬迅速从宗太的身体上离开,显示出了警戒的态度。 宗太则对神父说了些什么,可发言却与德耶的重叠在了一起。 「现在先专心于治疗上。我和银色方舟可没有同还行动不便的你交谈的内容。」 「为什么,救了我……」 听到这话,德耶的表情不自然地扭曲了。 「想死么?若非我们伸手救治,你确实早该死了哦。」 中枪的右腿和右下腹突然传来阵阵疼痛,宗太不禁漏出了痛苦的气息。 「死了……我么……」 来路不明的重压,正从后背蔓延开去。一阵寒气袭来,全身顿时颤抖不已。 「死了……死……」 重复一遍的宗太抬起了头。只见不为所动的德耶正看着自己。 「养伤期间好好思考下呐。你是否有成为银色方舟一员的觉悟。」 意识还被束缚在死字之中,找不到任何回答的言语。 「到时会再告诉我你的结论吧。」 说完想说的内容,德耶便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宗太仍是脸色铁青。冷汗滑落至面颊,指尖异常冰冷。 生命与血液一同流出体外的感觉又再次复苏。 自己曾生命濒危的事实,直到现在才能够理解。内心在恐惧,好象近在咫尺、挥之不去的死亡,正从幽暗的洞穴里注视着自己。不禁陷入了自己的身体真没事吗的不安之中。尽管觉得很没出息,但还是无法停止牙齿那不住的战栗。 「宗太,还好吗?」 「……啊,还行。」 「发生的事,都记得么?」 「嗯,都记得。放心……」 「宗-太?」 只见优姬正担心地窥探着自己的面庞。仿佛寻求温暖一般,宗太伸出手,用那五指碰触了她的脸颊。 好暖和。 感到温暖的瞬间,身体仿佛回想起仍然活着一般,活力迅速恢复,死的存在感顷刻间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大概两周吧。今天是九月十六日。」 「居然这么久。」 身体的感觉却非常奇怪。像是缺了什么似的。全身干渴,使不上劲儿,声音也显得低沉无力。能觉察到体重有所减轻。可是,却没有空腹的感觉。 把握了自己的状况后,宗太才终于把一小部分注意力移向周围。 房间约八块榻榻米大小。自己旁边也放置着另一张床。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白色,地板则全被棕色绒毯铺满。感觉和一般的医院多少有些不同。 「这是哪儿?」 「不清楚。也没人告诉过我们。」 「是么。也对呐。」 既然这里是银色方舟的一个据点,那自然不会轻易告知的吧。 为转换心情,他望向了窗外。 青空中飘着代表秋季的薄长云朵。吹来的风非常凉爽,湿度也不高。夏季已经结束的结论,竟奇妙地被内心所接受了。 「雏田、优姬,都平安无事呐。」 「嗯。是的。」 「银色方舟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现在还是热情相待。」 「是嘛。」 或许是听到雏田的话放下了心,忽然感到疲劳的宗太闭上了眼睛。 「那个,雏田,优姬。」 「怎么?」 「什么?」 「让你们担心,真是抱歉。」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被优姬的双手紧紧握住。起初还是抿着嘴唇拼命忍耐,但很快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宗-太!宗-太!宗-太……」 擤着鼻涕,夹带着呜咽。滴落在右手上的泪珠,等多久也不见止住的迹象。 似乎优姬情感的波动,也传染给了雏田。她的肩膀也开始了颤抖。 「真的,很抱歉呐。」 这句话,让阻挡雏田泪水的堤坝彻底决裂,她也忍不住哭了。 宗太则将她的脑袋抱入怀中,说道。 「又,让你哭了呐。」 「真是的……好讨厌哟。就算这种形式也好讨厌!」 「啊。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绝对……绝对不准有下次了哟……」 「绝对不会。」 是讲不出话了么,雏田像在用额头蹭胸口似的,点了好几次头。 「雏田」 在她耳边切切私语的同时,宗太还发动了月神刻印。 离开宗太身体的雏田一脸惊讶。 在她开口前,宗太先伸出了小拇指。 「一言为定。」 用袖子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脸蛋,雏田硬挤出个笑容,把小指与宗太伸出的钩在了一起。 「优姬也来。」 听见宗太的呼唤,趴在床单上的优姬抬起了脑袋。看着那双哭肿的眼睛,宗太不禁产生了一股罪恶感。 「这样是干什么?」 「别问了,先来。」 眼中带着困惑的优姬,也在拉钩之后停止了哭泣。 「是约定的形式。」 「啊,约定。」 「约定。」 雏田和优姬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接着,或许是见宗太苏醒而放下心,在俩人心中绷紧的丝线断开的数分后,优姬便脸朝下趴在床上睡着了。而雏田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也开始摇摇晃晃,最终以和优姬相同的姿势,陷入了睡梦之中。会这样,想必都是因为在等待自己苏醒的这两周里,一直都没有睡好的缘故吧。在内疚的同时,宗太还感到一阵喜悦。 光是为俩人盖上被子,看着她们的睡颜,就让宗太体会到了幸福的感觉。 时间静静地流逝。 不知何时,宗太也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但是,狠狠推开门的声音,又瞬间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视线反射性地朝向门的方向,只见一名十岁上下的少年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到膝盖的牛仔裤,上半身则是一件套头杉。剪短的刘海,更是突出了此人活泼的性格。 尖锐的目光,直直凝视着宗太。 「亚里纱由我来保护,根本不需要你这种人……」 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走投无路之人特有的抑郁感。 在感到危险的同时,少年那边也采取了行动。 少年的手腕周围浮现出月神刻印的圆环。离开了他的肉体,瞬间扩张为直径二十厘米的大圈。 随后,室内空气的流动便产生了变化。风开始以少年的手掌为中心旋转,刮起了一阵强烈的龙卷。 被这破坏性的威力波及,荧光灯接二连三地成了碎片。 出于自卫本能,宗太也发动了月神刻印。 「雏田!」 听见呼唤,像睡迷糊的猫咪一样揉着脸蛋的雏田爬起身子。即使是那种状态,下床之后的她也已经是发动了重力支配的月神刻印。 少年高举起手,龙卷便如同鞭子一般,撕裂房间的墙漆,又把裸露在外的水泥墙捅出了一个窟窿。 若正面吃下一记,可不是受点儿小伤这么简单的。 接着,少年朝着宗太的方向,放下了手臂。 龙卷抬起蛇一样的脑袋,张开大口朝他扑了过来。 可是,风的旋涡在碰到宗太之前,却仿佛被什么吸引似的,极不 自然地偏离了轨道。那正是雏田所制造的重力场,将龙卷弹开的证明。 这预料之外的力量,使得少年的身体被失控的龙卷牵引,后背重重地撞到墙上。龙卷也消失不见了。 雏田则打算趁此机会,一口气缩短距离。 少年见状,从双掌中放出了两道风的冲击波,欲阻止雏田的靠进。轰声如雷贯耳,却没能让她停下前进的脚步。 无形的墙壁将少年的攻击全化为了乌有。 面对这压倒的力量差,少年不禁埋怨了几句。 与此同时,他也已进入重力支配的范围之内。伴随着一声怪叫,整个人便被钉在了墙上。 房间再度恢复平静。 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么,醒来的优姬紧紧搂着宗太的手臂不肯放开。而宗太则温柔地抚摸了她的脑袋。 「放心。雏田会保护我们的。」 优姬默默地点点头。紧绷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随后,宗太的视线重新朝向了少年。 「该死的,放开!放开我!」 少年拼了命地挣扎,可却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 「不是说了放开我么!放我下来!」 「放开你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吵死了!先放我下来!」 「你是谁?」 少年望向宗太,眼中透出了敌意。 「给我记住了!大爷我是银色方舟的木下航!」 「那么木下小朋友,为什么要袭击我?」 「我怎么知道!」 「……哎呀,理由还请一定给我好好记住。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嘛。」 「关你屁事,先放我下来,再战一回!」 雏田一脸困惑朝向这边。 宗太也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这时,屋内又进来了一位新的来客。 「你呀,果然在这儿呢。」 站在门口的,是个和眼前这叫木下航的少年年纪差不多的强气少女。 身上穿着黑红搭配的衣服,整一副视觉系打扮。双手叉腰,正一脸不爽地望着航。 「来得正好!百花快来救我出去!」 「哈?是请救我出去吧?」 「喂,你也太见外啦!」 「爱怎么讲随你。」 「明,明白了哟。请救我出去!」 「求您了,百花大人呢?」 「太得寸进尺了哦!就这么希望我被这样干掉吗!?好狠毒啊!我的心可是会受伤的哦!」 「被压死活该。」 「对不起,是我嘴贱。百花大人,请救救我啊,百花大人!」 名叫百花的少女瞟了一眼警戒中的宗太,接着又冷淡地说道。 「没门。又办不到,又麻烦,又是个笨蛋。」 「你啊!脑袋坏掉了是不是!我这不,都求你了么!」 「所以才说你是个笨蛋。」 朝航一阵嗤笑之后,百花又转向了宗太这边。她抬起双手,以示无意交战。 「之后的惩罚就交由这边来做吧,可以先放开他吗?」 宗太斜眼确认了航的现状。他已经是意志消沉,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 「雏田,放他下来。」 说完,便看见重力支配的月神刻印便开始一一返回雏田体内。而失去支撑的航则从墙上滑落,一屁股瘫坐在了地板上。 可这也仅是一瞬,随后他又借着身体的弹性跳了起来。 「这回我可不会输了呢!」 此时,对着丝毫没有吸取教训准备发动月神刻印的航的脸颊,百花毫不留情地揍了过去。在航的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又送上了一记飞腿。最后她抬起鞋跟,朝已经摔得屁股着地的航身上狠狠踩了下去。 「诶哟~!住,住手!对不起!别打了!别踢了!别踩了!」 「像你这种人,活该被踩死哟。」 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优姬把脸埋进了宗太胸口。 「可以到此为止么,你看优姬都被吓坏了。」 百花先是望向了受惊模样的优姬。接着又在宗太和航间游走,仿佛在问,惩罚是否足够。 见此情景,宗太苦笑着点了点头。 「打扰几位休息实在抱歉。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百花便抓住航的脖颈,拖着他准备离开。 「在此之前,希望你们能对事件给个解释?莫名其妙地被袭击可不有趣。」 「……德耶吩咐过,现在还什么都不能讲,所以不行。」 既然如此,宗太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下一秒,优姬却用力地抓紧了他的袖子。 「等等。」 仿佛耗尽全部勇气才出口的话语,压在了百花的心头。 她停下脚步。 优姬则战战兢兢地靠了过去。 回过头的百花,一脸困惑地,望着优姬。 「那个……」 「怎么?还想再把他揍个稀巴烂?」 优姬狠狠地左右甩了甩脑袋。 「那又是什么事?」 「谢谢。」 「哈?」 不明所以的宗太左思右想起来。雏田也将疑问表现在了脸上。 「救了宗-太,谢谢。」 这话惊得百花向后退去,窥探模样似的视线朝向了宗太。而这,也让宗太瞬间醒悟过来。 「你,也是月之子么?」 「……没错?怎么了?」 「在零号地区救下濒死的我的,是你么?」 「……不是你。朝仓百花。」 不知该用名称呼,还是用姓称呼,加普通后缀,还是加小辈后缀的宗太,一时之间,竟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叫百花就行啦。」 「救了我的,是百花么?」 是对这称呼感到难为情么,百花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注意到这点的航浮现出了糟糕的表情,可就在他准备捉弄之前,百花的拳头便已经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我,我不是还什么都没说嘛!」 「说了你早死啦。」 「……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不够温柔哟!多向亚里纱学习学习哟。」 「话很多呢!」 同时,她也不忘举起铁拳再次朝航砸去。 而宗太则一直注视着百花。 「只是被德耶拜托,才救了你的哟。」 说着,百花举起右手。一根带状的月神刻印从手心中飞出,在半空中描绘出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 当她碰触到圆的中心,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被月神刻印围住空间也同时破碎。 「什么!」 半空中忽然裂开了一个滚圆的大洞。从洞那头看见的并非原本的房间,竟变成了广阔的绿色草原。 是百花制造的洞穴,与别的空间连在了一起。 无视目瞪口呆的宗太,百花一脚踹向航的屁股,把他踢入洞中。接着,她自己也走了进去。 「就是这个能力,把我从零号地区搬到这里来的啊。」 「这叫空间接续能力。」 「能多少明白一些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实在是太好了。」 「啊,是么。」 百花的语气依旧是冷淡无情。 「以及救我一命,真是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 雏田也深深地鞠了个躬。 而百花则避开视线,一言不发地关闭了时空之洞。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房间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我还有件比较在意的事情忘记问了呐。」 「什么事?」 「你觉得那个叫亚里纱的会是谁?」 「是女性的名字呢?」 雏田的语气,稍显意味深长。 「我,我可没在感叹宗太对女性名字的敏锐听力哟?」 「我还什么都没讲,当然也没那意思哦?」 「也,也对呢。」 估计她是想摆张笑脸敷衍过去的吧,可笑容却显得非常僵硬。 看见往常的一幕再度浮现,宗太满足地望向了天空。 直到现在,才真切地体会到自己仍然生还的事实。 2 刚醒的数日,由于不知该如何应对体力减弱的身体,害宗太落得了时常在疲劳感中度过的下场。 讲话累,吃饭累,连躺着都觉得累。 即便如此,因为雏田和优姬都陪在身边的缘故,情绪并没有陷入低谷。 经过几天的适应,身体的调和基本到位,也稍微习惯了在床上的生活。 雷蒙·德耶,则以三天来一趟的频率来察看宗太的伤势恢复情况。但和他之前所说的一样,似乎并无和目前的宗太交谈的意思,虽然宗太也主动提出过几个问题,可却全被他给回避掉了。 「这是哪儿?」 「你认为呢。」 「银色方舟接下来都有什么计划?」 「自己想去。」 「你那头发是真的么?」 「这种事情,你真想知道?」 面对德耶如此彻底的态度,宗太也只好一反常态,乖乖专心于治疗之上。 多亏每天都来的航,才使他没有觉得无聊。 每次过来,都二话不说地发起挑战,接着又在雏田重力支配能力的面前败下阵来。最后则由随后出现的百花来收拾烂摊子。 随着像这样的日常的经过,一些疑问自然地便得到了解答。 比如这建筑物,地处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是幢三层构造的疗养所,每层各有四间病房。宗太所在的是一层。所中也还住着其他几名患者。这些人全患有重病。而他们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月神刻印的奇迹之上。 毕竟七月恐怖爆炸案的时候,可是连死人都给复活了的。因此宗太能理解会有这么一类人的存在。 航和百花是从哪儿来的这点,也很快便有了答案。疗养所的旁边,同时建有一座儿童设施,而他们就住在那里。据目前所知,除俩人之外,还有约十个孩子也同住在那里。 就连现在,孩子们玩耍的声音也正窗外传来。 优姬趴在窗边,望着他们玩耍的样子。 「要不我们去和他们谈谈,让优姬也加入其中?」 雏田这样说道,可优姬却摇起了头。 「优姬要呆在宗-太和雏田身边。」 说着,她便朝宗太和雏田这边扑了过来。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 宗太的伤势也恢复得很理想,在醒来两周后,便已经可以拄着腋杖,到处行走了。 接着,他便开始积极地四处走动。即是康复训练,也是为了收集情报。 但是活动范围的扩大,却使一些谜团变得更加深邃模糊。 其中之一便是详细位置。 周围尽是山林,看不到疗养所和儿童设施以外的建筑。没有电视,手机也显示不在服务区。就算有着疑似银色方舟运营sns的网络环境,依靠这些也无法特定出当前的所在地。 这使得宗太连自己身处哪个都道府县都无从得知。不过,他并没有刻意地想去查明。同时,也没有妄图与外界取得联系。 想通知黑田和京自己平安消息的心情还是在的。毕竟人突然消失,随便想想都能知道肯定会让他们担心。可是若同他们取得联系,就会让他们背上新的问题。优姬能力的危险性以由竹中证明。政府没可能放任不管。 已经不能让黑田保护自己了。也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自己如今才会在这里。 就算取得联络,自己今后又该以什么为目标,如何行动呢?真的成为银色方舟的一员吗?联系应是把这些问题搞清之后才该做的事情。 总之,眼下先别想太多,专心恢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某日下午,午饭后,宗太和雏田带着优姬一同外出。 起因则是从百花那里得知后院儿有座视野开阔的山丘,对此产生了兴趣。 因为听说这座山丘还正好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所以来这里的时候还看见了包括航在内,约十个左右的孩子正在玩捉迷藏。 搂着宗太腰的优姬,半个身子躲在他身后,观察着那些玩得正开心的孩子们。 「过去一起玩吧?」 优姬果然依旧是左右甩了甩脑袋。 从表情就能看出她想去。摇头的原因恐怕是不知该如何同这些同龄的孩子们相处吧。 这时,航也注意到了宗太的存在。 「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呐!」 嗓门太大,害得宗太没能听清,不过因为每天都在讲同一句,想必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吧。 「我有做过什么让航如此恨之入骨的事么?」 「不知道呢。」 雏田暧昧地一笑。 随后,俩人带着优姬慢悠悠地爬上了山丘。 捉迷藏仍在进行着。而优姬的视线也一刻没离开过。 有时,航会朝这边偷偷瞄上几眼。 不多时,他便冲了上来。 视线没有对着宗太,而是朝向了躲在身后的优姬。 「你……啥来着,啊~……」 航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是想不好后边的发言么。最后或许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混乱,他胡乱地抓了抓脑袋,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把拉过优姬的小手。 「不管了,你也给我过来!」 被航一拉,优姬便从宗太的背后跳了出来。摇着脑袋的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怕什么,来玩呐。」 话音刚落,优姬的表情唰的一下就变明朗了。 她拼尽全力地移动着瘦小的身体,紧跟在航的背后。 孩子们围成一圈儿,来欢迎新玩伴的加入。航正站在中心为优姬讲解规则。而优姬则时而歪着脑袋,时而点点头。 很快,捉迷藏便再次开始,优姬也和其他孩子一样向四周逃开。 宗太发动月神刻印,将眼前的一幕送往雏田那里,同时也在山丘的树荫下坐了下来。背靠粗壮的树干,呼吸着带有绿意的清新空气。 身边坐下的雏田靠在了肩膀上。 他接住一缕风中摇摆的银色秀发,放在手中爱抚。 俩人就像这样呆了一会儿,大概是一直保持着同个姿势,宗太的腹部忽然传来一丝微痛。 「抱歉雏田,头能移开下么?有些不舒服,想躺会儿。」 「对,对不起。我很重吧。」 说着,雏田重新坐正了身子。 「那个,宗太。」 本想直接躺草地上,却被那紧张的声音给喊住了。 只见她弯曲膝盖,接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躺,躺这里如何?」 代替回答,宗太默默地躺在了雏田膝枕上。 「哇,宗,宗太!?」 视线从下反望上去,便看见雏田那惊讶的表情。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紧张也逐渐平息。而宗太也放松身子,脑袋感觉到的雏田肌肤的柔软也渐渐变得 深刻起来。 雏田伸出小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和脑袋。 「感,感觉如何?」 「此生无憾了呐。」 「那太好了。」 雏田微笑着说道。 品位着柔顺秀发的感触,宗太的视线再次回到那群玩耍的孩子们身上。因为月神刻印仍在发动,所以眼前的景色雏田应该也能看到。 「现在好象是优姬在当鬼呢。」 虽然优姬全力追赶,但却总是抓不到其他孩子。毕竟在这群孩子中,她也是最小的一个。 就在将最年长且无谋的航锁定为目标,拼命追赶的途中,她被斜坡绊倒,华丽地摔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也不见她站起来。 本该逃跑的航担心地靠近过去,伸出了手。 抬起头的优姬只碰了下航的手,便立即起身跑开。 只剩下航还莫名其妙地傻站在原地。 周围的孩子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宗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还未痊愈的腹部传来阵阵疼痛,可不知为何竟也觉得非常高兴。 「刚才那招不是赖皮么?」 「很像那谁呢。」 京和燕在的话,想必就会教唆优姬这么干吧。 「我觉得像宗太。」 「像我?」 「感觉,宗太也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是嘛。」 「小小年纪就这么不老实,真为优姬的将来担心。」 雏田表情凝重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回头再看孩子们的模样,便看见成了鬼的航正不断地变换目标并来回追赶。不论从年龄还是体力上,认真起来的话应该是立马就能追上的,不过他却时不时地摔上一跤,引来阵阵哄堂大笑,也为游戏增添了许多气氛。相应的,其他孩子们也都自然而然变得生气勃勃。 「他照顾人还真有一套呐。」 「是呢。」 「那份温柔,真希望在对待我的时候也能表现出哪怕一点儿来呐。」 看得出,他对比自己年幼的孩子,是特别的照顾。 「就像孩子们的哥哥一样呢。」 「只是和亚里纱约好,在勉强自己罢了哟。」 出声的同时,靠近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身旁,正站着仍是一身视觉系打扮的百花。 「百花不和他们一起玩么?」 「……捉迷藏,你觉得适合我么?」 「挺像鬼的不是么?」 话音刚落,两道尖锐的目光便瞪了过来。 「宗太,这样讲女生是不行的哟。」 雏田也撅起小嘴说道。 「以前也提起过的,那个叫亚里纱的,究竟是什么人?」 「不久你就会知道的。」 「作为银色方舟的一员,她也是月之子么?」 「……你还真是没完没了呢。没错哟。而且很强、对人温柔体贴,还是个超级大美人。」 对美人一词有所反应,膝枕略微地紧绷了一些。 「原来如此,怪不得百花看航特不爽呐。」 「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说你看不惯一直遵守着和亚里纱的约定的航咯?然后,对这样的自己则是更加讨厌吧。」 百花的脸,一瞬泛起了红晕。 「为,为什么我要这样子哟!」 「不承认也罢,反正看迄今为止百花的态度,就基本都明白啦。」 「喂,再讲下去的话可别怪我手下无情哟!事情才不是这样,才没有你想的那样,再说就把你干掉。」 面对百花的发言,宗太却沉下了脸。 「怎,怎么了哟。」 「真不希望作为我的救命恩人的百花,整天把杀啊、去死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呐。」 语气虽然缓和,但那双眼睛是认真的。 「什么呀,莫名其妙。」 说完,百花别过脑袋,在草地上坐了下来。之后虽然也能听到些小声的嘟囔,但并无直接的交流。 宗太则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凉爽的秋风轻轻吹过。远处传来孩子们玩耍的声音。 「想睡就睡吧。」 「……我没事。」 尽管嘴上是这样说的,可意识却已基本远去。 身体慢慢放松,准备舒舒服服地做个美梦。 即便如此,却还是感觉到了闭上的眼睑深处正逐渐变得黑暗。是有人,正站在自己身边。 「过得挺滋润呐。」 睁开沉重的眼睑,便看见雷蒙·德耶冷淡的面庞。 「伤势如何了?」 「托你的福,恢复得很理想。」 说着,宗太站起身子。在德耶面前,总不能摆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背靠树干,盘腿坐下。 「看来是好了不少。和两周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因为伤也痊愈了呢。」 「不是这层意思。你自己还未注意到么。」 独自接受似的,德耶对此不再多言。 「你给我的印象也和在月乃宫时的大有不同哟。」 「有谁会希望一位神父妄自尊大呢。」 「对我来说,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说话呢。」 听懂宗太的意思,德耶便望向了百花。 「人家,过去玩会儿。」 只见百花自言自语似地说着,并跑了起来。背影迅速缩小,融入孩子们当中。 「挺机灵的孩子呢。很有大人模样么。」 「对孩子,这可算不上是夸奖的话呐。」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观念呢。」 宗太做了个深呼吸,以驱散睡意。 身旁的德耶则一副悲痛的眼神,望着那些孩子。 「多揪心的光景呐。」 听到这话,宗太和雏田的脸上都浮出了疑问。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只能在这杳无人烟的深山里玩耍、生活?」 「……很奇怪的问题呢。不是因为他们都是月之子么?」 「并非仅是月之子。而是被父母抛弃的月之子。」 抬头望天的德耶,充满了深深的哀愁。 「月之子的痛苦,也是因人而异。尽管在学校会倍感孤独,但大多都还不会被父母所抛弃。」 说着,他的视线望向了远方。 「这情况下,只要进入sns,通过了解同伴的存在,便能诉说痛苦和获得理解。到一定的年龄,则就可以像你这样,很好地融入普通人的社会中,生存下去。」 「……你这话让我听得很不舒服呢。」 「可这些孩子不同。他们当中既有被父母抛弃的,也有受父母虐待的。只因为是月之子这一个理由。」 「航和百花也是?」 宗太转过视线,正好看见百花飞身踢中航的一幕。见被踢倒的航在地上滚来滚去,孩子们一个个都笑出了声。 「这俩人的情况则更加惨烈呐。航是在快被父母杀掉的时候,被亚里纱救下来的。百花也是在被父母亲手做掉的前一刻,成功救下来的。」 听完这些,宗太和雏田都陷入了沉默。 「在这里的,还只是有上述状况孩子的一小部分。」 「一小部分……」 「若没有一个能够完全容纳他们的地方,则会有更多的生命凋零。现在也是。无家可归的你们不就是其中之一么。」 无法乖乖点下脑袋。否定与肯定,目前宗太的心里都还不存在。 「 所以,银色方舟选择了揭竿而起。为了将月乃宫划为我们的自治区,获得一块安居之地。」 「这种事情,你认为真能成功么?」 「会成功的。」 「……依靠月之刻印,么?」 宗太故意压低声线,感觉德耶的气氛似乎有些变化。 「对月亮出手,就等于和她为敌。这点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你说的她究竟指谁呐。」 「少来这套,我说上杉杏奈。」 德耶不再说话。情感也封闭了起来。 「虽然不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不过,七月恐怖爆炸案的时候,她阻挠了你们的计划。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月亮。就连身边带着辉夜姬的你,不也在杏奈身上感到威胁了么?为了消除那份不安,只有把能压倒一切的,月之力量弄到手才行。」 说着,德耶望向了正午的天空。那里并无高挂的月亮。 「月亮究竟为何,你知道的么?」 「现在还没有回答的必要。待你下定决心,到那时再讲吧。期待你的回复,真田宗太。」 听到孩子们的呼唤声,德耶和蔼地挥了挥手。接着,便走下了山丘。 「呐,雏田。」 「什么?」 「我做错事的时候,要阻止我哟。」 或许是太过出乎意料,雏田楞了一下。 「不用担心。宗太是不会错的。」 「能这样最好呐。」 「宗-太!雏田!」 远处传来了优姬的呼唤声。只见她满身是泥,大概是摔倒好几次的缘故吧。 「我也得快快振作起来才行呐。」 「是呢。到那时,再一起去玩吧。」 「啊。」 「还有……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什么?」 「上杉杏奈是哪位?」 用略带怀疑的语气,雏田逼问道。 相反,宗太则随意地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接着他轻轻握住了鼓起脸的雏田的小手。只捏着指尖。 「不知怎么讲才好,所以花的时间可能会有点儿长哦。」 「……就是想了解详情的。」 大吐一口气后,宗太心血来潮地讲了起来。从最初碰见杏奈的那天开始,到七月的恐怖爆炸时发生的变故。再加上,她是第一位辉夜姬的身份,以及之后也数次现身,告知自己不吉消息的事。 待他讲完,正好是孩子们也玩累了,在草地上坐下的时候。 听完解释的雏田只说了一句感想。 「……我也,很想同她见上一面。」 她的表情显得非常温和,充满了思念家人般的恬静。对于在这世界上已知的仅有六人的辉夜姬来说,自己以外的辉夜姬,或许已经没有了外人的生疏感。 这样想着,宗太闭上了眼睛。 3 到十月中旬,宗太的伤势也已彻底痊愈。 跑跳都不再伴随疼痛。唯一不协调的地方就是疗养所医生说的一句「在体力恢复的过程中,应该逐渐消失才对啊」。 重获自由的身体,排斥拘谨日常似的开始渴求运动。 顺应这股冲动,宗太也加入了孩子们玩耍的队列之中。 捉迷藏、躲猫猫这些小时候几乎没有经历过的游戏都让他倍感兴趣。 以及,作为每天收尾的,和航既像相扑又像摔跤似的扭打也已成了日常。 虽说是重伤刚愈,不过基础体力远远胜出的宗太也未尝败绩。结果便是,航更生气地跑来干架。一天天过去,尽管航的实力有所提升,但因为宗太的体力也正逐渐恢复的缘故,俩人的差距非但没有缩短,反而还拉得更大了。 今天也好几次把他从后院的山丘上猛丢了出去。 想着这些,宗太把疲惫抛之脑后,舒舒服服地仰卧在了房间的床上。 手脚的肌肉都还绷紧着。明天或许会肌肉酸痛也说不定。 一阵敲窗声让他回过了神。 坐起上身,便看见航正站在窗外。 宗太打开窗栓,问道。 「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虽然只是刚过晚上八点,但因为没有灯光,外边显得格外的暗。 航一言不发地,窥探着房间里的情形。 「雏田和优姬都去泡澡了。」 「知道哟。所以才过来的。」 「敢在我面前大放偷窥宣言,胆子不小嘛。」 「哈?你搞错了哟。」 「是嘛。那最好。我也心疼把你揍到失去这段记忆呐。」 「……可你的眼神好象是认真的。」 「你看错了吧。」 是稍有戒心了么,航从窗边退后了一步。 「话说,找我到底什么事?」 「被人拜托来叫你。」 「……拜托?谁?」 宗太不禁猜测起来,德耶?还是百花?但若是他俩的话,那航的语气又为何显得如此不自然。 「亚里纱哟。」 他把航吐出的声音,在脑中反复回味起来。 是个听过数次的名字。从航和百花、还有德耶的口中都听到过。 「这人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呐。」 「哈?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之前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航的妄想产物而已。」 「怎么可能!」 「……哎呀,开个玩笑。」 「你的玩笑真难搞懂哟。真是的,别废话了,跟我过来!」 在航暴走之前,宗太乖乖地出了房间。 来到这失去阳光温暖的夜之世界,感觉有些凉飕飕的。 看航的脚步,是朝后院去的。 「喂,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不是说过少废话跟我走的么。」 「明白了哟。」 究竟是哪里不合拍呢,俩人的对话总是充满了不愉快和火药味。 本以为是年龄的问题,可对雏田却爱慕地称之为『雏田姐姐』。在她面前也会摆出一张天真无邪的脸。相比之下,这边的称呼则是『你』,态度也正如前文所见。 随航绕到他们所住的儿童设施背后,宗太才发现这里连一丝灯光都照不到,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难道你把我叫出来是打算趁天黑收拾我吗?」 「才没这打算!怎么回事哟!你那多疑的性格。」 「抱歉,禀性难移嘛。」 「啊~,麻烦死了。你怎么这么麻烦。」 停下脚步的航被宗太气得双手胡乱抓起了脑袋。 「搞什么哟,真是!为什么,偏偏是你!」 「这个,你才有问题吧。把人带出来,又突然,发起脾气。」 「吵死啦。」 猛地转过头来的航,眼眶已经湿润润了。 眼前的一幕让宗太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是刚注意到自己在哭鼻子么,航这才擤掉鼻涕,并抬起袖子抹去了泪水。 「我什么事儿都没呐。这可不是哭了。」 看着还在逞强的航,宗太稍显放心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笑什么笑!」 「抱歉。没在笑话你。是一想到航其实也还是个孩子呐,就。」 说着,宗太追赶上去,把手放到了航的头上。 航却当即甩开了他的手臂。 「别把我当小孩子看。不准笑嘻嘻的!」 话虽如此,但宗太的表情依旧 是软绵绵的。因为他知道,平时总是照顾比自己年幼的孩子,以年长者自居的航,其实也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十岁少年罢了。 「为什么,偏偏是你哟。」 「话说呐,抱怨别人之前,至少得先讲个理由出来吧。」 「为什么,尽对你抱有期待,尽依靠你哟。」 航的本意,宗太一时半会儿还琢磨不透。 「德耶也是,亚里纱也是,为什么要把你这种人带到这里来哟!」 终于搞清他生气的原因,宗太大吐了一口气,说道。 「这是航你的误解呐。」 「才没这回事。」 「银色方舟想要的并不是我。而是雏田和优姬。我不过是个附带的而已。」 「但,雏田姐姐和优姬不是都依靠着你的么!其实你很被需要。这点就连我都看得出来!整天宗太、宗太,宗-太、宗-太的!」 紧咬牙关,拼命忍着泪水的航,狠狠瞪向了宗太。 「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成为一个可靠的男人……」 低下头的瞬间,一粒积攒多时的豆大的水珠滴落了下来。接着泪水便像雨一样,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地下在地上。 「你这种人,又没什么本事……就连月神刻印,明明也没我的好用。」 「不实用、没本事还真是抱歉了呐。话虽如此,不过我还是满中意的哦。」 「为什么,你是大人,而我却只是个小孩子……帮不上亚里纱的忙,也保护不了她……为什么,你这种人却能拯救她哟!」 航紧紧握住的拳头颤抖了起来。 虽然没能彻底明白航郁闷和愤怒的原因,即便如此,航拼尽全力活着的意志依然已经传达。能理解他拼命要成为能干的人的想法。以及,这能干的概念,有极小的一部分与自己相重叠的事实。因为,以前的自己也曾渴望过不存在东西。 「航想赶快长成大人呐。」 「是想哟。不行么。」 「不过,你这年纪,在我看来已经相当可靠了哦。」 「才没这回事。明明是同年的百花显得更成熟。」 本想说明白这点就没问题啦,但宗太却陷入了沉默。航想听的并不是这些内容。 「事先说明,我也还算不上是大人哦。」 「是这样吗?」 用至今为止看到过的最纯洁的眼神,航抬头望向宗太。即便如此,宗太的表情也没有一丝松懈。因为笑的话,就会被他误解,导致他的情绪受到伤害。 「话虽如此,不过我还是有些话想对现在的你讲呐。」 「什么?」 「大概……大人呢,都是由乖乖扮演好自己角色的孩子成长起来的哟。」 「……完全不懂,你这建议不是什么用都没嘛。」 「到时你就明白了。」 「那就晚了哟。果然,你真的一无是处呐。」 忽然,宗太伸出双手,胡乱揉起航的头来。 「你干,干嘛!住,住手哟!不准笑!」 说着,航甩开宗太的手,并远离了他的身边。 接着开始拼命地梳理起头发来。 「另外,我有个疑问,不知该不该讲。」 「哈?你这人真烦不烦呐。想说就说。」 「那个叫亚里纱的人,是不是还在等我们呢?」 这才想起正事似的,航慢慢地僵住了。 「糟糕,你给我快点儿!快赶去山丘上边,跑着过去!」 「你不去么?」 「只拜托我带到这里啦。」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像大人一样。 之后又叮嘱了遍宗太赶快过去,便准备返回儿童设施里。 「呐,航。」 「干嘛,还不快走。想惹我发火吗。」 「你其实很可靠哟。」 「哈?」 「拜托你带路的,是那个叫亚里纱的人吧?」 「……」 「没找百花,和其他孩子,而选了航,不是么?」 「……没错哟。这种事不用宗太讲我也明白的。少得意忘形呐。」 一副满心欢喜的模样,航跑了起来。本想多目送下他的背影,可天太黑,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子。 「宗太呢……也罢,直接称呼也挺好的。」 迄今为止,都还只称呼『你』的。相比之下,已经是显著的进步了。 当作没听到过航的催促,宗太慢悠悠地登上了山丘。 一秋风吹来。 空荡荡的山丘上,远比想象的要寒冷。 而宗太正傻傻地站在原地。 这里除自己以外空无一人。 他不禁心想,是等不及,先回去了吗? 若真是如此,那算自己的错么? 本想就此返回,可迈出的脚却被一块柔软的物体绊到,还轻轻踩了下去。 「唔哇。」 身体失去平衡,像小孩子一样摔了个狗吃屎。 掸去灰尘并重新立起,宗太战战兢兢地望向身后。 只见一名少女正以草为床,香甜地睡着。 天黑看不清,年龄大概差不多么。 荷叶长裙像花一样张开着,上边则穿着合身的编制衣物。胸口的部分,还显眼地留下了刚才踩上去的脚印。 即便如此,也不见少女有苏醒的迹象。 本想凑近确认下表情,可半路他却停了下来。 嘴巴半开,不停眨着眼睛。 说不出话。也流露不出感情。 少女银色的长发让他的大脑陷入了短路状态。 辉夜姬。 这个单词,直接刺激了神经。 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少女肩膀,摇了起来。 即便如此,少女也没有醒。 呼吸还有。是安稳的寝息。 摇了数次也不见有反应,宗太最终选择了放弃。 从山丘上望向疗养所的方向。距离虽然不远,但要把一个大活人搬过去还是有点儿吃力的。正当他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少女突然醒了过来。 她蓦地一下站起身子,与宗太对上了眼。 「初次见面,你好。」 少女微笑着说道,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咦?啊,你好。」 见少女起立,宗太连忙也站起身来。 「对不起。等好久都没见人来,一不小心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就是你,叫我来的么?」 「嗯。我叫伊达亚里纱。请多关照。」 说着,她伸出了手。握住那只手,宗太也回复道请多关照。 「我叫真田宗太……」 「知道哟。」 手到现在仍是握在一起。宗太疑惑地把视线落到了那只手上。 见此情景,亚里纱苦笑着松开了手。 「你的名字,我也是……知道的。从航和百花口中都听到过。」 「我和宗太同年,可以直接称呼吧?当然,叫我亚里纱也行哟。不用客气的。」 「哈……」 内容似乎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趁两边都不讲话的空隙,宗太竟目不转睛地注视起亚里纱的脸来。是感到很奇怪么,亚里纱倾斜了脑袋。 一副不像日本人的五官端正的容貌。 「啊。我奶奶是法国人哦。」 「是嘛。」 「……」 「……」 被这样直直注视着也很难为情,于是宗太这边先移开了视线 。 「你是……」 「亚里纱。」 她猛地凑近过来,又说道。 「亚里纱。明白了么?」 「明白啦。离远些。话说,亚里纱你有觉得哪里疼吗?」 「咦?为什么这样问?」 「这个嘛……」 视线移向亚里纱的胸口。 她也低下头。 那里,还留着宗太踩上去的脚印。 「啊~!这是什么!这件衣服我明明还挺喜欢的,好过分!」 「关于这事儿我得道个歉。是因为太黑没看清。」 「明白了。原谅你。」 「……话说,真不要紧么?我记得当时是踢到被绊倒,又踩到的情况……」 「不清楚呐?待会儿不去检查看看就不知道呢。光碰下的话,应该不至于骨折吧。」 宗太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可又不知其的真面目,反倒给自己的思考又蒙上了一层谜雾。 「不疼吗?」 听到这个问题,亚里纱双手交叉沉思了起来。 「我想这里不是应该纠结的地方吧。」 约十秒钟后,抬起头来的亚里纱的目光,贯穿了宗太。 「嘿!」 伴着喊声,她双手环抱住了宗太的脖子。 身体无法支撑猛扑过来的亚里纱的体重,宗太就这么被推倒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意思,可否给个解释。」 亚里纱的吐息微微刺激着他的耳朵。 刻意回避似的,宗太望向了被一片巨大云朵覆盖的天空。 「宗太能感觉到什么?」 「咦?」 「能感觉到我的身体么?」 「身体……」 「不是那种意思。暖和吗?」 「嗯。还行……」 「接着呢?」 「……心脏的跳动。」 「还有么?」 宗太努力不去在意那紧贴在一起的胸部的感触。恐怕她拥有可以同京匹敌的匀称线条。隔着衣服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很暖。」 「这个你讲过了!」 用手抵着地面,亚里纱撑起了身体。宗太则伸手去抓那垂下的银发。看上去虽然差不多,摸 过才知道,果然还是和雏田的有所不同。然后,竟不可思议地冷静了下来。 「宗太你呢……并不温暖哟。」 「我体温低还真是抱歉了呐。」 「不是的。不是指这个。你也不柔软,心脏也没有扑通扑通地跳哦。」 「别把人说像死了一样。」 「……对不起。但是我的确感觉不到。」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宗太的脸蛋。 「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俯视着宗太,视线中透出了寂寞。 亚里纱想表达的内容,宗太终于明白了。 「……这,便是亚里纱你的辉夜姬的诅咒吗。」 正如雏田失去光明,上杉杏奈停止成长那般,拥有银色头发的人,都会背负上某块沉重的枷锁。 「不愧是,对辉夜姬相当了解呢。」 「那为什么,只把我一人叫来?」 「因为有件事想拜托宗太。小雏在的话我想可能会发生争执。」 「争执?啊,这个,在此之前,能先离开点儿的话那还真实非常感谢。」 说完,便看见亚里纱老实地坐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也仍是跨在他的腹部上。 嫌再说希望你能让开太麻烦,宗太干脆放弃,继续前个话题。 「亚里纱想拜托我什么?」 「和我生孩子哟。」 「……」 沉默。还眨了两次眼。 「咦?没听清么?」 「……刚才,说什么……」 宗太硬挤出了几个单词,声音也已变得嘶哑。 「所以呀,和我生孩子。」 「……」 「和我生孩子。」 「用不着说三遍吧!」 像是要将恶梦甩掉似的,他双手抱住脑袋。 「认真的么?」 「呃,认真的哟。因为,你和小雏不是已经?」 「还没做过!」 「别说谎呢。小优姬这一证据明明就摆在眼前。」 「优姬又不是我们的结晶!」 「但是,是从你们俩的月神刻印中诞生的吧?」 「……」 亚里纱决定性的发言,让宗太这才明白过来是自己会错了意。 身子骨渐渐瘫软了下来。 「生孩子,是指月神刻印么?」 「嗯。」 「想想也是呐。」 不禁漏出几声沙哑的笑声。 「啊,难道说,你想到肉感官能的地方去了?」 「才没有!」 「若是一起走过应有的恋爱旅程之后的话,倒不会介意这么做啦,反正我也不会有快感,肯定。因为感觉不到疼痛,我想最初应该还没什么问题,但根本到不了高潮,金枪鱼哟金枪鱼,而且还是冷冻的。」 「求求你,少说几句吧。」 「要是觉得这方面的内容,还是同小雏和小优姬交流下比较好的话,那现在去叫她们来也不迟,怎么样?」 「不用了!」 若真把她们叫来,状况又会变得多么惨烈呢。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对不起,我读不懂气氛呢。」 突然变得垂头丧气的亚里纱终于从宗太的身上离开,在依旧仰卧的他身边,双手抱膝坐了下来。 「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是从身体的感觉消失时开始的。感觉,变得无法体会别人的为难之处了。」 「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的?」 「成为辉夜姬是三年前。」 「来这里呢?」 「呆在银色方舟已经有十年了。」 「……好长呐。」 「和接下来要走过的人生相比,不过转瞬之间。」 亚里纱表情中的从容消失了。 「所以,为了美好的明天,我需要宗太的协助。」 「就是要我同你生孩子么?」 「嗯。因为宗太是诞生出世界最初的子刻印的刻印持有者。能拯救我的只有宗太一人。」 感觉有些理解航为什么总和自己抬杠的理由了。 「我可不想就因为是辉夜姬而死哦?」 「也是呐。」 「所以,同我生孩子,吧?当然,是指子刻印的意思。」 「不行,这个和那个是两码事。」 「诶~!」 「话说,形成的原理,连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不能保证第二次也绝对成功。」 「嗯,我知道。不过,给点儿希望总是可以的咯?要不,作为报酬,再同你生个真的小宝宝吧。」 「……冷冻金枪鱼我可不要哦。」 「呃,那么,我会演得很像的哟?」 「这不,更空虚了么?」 「啊哈哈,也对呢。」 说着,亚里纱也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转过头,视线与她对上了。 「感觉和航、百花口中的你有所不同呐。」 「嗯?那些孩子怎么讲的?」 「航虽未明说,但看得出他非常仰慕你。想帮上你的忙。百花也是,很把亚里纱当作大人看待的呐。」 「其实我很孩子气?」 「……感觉,更像是不 合拍。」 「这样说我很伤心呐~。不过是嘛在那些孩子看来,我们也算是大人呢。明明完全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明明如此地害怕身为辉夜姬一事。」 亚里纱伸向空中的小手,微微战栗着。 「虽然不是想死。不过在想做的事情全部完成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就是为了说这些,才把我叫出来的么?」 「一半是为此,另一半是,想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亚里纱站了起来。 「宗太躺那里就行啦。」 对着正准备起身的宗太,亚里纱闭上一只眼说道。 「作为被我折腾来折腾去的赔礼,给你看样好东西。」 话音刚落,亚里纱便收起了起伏的强烈情感。剩下的只有,那甚至可以称作神秘的美丽。 「这便是,我的能力。」 说完,亚里纱闭起了眼睛。 瞬间,月神刻印从她全身溢了出来。成千,上万,数亿的文字式如星空般扩散开去。直径约十米空间,正逐渐缀满点点光辉。给人一种身处宇宙似的感觉。 朝着惊讶的宗太,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的亚里纱微笑着说道。 「光这样,还不算什么哟。」 确实,还只是展开刻印,并未发动能力。 「快看天空。」 顺着她的发言,宗太望向了真实的天空。那里还和先前一样,被厚厚的云层覆盖,显得格外阴沉。 「现在就将最美的星空献给宗太。」 再度闭上眼睛的亚里纱发动了月神刻印。无数“星星”在她所作的“宇宙”中闪烁、跳动。光点舞动着,围绕在她的周围。 感觉航似乎正在另一头专注地注视着。 盖满遥远天空的厚厚云层的中间,突然间打开了一个小洞。虽然很小,不过能透过它看见上边的星空。宗太觉得非常美丽。 不过,这还并非结束。云层的缝隙越来越大,像是活着似地将空间打开。仿佛是遵从神的旨意一般,最后,天空中没有了一片云彩。 等在前面的,是漫天的星空。 宗太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表达。 「咦?不感动么?」 亚里纱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来。 无数星星一闪一闪的,像在交谈似的。 意识飞向夜空,身体的感觉也仿佛正从肉体脱离。 能闻到绿叶、和土地的味道。 能听到风的声音。 空气格外清新。 遥远彼方的星星一闪一闪的,还,放着光辉。 这个瞬间,宗太理解了,原来这样一个世界也有色彩,也会呼吸。 现在的话能明白。能感觉得到。 他将自苏醒以来便一直纠结的暧昧疑问化作言语,向星星们说道。 生命到底是什么。 死亡到底是什么。 人到底是什么。 以及自己,真田宗太到底是什么。 似乎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广阔。有种深切体会到自己所处世界的狭窄的感觉。却又感到自己好象已经理解,这一切都不过是错觉。 过去整天为一些无聊事情而苦恼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以及最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不明所以地溢出了泪水。 「……怎么了哟,我这是……这样啊……也是呐……我还活着啊」 「说出这种感想的,宗太还是第一个哟。」 「这便是亚里纱的能力么。」 「嗯。德耶称它为支配森罗万象的能力。」 「让盛夏中的月乃宫降雪也是可能的吧。」 「当然。」 「是嘛……」 说不出继续追寻的话语。 因为已经失去了这个必要。过去没有任何意义。眼下该做的,是看清自己真正所追求的未来。以及为此迈出第一步。 那自己今后该怎样做呢。 这个答案宗太已经能清晰地看见了。 「我……还活着……」 他再度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并细细品味着。然后,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我还活着。 4 次日,当宗太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老高。 能睡醒固然是好,可到现在脑子也还没清醒,原因想必便是昨天熬夜,和过剩运动造成的吧。 在将怠倦感抛之脑后的同时,他也勉强坐起上半身。 双臂和小腿能感到肌肉痉挛所带来的酸痛。宗太认定,这肯定是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同航闹腾的后遗症。 从窗外传来了那些孩子们爽朗的声音。似乎不知疲惫地,今天也朝气蓬勃地在玩耍着。 其中,还听见了优姬的声音。 他背靠床头,选取了一个只把脚从床边放下的轻松姿势。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原来是抱着晾干的换洗衣物的雏田回来了。 「啊,宗太,早上好。」 「早上好。」 她来到自己的床边,把衣物全部放下。 接着细心地将它们一件件叠好。 宗太则呆呆地望着她的样子。脑子也还是不怎么清醒。 才刚过一会儿,雏田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宗太。」 「嗯?」 「那,那个……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转向宗太的她,面色略显紧张。 「怎么了?一本正经的。」 「请坐在那边。」 「……不是,已经坐着了。」 「是,是嘛。」 说着,雏田便来到他身旁,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 「昨晚出去过么?」 「呃,啊……你说这事儿啊。」 「似乎很迟才回来吧。」 「你醒着的么?」 「……大概,到两点左右。」 宗太心想,自己为那漫天星空的魅力所着迷,不禁变得不想离开后院的山丘。回房已经是超过三点时候的事情了。 「……宗太,你今天好香呢。」 不懂她意思的宗太凑近自己的身子闻了闻。的确,有股甘甜的香味。 「这,是香水的味道吧?」 雏田一脸赌气的表情,这样盘问道。 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昨晚被伊达亚里纱扑倒的时候,她的香水味儿沾到了衣服上。因为并不刺鼻,所以在外头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到。 「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雏田猛地凑近过来。 「这是,啊……那个……」 「其,其实也没什么哟。宗太和别人见面……」 「咦?」 「虽,虽然你这种行为不太好,不过我相信你。」 声音逐渐减弱,她低下了头。 「但,但是呢,……偶,偶尔。」 「偶尔?」 「我,我也,那个……想补充一下宗太养分,想得不得了哟。这段时间,基本,都没这样的机会呢……难道是,已经对我厌倦了么,我还不安地这样认为过……」 话未说完,宗太便已将雏田拥入怀中。他也低下头,窥探的雏田表情的同时,还将嘴唇凑了上去。 就这样,把她推倒在了床上。 嘴唇分开时,雏田露出了一脸恍惚的表情。 「补充完毕没?」 「还,还不够……请再为我补充一些。」 正当宗太抚摸了 她的脸蛋,准备再次把脸凑近的时候,却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 握着门把手,百花当场就僵住了。 和宗太面面相觑。 接着又分别望向宗太和雏田。看着看着,她的脸逐渐变红,最后红得好象煮熟了一般,嘴巴则是一张一合,本以为就只有这些,而她却又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脸。 「你,你们在做什么哟!」 「有什么事吗?」 透过手指留出的缝隙,百花窥视着二人。 「好,好了啦,你们先起来!」 直到现在,宗太还把雏田压在身下。 「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听完之后我们还想继续的说。」 「别这么镇定地回答啦!」 「继续……话,话说!我,我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现在不行!在百花妹妹面前讲了这些!好,好难为情……」 「不是吧,你看看你那欣喜若狂的表情,毫无说服力哦。」 「才,才没有哟!哪有欣喜若狂!明明努,努力忍住的!」 「你们也别太过分,不是已经说过给我先起来了嘛!」 对彻底失去理智的百花心生怜悯,宗太爬下床,接着把雏田也给拉了起来。 「百花,已经没事了哦。」 「真,真的?骗,骗我的话就把你碎尸万断!」 「没问题了哟。」 雏田的声音让她终于安定下来,她抬起了头。 包含怨念的眼神,仿佛在诅咒着宗太。 「……你!违背和亚里纱的约定,都在这里干些什么呀!」 「约定?」 「亚里纱?」 宗太和雏田的疑问重叠在了一起。 百花看了眼雏田,但还是以宗太为优先。 「亚里纱昨天都告诉过你的吧?好了,快过来」 说着,她一把抓住宗太的手,就往屋外拖。 百花带宗太来的,原来是儿童设施里的一间宽敞的厨房。不锈钢桌上,像山一样堆满了土豆、胡萝卜和洋葱。 「这是要做咖喱么?」 「宗太做呢。」 百花干脆地说道。 「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么?」 觉得莫名其妙,宗太便反问回去。 瞬间,百花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疑问。 「没听亚里纱说过?」 「可以的话,希望能叫亚里纱来和雏田见上一面。」 一起过来的雏田也歪着脑袋,一副思维跟不上发言的模样。 「亚里纱不在哟。和德耶一块儿出远门了。她还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所以把饭菜的准备都拜托给宗太了……」 「……我可没听她说过。」 百花作出个生硬的微笑,就陷入了沉默。 「他们多久才能回来?我同德耶也有话要说。」 「……我想,大概一个月都回不来。」 她紧绷着脸,是理解到事态严重性了么。 「宗太,难道你不会做料理?」 「不是,料理还是没问题的……」 宗太再次朝桌上的食材看去,可不管几遍,都是土豆、胡萝卜、洋葱堆成的小山。 「这些材料,只能咖喱、炖肉二选一哦……」 「因为亚里纱只会做这两样。」 用含着同情的目光,他望向了百花。 「其实根本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早饭和午饭疗养所的人会做给我们吃的。」 话虽如此,可晚饭还是只能在咖喱和炖肉里边选。 「大家都喜欢亚里纱,所以才不会有人抱怨。都开开心心吃下去的。味道也还凑合……」 「不能怪她呢,毕竟没有感觉呐。」 说着,宗太拿起一个土豆,递了过去。 「给我干嘛?」 「你总不会打算让我自己一个人准备吧?」 「咦!?,但是人家……」 这时,航带着优姬跑了进来。 「在干嘛呢,宗太。」 「宗-太,要做料理的话,优姬也来帮忙-」 跑过来的优姬一把抱住了宗太的大腿。 一起洗过手,宗太把她抱到了桌边的椅子上。一将去蒂的洋葱递过去,她便拼命开始剥起皮来。 宗太向百花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明,明白了哟。帮总行了吧……」 「不懂让雏田教你。」 只见雏田正灵巧地使用宗太递过去的菜刀,削着土豆皮。 「好厉害……」 「真牛。」 百花和航的声音叠在了一起。 「只要肯练习,不管谁都能做到的哟。」 这话从雏田口中出来,就特有说服力。 之后,航也加入其中,宗太等人开始了晚餐的准备工作。 起初削的土豆走形严重,不过在雏田的指导下,也逐渐削得圆滚起来。而宗太则边给锅点上火,边同优姬一起切碎了洋葱。 「宗-太,眼睛……。眼泪要流出来了。」 说着,优姬抓起宗太的衬衫擦了擦眼睛。 「洋葱欺负优姬……讨厌哟。」 边安抚着情绪不满的优姬,宗太边望向了似乎有问题想问的雏田。 她在意的,恐怕是亚里纱。 趁烹调的准备完成,下锅待煮的这段时间,宗太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地全告诉给了雏田。 和名叫伊达亚里纱的少女见面的事。 她是第七位辉夜姬的事。 和雏田失去光明一样,她没有感觉。 当然,是银色方舟的一员。 以及,惧怕着八月的满月。 「第七位……辉夜姬。」 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有其他想说的话了。 「我当时也非常吃惊。」 在同雏田讲述亚里纱的这段时间里,优姬累得直接睡着了。航和百花则正仔细地观察着锅里煮的咖喱。 香气扑鼻而来。 本想去尝尝味道的宗太刚一走近,视线便和转过头来的百花撞在了一起。后者保持着冷静,但又一副似乎有话想说的表情。 「对我有意见么?」 「你,肯定觉得人家只会提意见是吧。」 「不就是这样的嘛。」 朝着多管闲事的航,百花举起拳头,准备施以制裁。 吓得航抱头蹲在了地上。 「航也是,明知会挨揍,就别特意讲出来呐。」 「错的难道是我吗!」 「是有一点儿……百花,当然也有错呐……」 宗太用余光瞟向百花,只见她正狠狠瞪着这边。 「敢再说下去的话……杀……不可以,打到你半身不遂哟。」 听了百花中途订正的发言,宗太不禁露出一丝笑容。这便是她已理解先前自己所说的证据。 「心情不好,别笑嘻嘻的哟!」 「你不是有话想说么?」 尝完味道,又将偏离的话题拉回的宗太离开锅边,来到了背靠桌子的雏田的身旁。 而百花则注视着他们两个。 「话说。你们两个是在交往吧?刚才也做过了那样的事情。」 俩人同时点了点头。 「雏田究竟觉得宗太哪里好了?」 「啊,这个我也想知道。雏田姐姐配宗太这种人,实在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说得好过分呐。」 众人的视线全集中向雏田。 明明应该感觉得到的 幕间 一周之前 厚生省机关宿舍的某间屋内,一身穿西装的矮个儿男人,正同一名裹着修道衣的少女面对着面。 「终于,轮到死神登场了么。」 一室一厅的屋内空荡荡的,看不见一样家具、电器及生活用品。 「你的住所还真冷清呢。」 「这不明摆着是为了招待杏奈君,尽力整理的成果么。」 竹中伸三从约三个月的住院生活中解放,还是昨天的事情。刚出院,便向其工作的厚生劳动省提出了辞呈。之后,又打电话找来清洁和废品回收的相关人员,花了今天一天,才把里多余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 「想到你难得肯过来一趟,却连杯茶都拿不出来,我就于心不安。不过真的还请多多包涵,瓦斯和用水不巧地都在事前就停掉了。」 而上杉杏奈则一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模样滑稽的竹中。站在窗边的她,沐浴着月光,散发出神秘的银辉。仿佛,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过,比我预想的,来得要迟呢。还差点让我误以为你是要放过我了哟。」 杏奈环视了空空如也的屋内。环视了这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冷清的屋子。接着,略带责备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竹中身上。因为屋子里,哪儿都没发现有像他讲的那样的痕迹。 竹中故意似地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打算敷衍过去。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似的。 「既然知道我会来,你又为何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问了不该问她的问题?」 杏奈机械般地问道。 「哦呀,像杏奈君这样聪明的人物,难道连我这等卑微之人思考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么?」 「既然知道可能会死,为何还向真实伸出了手?」 把吸进的气,竹中大口吐了出了来。接着又停顿了一拍的时间,他才开始慢悠悠地编织起发言。 「因为我认为,无止境的探求,才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这点,应该还没难到足以让你认为是个疑问的地步吧。」 「是么……」 「对本质及真理抱有疑问,或许杏奈君你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呢。」 「你也打算将我,归为神或恶魔一类吗?」 「神或恶魔么。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讲了挺有趣的内容呢。听上去的确像是击中了要害。但是啊,在贪图禁断的果实,知晓真相的现在的我看来,却犹如在讲别人一般。」 竹中直直注视着面前的蓝色眼珠,说道。 「我可没把杏奈君当作过神或者恶魔。不,是根本无法这样想。刚才说的或许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也是逗你玩的。其实一点儿都没这样想过。因为我理解了,你所做的一切。」 他用平静的语气又继续道。 「放心,你绝对是个人类。不完全且愚蠢,还,略带有趣,呢。」 听完这些,杏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为何你还能如此镇静?」 面对杏奈的质问,竹中微微一笑。 「当然,是知道了你会拯救我的哟。」 「我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 「但也没不讲理到不给一丝希望吧。」 对此,杏奈没有作答。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蓝色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竹中,仿佛要看穿他的真意。 「你,同我或许有些相似。」 「别这么说哟。我不过是个丑陋污秽的小人,既没有你那么纯粹,也无法做到像你那样果断干脆。」 话一说完,一阵空虚感袭来,竹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有,什么没说的么?」 「有哟。那想讲也讲不完的后悔呢。世间尽是月神刻印和混乱,可如今,真相却还在人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本想,至少解决一部分,充满成就感地赴死。不,还是算了吧。在杏奈君这样完美的少女面前,想发个牢骚也实在难以启齿。况且时间一久,就算是我,决心也会逐渐产生动摇。会想再活下去的。到那时,不就更费工夫了吗?」 「是么……」 「……有个请求,可否一听?」 「我能做到的话,请讲。」 「请尽量让我死得难看,痛苦一些。」 竹中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如同跟亲近之人打招呼一般。 少女的表情则透出了一丝严峻。 「你这是打算赎罪吗?对因你而死的月之子们。」 嘴上说着怎么可能,竹中大笑起来。 「不知道吗?我是变态哟。」 面对毫无反应的杏奈,竹中耸耸肩膀,说了句「你是个听不懂玩笑的人呢」。接着,又摆出了一张和蔼的笑容。 静静地看完这些,杏奈展开了月神刻印。文字式在空中飞舞,形成无数齿轮。最终,齿轮组合到一起,作成了一面覆盖整块地板的巨大时钟,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永别了……」 杏奈低声私语道。 竹中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此停止,他不再动弹。 杏奈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把匕首。 像在地板上滑行似的,杏奈朝竹中走了过去。又像是将身子靠过去一般,撞入了竹中的怀中。 钝重的感觉传入她的手心,未受到任何抵抗地,匕首也已深深刺进了竹中的胸口。仅此而已。 即便杏奈离开之后,竹中也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姿势。既没有响起痛苦的哀号,也没有因疼痛而胡乱挣扎。有的只是一张温和的笑颜。 月光,照耀着被寂静包围的屋内。 站在窗边的杏奈,抬头望向天空。 随后,又似乎因光线刺眼而低下了头。 「明白吗?下次就轮到你了哟……」 低着头的杏奈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道,之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未起一点儿声响。 时间仿佛想起自己的使命般地再次转动起来,竹中的身体也同时向后倒了下去。 那表情,甚是安详。 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雪。 厚生省机关宿舍的某间屋内,一身穿西装的矮个儿男人,正同一名裹着修道衣的少女面对着面。 「终于,轮到死神登场了么。」 一室一厅的屋内空荡荡的,看不见一样家具、电器及生活用品。 「你的住所还真冷清呢。」 「这不明摆着是为了招待杏奈君,尽力整理的成果么。」 竹中伸三从约三个月的住院生活中解放,还是昨天的事情。刚出院,便向其工作的厚生劳动省提出了辞呈。之后,又打电话找来清洁和废品回收的相关人员,花了今天一天,才把里多余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 「想到你难得肯过来一趟,却连杯茶都拿不出来,我就于心不安。不过真的还请多多包涵,瓦斯和用水不巧地都在事前就停掉了。」 而上杉杏奈则一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模样滑稽的竹中。站在窗边的她,沐浴着月光,散发出神秘的银辉。仿佛,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过,比我预想的,来得要迟呢。还差点让我误以为你是要放过我了哟。」 杏奈环视了空空如也的屋内。环视了这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冷清的屋子。接着,略带责备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竹中身上。因为屋子里,哪儿都没发现有像他讲的那样的痕迹。 竹中故意似地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打算敷衍过去。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似的。 「既然知道我会来,你又为何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问了不该问她的问题?」 杏奈机械般地问道。 「哦呀,像杏奈君这样聪明的人物,难道连我这等卑微之人思考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么?」 「既然知道可能会死,为何还向真实伸出了手?」 把吸进的气,竹中大口吐了出了来。接着又停顿了一拍的时间,他才开始慢悠悠地编织起发言。 「因为我认为,无止境的探求,才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这点,应该还没难到足以让你认为是个疑问的地步吧。」 「是么……」 「对本质及真理抱有疑问,或许杏奈君你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呢。」 「你也打算将我,归为神或恶魔一类吗?」 「神或恶魔么。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讲了挺有趣的内容呢。听上去的确像是击中了要害。但是啊,在贪图禁断的果实,知晓真相的现在的我看来,却犹如在讲别人一般。」 竹中直直注视着面前的蓝色眼珠,说道。 「我可没把杏奈君当作过神或者恶魔。不,是根本无法这样想。刚才说的或许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也是逗你玩的。其实一点儿都没这样想过。因为我理解了,你所做的一切。」 他用平静的语气又继续道。 「放心,你绝对是个人类。不完全且愚蠢,还,略带有趣,呢。」 听完这些,杏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为何你还能如此镇静?」 面对杏奈的质问,竹中微微一笑。 「当然,是知道了你会拯救我的哟。」 「我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 「但也没不讲理到不给一丝希望吧。」 对此,杏奈没有作答。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蓝色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竹中,仿佛要看穿他的真意。 「你,同我或许有些相似。」 「别这么说哟。我不过是个丑陋污秽的小人,既没有你那么纯粹,也无法做到像你那样果断干脆。」 话一说完,一阵空虚感袭来,竹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有,什么没说的么?」 「有哟。那想讲也讲不完的后悔呢。世间尽是月神刻印和混乱,可如今,真相却还在人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本想,至少解决一部分,充满成就感地赴死。不,还是算了吧。在杏奈君这样完美的少女面前,想发个牢骚也实在难以启齿。况且时间一久,就算是我,决心也会逐渐产生动摇。会想再活下去的。到那时,不就更费工夫了吗?」 「是么……」 「……有个请求,可否一听?」 「我能做到的话,请讲。」 「请尽量让我死得难看,痛苦一些。」 竹中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如同跟亲近之人打招呼一般。 少女的表情则透出了一丝严峻。 「你这是打算赎罪吗?对因你而死的月之子们。」 嘴上说着怎么可能,竹中大笑起来。 「不知道吗?我是变态哟。」 面对毫无反应的杏奈,竹中耸耸肩膀,说了句「你是个听不懂玩笑的人呢」。接着,又摆出了一张和蔼的笑容。 静静地看完这些,杏奈展开了月神刻印。文字式在空中飞舞,形成无数齿轮。最终,齿轮组合到一起,作成了一面覆盖整块地板的巨大时钟,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永别了……」 杏奈低声私语道。 竹中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此停止,他不再动弹。 杏奈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把匕首。 像在地板上滑行似的,杏奈朝竹中走了过去。又像是将身子靠过去一般,撞入了竹中的怀中。 钝重的感觉传入她的手心,未受到任何抵抗地,匕首也已深深刺进了竹中的胸口。仅此而已。 即便杏奈离开之后,竹中也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姿势。既没有响起痛苦的哀号,也没有因疼痛而胡乱挣扎。有的只是一张温和的笑颜。 月光,照耀着被寂静包围的屋内。 站在窗边的杏奈,抬头望向天空。 随后,又似乎因光线刺眼而低下了头。 「明白吗?下次就轮到你了哟……」 低着头的杏奈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道,之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未起一点儿声响。 时间仿佛想起自己的使命般地再次转动起来,竹中的身体也同时向后倒了下去。 那表情,甚是安详。 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雪。 厚生省机关宿舍的某间屋内,一身穿西装的矮个儿男人,正同一名裹着修道衣的少女面对着面。 「终于,轮到死神登场了么。」 一室一厅的屋内空荡荡的,看不见一样家具、电器及生活用品。 「你的住所还真冷清呢。」 「这不明摆着是为了招待杏奈君,尽力整理的成果么。」 竹中伸三从约三个月的住院生活中解放,还是昨天的事情。刚出院,便向其工作的厚生劳动省提出了辞呈。之后,又打电话找来清洁和废品回收的相关人员,花了今天一天,才把里多余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 「想到你难得肯过来一趟,却连杯茶都拿不出来,我就于心不安。不过真的还请多多包涵,瓦斯和用水不巧地都在事前就停掉了。」 而上杉杏奈则一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模样滑稽的竹中。站在窗边的她,沐浴着月光,散发出神秘的银辉。仿佛,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过,比我预想的,来得要迟呢。还差点让我误以为你是要放过我了哟。」 杏奈环视了空空如也的屋内。环视了这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冷清的屋子。接着,略带责备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竹中身上。因为屋子里,哪儿都没发现有像他讲的那样的痕迹。 竹中故意似地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打算敷衍过去。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似的。 「既然知道我会来,你又为何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问了不该问她的问题?」 杏奈机械般地问道。 「哦呀,像杏奈君这样聪明的人物,难道连我这等卑微之人思考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么?」 「既然知道可能会死,为何还向真实伸出了手?」 把吸进的气,竹中大口吐了出了来。接着又停顿了一拍的时间,他才开始慢悠悠地编织起发言。 「因为我认为,无止境的探求,才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这点,应该还没难到足以让你认为是个疑问的地步吧。」 「是么……」 「对本质及真理抱有疑问,或许杏奈君你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呢。」 「你也打算将我,归为神或恶魔一类吗?」 「神或恶魔么。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讲了挺有趣的内容呢。听上去的确像是击中了要害。但是啊,在贪图禁断的果实,知晓真相的现在的我看来,却犹如在讲别人一般。」 竹中直直注视着面前的蓝色眼珠,说道。 「我可没把杏奈君当作过神或者恶魔。不,是根本无法这样想。刚才说的或许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也是逗你玩的。其实一点儿都没这样想过。因为我理解了,你所做的一切。」 他用平静的语气又继续道。 「放心,你绝对是个人类。不完全且愚蠢,还,略带有趣,呢。」 听完这些,杏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为何你还能如此镇静?」 面对杏奈的质问,竹中微微一笑。 「当然,是知道了你会拯救我的哟。」 「我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 「但也没不讲理到不给一丝希望吧。」 对此,杏奈没有作答。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蓝色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竹中,仿佛要看穿他的真意。 「你,同我或许有些相似。」 「别这么说哟。我不过是个丑陋污秽的小人,既没有你那么纯粹,也无法做到像你那样果断干脆。」 话一说完,一阵空虚感袭来,竹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有,什么没说的么?」 「有哟。那想讲也讲不完的后悔呢。世间尽是月神刻印和混乱,可如今,真相却还在人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本想,至少解决一部分,充满成就感地赴死。不,还是算了吧。在杏奈君这样完美的少女面前,想发个牢骚也实在难以启齿。况且时间一久,就算是我,决心也会逐渐产生动摇。会想再活下去的。到那时,不就更费工夫了吗?」 「是么……」 「……有个请求,可否一听?」 「我能做到的话,请讲。」 「请尽量让我死得难看,痛苦一些。」 竹中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如同跟亲近之人打招呼一般。 少女的表情则透出了一丝严峻。 「你这是打算赎罪吗?对因你而死的月之子们。」 嘴上说着怎么可能,竹中大笑起来。 「不知道吗?我是变态哟。」 面对毫无反应的杏奈,竹中耸耸肩膀,说了句「你是个听不懂玩笑的人呢」。接着,又摆出了一张和蔼的笑容。 静静地看完这些,杏奈展开了月神刻印。文字式在空中飞舞,形成无数齿轮。最终,齿轮组合到一起,作成了一面覆盖整块地板的巨大时钟,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永别了……」 杏奈低声私语道。 竹中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此停止,他不再动弹。 杏奈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把匕首。 像在地板上滑行似的,杏奈朝竹中走了过去。又像是将身子靠过去一般,撞入了竹中的怀中。 钝重的感觉传入她的手心,未受到任何抵抗地,匕首也已深深刺进了竹中的胸口。仅此而已。 即便杏奈离开之后,竹中也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姿势。既没有响起痛苦的哀号,也没有因疼痛而胡乱挣扎。有的只是一张温和的笑颜。 月光,照耀着被寂静包围的屋内。 站在窗边的杏奈,抬头望向天空。 随后,又似乎因光线刺眼而低下了头。 「明白吗?下次就轮到你了哟……」 低着头的杏奈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道,之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未起一点儿声响。 时间仿佛想起自己的使命般地再次转动起来,竹中的身体也同时向后倒了下去。 那表情,甚是安详。 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雪。 厚生省机关宿舍的某间屋内,一身穿西装的矮个儿男人,正同一名裹着修道衣的少女面对着面。 「终于,轮到死神登场了么。」 一室一厅的屋内空荡荡的,看不见一样家具、电器及生活用品。 「你的住所还真冷清呢。」 「这不明摆着是为了招待杏奈君,尽力整理的成果么。」 竹中伸三从约三个月的住院生活中解放,还是昨天的事情。刚出院,便向其工作的厚生劳动省提出了辞呈。之后,又打电话找来清洁和废品回收的相关人员,花了今天一天,才把里多余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 「想到你难得肯过来一趟,却连杯茶都拿不出来,我就于心不安。不过真的还请多多包涵,瓦斯和用水不巧地都在事前就停掉了。」 而上杉杏奈则一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模样滑稽的竹中。站在窗边的她,沐浴着月光,散发出神秘的银辉。仿佛,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过,比我预想的,来得要迟呢。还差点让我误以为你是要放过我了哟。」 杏奈环视了空空如也的屋内。环视了这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冷清的屋子。接着,略带责备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竹中身上。因为屋子里,哪儿都没发现有像他讲的那样的痕迹。 竹中故意似地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打算敷衍过去。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似的。 「既然知道我会来,你又为何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问了不该问她的问题?」 杏奈机械般地问道。 「哦呀,像杏奈君这样聪明的人物,难道连我这等卑微之人思考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么?」 「既然知道可能会死,为何还向真实伸出了手?」 把吸进的气,竹中大口吐了出了来。接着又停顿了一拍的时间,他才开始慢悠悠地编织起发言。 「因为我认为,无止境的探求,才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这点,应该还没难到足以让你认为是个疑问的地步吧。」 「是么……」 「对本质及真理抱有疑问,或许杏奈君你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呢。」 「你也打算将我,归为神或恶魔一类吗?」 「神或恶魔么。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讲了挺有趣的内容呢。听上去的确像是击中了要害。但是啊,在贪图禁断的果实,知晓真相的现在的我看来,却犹如在讲别人一般。」 竹中直直注视着面前的蓝色眼珠,说道。 「我可没把杏奈君当作过神或者恶魔。不,是根本无法这样想。刚才说的或许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也是逗你玩的。其实一点儿都没这样想过。因为我理解了,你所做的一切。」 他用平静的语气又继续道。 「放心,你绝对是个人类。不完全且愚蠢,还,略带有趣,呢。」 听完这些,杏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为何你还能如此镇静?」 面对杏奈的质问,竹中微微一笑。 「当然,是知道了你会拯救我的哟。」 「我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 「但也没不讲理到不给一丝希望吧。」 对此,杏奈没有作答。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蓝色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竹中,仿佛要看穿他的真意。 「你,同我或许有些相似。」 「别这么说哟。我不过是个丑陋污秽的小人,既没有你那么纯粹,也无法做到像你那样果断干脆。」 话一说完,一阵空虚感袭来,竹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有,什么没说的么?」 「有哟。那想讲也讲不完的后悔呢。世间尽是月神刻印和混乱,可如今,真相却还在人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本想,至少解决一部分,充满成就感地赴死。不,还是算了吧。在杏奈君这样完美的少女面前,想发个牢骚也实在难以启齿。况且时间一久,就算是我,决心也会逐渐产生动摇。会想再活下去的。到那时,不就更费工夫了吗?」 「是么……」 「……有个请求,可否一听?」 「我能做到的话,请讲。」 「请尽量让我死得难看,痛苦一些。」 竹中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如同跟亲近之人打招呼一般。 少女的表情则透出了一丝严峻。 「你这是打算赎罪吗?对因你而死的月之子们。」 嘴上说着怎么可能,竹中大笑起来。 「不知道吗?我是变态哟。」 面对毫无反应的杏奈,竹中耸耸肩膀,说了句「你是个听不懂玩笑的人呢」。接着,又摆出了一张和蔼的笑容。 静静地看完这些,杏奈展开了月神刻印。文字式在空中飞舞,形成无数齿轮。最终,齿轮组合到一起,作成了一面覆盖整块地板的巨大时钟,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永别了……」 杏奈低声私语道。 竹中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此停止,他不再动弹。 杏奈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把匕首。 像在地板上滑行似的,杏奈朝竹中走了过去。又像是将身子靠过去一般,撞入了竹中的怀中。 钝重的感觉传入她的手心,未受到任何抵抗地,匕首也已深深刺进了竹中的胸口。仅此而已。 即便杏奈离开之后,竹中也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姿势。既没有响起痛苦的哀号,也没有因疼痛而胡乱挣扎。有的只是一张温和的笑颜。 月光,照耀着被寂静包围的屋内。 站在窗边的杏奈,抬头望向天空。 随后,又似乎因光线刺眼而低下了头。 「明白吗?下次就轮到你了哟……」 低着头的杏奈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道,之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未起一点儿声响。 时间仿佛想起自己的使命般地再次转动起来,竹中的身体也同时向后倒了下去。 那表情,甚是安详。 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雪。 厚生省机关宿舍的某间屋内,一身穿西装的矮个儿男人,正同一名裹着修道衣的少女面对着面。 「终于,轮到死神登场了么。」 一室一厅的屋内空荡荡的,看不见一样家具、电器及生活用品。 「你的住所还真冷清呢。」 「这不明摆着是为了招待杏奈君,尽力整理的成果么。」 竹中伸三从约三个月的住院生活中解放,还是昨天的事情。刚出院,便向其工作的厚生劳动省提出了辞呈。之后,又打电话找来清洁和废品回收的相关人员,花了今天一天,才把里多余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 「想到你难得肯过来一趟,却连杯茶都拿不出来,我就于心不安。不过真的还请多多包涵,瓦斯和用水不巧地都在事前就停掉了。」 而上杉杏奈则一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模样滑稽的竹中。站在窗边的她,沐浴着月光,散发出神秘的银辉。仿佛,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过,比我预想的,来得要迟呢。还差点让我误以为你是要放过我了哟。」 杏奈环视了空空如也的屋内。环视了这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冷清的屋子。接着,略带责备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竹中身上。因为屋子里,哪儿都没发现有像他讲的那样的痕迹。 竹中故意似地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打算敷衍过去。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似的。 「既然知道我会来,你又为何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问了不该问她的问题?」 杏奈机械般地问道。 「哦呀,像杏奈君这样聪明的人物,难道连我这等卑微之人思考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么?」 「既然知道可能会死,为何还向真实伸出了手?」 把吸进的气,竹中大口吐了出了来。接着又停顿了一拍的时间,他才开始慢悠悠地编织起发言。 「因为我认为,无止境的探求,才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这点,应该还没难到足以让你认为是个疑问的地步吧。」 「是么……」 「对本质及真理抱有疑问,或许杏奈君你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呢。」 「你也打算将我,归为神或恶魔一类吗?」 「神或恶魔么。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讲了挺有趣的内容呢。听上去的确像是击中了要害。但是啊,在贪图禁断的果实,知晓真相的现在的我看来,却犹如在讲别人一般。」 竹中直直注视着面前的蓝色眼珠,说道。 「我可没把杏奈君当作过神或者恶魔。不,是根本无法这样想。刚才说的或许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也是逗你玩的。其实一点儿都没这样想过。因为我理解了,你所做的一切。」 他用平静的语气又继续道。 「放心,你绝对是个人类。不完全且愚蠢,还,略带有趣,呢。」 听完这些,杏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为何你还能如此镇静?」 面对杏奈的质问,竹中微微一笑。 「当然,是知道了你会拯救我的哟。」 「我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 「但也没不讲理到不给一丝希望吧。」 对此,杏奈没有作答。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蓝色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竹中,仿佛要看穿他的真意。 「你,同我或许有些相似。」 「别这么说哟。我不过是个丑陋污秽的小人,既没有你那么纯粹,也无法做到像你那样果断干脆。」 话一说完,一阵空虚感袭来,竹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有,什么没说的么?」 「有哟。那想讲也讲不完的后悔呢。世间尽是月神刻印和混乱,可如今,真相却还在人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本想,至少解决一部分,充满成就感地赴死。不,还是算了吧。在杏奈君这样完美的少女面前,想发个牢骚也实在难以启齿。况且时间一久,就算是我,决心也会逐渐产生动摇。会想再活下去的。到那时,不就更费工夫了吗?」 「是么……」 「……有个请求,可否一听?」 「我能做到的话,请讲。」 「请尽量让我死得难看,痛苦一些。」 竹中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如同跟亲近之人打招呼一般。 少女的表情则透出了一丝严峻。 「你这是打算赎罪吗?对因你而死的月之子们。」 嘴上说着怎么可能,竹中大笑起来。 「不知道吗?我是变态哟。」 面对毫无反应的杏奈,竹中耸耸肩膀,说了句「你是个听不懂玩笑的人呢」。接着,又摆出了一张和蔼的笑容。 静静地看完这些,杏奈展开了月神刻印。文字式在空中飞舞,形成无数齿轮。最终,齿轮组合到一起,作成了一面覆盖整块地板的巨大时钟,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永别了……」 杏奈低声私语道。 竹中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此停止,他不再动弹。 杏奈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把匕首。 像在地板上滑行似的,杏奈朝竹中走了过去。又像是将身子靠过去一般,撞入了竹中的怀中。 钝重的感觉传入她的手心,未受到任何抵抗地,匕首也已深深刺进了竹中的胸口。仅此而已。 即便杏奈离开之后,竹中也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姿势。既没有响起痛苦的哀号,也没有因疼痛而胡乱挣扎。有的只是一张温和的笑颜。 月光,照耀着被寂静包围的屋内。 站在窗边的杏奈,抬头望向天空。 随后,又似乎因光线刺眼而低下了头。 「明白吗?下次就轮到你了哟……」 低着头的杏奈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道,之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未起一点儿声响。 时间仿佛想起自己的使命般地再次转动起来,竹中的身体也同时向后倒了下去。 那表情,甚是安详。 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雪。 厚生省机关宿舍的某间屋内,一身穿西装的矮个儿男人,正同一名裹着修道衣的少女面对着面。 「终于,轮到死神登场了么。」 一室一厅的屋内空荡荡的,看不见一样家具、电器及生活用品。 「你的住所还真冷清呢。」 「这不明摆着是为了招待杏奈君,尽力整理的成果么。」 竹中伸三从约三个月的住院生活中解放,还是昨天的事情。刚出院,便向其工作的厚生劳动省提出了辞呈。之后,又打电话找来清洁和废品回收的相关人员,花了今天一天,才把里多余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 「想到你难得肯过来一趟,却连杯茶都拿不出来,我就于心不安。不过真的还请多多包涵,瓦斯和用水不巧地都在事前就停掉了。」 而上杉杏奈则一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模样滑稽的竹中。站在窗边的她,沐浴着月光,散发出神秘的银辉。仿佛,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过,比我预想的,来得要迟呢。还差点让我误以为你是要放过我了哟。」 杏奈环视了空空如也的屋内。环视了这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冷清的屋子。接着,略带责备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竹中身上。因为屋子里,哪儿都没发现有像他讲的那样的痕迹。 竹中故意似地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打算敷衍过去。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似的。 「既然知道我会来,你又为何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问了不该问她的问题?」 杏奈机械般地问道。 「哦呀,像杏奈君这样聪明的人物,难道连我这等卑微之人思考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么?」 「既然知道可能会死,为何还向真实伸出了手?」 把吸进的气,竹中大口吐了出了来。接着又停顿了一拍的时间,他才开始慢悠悠地编织起发言。 「因为我认为,无止境的探求,才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这点,应该还没难到足以让你认为是个疑问的地步吧。」 「是么……」 「对本质及真理抱有疑问,或许杏奈君你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呢。」 「你也打算将我,归为神或恶魔一类吗?」 「神或恶魔么。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讲了挺有趣的内容呢。听上去的确像是击中了要害。但是啊,在贪图禁断的果实,知晓真相的现在的我看来,却犹如在讲别人一般。」 竹中直直注视着面前的蓝色眼珠,说道。 「我可没把杏奈君当作过神或者恶魔。不,是根本无法这样想。刚才说的或许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也是逗你玩的。其实一点儿都没这样想过。因为我理解了,你所做的一切。」 他用平静的语气又继续道。 「放心,你绝对是个人类。不完全且愚蠢,还,略带有趣,呢。」 听完这些,杏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为何你还能如此镇静?」 面对杏奈的质问,竹中微微一笑。 「当然,是知道了你会拯救我的哟。」 「我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 「但也没不讲理到不给一丝希望吧。」 对此,杏奈没有作答。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蓝色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竹中,仿佛要看穿他的真意。 「你,同我或许有些相似。」 「别这么说哟。我不过是个丑陋污秽的小人,既没有你那么纯粹,也无法做到像你那样果断干脆。」 话一说完,一阵空虚感袭来,竹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有,什么没说的么?」 「有哟。那想讲也讲不完的后悔呢。世间尽是月神刻印和混乱,可如今,真相却还在人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本想,至少解决一部分,充满成就感地赴死。不,还是算了吧。在杏奈君这样完美的少女面前,想发个牢骚也实在难以启齿。况且时间一久,就算是我,决心也会逐渐产生动摇。会想再活下去的。到那时,不就更费工夫了吗?」 「是么……」 「……有个请求,可否一听?」 「我能做到的话,请讲。」 「请尽量让我死得难看,痛苦一些。」 竹中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如同跟亲近之人打招呼一般。 少女的表情则透出了一丝严峻。 「你这是打算赎罪吗?对因你而死的月之子们。」 嘴上说着怎么可能,竹中大笑起来。 「不知道吗?我是变态哟。」 面对毫无反应的杏奈,竹中耸耸肩膀,说了句「你是个听不懂玩笑的人呢」。接着,又摆出了一张和蔼的笑容。 静静地看完这些,杏奈展开了月神刻印。文字式在空中飞舞,形成无数齿轮。最终,齿轮组合到一起,作成了一面覆盖整块地板的巨大时钟,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永别了……」 杏奈低声私语道。 竹中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此停止,他不再动弹。 杏奈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把匕首。 像在地板上滑行似的,杏奈朝竹中走了过去。又像是将身子靠过去一般,撞入了竹中的怀中。 钝重的感觉传入她的手心,未受到任何抵抗地,匕首也已深深刺进了竹中的胸口。仅此而已。 即便杏奈离开之后,竹中也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姿势。既没有响起痛苦的哀号,也没有因疼痛而胡乱挣扎。有的只是一张温和的笑颜。 月光,照耀着被寂静包围的屋内。 站在窗边的杏奈,抬头望向天空。 随后,又似乎因光线刺眼而低下了头。 「明白吗?下次就轮到你了哟……」 低着头的杏奈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道,之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未起一点儿声响。 时间仿佛想起自己的使命般地再次转动起来,竹中的身体也同时向后倒了下去。 那表情,甚是安详。 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雪。 厚生省机关宿舍的某间屋内,一身穿西装的矮个儿男人,正同一名裹着修道衣的少女面对着面。 「终于,轮到死神登场了么。」 一室一厅的屋内空荡荡的,看不见一样家具、电器及生活用品。 「你的住所还真冷清呢。」 「这不明摆着是为了招待杏奈君,尽力整理的成果么。」 竹中伸三从约三个月的住院生活中解放,还是昨天的事情。刚出院,便向其工作的厚生劳动省提出了辞呈。之后,又打电话找来清洁和废品回收的相关人员,花了今天一天,才把里多余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 「想到你难得肯过来一趟,却连杯茶都拿不出来,我就于心不安。不过真的还请多多包涵,瓦斯和用水不巧地都在事前就停掉了。」 而上杉杏奈则一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模样滑稽的竹中。站在窗边的她,沐浴着月光,散发出神秘的银辉。仿佛,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过,比我预想的,来得要迟呢。还差点让我误以为你是要放过我了哟。」 杏奈环视了空空如也的屋内。环视了这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冷清的屋子。接着,略带责备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竹中身上。因为屋子里,哪儿都没发现有像他讲的那样的痕迹。 竹中故意似地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打算敷衍过去。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似的。 「既然知道我会来,你又为何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问了不该问她的问题?」 杏奈机械般地问道。 「哦呀,像杏奈君这样聪明的人物,难道连我这等卑微之人思考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么?」 「既然知道可能会死,为何还向真实伸出了手?」 把吸进的气,竹中大口吐了出了来。接着又停顿了一拍的时间,他才开始慢悠悠地编织起发言。 「因为我认为,无止境的探求,才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这点,应该还没难到足以让你认为是个疑问的地步吧。」 「是么……」 「对本质及真理抱有疑问,或许杏奈君你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呢。」 「你也打算将我,归为神或恶魔一类吗?」 「神或恶魔么。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讲了挺有趣的内容呢。听上去的确像是击中了要害。但是啊,在贪图禁断的果实,知晓真相的现在的我看来,却犹如在讲别人一般。」 竹中直直注视着面前的蓝色眼珠,说道。 「我可没把杏奈君当作过神或者恶魔。不,是根本无法这样想。刚才说的或许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也是逗你玩的。其实一点儿都没这样想过。因为我理解了,你所做的一切。」 他用平静的语气又继续道。 「放心,你绝对是个人类。不完全且愚蠢,还,略带有趣,呢。」 听完这些,杏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为何你还能如此镇静?」 面对杏奈的质问,竹中微微一笑。 「当然,是知道了你会拯救我的哟。」 「我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 「但也没不讲理到不给一丝希望吧。」 对此,杏奈没有作答。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蓝色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竹中,仿佛要看穿他的真意。 「你,同我或许有些相似。」 「别这么说哟。我不过是个丑陋污秽的小人,既没有你那么纯粹,也无法做到像你那样果断干脆。」 话一说完,一阵空虚感袭来,竹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有,什么没说的么?」 「有哟。那想讲也讲不完的后悔呢。世间尽是月神刻印和混乱,可如今,真相却还在人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本想,至少解决一部分,充满成就感地赴死。不,还是算了吧。在杏奈君这样完美的少女面前,想发个牢骚也实在难以启齿。况且时间一久,就算是我,决心也会逐渐产生动摇。会想再活下去的。到那时,不就更费工夫了吗?」 「是么……」 「……有个请求,可否一听?」 「我能做到的话,请讲。」 「请尽量让我死得难看,痛苦一些。」 竹中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如同跟亲近之人打招呼一般。 少女的表情则透出了一丝严峻。 「你这是打算赎罪吗?对因你而死的月之子们。」 嘴上说着怎么可能,竹中大笑起来。 「不知道吗?我是变态哟。」 面对毫无反应的杏奈,竹中耸耸肩膀,说了句「你是个听不懂玩笑的人呢」。接着,又摆出了一张和蔼的笑容。 静静地看完这些,杏奈展开了月神刻印。文字式在空中飞舞,形成无数齿轮。最终,齿轮组合到一起,作成了一面覆盖整块地板的巨大时钟,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永别了……」 杏奈低声私语道。 竹中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此停止,他不再动弹。 杏奈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把匕首。 像在地板上滑行似的,杏奈朝竹中走了过去。又像是将身子靠过去一般,撞入了竹中的怀中。 钝重的感觉传入她的手心,未受到任何抵抗地,匕首也已深深刺进了竹中的胸口。仅此而已。 即便杏奈离开之后,竹中也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姿势。既没有响起痛苦的哀号,也没有因疼痛而胡乱挣扎。有的只是一张温和的笑颜。 月光,照耀着被寂静包围的屋内。 站在窗边的杏奈,抬头望向天空。 随后,又似乎因光线刺眼而低下了头。 「明白吗?下次就轮到你了哟……」 低着头的杏奈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道,之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未起一点儿声响。 时间仿佛想起自己的使命般地再次转动起来,竹中的身体也同时向后倒了下去。 那表情,甚是安详。 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雪。 厚生省机关宿舍的某间屋内,一身穿西装的矮个儿男人,正同一名裹着修道衣的少女面对着面。 「终于,轮到死神登场了么。」 一室一厅的屋内空荡荡的,看不见一样家具、电器及生活用品。 「你的住所还真冷清呢。」 「这不明摆着是为了招待杏奈君,尽力整理的成果么。」 竹中伸三从约三个月的住院生活中解放,还是昨天的事情。刚出院,便向其工作的厚生劳动省提出了辞呈。之后,又打电话找来清洁和废品回收的相关人员,花了今天一天,才把里多余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 「想到你难得肯过来一趟,却连杯茶都拿不出来,我就于心不安。不过真的还请多多包涵,瓦斯和用水不巧地都在事前就停掉了。」 而上杉杏奈则一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模样滑稽的竹中。站在窗边的她,沐浴着月光,散发出神秘的银辉。仿佛,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过,比我预想的,来得要迟呢。还差点让我误以为你是要放过我了哟。」 杏奈环视了空空如也的屋内。环视了这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冷清的屋子。接着,略带责备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竹中身上。因为屋子里,哪儿都没发现有像他讲的那样的痕迹。 竹中故意似地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打算敷衍过去。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似的。 「既然知道我会来,你又为何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问了不该问她的问题?」 杏奈机械般地问道。 「哦呀,像杏奈君这样聪明的人物,难道连我这等卑微之人思考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么?」 「既然知道可能会死,为何还向真实伸出了手?」 把吸进的气,竹中大口吐了出了来。接着又停顿了一拍的时间,他才开始慢悠悠地编织起发言。 「因为我认为,无止境的探求,才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这点,应该还没难到足以让你认为是个疑问的地步吧。」 「是么……」 「对本质及真理抱有疑问,或许杏奈君你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呢。」 「你也打算将我,归为神或恶魔一类吗?」 「神或恶魔么。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讲了挺有趣的内容呢。听上去的确像是击中了要害。但是啊,在贪图禁断的果实,知晓真相的现在的我看来,却犹如在讲别人一般。」 竹中直直注视着面前的蓝色眼珠,说道。 「我可没把杏奈君当作过神或者恶魔。不,是根本无法这样想。刚才说的或许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也是逗你玩的。其实一点儿都没这样想过。因为我理解了,你所做的一切。」 他用平静的语气又继续道。 「放心,你绝对是个人类。不完全且愚蠢,还,略带有趣,呢。」 听完这些,杏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为何你还能如此镇静?」 面对杏奈的质问,竹中微微一笑。 「当然,是知道了你会拯救我的哟。」 「我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 「但也没不讲理到不给一丝希望吧。」 对此,杏奈没有作答。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蓝色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竹中,仿佛要看穿他的真意。 「你,同我或许有些相似。」 「别这么说哟。我不过是个丑陋污秽的小人,既没有你那么纯粹,也无法做到像你那样果断干脆。」 话一说完,一阵空虚感袭来,竹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有,什么没说的么?」 「有哟。那想讲也讲不完的后悔呢。世间尽是月神刻印和混乱,可如今,真相却还在人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本想,至少解决一部分,充满成就感地赴死。不,还是算了吧。在杏奈君这样完美的少女面前,想发个牢骚也实在难以启齿。况且时间一久,就算是我,决心也会逐渐产生动摇。会想再活下去的。到那时,不就更费工夫了吗?」 「是么……」 「……有个请求,可否一听?」 「我能做到的话,请讲。」 「请尽量让我死得难看,痛苦一些。」 竹中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如同跟亲近之人打招呼一般。 少女的表情则透出了一丝严峻。 「你这是打算赎罪吗?对因你而死的月之子们。」 嘴上说着怎么可能,竹中大笑起来。 「不知道吗?我是变态哟。」 面对毫无反应的杏奈,竹中耸耸肩膀,说了句「你是个听不懂玩笑的人呢」。接着,又摆出了一张和蔼的笑容。 静静地看完这些,杏奈展开了月神刻印。文字式在空中飞舞,形成无数齿轮。最终,齿轮组合到一起,作成了一面覆盖整块地板的巨大时钟,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永别了……」 杏奈低声私语道。 竹中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此停止,他不再动弹。 杏奈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把匕首。 像在地板上滑行似的,杏奈朝竹中走了过去。又像是将身子靠过去一般,撞入了竹中的怀中。 钝重的感觉传入她的手心,未受到任何抵抗地,匕首也已深深刺进了竹中的胸口。仅此而已。 即便杏奈离开之后,竹中也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姿势。既没有响起痛苦的哀号,也没有因疼痛而胡乱挣扎。有的只是一张温和的笑颜。 月光,照耀着被寂静包围的屋内。 站在窗边的杏奈,抬头望向天空。 随后,又似乎因光线刺眼而低下了头。 「明白吗?下次就轮到你了哟……」 低着头的杏奈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道,之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未起一点儿声响。 时间仿佛想起自己的使命般地再次转动起来,竹中的身体也同时向后倒了下去。 那表情,甚是安详。 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雪。 厚生省机关宿舍的某间屋内,一身穿西装的矮个儿男人,正同一名裹着修道衣的少女面对着面。 「终于,轮到死神登场了么。」 一室一厅的屋内空荡荡的,看不见一样家具、电器及生活用品。 「你的住所还真冷清呢。」 「这不明摆着是为了招待杏奈君,尽力整理的成果么。」 竹中伸三从约三个月的住院生活中解放,还是昨天的事情。刚出院,便向其工作的厚生劳动省提出了辞呈。之后,又打电话找来清洁和废品回收的相关人员,花了今天一天,才把里多余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 「想到你难得肯过来一趟,却连杯茶都拿不出来,我就于心不安。不过真的还请多多包涵,瓦斯和用水不巧地都在事前就停掉了。」 而上杉杏奈则一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模样滑稽的竹中。站在窗边的她,沐浴着月光,散发出神秘的银辉。仿佛,像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不过,比我预想的,来得要迟呢。还差点让我误以为你是要放过我了哟。」 杏奈环视了空空如也的屋内。环视了这感觉不到一丝留恋,冷清的屋子。接着,略带责备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竹中身上。因为屋子里,哪儿都没发现有像他讲的那样的痕迹。 竹中故意似地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打算敷衍过去。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似的。 「既然知道我会来,你又为何选择了这条道路?为什么问了不该问她的问题?」 杏奈机械般地问道。 「哦呀,像杏奈君这样聪明的人物,难道连我这等卑微之人思考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么?」 「既然知道可能会死,为何还向真实伸出了手?」 把吸进的气,竹中大口吐了出了来。接着又停顿了一拍的时间,他才开始慢悠悠地编织起发言。 「因为我认为,无止境的探求,才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理由。这点,应该还没难到足以让你认为是个疑问的地步吧。」 「是么……」 「对本质及真理抱有疑问,或许杏奈君你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呢。」 「你也打算将我,归为神或恶魔一类吗?」 「神或恶魔么。原来如此,看来是有人讲了挺有趣的内容呢。听上去的确像是击中了要害。但是啊,在贪图禁断的果实,知晓真相的现在的我看来,却犹如在讲别人一般。」 竹中直直注视着面前的蓝色眼珠,说道。 「我可没把杏奈君当作过神或者恶魔。不,是根本无法这样想。刚才说的或许真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也是逗你玩的。其实一点儿都没这样想过。因为我理解了,你所做的一切。」 他用平静的语气又继续道。 「放心,你绝对是个人类。不完全且愚蠢,还,略带有趣,呢。」 听完这些,杏奈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已经知晓了真相,为何你还能如此镇静?」 面对杏奈的质问,竹中微微一笑。 「当然,是知道了你会拯救我的哟。」 「我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 「但也没不讲理到不给一丝希望吧。」 对此,杏奈没有作答。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蓝色的眼睛直直凝视着竹中,仿佛要看穿他的真意。 「你,同我或许有些相似。」 「别这么说哟。我不过是个丑陋污秽的小人,既没有你那么纯粹,也无法做到像你那样果断干脆。」 话一说完,一阵空虚感袭来,竹中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有,什么没说的么?」 「有哟。那想讲也讲不完的后悔呢。世间尽是月神刻印和混乱,可如今,真相却还在人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本想,至少解决一部分,充满成就感地赴死。不,还是算了吧。在杏奈君这样完美的少女面前,想发个牢骚也实在难以启齿。况且时间一久,就算是我,决心也会逐渐产生动摇。会想再活下去的。到那时,不就更费工夫了吗?」 「是么……」 「……有个请求,可否一听?」 「我能做到的话,请讲。」 「请尽量让我死得难看,痛苦一些。」 竹中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如同跟亲近之人打招呼一般。 少女的表情则透出了一丝严峻。 「你这是打算赎罪吗?对因你而死的月之子们。」 嘴上说着怎么可能,竹中大笑起来。 「不知道吗?我是变态哟。」 面对毫无反应的杏奈,竹中耸耸肩膀,说了句「你是个听不懂玩笑的人呢」。接着,又摆出了一张和蔼的笑容。 静静地看完这些,杏奈展开了月神刻印。文字式在空中飞舞,形成无数齿轮。最终,齿轮组合到一起,作成了一面覆盖整块地板的巨大时钟,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永别了……」 杏奈低声私语道。 竹中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在此停止,他不再动弹。 杏奈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把匕首。 像在地板上滑行似的,杏奈朝竹中走了过去。又像是将身子靠过去一般,撞入了竹中的怀中。 钝重的感觉传入她的手心,未受到任何抵抗地,匕首也已深深刺进了竹中的胸口。仅此而已。 即便杏奈离开之后,竹中也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姿势。既没有响起痛苦的哀号,也没有因疼痛而胡乱挣扎。有的只是一张温和的笑颜。 月光,照耀着被寂静包围的屋内。 站在窗边的杏奈,抬头望向天空。 随后,又似乎因光线刺眼而低下了头。 「明白吗?下次就轮到你了哟……」 低着头的杏奈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细语道,之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未起一点儿声响。 时间仿佛想起自己的使命般地再次转动起来,竹中的身体也同时向后倒了下去。 那表情,甚是安详。 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雪。 第二章 响彻天际的月的嘲笑 1 即使闭着眼睛,宗太也能明白。 自己已经回到了该回的地方。 脚底传来的地板的感觉。抚过肌肤的空气的印象。屋内的清香。这些深深刻在体内的记忆,并没有因为几个月的未归而淡忘。 顺着那股怀念,他睁开了眼睛。 「我们,回来了呢。」 「啊。」 雏田满脸洋溢着喜悦,像在确认回忆似的,一会儿倚在沙发上,一会儿又把靠垫给抱在怀里。 宗太则发动月神刻印,并环视了屋内一周。 电视机的位置,餐桌的朝向,椅子的摆法,窗帘的颜色,每样东西都仍保持着和记忆中的相同的模样。 「这里,是宗-太和雏田的家吗?」 「是的哟。」 「说起来,优姬还是第一次来呐。」 雏田一牵起优姬的手,便信心十足地,朝厨房走去。 「这里是厨房。」 扶着墙上的扶手,这次则带着优姬去了她自己的房间。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哟。」 「有好多兔子!」 她拾起一只玩偶,递给了优姬。 有身子一半大的兔子玩偶,优姬则显得很开心地抱在怀里。 接着,她们又移动到了旁边的房间。那正是宗太的房间。 「这里,是宗太的房间。」 一追上消失在门口的雏田和优姬,宗太便看见俩人已是趴在了自己的床上。 「这感觉也好怀念。」 而他,则把打算就这样睡下的二人又给拉了起来。 「话说回来,也太干净了呐。」 离开月乃宫已过去整整三个月。可屋子里却既没有积灰,空气的流通也没有不畅。 何止如此,甚至还维持着有人生活的环境。 带着雏田和优姬回客厅之后,这种印象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按下墙上的开关,灯还会亮。 拧开水龙头,也流出了水。而这股异常的冰冷感觉,让宗太想起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眼下可不是沉浸在乡愁里的时候。 他来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边,已不再是那熟悉的景色。 并非大雪这种级别。而是暴风雪在敲击着玻璃制的窗户,就连几米之外的景色也都模糊不清。 但定睛一看,却隐约望见了远处有座像塔一样的建筑。 据自己所知,月乃宫并没有类似的建筑。 为加以确认,宗太一咬牙,跑去了阳台上。 风好大,刮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指尖和耳朵也很快没了知觉。 好像那头有什么正在叫唤。 仔细一听,才发现传出叫唤声的,正是如耸立的高山般雄伟,将狂风暴雪尽数卷入吞噬,突破天际的巨塔本身。 其的真面目,居然是一股超大型龙卷风。 得到确认的瞬间,宗太还曾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她的话确实能够做到。如果是身为辉夜姬的伊达亚里纱的话。 「那个方向是,学校吧?」 「啊。」 仍发动着月神刻印,宗太返回了室内。 冰凉的身体正渴求着温暖。 即便人在屋里,吐出的也是白色的气息。就算穿上大衣,身体也仍被冻得逐渐僵化。 打开暖气的同时,他又打开了电视。并将频道锁定在播送月乃宫消息的新闻栏目。 只是竖起耳朵,人则依旧在屋内仔细搜索。 现在不管多少,总之非常需要情报。必须了解,究竟在月乃宫发生了什么。银色方舟又到底做了什么。 但电视里只是报道了月乃宫的异常气象,并没有放出任何可用的情报。一部分的报道中有提到银色方舟的名字,但内容都还停留在评论家的揣测上,毫无根据。 事到如今,只剩和别人取得上联络这一条路了。 就在宗太这样想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餐厅饭桌上的一捆信纸。走近才发现,基本都是些水电杂费的发票。 当中原来还夹着一封普通的褐色信封。 上边用清秀的字迹,写着『致真田宗太』 把信翻过去看寄信人,竟是个无法忽视的名字。 竹中伸三。 信封已被撕开。想必,是黑田打开确认的吧。 难以控制急躁的情绪,宗太抽出里边的纸,摊开在桌上。 b5规格的信笺中央,只写下了短短一行文字。 ——届时,守护真实之人也将会去你的身边,请多加小心。 「守护真实之人是指谁呢?」 暧昧地敷衍掉雏田的问题后,他又确认了信封上的邮戳。寄信日期是一周之前。 这时,大门突然打开了。 「京!在的吗!?」 吓得宗太连忙摆正架势。可仔细一看,才发现进来的原来是片桐巴。那头,也反射性地举起了枪。 巴不禁睁大眼睛。 「真田……吗?」 握枪的手还带着些紧张。 她的目光又确认了雏田和优姬,最后回到宗太身上。 「对现在的你,我又该说什么好?」 宗太放松了身子。 巴则只靠近一步。 「我回来了。让你们担心真的非常抱歉。」 雏田也和宗太一起低头认了错。稍慢一些,优姬也学着俩人低下了头。 抬起头,便看见巴一脸困惑的表情,依旧站在玄关口,一点儿没有想进来的迹象。 「至今为止都在干些什么?」 「被银色方舟搭救,一直在他们那里养伤。」 「不过,你并没有加入他们呐。」 「是的。我并非银色方舟的一员。」 「那么,刚才那句话能再讲遍吗?」 她的话意,宗太并未感到疑惑。 「我,回来了。」 咬紧牙关似的,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了出来。 见此情景,巴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欢迎回来。」 脱下鞋子的她刚走进屋内,表情瞬间又变得严肃起来。 「现状,真田已经了解到什么地步了?」 「大概,基本都不清楚。除了知道是银色方舟干的以外。」 「是么。」 说着,巴顺手摁掉了电视的开关。想必是觉得声音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交谈吧。 「起因要追溯到十月中旬,银色方舟对政府提出将月乃宫作为自治区交给他们治理的要求。」 同个时期,正是自己和亚里纱相遇之时。而那之后,德耶和亚里纱便不见了踪影。恐怕,这些都不是偶然吧。 「当然,政府拒绝了这个要求。不,应该说是无视才更准确呐。虽然给出了一个月后答复的约定,但听说根本就没把银色方舟当作交涉对象来看待。」 「没造成社会问题吗?」 「银色方舟提出要求一事被作为机密,只总理及一小部分的部长级成员在暗地里处理。就连我和黑田课长,也是一周前刚知道的。」 「那,一般人更不可能知道了呢?」 「啊,没错。」 「这雪又是怎么回事?」 外头仍是狂风暴雪,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正好是一周前,回答期限的当天开始下的。才三天积雪量就达到了最高四米。政府出动自卫队,协助遭受异常状况最为严重的月乃宫大学周边数千米的居民进行避难。而这些工作基本完毕则是在两天前。」 巴走到窗边,显得很担心地望了眼巨型龙卷的影子。 「随着居民们纷纷避难,银色方舟则占领了月乃宫大学。接下来就发生了那阵龙卷。害得,里边的状况,敌人的战力到现在都无法查明。昨天sat(specissaultteam)还从下水道对内部展开突袭,可不过数分,便失去了联系。」 这次巴又将手贴在窗户的玻璃上。 「距离现在两小时前,也就是本日下午六点。自卫队连同警视厅公安部特殊课的联合作战进入实施阶段。两支部队冲进了月乃宫大学……」 从那编织着言语的背影中,宗太感到了深深的后悔。 「难道……巴老师……」 「……一小时前,联络中断。至今,生死不明。」 「特课去的是谁?京前辈应该无法使用能力了吧?」 「是燕和黑田课长亲自上阵哟。」 她态度阴郁的原因,这下便彻底明白了。 「京前辈人呢?」 「……她的能力已经完全不能用于实战。为防备最糟糕的事态,就让她原地待命了……」 「不会是,失踪了吧?」 「呃。一告诉她和那头失去联络,那孩子就,挂断了电话。之后怎么打都不肯接,我才跑来这边的。接着,就碰到了你们。」 雏田抓住宗太的衣袖。而宗太只是任她拉扯,视线仍朝着巴。 「我们要去营救大家。」 「啊。」 「黑田叔、京前辈和燕学姐当然要救,航君和百花妹妹如果在的话,也要阻止他们。」 「没错呐。」 这样回答了雏田后,宗太又重新朝向巴。 「现在,陆上自卫队的大部队正做着出击前的准备。事已至此,政府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那个,请阻止他们。」 宗太隐含把握的发言,让巴皱起了眉头。 「即便投入那些部队,大概,也毫无胜算。」 「银色方舟的战斗力有那么强?究竟有多少月之子?」 「……不清楚。但是,只有一件事我敢确定。」 巴投来了寻求解答的视线。 「在那里面哟。第七位辉夜姬。」 听了这话,她顿时目瞪口呆。 「引起这异常气象的,便是名叫伊达亚里纱的辉夜姬。」 「可……若真如你所说,那于之相抗衡的手段不是……」 低着头的巴的发言已经引出了一个答案。 可她却无法说出口来。 「让我们去。」 「……真田。」 「我们,就是为了这此才回来的。」 「……小雏。」 「优姬也要帮忙哟。」 「是呐。不借优姬的能力,光靠我和雏田是办不到的。」 「什么意思?」 巴一脸疑惑地问道。 为了方便解释,宗太直接握住雏田的小手。瞬间,俩人手臂上便浮现出了子刻印。 「优姬,瞬间移动。」 配合着他的信号,从优姬体内溢出了月神刻印。 「这……是京的?」 向巴点头肯定之后,宗太又在优姬面前蹲了下来。 「可以了。停下吧。」 一被抚摸脑袋,优姬便显得非常舒服地闭上眼。 「呐,优姬,我想问你个事儿。」 「什么?」 「还有其他学会的刻印吗?」 「有哦。让我想想呢。」 优姬边点头,边弯曲手指数起数来。到十之后,又因为手指不够,而犯了难。 「看来超过十个了呐。」 「嗯,有好多。优姬,学会好多了哟。」 「是怎么学会的?」 「看几次就记住啦。还有呢,同月神刻印在一起的话,也能轻松记住。」 这话让宗太想起了三个月前的事件。 「航的也记住了?」 「嗯。」 说着,优姬的手腕上便浮现出了环状的月神刻印。 「小早川柚子的……燃烧能力呢?」 「可以用哟。」 「小早川花梨的催眠能力也?」 「嗯。」 宗太制止了准备一一展示的优姬后,又继续问道。 「我和雏田的也能使用么?」 「宗-太的可以,雏田的不行。因为太多了。」 「是嘛。」 一番交谈下来,他基本掌握了这学习能力的条件。 获得能力的方法有两种。一种如优姬所说,是看着学会的。而另一种,则是吸收月神刻印本体。三个月前,暴走子刻印捕食月神刻印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若真是这样,恐怕优姬可以使用的刻印数已在一百以上。 巴抬起头,望见了宗太手中拿着的信封。 「信,看过了么?」 「因为看到是寄给我的,就打开看了。信上写得到底是意思?可能的话,我想直接向本人询问。」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 见巴移开视线,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竹中已经死了。」 宗太陷入沉默。虽然很惊讶,但他还是闭上眼,静静地接纳了这个事实。尽管原本并非这样打算,不过此举也成了对竹中的默哀。 「发生了什么?」 表情沉痛的雏田问道。 「一周之前,在厚生劳动省的机关宿舍,发现了他的尸体。是被杀害的。」 「犯人呢?」 「别说逮捕了,根本连线索都没留下。找不到证据,还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地方。」 「比如说?」 「竹中在被害之前,将屋内的家具及电器全部清理掉了哟。水电、瓦斯什么的也全在事发前就停掉了。」 宗太思考了下处理日常用品的用意,能想到的就只有搬家。可搬家的话,也不会把它们全丢掉吧。 「凶器是贯穿心脏的一把匕首。像那样刺进去,本该是极度痛苦的,可竹中的表情却异常安详。」 「是事先被灌下什么药了么?」 「解剖的结果显示,并非如此。当然,自杀的可能性也已排除,于是便成了一桩靠常识无法理解的奇案呢。」 巴注视着宗太的瞳孔深处。 「……杀他的,是月之子。」 「搜查一课正以此为线索行动着,而黑田课长则好像在考虑另一种可能性。」 「另一种可能性?」 「犯人是上杉杏奈的可能性。」 听到这里,宗太再次打开信纸,低头又看了遍内容。 守护真实之人。 这个词让他耿耿于怀。 如果是说杏奈的话,那真实则指的是什么。又为何,要杀掉竹中呢? 自然是因为知晓了真实吧。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届时,将会来自己这儿。 难道自己和竹中有什么关联? 根本没有。这样想的瞬间,宗太忽然感觉到自己遗漏了一个关键的地方。 视线同正抬头望向自己的优姬对上了。优姬笑了笑。宗太也朝她微微一笑。 要说唯一的关联,那就是优姬了。 「呐,优姬……」 嘴唇颤抖起来。 「宗-太,什么?」 「或许这会让你回想起些不愉快的事情,竹中当时都对你做过什么?」 优姬沉思起来。 「检查身体之类的 有没有?」 自己的言行,或许正要推开一扇不能被打开的门。 「有检查哦,不过只有刚开始一会儿。然后就聊了好多好多的东西哟。」 「聊天?」 「嗯。」 就在宗太以为是自己想错的瞬间,他又注意到了一个重大的遗漏。 脸色渐渐发青的同时,他的心中也诞生了一个很有把握的答案。 根本没必要去调查。因为优姬会讲话。 脑海里开始逐渐被竹中也会提出的问题所充满。 月神刻印是什么。 子刻印是什么。 月亮又是什么。 如果,这些答案优姬都知道的话,那竹中被守护真实之人干掉理由就相当充分了。因为他找寻到了真实。 「宗-太,怎么了?」 说不出话。 「宗-太?」 「……没,没事儿。啊,没事儿。」 「宗太,再不赶快去救大家的话。」 「啊,啊。没错呐。」 待身体的战栗停下之后,宗太握住了雏田的小手。子刻印开始浮现在手上。 「真田,我也……」 「巴老师请去监视政府的动向。如果有派遣部队的意思,请马上阻止他们。就告诉他们,对面有辉夜姬。」 「……明白了。看来我就算跟着去,也只会拖累你们呢。京和燕就拜托了。」 「还要加上黑田叔对吧?」 「别开大人的玩笑哦。……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宗太和雏田点头回应道。根着,优姬也回了声「嗯」。 「优姬,瞬间移动。」 「要走咯-」 说着,从优姬的体内便开始溢出和京相同的月神刻印,并在脚底和头顶描绘出了几何学图案的法阵。静静地等待这些完成,宗太闭上了眼睛。 在脑中强烈地描绘出目的地的模样。 最终,伴随着一阵漂浮感,他消失了。 睁开眼睛,面前的景色已不再是那充满温馨的自家。 而变成了月乃宫高中二年级的教室。 本该是个非常熟悉的地方,如今却犹如另一个空间。 天花板上的荧光灯有一半都被打碎,四散在地上。由于光线不足,室内异常昏暗,显得极不自然。不仅如此,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残留着被某种强大力量削过的痕迹。仿佛有只怪物刚刚在这里大闹过一般。 不过,宗太清楚这些都是人类所为。 似曾相识的痕迹。 脑海中,浮现出了航天真无邪的面庞。 「……果然,你也在么。」 除他之外,百花肯定也在。恐怕,其他的孩子们也都在这里。 这时,忽然响起一声轰鸣,震得天花板是摇摇欲坠。粉末从被割开的混凝土缝隙中哗啦哗啦地往下落。看情况,好像是楼上有什么在战斗。 「是航君吗?」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黑田叔他们或许也在上面。我们快去看看吧。」 说着,宗太发动月神刻印,弥补了雏田的视力。 然后抱起优姬,飞奔出了教室。 2 面对横向袭来的龙卷,黑田就地伏倒躲了过去。 风的大蛇带着呜呜的吼声,从头顶掠过,还割开了走廊的墙壁。混凝土的碎片四下散落,砸在他的身上。 立马起身,将枪口对准操纵风的少年。 可在四目相交的瞬间,扣扳机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嘲笑着黑田的犹豫,少年从手心中又放出了一阵狂风。 才刚伸直的脚一时间还没法活动,好在一头狼跳过来做了挡箭牌,黑田才免于受到风的直击。但相反,狼却因此被狠狠弹开。最后撞上墙壁,不再动弹了。 「黑田叔,不敢开枪的话,就闪一边去!」 燕急不可待地喊道。 只见她正站在走廊的深处,同黑田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左右还各跟随着一头狼。肩膀大幅摆动,疲态净显。此前,燕已经击倒了三名月之子,而站在面前的这操纵风的少年,则是她的第四个对手。 体力,早就突破了极限。 「你就老实地投降吧,看动物多可怜呀。」 没朝向黑田,也没朝着燕,少年就这样说道。 他的脚边,已是横着数十条狗的尸体。 「你要这么想,不如乖乖让它们撕裂你的喉咙如何?」 「你,算了哟。敢阻挠亚里纱的话,我就把你们全部刮走!」 少年摆好架势和燕指挥两条狼进攻,几乎在同一时间。 两条狼踩着走廊的瓷砖,试图一下缩短距离。 少年见状,从手心中放出了狂风。依靠强韧的脚劲,两条狼各自向左右一跃,避开了攻击。当然也没有忘记前进。 这次,少年将目标转向了燕。 「燕,快跑!」 风的冲击波,径直朝她攻去。 燕抬起双臂,硬是接下这一击。身体在空中飞舞。仿佛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到那般,丝毫感觉不到重量。约七米之后,她的肩膀着地。又向后滚了五米,才终于停下来。 燕一动不动,只是疲惫地发出了些呻吟。 「混账!」 黑田再度举起枪。可是,少年的手心却先一步对准了他。 「再见啦。」 少年不快地说道。 走廊上无路可退。只要对面放出狂风就必败无疑。就在黑田陷入绝望的瞬间,少年的右手碗突然被一只手铐给拷住了。抬起的手被放下。手铐的另一边,正挂在混凝土块上。 即便如此,狂风仍从手心放出,击碎了少年脚边的瓷砖。顿时,尘土飞扬,从那头传来了少年痛苦的惨叫。 黑田回过头,只见片桐京正在身后。 她立刻跑了过来。 「还好吧?有受伤吗?」 「你来这儿做什么!」 「……发火也请等平安回去了再发。比起这些,燕人呢?」 黑田朝燕所在的方向望去。 粉尘很快散开,等待他的是少年憎恶的眼神。 少年情绪焦躁地,向着被拷住的混凝土块放出了数发风冲击波,在成功粉碎之后,又举起双手,制造出了一阵直径两米的龙卷风。 天花板被捅破,与天空连在了一起。这儿是三层,校舍的顶层。 在狭窄的走廊上挥舞这玩意的话,还能往哪儿逃。 京当即发动起月神刻印,可文字式列却无法稳定。 少年毫不犹豫地挥下了双手。 风的大蛇撕裂着天花板,向俩人袭来。 身后是墙,无路可退。 而下楼的楼梯,则在黑田和少年之间。若贸然向前移动,只会死得更快。 黑田一把将京抱入怀中,护在身下。就这样躺倒在了地上。 他闭紧双眼。身体被即将到来的疼痛吓得缩成一团。畏惧着死亡。 身后感觉到一声轰鸣。有人在叫喊。是燕的声音。她没事就放心了。但下个瞬间,思考却被恐惧支配,世界成了一片黑暗。 什么都没有。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可是,身体竟不可思议的还有感觉。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战战兢兢地,黑田睁开眼睛。然后确认似的回过了头。 「……让我们担心这么久。」 最初讲出口的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那怀念的后背,守护了他。 比记忆中,要更高大、更可靠些。 「宗太。」 称呼也,着实令人怀念。 航挥出的龙卷被雏田的重力场捉住,很快便丧失了威力。 「黑田叔和京前辈请退下。」 宗太头也不回地说道。 因为他知道,回头的话,种种情感就会溢出,那些憋在心里的话都会按捺不住。 现在可不是搞久别重逢叙旧事的时候。 对峙的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惊讶、愤怒或是憎恶都看不到。不,正是因为有比这些更强烈的情感,才会看上去像是面无表情。 他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 「为什么哟……」 膨胀的情绪波动,让他的声音也产生了动摇。 「为什么你会在这儿!为什么会站在我面前!为什么就是要阻挠我们!为什么!为什么!」 风开始打起旋儿来。 如同航那焦躁的情绪,激烈地呼啸着。 「告诉我哟,宗太!」 充血的眼睛看着,瞪着宗太。而这些,宗太都静静地接受了下来。 「因为这里是我上学的学校。」 「开什么玩笑!你是敌人!」 「但我从没有把航当作过敌人。百花也是,其他的孩子们也是,当然,亚里纱也一样。」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 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呐喊一般。 「你这个叛徒!背叛了我!还背叛了亚里纱!」 被强烈的愤怒驱使,航从手心中放出了冲击波。一发,又一发地。 可不论注入多少激化的情绪,都被雏田阻挡了下来。重力支配能力所制作出的无形的墙壁,将迎面而来的风尽数无效化了。 最终,因过度浪费能力而陷入疲惫的他跪倒在地上。 「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原谅背叛亚里纱的你。」 「没关系哟。但我并不会因此而讨厌航哦。」 「你的这种地方也让我很不爽哟!」 说着,航把手心朝向了身后的燕。 此时的燕,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宗太握住雏田的小手,发动起子刻印。空着的另一只手,则把优姬拉到了身边。 「优姬,瞬间移动!」 「嗯。」 从优姬体内,开始溢出和京相同的月神刻印。 数声惊讶重叠在了一起。 紧跟着,宗太、雏田、优姬三人便已站在了燕的身边。 狂风迎面袭来。 「优姬,用航的能力。」 话音刚落,从优姬的手心中也刮起一阵狂风,并当即施放了出去。两风相冲,又激起一阵暴风,刮过了整条走廊。 航瞪大眼睛,眼珠吃惊地转动着。 「……这个,不是犯规么?」 脸色铁青的燕这样说道。雏田则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理解现状的航又大吼道。 「这什么啊!」 这次,他将龙卷像鞭子一样横着挥了过来。 「优姬。」 优姬再次发动起瞬间移动的刻印。 被龙卷打到之前,宗太三人便已带着燕,移动到了黑田和京的身旁。 边同立马回过头来的航四目相对,宗太边把手温柔地放在了优姬的肩上。 「优姬,用催眠。」 「航,晚安。」 优姬高举双手。 觉察到事情不妙的航,用龙卷挡在了身前。 可没一会儿,身体便摇晃起来。 「唔……什么……啊,这都……」 他伸手扶着墙壁,才勉强支撑住了失去平衡的身体。但是,这也只维持了短短一小会儿的时间。 身体靠向走廊的墙上,航进入了梦乡。 「可以了,优姬。」 说着,宗太也松开和雏田牵在一起的手,停止了子刻印的发动。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京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问道。 就在宗太准备解释之时,忽然响起了一声玻璃破裂的声音。不过,并非真的有玻璃碎了。而是空间被打破的声音。 只见,航面前的空间被打开了一个洞。那是百花的能力 从洞的那头传来了地面震动的声音。跟着真的摇晃起来。直觉告诉宗太,有什么要过来了。 「雏田!」 说着,宗太用月神刻印弥补了视力,而雏田也发动了重力支配能力。 下个瞬间,从洞中涌出大量的雪。那充满暴力的雪的浊流,简直就是雪崩本身。 躲在雏田身后的众人都紧缩起身体。连自己变成什么样了也不清楚。宗太也只能把优姬搂在怀里,静静等待这场大自然的威胁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 雏田的能力,将周围的积雪全部弹开。 宗太扶起怀中的优姬,同时抬起了头。 走廊上的玻璃窗全因雪崩的压力而变得粉碎,背后的墙壁也仿佛被怪兽啃掉似的,没了踪影。 若没有重力支配的护壁挡着,自己早和大量的雪一起被从三楼冲下去了。 「不愧是辉夜姬。看来连我也要陷入苦战了呢。」 宗太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很快,一头银发便进入了视野之中。 伊达亚里纱正站在倒下的航的身边。月神刻印已经展开,呈半圆型将她包裹在当中。身后,还站着待命的百花。 「……银发。他们也有辉夜姬的吗?」 黑田毫不掩饰地将他那份惊讶喊了出来。 「这糟糕的天气也全是她搞的鬼哟。」 「说糟糕可真过分呐。我还自认为洁白的很漂亮呢。」 「她就是……亚里纱。」 「初次见面呢,立花雏田小姐。」 辉夜姬的邂逅。俩人的距离,约十米。 「我……一直想和你见上一面。因为有好多话想同你讲。」 「我觉得呢,还是不见面比较好哟。因为有想象过,能与其他辉夜姬见面,一定只有在像这样敌对的时候呐。」 亚里纱身后的百花拍了拍航的脸蛋。接着,用责备的目光,瞪向了宗太。 「只是让他睡着了而已,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有事!因为你的背叛,航受到了多大的打击你知道么!我也……」 「我并没有与航和百花你们个人为敌的意思。亚里纱也包括在内。」 「别开玩笑了!」 「航也是这么说的呐。」 亚里纱伸手制止了仍打算极力争辩的百花。 「就算不是我的敌人,宗太也还是银色方舟的敌人。」 「如果银色方舟依旧执迷不悟,企图夺取月乃宫的话。」 「对宗太来说,这里是和小雏一起生活过充满回忆的城市吧。」 「……啊。」 「可是呢,这里也是创立银色方舟的地方。和我虽然没什么关系,不过,也有着仍留有回忆的同伴。这地方,并非只对宗太来说是特别的哟。」 「那,你们要怎么办?」 「要女孩子来说么?算了,这样也好。」 亚里纱示意百花退后。 接着,轻声宣告道。 「来做个了断吧。」 说着,亚里纱发动了已经展开的月神刻印。包住她半圆形中,文字式像流星那般闪烁着。 早已进入临战状态的雏田此时也直冲了过去。 「劝你不要以为能简单接近比较好哟。」 伴随着她那冷淡的发言,大地纵向摇摆了起来。站着宗太和优姬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使得,视线偏离了亚里纱所在的位置。失去视觉情报,雏田也只好停在原地。 走廊出现了龟裂。从宗太和亚里纱之间正好中央的位置断裂开来。校舍正逐渐裂成两瓣。 并非地震,是更加稀奇的自然之力。 勉强才把视线对准亚里纱的宗太,又发现了一个令人惊愕事实。她所在的那面校舍正在上升。不,不对,是自己这边在下沉。 与亚里纱的距离被拉开,某种现象正将他们向下拉拽。 走廊开始倾斜,连普通的站立都已无法做到。宗太夹起优姬,抓住窗框支撑着身体。也在这时,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吞噬这裂开半边校舍的,居然是盖着雪的流砂。那流向之强烈,很快便使得身体因离心力变得沉重起来。优姬也显得非常难受地闭起了眼睛。 黑田搂着不能动弹的燕,京则还是无法得心应手地使用能力。 校舍被大地吞噬,整个倾斜了过来。 走廊的倾斜也变得更加严重,连身体都快要滑落下去。真掉下去的话,就死定了。 光撑是撑不久的,不管往哪儿躲,最后肯定还是连同这半座校舍一起被被流砂吞噬。而此时,校舍的二层已是在流砂之中了。 「雏田!手!」 听到宗太的呼唤,解除重力支配能力的雏田跳了过来。然后,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优姬!」 怀中的优姬点了点头。 发动起瞬间移动的月神刻印。 朝黑田三人的身边飞去。可着地的刹那,整个人却被抛到半空,直直往流砂中落了下去。抛开恐惧,宗太望向黑田所在的方向。接着,再次使用了瞬间移动。 但是,想要对移动中的校舍进行精确定位及瞬间移动是非常困难的。总是会有所偏差。那细微的偏差,在如今却是要人命的。 「抓住!」 拼尽全力伸出的手,却还是离握住差那么一点儿。失去平衡的宗太,一头撞上与黑田相反方向的墙壁,停了下来。 没时间了。 「别管我们了!快走!」 听不清黑田的声音。即便如此,他想表达的内容还是明白了。 「我就是来救黑田叔你们才过来的!」 手贴在了走廊的瓷砖上。那地板,还连着黑田、京和燕。 「优姬,能把校舍整个移走吗?」 代替回答,优姬抬起了头。 往牵着的手中注入力道。雏田也用力地紧紧握住。 流砂的中心近在咫尺,恶魔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成败仅在数秒间。宗太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宽广的地方。 学校操场淡淡地映入脑中。但还仅是模糊的幻影,因此无法发动能力。 流砂的声音已逼近耳边。 「宗太!」 雏田大喊道。 体育祭那天的事情忽然就浮现了出来。 下个瞬间,宗太等人在被流砂吞没的咫尺之前进行了跳跃。 3 从严重倾斜的走廊里滑出,宗太等人从三层楼高的空中摔了下去。 不等惨叫响起,便已落入厚厚的积雪之中。 怀里,雏田和优姬一个也没少。于是他抬起头,看了看周围。一片雪原。不过,敢肯定这里就是月乃宫高中的操场。在离自己稍远些的地方,又看见了黑田、京和燕的身影。 眼前,耸立着半座同自己一起被移动过来的校舍。曝露在外的混凝土和钢铁构架。粉碎的玻璃窗户和被压扁的门。从上往下数来的三间教室都已是残缺不全。 宗太呆呆地望着这被巨人的手撕裂,变成废墟的校舍。 最先起身的黑田走到了身边。 他的背后,还有搀扶着燕的京。 宗太也抵着周围的雪,硬撑起了这副疲劳的身体。可是冻僵的身子变得异常沉重,根本不听使唤。 脚使不上劲儿。感觉一放松整个人就会垮掉倒下。现在也困得很想睡上一觉。 这时,之前凭一己之力站起来的雏田依偎在了他的胸口上。 「……对,不起……我……」 半张着嘴,像失去知觉似的睡着了。 「喂,雏田?」 连这瘦小的身体也支撑不住,宗太的膝盖弯曲了。 陷入雪中,再难站起。 「宗太,你才真的没问题么?」 「……没事儿。只是……很累……罢了……」 意识也只到此而已。 禁不住蜂拥而至睡魔的猛攻,下次眨眼,他的眼睛便再没有睁开。 几乎是苏醒的同时,宗太也跳了起来。全身,游走着一阵事态严重的情感。 这样焦急他的肩上,一只别人的手忽然拍了下来。 越过肩膀望去,原来是黑田。 「放心,没有问题。」 「黑田叔……银色方舟呢?亚里纱呢?」 「你带着我们大家成功逃出来了。难道这些都不记得啦?」 「……还记得。我没事。」 吐出一口气后,全身绷紧的肌肉中的紧张也跟着被排出体外。 取回冷静后,他首先确认了周围的现状。 「这儿是大学的保健室。」 坐在煤炉边暖和脸颊的京说道。 大小和高中的保健室基本相同。大约一个教室的空间。自己躺着的是三张床里的其中一张。身旁,雏田和优姬正同睡在另一张床上。最里面那张,从盖得厚厚的被子看见了燕的脑袋。 「是京前辈把我送过来的吧……非常感谢。」 「我不是也被你救了么,有借有还嘛。」 「我昏迷了多久?」 黑田看了看手表。 「一个半小时左右呐。连续使用月神刻印,外加还做出那样乱来的事情。」 「没错哟。就连我,都没有传送过那样大的东西。」 「我也没觉得会成功。」 旁边的雏田还睡得很香。 而怀中的优姬则探出脑袋。大概是说话声吵醒她了吧。虽然还显得有些困倦,不过在她脸上已经看不到疲惫了。 「宗-太?早上了?」 「没关系哟。再睡会儿吧。」 「嗯。晚安……」 说完,优姬便又一头埋进雏田的胸口,进入了梦乡。 窗外依旧是狂风暴雪。 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室内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安稳的寝息和煤炉的声响。 打破它的,是宗太。 「黑田叔,让你担心了。」 没有勇气直面。只是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是联系不上吗?」 黑田的回复也是在相隔一段时间之后。 「……真有此意的话,我想大概早联系上了吧。抱歉。」 「干嘛这么死心眼啊。」 「我可没胆大到,敢在你面前撒谎哟。」 「也罢,过去的事儿就别再提了。平安就好……」 话虽如此,可头顶还是挨了记拳头。 宗太疼得眯起一只眼并抬起头,却发现黑田已不再看他。而是急急忙忙地跑煤炉边取暖去了。于是,宗太也跟了过去。 「大家都非常非常担心你们呢。知道么?」 刚一在京身旁坐下,她便抬起手弹了宗太的鼻子。 「让你们担心了。」 「是真的明白了么?」 京唰地凑近了过来。 「京,你还有资格说别人。无视待机命令的,是哪边的哪位来着?」 「唔,这点,我会反省的哟。」 黑田露出了无语的笑容,随后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烟。却被京一把夺下。 「这里是保健室,禁烟。」 「非常时期,抽一根也没关系的吧。」 听着那俩人的交谈,宗太自然地笑出了声。 「笑什么哟。」 京戳了戳他的脸颊。 「觉得担心你们了两个的巴老师好可怜。」 「碰到过了?」 「嗯。情况全听巴老师讲了。所以才赶来救人的。」 「是嘛……。既然让姐姐知道了,那回去以后会很可怕呐。」 京无力地笑了。 「都怪你自己无视命令。」 「……连宗太君,你也这么说。」 「这可不是大家平安就能说得过去的。」 「还真抱歉了呢。什么哟,净讲些很像大人的发言。」 京不满地鼓起脸蛋,眼珠上翻瞪了过来。 不过才一会儿功夫,这次又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干嘛?」 「……感觉,宗太君变了呢。」 「是么?」 「嗯~,感觉更可靠了,又好像没有呐。」 「到底哪边……」 「不清楚……不过亏你现在还能这么冷静呢。」 京摊开双手,指明这里可是敌人的根据地。 而且,并非阻止了银色方舟的计划。也不是有了相应的对策。 即便如此还能这样泰然处之,是因为已经得出了要打破这个局面,需要雏田和优姬的力量的结论。 「破罐破摔而已哟。」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席话,让我觉得你变了呢。」 寻求意见似的望向了黑田,但他却一言不发。 取而代之,宗太便先提出了疑问。 「银色方舟的根据地在哪儿,你们知道的么?」 说是在月乃宫大学里,但这个范围实在太大。 「应该是,有电波塔的一号馆吧。」 「一号馆的话。」 黑田从西装的内口袋里掏出地图,摊了开来。 「沿这条纵贯大学的林荫道走到底,就是一号馆了。」 「那我们的位置呢?」 「这里。」 黑田指向的,是与一号馆正相反林阴道起始点附近。 直走过去,有五百米以上的路程。 「说一号馆是他们根据地的依据是什么?」 「下午六时左右,位于三鹰的国立天文台观测到了从月乃宫有光射向天空的景象。月乃宫内能做到这些的,也只有那电波塔而已。而且,在那之后,听说月亮也产生了异变。但这边仍是乌云密布,什么也看不见。」 天空如今也是被厚厚的灰色云层覆盖着。 「月亮变蓝,这点我敢肯定。因为我也看见了。和那会儿很像……八月满月的时候。」 「那,若不在事态继续恶化前阻止他们的话。」 对京的发言,宗太默默地点头予以了肯定。 脑海里,浮现出了航和百花、其他孩子们,以及亚里纱的身影。 「……对了,宗太君。」 「怎么?」 「刚才碰见的那些孩子,你都认识么?」 「这三个月来,一直都他们在一起,不论早晚。还经常一块儿玩呢。」 「是么……抱歉。」 「没必要道歉哟。我并没有把他们当作敌人。只是想阻止计划而已。」 京伸出手,抚摸了宗太的脑袋。 「你,你干什么?」 「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偶尔也让我们摸摸你嘛。」 「不懂你的意思哟。」 这时,黑田突然插了进来。 「呐,宗太。」 曾移开过的视线,又再度望向了宗太。 「说实话是不想讲的呐。但不出口的话,我会觉得自己很卑鄙……」 毫不隐瞒一切情感,黑田悲痛地望着宗太。 「这起事件,可以交给你处理吗?」 「这不……」 后边的理所当然却没有化为声音。 从黑田的语气便能猜出一二。不过实际听到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被他拜托了。第一次被他拜托了。 没想到,内心竟会如此喜悦。 「当然是没问题啦。」 「靠你了哦。」 不知何时,外面的暴风雪已经停了。 从浑厚的云层中,隐约能看见一道青白色的光。 内心变得忐忑不安。 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 被那股焦躁驱使,宗太猛地回头望向了雏田。只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显得非常镇定。怀中的优姬也,直直望着这边。 「雏田。」 正当他准备说明现状的时候,却被雏田出声制止了。 「不用讲了。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优姬也要出力哟。」 「啊,没错呐。」 再次朝向黑田,等待宗太的是一张有些后悔的表情。 「黑田叔,你们请尽快去避难。再和亚里纱碰上的话,这次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运了。」 即便如此,黑田脸上的犹豫也没有消散。而京此时也一副打算插嘴的模样。 「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还有事想请黑田叔帮忙。」 「能简而言之的话,不如就在这儿说吧?」 雏田带着优姬,来到了宗太身边。宗太则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请让我们能够继续上学。」 「……就这些?」 宗太闭上眼,摇了摇头。 「这次,我想不再隐瞒月之子身份地生活下去。」 听到这些,京不仅吞下口气。而黑田,则直直注视着宗太。 「这可不是嘴上说说这么容易的哦。」 「我想也是。大概远比想象的,要更艰难吧。因为中条那时候,已经见过周围都是什么反应了。但,我……我们就是为此才回来的。」 「那,就更不能输给银色方舟了呢。」 对京的发言,宗太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可别胡来哟。」 「是。」 「小雏、小优姬也一样呢。」 俩人同时给出了回复,接着便被京给紧紧抱住。 一言为定的拥抱结束之后,屋内陷入了沉默。 疲惫感已经散去不少。但是,还没有恢复到最充分的状态。 眼前,是一条艰险的道路。但是,无法交给别人来完成。因为这是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必须由自己走完的道路。因为,不过才走到一半。不能半途而废。 宗太推开被煤炉温暖的保健室的大门。接着,再次向着冰冷的战场迈出了强而有力的一步。 4 以一号馆为目标,穿过林荫道后,宗太在数十米前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人影。 暴风雪停后,尽管天空仍是乌云密布,不过视野已经打开。两边的街灯也充分地起到了作用。 人影的真面目,宗太心里有数。 能与身为辉夜姬的雏田相抗衡的也只有一人。 他牵起雏田的手,另只手则抱着优姬,一步步地缩短着距离。 在离人影约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面前的 人影摘下风帽,露出了一头银发。 「看来,宗太是不肯放弃月乃宫呢。」 「亚里纱,我……」 像要抛开回忆似的,亚里纱甩了甩头。 「别说了。很没出息诶。」 她的目光尖利地盯着宗太。与此同时,还展开了月神刻印。从胸口溢出的文字式,逐渐扩张成一个半圆型的护罩。 「我可不认为靠谈判解决就是没出息呐。」 见亚里纱是这种反应,雏田也发动起重力支配的能力。视力,宗太早帮她弥补了。 「月亮究竟是什么,银色方舟真的知道吗?」 「纠缠不休的男生我很讨厌的哟?」 「还是别对它出手比较好。」 「跟某位说了一样的话呢。」 「我们经历过八月的满月。非常了解月亮的恐怖之处。所以才会这样劝告你们。」 「……」 亚里纱不再说话。那正是心生犹豫的证据。 可回答的,却不是她。 「确实月亮拥有着可怕的力量。不过那也可以是非常美妙的力量哟。」 只见林荫道的树荫后,雷蒙·德耶正站在那里。他的身后,还跟着百花、以及航。视线刚一对上,航便不出声地,朝宗太嘀咕了几句,包含着恨意和内心的苦痛。 德耶向亚里纱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真的以为,能把月亮占为己有么?」 斜眼瞟向这边的德耶笑了起来。 「当然咯。你们不都已经证明了么。」 「我们?」 德耶看了看优姬。 「……你到底知道多少。」 宗太压低着声音。神经也因提高了警戒而变得异常敏锐。 「只到月亮和那孩子性质相同为止,这样讲能明白吗?」 下意识地宗太咬紧了牙关。 从抓住袖子的雏田的手上传来了一阵紧张。优姬的眼睛,也直直注视着德耶。 「所以,要掌握月亮,就必须找到扮演着和你与那辉夜姬同等角色的存在。」 「你打算找出月亮的双亲么?」 「没必要一定和你们一样。只要拥有月之刻印的一部分,就能此为媒介控制月亮,这点在五个月前就已经得到验证了。」 「……你是指七月的恐怖爆炸案么。」 那时候,的确是亲眼看见了银色方舟使用月之刻印的一幕。 德耶伸出手,手心里握着一块石头。 「那便是月之刻印的一部分……月之碎片么。」 「正是。」 「不过,那时候月亮应该并没有完全受你们的支配吧。如果成功了的话,那你们现在做的这一系列事情就变得毫无道理了呐。」 「你说得没错。或许是刻印太少的缘故吧,很可惜没能完全控制。虽然让它吞食月神刻印,成长了起来,但最终却还是没有成功。」 「吞食?」 从他的话里,宗太发觉了一些疑点。 月之碎片吞食月神刻印。 那被吞食的又是谁的呢? 这让宗太将柿崎瑞希引发的事件,和七月的恐怖爆炸案联系在了一起。当中,又究竟牺牲了多少月之子呢? 真的,只有在月乃宫大学研究楼地下发现的那几具无头尸体而已吗? 「……是这样啊。柿崎那时候、中条那时候,真正的目的都是为了让那块碎片成长呐。所以,才没让亚里纱她们也参与其中……」 「脑子转得太快也是个大问题呐。你的推理非常正确。不过,这又怎么了?他们都是为自己而活。仅此而已。」 「这是理所当然的。我可不认为他们是被你操纵去做那些事的。」 不论以什么形式,他们都拼尽全力地活过。这样就足够了。 德耶突然将月之碎片丢在了雪地上。 「你打算做什么?」 「只是丢掉没用的东西而已。想要的话你就捡走好了。因为我们,已经得到了能完全支配月亮的月之碎片呐。」 「还有,别的吗?」 不对,宗太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也在某处看见过月之碎片。还是很大的一块。 究竟是哪儿呢。 思考潜入记忆的海洋。很快便在其中找到了答案。 月乃宫零号地区。 「你们的目的是零号地区的月之碎片么。这才是一直拘泥月乃宫的理由么。」 「没错。虽然敢肯定是在月乃宫内,但准确的所在地却无从得知。我们一直在寻找。可实在没想到,无能的政府居然会如此重视地把它藏在那样的地方。这还多亏了以你们为开端的,竹中伸三在三个月前引发的那起事件。真是非常感谢哟。」 「占领学校,是为了把政府的注意力全引到这边来么。」 「准确讲并不只有政府。而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不让成为最大障碍的你们觉察到我们真实的目的。」 「不过三个人,还真是相当大规模的诱导呐。」 「对于身怀百余种月神刻印的子刻印、重力支配的辉夜姬,这点儿不算过分吧。」 说到这里,德耶向百花使了个眼神。 紧接着,百花便发动月神刻印,在空中打开了一个洞。对面,则通往零号月神刻印研究所。 「亚里纱……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哦。」 二话不说,亚里纱站到了前面。 她身旁的德耶则扶着洞的边缘,准备钻入洞中。可身体却忽然微微弯曲,极不自然地停住了。 定睛一看,只见洞中伸出了一只白嫩的手。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闪着银辉的亮刃,已深深刺进德耶的胸口。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连被刺的德耶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证据便是,僵硬的他,向后倒了下去。 望向洞中的百花的膝盖颤抖起来,嘴唇也上下哆嗦着。这时,航一把抓住她的脖子,硬是往后一拉,将她洞边拉开。 觉察到异常的亚里纱转身朝向破碎的空间。 宗太三人的视线也牢牢地盯住了洞口。 只见那白嫩的小手抓住了空间的边缘。 黑色基调的修道衣的裙摆向上撩起,细细的小腿无声地跨过了空间的分界。 头巾轻轻摇摆。 「……杏奈。」 亚里纱战栗的声音奏出了一个令她陷入绝望的名字。 「已经忠告过的哟。」 不为所动地,杏奈诉说着事实。 「再离远点儿!航!」 话音刚落,她的月神刻印便化为流星穿梭在那半圆的宇宙里。可是,在能力具现化之前,以杏奈为中心,周围数米范围的时间却已经停止。 亚里纱静止在喊着航名字的状态,而吓得浑身发抖的航和百花也一动不动了。 杏奈脚下,齿轮状的月神刻印仿佛刚上好发条一般,转动了起来。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她朝向了宗太。 「雏田……」 「没问题的。」 重力支配的月神刻印,早已将雏田守护在其中。 杏奈保持着距离,没有靠近的意思。 只是站在原地,将正事提了出来。 「请把那孩子交给我。」 蓝色的瞳孔,正望着优姬。同样颜色的优姬也反望着她。 优姬的小手,揪住了宗太的衣服。 她内心的不安也一并传达过来。 「这我办不到。」 「请把那孩子交给我。」 「不是说了,不 行。」 「那么,对不起了呢。」 原本缓慢的月神刻印齿轮,忽然一口气提高了它的转动速度,向宗太三人这边延伸过来。 面对脚下逼近的威胁,雏田迎了上去。 她站到宗太身前,用支配重力的防护壁挡住了支配时间的文字式。 一瞬看上去像是停止了的雏田的动作,只是变得有些缓慢,并没有完全停止。 时间扭曲着重力,重力也扭曲着时间。 冲突过后,以这俩人为中心的地面开始下沉。最终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火山口状的凹陷。可是,却没有震动传来。果然杏奈周围的时间还是静止的,在活动的只有雏田。 相互干涉的俩人的能力,擦出了刺耳的尖音。如金属摩擦、女性悲鸣一般,总而言之很是令人讨厌。而这声响,却直接刺激着大脑。 总是面无表情的杏奈眼中,居然透出了紧张。 势均力敌的两股力量,使得碰撞中心的空间开始出现扭曲。而空间为恢复原状,突然就炸开了。 强烈的冲击将雏田震飞。好在宗太接住了她。就这样,两个人都被弹开了数米之远。 杏奈以雪为缓冲,向后滑行了很大一段距离。即便如此,她仍立即站起,再次向宗太这边走来。 雏田也从宗太怀中离开,重新展开了月神刻印。 「优姬是不会交给你的!」 是觉得碍事么,杏奈脱去修女头巾,露出了一头银发。 「我也是,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能空手而归。」 「因为你连人都杀了吗?」 杏奈的视线,从雏田移向了宗太。 「你在说的是谁?」 「竹中伸三。」 「被我干掉的,可不止他一个哟。」 杏奈依旧若无其事,态度没有任何改变。 「你不惜这样做,究竟是要隐瞒什么!」 「我在想,真田大人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真实么。」 缓缓闭上眼睛,杏奈点了点头。 「为什么需要隐藏!为什么,你是守护真实之人!」 「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赎罪!」 杏奈静静地走了过来。她慢慢地提升速度,最后跑了起来。 雏田也浮上半空,突击了过去。 俩人的能力再度碰撞,时间和重力的轰鸣震耳欲聋。如今也是不相上下。不对,是雏田被压制住了。在体力上处于劣势了。 「雏田!加油!」 优姬喊叫道。 可惜,消磨掉的体力靠助威是不会恢复的。只见她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还淌着豆大汗珠。反观杏奈,则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如寝吸般平稳的呼吸,一点儿也听不出紊乱。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支配时间的刻印抓住。 明知如此,宗太却什么也做不了。能做到的,只有把现在也一脸想前去帮忙的优姬紧紧抱在怀里。 「唔唔……」 雏田的后背流露出了她所承受的痛苦。 「放弃抵抗吧。我的目的,只是那孩子。」 「优姬,不会交给你的!」 「非常遗憾,你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哟。」 话音刚落,杏奈便一鼓作气,使用支配时间的能力控制住了雏田。雏田就这么静止在半空中,连呼吸也停住了。 「欺……欺负雏田的人,最讨厌了!」 怀中的优姬居然发出了光芒。那如同朝阳般温暖的光,化为羽翼在她的背后展开。片片细羽上,都刻着月神刻印。 「优姬?」 转过头来的优姬的瞳孔,也闪着同样的光辉。 「欺负宗-太和雏田的人,优姬都最讨厌。」 优姬张开巨大的翅膀,宛如一只纯白的大鸟。翅膀也似飞扬的吹雪,散落下无数羽毛。 羽毛在空中聚拢成团,袭向杏奈。 只见杏奈高举起手,优姬射出的羽毛瞬间便被支配时间的刻印捕获、陷入静止状态。本以为这次真的回天乏术了,没想到刻印忽然发出光芒,接着竟开始侵蚀禁锢时间的牢笼,打算突破出去。 杏奈见状,又在上面叠加了一层新的能力。但从她的侧脸已看不到一丝从容。眉毛上翘,焦躁之色全表现在了脸上。 而优姬也再次生出光之翼,像刚才一样将羽毛射了出去。先是瞄准右侧面,接着又向左边发起进攻。最后从后方进行偷袭,完全将杏奈包围在了当中。 尽管射出的羽毛全被支配时间的能力禁锢,不过包围圈则正一点点儿地缩小。 见到优姬这压倒杏奈的力量,宗太内心的紧张多少舒缓了一些。 可这时,杏奈竟漏出一声冷笑。 「你觉得知晓未来的我,会特意赶来打一场必败无疑的战斗么?」 蓝色的瞳孔闪着可疑的光。 杏奈再次在周围布下支配时间的能力。 瞬间,半径数米范围内的时间全产生了逆卷。在被优姬的光之羽毛彻底包围之前,她便已轻松地化解了这场危机。 但同时,束缚雏田的时间也一并解开,重力如猛虎出笼,再度爆发。 恢复神智的雏田像一颗高速飞行的子弹,朝杏奈直冲而去。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杏奈举起了手。即便如此,雏田也没有停下。裹着修道衣的幼小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微微浮起。在被完全控制之前,杏奈又一次发动支配时间能力,以保护自己。将时间停止,接着准备再次产生逆卷。但这次,雏田的重力支配能力可不会让她轻易得逞。 此时,两位辉夜姬的月神刻印产生了异变。从她们的身体里,文字式不断地往外溢出。 如活物的脉搏那般跳动着。 宗太注意到,其中一部分的刻印正开始变成樱色。 「雏田!」 即便如此,也只能喊她的名字。此时收力的话就会被杏奈干掉。 「请放弃抵抗吧。不然你会……」 「不行!因为未来,只会眷顾此刻努力的人!」 瞬间,俩人的月神刻印彻底地变成了淡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显现出好像闪烁樱花那样的妖艳之色。 俩人都不甘示弱地继续提升着力量。然后,再次被中央产生的空间扭曲给弹开,向后飞去。 飞出了有十米远。 本想跑去雏田,可宗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 恐惧让脚仿佛与地面缝在了一起。 头顶上有什么正在逼近。 宗太抬头望向了那浓厚、且巨大影子的主人。 厚厚的云层被逐渐打开了一个大口。从里边探出头来的,居然是蓝色的天空。和八月满月那时一样。 重新站起的杏奈高举起了双手。 视线已经不再看宗太这边。 天空的坠落的速度被明显地减缓了。但是,还并没有停下。杏奈那苦闷的表情也在诉说着状况的严重。 「怎,怎么了,这,到底发生什么啦,啊!?」 从杏奈的支配中脱离的航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而他身旁的百花早已瘫软在地上。 双肩颤抖的亚里纱,用求救的眼神望着宗太。正因为是辉夜姬,她才知道的吧。那,究竟是什么。自己又是会招来什么的存在。 「优姬,雏田就拜托你了。」 「嗯。」 说完,优姬便朝勉强站起身来的雏田那边奔去。 就在宗太准备喊航等人赶快撤离之前,杏奈能力一部分就已经被月亮打破。从上空,数十米的地方 ,一根巨大的柱子缓缓降下。而杏奈也没有余力,再去将它停下。 蓝色的藤蔓,在到达地面的瞬间,便分散成十余根小藤蔓。各自锁定了目标,朝宗太和航等人袭来。 航见状,操起狂风应战。可攻击对蓝色的藤蔓却根本不起作用。吓得他张大着眼睛,呆站在原地不动了。 好在宗太抢先赶过去,一把将呆站在原地的航扑倒在雪地里,从蓝色藤蔓的强袭中救下了他。 「……宗,宗太。」 「给我振作点儿!想死吗你!」 「就,就算你这么说!」 把手放在航的肩上,宗太朝百花的方向大喊道。 「不管到哪儿,开条越远越好的逃生道出来。」 「呃,啊……」 无法接受现状的百花被亚里纱紧紧抱住。 「冷静下来,不会有事的。你看我也在、宗太也在不是么。」 「唔,嗯……」 这时,一根蓝色的藤蔓沿着地面向亚里纱和百花冲了过来。亚里纱当机立断推开百花,自己来当诱饵。而藤蔓也如亚里纱所愿,将目标转向展开月神刻印的她。 这第一根逼近的藤蔓,她是回避掉了。但紧跟着,又一根从头顶冲了下来。 多亏被宗太抓住手臂拉进怀里,才避过了直击。 「谢谢,宗太……」 一言不发地,宗太将亚里纱交给了航。接着,又抱起两腿发软的百花,丢进了她所制造的切开空间的洞穴之中。迎接百花的,是熟悉的山丘上的花草。对面,是曾呆过三个月的,那个地方。 「航也,快走。」 「但是……为什么,你要救我们哟!」 「不是说过好几次了。虽然我或许是银色方舟的敌人,不过并没有把你们当作敌人啊。」 三根藤蔓正朝宗太三人袭来。 亚里纱已走进洞中。航还踌躇不前。 「快点儿走啊!」 「宗太呢?」 「会和雏田优姬一起逃掉的。」 「可是……」 「你不是说过要保护亚里纱的么!」 听到这话,全身发抖的航忽然回过了神。 「当,当然的咯!」 「那么,就给我保护好她。我光保护雏田和优姬就已经竭尽全力啦。」 只见,优姬正用她那不可思议的能力在击退着藤蔓。但,还不能掉以轻心。 宗太抓住航的胳膊,把他推进了洞里。 「道谢就等下次再见的时候吧。」 「绝、绝对的哦!还会……不能食言啊!宗太!」 奔跑起来的宗太,默默接受了这从背后传来的喊声。而后,百花作出的洞穴便开始关闭。 雪让脚变得愈发沉重。 逐渐将四周包围的藤蔓根数,正无止尽地增加着。不一会儿,宗太等人就已经被彻底包围在了当中。 「宗-太!」 优姬觉察到危机,朝宗太喊道。 「没事,我马上过来!」 趁宗太把注意力全放在安慰优姬的空隙,藤蔓朝着他侧腹就是一记横扫。一时之间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视野一片黑暗,喘不上气儿。隐约听到了一阵悲鸣。是优姬的声音。 身体在雪地上滑了一段,那冰冷的感觉让神智恢复了清醒。 忍着痛,宗太重新站起身子。 却很快又跪在了地上。视野开始左右摇晃,模糊不清。他甩了甩脑袋,并下意识地吐出一句咒骂。 「优姬,去帮宗太吧。」 「嗯,好。」 雏田仍在用她那变成樱色的重力支配能力抵御着藤蔓的猛攻。 优姬拍打着光之羽翼朝这边飞来。宗太则将那幼小的身体接住,紧紧抱在了怀中。 接着只要回收雏田即可。 「快跑!」 杏奈急迫的声音,让宗太反射性转过脑袋。只见头顶,一根巨大的藤蔓正向她逼近。好在已经被支配时间的能力给定格在了半空。 盖过其他一切情绪的压力,让宗太的全身缩成了一团。慌慌张张地也开始警戒起周围来。 杏奈的警告并非只对自己。这样想的同时,他望向了雏田。 她的头顶上有什么正在逼近。是蓝色的藤蔓。粗壮且巨大。 宗太喝叱着微微痉挛的膝盖站了起来。并将那明知无法够到的手,伸去了雏田所在的方向。 「快跑!」 杏奈再次放声喊道。 可话音刚落,蓝色的藤蔓便朝雏田直冲了下去。相接触的瞬间,传出一阵令人生厌的声响。是把什么撞裂似的声响。而此时樱色的防护壁上,已满是像网一样的裂痕。 打算喊雏田逃跑的宗太,开始往肺里送入氧气。 可就在这时,重力支配的月神刻印却已先被打得粉碎。犹如玻璃碎片般的文字式,失去了光泽,散落在雪地之中。 既非雪、也非雨,更非花瓣。仿佛看见的是流星即逝的瞬间。 而当中,雏田正站在那里。灵魂出窍一般,呆呆地仰望着天空。脸色苍白,没有表情。 世界陷入了沉默。 「……住手。」 颤抖的声音,从宗太口中流露了出来。 「……住手……住手哟……给我住手!」 竭尽全力的喊叫却未能传达,击破重力支配防护壁的蓝色激流一口将雏田瘦小的身体整个吞了下去。 像被附身了似的,他竟迈出了一步。 并开始走向那根直径少说十多米的蓝色藤蔓。 「住手……住手哟……雏田她,雏田她呐!」 举起拳头,朝着吞食了雏田的月之刻印打去。 这一拳,震得血管爆起,肌肉痉挛。 又一次举起,再打下去。 「还给我!还给我!把雏田还给我!」 充血的拳头很快便划破了皮,每挥出一拳都会带来阵阵剧痛。即便如此,宗太仍没有停下。 但这堵蓝色的墙壁却纹丝不动。 「不是说了让你把她还给我吗!?」 宗太将左手高举过头顶。使出了浑身力气。 可在将其挥下之前,他却先被一根细长的藤蔓给扫开了。 身体像碎布一样在天空中飘荡,又如抹布那般,在雪中翻滚一阵。 即使想站起来,身体也根本不听使唤。 从整个人趴在地上的姿势,勉强地抬起了脑袋。 渴求着雏田,宗太伸出了手。 受伤的额头渗出了鲜血。 被鲜血模糊的视野里映出的是,那根正开始返回天空的蓝色藤蔓。 「别走……不要啊。」 说出来的话已不像声音,而不过是从肺里吐出的空气。 「雏田……雏田……」 只见那吞食了辉夜姬的蓝色藤蔓看似很满足地缓缓升空。 而宗太伸向空中的手却什么也抓不住。也无法传达到任何地方、任何人那里。 他重新趴在雪地上。 张开的嘴巴不再呼吸。 喉咙深处震动了起来。 紧跟着,全身打着冷战地悲号道。 「雏田!!!!!!!!!!!!!!!!!!」 而留在那里的,却只有一双小小的脚印。 5 随着时间的流逝,即将迎来十二月三日的前一天,在月乃宫观测到的异常气象终于消失了。同时,这也预示了银色方舟此次占领城市计划的失败,虽然,事件结束之后,真相也未公布于众。 幕间 两天后 从叼着的香烟头部,一团团烟雾正缓缓飘向天空。 然后在黑田的注目下,全混入了飘动的云彩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设置于医院屋顶一角的吸烟空地上没有别人的影子。只有一身西装的黑田。 如今脚上还残留着厚厚的积雪。因每天清晨的气温骤降而又冻住的积雪,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融化的。 从屋顶望下,街道也是同样,盖着厚厚的积雪开始了新的一天。 他呆呆地眺望着这片景色。 「本该忙得不可开交的你,抛开工作在这儿偷懒好吗?」 生怕滑倒而以小心谨慎的步伐来到黑田身边的菜菜子,伸手扶住围栏,俯视着下边的街道。 黑田则背靠栏杆,并把大半已经成灰的香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接着将最后吸进的一口咽,慢悠悠地吐了出来。 「在后悔啦?让真田君和小雏见面。」 「你这是在说前天的事情?还是指,四月那时的撮合?」 「大概两边都有呢。」 「不论哪边,都没后悔过。只是在反省呐。」 「反省呢。」 菜菜子斜眼看了过来。 尽管注意到这个视线,但黑田并未理睬。 「即便可能性相当之低,你也期待过的吧。他们相见的话,失去的记忆或许会恢复。」 「原来你这么沉不住气的呀。」 「感觉,好感伤呢。看着他们俩的时候。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么。」 说着,黑田自嘲地笑了起来。 「实在没想到,会有一天能从你的嘴巴里听到这席话。」 「这还,真抱歉了呢。」 「没关系,我也不在意。」 黑田又抽出第二根烟叼在嘴边,没点上火就先叹了口气。 「你的事情随它去啦,话说真田君找到没?」 「还在搜索中。」 「相比之下,还真悠闲呢。」 「宗太的事情,全交给燕了。比我东奔西跑地找要有效率多了。」 「哼,算了,就这样吧。」 菜菜子一脸无语地伸了个懒腰。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想去找的话,就去呀。说出来的话不会怪我吧?」 「这不已经说了……」 表情苦涩的黑田又把香烟夹回手中。 「我,也是有必须完成的工作的哟。」 「你觉得怎样好,就怎样呗。不过现在的你,怎么看都像是在偷懒哟。」 「喂,我也……」 丝毫没把黑田的反驳放在眼里,菜菜子又继续道。 「附带问一句,银色方舟那头有进展吗?」 「……一点儿也没。还全是迷雾重重。」 「警察也不顶用了呢。」 「虽然听着很不舒服,但也没办法啊。当时在现场的宗太和小优姬目前行踪不明,另一人则……」 「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说起能成为线索的,就只剩留在现场的脚印和血迹了。在大学区内发现的脚印,全部共四十二处。sat和自卫队的特殊部队对付不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呐。任谁都不会想到,银色方舟里居然会有数量如此之多的月之子。」 「最大的误算,是第七位辉夜姬吧。」 「没错。发生那异常气象的时候,我就应该怀疑有这种可能性了。」 自在操纵自然环境的能力。 以压倒性的影响范围而自豪。 在陷入沉思之前,黑田先把话题又转回到了原点。 「在成为事件中心的林荫道上,共发现了八个人的脚印。而能够确定的,只有其中的六人。分别是宗太三人和银色方舟的三个人。木下航、朝仓百花、以及辉夜姬的伊达亚里纱。」 听到这里,菜菜子低下了头,像在思考着什么。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出声,于是黑田自言自语似的,又继续道。 「银色方舟的三人,全都是家庭内杀人未遂事件的相关者哟。木下航是被双亲追杀,朝仓百花是企图杀掉双亲,而伊达亚里纱,则是两方面都有。」 「被父母舍弃的月之子呢……这才,真是悲哀呀。」 「虽然联系了这三人的家属,但态度却极为冷淡。似乎都不希望再回忆起那段往事。结果自然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孩子现在的住处。」 「父母也不全是爱孩子的呢。」 面对菜菜子的讽刺,黑田无法首肯。 因为这类问题必须想办法根绝。 「关于另两个人的脚印,还暂时未能查明。只能从大小判断出一个是大人、另一个是小孩子呐。」 「血迹上呢?」 「这也仍在调查中。照鉴别专家的话说,应该是达到致死量的出血了。但没有发现遗体这点,让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真的,什么都没查出来呢。」 「所以才全告诉你了哟。像个机密的机密,目前根本还没有呐。」 「啊,这样呀。」 显得很无趣地这样说道,菜菜子背靠在了栏杆上。 她抬头望着天空,黑田则低头看着脚下。 「对了,你是为了了解小雏的情况,才特特意意赶过来的吧?」 即使是听到如此直白的问题,黑田也没有惊讶。 他缓缓抬起头,便看见菜菜子正翘眉以待。 「被看穿了么。」 「毕竟交往这么久了嘛。」 话里不带一丝情调。虽说如此,不过也并非毫无感情。仍包含着些许牵挂。 「立花雏田没问题吧?」 菜菜子忽然收起了往常的嬉皮笑脸。把手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努力选择好措辞,然后开了口。 「就健康状态……这点来讲,是完全没有问题。」 「除此之外呢?」 「不清楚呢……」 菜菜子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指尖。 「就是说,我担心的事情,你也有在考虑呐。」 静静地,她点了点头。 「虽然时期和状况都不同,但这次的事件,和八月满月才会出现,迎接辉夜姬的一幕实在太相似了。」 黑田抓着栏杆的手忽然使上了力。 「不光只是相似的话,雏田会怎么样?」 「和其他的辉夜姬同样的下场,也会在小雏身上发生。」 意味着她会死。 「不过,眼下她还没那种预兆吧?」 「这点我敢保证。肉体方面很健康哟。目前的状态,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她会病死。」 「那么,该防备的是别的可能性么……」 「没错呢。」 「虽然连想都不情愿这样想呐。会不会是某种意愿,要辉夜姬必须去死呢……」 「若真是这样,又是为了何种目的呢?」 「怨恨、或金钱么。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呢。不论如何,杀人的目的,基本都没什么好事。」 「真像你想的那样就好啦。」 「希望如此哟。不过这可是打算排除所有接受过月的迎接的辉夜姬的家伙的想法,我又怎么可能理解嘛。」 菜菜子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栏杆。 「我暂时要在医院值勤了哦。」 「明白了哟。不代替真田君把公主保护好的话。」 「……是呐。」 头也不回地,她甩了甩手就离开了屋顶。 剩下的黑田,再度抬头望向天空。 把本打算吸的香烟,放回了盒里。接着双手将盒子捏烂,丢进了烟灰缸中。 「只到你回来为止呐。」 留下一句埋怨似的发言,他也离开了屋顶。 第三章 真田宗太的决断 1 微微浮肿的眼球的热量,让宗太的意识苏醒了过来。 仿佛从黑暗中脱离一般,他缓缓睁开那双沉重的眼皮。 最初映入眼中的,是一面从未见过的天花板。 正对面,还挂着一盏圆盘状的荧光灯。 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无法思考。 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未产生疑问。 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心回想。 因为心已经死了。 「我……」 声音卡在了喉咙中。 「宗-太,起来了么?」 抬起头,便看见优姬那一脸担心的面庞。 她伸出小手,抚摸了自己的脸颊。 即便如此,坏掉的心也没能再次启动。 仿佛想起什么一般,优姬忽然站起身子。像是去叫别人似的,转身跑了出去。 「宗-太,醒了哟—!」 本想起身,却发现腹肌根本使不上劲儿。 在宗太确认现状之前,优姬就先把另一个人带了进来。 含着为难之色的瞳孔,透过镜片正望着躺在床上的他。 「里见……」 想必是在换衣服的途中吧。衬衣最上面的那颗钮扣还没扣上,缎带状的领带也只是挂在脖子上。那熟悉的短裙则是月乃宫高的冬装。 即使千岁站在面前,宗太的脑袋如今也还是一片朦胧。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应该全都知道的现实,却被内心否定,拒绝。 「真田君……还记得吗?」 「啊……没事,都记得。」 不过是反射性出口的一句话。但,作为一个契机却已非常充分。现实,开始以黑白的画面,在脑中播放。生动的情感,伴随着剧痛正渐渐复苏。 坐在洁白病床上的黑发少女。 直直注视着自己。 小小的嘴唇奏起那熟悉的声音。 ——你是,谁? 声音里,听不到一丝亲切的感觉。 为难和不知所措,在雏田的脸上全显现了出来。 离床不过两米的距离,在他看来,却仿佛永远无法触及。 绝望深深地刻进了脑中。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有些不太清晰。记得是跑出医院后,顺应冲动,就这样,继续跑着。不,是逃避了。从医院、从现实、以及从雏田那里…… 真想就这么死掉算了。 全身湿透、筋疲力竭,即便如此,也没能迎来终结。 就在这时,遇到了千岁。之后的记忆便完全中断,一片空白。 「因为看到真田君被雨淋湿,我就想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得感冒。而且救人要紧,我家又近,于是便把你们都带过来了。可一淋浴,你立马就昏倒了……烧得,好高哟?」 千岁伸出白嫩的小手、贴在了宗太的额头上。 「……还没退呢。」 闭上眼。凉丝丝的,好舒服。 即使是在恶梦当中,也感觉到了有人用毛巾为自己擦汗的一幕。那,恐怕就是千岁吧,并非梦境,而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吧。 宗太勉强坐起身体,把枕头当作靠垫靠了上去。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这倒没有……。不去医院不要紧吗?」 说着,千岁把视线转向了优姬。 「因为这孩子说了不能去医院,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叫救护车。」 优姬爬上床,依偎在了宗太怀里。 「宗-太,去医院的话,又会被欺负的。」 宗太轻轻地抚摩了她的脑袋。 「宗-太,好点儿没?」 「啊,已经没事了。」 不像之前那样高烧到无法动弹了。 下意识地,宗太环视了四周。 一居室的屋内摆满了淡色调的家具,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房间。床、绒毯、墙纸,都给人一种柔和的印象。 「原来里见是一个人住的啊。」 「……别,看来看去的哟。」 脸蛋微红地,千岁眼珠朝上瞪了过来。 「虽然是从今年开始的,父亲因工作调动,全家都搬到北海道去了」 「这样啊……」 宗太再次环视室内之后,便发现千岁正眼神冷淡地看着自己。 「睡你床上,真对不起。」 「这点儿小事,没关系的。」 「……」 「……」 找不到接下去的话题。 脑袋仍被大雾笼罩,一片空白。 低下头,视线的前端出现了一只兔子的玩偶。 「里见,也有玩偶的呐。」 「那是……弟弟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觉得没什么哟。雏田也很喜欢这些的。」 不经意地。 自己的发言,刺入胸口,深深刨去了一块肉。 疼得宗太摁住了胸口。未流出一滴血。也没有伤口。可非但没能止痛,反而逐渐加剧了痛楚。 这渐渐加剧的痛楚最终也迎来饱和,这次则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了一副空壳。 而宗太的脸上也同样失去了表情,只有一道道泪水沿着留在面颊上的痕迹,向下滴落。 「真田同学……」 直到千岁呼唤,他才发现自己在哭。 抬起感觉沉重的手臂,用袖子拭去了泪水。 「抱歉……」 「你不用道歉……」 话到一半便不再继续的千岁接下去想说的内容,宗太轻易地就猜到了。 于是,他又一次,重复了遍抱歉。 「……等到真田同学认为可以讲的那天,再告诉我可以吗?」 擦着泪水,宗太默默地点了好几次头。 之后,俩人都陷入了沉默。优姬也紧抱着宗太,一言未发。 将一切交于时间,只待内心平静下来。 「里见……学校不去了么?」 「咦?啊!」 千岁扣上衬衣的钮扣,紧跟着又灵巧地扎好了缎带。最后手臂穿过上衣,月乃宫高冬装的穿着便完成了。 觉得制服打扮好怀念的同时,却也感到那是多么得遥不可及。 「校舍被那异常气象刮坏了,今天才开始修哦。听说到春天为止,都要借大学的校园上课诶。」 像是要打破沉默似的,千岁讲起了根本没问的事情。 「千岁,要出门么?」 朝着正准备出门的千岁,优姬追了上去。 「到傍晚就回来了,我不在的时候,可以拜托你看家吗?」 「嗯。优姬会好好看家。」 「真田同学也拜托你了呢。」 「嗯。优姬,喜欢宗-太。」 优姬的回答,让千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在恢复平静之后,则又望向宗太,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默默地走了出去。 优姬挥着小手,直到门被关上。 门外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千岁一走,宗太顿时感到全身无力。 躺倒在了床上。 优姬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只见她跳上床,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宗-太,好烫哟—」 「是呐。」 宗太漫不经心地答道。 雏田的事情在脑中挥之不去。即便想忘,也会再次在眼皮之下复苏。每当这个时候,泪水便涌出眼眶,而擦拭的袖子也已经湿漉 漉的了。 雏田,不记得自己了。 最初遇见的那天,裹着被单从研究所里逃出来的事情也。有所戒备,却总是莫名其妙逞强的地方也。 开学头天,时间不够,最后牵手跑的场景也。 因特课工作需要去动物园的那天也。月乃宫的诞生祭,被京的诡计搞得俩人独处的那会儿也。 体育祭时,作为实行委员东奔西跑的事情也 在屋顶告白的一幕也。自己也坦白内心真实想法的那天也。 吃饭时无关紧要的交谈也。晚安那种简短的交流也。 去海边玩的经过也…… 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记忆才会恢复呢? 能恢复的话,又要多久呢? 这种事情,自己怎么可能清楚。 如果恢复不了,雏田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那头黑发,不正是失去庞大的月神刻印的证明么。不正是已非辉夜姬的证据么。 而且视力也恢复了。 上杉杏奈曾经提起过。夺去雏田视力的,便是重力支配的月神刻印。 若真是如此,那如今恢复视力的雏田已经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了。 即不是辉夜姬,也不是月之子。 失去记忆,也代表着将那痛苦的的过去也一并忘却。接下来,不就能过上平凡且安稳的生活了么。 若真如此,那雏田的身边将不再会有自己的位置。 不如说,没有才好。 因为,她可以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了。有黑田在,肯定会为她打点好的。 「呐,优姬。」 「什么?」 趴在宗太胸口的优姬抬起了头。 「……等里见回来,记得道谢呐。」 「嗯。会和她说谢谢的哟。」 「还有啊。」 「还有?」 「我们离开月乃宫吧。」 优姬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离开这座城市,去更远的地方吧。」 「……雏田呢?」 眼神显得非常不安地,优姬问道。 「就我和优姬两个哟。这样不愿意么?」 「不能带上雏田吗?」 「我们在的话,雏田会很为难的。」 「是这样吗?她变得讨厌优姬了吗?」 「不是的哟。虽然不讨厌……但还是不能同她在一起。」 「……是这样呀。」 「啊……只要我们离开,雏田就能获得幸福。」 优姬的眼眶湿润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即便如此,仍拼命地忍耐着。 「优姬,希望雏田能开心,优姬会忍住的。」 「是嘛。优姬真了不起呐。」 轻轻抚摸了优姬的脑袋和后背。 下个瞬间,她便将脑袋埋进了宗太的胸口。 「真的……优姬,很了不起呐。」 感觉着怀中优姬的温暖,宗太再度陷入了深睡之中。 睡梦中,感觉听到了千岁的声音。虽然依稀记得自己有回答些什么,但她讲的内容,自己回答的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隐约听见门打开、关上的声音。 屋内再度陷入沉默,宗太也渐渐沉入梦的大海。 可还没睡着,一声内线电话的铃声突然插了进来。 「宗-太。有客人哟。」 优姬在摇着身体。可还是难以醒过来。 不一会儿,优姬停止了摇拽。随后,便听见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门再度打开,接着,关上。 这一刻,宗太的意识从朦胧中忽然浮了上来。 他起身,坐在了床上。 「在外居然还有肯藏匿你的女性,你也真有两下子呐。」 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头顶传入耳中。 紧张让身体绷得硬邦邦的。 惊讶地抬起头,只见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正站在面前。 不禁心想,自己是还在做梦么。 「事先说明,我即非梦境也非幻影。」 「……福岛礼司。为什么,你会……」 「你要我怎么解释?」 与那冷淡的口气相反,他的眼神是能让人感觉到体温般的温和。 对此,宗太不再说话。 让他注意到了,如今的自己,什么也不渴望。 「既然你不说的话,就由我这边开始发问吧。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什么意思?」 「打算丢下立花雏田一个人不管么?」 光是听到名字,宗太那还没退烧的身子便隐隐作痛起来。 身体拒绝着思考。呼吸也开始变得痛苦。 「逃开视线,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这种事……我明白。」 但却,无能为力。 对于失去记忆的雏田来说,自己不过是使她混乱的根源罢了。 「不,你根本不明白呐。若真明白的话,你早应该飞奔出去了。」 「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其妙的。有话想说,就直截了当点儿如何!想笑我的话,就笑好了哟!」 虽想顺势站起身子,可却连这也没法做到。 途中,便因咳嗽弓起了背。 「宗-太,没事吧?」 优姬抬起小手抚摸着他的后背,问道。 勉强站起身子的宗太,用那双充血的眼睛狠狠瞪着礼司。 「是来嘲笑我的吧!那么,你就笑个够啊!」 「我可没有这资格。」 从礼司的眼中,宗太看见了深深的悲哀。那种难以用言语表现的深不见底的悲哀。 顿时,他失去了冲劲,接下来的小段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 「之前应该也讲过的。被月亮吞噬的辉夜姬的末路。」 「辉夜姬的末路……」 在失去体内的月神刻印,连月之子都算不上之后,却相继离奇死亡。还活着的,只有最初的辉夜姬上杉杏奈一人。 记得第二位辉夜姬的塞尔玛·琳德贝利,就是被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礼司亲手了结的。 「这又……怎么啦?」 声音显得有些动摇。 无法控制,是身体的芯在胆怯。 「不用我讲,你早清楚了吧?的确还不到八月。但是,袭击立花雏田的状况,却和月之使者那时极其相似。」 「怎么可能……」 「其他辉夜姬都死了。」 「你……够了吧……」 尽全力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发言。 「不过,她……立花雏田还活着。」 「闭嘴哟……」 「还活着。」 「不是让你闭嘴嘛!」 顺着之前站起的冲动,宗太一把抓起礼司的前襟,把他推到了墙边。 血管爆起的拳头,因纯粹的愤怒而震颤着。踹着粗气,任凭无法抑制的情感,重复急促的呼吸。 「就算我闭上嘴巴,现状也不会改变。」 「闭嘴!闭嘴!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 「那么……」 「够了……你够了吧……」 震颤的手臂忽然失去了力道。 叉开才勉强站住的双脚,也在消磨着气力。 缓缓地,宗太身体的重心开始下沉。 是对现实的拒绝反应么,连想呕吐的感觉都涌了上 来。 「别,再说了……饶了我吧。不要再……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哟。」 以双膝跪地的姿势,宗太倚在礼司的身上。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西裤。被脸颊滴落的泪水浸湿的绒毯,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够了吧……已经……。别再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了……。也不要再夺去雏田的任何东西……」 「宗-太……」 优姬抬起手,碰了下宗太的肩膀。 「为什么,总是雏田……为什么哟……」 「是屈服于现实还是相信可能性与之对抗,就取决于你自己了。」 「我都懂哟,这种事情!不用你讲我也……」 「不准欺负宗-太!」 优姬拍打着礼司的腰部。一次又一次地,挥下她那小小的拳头。 「不准欺负宗-太!欺负他的话……优姬……不会原谅你的……」 话讲到最后,几乎已是泣不成声。 宗太将优姬幼小的身体抱进怀中。 感觉着怀中的温暖,他与涌上心头的情感展开了斗争。 曾,往死里诅咒了这个世界的蛮不讲理。 但,这样做也不会有人来帮助自己。 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一句:你还是放弃好了。 就算,真被人这么讲,他也不会放弃。不会停止抗争。因为,那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动力。 本已决定,不管等在前方的是什么,都不能逃避。 本以为只要和雏田在一起,便无所畏惧。 可如今,那个雏田却已不在身边。 即便如此,俩人共同创造的那些回忆还并没有彻底消失。不如说,正是这种时候,才更显清晰。 不由自主地,往事一件件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也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 那张笑脸不再朝向自己也不要紧。 那个声音不再呼唤自己也没关系。 那份温暖不再感觉得到也不在意。 这些事情都已经无关紧要。 「我……我……」 胸口好疼。不过,疼痛的深处却藏着一缕光明。如今也,没有消失,即使是被现实这般戳伤、践踏。不仅如此,虽然还很小,但仍在为绽放出更眩目的光芒而努力着。这样的光明,就在宗太的心中。那,便是雏田这个存在。 「我……喜欢雏田哟……」 抬起头的时候,泪水已经完全止住。 感情如水面一般平静。 他抱着优姬站了起来。和福岛礼司四目相对。 「狩猎辉夜姬的,是上杉杏奈。」 听到这话,宗太不禁皱起眉头。 「想确认你们的命运的话,就去见她吧。恐怕,她如今也还在月乃宫大学的礼拜堂里吧。」 「……为什么,身为旁观者的你要告诉我这些。」 微微一笑,礼司转过了身子。 「等你到我这年龄,自然就明白啦。」 留下这句回答,礼司便离开了房间。 剩下的宗太,暂时注视了一会儿礼司离去的那扇门。 心里只有一个想直冲到外面去的念头。 「呐,优姬。」 「什么?」 「可以拜托你看家吗?」 一脸莫名其妙地,优姬倾斜了脑袋。 「我有个必须要去的地方。」 「去见那个,很可怕的姐姐?」 「……啊,去见上杉杏奈。」 「优姬也要去。」 「不行。」 优姬也是杏奈的目标之一。绝对不能带她去。 「宗-太一个人很危险。优姬要保护宗-太。」 「可是……」 「一起去吧。优姬不想连宗-太也失去哟。」 说着,优姬的双手绕过宗太的脖子,抱住了他。 宗太则轻轻抚摸了她的脑袋。 「……明白了。」 「嗯。」 优姬更用力地抱紧了宗太。 内心的创伤并未愈合。还满是伤口。 才刚迈出第一步,全身便传来了悲鸣。呼喊着不想出去。 即便如此,宗太仍硬拖着破烂不堪的身体走出了房间。 2 被夕阳染红的大门静静地立在礼拜堂前。 宗太毫不犹豫地将它推开,拉着优姬的小手走了进去。 然后头也不回地再关上门。 里边空无一人。 边警戒着四周,他边和优姬沿着中央的道路走了过去。在来到最前列的椅子中间时,停了下来。 「你在的吧……上杉杏奈。」 在被寂静包围的礼拜堂里,这样喊道。 声音传到天花板上,又弹了回来。 紧跟着,背后感到了一丝气息。 抱着坚信,转过头去的宗太的视野中,映入了一名少女。 全身裹着修道衣,些许银发飘在头巾外边。 「是决定把这孩子交出来了么?」 杏奈的视线凝视着优姬。 不但没有害怕,优姬还走上前了半步。狠狠地反瞪着杏奈。 「我是为何而来,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的呢。我确实知道。因为已经见过一次了。可是,我不敢保证真田大人这次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大概,不管重复多少次。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哟?特别是人的心灵,虚幻、脆弱,且变化无常。」 静静地,杏奈靠近过来。 优姬也站了出来,背后已经展开由月神刻印的集合体所形成的羽翼。 是在警惕优姬么,杏奈在礼拜堂几乎中央的位置停了下来。 「打算把我也杀掉么?像对付竹中、德耶那样。」 「看样子,似乎是离到达真实,已经还差一步了呢。」 「你那句把优姬交出来成了决定性的发言哟。让我敢确信,自己如今是离真实最近的人。」 杏奈的表情缓和了下来。眼神中含着慈爱。 「那么,可以认为你都清楚了么?有哪些事情或许不能做。」 「不能问的问题我都清楚。」 说着,宗太望向了优姬。 月神刻印是什么。 子刻印又是什么。 辉夜姬究竟是什么。 恐怕,只要问出这其中的任何一个问题,便会到达那不能知晓的真实。因为子刻印的优姬知晓这一切。不仅如此,她还会使用人类的语言。 「既然能理解到这个地步,那我要忠告的也只有一件事了。」 「什么?」 「绝对不要抱有那种无聊的好奇心。如果能保证做到的话,我便不会再对真田大人出手。也不会把优姬大人,囚禁到月亮之上。」 不能保证。宗太用视线这样示意道。 「……囚禁到月亮之上,这什么意思。」 「想必你已经知道,那孩子,和月之刻印的性质相同的事了吧。」 「虽然不敢确定,不过是这么认为的。」 在通过黑田传达的菜菜子的见解中便已指出了这种可能。而后,竹中伸三引发的事件,则几乎证明了这一点。 因为和在八月满月吞噬辉夜姬的月之刻印的一样,子刻印也会袭击其他的月神刻印。 宗太微微抬高视线,望见了天花板。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杏奈静静地闭上眼睛。仿 佛想起了往事一般。 「和这孩子一样,辉夜姬同月神刻印之间,诞生了进化的月神刻印。用真田大人这边的话讲,就是最初的子刻印。」 宗太的眼中,映着优姬背影。 而优姬,如今仍是一副随时可以采取行动的架势,警惕着杏奈。 「与不带有学习、成长性质的普通月神刻印不同,新生的刻印具备了学习的能力。可是,飞速的进化对于这个个体来说,却并非一件幸福的事情。」 自言自语似的,杏奈继续道。 「虽说是从月神刻印中衍生出的存在,但按照人类所说的遗传学,则已是完全不同的存在。这个世界上,作为唯一存在的最初的子刻印就这样诞生了。」 「这,又为什么会在月亮上?」 缓缓睁开眼睛的杏奈望向了宗太。眼神显得非常温和。 「竹中伸三大人引发的事件,想必非常清楚吧?」 「啊啊。」 「那时候,如果真田大人没能阻止那孩子的话,恐怕子刻印便会食尽地上所有的月神刻印,不断成长的吧。暴露在名为恶意的情感之下,不知治愈孤独的方法,在痛苦中拼命挣扎,即便如此,仍拼命地想活下去。最终,会成长为让世界陷入混沌的存在,月神刻印的知识里,则将其称之为『chaos』。」 即使杏奈把视线移到了优姬身上,优姬也仍是默不作声。 想必是因为精神过于集中,根本没去细听交谈的内容吧。 「与这相同的事件,在很久以前也发生过一次。」 「……真的跟福岛礼司说的一样么。月神刻印,很久以前就出现在这片大地上了。」 杏奈既不肯定也没否定。但,这就是答案。 「你的意思是,月之刻印就是那『chaos』么?」 「正是,被月神刻印逐出这片大地,囚禁于月亮之上的。」 「那月亮,又为什么会在八月满月的时候,袭击辉夜姬?」 「因为将『chaos』囚禁于月亮之上的,正是辉夜姬哟。而且,恐怕封印并不完全吧。『chaos』会在辉夜姬繁殖期的八月满月那天苏醒,透过封印的缺陷,将手伸向大地。」 「你就是在那时接触到『chaos』,知晓了一切的么。」 杏奈用目光表示了肯定。 「但是,你却平安归来。也没有失去辉夜姬的能力。」 「多亏了操纵时间的能力。」 杏奈的表情蒙上了些许的阴霾。而宗太则将此举看作了是对她自身所持有的能力的侮蔑。 「你,还打算隐瞒什么?」 「不是才刚忠告过,别再接近的么。」 不敌杏奈静静释放出的压力,宗太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也只是一小会儿。 因为他有着必须鼓起勇气的理由。 「你,也打算杀了雏田么?」 视线和蓝色的瞳孔对视着。 一时还不见杏奈回答。 微微地,她的刘海晃了一下。 「……是从福岛礼司大人那里知道的呢。」 「回答我,上杉杏奈!」 「的确,除了塞尔玛·琳德贝利,结果另外三名辉夜姬的人是我。」 快要出口的「为何目的」,宗太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肯定与杏奈一直固执地保守着的那个秘密有很深的关联。 「打算连雏田也杀掉么?」 又一次,斩钉截铁地问道。 「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我也会将她铲除。」 和平时一样的冷淡语气。 从她的眼珠里也看不到一丝动摇。 宗太握紧了拳头。 「不过,目前还没这个必要。」 「什么!?」 「说到底,也只是还没有……而已。」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杏奈睁开了之前曾闭上的眼睛。直直凝视着宗太。 「如果立花雏田出现恢复记忆的征兆,那时,她就必须得死。」 「记忆恢复了会怎么样……?」 「接触过月之刻印的她,也已是知晓真实一方的人了哟。」 「……恢复记忆……雏田的记忆能恢复的吗!?」 身体自然而然地凑上前去。 露出焦急的表情。 说出口之后,才又感到后悔。 不论杏奈如何回答,对自己和雏田来说,等在前面的未来都不再光明。 「这是基于希望她恢复的愿望而提出的问题吗?还是,不希望她恢复的苦闷心情让你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的呢?」 即使被那无形的疼痛所折磨,宗太仍没有摁住胸口。 即使感觉身体快被撕裂,表情也没有一丝扭曲。 杏奈也一直凝视着这边。 无声地咬紧牙关,将那疼痛、困苦全忍耐了下来。 「恨我么?」 「……我恨的不是你。而是这不讲理的世界。」 希望雏田能恢复记忆。毫无疑问,这就是自己的心声。可若这么做的话,她便会被杏奈杀死。 相反,若保持在失忆的状态,则不会被杏奈盯上。能保住一命。可取而代之的是,将永不会对自己微笑。 不管选择哪边,所要面对的都只是痛苦的现实。 在这两难的境地下,宗太仍必须前进。 「打算在此。把我杀死么?」 「……能做到的话,我还真想。」 过分紧咬的牙齿压坏了牙龈,口腔内顿时弥漫着一股血的味道。 「很抱歉,你的愿望无法实现。我是死不掉的。」 握紧到颤抖的拳头,涌上心头的怒火,憋在心里的愤恨,都无处可去。连发泄和推卸,也无法办到。只能,等待这些挥之不去的感情,逐渐自行消散。 脑袋都快炸了。 好想全喊出来。 全身都在躁动。 即便如此,宗太还是将所有的冲动抑制下来,静静地说了一句话。 「……别对雏田出手。」 「如果记忆没有恢复的话,我绝对不会动她分毫,请放心。」 话音刚落,宗太抬起那怕得想逃跑的脚,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步又一步,确认似的,牵着优姬的小手前进着。 当来到杏奈跟前时,那瘦小的身体抬起了头。 在蓝色的瞳孔中,宗太看见了模样老成的自己。 「雏田由我来保护。」 「她已不再是真田大人所知道的那个立花雏田了。」 「就算如此,之前一起创造的种种回忆仍是无法忘记的吧。你难道可以么?」 「……感情真是麻烦的东西。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不能自如地控制。」 宗太不再多言,带着优姬走过了杏奈的身边。 离杏奈越来越远。 就在他伸手开门之时,背后忽然响起了杏奈的声音。 「愿我们不会再见。」 没有回答。 下次再见的话,也不会有交谈的话语了吧。因为见面的地方,将无路可退。他也明白,那会是其中一方的末日。 3 走出大学的范围,宗太才感觉到了风的寒冷。 身体变得很轻快,发烧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原本模糊不清的周围的景色,如今竟不可思议地清晰地映在眼中。 从延伸至大学前的长坡道上,可以望见被圣诞节灯饰所点缀的月乃宫的街道。 夕阳西下,整个城市却仿佛刚苏醒一般,变得热闹了起来。 「宗-太,一闪一闪的哟——」 小步走在宗太身边的优姬兴奋地喊道。 「为什么,会一闪一闪的呢?」 纯洁的眼眸向上望了过来。 「对了……优姬还不知道圣诞节呐。」 「圣诞节?」 「是个可以送出、收到礼物,还能开派对、吃蛋糕的日子呐。」 虽然与实际情况大相径庭,不过宗太觉得对优姬这样的解释已经足够了。他如今也不想在这些琐碎的小事儿上费神。 「优姬也要送出礼物。给宗-太和雏田。」 「……那我要好好期待一下了呐。」 一抚摸优姬的脑袋,她便很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宗-太也会送礼物吗?」 「想要什么?」 「嗯呢。优姬想要宗-太!」 宗太则将伸出双手央求抱抱的优姬抱了起来。 「喂喂,我可不是物品哦。」 「不行?」 优姬显得很寂寞地问道。 「不行哟。」 「那,换一个。宗-太就让给雏田了呢。」 「所以啊,我可不是物品。」 之后优姬虽然也在思考礼物的问题,但好像总是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似的,摇晃起了脑袋。 不知不觉间,俩人已经走到了住宅街。 离千岁的公寓还差一点儿路了。 「啊~,有只喵哟。喵——」 只见围墙上,一只三色猫正端座在那里。直直注视着宗太这边。即使俩人同时望向它,也没有要逃跑的样子。 一个疑念忽然在宗太脑中闪过。 接着,他走过了的猫的旁边。 在数米之外又回过头来。只见三色猫正像普通的猫那样揉着脸。 于是他放下了怀里折腾的优姬,牵起她的手继续朝目的地前进。 半路上,儿童公园前,和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影撞在了一起。 相互道着歉并退开半步后,宗太抬起了头。 「真,真田同学?」 「什么啊,原来是里见么。」 想必千岁一直在跑吧。看她的模样,已是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等等……现在……」 似乎连站着讲话的力气都不剩了。 双手拄着膝盖,肩膀上下起伏。 「不如去里边歇息歇息吧。」 见宗太这样提议道,千岁便也跟着走进了公园内。 俩人并排,坐在秋千上。 优姬则朝着来到沙地上的三色猫跑了过去。蹲在猫的跟前,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想摸摸它。 直到千岁出声之前,宗太都轻轻地前后摇晃着秋千。 金属摩擦的声响打破着沉默。 「……留个条子之类的多好。」 千岁的眼中带着责备的目光。 「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抱歉……不过那样或许更好呐。」 「……」 因为宗太的视线一直朝着前边的缘故,所以没有看到千岁表情阴沉的瞬间。 「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别开玩笑了!」 突然的大声讲话,吓得宗太肩膀一紧,停止了秋千的摇晃。 用寄宿着锐利和苦闷的目光,千岁瞪了过来。 「这样绝对不行……」 音量降低的同时,文静的声音里则夹带了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 「里见……」 「……之前真田同学也是,突然说要转学,我完全搞不清状况。明明说好,等事情稳定下来再解释给我听的,却连个电话都没有……」 说到这里,千岁摁住了胸口,像在忍耐什么似的。这期间,她的视线一刻没有离开过宗太,而宗太也是如此。 「好几次都想主动联系你。可一想到要是没有回复该怎么办,就害怕得退缩了。再一想你或许更改了号码和邮箱地址,结果就始终没敢联系……。所以,我一直等待着……」 宗太无言以对。 「可是,本以为你突然之间回来了,却发现你被雨淋成那样,变得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普通的真田同学了……,我已经,被搞得莫名其妙了……」 态度强硬的千岁的眼角,不知何时已是含着一滴泪水。 「抱歉……」 「你总是道歉。」 「这点也,抱歉了。」 「明知要道歉,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别这样做哟……」 「这话,以前也讲过呐。」 「……还真对不起了呢。我这么固执。」 「没人这么讲你吧。」 「……别老盯着这边看,真是的。」 这里,千岁第一次别过了脸。 无奈,宗太也朝和三色猫玩耍的优姬的方向望去。 「可以听我解释么?」 「不行。」 「……真是毫不留情呐。」 「因为允许的话……大概,我就会原谅真田同学的吧。」 「我倒是希望你能原谅。」 「我才不会原谅你呢……现在还不行。」 「看来你相当讨厌我呐。」 「才没有哟。」 千岁转过了头。 仿佛被吸引过去一般,宗太也注视着她。 眼前,是一双将泪水抛给过去的眼眸。 「因为我,喜欢真田同学呀。」 突然的发言,让宗太接不上话。 「……终于说出来了。」 千岁腼腆地微微一笑。 「里见……」 「不给我答复也没关系。不,还是别给答复了。我也明白事到如今讲什么都无济于事,刚才的只是我的自我满足而已……。因为不说出来的话,就没有自信劝自己放弃……。对不起,擅自做出这种事情。」 即便如此,宗太仍顺应感情开口说道。 「谢谢你。」 「……你,干嘛?」 千岁惊讶地眯起眼睛。 「被别人喜欢,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儿吧。」 「这种说法,好糟糕……」 「……抱歉。」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啦,这次就原谅你吧。」 「其他的呢?」 「绝对不原谅。」 说着,千岁冷酷的眼神便贯穿了宗太。 直到看见宗太面露为难之色,她的表情才终于缓和下来。 「接下来……要干什么?」 「和你说的话,会把你也卷进来的……所以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亏我特意……买了三人份的料理。」 看着面前闹情绪的千岁,宗太不由自主地就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 「下次一定加以补偿哟。」 「白玉屋的正餐全套。」 「……哎呀,这个实在有点儿。会胖的哦?」 「当作失恋的庆祝正好哟。」 「明白啦。我请你。」 千岁唰地站起身子。并微微,抬起了头。虽然知道她这样做的理由,但宗太却什么也没讲。因为没有能对她讲的话语。 「那……后会有期,了呢」 「啊,后会有期。」 仿佛要斩断留恋一般,千岁小跑了起来。速度逐渐加快,一会儿功夫,便看不见她的背影了。 而宗太也离开秋 千,朝正和优姬玩耍的三色猫走去,无视反抗将其抱到了和自己的脸相同的高度。 注视着它的眼睛,用人类的语言说道。 「燕学姐,我有个请求。」 猫发出了一声松懈的叫唤。 接着便在宗太怀里闹腾起来,并成功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扭转身子着地之后,则又朝儿童公园的入口方向跑了过去。 然后,在立于入口处的甘粕燕的脚边蹭了起来。 「和猫讲话,会被认为是脑子有问题的人哦。」 只见燕的一只手绑着三角绷带。那是银色方舟占领大学的时候,被木下航的能力击中所受的伤吧。 「还有,刚才那位,去追一下比较好哦?她正蹲在转角的地方,号啕大哭呢。」 「……可我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 燕抚摸了脚下的猫。 接着,猫便不知跑哪儿去了。 「对了,你的请求是什么?」 「可以协助我吗?」 「要说协助你藏身的话,咱倒是不介意啦,不过。」 燕有意地强调了句尾,便闭上了嘴。 「不过,什么?」 「不过咱也有个条件。」 「请讲。」 她浮现出了目中无人的笑容。 「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全告诉咱。」 听到这话,紧咬着牙关的宗太的表情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偏偏踏入了最最棘手的区域。 「你真想知道么?」 「怎么可能。完全没兴趣。」 「关键就是,故意要让我难堪么。」 「不知为何,只要看见宗太同学为难的表情,咱就会感到无比幸福呀。」 「还是老样子,麻烦的性格呢。」 「喂,你说不说?」 回答已到嘴边。 「我明白了。不过,事后我可不负责哟。」 「就是要这样才起劲嘛。」 露出了迄今为止最美的笑容,燕显得非常满足地这样说道。 幕间 雏田的日记 ——十二月九日 我,似乎是叫立花雏田。 我失去了记忆。 因为没有记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真实的名字。 经吉川菜菜子医生的推荐,我开始写日记了。 听说这或许会成为回想起以前事情的契机。 ——十二月十一日 虽然向菜菜子医生打听了我醒来那天,过来探望的男人(还是男孩子?)和小女孩的事情,但她却并没有告诉我详细情况。 感觉,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告诉我的,只有两个人的姓名。 记得是叫真田souta和小yuuhi。 真田……souta的汉字怎么写的,我也不清楚。 小yuuhi则感觉和我一样全是用平假名写的。 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十二月十四日 今天京姐姐和燕姐姐来探望我了。京姐姐是每天来的。 俩人似乎从小就认识。 我失忆之前,是不是也认识这样的人呢。 一打听失忆前的事情,大家都会露出为难的表情。那是显得有些寂寞的表情。或许是因为我的失忆,让京姐姐她们也失去了什么。或许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我想以前的自己应该非常幸福吧。 因为失去之后悲伤的,只会是自己喜欢、珍惜的东西……。 ——十二月十七日 谁都不肯讲起真田souta的事情。 菜菜子医生、黑田叔叔、京姐姐、燕姐姐、璃子姐姐、巴姐姐都不肯讲。主动去问也只会让她们更加为难,我想以后还是别问为好。 看见大家寂寞、悲伤的表情,我的内心也不好受。 不过,还是很在意。 为什么,只有那天,来探望我呢。 为什么,之后就不再来探望了呢。 和我,又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他叫我,「雏田」了。 是关系亲密的人么。 不知道。 明明很想知道……明明很在意的……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可却,为什么,一想起那个人的事情,我就会感到悲伤呢。 好想知道。 ——十二月二十四日 今天在医院里办了圣诞派对。 和京姐姐燕姐姐、璃子姐姐及菜菜子医生一起。迟些时候,黑田叔叔、和巴姐姐也都来了。 厉害的是,还收到了礼物。 可我却没有准备什么,真是非常抱歉。 京姐姐送给我的是一双手套。 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燕姐姐送的,兔子玩偶。三只一组。并排摆在桌子上,就像一家人似的。光是看着,都觉得好开心。 大家都说,这不像燕姐姐的风格。我也深表赞同。 不过,能收到兔子玩偶我还是很开心的。 感觉寂寞的病房变得明亮了一些。 ——一月四日 明天就能出院了。 但今天各色的检查让我有些疲惫。 不过,大家都很对我都很和善,所以我也努力了一下。 明天就要去巴姐姐和京姐姐的家里打扰了。 ……我这之前,都过的怎样的生活呢。 还是说无家可归呢。 如果真的这样,那不是很寂寞么。我,真的只是孤单一人吗。 ——一月十日 发现了一个冲击性的事实。 从京姐姐和巴姐姐那里打听了邻居的事情,而她们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那里居然,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拜托她们让我进去看了看。 一进门,则发现了更加吃惊的事情。 好像那个真田souta先生,是和我住在一起的。 之前一直不肯说的事情,巴姐姐和京姐姐稍微和我透露了一些。 我和真田souta先生,居然是恋人! 同时也知道了,他的全名叫真田宗太。 我居然有男朋友,太不可思议了!太难以置信了! 不过,这也让我明白了。 叫我雏田的真田宗太先生,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露出如此悲痛的表情……。 可我竟然连和他相恋的事情也忘记了,我还真是个过分的人。太差劲了。好想回忆起来。但却总是事与愿违……。 对不起。做了伤害真田先生的事情,真对不起。 ——一月二十日 和巴姐姐商量了一下四月上学的事情。 她推荐了好多学校给我。 但是,我的心意已决。 即使巴姐姐反对,我也希望去月乃宫高中上学。 因为听说,那是我曾经上过的学校。 似乎是和真田先生一起。而且,好像还特例跳级到了高中二年纪。好厉害呢。失忆前的我。 去那里上学的话,或许能回想起什么。 或许能再见到真田先生。 但已经伤得他那么深,可能现在做什么都晚了。即便如此,我还是认为记忆必须恢复。想想起来。 但是,将这些说出来的话,我想巴姐姐会更加反对。 所以,就把它变成写在日记里的秘密吧。 ——二月九日 今天是月乃宫高中入学考试的日子。 在京姐姐的带领下来到学校,便发现燕姐姐已经在校门前等着我了。不仅如此,还送给了我祈求合格的护身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给我两个,但肯定获得的效果也会是双倍吧。 考试的时候,好紧张的。 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应考。 不过,我认为自己应该考得不错。 似乎,我的成绩意外的很好。可明明学到知识都还记得,却为什么忘记了更重要的事情。 人生好难懂呀。 ——二月二十五日 我成功了!合格了! 如此一来,便能在四月份的时候去月乃宫高中上学了! 晚上燕姐姐和璃子姐姐赶过来,在京姐姐的家里一起为我庆祝了。 可能贪吃了些蛋糕,对自己的体重深表担心! ——三月六日 去看了京姐姐和燕姐姐的毕业典礼。 担任原学生会长的京姐姐的致辞让全校的学生都哭了。 即使是毕业典礼结束之后,京姐姐也仍被低年级的女生们围着,还收到了抱都抱不下的花束。 我也,好想和京姐姐燕姐姐上同一间学校。 她们不在了,有些寂寞。 春天以后俩人就是大学生了。听说京姐姐是法学系,燕姐姐则选的医学系。感觉,她们两位都好帅呢。 ——四月六日 今天是期待已久的开学典礼! 我好~紧张。 在学校里引起了二年级和三年级学生的注目。他们好像都显得相当困惑,还不止一点儿。 我觉得,他们是真的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可是,我自己却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只好在心里说了许多次,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我似乎有些与众不同,或许接下来的学校生活也不会平凡,不过我会努力的。 都是,自己决定的嘛。 因为有人因为我的失忆,而非常痛苦。 我,有着必须想起来的事情。 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但胸口却如此地难受。不能就这样一直忘记。 ——四月十三日 学校的生活也稍微习惯了一点儿。 虽然还是很紧张,不过交上了朋友。 大概,我想我已经能进行普通的交流了吧。 可是,大家却总说我很「天然」。 为什么呢? 难道大家都是「养殖」的……。不可能吧? ——四月十四日 我壮着胆子,问了大家是「养殖」的吗的问题,结果引来一阵爆笑。 似乎我的这种想法,就是天然。 果然,还是不懂。不过一定是好事儿吧。因为,大家是笑着讲出来的。 午休的时候,有个三年纪的学姐来找我。 是叫里见千岁学姐。人很漂亮。 起初,说我的发色变了都认不出来了。 说起来,最令我震惊的是,以前的我居然是银发。 千岁学姐还告诉了我一些关于真田先生的事情。 听她说,去年我们是同班。 而且,在那天真田先生来医院看我之后,还碰见了他! 虽然没有细讲,不过千岁学姐对我说了,「不要紧的」。那之后,还说了句「只要小雏一个人过的幸福么」。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真田先生就在附近? 不明白。 ……但想和他见面。 想面对面地和他讲话。虽然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但我就是想这么做。 要怎样,才能和你见面呢? ——四月二十九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听说。 连生日都忘记,实在很受打击。我想,我做为人类,似乎有些失格了。 燕姐姐大清早地就赶过来,送了我第一份礼物。 我很震惊。 京姐姐也怀疑她是不是发烧了。 其实,我心里也有这么想过。真对不起。 感觉燕姐姐呢,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偶尔,还有点吓人。啊,不过,我非常喜欢她哟。又漂亮又成熟,真希望她的那种魅力也能分给我一点儿。 对了对了。燕姐姐送我的,是一件可爱的银色兔子首饰。 即使是写日记的现在,我也还把它挂在脖子上。 每次照镜子都会偷笑,好糟糕。 ——五月一日 出大事儿啦!。 沉浸在收到礼物的喜悦中的我,一不小心就戴着它去了学校。 结果在体育课换衣服的时候,被我的朋友狠狠地戏弄了一番。 这,绝对不是男朋友送的礼物哟。真的,是真的呢! 不过,以前的我,是有男朋友的。 ……我居然会有男朋友,果然还是难以想象。 ——五月二日 黑田叔叔是个警察。于是,我便去找他商量,问了问可否帮忙找到真田先生。 但是,他却一脸复杂的表情。 我这个人,总是让别人为难。 想变得,更体贴入微一些。 ——五月三日 不安。很,不安。 因为偷听了,黑田叔叔和巴姐姐的交谈。 似乎警察里的大人物、和其他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寻找真田先生和小优姬的踪影。 还听到他们说,车站的摄像头上拍到了真田先生。 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田先生,做了什么会被警察追捕的事情吗。 那,我会怎么样? 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五月四日 好想见面。 和你,见上一面。 第四章 因为温柔 1 五月五日。 大型连休的最后一天也得天公作美,各个旅游胜地都是人山人海。 月乃宫也不例外,即使经过了十五年,人们对于这座月之碎片坠落之后建起的城市的兴趣,也丝毫没有减退。 一对以观光为目的的大学生情侣,就刚从坐在购物中心二层的咖啡馆内喝着冰镇咖啡的宗太面前走过。 在这排满饮食店面的区域里,即使过了下午一点,也因为迟些时候来吃午饭的客人,而显得比较拥挤。 全四层通风的构造,让宗太可以从自己所在的阳台,看到外面的景色。 俯视的一层中,有间极具人气的意粉店。店外的座位上,四个穿着便服的女高中生,正在品尝饭后的点心。 而宗太,则注视着其中一人。 是个黑长发小个子的少女。 名字叫立花雏田。 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把红茶送到嘴边。 她似乎说了什么,只见她的另外三个朋友相互交换了个眼色,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被丢在边上的雏田则莫名其妙地楞了一下。然后似乎又说起什么,而那三人也笑得更加厉害,声音都传到宗太这边来了。 一脸不满地,她把脑袋扭向了一边。 虽然另外三人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可也丝毫不见笑声有止住的迹象。 见此情景,雏田的脸蛋涨得更红了。 宗太不由得看入了迷。同时,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也从胸口传来。是这数个月,一直无法治愈的疼痛。 想要混淆这阵疼痛似的,宗太吸了一口咖啡。在口腔中蔓延开的苦味,让他略微地忘记了一些胸口的痛楚。 也就在此时,一只手忽然从背后抓住了宗太的肩膀。顿时,紧张游遍全身。虽然很想转过头,但还是拼命忍住了。 「是真田宗太吧。」 他绷紧的肩膀,一瞬便松懈了下来。 因为知道了,来者是谁。 「……别吓人哟,燕学姐。」 转过头,便看见表情显得非常无趣的燕正低头俯视自己。一手还拿着装有巧克力奶油蛋糕和咖啡的托盘。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在宗太的正对面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以后还是别开这种笑不出来的玩笑啦。这不,我的寿命又要缩短几年了。」 「你要这样想的话,不如控制下外出时间怎么样?」 燕边说,边一个劲地方往飘着诱人香气的咖啡杯里加入糖和牛奶。 「早上和你讲过了吧?月乃宫车站摄像头的事儿。」 她开始一圈圈地搅拌起咖啡。 「我很小心的了。」 「别告诉我,戴副眼镜儿你这就算变装啦?」 把滑下来的眼镜,宗太又用手指扶了上去。 「我还觉得挺酷的。」 连回话都嫌麻烦了么,只见燕默默地,将杯子端到嘴边。 接着,又将叉子叉在了巧克力奶油蛋糕上。 「我还感觉挺酷的。」 宗太再次扶正眼镜,并重复了刚才的发言。 燕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忙着吃她的蛋糕。 「话说回来,你不是和优姬一起看家的么。」 「不必担心。都交给璃子啦。」 「我可是拜托燕学姐你的呢……」 这四个月,在燕和璃子的蔽护下,宗太和优姬一直生活在月乃宫附近一幢三十层的高级公寓里。 起初的一个月,优姬还是寸步不离宗太身边。不过,随着逐渐对生活的习惯,她开始对和蔼可亲的璃子产生兴趣,最近则又黏上了燕。 照璃子的话讲,是不是因为对燕没把她当小孩子看这点觉得很新鲜呢。 确实,迄今为止的生活中,从未看见燕惯过优姬。 燕对待谁,都是一个态度。 「被这么盯着,咱,也是会害羞的。」 与说的完全相反,燕正面无表情地用叉子舀起蛋糕上的奶油。 宗太无语地,又将视线转回到楼下谈笑风生的雏田身上。 「警察是不是动真格地,搜查我和优姬的行踪?」 「关于上头将小优姬视为危险对象的事情,看来,是真的呐。考虑到竹中伸三引发的那起事件,他们没可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说得也是呢……」 「不过,大规模地出动人员搜查会影响善后工作。似乎暂时只打算非公开地,由公安部一个部门处理。」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想子刻印的事情闹大么。」 「这肯定的吧?那样的存在让媒体知道的话,绝对会在世界上引起一阵大骚乱的。到时候,这个世界上,可就真的找不到月之子的栖身之所咯。」 「优姬,可不是危险的存在哟。」 「但那些毫不知情的人,宗太同学也没想过他们会理解吧?」 「也是呢。」 宗太的视线如今也注视着雏田。 只见她正尝了一口朋友的蛋糕,笑嘻嘻的。 「对了,跟踪狂打算当到什么时候?」 「你说谁呢?」 虽然投去了抗议的视线,可这次燕却望向了雏田所在的方向。 「可能你是打算每天每天,从远处守护着小雏吧,但在外人看来,这,除了跟踪狂还能是什么哟。」 宗太无言以对,便也不再多言。 「哎呀呀,情敌登场啦。」 心想是什么事,他又望向了雏田那边。 只见三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子,正在和雏田她们讲着些什么。而女生这边,一名显得很强气的直发女生则甩了甩手,让他们到别处去。 很快,那三人便老老实实地离开,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这期间,雏田一直低着头,是因为拿男生没辙的缘故么。 「什么嘛,真无聊。看来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呐。」 「你在期待什么?」 「当然是,激烈的打斗嘛。」 「我可没有再出现在雏田面前的打算。」 「这种台词,是该坐着讲的吧?」 不知何时,宗太已经站了起来。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用吸管又吸了口只剩冰块的冰镇咖啡。 「呐,宗太同学。」 「这次又干嘛?」 「带刺儿的应答呐。」 「起因的话,我想应该能举出不少。」 无视这些,燕继续道。 「在那边的,是不是第七位辉夜姬?」 「哈?」 燕正指着自己身后。 反正肯定是恶作剧。虽然心里想着,可这次她又投来了催促的颜色。无奈,宗太只好去看身后。 没发现伊达亚里纱的身影。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场所。 就在准备回头抱怨燕几句的瞬间,他的嘴巴啪嚓地就张开了。 看见了一缕银丝。从风帽的阴影下露出在外头。慌慌张张找东西的表情,宗太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会错的。那穿着a-line春季外套的少女,就是伊达亚里纱。 像在寻找什么似的,跑上了楼梯。 「是不是迷路啦?」 燕漫不经心地说道。 宗太默默地起身,朝亚里纱的方向奔去。 「亚里纱!」 被这突然的呼唤吓了一跳,亚里纱警惕的眼神,从风帽的阴影下望向了已站在她面前的宗太。 「唔哇!宗,宗太?为,为什么?会在 这儿?」 「这是我想问的。为什么,亚里纱会在月乃宫?」 这个问题,让她回过了神。 「德耶神父,你有看见吗?」 莫名其妙地,宗太皱起了眉头。 因为亚里纱口中的德耶,已经死了。 「德耶神父的话,不是已经被上杉杏奈杀死了么?」 他用不让周围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 可亚里纱却拼命摇晃着脑袋。 「没有……没有啦!他还活着哟!」 那不是说谎的眼神。而且,亚里纱也没有说谎的理由。 「那时候我也以为他死了哟。不对……他说,自己的确是死了一次。」 「死了……一次?」 「嗯。但是在死之前,说是使用月之碎片的力量又活过来了。」 「……月之刻印么。」 一时之间还不敢相信。可以的话,真的是不愿相信。 但是,无法否定。 那天当时的状况极度混乱,和上杉杏奈的对峙,以及之后被月之刻印的恐怖所笼罩。 去留意死人的闲暇,不论谁都没有。而且,自己也还未听到过,类似遗体已经找到的情报。 「一个月之前,德耶神父突然回到了儿童设施。虽然很十分吃惊,但那时更多的是喜悦,所以也没多在意……。他的行为,有一点儿……不,是相当的,不对劲……」 「你说的奇怪,是指什么?」 「一到夜里,就一直望着天空。」 「天空?」 「嗯。起初还以为是因为计划失败,以及杏奈的背叛而受到了打击,可感觉,和意志消沉又有些不一样。」 为了让这段抓不到要领的对话继续下去,宗太提出了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来月乃宫了?」 「德耶神父突然提出来的哦。要来月乃宫。」 「你不制止么?」 「肯定劝过了哟!可他,什么都不听。」 「……所以,亚里纱也跟着来了?」 「嗯……」 「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晚些时候,今天一早起床,却发现德耶神父已经不在宾馆里了。」 「只是去散散步,这种可能性有考虑过么。」 「我认为不可能。」 语气中含着害怕的亚里纱的断言,让宗太的表情上浮现出了一丝疑问。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他带着月之碎片……」 「……!」 惊讶的同时,面颊则开始变得僵硬。心脏也加速了跳动。 「宾馆里有人看见他出去的时候,带着一块发出青白色光的石头。」 「……难不成,又打算搞什么坏主意?」 「我也不清楚,所以才这么着急地找他哟!宗太也帮忙找找吧!虽然没有拜托的情理,但求求你!」 宗太回过头,视线和侧耳倾听的燕对上了。 只见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人的电话。想必是璃子吧。 「此人的特征有哪些?」 「白发,神父打扮!」 亚里纱当即答道。 「这倒,不难找。」 话音刚落,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如惨叫声般的耳鸣。 宗太和亚里纱面面相觑。 「这,是月之碎片的声音。」 亚里纱嘴唇颤抖地说道。紧跟着,这次则传来了真正的惨叫。 有人指着铺设着玻璃的天花板。不对,他指向的,是更上方的天空。 宗太也,抬起了头。 白天的青空下,却挂着皎洁的弦月。 而且还,自己放出蓝色的光芒。 原本缺一半的月亮,像是要恢复它本来的面貌似的,在宗太的注视下,渐渐向一轮满月成长。不过数秒,便描绘出了一个美丽的圆。 表面覆满月神刻印,如人的心脏那般跳动着。 宗太当即望向了楼下的雏田。 和别的顾客、以及她的朋友一样,雏田也一副吃惊的模样,瞳孔中映着天上的月亮。 侧脸,显出了不安。 紧接着,视野晃动了起来。不,震动是从脚底传来的。这股往上顶似的冲击,让宗太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倒在地。震动深入骨髓。还很剧烈。 栽种的观赏植物被连根拔起。 天花板的玻璃也尽数破裂,碎片全坠落下来。 顿时,场面陷入混乱,惨叫声震耳欲聋。 这之中,宗太听到了雏田的声音。 他当即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离楼梯还有一段距离。自动扶梯就更远了。最近的连接一楼的物体,是一根从天花板直直延伸下来的柱子。虽然跟二楼的阳台有个两米左右的距离,不过也足够跳过去了。 脚,毫不犹豫地踩上了防止坠落的混凝土围墙。 「燕学姐,亚里纱就拜托你了。」 「宗太同学!」 「宗太!」 将俩人的呼声抛之脑后,宗太纵身跃向柱子。 像消防员那样滑到一楼。手心因摩擦而有些发烫。 着地的瞬间,地面再度剧烈的摇晃起来。 一楼的地板开始出现龟裂。在他的眼中,如蛇一般游走,将地面分成两块。 「小雏!」 某人的呼喊让宗太反应了过来。 视线左右移动,在龟裂的对岸捕捉到了雏田的身影。只见她蹲坐在地上,根本站不起身。而脚下的地面,则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边加快速度,宗太边把前倾的躯体抬了起来。即使失去平衡,也硬是将姿势重新摆正。与震动抗争,一个劲儿地奔跑着。 距离雏田还有十米。 龟裂的宽度有三米。 没有时间犹豫。 雏田脚下的地面开始崩塌。 宗太再次加速。 在决心产生动摇之前,跳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飞舞,越过巨大的裂缝。 可在他着地之前,对岸的地板却已彻底崩溃。雏田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向下坠落。 宗太急中生智,伸出左手抓出了一根裸露在外的钢筋。然后,用剩下的右手,抓住雏田的手臂。 左胳膊传出阵阵剧痛。即便如此,也不肯松手。 听见了别人的悲鸣。 但没有把雏田拉上来的力气。光是撑住两个人,就已筋疲力尽。 可是,像在嘲笑宗太的努力一般,大地发出了轰鸣。从抓住的钢筋上,也能感受到剧烈的震动。 地板再次崩塌,钢筋也失去了支撑。 宗太和雏田就这样,被重力拖入地底。 2 从破碎的瓦砾堆中,宗太爬了起来。 「疼……」 左肩还留有痛感,但他选择了无视。 看了看抱在怀中的雏田。只见她双目紧闭,哆嗦着身子,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想必是还没清醒吧。握住左手的那只小手,如今也使出着足够令人感到疼痛的力气。 不过,宗太并没有因为疼痛而皱起眉头。因为在看到牵着的手的瞬间,他的全身就被惊讶所支配,根本无暇去管别的事情。 手腕到手肘的部分,浮现着子刻印。 下意识地,宗太松开了手。紧接着,刻印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消失了。 又过了一会儿,雏田缓缓睁开眼睛。一看见宗太,她便目瞪口呆。 一副连发生了什么,也还不明白的模样 。 「没事儿吧?」 「……呃,啊,对了……」 「有哪里疼吗?」 「没,没有。不疼。」 宗太伸出手,把雏田拉起来。 自己和雏田能够无伤生还,还全多亏这汽车前盖起到的缓冲作用。 上方被断裂的钢筋和混凝土碎块给完全堵住。 虽然从瓦砾的间隙中透进了微弱的光线,但是并没有大到足够人能通过。 环视四周,没找到逃生的道路。都和上方一样,被崩塌的建筑物给堵住了。 这个地下停车场里,也仅剩下能放三辆车的空间。 之前那剧烈的震动已经平息。 但是,无法保证下一波不会再来。 宗太用余光瞟了瞟雏田的右手。 刚才,这双眼睛的确是看见了子刻印的出现。仔细想想,优姬现在还跟在自己身边。对照优姬身上未发生任何异常这点,雏田体内仍保留着刻印也并非不可思议。 若是没等到救援,则还能够利用子刻印逃离。但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不想使用的。因为用了以后,就会剥夺雏田那普通的日常。 「那,那个!」 雏田紧张地说道。 「怎么了?」 「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而且,这还不能说是平安脱险了呢。」 「呃,啊……」 是认清现状了么,雏田的表情微微阴沉了一些。不过,还并未露出灰心丧气的模样。 「那,那个……不过,你还是救了我。」 「明白了。你的心意我领啦。」 「对了,还,还有……呢。」 雏田探出身子。 「你就是真田宗太先生吧。」 「……啊。」 「我,我叫立花雏田!」 「……我知道。」 「也,也对呢……那,那个!」 她双手乱挥,视线飘忽不定,就是冷静不下来。 「对,对了呢!」 「什么?」 「请,请问,呢!」 「我听着。」 「那,那个……」 「……」 那拼命寻找话题的模样,和自己所知雏田的另一面真是丝毫不差。 所以,才没有插话。 出声的话,感觉就会把感情全部倾吐出来。 「对,对于!那个……糖,吃吗!?」 说着,雏田便从小挎包里,捧出了一颗有包装的糖果。 是因为紧张么,小手微微地哆嗦着。 一见宗太没有伸手,她立马就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宗太见状,默默地解开包装,将里边的糖放入了口中。水果的清香,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他背靠被压扁的汽车,在离雏田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对,对了……真田先生。那,那个呢,我,我……」 「好了哟,不用这么拼命想的。」 「咦?」 「不用勉强自己去找话题。我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对不起……」 雏田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 之后,她似乎注意到什么,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脸色,忽然就变得苍白了。 「不,不见了!」 「不见什么了?」 「一条挂坠。银色的,兔子图案!那是燕姐姐,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的……我非常喜欢的礼物!」 说着,她便双手贴地,开始在瓦砾中寻找起来。 宗太也跟着她蹲下身子,帮忙在坠落处附近寻找失物。 在轮胎旁,他发现了一个闪光的东西。凑近一看,果然是那银色的兔子挂坠。 「找到啦。」 「真,真的!?」 拾起遗失的金属进行了确认。似乎并没有损坏。想必只是因坠落时的弹力而飞出去的吧。 宗太便绕到雏田身后,帮她把挂坠戴上了。 「谢、谢谢。」 雏田已是面红耳赤。 「我,我,被男生做这种事,还,还是第,第一次,那个,脸,是不是很红?」 「没错。」 「呜,别,别再看了……」 雏田缩起身子,转过了脸。 而宗太则再次坐下。没过多久,雏田也来到他身边,用手按住裙子蹲了下来。 「……抱歉。」 「为,为什么要道歉?」 「其实,我本不打算出现在雏田面前……不,你面前的。」 「但我……一直希望能再见到你。」 预料之外的发言,让宗太陷入了沉默。 「理由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我一直……很想见到你。很想同你道个歉。」 「错不在你。」 「可是!」 「别再说了。」 「……真田先生,那天以后你都在哪里?」 「这……」 「难道,一直跟在我的附近吗?」 用认真的眼神,雏田望向宗太。 对视的话,就可能会说出实情。 正因为如此,宗太只是注意着雏田的情感变化,视线仍向着前方。 「大家,都不肯告诉我详细情况。」 「我觉得那是为你着想哟。」 「所以,真田先生也打算什么都不讲?继续隐瞒我吗?」 「……」 「明明,一直在暗处守护着我……」 「这……」 「虽然不清楚你这样做的理由,但我知道。闭上眼睛,连看不见的东西也会浮现在眼中。我感觉到了,至今为止,我,一直被人守护着。」 「……那不是我。」 「错了也没关系。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也不要紧。不过,请你听好。」 抑制不住冲动,宗太还是把脑袋朝向了雏田那边。 这也使他,没了退路。 「我明白啦。你想问什么?」 雏田把整个身子转了过来。 「谢谢你一直守护着我。」 「不是说过不用道歉的嘛。」 雏田闭上眼,摇了摇头。 「……对不起。和真田先生的往事,我一段也想不起来。」 「这样啊。」 「所以,请不要再守护我了。」 「……」 「我,没有回应真田先生思念的自信……」 「……这样就行了。反正,我也没打算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 周围一时陷入了沉默。 接着,地面再次摇晃起来。 剧烈程度迅速提升,达到了就算坐着,也难以保持平衡的程度。上方的断裂的钢筋坠落下来。旁边的汽车脆得如同纸气球一般,瞬间被压成了一堆破烂。 雏田吓得大叫起来,双手捂住了脑袋。 宗太则用手臂挡着面部,确认了即将崩塌的上方。 头顶有块巨大的碎块,掉下来的话将必死无疑。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命。而且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犹豫。 「……恨我就恨我吧。」 「咦?你说什么?」 宗太一把握住还在疑惑的雏田的右手。俩人手腕到手肘的部分,开始浮现出左右对成的文字式。 「这,这是!?为什么?月神刻印会?」 无暇搭理雏田,宗太只管自己的发动起月神刻印。 在感觉中,搜索着优姬。 很快便找到了目标。 将现在所处的位置,传给了远处的她。 刹那间,包围着瞬间移动月神刻印的优姬,便出现在了眼前。 「咦?这次又怎么回事!?」 「宗-太!」 单手将蹦过来的优姬抱了起来。 地面的摇晃变得更猛烈了。 上方开始瓦解。大质量的物体朝宗太他们砸了下来。 「优姬,瞬间移动!」 「嗯!」 优姬,展开了瞬间移动的月神刻印。 最先浮现于脑海中的,是那充满回忆的地方。 忽然,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紧跟着,混凝土碎块,便埋葬了这剩余空间内的一切。 3 睁开眼睛。 已不再是阴暗的地下停车场。 而变成了那令人怀念的客厅。 把优姬放到地上。 她圆溜溜的眼珠子,仍注视着紧紧搂着宗太,把脸埋进他胸口的雏田。 嘴唇只作出了说「雏田」的口型,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一脸困惑地,优姬抬头望了过来。 想必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雏田吧。 让她安下心似的,宗太轻轻抚摸了她的脑袋。然后,对雏田说道。 「抱歉。让你留下了可怕的记忆。」 那瘦小的肩膀仍在颤抖。 双手也死死抓着宗太的衬衫,还没有从受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不过,已经没事儿了。」 雏田却摇了摇脑袋。 「真的没事儿啦。」 即便如此,她还是摇着头。 「不是的……」 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不是的……」 「我懂。放心。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不是这样……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 温和的提问,却使雏田抬起了已满是泪水的脸蛋。 湿润的眼眸中,映照着宗太的模样。 「不是这样的……」 「那又是什么?」 雏田紧紧咬住自己樱色的嘴唇。像在压抑那涌上的感情一般。 看见这一幕的宗太的体内像是预见到什么似的,微微地颤动了。但那颗胆小的内心,却还在告诫他,这只是错觉。 「你误会了!」 不能抱有期待。现实已经不知自己多少回了。 即便如此,宗太还是唤出了那可爱的名字。 「雏田?」 「你误会了哟……宗太!」 思考在瞬间停止了。 多么亲切的称呼。 「对不起……」 泪水哗哗地往下掉。 在大脑理解之前,身体便先做出了行动。 从正面,将雏田紧紧搂进怀中。 记忆中的那份温暖正逐渐复苏。 「雏田!」 接着,又用声音呼唤道。 「对不起……对不起,宗太!」 怀中的雏田抽泣着说道。 「我……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没关系的。」 宗太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怎么回!我居然连宗太的事情都忘记了,打算一个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说过没关系的!」 即便如此,雏田依然摇晃着脑袋。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说着,宗太放开了怀中的雏田。 为她拭去了哭红眼角的泪水。 身旁,还站着被丢在一边的优姬。一副理解还没跟上现状的模样。 「优姬……」 雏田温柔地呼唤道。 而优姬则伸出她的小手。即便如此,在即将到达的前一刻,手却停了下来。蓝色的瞳孔抬头望向宗太,像在请求他来判断。 缓缓地,也不失坚定地,宗太点了点头。 瞬间,优姬便扑进了雏田怀中。 「雏田!」 「对不起呢……优姬。」 雏田抚摸着她的后背,像是为了补偿此前的过错、又仿佛是在确认优姬的存在。 感觉像在做梦。 不过,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 自然而然地,宗太和雏田的视线连到了一起。 「欢迎回来,雏田。」 不经意间把话说出了口。 「雏田,欢迎回来!」 更用力地,雏田将优姬紧紧抱住。 「嗯……嗯……」 眼眶中的泪水,她拼命忍着。 「宗太,优姬……我,回来了。」 尽管显得有些生硬,但雏田还是笑了。 可是,好不容易取回的安宁却没能持续太久。大地发出了轰鸣。那声音,仿佛要将整座城市吞没一般。摇晃也断断续续。 幕后黑手宗太非常清楚。就是雷蒙·德耶。 他带着雏田和优姬来到阳台上。 接着,出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眼前被一片大雾挡住。蓝色的雾。 刚过下午三点的月乃宫中,虽然也有一些太阳光,但整体呈现着淡淡的清白色。 不论哪个时间带都没可能见到的不可思议空间就出现在眼前。且还一望无际。 天空的中心挂着一轮满月。绽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雏田抬着头,身体已经僵住。 被蓝光照到的眼珠如同宝石一般。 宗太则赶忙回到屋内,提起固定电话的听筒。线还通着。便当即拨打了燕的号码。 有发信音。祈祷着能接通。 「宗太同学?」 「是。」 「还活着啊。」 「你那边呢。」 「第七位辉夜姬的话,还活蹦乱跳的呢。顺便,追着辉夜姬赶来的龙卷少年和视觉系女孩儿,咱也替你留住啦。」 「航和百花!?」 「啊,就是他们。」 「找到他们的燕学姐真是太好了。」 不禁松了口气。 「现在放心是不是还早了点儿?」 「没,不是你想的那样。话说,雷蒙·德耶的位置找到了吗?」 燕的吐息中包含着疑惑。 即便如此,她还是先回答了宗太的提问。 「在月乃宫零号地区。」 「那,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这还真是,大言不惭。」 「……雏田的记忆恢复了。」 电话那头的沉默,表示了燕的惊讶。 约十秒的时间里,一句话也没讲。 「那还真得,祝贺你呐。」 「也请帮忙转告黑田叔。包括我的事情。」 「自己联系不更好?」 「大概……我没那个时间。」 只说这些,燕应该也能明白的。 因为自己已经把摆在面前的状况,全跟她说明过了。 雏田记忆的恢复,意味着什么。上杉杏奈的存在也。以及,优姬握有知晓一切的钥匙这件事。 「宗太同学,你打算做什么?该不会……」 「自然是要拼到最后。」 「……这样啊。真拿你没办法呐。麻烦就麻烦点儿吧,联系什么的,交给咱好了。」 「拜托了。」 「呐,宗太同学。」 是清楚自己要挂断了么,燕像要阻止似的,忽然出声道。 「怎么?」 「没有比失去主角的宴会更无聊的事情了哟。可别让咱失望呐。」 「会妥善处理的。」 说完,宗太放下了听筒。 雏田还在看着蓝色的月亮。 「德耶神父在零号地区。引起这些现象的,就是他。」 没有回应。 她的心思依旧在月亮上。 「虽然不知有何目的,但这种事情必须阻止。」 宗太轻声说道。 比起来,还是风声更大一些。 「所以,雏田、优姬,助我一臂之力吧。」 「嗯,好哟。」 说着,优姬跑了过来。 即便如此,雏田还是没有反应。 「雏田?」 出声的瞬间,她的身体忽然晃动了一下。接着便像断线的人偶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啊啊……我,我……」 雏田的身体像是痉挛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吓得宗太连忙奔到阳台,从旁将她的身子抱进怀里。 可她,却连宗太的存在都未注意到。 只是双手捂面,激烈地左右摇晃着脑袋。 「……是的……所以,我……不愿意,不想知道……所以……」 「雏田!」 宗太摇着肩膀,并硬是让她抬起了头。 「我……所以,才全都忘记了!这种事情,才不想知道!因为讨厌!讨厌啦!!所以在坏掉之前,就全忘记了!!」 精神失常的雏田开始胡乱地挥舞起手臂。不过这,因为宗太紧紧的拥抱,而停了下来。 她的呼吸显得有些困难。与那渴求氧气的身体相反,即使吸,却也吸不进一点儿氧气。 「雏田,没事了。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不……不可以!不可以的,宗太!」 「没什么不可以的。」 「不是这样的!但是,不可以!唯独这件事儿不能和你在一起!」 「把你看见的、知道的,全告诉我行吗?」 「咦?」 「……那个时候,你有看见什么吧?知道了什么吧?」 「为,为什么……宗太,会知道?」 雏田抬起了头。脸上刻着深深的绝望。 「告诉我,雏田。」 「不可以!我不能说!因为知道的话,宗太会被……」 「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只让雏田你一个人承担这些了。」 「不可以!不可以的!」 「……是么,我明白了。」 向突然不再追问的宗太,雏田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而此时,他已望向优姬。 通往真实的大门,还有一扇。 就在,自己身边。 「呐,优姬。」 「什么?」 宗太将手轻轻放到那扇门上。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豪不犹豫地,用力推动。 「月神刻印是什么?」 然后,通往真实的大门被打开了。 4 这似乎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关于旅行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要追遡到很久很久以前。 在那遥远的宇宙起源之时,一个生命诞生了。 如心脏生来就会跳动那样,有着类似文字式模样的它们,没日没夜,不自觉地重复着繁殖,并逐渐繁荣昌盛起来。 最终,它们所在的星球被它们填满了。 它们变成了星球本身。 很快,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它们发现了其他的星球。同时,也明白了在更远的地方,也有着别的星球。 理解宇宙的广阔,并没有花多长时间。 为了进一步繁殖和获得更大的繁荣,它们驶向了无边无际的星之大海。 乘坐彗星的方舟,开始了旅行。 长久航海的尽头,是其中的一艘方舟来到了某片星系。 一片有着一颗小小的恒星,及数颗行星的未知星系。 它们的方舟,降落在了星系当中最美的水之行星上。 地面是当时还处于巨大爬虫类的支配之下。 不过,它们并没有对原住生物的恐龙产生恐惧。 因为它们没有感情。 有的只是,同宇宙真理相等的庞大知识。以及,繁殖并繁荣的本能。 不如说,在它们眼里,其他物种的存在,更是相当贵重的素材。 不存在质量的它们,自身所有的能量也非常稀薄,要进行隐藏着进化可能性的有性繁殖,就必须寄生在其他生物身上。 它们将恐龙作为宿主,以其的生命力为食粮,进行着繁殖。 随着数量的不断增加,最终,恐龙灭绝了。 为了进一步繁殖和获得更大繁荣,就必须找到新的宿主。 它们需要能提供能量的存在。 拥有比恐龙更强的生命力。 适应这个星球的环境。 可以自行进化与成长,繁殖并繁荣。 在此之上,还必须能够长久君临于生态系顶点的生命体。 它们决定,利用自己那庞大到快要溢出的知识,创造出一个满足以上所有条件的存在。 最初的人类,就这样诞生了。 宗太背靠墙,双脚伸直坐在了地上。 听优姬讲完以后,眼前是一片空白。 原本不可动摇自身的存在被彻底颠覆。 残酷的真相。 之前上衫杏奈就是这么讲的吧。 这真是个当真显得愚蠢,当玩笑又太过沉重的故事。 如果说是神孕育了人类的话,那这个神便是月神刻印。 它们创造了人类、守护着人类的进化、必要的时候,还帮助人类构建文明。文字这一文化,便是刻印授予人类的产物。那数不清的高技术古代文明,也正是借月神刻印之力才得以完成。 人类的繁荣昌盛是早就注定的。 因为就是为此所创造出来的。 只为确保能提供所有月神刻印优质的能源。人类不过是自动增加的能量源。真田宗太的存在价值,不过一块干电池的程度。用完就丢。大家都一样。 「宗-太?」 回过神,眼前正站着优姬。 一脸不安地望着这边。 宗太伸出双手,捧住了那张面庞。 「别担心,我没事儿。」 稍显胡乱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但是,宗太……」 「没事儿。」 「但是……」 「像这样因为能够在一起而感到喜悦的心情,总不是造出来的,你说对吧?」 意识到之前,话就先出了口。 雏田的身体不再颤抖。怀中感到的那股恐惧,也已经消失不见。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的微笑。 「太好了。」 带着疑问,宗太望向了雏田。 「能喜欢上宗太真是太好了。」 脸蛋通红的雏田害羞地说道。 「优姬,也很喜欢宗-太哟。也很喜欢雏田哟。」 宗太和雏田同时伸出手,抚摸了那小小的脑袋。 已经无欲无求。已经无所畏惧。 希望得到的一切,已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即使是被月神刻印创造出的存在,也 仍然带着确切可靠的温暖。 接着只要踏踏实实地走自己的路就行。 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就行。竭尽全力去完成就行。 希望这幸福能够多持续一天、一小时,那怕一分一秒。 那该做的,便只有从企图破坏、妄图夺走自己幸福的坏蛋那里,保护好她而已。 「雏田,优姬。」 一出声,俩人同时立起了原本趴在宗太身上的身体。 表情中不带一丝迷茫。 「现在,不去阻止德耶神父的话。」 「是!」 「嗯!」 雏田和优姬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伸出的手,被雏田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子刻印浮现了出来。 优姬则展开瞬间移动的月神刻印。 默默地,三人相互点了点头。 紧接着,屋内便没有了人。 5 等待着移动至月乃宫零号地区的宗太等人的,是月亮的蓝色与夕阳的朱红色混杂在一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世界。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见本该值勤的警卫的身影。即便是在禁止进入的铁丝网内移动,也无人过来盘问。 「宗太,那里有人……」 边注意着脚下堆积的瓦砾,宗太边确认了雏田声音所指的方向。 只见,地上倒着一名警卫打扮的男子。 三人靠近过去,观察了男子的现状。 还有呼吸。但是,很微弱。 注意到宗太三人的警卫,抬起了他那双无力的眼睛。嘴里像是在说些什么,但却只发出了几声呻吟。 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宗-太,那边也有。」 可见的范围内,又发现了三名同样姿势倒下的警卫。 都是弯着膝盖望向天空。 而空中,则挂着蓝色的月亮。 那明显就是元凶。 但,发生了什么暂时还不清楚。 雷蒙·德耶究竟打算干什么? 宗太将这些疑问抛之脑后,准备站起身子。瞬间,膝盖感到疲劳,不禁踉跄了一下。 「宗太……不觉得,身体很重么?」 听到这话,宗太自然地将注意力转向了把周围染成一片青白色的光线。 「看来,得尽快找到德耶神父呐。」 说着,他一把抱起优姬,向零号地区的深处奔去。 脚下摇摇晃晃,仿佛随时可能摔倒。脚也无法自如地抬起。并非怀中优姬的重量所致。膝盖如今积压着,犹如走完一段长长的楼梯般的疲劳。且还是以非同寻常的速度。 跟在后头的雏田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已是气喘吁吁。 但仍默默地,向零号地区深处前进。 最终,来到了一座瓦砾堆成的山前。 顶上站着一个人影。 神父的服装,白发。 男子宽硕的后背,正仰望着空中的月亮。 想必是有觉察到这边接近的脚步声。男子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真的,还活着呢。不,应该说是复活么。」 「真田宗太吗。」 德耶背对着的,是蓝色的月亮。表面被文字式所覆盖,犹如人类的心脏一般,有规律地跳动着。似乎还能听到生命的搏动。那,或许便是被杏奈称作『chaos』的怪物的呼吸。 而他垂下的手中,则握着一块不大的石头碎片。表面也覆盖满文字式,与月亮一样跳动着。 「你打算做什么?」 白发在风中飘动。 但德耶却没有转头。 也不知他是否有在意这边的存在。 优姬弯下身子,做好了起跑的准备。 雏田则将双手置于她的两肩,希望她不要太过紧张。 「愚蠢的问题。」 相当简短的回答。 内容不足,还摸不透德耶的意图。 「你什么意思?」 德耶的鞋,蹭掉些碎石子儿。 身体则向宗太这边倾斜。 「不过,这也不怪你们。还被蒙在鼓里的可怜羔羊,倒不如说,疑问同悲叹,才更适合你们呐。」 以像触手般的动作,他扭过了头。 当看见那双眼珠的瞬间,胸中萌生的一抹不安,顿时就转为了确信。 黑色的眼珠,如今已成了蓝色。 与此同时,从他手里的月之碎片中,蓝色的刻印如藤蔓般伸展出来,侵蚀了他的肉体。皮肤上,游走着无数蓝色的线条,就像爆起的血管一样。碎片与肉体,开始了物质的同化。或许德耶就是借这种方式,获得力量,并将知晓真实的吧。 眼眶下边有着厚厚的眼圈,面颊显得相当憔悴,一眼望去,那满是皱纹的面庞,还真看不出来就是德耶本人。 睁开的眼睛,深处闪耀着光。 浑浊的黑光。 其的真面目,便是超越执念,到达怨念的憎恶。 「刚才,你问过呐?打算干什么。」 「啊,没错。」 「想知道的话,就听好了!」 德耶高唱道。 「毁灭神明!」 眼中显露着决心。 宗太不禁心想,虽然处在视野范围当中,但德耶或许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阴森森的人。 宗太静静地咽下一口气。此举,并非惊讶或恐惧。而是为了让内心平静。 注意到雏田抬头望来的视线,便也向她点了点头,示意不用担心。 「感到庆幸吧,真田宗太。我将从无尽的痛苦中,把你解救出来。」 「别做傻事儿了。」 可声音却没能传达。 「我将要解放『chaos』,把月神刻印从地面上彻底清除。」 德耶的拳头,用力地紧握住月之碎片。 青白色的光变得越发明亮,而被碎片吸走生命力的德耶却身形摇晃。 如同野兽似的,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本想冲上前去的宗太,腿却忽然一软。力量正渐渐从体内流失。雏田也膝盖一弯,蹲坐在了地上。 「宗-太!雏田!」 宗太伸出手,抚摸了担心二人而看过来的优姬的脸蛋。 接着透过她的肩膀,狠狠瞪着德耶。 「你做了什么!」 「要唤醒『chaos』,须先奉上祭品。当然是将月乃宫整个献给月亮!」 「你!若见过真实的话,就应该知道,解放月亮将会造成后果吧!」 原本视线恍惚的德耶,将焦点定格在了宗太身上。 接着,在肩膀抖动的下一刻,却后仰身体大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可笑?不,不对哦,真田宗太!是喜悦哟!」 「……你说喜悦?」 「是么……这样啊。看来你也打开了通往真实的大门呐。」 德耶的视线,这次移向了雏田和优姬。 「没人比你,更接近真实的意思么。」 接着,他再次大笑起来。 瞬间,却又以焦躁目光贯穿了宗太。 「既然知道!为何你还若无其事!!知晓真实的你,为何还要阻挠我!」 即使面对情绪激动的德耶,宗太仍非常镇静。 以一副不为所动目光,反望了回去。 「因为航、百花,以及亚里纱都需要你。」 「愚蠢的回答呐。人类不过是身为神的月神刻印所饲养的家畜,根本不存在任何意义。根本不存在任何价值。更不用说,家畜相互间的感情这种比垃圾还不如的东西。」 「才没有这回事!」 雏田的声音,竟不可思议地很有穿透力。 即便被德耶否定,也没有使用责备的语气。 只是,顺应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的话语。 那双膝盖不住地颤抖。既有疲劳的原因。也有害怕的原因。 而宗太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 瞬间,雏田便不再战栗,笔挺地站在了宗太身旁。 「即便你们想否定,真实也是不会改变的。人类就是月神刻印的家畜,这颗星球,也不过是培育用的苗床罢了。若不毁灭神明,人类就无未来可言!」 宗太则望向了蓝色的月亮。 「解放那个,或许是能彻底根除月神刻印。但是,你能保证它不会危害人类没么?」 在竹中引发的事件里,暴走的子刻印同样袭击了普通人。而并非只针对月之子。并非只吞食月神刻印。 「连同神明一起被埋葬,也比作为家畜苟活要好上百倍。」 「别把你自己的思想,强加给那些不知情的人们。」 「那么,你敢讲吗?向全人类,告知人类原本的姿态!让他们知道,自己原来和猪没什么两样!」 「这……」 「你也明白吧。知道的话,等在前面的将只会是破灭!在真实面前,自己是多么的软弱无力!那就含着手指,在旁看着好了!家畜就应该有家畜的样子!」 说着,德耶再次握紧月之碎片。 覆盖全身的蓝色刻印随之增强了亮度。 四周围的青光,也射向天空。 头顶,传来了声响。 像是鸡蛋破裂的声音。 被一股恶寒驱使,宗太抬头望向了天空。 满月出现了龟裂。裂缝的直径占了整个月亮的三分之一。 从缝隙间,传出了低沉的吼声。 空气在振动。脚底在摇晃。砂石在地面跳动。 那里面有东西。 直觉在宗太体内乱窜。 告知着,月亮里面有东西…… 全身感到了被杏奈称之为『chaos』的怪物的气息。 本能在恐惧。 雏田抱紧了他的手臂。 优姬则直直注视着天空。 「还……还不够么……」 声音沙哑的德耶用手捂住嘴巴咳了起来,手上满是咳出的鲜血。 表情也已失去了精气神。 为什么他还能站得住,这甚至让宗太觉得不可思议。 面容已犹如死人。 「要去阻止德耶神父咯,雏田。」 出声的同时,宗太再次握紧了雏田的手。 发动起子刻印。 「优姬!催眠!」 话音刚落,优姬便已展开了小早川花梨所持有的月神刻印。 可是,德耶却没有陷入沉睡。 皮肤上的文字式开始活化,如蛇一般四处游走。 「没用的。获得解放也是『chaos』自身的意愿!对于月神刻印的进化种,吞食了无数刻印的『chaos』来讲,这点儿弱小的力量又怎可能行得通!」 「优姬!」 呼唤之时,优姬便已高举双手,在头顶作出了一颗小小的太阳。这次是小早川柚子的月神刻印。巨大的火球,直奔德耶而去。 直击不可避免。 可在火球撞上德耶的瞬间,却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压碎似地消散了。 那是,非常熟悉的一幕。 「刚才的是……」 「别说你不知道。立花雏田的重力支配能力已经被。」 被蓝光照亮德耶俯视着下方说道。 「已经,束手无策了么?」 牙齿擦出了声响。 只见优姬展开了文字式的翅膀。 「子刻印么。可惜,吞食的刻印数量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之上。想同『chaos』一战,真是显得有点儿自不量力啊。」 不听德耶的劝告,优姬依然拍打着翅膀。 瞬间,她飞上高空,从空中射出文字式的羽毛。可却被从德耶皮肤里伸出的蓝色藤蔓尽数击落。 这时,其中一根藤蔓瞄准上空的优姬,冲了过去。 「优姬!」 「快跑!」 宗太和雏田的呼喊重叠在了一起。 反应过来的优姬这才看见背后逼近的藤蔓。结果受到藤蔓一记重重的挥击。 她被击中背部,从空中掉落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宗太及时赶到落下地点,准确地将优姬抱进怀里。 「还好吗?」 「还——好。宗-太,谢谢。」 起身,便看见德耶将月之碎片高举向满月。 碎片进一步吸食了德耶的生命,从闪着青光变成更接近白色的光线。 「住手!」 宗太大喊道。 「呆在下面静静欣赏吧!毁灭神明的瞬间!」 「别傻了!这些,她应该都是知道的!上杉杏奈没可能放任不管的!」 德耶笑了起来。 但也就到此为止。 金属碰撞似的声音在耳朵深处响起。 德耶定住了。 是时间停止了。 把优姬放下之后,宗太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 向德耶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但,根本够不着。 视野中,出现了组成齿轮状的月神刻印。迈出的脚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只见德耶的身体被无数的齿轮包围。一口气儿的间隙,齿轮便一齐转动了起来。 仅仅一瞬。 身体像被风干似的迅速失去水分,肉体很快消灭,连骨头也成了沙砾。 齿轮停止的同时,雷蒙·德耶这一存在,就化为尘土随风而去了。 什么也没留下。 他高举过头顶的月之碎片,也受重力的影响掉了下来。 在落地之前,被一只白嫩的小手给接住了。 瓦砾的山顶上,站着一名少女。 不为所动的表情,修道衣的头巾外,露出着些许银色的刘海。 体内有什么在上蹿下跳,在大声喊叫。 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死了。而且,还是被非比寻常的方法给杀死的。 即使清楚却也抑制不住。 感觉喉咙很渴。 不过,宗太还是勉强冷静了下来。 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因为自己、雏田和优姬眼下都是对方的目标。 世界逐渐恢复了原本的色彩。蓝色的月亮渐渐变成银色,并从满月变回半月的姿态。出现龟裂的部分,也看不见了。 周围青白色光线也逐渐减弱,很快便彻底消散。 仿佛在告知时间的流逝一般,太阳渐渐西沉。 杏奈那拖得长长的影子,在到达某个时间点后,便消失了。 夜幕降临。 「下次就轮到你们了哟。」 「为什么?」 接受宣告的宗太,仍然反问道。 那,并非对杏奈宣告的提问。 而是针对她的行为。 「为什么,又一次杀死了德耶神父?」 杏奈蓝色的眼珠反望过来。 眼中不带任何感情。 「你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明明可以一次了结他 的。可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可以当作是你最后的提问么?」 平淡的语气里,还透着些许无趣。 宗太发现,那是一种不愉快的情感表现。 所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提问是有意义的。并断定杏奈这样做也一定有她的理由。虽然不清楚具体内容。 可以看透未来的杏奈才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见宗太不再多言,杏奈便转过身子。 「要放过我们?」 「给予你们到明天早晨为止的时间。请有效地,利用这剩余不多的时间。」 只留下这一句话,杏奈便从瓦砾山的反方向走了下去。一会儿功夫,就再也看不见那瘦小的背影了。 即便如此,优姬依然警惕着周围。 雏田的身体也还没有放松下来。 过去整整五分钟后,宗太才终于大抒一口气。 见此情景,雏田露出安心的表情,优姬也抱了过来。 「明天早晨么……」 恐怕,现在已经超过傍晚六点半了吧。 还有十二个小时左右。这点儿时间,宗太却并不嫌少。 「有什么想做的?」 向雏田和优姬询问道。 俩人同时倾斜了脑袋。 看着她们不经思考就做出的举动,宗太忍不住笑出了声。 「为,为什么要笑嘛。」 「抱歉。感觉紧张感不见了啊。」 在雏田失去了重力支配能力的现在,能同上杉杏奈的时间支配能力相抗衡的,就只剩下身为子刻印的优姬一个人了。 上一次,是雏田和优姬联手才打平的。 可以说,这次根本没有胜算。 在看透未来的杏奈面前,思考对策也没有任何意义。 危机近在咫尺。 但却,不可思议地表现得相当自然。宗太非常明白,那是因为雏田和优姬都陪在自己的身边。 「就算宗太你这么问我……。优姬有吗?」 雏田凝视着优姬问道。 「想和宗-太雏田在一起。」 优姬笑容满面地答道。 「没有更具体些的吗?」 「具体?」 优姬的脸上浮现出问号,整个身子都倾斜了。 「想和宗-太雏田粘在一起!」 仿佛在炫耀「这个不错吧」似的,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摆好了要抱的姿势。 觉得这里只能依靠雏田,宗太便把视线移向了她。 「咦,我,我么?我想想,呢……」 不擅长即兴的雏田,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对,对我来说,那个,可以陪在宗太身边的话,也就没别的奢望了哟。能紧、紧贴在一起的话,感觉会更好!」 「……那不和优姬没区别嘛……」 「谁,谁让你突然把问题抛给我……」 「我的错么……」 「也,也不是啦……那个……」 辩解的途中,雏田忽然陷入沉默,是想到点子了么。 「想到什么了?」 「是的。想到了。」 「那好,就跟你走了。」 「可,可以吗?不怕我想到的地方,会让你们失望么?」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对吧,优姬。」 「嗯,不看不知道哟——」 「唔,说得我倍感压力!还,还是算了吧!」 宗太把手,放到了心慌意乱的雏田头上。 「宗,宗太?」 「别担心,就算失望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的。」 「这,这话,根本不算鼓励哟。」 尽管眼珠朝上生气地瞪向宗太,但同时她也已是喜形于色。 「那,走吧?」 「好!」 「嗯!」 6 早已超过闭园时间的动物园内,没有灯光,被一片寂静笼罩着。 「这样子,搞得跟贼似的呐。」 避开留在园内的饲养员的耳目,在笼子与笼子间移动着。 走的和大约一年前来过那次相同的路线。 刚看完浣熊,眼下则正在北极熊的笼子前观赏它的睡姿。 「熊,在睡觉哟-」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优姬,把手伸向了白熊。 「浣熊也在睡觉—」 她回过头,鼓起了脸。 「呜……动物园果然不适合夜晚来……」 雏田无精打采的,是在自责么。 「算啦,有什么关系嘛。这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被抱起来的优姬,像是要叫醒北极熊似地狠狠地敲打了笼子。受惊睁开眼睛的熊,抬起了它硕大的身子,朝宗太三人这边走来。 张开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透过铁笼的间隙伸到了他们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优姬是目瞪口呆。 回过头,雏田已经躲到了很远的地方。 「会被它吃掉什么的,我,我可从没想过。真,真的哟?」 「明白明白。」 「唔,真,真没想过呢?」 不理会雏田,宗太抱着优姬顾自个儿走了起来。 「优姬,接下来带你去看狮子咯。」 「狮子,啊呜-」 即便在这夜晚昏暗的动物园里,优姬也是精神百倍。 衬衫的衣角被雏田从身后给拉住了。 「还有老虎和豹子呢。」 「老虎,啊呜-,豹子,啊呜-」 「叫声都一样么?」 话音刚落,优姬便低头沉思起来。 「老虎,呼-?豹子,咻-?」 「这样叫的动物可不存在哦……」 觉得手臂酸了,宗太便把优姬放下来,牵着手继续前进。 「那,那个,宗太。」 「嗯?」 「那,那个呢……」 一站住,雏田便扭扭捏捏地,盯着宗太空闲的另一只手的方向。 「雏田也要牵手么?」 「好,好的!」 她笑嘻嘻地牵起手,走在了边上。 刚能看见狮子笼,优姬就使劲儿拉着宗太向前走。相反,雏田则一劲儿地往背后藏,搞得宗太几次都差点儿摔跤。 笼子里,狮子和老虎都在睡觉。 这次,他事先叮嘱了优姬不要去吵醒动物。虽然一脸的不高兴,不过优姬还是遵从嘱咐,乖乖地只看动物。 但反作用却在移动到下个景点的路上出现,她变得格外兴奋。 等看完袋鼠,穿过猴子和黑猩猩的森林,到达长颈鹿广场的时候,则已经趴在宗太的背上睡着了。 宗太见状,便和雏田来到园内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接着,让优姬躺到了雏田膝盖上。 吃完事前在便利店买的饭团以后,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注意到雏田的视线,可一转过头,她却慌慌张张地别过了脸。 宗太伸出手,轻轻捏了雏田的脸蛋。 「乃,乃干什喵啦!」 那边投来抗议的视线。 脸蛋,则微微泛起红晕。 即便如此,她仍没有扭过头去。 反倒是宗太先觉得害羞,视线飘忽不定。 「感,感觉很难为情呢?这样面对面的。」 「没,没错呐。」 掩饰似地挠着脸颊。 「那个……宗太。」 「这样就行啦。」 因为知道 雏田要说什么,所宗太抢先接过了话。 雏田半张着嘴,僵住了。 「我不后悔。而且,也没打算就这样接受死亡。」 「我也一样。」 说着,雏田靠在了肩膀上。 低下头,发现她的耳朵已经红得连在这黑夜之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想必是因为视力恢复,使得对被人注视所产生的羞耻心一下膨胀的缘故吧。 「说实话,来动物园还真有点儿出乎意料呐。」 「咦?」 「问想做的事情,我还以为你铁定会回答想和大家见一面呢。」 「可以的话,当然想见。和京前辈、燕学姐、黑田叔、巴老师、璃子、菜菜子姐她们。也想同她们好好道谢。但是,我明白不能这么做。决心会动摇……会把她们也卷进来的……」 「这样啊……」 「而且,动物园哪里出乎意料啦!这里,可是我和宗太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呀!」 「那个可以算作是约会么。」 「咦!?不,不算吗?」 「也罢,你不介意的话,就当约会好了。」 交谈没有任何预兆地结束了。 握住坐在长椅上的雏田的小手。 她的头离开了肩膀。 宗太也顺势探出脑袋,将嘴唇叠了上去。睫毛抖动着,雏田闭上了眼睛。 柔顺的秀发抚过宗太的脸颊。 双方都不渴求更加刺激。但,和普通的接吻又有些不同。 像在确认对方的存在。 依依不舍似的。 仿佛恋人离别之时,那种久久不肯分开的吻。 风从两人间吹过。 宗太,先缓缓地离开了雏田的嘴唇。 雏田则微微低下头,尽管显得很难为情,但仍然注视着宗太。 嘴角漏出了笑声。 「……心,跳得好厉害。」 「我也是哟。」 「宗,宗太,你好像变得很熟练了?」 「说,说什么呢!」 一瞬间,脑袋混乱了。 「是,是真的!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 「不是,就算你这么说呐。」 「哈!难道,是和别人练习过了!?」 「怎么可能!」 「没练习过,也能熟练?」 「和,和上次差不多哟。」 还没说够似的,雏田把手指贴在了嘴唇上。 「真的么?」 「我对雏田你是一心一意的。害得被燕学姐当作跟踪狂了都。」 「……对,对不起。」 「你能全记起来,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你不用道歉。」 「但是……」 「没有但是。」 「那,那么……」 「也不是那么。」 期待的目光,从下投来。 「……那,那个,不把人家嘴巴堵上的话,好像还会道歉的。」 露骨的催促,反让宗太涨红了脸。 「你从哪里学来的?」 宗太别过头问道,连正眼都不敢看。 「从朋,朋友借的漫画里,有这一幕场景!」 身体已经把持不住。 他略显粗暴地抓住雏田,真的用嘴去堵住了那张净讲多余话的嘴巴。 「嗯哼。」 色色的吐息,如今也当作没有听到。 放开雏田的身体之后,便看见她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 「果然,变得很熟练了。」 「你还说!」 「宗-太?雏田?」 揉着惺忪的睡眼,优姬爬了起来。 那张睡迷糊的脸,分别看了看宗太和雏田。 「你们,亲亲过了?」 「没有哦。」 与冷静应对的宗太形成鲜明对比,雏田则突然发疯似地惨叫了一声。 「没,没有哦!这种事才没做过哟!」 宗太见状,砰砰地敲了她的脑袋。 她这才冷静了下来。 接着,宗太站起身子。 感觉着风吹,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中挂着一弯弦月。 低下头时,已下定了决心。 「要走了吗?」 「啊。」 话音刚落,雏田和优姬都站了起来。 毫不犹豫地。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日期也还未改变。 即便如此,宗太仍觉得应该在调整好心态的现在动身。 「可以了吧?」 面对宗太最后确认的发言,俩人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或许再也没机会看到太阳了。 即便如此,也绝对不会后悔。 7 位于月乃宫大学区内的礼拜堂的大门,被宗太猛地推开。 毫不客气地,不带一点儿踌躇地,踏着绒毯前进。身边,还跟着雏田和优姬。 视线所朝向的前方,是正双手合十做祷告的上杉杏奈的背影。 「已经没有留恋了么?」 声音从那瘦小后背的方向传来。 「这个,等事情了结之后再做打算。」 「事到如今,仍然坚信会有未来呢。」 杏奈无声地站了起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必你应该非常清楚才是。」 「保护世界不受来自残酷真实的伤害……这只是其一。」 「这说法,好像我还有别的目的似的呢。」 「若你只是以隐瞒真实为目的的话,应该不会给德耶神父复活的机会。但你却置之不理。而且,还是直到月亮变成那副模样才出手,对于只想隐瞒真实的你的来说,这些行为不显得很反常么?普通人如果看见产生裂缝的月亮,没可能不陷入混乱。」 这时,杏奈才终于转身面向宗太。 「最初见面的时候就这样,总是能觉察到这些细微的问题呢。」 「才不细微,这可关系到我的未来。」 「第一个目的,确实是如真田大人所言。」 「……你一直是一个人,保守着这个秘密的呢。」 带着一脸悲痛哀伤的表情,雏田说道。 「把那么沉重的东西,一个人,背负至今呢……」 「不必同情。双手所沾满鲜血、夺取了许多人性命的我根本不值得同情。」 「但,那仅仅是为了不让人接近真实才不得已而为之的不是么!」 「不论出于何种理由,杀人总是不对的。我有说错吗?」 「这……」 无言以对的雏田,默默地低下了头。 「那为何,你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明知故犯!」 杏奈注视着宗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为了赎罪。」 「这,是对那些被你杀害的人的么?」 杏奈摇了摇头。 头巾也随之摇晃,又露出了些许银发。 「我,曾有一个大我很多的哥哥。以前同真田大人,讲过的呢。」 宗太轻轻点头肯定道。 就是那个曾和自己拥有同样刻印的杏奈的哥哥。 「在月之碎片坠落中失去双亲的我,和哥哥相依为命。没有亲属的我们,最后被送到了当时还是孤儿院的银色方舟。」 杏奈扭过身子,或许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正面吧。 「在那里,我们遇见了和我们同样,因月之碎片坠落灾害而失去双亲的 终章 念你 月乃宫高中的屋顶上,两个人影正面对着面。 「那,那个!我!一直,很喜欢学姐!」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要交往还是很困难呐?」 对脸蛋泛红的制服装女高中生说这席话的,正是一副大学生模样私服打扮的片桐京。她是因为有事找巴而来到高中,却在校内被学妹逮住,带到了屋顶上。 「为,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可能!」 「这个反应……虽然比较在意其中的意思,不过反正就是这样,对不起啦。」 说着,京鞠了个躬。 紧跟着,泪水渗出眼眶的女孩子边喊着内心的想法,边飞快地跑走了。 「我,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砰的一声,屋顶的门被关上了。 在这空无一人地方,京叹了口气。 「喂~,热闹看够了没?」 她朝水箱喊道。 是在午睡么,一个熟悉的人物打着哈欠爬了起来。 「京京你,干脆交个女朋友算了。」 「这么讲的话,也该是男朋友吧。」 明明是快到暑假的季节,可燕却还在长袖的女式衬衫外,套着毛线背心。 「你在这种地方干嘛哟?」 话音刚落,燕便从水箱上跳了下来。 在悠闲地走到京所在的栏杆边上后,她从屋顶俯视着到学校正门口的那段道路。 「没什么事儿哟。」 「是来看看,宗太君在没在的吧?」 在没有回应的燕身边,京也眺望起了放学回家的月乃宫高中的学生。和朋友有说有笑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学校。这本该是十分常见的日常光景,但京的胸口,却传出阵阵揪心的疼痛。 再怎么等待,也不见那苦苦追寻的背影走过。 宗太和雏田,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感觉,好空虚呐。」 像是要把视线从痛苦上移开似的,京背靠在了栏杆上。 「你说,那一天宗太君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直直注视着屋顶的瓷砖,说道。 「哈,谁知道呢。」 「给我认真思考下哟。」 「能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月神刻印,月之子也不复存在。可喜可贺。这不就行了,你说呢?」 「或许的确如此呢。」 京转过头,便看见燕正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像在可惜那失去的月神刻印。 「看看这所谓和平的世界,真令人作呕。」 「没错呢。明明宗太君他们都消失不见了……」 「说这些,也没用呐。」 说着,燕仰望向天空。寻求似地伸出了手。那只手是不是抓到了什么?如今的京,只能默默地相信。 「果然,变得好空虚了呐。」 燕有意地,用一副事不关己的腔调说道。 而京也默不作声地望向了天空。 穿过黄昏时分的寺庙院落,到达墓地的巴,发现已经有人先来了。 刻有竹中家的墓碑前,黑田正合掌蹲在那里。 「也罢,好歹你所担忧的世界,似乎也稍微改进了一些,就来跟你报告下哟。」 见巴站在身后,黑田便起身,并说了这一席话。接着,当他把手伸进西装口袋,找香烟的时候,脸上却浮现出了苦笑。 「禁烟,还在继续呢。」 「本来只是打算许个愿就完了的。结果因为某人的缘故,看来还得继续段时间呢。」 黑田又把手从口袋里抽出,这次则抬头寻找起了月亮。 「今天早晨,上面下达了内部指示。从下个月开始,似乎就要被调去公安部总务课了。」 「不挺好嘛。在我手下干,也没机会出人头地呢。」 「听说课长拒绝了调动?这是为什么?」 「特课的善后工作,总得有个人来干吧?」 「仅凭这样的理由,觉得我会接受么?」 朝向巴的黑田,动作滑稽地耸了耸肩。 「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理由啦。」 「请不要再一个人背负全部责任了。」 「哪有这么你说的这么帅啊。」 「那么,请接受调动。」 「……这种时候,不是该由男方主导的么。」 担心扭过脸去的黑田,巴没有再说下去。 「虽然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但我还是希望能给他们留下一个可以回来的地方。即便是特课这样荒唐的组织呐。觉得迟些关门也不晚的,难道只有我么。」 「……果然,是把全部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巴有意地像黑田投去了责备的视线。 配合着她,黑田装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样。 接着,俩人同时望向天空。 等待那还未探出头来的月亮。 漫天的星空下,亚里纱静静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之中。 午间储存的热量,温暖着呈大字型躺下的她。夜风轻抚过肌肤,格外舒服。梳理吹乱金发时,弄得手指痒痒的,不由地独自露出了笑容。 接着,她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并献上了对天空的谢意。 「亚里纱!」 以航为首,儿童设施的孩子们全部爬上了山丘。 坐起身子的亚里纱,一下便被孩子们给围住了。 「晚饭准备好了哦。」 航得意地说道。 「你不是几乎没帮上什么忙嘛。」 说着,百花狠狠地捏了航的脸蛋。 「疼,好疼!疼死啦!」 孩子们自然地哈哈大笑起来。 亚里纱也微笑着。 「那么,准备开饭吧!」 见她站起身来,孩子们便一齐朝儿童设施的方向跑了回去。想必是空腹的忍耐,到极限了吧。 「不要跑,小心摔跤哟—」 喊着「不会的」的孩子们,很快就没影儿了。 剩下的,就只有亚里纱、航,以及百花三人。 「呐,亚里纱。」 「怎么?一本正经的,都不像你了。」 「啥!我也会有认真的时候的哟!」 表情无语地,百花叹了口气。 航似乎还想继续抱怨,不过因为亚里纱的视线而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是关于宗太的事情。」 「嗯。我想也是。」 「我,还没和他道谢。」 「我也还没哟。」 「这种时候,你认为该怎么办?」 航向亚里纱投去了寻求救赎的视线。 是在思考同样的事情么,百花也望了过来。 「我还想等你们稍微懂事点儿了,再讲的。」 航和百花默默地等待着发言的后续。 「试试回到父母的身边去吧?」 俩人的表情同时蒙上了阴霾。 「我明白哟。你们很害怕。我也同你们一样的,看。」 亚里纱伸出了颤抖的双手。 「对家族没有任何留恋的话,自然是没有回去的必要咯?不过,如果在你们的心中依然有想见到父母的念头,那我觉得呢,还是应该回去的。因为这是留给我们自己的未来呀。大概,全多亏了宗太他们……」 说完,她对着航和百花笑了笑,然后又像在掩饰难为情似的,望向了天空。 「我……会试试看。」 「那,人家也要回家 。现在这样就好像欠宗太人情似的,好不爽。」 满月露出了脸。 曾经,每次看见都会陷入不安。不过,现在已经不用怕了。 「嗯。这样一定很好。而且,宗太他们也在看的哟。」 「咦?」 「我想,他们一定也在遥远的某片天空下,欣赏着同样的月亮。」 航和百花都没有回话。 只是,默默地抬头仰望着月亮。 在那间屋顶被破坏的礼拜堂内,站着一名黑色长发的少女。沐浴淡淡的月光,正仰望着满月。 少女的手,被身边的少年紧紧地握住。 「我们,为什么还活着?」 宗太的话语中,比起喜悦,带的更多的是疑惑。 「……我也不清楚。不过,感觉有听到别人的声音。」 「别人的声音……」 的确,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但,那究竟是谁的声音呢? 是一双柔嫩的手,将即将消逝的自己同雏田的生命水珠,从海里捧了起来。被她的那份温柔守护般的感觉,至今仍残留在体内。 这样的人物,宗太只认识一个。那知晓一切、背负一切、守护一切的少女。 「是么……是她么。」 「一定不会错的,那个声音……」 ——请活下去 听见的,仅此一句。 「……是杏奈。」 雏田的肩膀,微微地颤动着。 「是杏奈她……代替了我们……」 声音渐渐被泪水浸湿,还擤了擤鼻子。 即便如此,她仍面带微笑。 「是她的声音呐。」 宗太的体内也在哭泣。并非为她的死悲伤。也不是因为获救的喜悦。而是杏奈的那份温柔,那份暖意,让内心不由得湿润了。 「会变成这样,她是不是也知道?」 「我想……大概知道的吧。」 她以一己之力,承担起了这一切。直到最后的最后,还是让她背负了。让那瘦小的身体。 「优姬呢……」 「不知道。不过,我想她一定还在那里。」 抬起左手,雏田指向了空中。 那轮皎洁的满月。 「是嘛……和裕太在一起了啊。」 「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总不能让他再无依无靠了吧。」 雏田用力地,握紧了牵着的手。 「是呐。没错呐。」 宗太也紧紧地握了回去。 俩人的手腕上已不再浮现子刻印。优姬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但宗太并不觉得自己会变得寂寞。因为身边,还有雏田。 悲伤的话,会被优姬笑的。 「对了,雏田。」 「是。」 「我……有没有变温柔点儿呢。」 望着月亮的眼眶中,正渐渐地,含满泪水。但他咬紧牙关忍住了。他觉得这不是能随便流下的眼泪。并从中感到,不论岁月过去多久,这份情感也绝不会忘记。 胸口暖暖的。像被春天柔和的光线照耀一般。一股被别人抱着似的、守护着似的的安心感正涌上心头。是杏奈和优姬帮助了自己。帮助自己拥有了这种心情,明白了,这既非悲伤、也非喜悦的泪水。 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想和她们说声谢谢!」 但是,能说这些的对象却已不在身边。无法传达的感谢反而压抑了自己的内心。 感情成形的瞬间,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接着,便止不住了。 「……想变得……更温柔。」 宗太不再忍耐,大哭了起来。哭着,并将如今感觉到的一切、如今所思考的一切,全部刻在身心之上。肩膀颤动着,任由温热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会的哟。宗太的话,一定能做到的。」 雏田的脸上,也已满是泪水。 「也对。不做到不行呐。」 「我,也想变得更温柔。」 止住眼泪,但仍止不住呜咽的俩人望向了月亮。沐浴月光,并一次次地,重复说着谢谢。 「我们还活着……还能感觉、还能思考、还能相爱。所以,所以……」 不一会儿,他们同时,朝向了对方。 宗太自然地,把话脱口而出。 「接下来也一起活下去吧,雏田。」 没有回答。 取尔代之的是,雏田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并顺势,踮起了直哆嗦的小脚。 嘴唇微微贴在一起。誓言的一吻,还带着温柔的泪水的味道。 放开宗太的她,脸红扑扑地低下着头,但仍翘起眼睛望了过来。 再度紧握那只小手,宗太和雏田肩并肩齐齐地迈出了一步。 坚定地向着明天。 在银色月亮的祝福下。 后记 探测卫星「辉夜姬」成功降落到月球。 这则新闻播送的时候,作为最终卷的第五卷也正好完成。大家好,我是擅自思考着两者间有何联系的鸭志田一。 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联系。嗯,是的。 总之,虽然前面干脆地写过,这里还是重新提下,本书圆满完结了。 回想起来是两年前吧。构思原型的时候。 怀着没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再看吧的心情,我又将当时的构思给找了出来。 感想是,故事整体的氛围,初期构思要更偏黑暗……。原因似乎是那时打算写更曲折的故事。 或许是内心得病坏掉了吧。 能写成现在这样,想必一定反复摸索很久了呐,不禁事不关己似地这样想着。 相反,也有着保留当初构思的形象。 其代表就宗太和雏田。 包括说法方式、气氛及设定在内,几乎都没有变更。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呢。因为,是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嘛。不如说,改变的话对创作本身才是个大问题。会惹恼编辑,被骂你丫到底想干嘛的。 都最终卷了,本打算写点儿和内容相关的话题的。可又怕写得太长反而画蛇添足,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吧。关键就是,宗太和雏田啦。 总而言之,能写这最终卷的后记,也全是多亏了广大读者对于本作品自始至终的支持。在此,由衷地谢谢各位。 希望下部作品也能合您的口味。 以及,向为整个系列描绘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担当编辑的荒木先生、峯先生,献上诚挚的感谢。 二○○九年七月十二日鸭志田一。 探测卫星「辉夜姬」成功降落到月球。 这则新闻播送的时候,作为最终卷的第五卷也正好完成。大家好,我是擅自思考着两者间有何联系的鸭志田一。 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联系。嗯,是的。 总之,虽然前面干脆地写过,这里还是重新提下,本书圆满完结了。 回想起来是两年前吧。构思原型的时候。 怀着没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再看吧的心情,我又将当时的构思给找了出来。 感想是,故事整体的氛围,初期构思要更偏黑暗……。原因似乎是那时打算写更曲折的故事。 或许是内心得病坏掉了吧。 能写成现在这样,想必一定反复摸索很久了呐,不禁事不关己似地这样想着。 相反,也有着保留当初构思的形象。 其代表就宗太和雏田。 包括说法方式、气氛及设定在内,几乎都没有变更。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呢。因为,是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嘛。不如说,改变的话对创作本身才是个大问题。会惹恼编辑,被骂你丫到底想干嘛的。 都最终卷了,本打算写点儿和内容相关的话题的。可又怕写得太长反而画蛇添足,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吧。关键就是,宗太和雏田啦。 总而言之,能写这最终卷的后记,也全是多亏了广大读者对于本作品自始至终的支持。在此,由衷地谢谢各位。 希望下部作品也能合您的口味。 以及,向为整个系列描绘可爱插图的葵久美子小姐,担当编辑的荒木先生、峯先生,献上诚挚的感谢。 二○○九年七月十二日鸭志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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