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轰》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草摩威威@轻之国度 安提坦 1862 美利坚, 比起我们的古老大陆, 您来得更加美好。 毫无一物阻挡着您, 没有难以忘却的斗争, 也没有无益的记忆。 ——歌德 1 向前延伸的道路描绘出一道平缓的曲线。 这条路跟两边的农田相较之下约低了一码左右,因此当地的农民以《下陷路》这种非常直接的方式称呼它——换句话说,这只是一条没有命名价值、随处可见的农田小径。 在之后被改称为《鲜血小径》的这条狭窄农道旁,隶属于第六阿拉巴马大队第二中队的马克军曹,正抱着他爱用的英制p 18 5 3?5 7 7口径恩菲尔德m k步枪,站在寒风之中颤抖着。 昨天半夜就定位之后,为了要隐藏部队的行踪因而下令严禁生火。他跟他的部下为了忘却寒冷并且维持紧张感,不断嚼着他们随身携带的咖啡豆壳。他们几乎所有人都面临着因待在卫生条件极差的战场上或是吃下发霉的野战口粮所导致的肠胃不适:不过在这方面的状况,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都是相同的。 将军们也在漫长的行军中,因为风雨侵袭以及睡眠不足而导致慢性疲劳,或是因早餐而导致消化不良,还有像是关节炎、痛风、风湿、丹毒、骨髓炎、胃溃疡以及疟疾等等,症状已经多到不胜枚举了。比方像是拥有「雄狮」这个绰号的理查德。s。尤尔少将,才四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看起来垂垂老矣,而且还苦于胃溃疡以及疟疾的煎熬,据说现在只能靠喝稀饭来维持生命了。 说穿了这是一支由带病的将军所指挥、还有一半以上的士兵也同样有病在身的军队,然而在就战斗位置后,没有人敢趁机躲进农田里。 战况——完全无法掌握。 天色将明,在北方——也就是友军的左翼方向传来隆隆炮声,不过没办法知道是哪一边占上风。唯一可喜的是随着太阳升起,身体也开始有了一丝丝暖意。 「要先让他们开枪!」 隔着临时搭建的屏障——从附近农场拆下来的栅栏,抱着步枪的马克军曹对着周围的部下大喊。 已经可以清楚看见前方有敌人接近了。 他们的动作并不急促。 排成四列纵队的队伍,其行进速度可以称得上缓慢。 简直就像是复活节的游行队伍一样——宛如是要忘掉这个不合时宜的感想,马克军曹再度大声喊道: 「先趴下来避开他们的第一波炮火,在他们开始第二波射击之前仔细瞄准后再开枪!等到敌人混乱并且影响到上膛速度的时候,我们趁机再发射一波!」 老手重新装填步枪子弹的时间是二十秒,而一般则需要三十秒。但要是没有清理枪管跟枪口的积碳,很可能会导致卡弹,因此重复射击会使得成功发射子弹的机率逐渐下降,这是用枪的常识:而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能否趁着敌方的混乱取得重新装填的时间,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好指示的。 他并非身经百战的勇士,也不是千锤百炼的士官。 就和大多数在场的士兵一样,他只是个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后,被义务感、荣誉心及冒险心这些青年容易陷入的错觉所号召的一介平民,只能称得上是义勇军而已。真要说起来,与其拿着步枪上战场,他更适合抱著书上图书馆。他只是因为「识字」这个理由,才取代已经战死的前任长官负责指挥罢了。 这个大队的指挥官是一个出身于西点军校的少校。昨天将军前来视察时,这位指挥官对将军如此宣誓道:即使太阳西沉,在获得胜利之前,您的阿拉巴马士兵们都会留在此地奋战。 虽然并没有怨恨长官的意思,但在没有可供撤退的预备阵地,也无法期待会有预备部队前来支持的现状下,长官下令这几个中队必须守住这里,事实上就等于是要他们死守到底。 不过他们毫无例外地都讨厌那些趾高气昂的《北军士兵》,因此打算待会儿尽可能地多杀一些「青服(注1)」。 马克军曹以右手大拇指扳起撞针,将枪管与雷管结合。 等到这场战争结束就去西部吧——马克军曹忽然回想起他在战前拟定的计划。要是没有爆发战争,现在的他应该正在天气温暖的西岸的某间大学里,过着在图书馆里沉溺于书香之中的生活吧。 以拇指的指腹轻轻把雷管压紧,手指一边扣住扳机,一边将枪身靠在右肩。他在手指上沾了点口水擦拭准星,这是他当年在森林里头打负鼠的时候向父亲学来的小诀窍。隔着准星所看见的远方平缓起伏的山线,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许多敌军。就算再怎么估算,敌军的人数至少也有一个师团以上:也就是说,以这样的规模来看,考虑敌我人数上的优劣是没有意义的。 要是能够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的话——他更正了刚才梦想中的美好战后生活的前提条件。 一八六二年九月十七日。 两军隔着波多马克河的支流——当时还是没没无闻的安提坦河对峙。 在本次会战之前的马纳沙斯之役,以及哈普斯渡口包围战申获胜的南方邦联的李将军,就这么顺势渡过波多马克河,并且为了将战线扩大至马里兰州以及宾夕法尼亚州,正紧急将分散的部队重新集结。因为只要占领这相邻的两州,肯定就能将首都华盛顿孤立起来,而提早结束战争的构想也将立即成真。 在这危急之秋,麦克莱伦将军取代了败战的波普将军,肩负起联邦军的指挥权。他反倒将此危机视为良机,派遣了使者前往各地企图整合军队,并无视于联邦政府的首都防卫命令而动员了所有可用的军力。 无论哪一方,在身为总司令的政治领袖以及军事指挥官之间,对于意见上都有着决定性的分歧,因此这次会战本身也可以说是因为两军的独断所引起的。 克劳塞维茨曾在著作中提到,战争中的最高司令官最不可或缺的能力并非军事知识,而是「优秀的智慧以及强硬的性格」,而联邦的政治领袖林肯总统正兼具了这两种特性。虽然他仅有率领一支中队参加过原住民讨伐战争的参战经历,不过他其实是这场战争中资质最为优秀的战术家,与那些只是在西点军校里将约米尼或是马汉的战略思想照本宣科的将军们完全不同。林肯对于一个战争计划的全体有着明确的构想,他策划着该如何运用北方所拥有的军事优势——优势兵力以及海军军力来进行战争:为了贯彻这个计划,他甚至不惜违背自身信念,建立了几乎近似独裁的政权。林肯精确地看出这是场基于政治目的所产生、而本质其实是侵略行动的战争。为了达成上述目的,比起先占领领土,早一步包围并歼灭敌方的野战部队更为重要。因此他也体会到如何有效地运用拥有优势的海军战力,将会是本次战略的关键所在。 他命令老将温菲尔德。史考特所拟定的制海作战「长蛇计划」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海军封锁港湾,使得南方邦联的经济逐渐紧缩,再藉由局部战斗所获得的战术上的胜利来牵制支持南军的各州:而趁着这段期间完成整备的正规部队,则是以密西西比河为界线,将敌方的野战部队分散、包围并加以各个击破——从现在的军事观点来看,这是非常正确的做法,也是这个时代的战争指导者心中的最佳选择。而不幸的是,林肯直到最后,都无法找到能够理解这个战略的民众,以及可以忠实执行这个计划的军人——反倒是约瑟夫。琼森或是罗伯特。e。李等优秀的敌军将领,才能够对其本质予以做出正确的评价。 正如同民众惯有的表现,联邦的 民众比起从政者还要更加好战。他们希望可以尽快对南方邦联的中枢施加毁灭性的打击,藉此让战争一口气终结,当时的报社老板以及记者这些媒体们也积极提倡这样的论点。在这样的环境下,将军们也基于包含政治野心的动机,经常拒绝总司令官——也就是总统的要求。每当局面到达以军事观点而言已经进入决定性的关键时,他们却始终采取消极的行动,导致自己的职位遭到撤换,由更加无能的将军走马上任——这种对于主政者而言,毫无用处的试误行为就这么不断地重复上演着。 像是麦克莱伦这样无视于防卫首都的命令,集结全军前往决战地点的做法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先不论从纯军事的角度来看这样的选择是否正确,在他写给爱妻的信中曾经提到:「只要能以一次会战就歼灭掉南部反叛军的话,我应该会被选为再次统一之后的祖国的总统吧.」由此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他下达这种军令的动机包含了部分政治野心。诸如此类的情形,证明了当时还处于摇篮期的民主主义,实际上还是依附在群众主义之下——也就是说,只要谁能成功地煽动民意,谁就可以掌握政治的主导权。若要从这种不成熟的政局里寻找根据,那么其实林肯本身就是在这种稚嫩的政治之下选出的总统,而他的政治权力其实是来自于对民众的号召力——说穿了,就是他在煽动民众这方面具有卓越的能力。由这一点看来,或许林肯的当选应该说是情势所然吧。 军事的正当性因为政治的不成熟而受到挫折、扭曲,造成兵家必须从政治上的动机拟定战略,却自始至终都受到政治状况的束缚,终究无法达成原来的目的。这样的构造至今仍是一成不变,令人不禁想起「战争无非是政治藉由另一种手段的延续」这句话。这是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里的论点,即使有着反讽的意义,却依旧被当作是至理名言流传至现代。而这个事实是以相当讽刺的形式被发现的,那就是南方邦联的军方在战场上的决策弥补了政治上的稚嫩。 南方邦联的总领袖杰佛逊.戴维斯总统喜欢吹嘘自己是公认拥有丰富军事素养的人物,再加上他相貌堂堂,因此是一位受到民众欢迎的政治家,但是他却不接受同样受到民众信赖——在将来可能会成为自己政敌的前述智将们所提供的建言,反倒采用像是布瑞克斯顿。布瑞格或是「大骗子」毕瑞嘉这种只会要嘴皮的无能之辈的意见——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懂军事。由此便可知道他不是个应该在战时就任的政治领袖了。他因为初期得到的几场胜利而雀跃万分,认为如此一来就能证明联盟国的优越性:而北方的人民也只是基于政治上的分裂,获得其它国家的承认而完成「独立」的「暴徒」。因为他陷入这种只以主观愿望作为依据的乐观主义,反而对于可以轻易预料到的制海行动毫无防备。不只是因为他依照自己惯用的停止出口理论,把应该拿来填补战争经费的大量棉花留在手边,他还天真地认为欧洲会自行突破封锁线前来进行贸易。这种少一根筋的乐天性格,证明了他根本就是个外交生手。 强斯顿曾向他建言,说不应该让联邦拥有充裕的时间组织大规模的侵略部队,因此必须一口气将宾夕法尼亚州攻打下来:然而杰佛逊并未采用他的说法,而是主张应该采取守势进行持久战。这种主张或许无法断言是一种军事上的错误——在欠缺决定性的决战能力这一点上,无论是南方邦联或北部联邦都是相同的。相较于标榜主权在州的南方邦联,林肯这种兼具强烈国家主义风格的政治根基,总是成立在各州局势岌岌可危的政治均衡之下。考虑到这一方面,或许就无法否认戴维斯在政治上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然而在必须承担战争现实的将军们的眼中,难免会觉得戴维斯这位政治领袖那种奇怪的乐观主义是不足以信任的。 原本用兵稳健的强斯顿,却提出攻打宾州这种可说是投机取巧的作战,而且他的盟友李将军也跟着付诸实行,其背后无疑存在着对于己方阵营政治领袖的失望以及挫折感。先不论军事将领想在战地弥补政治缺陷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事实上至少在这个时候,南方邦联的胜机就仅存于这一场战役之中。 要是从这个政治目标来看,原本应该防卫领土的阵营以闪电攻势赌上仅有的胜机,而站在侵略立场的阵营则是予以迎击——这种在政治上相当讽刺、军事上却是理所当然的状况,显示出应当作为政治手段的军事力,只需凭借着独自的政治判断就有满足胜利条件的可能,这又是一种基于讽刺的原则而形成的决定性情势。 为了进行哈普斯渡口包围战而将自军分散开来的李将军,派遣史都华率领的骑兵队去防守侧面,然后让主力部队开始渡过波多马克河。他以局地战牵制联邦军残存的小型部队,尽快让结束包围作战的杰克森部队北上,设法在麦克莱伦抵达之前完成会师。结果这个以最大风险实行了毛奇的「分进合击」理论的赌注勉强成功了。杰克森的四个师团在十六日的下午完成会师,而联邦军的先头部队出现在安提畑一河对面的高台,是距此仅仅数小时之后的事情。 一边是智将李将军所率领的三万六千名南军,另一边则是察觉到这个企图后,布阵要将其包夹歼灭、由麦克莱伦将军所率领的八万七干名北军。 归结上述两军所处的状况,可说是「在近距离眺望议事堂的圆形屋顶」。两军就这么在此地相互对峙。 虽然尚未满足应以敌方三倍的军力采取守势的法则,不过由于后方基地就在附近,因此北军在后勤上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再加上考虑到在火力上也优于南军,即使是著名的智将李将军,应该也难以从中找出胜机才是。 然而这是后世的人们以所属时代的观点做出的判断,难免与当时两军的状况有些微妙的差异。 首先双方都欠缺了明确负责后勤补给的组织,以及经验丰富的领导者。 在可说是联邦军的基干、由义勇军所组成的州军中,不但没有足够的将校及接受充分的训练,中队的干部还是从士兵里头所挑选出来,而连队的干部或将官则是由州长任命的菜鸟。而他们所率领的义勇军连队,是由州长任命某个爱国的市民来担任上校,之后再凭借其自身的努力,或是藉由希望在其指挥下成为少校者的努力组织连队,然后将当地略有名声的年轻人提拔为上尉或中尉,等到人数达到五十至一百人左右就直接编为中队。大概以十个中队为一个连、四个连队为一旅、四个旅为一师、二至三个师团为一个兵团。连队的平均兵力约五百人,完整的一个连队包含官兵为一千零五十人。不过在连队编组完成后,就会一直放任到战力逐渐消耗到完全消灭为止,并不会对既有的连队补充人员,而是将新进人员编成另一支新的连队。 而这样的兵力会由跳过了老练的正规将校,反而起用受到总统任命的著名政治家以陆军少将的名义进行指挥。 虽说是正规军,其实充其量也只不过是群武装团体。毛奇之所以将其称为「拿着武器的百姓在荒野上进行追逐游戏」,且没有派遣将领前来观战也是其来有自。 然而为了让全体国民与这场战争牵扯上利害关系,唯一能利用的也只有在地人的荣耀了。事实上要在最短的时间征募到最多的兵力,当时也只有这个方法可行。 另一方面,南方邦联虽然比北部早了一年采用征兵制,实际上的状况却没有太大差异。士兵脱队、逃兵或是擅自离队的情况,在他们的部队里甚至比北军更加严重。士兵们讨厌受到束缚,甚至会呼朋引伴一起离开连队。 要注意的不只是军力的编成而已。 从战术层面来看,当时的战斗依旧是沿袭拿破仑战争时的战法。步兵所使用的武器——步枪的大幅改良,与老旧的战术之间出现了不平衡的状况,因此造成了士兵 的大量伤亡。 正如前面所述,即使是所谓的正规部队,也只是由名为义勇军的民兵拼凑而成,因此不可能让所有士兵统一配备制式化的步枪,光是联邦军自己就使用了将近八十种步枪。直《要说有哪种步枪是标准装备的话,那就是口径0.85英吋的前装式击发步枪,老手用这种枪可以在每分钟发射三发子弹。依照战术书所记载的迎战策略,一般应该是在近距离全线射击以阻挡敌军攻势,最后再以刺枪术进行接近战来分出胜负。 而让此情况大幅改观的主因,就是被称为米尼弹的圆锥形子弹的出现。 由同名的法国军人所发明的这种新式子弹,与使用至今的圆形子弹相较之下,在射程以及稳定性上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其有效射程达到两百至两百五十码,优秀的射手甚至可以在半英哩之外的距离进行狙击。因为这种子弹的出现,步兵的火力变成拥有墨西哥战争时代两倍以上的杀伤力,面对这样的火线进行正面突击根本就是自杀行为——然而问题在于当时的将军们,仍旧低估了步枪在平地能够发挥的火力,即使是被喻为智将的李将军也不例外。 至于当时步兵战的实际情况,如果是在平地层开会战,步兵会以两干到两干五百人的旅级人数,拉出大约一千码长的战线成为两列横队,再以鼓声统一步伐前进:射击时则是一面做好重新装弹的准备,一面进行立射及跪射。上尉,有时甚至是上校或少校,都会依照指挥官应站在前线指挥的原则带头领导士兵。除了怒骂吼叫外,还会挥舞手枪或是军刀来激励士兵,其它的将校或军官则会位于后方监督,避免有士兵脱队。在两军遭遇之后,战列中闪起刀光剑影,军旗不断飘扬,到处都是响亮的军号声以及震撼的鼓声,副官则是骑着马驰骋来回传达军令——虽然这样的光景看似无比豪壮,然而在近距离使用步枪所导致的无谓死伤,可以说是必然发生的结果。 然而,如果要把战争如此悲惨的责任全都归罪于将军的无能,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毕竟当时还没有发明无烟火药,战场上弥漫着浓密的硝烟,使得指挥官无法看清战况:而用来进行战斗指挥的连络方式,就只有派遣传令兵骑马前往转达而已。在大规模的会战中,即使是再怎么高明的将领都无法实时判断出战斗的趋势,而将军们在战场上所能进行的指挥,就只有投入预备兵力的时机以及撤退命令等需要判断的重要决定而已。指挥战斗时最为需要的战场秩序,也只能以兵力的消耗来勉强维持。 虽然存在着所谓的炮兵部队,不过当时的野战炮大都是由炮口装填,像是被称为「拿破仑炮」的十二磅滑膛式青铜炮、或是被称为「帕洛特-加龙省」的铁制三英吋线膛炮等等都是。在步兵因为步枪的进步使得交战距离拉长之后,野战炮的过短射程不但无法有效提供掩护,炮弹的命中率也不高,因此炮兵只有在防守时使用榴散弹的状况下,才能提供有效的战力。 总是令人感觉英勇无比的骑兵,在这场战争里头也仅限于负责侦查或是进行闪电袭击。受到欧洲那套以白刀战进行突击的战法所影响,骑兵没有被用来与步兵相互配合的理由也与炮兵相同。 席卷欧洲的拿破仑三兵战术,是统合运用步兵、炮兵与骑兵进行陆地战。而让这种在当时已沦为常态的战术无效化的主因,就是步兵因为步枪的进化而延长的作战距离。战场上的标准武器——也就是步兵所携带的步枪,一旦在技术上有所进步,就会大幅影响到战术层面,前述的状况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这个意义来看,南北战争是最后一场使用旧式战术的战争,同时也是新型态战争的开端。然而在这种过渡时期所使用的战术,以及军事技术的不平衡却导致战争中的死伤率极高的代价沉重。换句话说,这些都是用士兵的血所换来的结果。 在这场战争中,初次展现出集中炮火对上密集步兵的恐怖威力,同时也成为最为显而易见的例子。 即使将前述毛奇的看法视为极端的例子,在新大陆上出现的这场形式崭新的战争,在欧洲的先进国家眼中,也只被当作是旧殖民地所爆发的内战,并没有积极地从中吸取教训。因此他们在普奥战争、普法战争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都付出了相同的代价——而且由于栓式枪机步枪以及机关枪的发明,造成这种不均衡更加扩大——使得这几场战争的死伤人数远远凌驾于南北战争之上。 南北战争是一场奇妙的战争。 那是个通讯以及运输能力都不发达的时代。在这样的限制之下,将军们以集中战力、战场上弹药与粮食的后勤支持能力进行富有古典风格的战斗。但是兵器的进步以及战术的不均衡所衍生的混乱,使得他们再怎么用兵如神都徒劳无功。 战斗的胜负就这么消失在克劳塞维茨所说的「战场上的摩擦」——支配着战场的偶然以及不确定性之中。而在进入战争的最终局面之后,常常就只能仰赖野战指挥官的资贾以及判断能力了。 2 看到敌军在左右两翼一层开声东击西的战术,联邦军司令麦克莱伦企图突破因派兵增援两翼而显得战力薄弱的中央部位,藉此切断敌方的战线。 这是典型的拿破仑战术,而他自己也喜欢被比喻为拿破仑——他经常会引用拿破仑名言的错误解释——不过行事谨慎的他,若是要以法国的将军来做比喻,反倒比较像是帕杰诺或是贝当等人。他们都是「在元帅杖里头藏有政治野心,想象政治家们正密谋要打倒自己」的这种人。 拥有组织能力并且擅长后勤的这位将军,虽然在士兵之间拥有厚望,然而其决定性的缺陷就是缺乏担任野战指挥官的资质。提到他底下那些无能的幕僚,别说是要辅佐这样的他了,就连跟李将军旗下的猛将们——「石城」杰克森、「老泥炭」詹姆斯。隆史崔特、詹姆斯。b。史都华、安伯洛斯.希尔等人相较之下根本就是远不如人。像是尤利塞斯。s。格兰特、威廉。特库赛。谢尔曼,或是菲利普。舍利丹等等从士官学校出身、要是战争延长下去的话应该可以相当活跃的优秀人才,却因为政府不让常备士官分散到不同部队的方针,而没能被派遣到义勇军连队里头,因此无法登上历史的舞台。 虽然他拥有必须重视情报的远瞻观点,不过却非常欠缺分析情报的能力,而且负责收集情报的平克顿侦探社经常在报告中将敌方兵力夸大到将近两倍,因此造成他在面临紧要关头时常会有所犹豫。 无论如何,只要战端一开,两军士兵们的生命就会开始迅速地被消耗掉。 战斗从位于联邦军右翼的胡克部队第一军团与杰克森部队的炮兵战开始。 联邦军用「拿破仑炮」所发射出的榴散弹,虽然只是把铅弹塞进马口铁罐后再发射出去的粗制炮弹,换句话说就像是巨大的散弹枪一样,不过却把杰克森部队的伏兵连着玉米田一起打成了沾满鲜血的肉块。之后胡克的第盯印第安纳部队与杰克森的得克萨斯旅团持续着一进一退的激战,但是兵力及火力都占上风的联邦军逐渐取得了优势。 而在这个局势之下,麦克莱伦犯下了这天的第一个错误——也就是拿破仑在滑铁卢所犯下的相同错误。 他错失了用来巩固占领地区并且扩大战果的第二波攻击,也就是曼斯菲尔德第12军团的投入时机,导致李将军在投入隆史崔特的预备部队之后成功夺回优势。在这场激战当中胡克有一只脚被打断,曼斯菲尔德也受到重伤,在送回后方之后不治身亡。 另一方面,在战线中央蓄势待发、等待突击命令的萨姆纳第2军团冲动地自行展开了突击。萨姆纳这男人可以说是「彼得法则」的典型——也就是在阶级社会中,每个人最后都会升迁到他们能力无法胜任的位置。而他就这么因为 后续投入的战力无法连贯,而被杰克森的预备部队打得溃不成军。讽刺的是,这个惨痛的失败,却使得萨姆纳手下的两个师团被迫来到李将军拉起的战线中最为薄弱的位置,因而与开头所提到第6阿拉巴马大队的数个中队上演了一场足以让没没无名的农田小径成为史迹的惨烈战役。 至于在联邦军的左翼,为了瓦解南军南侧部队而展开行动的本赛部队误判了渡过安提坦一河的时机,还为了夺取一座小小的石桥,居然用上了联邦军的四个师团跟敌方展开了封锁线的一个连队交战。 对李将军来说,这局面正是关键时刻——也是南方邦联军最大的危机。 要是萨姆纳或是本赛的部队突破中央,战线就会被完全切断,李的部队肯定会如麦克莱伦所期望的遭到包围然后被歼灭:而失去身经百战的将军们以及精锐野战部队的南方邦联,将会再也无法获得胜机,而麦克莱伦的面前就会开出一条直通里奇蒙的平烟一大道——原本应该是如此的。 《鲜血小径》的惨状正虹其名。 在下陷的农田小径上留下数量惊人的青色军服之后,敌军的第一波攻势终于撤退了。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个时点,守备军完全没有任何的伤亡,然而敌军的第二波攻势随即伴随着可怕的吼叫声蜂拥而上。他们停下来站着开枪,即使中枪之后还是依然保持站立不动。负责守备的这几个中队,所有人都忙于几近于非人道的作业,那就是在开枪之后将子弹马上重新上膛,并且在装填完毕之后,立即暴露在敌方的枪林弹雨之下开枪。把枪膛里的黑色火药与子弹塞紧,在雷管装入枪管之后扳起撞针。只要在准星里头捕捉到类似人影的东西,就随着号令扣下板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激烈的冲击。浓密的硝烟袅袅涌出。然后再度装填。 每当反复着这恐怖的作业,敌军的人墙就逐渐瓦解:被敌方的反击命中的同袍,也因为身体的某一部分被打碎而倒下。 在这宛如温泉关战役(注2)的状况之下,应该用勇气、信念或奉献这些说法来叙述的崇高理想早已灰飞烟灭。充斥在这个空间里的,只有否定人类存在的无机物质。 装填。 举枪瞄准。 爆炸声与冲击。 再度装填。 若要说有什么可以打断这不断重复的行为,就只有在满足弹药用尽或是部队全灭这样的物理条件时而已。而就像是开始出现这样的征兆似的,射击的节奏开始出现微妙的杂音。 然后,奇迹发生了。 3 马克军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只是他。 就连那位面临到眼前的危机后,开始命令留置到最后的预备人员——直到前几天都还是厨师或店员的新兵们、从尸体手中拿起枪加入战局的李将军,也不知道麦克莱伦究竟有什么企图。 由青服所组成的波浪停止了,并且像是退潮般地开始后退。 战局即将进入最紧绷的时刻。李将军这方战线中央的裂缝已经无法完全修复,只要对方再加把劲就可以彻底突破了。虽然萨姆纳部队的战力消耗迅速,攻势也已经达到了极限,不过麦克莱伦阵营后方还有一支完好无缺的预备部队——也就是富兰克林所率领的三万大军,以及一支超过万人的骑兵队仍然按兵不动。只要下令让这些预备部队朝着几近瓦解的中央战线突击,就可以为这场会战,不,应该也可以为这场南北战争划下最后的句点了。 后世的历史学家、军人、政治家,甚至是住在美国北部的所有居民,将会不断质疑联邦军总指挥官此时所采取的行动。 麦克莱伦到底做了什么? 之后公开的资料若是可信的——那他根本什么也没有做。这就是问题的答案。 至于麦克莱伦当时犹豫是否要投入预备部队的原因,至今仍未得到充分的解释。 而且基于梢后将会提到的理由,也不可能对他本人质询这件事情了。 大概是他在判断战况时出现决定性的错误,造成他认为自军的右翼以及中央陷入危机,才因而转为采取守势吧。胡克与曼斯菲尔德等指挥官战死的消息——虽然胡克只是受到重伤而已——或许也影响了他的战况判断。 即使只是暂时的撤退,但只要是撤退命令,都会是比进攻还要困难的选择。就军事上的常识面言,部队的向心力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虽然麦克莱伦所率领的是一支大军,不过却是难以管理统制的义勇军集团,最重要的是其中担任指挥官的将军们问题多多,使得矛盾的命令在战线各处交相传递,司令部已经无法掌握自军各部队的所在位置。而过度拉长的战线各处充满等待后送的死伤人员,隆隆的炮声淹没了他们的悲呜。 在这样停滞又混乱的状况中——就像是那些廉价庸俗的美式电影一样,从哈普斯渡口经过了二十七公里的强行军后抵达战场的安伯洛斯。希尔部队加入战局,使得当天的战斗面临了最为戏剧化的展开。 有如象征了这场会战的混乱般,希尔部队的士兵们穿上从联邦军仓库「征收」来的青色制服,朝着本赛的部队展开突击。 正如克劳塞维茨所言,「摩擦」支配了整个战场。 在这个由「摩擦」所引发的巨大漩涡中,原本想要撤退到后方的麦克莱伦,就像是融合了偶然与不确定的要素般,被一颗钻过战线缝隙飞来的圆锥形米尼弹,打碎了他充斥着巨大野心的头盖骨. 因为他的死而陷入无比混乱的联邦军落荒而逃,留在战场上的只剩下一万两千名北军,以及一万名南军的尸体。 在《鲜血小径》的血战中奇迹生还的人——之后移居至西部成为作家的马克.吐温军曹,在宣告这个凄惨日子的终结来临的落日之中,目击了命令部队集合转为追击的那位指挥宫的英姿。那位骑在名为「旅行者」的铁灰色马匹上头,有着灰色头发的高大男子。以表情丰富的茶色瞳孔睥睨着四周,传说中的兵法家。然而马克并不晓得。不,即使是那位李将军,在这个时点上也无从得知。 他们都不知道这位指挥官攻进华盛顿所带来的军事胜利,将会为这个国家带来什么样的未来——。 不只是他们如此而已。 南方邦联误以为英国的大法官并非坐在羊毛坐垫,而是「坐在一团棉花上头」,北部联邦也以为自己有资格获得英国与加拿大人民的支持。 虽然加拿大、英国与法国对于这场战争都相当关注,不过英法的统治阶级或是加拿大保守党的人们,都以合众国给予了自由主义份子或是激进派人士勇气为由——当时「民主主义」依然被视为激进的革命思想——而对他们敬而远之。对大多数的自由主义人士来说,他们并不晓得南方邦联的独立战争和自己所支持的欧洲国家主义运动之间有什么差别。而商人阶级所瞩目的焦点,则是南方邦联的宪法取消了联邦在一八六一年提高保护关税的决议。海运业界则是希望他们最害怕的竞争对手会因而没落,因此承认了新的棉花王国,并且思考着要如何获得相关的运输业务。 在这样的情势下,联邦之所以在一八六一年当时的英国境内找不到任何能够表明支持联邦的有力人士,也不会令人感到特别惊讶。 理察.科布登写下了「你们无法征服南部,这是我们几乎一致的想法」这段话送给联邦上议院的萨姆纳议员,英国的下议院议员更在七月提出了由英法介入调停的临时动议。帕麦尔斯顿首相于九月十四日捎了一封信给罗素外相,表示「华盛顿或是巴尔的摩应该会陷入南军手中。」此外,外相也同意了介入联邦调停的提议,甚至同意由英国独自承认南方邦联的独立。 而在法国这边,若是帕麦尔斯顿首相承认 南方邦联,那么拿破仑三世也打算采取相同的立场。他想要把塔列朗或乔治.坎宁曾经尝试过却失败的理想——将欧洲势力均衡的体制,转移到美国再一次进行尝试。 西班牙当时仍然统治着古巴与波多黎各,而且也拥有强大的海军:俄国的舰队也为了牵制英国的介入,出现在纽约以及旧金山的外海上。 由于英法承认南方邦联的存在,并且从中调停促使南北双方谈和,因此诞生了两个美国。 也就是拥有二十二个州的「美利坚合众国」,以及拥有十三个州的「美利坚联合国」。 为了防守这条漫长的国界,国防预算中关于海军的部分只好被删减,使得前进太平洋新世界的时程大为延后。 欧洲依旧是一块相隔遥远的土地——。 而一片空白的太平洋,则为极东岛国的霸权所覆盖。 注1:南北战争时期的两军分为青绿两色。 注2:公元前四八〇年,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一世在此地以少量兵力阻挡了入侵的波斯大军长达三天,因此而得名。 第二章 104 years after 大和堡垒 1966 声势浩大而无实际效应 虚张声势的样子 雷声大雨点小 1 从十月到来年三月的冬季季风期间,东京湾与北越绝大部分的地区,都笼罩在仅有五百英尺高的厚重云层,以及被称为「春雾」的浓雾跟细雨之下,使得驾驶员对此伤透了脑筋。 在这个季节特有的厚重云层上方——被命名为战斗空域r p 2的天空中,浮现出两架战机的影子。 拥有双引擎高翼的细长机体,稍微朝内侧倾斜的双垂直尾翼,还有像是某种昆虫般向外突起的气泡式座舱盖,这样的机体给人难以忘怀的印象。 若只是半调子的军事迷的话,或许会将其误认为德国空军的h e 219 a 2,不过这种欧洲的猛禽与东南亚季风气候的天空并不相称:更何况在上一场大战中,给予了日英联军的战略轰炸机重创的夜间战斗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代的这个地方翱翔天际呢? 那是两架旧型的双引擎螺旋桨战斗轰炸机,型号是三菱a 8 m 7。 其基本设计是在一九四。年时,三菱在试造战机的过程中,败给了川崎ki45改——后来被称为《屠龙》的二式复座战斗机以后,改为开始设计轰炸机的长程护卫战斗机所产生的。不过由于政府用兵的大方向没有底定,使得设计的规格不断修改。结果又从战术支持用的轻型轰炸机改成俯冲型轰炸机,最后又重新设计为用来对抗极东苏联空军战略轰炸机的拦截机——与其这么说,其实这机型更像是把在欧洲战场所掳获的he219 a 2复制之后量产出来的东西。 在获得制式化的当时,它被称呼为五式双引擎战斗机《苍龙》,而那时正好也是制式纪元的末期。它服了二十年以上的役,可说是站在同类型的战斗轰炸机顶点的著名机种——说起来虽然好听,不过其实只是因为其坚固的机体设计以及运用层面的广泛,因此在战后编组三军时新创立的空军,才会从陆军那里调这种机型来弥补现有军机的不足,同时也做为防卫本土用的支持战斗轰炸机,但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使用退到第二在线的老兵罢了。 至于这样的老兵现在会飞行于北越战斗空域里的原因,是因为受到前年删减了空母派遣数量的影响,使得海军陷入严重的战力不足,因此只好把原本封存保养的预备舰,也就是前次大战中的护卫空母拿出来用,却发现没有可以搭载的飞行部队。因此想要卖海军一个人情的空军,就将改装为舰载机的三个飞行部队借给他们——换句话说,此刻飞在空中的,不过是毫无主见的战争策略与妥协于现状之下的产物罢了。 就像是在战争时配备在第一线的最新型机种,比方说第一次世界大战里法国空军的spadl 7或nieuport29那样,军用飞机要是错过了开发量产的时机,就算是再怎么有名的机种也只能埋没于航空史的一角。不过幸好《苍龙》还来得及被当成「足以影响战局的双引擎战斗机」。 要是进入北越空军的米格战机出没的领空里的话,这种机型当然不可能存活下来。然而其重装甲所带来的生还率以及良好的操纵稳定性,反而适合用来执行对十七度线附近的地上目标进行的轰炸任务。 不过即使机体适合执行任务,也不表示马上就会有战果。 从只是报复轰炸的单一任务,扩大成大规模战略型航空会战的《雷轰》作战开始以来,至今已经两年多了——为了破坏南越解放战线的补给线,还有对河内政府施加政治压力而展开的这个作战,却还没有任何显著的成果。 虽然原因是五花八门,不过从参与轰炸任务的驾驶员到参谋本部的将官,所有战场上的军人的共识都集中于「政治过度介入军事」这一点,尤其是现今政权所采用的市场调查一战略。 将战力与战果予以定量化、数据化,一切的军事作战都由政府的专门委员会进行指挥,因此可以弹性对应不断变化的外交策略——如果是坚持文人统治的国家,这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战略:然而战场上状况的变化,其难以预测的程度远远超过外交,光是在战场上执行就已经相当困难的任务,有时还要加上伴随着更多危险的轰炸效果评估,再加上严格的交战规定以及军法会议的威吓,更有如在机体两翼上加上了重担。禁止轰炸的目标多达几十种——不只是医院、学校等民间设施,还包括可能导致中俄两国介入的海港设施、军事顾问团或国际管理委员会的座机出入的敌方空军基地——驾驶员在投下炸弹后还有确认战果的义务,因此不得不承受被无谓的对空炮火命中的风险。 引述当时的国务大臣的说法,这是「藉由轰炸尝试与北越政府对话」,而「炸弹是讲给敌人听的语言」。 真是胡闹——二号机的驾驶员.醐堂后备中尉如此心想。 投掷炸弹后所可以听到的话语,只会是愤怒的吼骂声,或是因轰炸而家毁人亡的人们所发出的诅咒声。 在前一次大战中,英日联军的确藉由战略轰炸将德国逼上绝境并且使其屈服,然而这只是基于长期存在于欧洲的共同观念——战争的极致就是将对方国家的都市燃烧殆尽,不只是生产力,就连文化都要彻底消灭的共通认知。文化方面姑且先不论,以独立作为唯一目标而奋战了半个世纪的族群,与那些在战时还有余裕放任国内发生反战运动的国家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可以沟通的余地呢?如果像是某位将官失言时所说的,进行一场能够「使世界回到石器时代」的轰炸计划或许还有可能吧。光是重复现在这种像是从二楼窗户向外面小便一样的轰炸行动,是不可能让他们坐上谈判桌的。 不对,醐堂后备中尉再次回到思考。 根本就无须讨论到战术,或者应该说这场战争本身就是一场闹剧。 他非常讨厌那些说话不经大脑的反战人士,不过对于这场战斗毫无意义的这个结论,他倒是抱持着和他们完全相同的看法,只不过彼此在动机上有着明显的不同而已。 他在这场战争中「没有干劲」的最大理由,就是因为这场战争很明显地是一场「赢不了的战争」。 简直就是一场闹剧——他似乎不小心把这句话说溜嘴了。 后座驾驶员金子咳了几声,暗一不他说话要小心一点。 这句话或许已经透过没有关闭通讯的无线电传了出去,不过身为职业军人的编队长并没有加以斥责,只下令进入轰炸行程。「如月1呼叫如月2,在高度两千转换方向至洞八洞。」「收到。」一如往常,编队长冲浦只下了简单的指示。 跟口中总是念念有词的醐堂比起来,冲浦可说是跟他完全相反的类型。 两架飞机缓缓向右方回旋,穿越阴暗的云层之后降低高度。 降低高度确认目标之后再度爬升,在即将抵达目标之前开始下降,在第一次通过中就将所有炸弹投下。 冲浦的原则就是不回到相同的路径。 依据他在朝鲜半岛的战斗经验,所得到的敦诲就是「不要和高射炮阵地对决」,因为在越南挑战对空炮阵地的笨蛋绝对无法生还。虽然有部队是专门执行这样的任务,不过这些部队正忙于在北方战场——被作战部队称为「大联盟」的河内周边进行空战,不可能拨空来到这局部性的战场支持。 一般西言,从云层上方接近目标是很危险的。 因为会无法回避穿越云层出现的对空飞弹。 事实上,在进行这场战争的航空作战之前,没有任何日本的驾驶员接受过地对空飞弹的洗礼。 首度遭到地对空飞弹迎击的驾驶员们,大多因为 随着「有如蒸气火车穿过隧道的巨大声响」而出现的「喷出橘色火焰往上升的电线杆」在身边垂直通过的奇怪光景,而使得精神与肉体的平衡遭到破坏。然而不久之后就证明了,目击到这些喷火电线杆的人们算是很幸运的。几天之后,于夜间出击来到北越上空的海军驾驶员,目击到正下方有一种急速上升接近的神秘物体——发出橘色光芒的甜甜圈状物体,并且在通报之后就再也没有返航。那个闪耀着橘色的光环其实是火箭推进器发出的火焰,而中央的黑色圆形则是地对空飞弹——s a m—s a 2盖德莱飞弹正面的黑影。前述的人之所以看得见喷火的电线杆,就证明地对空飞弹并没有确实瞄准他的机体——在那之后,驾驶员们就被教育成只要看见「橘色的甜甜圈」,就知道这是最大级的危险即将来临的征兆。 苏联所提供的s a m—s a 2配置地点,如今也在持续增加当中,并且已经在北方战场击坠了数十架日本籍战斗机:不过当时仍算是贵重武器的地对空飞弹几乎不可能会配置在这个区域。 他们必须要警戒的是秘密配置于各地的小口径对空火炮,尤其是密集配置的盯厘米口径高射机关炮。 37厘米机关炮非常适用于低高度的弹幕式防御。北越士兵自从在奠边府战役完美地阻止了法军的空运作战之后,就相当熟练于此种技术:而且更棘手的是,他们已经藉由这场战争学习到如何综合运用这些从小口径到大口径的不同火炮.若是以低空接近,从正规士兵到民兵都会以a k步枪迎击:稍微拉高则会遭遇到57厘米炮弹的弹幕:即使是为了进行轰炸而硬钻进去,也会被盯厘米的弹幕笼罩,直到降低速度、修正接近路线,并且上升到轰炸高度为止都会被紧咬不放。就算是炸弹投掷完毕,一口气提升高度甩开这些炮火之后,还是会遭受与雷达火控系统相连结的80厘米或120厘米大口径火炮狙击。对于敌方防御态势的管制网之严密,实在是令人不得不佩服。 然而对驾驶员们而言,要进攻敌方阵营的困难之处,除了战术上之外,还包括了另一个层次的问题。 藉由飞机进行的作战,尤其是对敌阵的轰炸任务,总是会伴随着心理上的冲击,就意义上而言,那等于是战时的政治行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希特勒看到因为空袭而惊慌的民众,就一语道破了飞机并不只是一种兵器,更是心理战的道具以及政治的手段,甚至有说法指出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是各国学习到这个教训之后的产物。不过要是纯粹从军事观点上来看——除了大规模的战略轰炸之外——空袭的本质,往往就存在于其奇袭的性质之上。 然而构成《雷轰》的诸多作战却总是欠缺上述的奇袭性质。 入侵敌方领空的驾驶员们,被迫在相同的时间以相同路线前往轰炸,因此北越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掌握他们前来的时间与方位,还可以配合这种不请自来的造访订立「欢迎」的行程。 拟定这个作战的幕僚,大多是在上一场大战中成为胜战要角的「轰炸大队」将官,依照他们的轰炸行动必须要反复进行的信念——本质上必须要不断炸到敌方有所反应为止。而为此所衍生的无可避免的损失,对他们而言都是「应该要承担的损耗」,只不过是一堆统计数字罢了。另一方面,在遥远的日本批准这个作战的专门委员会的文官们——文人统治之下的战争指导者也坚信,为了让轰炸发挥作为政治语言的机能,必须要有一种能让世人理解的文法——也就是让轰炸过程制式化,他们对此理论深信不疑。若是真有所谓的文法存在,交战的双方就不会回顾彼此共通的价值观,也就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实了。 人类确实拥有优秀的头脑(应该吧),但在相信战争可以藉由轰炸这个手段进行管理时,就变成了愚蠢的生物。这种妄想成为现实的过程,产生出在南方战场派出轰炸机对丛林进行地毯式轰炸:在北方战场却将「由战斗机进行战略轰炸」当成例行公事的异常状况——这么做的结果,使得醐堂等人必须放弃原本所具有的优势,而不得不坐上敌方的欢迎筹备会为他们准备好的位子。 真是胡闹——醐堂再度喃喃说着。此时冲浦的低沉声音透过无线电响起,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进入轰炸行程。通过时全弹投下。」「收到。」他跟着冲浦的飞机侧身降下。 先不管这是不是杜黑(注1)后裔的妄想,他必须驾驶这架在杜黑妄想之下所发明的产物——双引擎重型战机的具现化,也就是这架战斗轰炸机完成任务才行。 在机身前面下方的山间,可以用肉眼确认到与村落明显不同的密集建筑物。醐堂轻握弯曲的操纵杆进行微调,让机身进入最终的轰炸路线。关于今天的轰炸目标,事前上头宣称那是一座燃料储存基地。 这真的是值得轰炸的目标吗?抑或是做给别人看的伪装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等到炸弹投掷下去后才能得知。无论如何,既然这是今天飞行任务的总结,就算会受到盛大的欢迎,事到如今也无法偏离航线了。 速度表的指针已经超过了五百英哩,机体发出了些微的摩擦声。 对于醐堂而一言,这是与勇气或义务之类的感情无缘的作业;真要说起来,或许很类似他对于凡事都要求明确的个性。 因此他投掷炸弹的技术相当获得好评。 在确认被称作「二一十五号」的凶器离开冲浦的机体后,他也按下了投掷炸弹的按钮。 两机合计投下了十二发共两百五十公斤的炸弹,还来不及确认是否命中目标,两人就强行将机体拉高。 预期的对空炮火完全不见踪影——也就是说,这里不可能是什么燃料储存基地,当然也不会有投弹轰炸后的二次引爆。 被炸飞的只有伪装用的空油桶以及大量的土石,这只能说是一个比起将普通炸弹(无诱导型自由落下炸弹》丢进海里报废要来得好一点的任务。 因为编队长是职业军人,所以不会多说什么——醐堂再度思考着。 他只是个后备军人——就如同那些海军的驾驶员所说的,只要完成规定的任务数量就可以返国的「半调子的战争专家」,而他也觉得自己的技术只不过是业余的程度罢了。 既然非得加入这场他无法认同的战争,那么或许他可以演出一场跟那些专业军人不同类型的战争——也就是一场业余的战争。 无论如何,所谓生死,与其说是信念,不如说是属于机率的领域。 虽然这是一种危险的妄想,不过这就跟部分士兵常用的药物一样,只是自我防卫的逃避行为罢了。 问题在于——醐堂后备中尉的驾驶技术与头脑已经(超乎他对自己的评价》特化成对战斗这种特殊行为专用的了。 2 所谓的越战,是证明了日本及日本人不可能在战场上获得胜利的一场战争。 日本人通称为「越战」的战争,正确来说是指连续爆发的三场战争——包括东南亚的独立运动、因共产势力趁隙渗透而勃发的内战,以及日本以阶段性介入军事的总称。也就是说,最初是介入寮国的巴特寮三派,亦即左派、中立派以及右派三大阵营的内战,接着是介入南越民族解放战线引发的内乱,以及总结上述战争的北越空战,最后则是在东埔寨与赤棉政权展开的空战。 在这一切的过程当中——包括最后要从南越全面撤退的整场战争期间,日本政府与国民、军队三方面之间,对于这场战争的意义、目的以及方法都没有基本的共识。这惊人的事实直接显示出日本及日本人对于战争这种行为,究竟拥有何种程度的感情以及应变能力。 对绝大多数的日本人而言,外交只是用来维持日圆币值、确保日本的能源物资可 以正常输入、以及维持国内人力雇用的手段而已:不过对于从政者而言,最麻烦的地方在于要是牵扯到外交的最后手段,也就是战争时,日本人常会对于标榜国家利益优先的行径表现出强烈的抵抗。以国家利益为中心的外交有着利己主义的味道——不只是会令人想起在前两次大战中所体验到的欧洲丑陋的外交传统,也是一种面对本国想趁乱占渔翁之利的历史过程时,在潜意识之中做出的抗拒反应。假设民众会得到最符合民情的领导者这句话属实——那么在日本这个国家里,这也是一个相同的真理,同时也是历史上的事实——那些勤勉的从政者们不只要顾虑到必须符合国家利益,同时还要宣示崇高的理念——也就是正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这叫做「反法西斯主义」,而在二次大战之后,于冷战构造下所进行的这场战争中,这叫做「反共产主义」,国内的人民则是将其粉饰之后称为「民主主义」。 这个名为「民主主义」的正义,其实是让从政者们将这场战争误导到最后的咒缚——无论如何,在从政者与国民之间,对于其意义与目的都抱持着共识,至于在方法上——以战争而言,通常只要一直打胜仗就不会遭到批评:只要没有演变成长期战,作为人民的代言人的议会就没有理由插嘴,只会忙于他们所出身的官场或是与地方企业的利益往来。 从政者与民众之间,存在着充满了欺瞒、伪善和有所保留的共识——就算将其称为勾结也不为过。而始终被排斥在这双重契约的范围之外的,就是必须负担起战争实态的军方,以及底下的每一个士兵。 从政者对于军方的态度是无论在任何层面上——包括攻击目标的选择以及执行方法、时期,甚至是作为具体手段的武器指定,他们都认为完全没有交由军方决定的余地。文人统治是这个国家自从开始步向近代化之后,绝对要遵循的国家方针。在战争时期中膨胀的军政组织促进了这种官僚式的管理;加上通讯手段的进步,使得大官们在技术上可以毫无限制地介入军事作战。关于这方面,依照某位现场司令宫的说法是:「由于从韩战到越战的这段期间,通讯线路的效率大幅改善,因此位于指挥系统的所有人都开始认为,必须要巨细靡遗地掌握自己所管理的部队才行。结果随着更多的情报被传达过去,上头也要求缴出更加详细的情报。最上层的司令官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驾驶舱,或者是站在步兵分队的最前方,连国防部长甚至是首相,都降级成为普通的战斗机驾驶员或是步枪兵。」并且导致了倒因为果的事态:「实时的情报使得他们的管理意欲增强,促使司令部扩增人员的理由正当化。人数增加的幕僚为了做出更细微的分析而要求新的报告,而为了做出能让上层满意的报告,就需要追加更多的情报,然后情报收集作战就这么成立了。」 名为「限定在文人统治下的战争」这种「民主的」从政者所抱持的理想——或许这也包含在冷战构造下,希望避免中国或苏联介入的现实要求——虽然也理所当然地会造成过度统治的结果,导致文官变成(不上战场的)军人,因此经常无法达成预期的政治目标。对于军方「为了避免战争长期化必须扩大介入规模」这种矛盾的要求予以承认,到最后终于出现破绽,使得战争本身的主导权就这么急速地丧失掉了。 国民与军方的关系就无须多说了。 对于在历史上没有经历过「武装市民」的国家人民而言,反军意识是一种他们必须抱持的传统。 在从政者与民众之间签下充满欺瞒与伪善的契约,而且也不信任军方的情形下,他们指导着政治的最终手段——也就是「战争」开始进行时,就各种意义而言,这个国家都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霸权遍及自太平洋中部横跨至印度洋之间这片辽阔海洋,在亚细亚地区无疑是拥有最强军事能力的日本,竟然在攻打东南亚的一个小国时,造成五万八干人战死并且被迫敞退。而这个事实是如此被说明的: 这跟「人民大众最终的胜利」之类的历史观点毫无关系——这在冷战终结之后就可以用历史来证明——这只是显示出战争中的绝对哲理,也是因为日本以及日本人欠缺战争的资质与能力,因而遭遇到了第一次败北。 也因为如此,这场战争的败北并不只是军事上的败北,也引导日本以及日本人进入了二十世纪最后的「无尽恶梦的战争」之中,直到二十一世纪初「将越南亡灵埋葬于阿拉伯半岛的砂尘中」为止,都将陷于难以痊愈的挫折感之中。 于北越领海外围海面上方所展开的第58任务部队——。 在这个通称《大和堡垒》的巡逻海面上,随时配备着以两艘翔鹤级空母与一艘护卫空母为主,再加上几艘海上补给舰与护卫用驱逐舰所构成的舰队。 醐堂后备中尉返回时降落的护卫空母《龙骧2》,与同舰队的两艘正规空母比起来明显逊色了些,不过它跟在上一次大战中沉没于马六甲海峡的前一代空母不同,并非在军事缩减条约之下被迫开发的小型辅助用空母,而是纯种的「护卫用空母」。 与专门负责出征的攻击型空母不同,它原本的用途是领海范围内的警戒以及登陆作战的支持,是近年正在检讨其开发必要之强袭登陆舰的过渡期船舰。不过为了这次的任务,它接受了包括扩张收纳甲板,以及增加战机弹射器性能等相对应的改造。上一代所传承下来的平面甲板,以及把舰桥设置在飞行甲板前端底下,那宛如「载着多层木箱的重型巡洋舰」的外型,被一些海军的飞行员讥讽为「浮在海上的棺材」。不过因为这种复杂奇怪的外型正适合日本人的胃口,因此受到部分船舰狂的热爱。 在龙骧上头所配置的三个战斗飞行队中,有一个小队因为正在进行训练以及休养,必须在后方渡过半年的交替时期,因此可以作战的只剩下两个小队的十六架《苍龙》。配合战机改为喷射引擎的大型化,空母也有逐渐大型化的倾向。不过要两万吨级的护卫空母承载虽然是旧型却也是双引擎的《苍龙》,结果导致空母无法再承载侦查或是救难用的飞行队,包含c a p(战斗空中巡逻)任务的一切事项,都要依靠同舰队的另外两艘空母,因此会被舰队视为拖油瓶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将空军的飞行部队派遣到海军空母的这种运用形态,在较早设立空军的德国或法国已有先例,不过这例子并不存在于日本海军的传统:再加上以舰长为首的船员大都是后备役,因此这艘船可以说是象征了这场战争的不合常规之处。对于舰上的战机驾驶员面百,日常生活可说是相当不轻松。 由于大部分的航空作战不是拂晓出击,就是以夜间作战为主,醐堂等人的生活作息也必须配合任务做调整。不过无论是在什么时候出动,位于飞行甲板正下方的起居室天花板上,因为有许多蒸气推进器的管线交错纵横,再加上不断有各种飞机起降,这些闷热与噪音使他们根本无法安眠。 即使是在训练部队中因好睡而闻名的醐堂,自从被编入这支舰队之后,也一直受到慢性的睡眠不足所苦。 至于醐堂后备中尉最关心的三餐问题——令人意外的是食物相当美味,分量上也是无可挑剔。 然而因为伙房要负责两干名以上乘员的饮食,菜色的选择上自然就有所限制,因此醐堂很快就吃腻了。战机驾驶员因为任务的关系,比起一般士兵需要更多的热量,因此驾驶员有专用的菜单:而说到高热量又好消化的东西,无可避免地就会变成以肉类料理为中心。 但醐堂是素食主义者。 要是有特别待遇,真希望有稀饭配咸昆布以及腌茄子这样的菜色。虽然他也曾经这么反应过,不过在被伙房长大骂:「对舰队成员来说,均衡的饮食也是任务之一」后,他就决定以舰内大量制造 的豆腐当作主菜,因此得到了「不合群中尉」的称呼。 由于上头准许在没有值勤的日子可以喝酒,因此他总是在吸烟区配着没有受到管制的香烟大口畅饮。即使喝到痛风发作,他也会定期吃降尿酸的药物然后继续喝酒。 而说到娱乐器材,就只剩士宫室里吸满了手汗的围棋与将棋各一套而已了。 虽然每个礼拜会播放两次电影,不过或许是负责娱乐的士官的个人兴趣吧,播放的总是松竹拍的喜剧电影,或是东映拍的侠义电影,因此,喜欢看欧洲前卫电影的醐堂从来没有去看过。 除了战斗任务之外,上述的情形就是醐堂生活的全部。他必须在这副海上的棺材上完成一百次飞行勤务,不然就得要伤亡才能获准回国。虽然身为后备军人的醐堂已经达成了一半以上的目标,不过也可能依据战况的变化而再度被征召。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战队长三本少校一开口就这么说着。 距离执行驾驶勤务三小时前开的简报会议,不只是驾驶员,包含召开这场会议的战队长以及所有关系人在内,都非常讨厌这一段时间。 说到原因,简单来说就是几乎没有意义——或者说比没意义还要更加不如。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确认交战规定。但是这些规定总是在更新,对于每个细节都非常唠叨,而且又拐弯抹角地非常难懂,充满了对公文的特有格式的执着:再加上战队长在转述的时候又会发泄自己不满或自虐之类的个人情绪——简单来说,对于醐堂这样的人面言,这些只是愚蠢的废话连篇罢了。 不能飞到这里、不能攻击这个,也不能飞到那里、不准攻击那个。而且更麻烦的是,只要稍微违反这些交战规定的话就会被送军法审判,会议最后总是会以这样的恐吓作为结尾。 因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期待会有什么「好消息」,转述的当事人也早就放弃了想要取信大家的热情。 「请求搭载二式对空飞弹的第三次申请被驳回了。」 二式对空飞弹是一种新型的空对空飞弹,与醐堂等人的五式双引擎战斗机有时会搭载的旧型一式对空飞弹使用的热红外线追踪方式不同,是以感应器捕捉己机对敌机发出的电波反射来进行追踪——是一种被称为半主动雷达制导的诱导系统。说到这个系统的用处,就是只要后座以雷达捕捉到敌机时发射飞弹,就有可能在敌方的可视范围之外先发制人。 对于无法以速度抗衡的旧型五式双引擎战斗机而言,这几乎是唯一可以在与敌机对峙时获得优势的对抗手段,也是驾驶员们热切期望可以搭载的武器。 「任何攻击敌机的方式,都只准在目视确认之后才能进行,以现时点来说没有任何根据足以变更这样的规定——上头是这么说的。」 「总之就是不准嘛。」 后座驾驶员金子咯咯笑着,发出像是鸟叫一样的奇怪笑声。 只要没有我的允许,即使是室外厕所也不准破坏——某个国务大臣甚至还如此夸口。即使这是一种对选民的诉求,但依旧是非常傲慢的发言。 是对于什么的傲慢呢? 当然是对于战争这样的行为。 好像是又不小心脱口而出了吧,四周有几个人讶异地看着醐堂的脸,不过一想到这个人的怪癖,就再度将视线移回了空中。 坐在他身旁的编队长冲浦,一如往常闭上眼睛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 「米格也是很忙的呢。」 不过不会像你们的r p 2那么出名的啦——三本说着这种根本称不上是安慰或是藉口的话之后,随即由副官足立上尉代为陈述会议的重点。 足立上尉是最近编组进来的女性军官。空军的雇用规章变得宽松,也是随着战况推移所产生的变化之一。 目标与飞行航线、使用武器、投掷炸弹之后的撤退路线——。 由于这都是跟自己性命相关的事情,因此并没有人打瞌睡,不过要说是热衷还差得远——所有人只是专心表现出一副有在集中精神听讲的样子罢了。 若要说有谁会打瞌睡的话,就只有那位三本少校而已。 这似乎是叫做发作性睡病的一种疾病。 这是与当事人的意识毫无关系,随时都会忽然睡着的一种罕见疾病。 这种与时间地点无关会忽然陷入熟睡的症状,在一天中会发作好几次。比方说像是在雀跃不已或是洋洋得意,这类喜怒哀乐的情绪激烈时会忽然全身无力倒下去,虽然在这段期间里的意识还是可以正常地理解周围的对话,不过刚睡着时会有作恶梦或是四肢僵硬之类的反应。相对于白天会忽然睡着,夜间却会无法熟睡导致生活出现障碍,而且这些症状都不是在同一时间发作,而是间隔一段时间就有可能发作。 话说前几天在一个全舰将官列席的重要会议上,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去梦周公,当时他的上司——战队司令看了也免不了脸色大变。 之前听说过导致这种症状的原因,是脑部下视丘所分泌的某种蛋白质出现基因突变——总之先不管这些细节,为什么这种家伙可以通过战机驾驶训练,而且还挂上飞宫的勋章呢? 这样不是很危险吗——对自己的痛风视若无睹,醐堂再度喃喃自语了起来。 原本看着数据的副官足立抬起头来,但一察觉到发出声音人的是醐堂之后,就推了推椭圆形镜框的眼镜,重新开始转达事项。三本少校宛如没电的玩具般依然熟睡着:而坐在后头的金子不时发出怪声:编队长冲浦则是闭目沉思. 足立上尉那宛如无止尽般的说明终于结束,此时三本突然毫无预警地拾起头来。 「有其它问题吗?」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根本不可能有问题,不过醐堂却举手站了起来,无视于三本脸上明显露出的不悦表情对他说: 「前几天由我自己提出的向那间位于飞行路线上的医院的攻击申请,不知道上头审核 的怎么样了?」 海军听到这样的语气大概会揍扁他吧——其实在空军里头也是一样的——不过醐堂很讨厌所谓的军方用语,因此他尽可能在不让对方生气的范围里,使用地方居民——也就是一般民众的语气说话。 「被驳回了。」 这次换成所有人失望的叹息声充满了整间简报室。 说到位于飞行路线上的『医院』,其实只是一种假称而已。那里其实是一座因为遭到轰炸而化作废墟的电气化学工厂,不过整栋建筑物以及所属区域都配置了对空炮——也就是说这里其实是一座对空要塞。至于这里为什么会被称为『医院』,其实是因为在建筑物的中央楼层约三层楼高的部分漆有一个白色圆形,而且在那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红十字。 这实在是相当不要脸的做法。只要从上空经过,这问神奇的医院就会从窗户到阳台,所有能打开的地方射出炮火,那个假惺惺的红十字也成为驾驶员们抱怨的目标。 「还是不行吗?」 「不行。」 在被醍堂问为什么不行之前,三本就一口气做了总结。 「虽然他们那样做的确违反战时国际法,不过你炸掉那边之后要怎么证明他们违法?他们反而会让电视记者到排满尸体的医院瓦砾旁采访,把内容拿到内地播放之后再刊登到报纸上头,再由我们那个桢原出面解释,之后把几个高层将领换掉,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桢原是现任国务大臣,也是恶名昭彰的专门委员会的负责人。之前提过的有关室外厕所的发言,就是那个桢原的杰作。 从士兵到司令官,只要一提到他,都会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那个』两个字:他就是如 此不受欢迎。 「总之不准对医院出手。」三本坐回座位上,他的举动像是在宣告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问一下。」「又有什么事?」 从他身上飘散出预告着怒气将要爆发的无力感——虽然这也是前述的嗜睡症的影响——三本再度站了起来。 「就说是有一颗五〇炸弹不小心掉下去了,像是这样的借口也行不通吗?」三本以朦胧的眼神凝视醐堂整整三秒,在场的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就给我抓紧炸弹,手不要滑掉了。」足立上尉刻不容缓地大声宣布解散。三根那家伙好像真的迟疑了一下呢。」离开简报室之后来到走道,金子露出满脸笑容找醐堂说话。三根是三本少校的绰号,也有人叫他「q太郎」。虽然醐堂并不讨厌三本,不过也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会令别人忍不住想去找他麻烦:对醐堂而言,三本或许就是这种对象吧。 「那个家伙一正也很想把那边炸了。」 一面随口如此回答他,醐堂一面思考着如何才能甩开这个老是像小狗一样缠着他的人。 金子目前担任醐堂的后座。在训练部队时期开始就一直和醐堂搭档的一位叫做石井的后备中尉,在从驾驶舱跳到飞行甲板上的时候居然摔断腿,结果就因为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意外而被后送到内地,因此金子才会在六周前过来递补他的位置,而他的阶级也是后备中尉。 资深的战机驾驶员大都习惯由自己一个人驾驶,也对可以独自判断大局的立场感到骄傲,因此很不容易接受让一个轰炸员或是领航员坐在自己身后的这种想法。然而随着与战场相关的军事组织或部队不断增加,必要的通讯也随之增多,一旦搭载的武器操作变得复杂化,战机必然就会演变成复座型,接着一群雷达操纵员就随之登场了。他们被称为「后座驾驶员」,或是直接简称为「后座」。虽然无法让战机驾驶员马上接受,然而在北越上空这种浓密的电波环境之下,要一边切换复数的频率然后一边收集需要的通讯情报,有时还必须进行回避的动作,还要借着必要的按钮来操纵战机上搭载的武器:如此高等的技术就算是再有名的驾驶员也无法独自完成,因此也让人们体认到后座驾驶员的存在意义。 然而「后座驾驶员」站在可以指挥战机的飞行与攻击的立场上,就这方面的意义来看,不管他的手中是否握着操纵杆,跟驾驶员还是有所差别的。 而且大多数的后座驾驶员并没有自己必须成为实时的情报分析官的认知——要将浓密的电波情报重新构成,实时把握任务的整体概念,并且正确地转达给驾驶员——他们根本就不打算去理解这样的工作,只想纯粹担任一名技师的角色。 金子勋后备中尉也是典型的这种人。 醐堂虽然不讨厌这个坐在自己后座的人,不过从起飞到返航的几个小时,都会透过敏感度很高的对讲机听到这个人的呼吸声,那实在是一件痛苦又令人不悦的苦差事。 不过在这里还是要帮金子后备中尉说一句话。其实在无法动弹的驾驶舱中感受彼此的生理状况,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后座被逼着听驾驶员的自言自语所感受到的痛苦,或许还远远胜过醐堂的感受。 不过旧型的五式双引擎战斗机还装备有后方连发旋转式机关枪这种搞错时代的装备,而为了操纵这个武器,后座跟驾驶员就必须背对而坐了。在这几个小时的不快环境中,彼此都可以保有自己的视野范围,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救赎了。 也正因为如此,如果对方是女性或猫狗就算了,对于极端讨厌与同性有生理上接触的醐堂来说,金子这种跟他人亲近的个性——应该说是很黏人的个性,简直令他困扰至极。然而他终究是跟自己搭档的后座驾驶员,也不能对他太冷淡。 「我去看看机体的状况。」单方面地转过身,对露出了像是弃犬表情的金子道别之后,醐堂走向了停机坪。他悄悄转过头看着金子沮丧离去的背影。他大概是要去士官室附近找人聊天吧。总觉得他好可怜。 虽然醐堂这么觉得,不过当然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完全没有想叫住他或是追上去的意思。 《龙骧2》的停机坪原本只有一层,自从决定要派遣到此地之后,为了收容十六架五式双引擎战斗机以及若干的预备机,因此将甲板改装成两层,同时也进行了将舷侧电梯加大之类的大幅改造。 在原本的想法中,应该是认为至少要搭载两个飞行小队才能够当作战力吧。不过理所当然的,在经过这一次的改造后,因为重心过高以及风压面积增加而导致复原性恶化,再加上还临渴掘井地追加了防雷护体等工程,使得船舰外型变得更加惊人,如今的外貌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异常了。 虽然这片收纳甲板有着这样的来历,但在这个有着四个高中体育馆大的宽广空间 里,拿来作为舰载机还稍嫌太大的五式双引擎战斗机拥挤地并排在一起的光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模型展示架一样。因此醐堂无论有事或者没事,每天都会来这里欣赏这个令人兴奋的光景。 醐堂的座机是从发动机短舱外将外翼向上折迭起来的样子停放着的。 虽然在飞行时的样子也是如此,不过看到机翼折迭起来的状态,五式双引擎战斗机让人感觉像是昆虫的特有印象就更为显著了。 站在正面的醐堂双手不自觉地叉着腰,而注意到他这个姿势的整备员们,都露出了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嘲笑的表情。 在出击之前检查自己的座机,与其说是战机驾驶员的习惯,还不如说是基本原则,因此整备员们对于经常来访的醐堂,之前都以为他是位行事正经的驾驶员并且表达敬意:不过在知道他只是纯粹基于个人的动机而来之后,就完全不将他当作一回事了。 「你又来啦?」 转过身去,站在眼前的人是战机整备长冈部士官长。 基于他跟醐堂意气相投的这个意义上而言,他与醐堂一样在舰队里是一个异质的存在,也是唯一会跟醐堂讲话的整备员。 「你要过来我是不介意啦,不过那个像是正义化身的姿势还是改掉会比较好喔。」 据说将整备兵当成奴役使唤是海军的恶习,不过即使是面对新设立的空军,冈部的语气还是脱离了军队这个世界的常轨。先不提两人阶级的大小,冈部士官长可是比醐堂还要年轻三岁。「我本来就是正义的化身啊。」「正义这种东西,是十五岁以下的小朋友专用的喔。」冈部默默地以下颚比了比,示意要他到整备员的待命区去。 虽然说是待命区,其实也只不过是在收纳甲板上面临时搭建的休息室,不过由于可以抽烟,因此这里也是醐堂一定会去的地方。 才刚走进室内,醐堂就发出惊讶的声音。「还是昨晚吃宵夜时剩下的,你想吃就吃吧。」原来是桌上放了一碗面线。盛着冷水的巨大金属碗的外壁上满是水珠。 对于吃素的醐堂而言,这是仅次于凉豆腐以及炖萝卜干第三爱吃的东西,也是在《大和堡垒》上很少有机会吃到的食物之一。 「你们老是在吃这种玩意吗?」 「倒也不是啦,不过我们有自己的管道可以弄得到。」 大概是早就已经吃够了吧,冈部士官长从沾有油渍的工作服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根香烟叼在嘴里。 虽然马上就要出击了,不过醐堂还是决定先饱餐一顿再说。他从已经用过的面碗里头选出一个比较干净的,在里头倒入芳香的酱汁之后就拼命地吃了起来。 老早就知道在他吃完之前根本无法跟他对话的士官长,以宛如看着狗的眼神,边盯着专心吃着面线的醐堂边吞云吐雾。 「不 过话说回来,还真像呢。」 总算是停下来喘了口气的醐堂抬起头来说道。 「不是很像,那根本就是u h u吧。就连引擎也是仿冒d b 6 0 3 b的。」 冈部所说的《u h u》是设计五式双引擎战斗机时「作为参考」的h e 219 a 2的昵称,在德文里头是猫头鹰的意思。 只是意气相投、称不上是好朋友的两人,话题总是离不开飞机。 「不过与其说是猫头鹰,其实更像是蜻蜓吧?」 「因为它是夜间用战斗机,所以才叫它猫头鹰的。明明是你自己的座机,你对它却什么也不了解。」 他继续订正醐堂的无知。 「每次看到这个玩意我都会想,日本人实在是没有设计飞机的天分呢。」 「是吗?」 「说到旧型陆军机,二式战机跟后继的四式战机虽然设计上不一样,可是构造却跟fw 19差不多,三式战机则是……」 「一般都说那是仿冒梅塞施米特的吧。平面图根本就完全不同啊。」 仍然不死心地捞着碗底的碎面条的醐堂如此反驳道。 「你看它上面搭载了d b 6 0 1,并且为了发挥水冷式引擎正面投影面积的优点,而将机身拉细,再怎么看都很像吧。你去看一样搭载了d b 6 0 1的意大利m a c c h i 2 0 2就一目了然了,那只不过是在主翼的形状上动了点手脚而已。」 「那五式战机呢?」 「改为搭载气冷式的h a112引擎之后,反倒把三式战机的优点全都搞砸了。光是改造仿冒品怎么可能会变得更好呢?同样是五式,双引擎的五式战机就是因为完全仿造了汉克战机所以才成功的啊。」 虽然语气像是在自嘲,冈部的眼神里却带着些许落寞。 对并非战机迷的醐堂而言,他无法理解对方的这份感情,不过对身为技师的冈部士官长面百,这似乎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虽然算不上是作为对方请吃面线的回礼,不过醐堂还是决定留下来陪冈部聊聊,因此也点了根烟来抽。 「那么海军战机又是如何?」 「就原理上来说,以运用在空母上为前提的舰载机,不可能胜得过只以飞行为考虑而设计的陆地机种。那只是用来专门攻击或轰炸舰队的特殊武器,本质上只不过是一种过渡时期的产物罢了。像之前那场在印度洋附近进行的舰队战也就算了,整艘空母进入地中海的时候,不就被打得乱七八糟了吗?」 虽然自己就身处于这样的空母上,不过因为他是跟着醐堂等人的飞行部队派遣过来的空军,而且还是现役的整备兵,因此讲出来的话格外辛辣。 「像空母机动部队这种东西啊,是因为舰载机改用喷射引擎之后,才足以成为一个有战力的单位。要是从身为武器的角度来看,军机本质上的任务就是轰炸,空对空战斗或是侦察行动二逗些都是为了让轰炸任务更有效率而产生的次要任务。所谓的轰炸其实就是炮战的延伸,而空军的本质就是炮兵,因此轰炸机所需要的性能就只在于飞行距离,以及载重量这两个问题上。两人开一架单引擎战斗机出去,却只扔了两颗五。炸弹就回来的话,那根本就只是在浪费战争资源而已。」 「照你这么讲,那开着复座双引擎战斗机,然后还拖着五。或二五炸弹四处闲晃的我们又算是什么啊?」 「很抱歉,那一样是种浪费。」 他很快地就下了定论。 「要轰炸都市或是工厂地带,就只有四引擎重型轰炸机才能做到:至于像是航空基地、铁路调车场或是桥梁之类的单点目标,就只能由能够自保的战斗机进行攻击。欧洲从以前开始就是这么做的,像东南亚也是用一式或三式战机代替轰炸机去攻击敌方的机场进行航空歼灭战的喔。重型轰炸机要是遇到中层云就无法进行轰炸,不过战斗机却可以低空飞行,而且还可以从低空切入后进行突袭呢。」 原来如此,醐堂傻愣愣地应和着。 身为整备员的冈部似乎比他还要精通战术。 「轻型轰炸机只要专心支持地面就行了。像是德苏战争中的单引擎重型战机暴风雪或是ju 8 7,西部战线则是由英国的jabo担任这样的任务。五式双引擎战斗机虽然没有那样的速度,不过它很坚固,载重量也还不错,所以很适合用来载送武器,何况它的肚子上还加装了重型火炮呢。」 这里所说的腹部重型火炮,指的是在机身下方、驾驶舱后方所搭载的四架口径30厘米的m k 10 8机关炮。除此之外,主翼的根部装备了两门8厘米m g 151/20机关炮(德国的说法是机关枪》,而且所有装备之所以位于不会影响到驾驶员视线的驾驶座后方,都是因为做为原型的h e 219 a 2是夜间用战斗机之故。 「夜间出击的时候只要专打货车车队之类的地面目标就行了,六门机关炮一齐开火的火力可不是盖的喔。这种机型应该要投入南方的地面战才对,根本就不应该用来从海上朝着敌方陆地轰炸嘛。」 很明显的,他对此相当生气。 就是因为身为技师,才会对于违反技术性原则的使用方式感到不合理,而这也是大家对于一切和这场战争有关的事物所拥有的共同情感。 「不过暴风雪战机还有斯图卡轰炸机都是单引擎啊。」 醐堂并不是要帮上级辩护,只是基于个人的兴趣提出反论。「五式是双引擎,而且还是超高高度专用的水冷式喔。」「只要是双引擎又是水冷的话就无所谓吗?」士官长的信念似乎丝毫不被动摇。 「如果是在本国领空战斗的防空战机就算了,要在海上或是敌军阵地飞行,至少也需要搭载两具引擎。虽然负责整备的我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引擎性能再好也难保它哪天不会故障。就算是中了弹开始冒出火来,只要另一具引擎没事的话还是可以飞啊。你也不想因为坠机而被俘虏吧?」 「那我还宁愿选择死。」 成为俘虏的驾驶员将会遭到什么待遇,所有驾驶员都相当清楚,而这也是他们最害怕发生的事。 「而且要是从飞机的原理来看,双引擎的速度当然会比单引擎来得快。因为引擎有两具,机身只有一个而已啊。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双引擎的客机还比战斗机来得快咧。不过双引擎飞机的缺陷就在于来自前方的阻力,而想要减少阻力的话就只能采用液令式引擎了。 「所以液冷式双引擎可以说是往复式引擎战斗机的王道啰?」 「五式双引擎战斗机的原型h e 219 a 2,还有英国的蚊式轰炸机。除了单座单引擎的战机之外,实用化的战机里头能够被称为杰作的就只有这两种。无论是法国或是苏联都做不出这样的战机,当然日本也是。」 他以无法掩饰惭愧的表情做出结论。 「不过木制的蚊式战机,在温湿度都很高的东南亚会受到腐蚀,所以没办法用。但如果改成全部以金属打造,又不知道是否能保持原来的高性能::。」 「所以结果还是德国制的最好吗?」 「光论技术层面的话啦。」 虽然醐堂已经差不多想走了,不过毕竟吃了人家的面线,因此还是点起了第二根烟继续听下去。 「说到航空行政,其实每个国家都差不多。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因为缓慢的辅导策略导致一堆小型厂商林立的法国,或是在图波列夫的收容所里设计机体的苏联都是胡来。英国的航空行政也是乱七八糟,要不是创办战斗机司令部的道宁强行开发出飓风跟喷火式战机的话,英国皇家空军肯 定会率领一整群挑战号那种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出击,然后在不列颠空战中被消灭殆尽。」 「不过我蛮喜欢那个的呢。」 「你是说挑战号?」 他以轻蔑的眼神瞄了醐堂一眼。 「用旋转式的四连发机关枪进行空战,不过是受到杜黑理论影响的复座战机主义恶梦底下的产物罢了。因为杜黑理论的特征,就在于对后座旋转式机关枪在空战中的威力予以过高的评价啊。」 「说到后座的旋转式机关枪——」 醐堂随口提出了这个问题。 「h e219 a 2原本并没有在后面装备机关枪不是吗?那为什么五式双引擎战斗机的后座会有?」冈部再度浮现满腹辛酸的表情。看来自己似乎是踩到地雷了。「我倒是不介意啦。」「怎么可以不介意啊。」 冈部那宛如会伤人的语气令醐堂吓了一跳。「你要知道,就算是复制了机体,也无法复制包含在机体中先进的设计思想啊。」「呃,你这话的意思是——?」 「我经常这么想::日本人会不会不只是没有设计飞机的天分,就连什么叫做空战都没有理解过呢?」 他再度露出刚才那种落寞的眼神。 「说不定日本人根本就不应该飞上天去,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觉得呢——在被他问到这个问题之前,醐堂就把刚点燃的香烟扔进装了水的红色水桶,并且转过身去。 「我要回去睡觉了。」 就算他这么说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明天还是必须从这个外型怪异的空母上起飞,驾驶着至今仍未决定真正用途的仿冒机种,飞到别人的国家去扔炸弹。 要是认直t地去思考这件事,连脑袋都会变得很奇怪。 所以,或许根本就不应该去认真思考——醐堂这么心想,并且满足于这样的想法。104 years after 大和堡垒 1966 声势浩大而无实际效应 虚张声势的样子 雷声大雨点小 1 从十月到来年三月的冬季季风期间,东京湾与北越绝大部分的地区,都笼罩在仅有五百英尺高的厚重云层,以及被称为「春雾」的浓雾跟细雨之下,使得驾驶员对此伤透了脑筋。 在这个季节特有的厚重云层上方——被命名为战斗空域r p 2的天空中,浮现出两架战机的影子。 拥有双引擎高翼的细长机体,稍微朝内侧倾斜的双垂直尾翼,还有像是某种昆虫般向外突起的气泡式座舱盖,这样的机体给人难以忘怀的印象。 若只是半调子的军事迷的话,或许会将其误认为德国空军的h e 219 a 2,不过这种欧洲的猛禽与东南亚季风气候的天空并不相称:更何况在上一场大战中,给予了日英联军的战略轰炸机重创的夜间战斗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代的这个地方翱翔天际呢? 那是两架旧型的双引擎螺旋桨战斗轰炸机,型号是三菱a 8 m 7。 其基本设计是在一九四。年时,三菱在试造战机的过程中,败给了川崎ki45改——后来被称为《屠龙》的二式复座战斗机以后,改为开始设计轰炸机的长程护卫战斗机所产生的。不过由于政府用兵的大方向没有底定,使得设计的规格不断修改。结果又从战术支持用的轻型轰炸机改成俯冲型轰炸机,最后又重新设计为用来对抗极东苏联空军战略轰炸机的拦截机——与其这么说,其实这机型更像是把在欧洲战场所掳获的he219 a 2复制之后量产出来的东西。 在获得制式化的当时,它被称呼为五式双引擎战斗机《苍龙》,而那时正好也是制式纪元的末期。它服了二十年以上的役,可说是站在同类型的战斗轰炸机顶点的著名机种——说起来虽然好听,不过其实只是因为其坚固的机体设计以及运用层面的广泛,因此在战后编组三军时新创立的空军,才会从陆军那里调这种机型来弥补现有军机的不足,同时也做为防卫本土用的支持战斗轰炸机,但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使用退到第二在线的老兵罢了。 至于这样的老兵现在会飞行于北越战斗空域里的原因,是因为受到前年删减了空母派遣数量的影响,使得海军陷入严重的战力不足,因此只好把原本封存保养的预备舰,也就是前次大战中的护卫空母拿出来用,却发现没有可以搭载的飞行部队。因此想要卖海军一个人情的空军,就将改装为舰载机的三个飞行部队借给他们——换句话说,此刻飞在空中的,不过是毫无主见的战争策略与妥协于现状之下的产物罢了。 就像是在战争时配备在第一线的最新型机种,比方说第一次世界大战里法国空军的spadl 7或nieuport29那样,军用飞机要是错过了开发量产的时机,就算是再怎么有名的机种也只能埋没于航空史的一角。不过幸好《苍龙》还来得及被当成「足以影响战局的双引擎战斗机」。 要是进入北越空军的米格战机出没的领空里的话,这种机型当然不可能存活下来。然而其重装甲所带来的生还率以及良好的操纵稳定性,反而适合用来执行对十七度线附近的地上目标进行的轰炸任务。 不过即使机体适合执行任务,也不表示马上就会有战果。 从只是报复轰炸的单一任务,扩大成大规模战略型航空会战的《雷轰》作战开始以来,至今已经两年多了——为了破坏南越解放战线的补给线,还有对河内政府施加政治压力而展开的这个作战,却还没有任何显著的成果。 虽然原因是五花八门,不过从参与轰炸任务的驾驶员到参谋本部的将官,所有战场上的军人的共识都集中于「政治过度介入军事」这一点,尤其是现今政权所采用的市场调查一战略。 将战力与战果予以定量化、数据化,一切的军事作战都由政府的专门委员会进行指挥,因此可以弹性对应不断变化的外交策略——如果是坚持文人统治的国家,这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战略:然而战场上状况的变化,其难以预测的程度远远超过外交,光是在战场上执行就已经相当困难的任务,有时还要加上伴随着更多危险的轰炸效果评估,再加上严格的交战规定以及军法会议的威吓,更有如在机体两翼上加上了重担。禁止轰炸的目标多达几十种——不只是医院、学校等民间设施,还包括可能导致中俄两国介入的海港设施、军事顾问团或国际管理委员会的座机出入的敌方空军基地——驾驶员在投下炸弹后还有确认战果的义务,因此不得不承受被无谓的对空炮火命中的风险。 引述当时的国务大臣的说法,这是「藉由轰炸尝试与北越政府对话」,而「炸弹是讲给敌人听的语言」。 真是胡闹——二号机的驾驶员.醐堂后备中尉如此心想。 投掷炸弹后所可以听到的话语,只会是愤怒的吼骂声,或是因轰炸而家毁人亡的人们所发出的诅咒声。 在前一次大战中,英日联军的确藉由战略轰炸将德国逼上绝境并且使其屈服,然而这只是基于长期存在于欧洲的共同观念——战争的极致就是将对方国家的都市燃烧殆尽,不只是生产力,就连文化都要彻底消灭的共通认知。文化方面姑且先不论,以独立作为唯一目标而奋战了半个世纪的族群,与那些在战时还有余裕放任国内发生反战运动的国家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可以沟通的余地呢?如果像是某位将官失言时所说的,进行一场能够「使世界回到石器时代」的轰炸计划或许还有可能吧。光是重复现在这种像是从二楼窗户向外面小便一样的轰炸行动,是不可能让他们坐上谈判桌的。 不对,醐堂后备中尉再次回到思考。 根本就无须讨论 到战术,或者应该说这场战争本身就是一场闹剧。 他非常讨厌那些说话不经大脑的反战人士,不过对于这场战斗毫无意义的这个结论,他倒是抱持着和他们完全相同的看法,只不过彼此在动机上有着明显的不同而已。 他在这场战争中「没有干劲」的最大理由,就是因为这场战争很明显地是一场「赢不了的战争」。 简直就是一场闹剧——他似乎不小心把这句话说溜嘴了。 后座驾驶员金子咳了几声,暗一不他说话要小心一点。 这句话或许已经透过没有关闭通讯的无线电传了出去,不过身为职业军人的编队长并没有加以斥责,只下令进入轰炸行程。「如月1呼叫如月2,在高度两千转换方向至洞八洞。」「收到。」一如往常,编队长冲浦只下了简单的指示。 跟口中总是念念有词的醐堂比起来,冲浦可说是跟他完全相反的类型。 两架飞机缓缓向右方回旋,穿越阴暗的云层之后降低高度。 降低高度确认目标之后再度爬升,在即将抵达目标之前开始下降,在第一次通过中就将所有炸弹投下。 冲浦的原则就是不回到相同的路径。 依据他在朝鲜半岛的战斗经验,所得到的敦诲就是「不要和高射炮阵地对决」,因为在越南挑战对空炮阵地的笨蛋绝对无法生还。虽然有部队是专门执行这样的任务,不过这些部队正忙于在北方战场——被作战部队称为「大联盟」的河内周边进行空战,不可能拨空来到这局部性的战场支持。 一般西言,从云层上方接近目标是很危险的。 因为会无法回避穿越云层出现的对空飞弹。 事实上,在进行这场战争的航空作战之前,没有任何日本的驾驶员接受过地对空飞弹的洗礼。 首度遭到地对空飞弹迎击的驾驶员们,大多因为随着「有如蒸气火车穿过隧道的巨大声响」而出现的「喷出橘色火焰往上升的电线杆」在身边垂直通过的奇怪光景,而使得精神与肉体的平衡遭到破坏。然而不久之后就证明了,目击到这些喷火电线杆的人们算是很幸运的。几天之后,于夜间出击来到北越上空的海军驾驶员,目击到正下方有一种急速上升接近的神秘物体——发出橘色光芒的甜甜圈状物体,并且在通报之后就再也没有返航。那个闪耀着橘色的光环其实是火箭推进器发出的火焰,而中央的黑色圆形则是地对空飞弹——s a m—s a 2盖德莱飞弹正面的黑影。前述的人之所以看得见喷火的电线杆,就证明地对空飞弹并没有确实瞄准他的机体——在那之后,驾驶员们就被教育成只要看见「橘色的甜甜圈」,就知道这是最大级的危险即将来临的征兆。 苏联所提供的s a m—s a 2配置地点,如今也在持续增加当中,并且已经在北方战场击坠了数十架日本籍战斗机:不过当时仍算是贵重武器的地对空飞弹几乎不可能会配置在这个区域。 他们必须要警戒的是秘密配置于各地的小口径对空火炮,尤其是密集配置的盯厘米口径高射机关炮。 37厘米机关炮非常适用于低高度的弹幕式防御。北越士兵自从在奠边府战役完美地阻止了法军的空运作战之后,就相当熟练于此种技术:而且更棘手的是,他们已经藉由这场战争学习到如何综合运用这些从小口径到大口径的不同火炮.若是以低空接近,从正规士兵到民兵都会以a k步枪迎击:稍微拉高则会遭遇到57厘米炮弹的弹幕:即使是为了进行轰炸而硬钻进去,也会被盯厘米的弹幕笼罩,直到降低速度、修正接近路线,并且上升到轰炸高度为止都会被紧咬不放。就算是炸弹投掷完毕,一口气提升高度甩开这些炮火之后,还是会遭受与雷达火控系统相连结的80厘米或120厘米大口径火炮狙击。对于敌方防御态势的管制网之严密,实在是令人不得不佩服。 然而对驾驶员们而言,要进攻敌方阵营的困难之处,除了战术上之外,还包括了另一个层次的问题。 藉由飞机进行的作战,尤其是对敌阵的轰炸任务,总是会伴随着心理上的冲击,就意义上而言,那等于是战时的政治行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希特勒看到因为空袭而惊慌的民众,就一语道破了飞机并不只是一种兵器,更是心理战的道具以及政治的手段,甚至有说法指出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是各国学习到这个教训之后的产物。不过要是纯粹从军事观点上来看——除了大规模的战略轰炸之外——空袭的本质,往往就存在于其奇袭的性质之上。 然而构成《雷轰》的诸多作战却总是欠缺上述的奇袭性质。 入侵敌方领空的驾驶员们,被迫在相同的时间以相同路线前往轰炸,因此北越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掌握他们前来的时间与方位,还可以配合这种不请自来的造访订立「欢迎」的行程。 拟定这个作战的幕僚,大多是在上一场大战中成为胜战要角的「轰炸大队」将官,依照他们的轰炸行动必须要反复进行的信念——本质上必须要不断炸到敌方有所反应为止。而为此所衍生的无可避免的损失,对他们而言都是「应该要承担的损耗」,只不过是一堆统计数字罢了。另一方面,在遥远的日本批准这个作战的专门委员会的文官们——文人统治之下的战争指导者也坚信,为了让轰炸发挥作为政治语言的机能,必须要有一种能让世人理解的文法——也就是让轰炸过程制式化,他们对此理论深信不疑。若是真有所谓的文法存在,交战的双方就不会回顾彼此共通的价值观,也就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实了。 人类确实拥有优秀的头脑(应该吧),但在相信战争可以藉由轰炸这个手段进行管理时,就变成了愚蠢的生物。这种妄想成为现实的过程,产生出在南方战场派出轰炸机对丛林进行地毯式轰炸:在北方战场却将「由战斗机进行战略轰炸」当成例行公事的异常状况——这么做的结果,使得醐堂等人必须放弃原本所具有的优势,而不得不坐上敌方的欢迎筹备会为他们准备好的位子。 真是胡闹——醐堂再度喃喃说着。此时冲浦的低沉声音透过无线电响起,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进入轰炸行程。通过时全弹投下。」「收到。」他跟着冲浦的飞机侧身降下。 先不管这是不是杜黑(注1)后裔的妄想,他必须驾驶这架在杜黑妄想之下所发明的产物——双引擎重型战机的具现化,也就是这架战斗轰炸机完成任务才行。 在机身前面下方的山间,可以用肉眼确认到与村落明显不同的密集建筑物。醐堂轻握弯曲的操纵杆进行微调,让机身进入最终的轰炸路线。关于今天的轰炸目标,事前上头宣称那是一座燃料储存基地。 这真的是值得轰炸的目标吗?抑或是做给别人看的伪装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必须等到炸弹投掷下去后才能得知。无论如何,既然这是今天飞行任务的总结,就算会受到盛大的欢迎,事到如今也无法偏离航线了。 速度表的指针已经超过了五百英哩,机体发出了些微的摩擦声。 对于醐堂而一言,这是与勇气或义务之类的感情无缘的作业;真要说起来,或许很类似他对于凡事都要求明确的个性。 因此他投掷炸弹的技术相当获得好评。 在确认被称作「二一十五号」的凶器离开冲浦的机体后,他也按下了投掷炸弹的按钮。 两机合计投下了十二发共两百五十公斤的炸弹,还来不及确认是否命中目标,两人就强行将机体拉高。 预期的对空炮火完全不见踪影——也就是说,这里不可能是什么燃料储存基地,当然也不会有投弹轰炸后的二次引爆。 被炸飞的只有伪装用的空油桶以及大量的土石,这只能说是一个比起将普通炸弹( 无诱导型自由落下炸弹》丢进海里报废要来得好一点的任务。 因为编队长是职业军人,所以不会多说什么——醐堂再度思考着。 他只是个后备军人——就如同那些海军的驾驶员所说的,只要完成规定的任务数量就可以返国的「半调子的战争专家」,而他也觉得自己的技术只不过是业余的程度罢了。 既然非得加入这场他无法认同的战争,那么或许他可以演出一场跟那些专业军人不同类型的战争——也就是一场业余的战争。 无论如何,所谓生死,与其说是信念,不如说是属于机率的领域。 虽然这是一种危险的妄想,不过这就跟部分士兵常用的药物一样,只是自我防卫的逃避行为罢了。 问题在于——醐堂后备中尉的驾驶技术与头脑已经(超乎他对自己的评价》特化成对战斗这种特殊行为专用的了。 2 所谓的越战,是证明了日本及日本人不可能在战场上获得胜利的一场战争。 日本人通称为「越战」的战争,正确来说是指连续爆发的三场战争——包括东南亚的独立运动、因共产势力趁隙渗透而勃发的内战,以及日本以阶段性介入军事的总称。也就是说,最初是介入寮国的巴特寮三派,亦即左派、中立派以及右派三大阵营的内战,接着是介入南越民族解放战线引发的内乱,以及总结上述战争的北越空战,最后则是在东埔寨与赤棉政权展开的空战。 在这一切的过程当中——包括最后要从南越全面撤退的整场战争期间,日本政府与国民、军队三方面之间,对于这场战争的意义、目的以及方法都没有基本的共识。这惊人的事实直接显示出日本及日本人对于战争这种行为,究竟拥有何种程度的感情以及应变能力。 对绝大多数的日本人而言,外交只是用来维持日圆币值、确保日本的能源物资可以正常输入、以及维持国内人力雇用的手段而已:不过对于从政者而言,最麻烦的地方在于要是牵扯到外交的最后手段,也就是战争时,日本人常会对于标榜国家利益优先的行径表现出强烈的抵抗。以国家利益为中心的外交有着利己主义的味道——不只是会令人想起在前两次大战中所体验到的欧洲丑陋的外交传统,也是一种面对本国想趁乱占渔翁之利的历史过程时,在潜意识之中做出的抗拒反应。假设民众会得到最符合民情的领导者这句话属实——那么在日本这个国家里,这也是一个相同的真理,同时也是历史上的事实——那些勤勉的从政者们不只要顾虑到必须符合国家利益,同时还要宣示崇高的理念——也就是正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这叫做「反法西斯主义」,而在二次大战之后,于冷战构造下所进行的这场战争中,这叫做「反共产主义」,国内的人民则是将其粉饰之后称为「民主主义」。 这个名为「民主主义」的正义,其实是让从政者们将这场战争误导到最后的咒缚——无论如何,在从政者与国民之间,对于其意义与目的都抱持着共识,至于在方法上——以战争而言,通常只要一直打胜仗就不会遭到批评:只要没有演变成长期战,作为人民的代言人的议会就没有理由插嘴,只会忙于他们所出身的官场或是与地方企业的利益往来。 从政者与民众之间,存在着充满了欺瞒、伪善和有所保留的共识——就算将其称为勾结也不为过。而始终被排斥在这双重契约的范围之外的,就是必须负担起战争实态的军方,以及底下的每一个士兵。 从政者对于军方的态度是无论在任何层面上——包括攻击目标的选择以及执行方法、时期,甚至是作为具体手段的武器指定,他们都认为完全没有交由军方决定的余地。文人统治是这个国家自从开始步向近代化之后,绝对要遵循的国家方针。在战争时期中膨胀的军政组织促进了这种官僚式的管理;加上通讯手段的进步,使得大官们在技术上可以毫无限制地介入军事作战。关于这方面,依照某位现场司令宫的说法是:「由于从韩战到越战的这段期间,通讯线路的效率大幅改善,因此位于指挥系统的所有人都开始认为,必须要巨细靡遗地掌握自己所管理的部队才行。结果随着更多的情报被传达过去,上头也要求缴出更加详细的情报。最上层的司令官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驾驶舱,或者是站在步兵分队的最前方,连国防部长甚至是首相,都降级成为普通的战斗机驾驶员或是步枪兵。」并且导致了倒因为果的事态:「实时的情报使得他们的管理意欲增强,促使司令部扩增人员的理由正当化。人数增加的幕僚为了做出更细微的分析而要求新的报告,而为了做出能让上层满意的报告,就需要追加更多的情报,然后情报收集作战就这么成立了。」 名为「限定在文人统治下的战争」这种「民主的」从政者所抱持的理想——或许这也包含在冷战构造下,希望避免中国或苏联介入的现实要求——虽然也理所当然地会造成过度统治的结果,导致文官变成(不上战场的)军人,因此经常无法达成预期的政治目标。对于军方「为了避免战争长期化必须扩大介入规模」这种矛盾的要求予以承认,到最后终于出现破绽,使得战争本身的主导权就这么急速地丧失掉了。 国民与军方的关系就无须多说了。 对于在历史上没有经历过「武装市民」的国家人民而言,反军意识是一种他们必须抱持的传统。 在从政者与民众之间签下充满欺瞒与伪善的契约,而且也不信任军方的情形下,他们指导着政治的最终手段——也就是「战争」开始进行时,就各种意义而言,这个国家都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霸权遍及自太平洋中部横跨至印度洋之间这片辽阔海洋,在亚细亚地区无疑是拥有最强军事能力的日本,竟然在攻打东南亚的一个小国时,造成五万八干人战死并且被迫敞退。而这个事实是如此被说明的: 这跟「人民大众最终的胜利」之类的历史观点毫无关系——这在冷战终结之后就可以用历史来证明——这只是显示出战争中的绝对哲理,也是因为日本以及日本人欠缺战争的资质与能力,因而遭遇到了第一次败北。 也因为如此,这场战争的败北并不只是军事上的败北,也引导日本以及日本人进入了二十世纪最后的「无尽恶梦的战争」之中,直到二十一世纪初「将越南亡灵埋葬于阿拉伯半岛的砂尘中」为止,都将陷于难以痊愈的挫折感之中。 于北越领海外围海面上方所展开的第58任务部队——。 在这个通称《大和堡垒》的巡逻海面上,随时配备着以两艘翔鹤级空母与一艘护卫空母为主,再加上几艘海上补给舰与护卫用驱逐舰所构成的舰队。 醐堂后备中尉返回时降落的护卫空母《龙骧2》,与同舰队的两艘正规空母比起来明显逊色了些,不过它跟在上一次大战中沉没于马六甲海峡的前一代空母不同,并非在军事缩减条约之下被迫开发的小型辅助用空母,而是纯种的「护卫用空母」。 与专门负责出征的攻击型空母不同,它原本的用途是领海范围内的警戒以及登陆作战的支持,是近年正在检讨其开发必要之强袭登陆舰的过渡期船舰。不过为了这次的任务,它接受了包括扩张收纳甲板,以及增加战机弹射器性能等相对应的改造。上一代所传承下来的平面甲板,以及把舰桥设置在飞行甲板前端底下,那宛如「载着多层木箱的重型巡洋舰」的外型,被一些海军的飞行员讥讽为「浮在海上的棺材」。不过因为这种复杂奇怪的外型正适合日本人的胃口,因此受到部分船舰狂的热爱。 在龙骧上头所配置的三个战斗飞行队中,有一个小队因为正在进行训练以及休养,必须在后方渡过半年的交替时期,因此可以作战的只剩下两个小队的十六架《苍龙》。配合战机改 后记 在我所喜欢的众多电影中,有一部名为『江湖浪子』的美国片。 这部在一九六二年公开的作品,距离现在已经快要半个世纪了,如果不是非常有研究的电影迷的话,年轻的读者们应该不知道这部电影吧。 毋庸置疑地,这部电影是一部名作。 由年轻时的保罗纽曼所饰演的这位名为艾迪的年轻人,不但是一个撞球天才,同时也是一位野心家。他向被称为当代第一的职业撞球好手明尼苏达胖子挑战,并且将对手逼到几近败北的地步,不过到最后还是输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输。 之后他一再回想起在漫长的比赛中,一直在旁观战的赌徒——其实应该说是赌博事业的推手以及经纪人——由乔治史考特所饰演的巴多曾经说过的台词。 当时的巴多对着精疲力尽、已经接近败北边缘的胖子这么说道: 「那个家伙是败者,摧毁他吧。」 原本充满自信,并且坚信会获得胜利的年轻人艾迪因而变了脸色。然而形势却因为这句话而逆转,结果艾迪就这么败在重振雄风的胖子面前。 巴多的那句话彷佛就像是在预言一样。 就是这句台词让『江湖浪子』这部电影,成为至今依旧令人称道的名作——不过话说回来,这句话里头的『败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之后巴多成为艾迪的经纪人,并对艾迪的女友莎拉说出了这两个字的含意:「人是很脆弱的。会因为无法承受胜负的严苛,而甘愿接受成为败者的诱惑。人类这种生物,就是会去选择『败北并后悔』这条轻松的道路。」 虽然胜利可以获得荣誉或赞美,然而胜者将同时背负着败者的悲惨与悔恨,被迫走上『继续赢下去』这条更加严苛的道路。人们无法赢过藉由败北来逃避胜者所应负起的种种困难,而是作为一个败者让自己沉浸在后悔与自我怜悯之中这种甜蜜的诱惑——这就是身为败者的条件,巴多如此说道。 我一直无法忘记他说的这番话。 不知何时开始,我认为不论是何种战争,都非得藉由胜利才能获得证明战争的意义——也就是正义的资格。 日本这个国家,并不只是在先前的战争中败北而已。 而是在应该输掉的战争里,以应有的样子战败——然后藉此成为真正的败者,从所有必须背负的责任中解放,甚至放弃思考其中的意义。 放弃战争,这句话说得真好。 战争本来就是非赢不可。应该要藉由战胜来背负起战争的责任,背负起界定正义的义务才对。而不应该是选择『躲进败者的正义里』这条安逸的道路。至于日本以及日本人选择了哪条路,就正如各位所知。这个国家没有放弃战争的权力。 知道这是一场应该战败的战争而参战,而且也如预料中输了的国家,当然不应该拥有放弃战争的权力。 对于这样的国家,必须要予以惩罚。 因为——惩罚正是正义的本质。 要是现实中的日本根本没资格战争,更不是值得获胜的国家,还反倒想让自己置身于战争之外的话,那么就在虚构的历史里头,给予和其不相称的胜者之名的考验吧—— 这个想法就是本企划的开端。 由于本业繁忙,因此执笔的时间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分配,故光是发表这一中一短两篇小说就花了我三年多的时间。虽然还不到遥遥无期那么夸张,不过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尽我的微薄之力继续写下去。 我是这么想的。 请各位耐心地陪我一起走下去吧。 02/25—二〇〇六于工作室 押井守 在我所喜欢的众多电影中,有一部名为『江湖浪子』的美国片。 这部在一九六二年公开的作品,距离现在已经快要半个世纪了,如果不是非常有研究的电影迷的话,年轻的读者们应该不知道这部电影吧。 毋庸置疑地,这部电影是一部名作。 由年轻时的保罗纽曼所饰演的这位名为艾迪的年轻人,不但是一个撞球天才,同时也是一位野心家。他向被称为当代第一的职业撞球好手明尼苏达胖子挑战,并且将对手逼到几近败北的地步,不过到最后还是输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输。 之后他一再回想起在漫长的比赛中,一直在旁观战的赌徒——其实应该说是赌博事业的推手以及经纪人——由乔治史考特所饰演的巴多曾经说过的台词。 当时的巴多对着精疲力尽、已经接近败北边缘的胖子这么说道: 「那个家伙是败者,摧毁他吧。」 原本充满自信,并且坚信会获得胜利的年轻人艾迪因而变了脸色。然而形势却因为这句话而逆转,结果艾迪就这么败在重振雄风的胖子面前。 巴多的那句话彷佛就像是在预言一样。 就是这句台词让『江湖浪子』这部电影,成为至今依旧令人称道的名作——不过话说回来,这句话里头的『败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之后巴多成为艾迪的经纪人,并对艾迪的女友莎拉说出了这两个字的含意:「人是很脆弱的。会因为无法承受胜负的严苛,而甘愿接受成为败者的诱惑。人类这种生物,就是会去选择『败北并后悔』这条轻松的道路。」 虽然胜利可以获得荣誉或赞美,然而胜者将同时背负着败者的悲惨与悔恨,被迫走上『继续赢下去』这条更加严苛的道路。人们无法赢过藉由败北来逃避胜者所应负起的种种困难,而是作为一个败者让自己沉浸在后悔与自我怜悯之中这种甜蜜的诱惑——这就是身为败者的条件,巴多如此说道。 我一直无法忘记他说的这番话。 不知何时开始,我认为不论是何种战争,都非得藉由胜利才能获得证明战争的意义——也就是正义的资格。 日本这个国家,并不只是在先前的战争中败北而已。 而是在应该输掉的战争里,以应有的样子战败——然后藉此成为真正的败者,从所有必须背负的责任中解放,甚至放弃思考其中的意义。 放弃战争,这句话说得真好。 战争本来就是非赢不可。应该要藉由战胜来背负起战争的责任,背负起界定正义的义务才对。而不应该是选择『躲进败者的正义里』这条安逸的道路。至于日本以及日本人选择了哪条路,就正如各位所知。这个国家没有放弃战争的权力。 知道这是一场应该战败的战争而参战,而且也如预料中输了的国家,当然不应该拥有放弃战争的权力。 对于这样的国家,必须要予以惩罚。 因为——惩罚正是正义的本质。 要是现实中的日本根本没资格战争,更不是值得获胜的国家,还反倒想让自己置身于战争之外的话,那么就在虚构的历史里头,给予和其不相称的胜者之名的考验吧—— 这个想法就是本企划的开端。 由于本业繁忙,因此执笔的时间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分配,故光是发表这一中一短两篇小说就花了我三年多的时间。虽然还不到遥遥无期那么夸张,不过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尽我的微薄之力继续写下去。 我是这么想的。 请各位耐心地陪我一起走下去吧。 02/25—二〇〇六于工作室 押井守 在我所喜欢的众多电影中,有一部名为『江湖浪子』的美国片。 这部在一九六二年公开的作品,距离现在已经快要半个世纪了,如果不是非常有研究的电影迷的话,年轻的读者们应该不知道这部电影吧。 毋庸置疑地,这部电影是一部名作。 由年轻时的保罗纽曼所饰演的这位名为艾迪的年轻人,不但是一个撞球天才,同时也是一位野心家。他向被称为当代第一的职业撞球好手明尼苏达胖子挑战,并且将对手逼到几近败北的地步,不过到最后还是输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输。 之后他一再回想起在漫长的比赛中,一直在旁观战的赌徒——其实应该说是赌博事业的推手以及经纪人——由乔治史考特所饰演的巴多曾经说过的台词。 当时的巴多对着精疲力尽、已经接近败北边缘的胖子这么说道: 「那个家伙是败者,摧毁他吧。」 原本充满自信,并且坚信会获得胜利的年轻人艾迪因而变了脸色。然而形势却因为这句话而逆转,结果艾迪就这么败在重振雄风的胖子面前。 巴多的那句话彷佛就像是在预言一样。 就是这句台词让『江湖浪子』这部电影,成为至今依旧令人称道的名作——不过话说回来,这句话里头的『败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之后巴多成为艾迪的经纪人,并对艾迪的女友莎拉说出了这两个字的含意:「人是很脆弱的。会因为无法承受胜负的严苛,而甘愿接受成为败者的诱惑。人类这种生物,就是会去选择『败北并后悔』这条轻松的道路。」 虽然胜利可以获得荣誉或赞美,然而胜者将同时背负着败者的悲惨与悔恨,被迫走上『继续赢下去』这条更加严苛的道路。人们无法赢过藉由败北来逃避胜者所应负起的种种困难,而是作为一个败者让自己沉浸在后悔与自我怜悯之中这种甜蜜的诱惑——这就是身为败者的条件,巴多如此说道。 我一直无法忘记他说的这番话。 不知何时开始,我认为不论是何种战争,都非得藉由胜利才能获得证明战争的意义——也就是正义的资格。 日本这个国家,并不只是在先前的战争中败北而已。 而是在应该输掉的战争里,以应有的样子战败——然后藉此成为真正的败者,从所有必须背负的责任中解放,甚至放弃思考其中的意义。 放弃战争,这句话说得真好。 战争本来就是非赢不可。应该要藉由战胜来背负起战争的责任,背负起界定正义的义务才对。而不应该是选择『躲进败者的正义里』这条安逸的道路。至于日本以及日本人选择了哪条路,就正如各位所知。这个国家没有放弃战争的权力。 知道这是一场应该战败的战争而参战,而且也如预料中输了的国家,当然不应该拥有放弃战争的权力。 对于这样的国家,必须要予以惩罚。 因为——惩罚正是正义的本质。 要是现实中的日本根本没资格战争,更不是值得获胜的国家,还反倒想让自己置身于战争之外的话,那么就在虚构的历史里头,给予和其不相称的胜者之名的考验吧—— 这个想法就是本企划的开端。 由于本业繁忙,因此执笔的时间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分配,故光是发表这一中一短两篇小说就花了我三年多的时间。虽然还不到遥遥无期那么夸张,不过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尽我的微薄之力继续写下去。 我是这么想的。 请各位耐心地陪我一起走下去吧。 02/25—二〇〇六于工作室 押井守 在我所喜欢的众多电影中,有一部名为『江湖浪子』的美国片。 这部在一九六二年公开的作品,距离现在已经快要半个世纪了,如果不是非常有研究的电影迷的话,年轻的读者们应该不知道这部电影吧。 毋庸置疑地,这部电影是一部名作。 由年轻时的保罗纽曼所饰演的这位名为艾迪的年轻人,不但是一个撞球天才,同时也是一位野心家。他向被称为当代第一的职业撞球好手明尼苏达胖子挑战,并且将对手逼到几近败北的地步,不过到最后还是输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输。 之后他一再回想起在漫长的比赛中,一直在旁观战的赌徒——其实应该说是赌博事业的推手以及经纪人——由乔治史考特所饰演的巴多曾经说过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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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所喜欢的众多电影中,有一部名为『江湖浪子』的美国片。 这部在一九六二年公开的作品,距离现在已经快要半个世纪了,如果不是非常有研究的电影迷的话,年轻的读者们应该不知道这部电影吧。 毋庸置疑地,这部电影是一部名作。 由年轻时的保罗纽曼所饰演的这位名为艾迪的年轻人,不但是一个撞球天才,同时也是一位野心家。他向被称为当代第一的职业撞球好手明尼苏达胖子挑战,并且将对手逼到几近败北的地步,不过到最后还是输了。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输。 之后他一再回想起在漫长的比赛中,一直在旁观战的赌徒——其实应该说是赌博事业的推手以及经纪人——由乔治史考特所饰演的巴多曾经说过的台词。 当时的巴多对着精疲力尽、已经接近败北边缘的胖子这么说道: 「那个家伙是败者,摧毁他吧。」 原本充满自信,并且坚信会获得胜利的年轻人艾迪因而变了脸色。然而形势却因为这句话而逆转,结果艾迪就这么败在重振雄风的胖子面前。 巴多的那句话彷佛就像是在预言一样。 就是这句台词让『江湖浪子』这部电影,成为至今依旧令人称道的名作——不过话说回来,这句话里头的『败者』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之后巴多成为艾迪的经纪人,并对艾迪的女友莎拉说出了这两个字的含意:「人是很脆弱的。会因为无法承受胜负的严苛,而甘愿接受成为败者的诱惑。人类这种生物,就是会去选择『败北并后悔』这条轻松的道路。」 虽然胜利可以获得荣誉或赞美,然而胜者将同时背负着败者的悲惨与悔恨,被迫走上『继续赢下去』这条更加严苛的道路。人们无法赢过藉由败北来逃避胜者所应负起的种种困难,而是作为一个败者让自己沉浸在后悔与自我怜悯之中这种甜蜜的诱惑——这就是身为败者的条件,巴多如此说道。 我一直无法忘记他说的这番话。 不知何时开始,我认为不论是何种战争,都非得藉由胜利才能获得证明战争的意义——也就是正义的资格。 日本这个国家,并不只是在先前的战争中败北而已。 而是在应该输掉的战争里,以应有的样子战败——然后藉此成为真正的败者,从所有必须背负的责任中解放,甚至放弃思考其中的意义。 放弃战争,这句话说得真好。 战争本来就是非赢不可。应该要藉由战胜来背负起战争的责任,背负起界定正义的义务才对。而不应该是选择『躲进败者的正义里』这条安逸的道路。至于日本以及日本人选择了哪条路,就正如各位所知。这个国家没有放弃战争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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