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BIRD 黑鸟恋人》 登场人物介绍 [鸟水匡]妖怪一族之一·天狗的当家。实沙绪的初恋对象。 [原田实沙绪]称为,「仙果」的妖怪活祭。其血肉能够使妖怪长生不老,迎娶到她的一族将会得到繁荣。 [八大天狗](丰前 相模 前鬼 伯奢 太郎 次郎 三郎)匡的亲卫队。名称为其职衔。匡的哥哥?祥以前也曾是八大的一员,后因觊觎当家的宝座而失势。因此目前没有「僧正」。 [椿]曾经是黑冢未婚妻的女性。因为一族的规矩而被迫跟黑冢分开。 [黑冢]侍奉山栖一族的当家?红叶。拥有强大的妖力,击退天狗一族。 「红叶」山栖一族的年轻女当家。想要得到仙果。 [鸟水匡]妖怪一族之一·天狗的当家。实沙绪的初恋对象。 [原田实沙绪]称为,「仙果」的妖怪活祭。其血肉能够使妖怪长生不老,迎娶到她的一族将会得到繁荣。 [八大天狗](丰前 相模 前鬼 伯奢 太郎 次郎 三郎)匡的亲卫队。名称为其职衔。匡的哥哥?祥以前也曾是八大的一员,后因觊觎当家的宝座而失势。因此目前没有「僧正」。 [椿]曾经是黑冢未婚妻的女性。因为一族的规矩而被迫跟黑冢分开。 [黑冢]侍奉山栖一族的当家?红叶。拥有强大的妖力,击退天狗一族。 「红叶」山栖一族的年轻女当家。想要得到仙果。 [鸟水匡]妖怪一族之一·天狗的当家。实沙绪的初恋对象。 [原田实沙绪]称为,「仙果」的妖怪活祭。其血肉能够使妖怪长生不老,迎娶到她的一族将会得到繁荣。 [八大天狗](丰前 相模 前鬼 伯奢 太郎 次郎 三郎)匡的亲卫队。名称为其职衔。匡的哥哥?祥以前也曾是八大的一员,后因觊觎当家的宝座而失势。因此目前没有「僧正」。 [椿]曾经是黑冢未婚妻的女性。因为一族的规矩而被迫跟黑冢分开。 [黑冢]侍奉山栖一族的当家?红叶。拥有强大的妖力,击退天狗一族。 「红叶」山栖一族的年轻女当家。想要得到仙果。 [鸟水匡]妖怪一族之一·天狗的当家。实沙绪的初恋对象。 [原田实沙绪]称为,「仙果」的妖怪活祭。其血肉能够使妖怪长生不老,迎娶到她的一族将会得到繁荣。 [八大天狗](丰前 相模 前鬼 伯奢 太郎 次郎 三郎)匡的亲卫队。名称为其职衔。匡的哥哥?祥以前也曾是八大的一员,后因觊觎当家的宝座而失势。因此目前没有「僧正」。 [椿]曾经是黑冢未婚妻的女性。因为一族的规矩而被迫跟黑冢分开。 [黑冢]侍奉山栖一族的当家?红叶。拥有强大的妖力,击退天狗一族。 「红叶」山栖一族的年轻女当家。想要得到仙果。 [鸟水匡]妖怪一族之一·天狗的当家。实沙绪的初恋对象。 [原田实沙绪]称为,「仙果」的妖怪活祭。其血肉能够使妖怪长生不老,迎娶到她的一族将会得到繁荣。 [八大天狗](丰前 相模 前鬼 伯奢 太郎 次郎 三郎)匡的亲卫队。名称为其职衔。匡的哥哥?祥以前也曾是八大的一员,后因觊觎当家的宝座而失势。因此目前没有「僧正」。 [椿]曾经是黑冢未婚妻的女性。因为一族的规矩而被迫跟黑冢分开。 [黑冢]侍奉山栖一族的当家?红叶。拥有强大的妖力,击退天狗一族。 「红叶」山栖一族的年轻女当家。想要得到仙果。 [鸟水匡]妖怪一族之一·天狗的当家。实沙绪的初恋对象。 [原田实沙绪]称为,「仙果」的妖怪活祭。其血肉能够使妖怪长生不老,迎娶到她的一族将会得到繁荣。 [八大天狗](丰前 相模 前鬼 伯奢 太郎 次郎 三郎)匡的亲卫队。名称为其职衔。匡的哥哥?祥以前也曾是八大的一员,后因觊觎当家的宝座而失势。因此目前没有「僧正」。 [椿]曾经是黑冢未婚妻的女性。因为一族的规矩而被迫跟黑冢分开。 [黑冢]侍奉山栖一族的当家?红叶。拥有强大的妖力,击退天狗一族。 「红叶」山栖一族的年轻女当家。想要得到仙果。 [鸟水匡]妖怪一族之一·天狗的当家。实沙绪的初恋对象。 [原田实沙绪]称为,「仙果」的妖怪活祭。其血肉能够使妖怪长生不老,迎娶到她的一族将会得到繁荣。 [八大天狗](丰前 相模 前鬼 伯奢 太郎 次郎 三郎)匡的亲卫队。名称为其职衔。匡的哥哥?祥以前也曾是八大的一员,后因觊觎当家的宝座而失势。因此目前没有「僧正」。 [椿]曾经是黑冢未婚妻的女性。因为一族的规矩而被迫跟黑冢分开。 [黑冢]侍奉山栖一族的当家?红叶。拥有强大的妖力,击退天狗一族。 「红叶」山栖一族的年轻女当家。想要得到仙果。 [鸟水匡]妖怪一族之一·天狗的当家。实沙绪的初恋对象。 [原田实沙绪]称为,「仙果」的妖怪活祭。其血肉能够使妖怪长生不老,迎娶到她的一族将会得到繁荣。 [八大天狗](丰前 相模 前鬼 伯奢 太郎 次郎 三郎)匡的亲卫队。名称为其职衔。匡的哥哥?祥以前也曾是八大的一员,后因觊觎当家的宝座而失势。因此目前没有「僧正」。 [椿]曾经是黑冢未婚妻的女性。因为一族的规矩而被迫跟黑冢分开。 [黑冢]侍奉山栖一族的当家?红叶。拥有强大的妖力,击退天狗一族。 「红叶」山栖一族的年轻女当家。想要得到仙果。 [鸟水匡]妖怪一族之一·天狗的当家。实沙绪的初恋对象。 [原田实沙绪]称为,「仙果」的妖怪活祭。其血肉能够使妖怪长生不老,迎娶到她的一族将会得到繁荣。 [八大天狗](丰前 相模 前鬼 伯奢 太郎 次郎 三郎)匡的亲卫队。名称为其职衔。匡的哥哥?祥以前也曾是八大的一员,后因觊觎当家的宝座而失势。因此目前没有「僧正」。 [椿]曾经是黑冢未婚妻的女性。因为一族的规矩而被迫跟黑冢分开。 [黑冢]侍奉山栖一族的当家?红叶。拥有强大的妖力,击退天狗一族。 「红叶」山栖一族的年轻女当家。想要得到仙果。 序 twilight *** 鸟水 匡 一月中旬,晴朗的星期天黄昏?东京?神宫外苑。 日落的隆冬,天空从橙色转为浅紫。叶子掉光、有如扫帚倒竖的成排银杏以及对面的神宫森林,都逐渐转变为黑影。空气愈来愈寒冷。 我们两人走在一起。 「冷起来了呢,还好匡买了大衣给我。」 原田实沙绪用力握紧我的手,开心地笑了。那是刚刚在涉谷的购物中心新买的毛茸茸大衣。因为高楼风很强,我看实沙绪好像很冷的样子,就买下来送给她了。 依照实沙绪的意愿,我们掌心相贴、十指交扣——实沙绪悄悄地用指尖触探我戴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那是之前实沙绪送我的简单戒指。 「匡,今天谢谢你。这是我们第一次好好约会呢!」 「毕竟就算我们两个待在家里,也只是听住在一起的那些家伙吵吵闹闹而已。」 「不过,匡的家很舒服,我也喜欢在家约会喔!」 「那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实沙绪当场绷着脸,拉了拉我的双排扣风衣下襬,勾住我的手臂。 「讨厌,鸟水匡就爱欺负人,你今天让我这么开心,就再也无法回头啰!我想要尽情约会,每星期一次,每星期都要!」 再也无法回头……这句话在我们的关系反复提及数次,自认走向幸福、忐忑不安。 实沙绪那么说并不是在耍任性,她只是觉得伤感。这我好歹知道,所以我搂住实沙绪吻她。就算在人前也无所谓,我要向大家炫耀我们的关系,要大家知道实沙绪是我的女人。 水润的双唇,让人心痛的吻。比起喜悦……尽管喜悦,却也悲伤。明明非喜悦不可的。 所以我总是暴力地需索她,进犯到底线前。因为,我们还不容许跨越男女最后一条线。 「我喜欢你,匡。」实沙绪喘着气这么呢喃——是啊,我绝对不会拱手让人。 我不会把这个女人让给任何人。从我九岁还是十岁那时起,这十年来,我一直爱恋这个女孩。 我把长吻后喘不过气、虚脱无力的实沙绪按向我的胸膛,我确切感受到她属于我。温暖、柔软、水嫩、散发甜美香气的十六岁少女,简直就像天生结出的梦幻果实。 「每个星期一次或许没办法,不过偶尔这样是不错。」 「咦——!至少一个月一次嘛?」 实沙绪抬头看我,忽然浮现快哭出来的眼神,咬住嘴唇。 总觉得不知道何时会崩溃。 十多天前的正月假期,我们回到我在天狗之乡的老家宣布订婚了,目前一切都十分和平……然而不安却没有完全抹消——就算我的胜利在同伴间得到了祝福。 「……已经天黑了呢。就快到门禁时间了,该回去了。今天约会去了好多地方呢,在上野美术馆看『欧洲珠宝史展』、在新宿吃饭以及看现场搞笑表演、在涉谷和原宿买东西。」 实沙绪喃喃回味今天的行程,吐了一小口气。她以为这只是约会。 看那些镶满宝石的头冠及首饰看得眼睛闪闪发亮,被艺人的相声逗得捧腹大笑,对着店面陈列的新衣服兴奋尖叫。 幸福洋溢的实沙绪,可爱得教人受不了。 上野公园、新宿御苑、神宫森林——在看过许多实沙绪应该会喜欢的东西以后,我佯称要休息而走过这些地方。 她似乎以为这是为了在比较没人看到的地方搂抱亲吻。不,实际上我也不是不想这么做。 不过这是我的工作——巡视地盘。 东京——人类社会的中枢,权力、艺术、感情等七情六欲熙熙攘攘的这座城市,刻意保留了几片绿地。从过去人称江户的时期以来就作为封魔地镇的森林,是自然之力集中的场所。 聚集在那里的是不会危害人类的小妖怪,以人类来说就像是当作用餐或休憩的设施一样,在林荫处集合。 因为有这个的关系,不光是小妖怪,就连人形的高等妖怪都能离开原本栖息的深山乡里在都会活动。要是没有半点树木的话,就无法呼吸。 高等妖怪巧妙地利用人类社会的构造或利益而生存,甚至会为此操纵人心,介入政治及经济。人类都浑然不觉,还以为是自己的意志或偶然在推动社会。 妖怪与人类不为人知的交流……持续了数千百年以上,现代人类对妖怪的感应比过去更加迟钝。自从人类选择文明、舍弃黑夜以后,就急速变得迟钝了。 我也是妖怪——天狗,且位居天狗一族的当家。 巡视都心的绿地是否遭到破坏、妖怪的势力关系是否发生异变,是离开故乡到人类社会出差的妖怪的工作之一。虽然,这平常都是我的臣子们轮流负责。 不过,昨天臣子们啰唆地要求「偶尔也请换当家大人做」,还逼我带实沙绪一起去。因为放假的时候,我们总是两个人在家望着庭院的树木悠闲度日,他们大概是好意要我顺便带实沙绪上街取悦她。明知道或许有危险,还要带实沙绪到妖怪聚集的场所似乎不妥,但要是 我这么说的话,只会被他们加倍奚落而已。 结果就两个人一起来了。我的担心最后是杞人忧天,巡视十分顺利。 不管到哪都安静过头……了。 这片森林也是。明明正值黄昏——逢魔之时,却没有杂妖的动静。那种杂妖通常会成群结党地舔食人群散发的气的渣滓,或是聚集在树荫下嬉戏才对。 「很安静,对吧?」 「咦?人很多喔?」 「我是说妖怪很安静。」 「……嗯,真的耶!」 实沙绪观察四周后点头同意。实沙绪天生看得到妖怪。人类应该看不见妖怪才对,但实沙绪是特别的人类。 「完全看不到妖怪。会不会是害怕匡而逃走了?」 我日前向所有妖怪声明要娶实沙绪为妻。只要我娶实沙绪为妻——与她结合,我所率领的天狗一族就能得到繁荣,我也会成为最强的妖怪。 「但愿如此。」 「匡,你担心太多了。」 说的也是。不可能会是比我更强的妖怪出现,导致杂妖怕得躲起来。像那样强的家伙,不可能隐藏得住气息……吧?我并不是想不到有哪个妖怪强大得连自己的气息都能够隐藏,但是那种妖怪应该已经选择了灭亡才对。不需要害怕。 应该没有才对。我在怕什么?……啊啊,是因为非常幸福的关系吗!? 「回去吧。时间很晚了。」 「嗯,爸爸会担心。」 我们朝地下铁车站走去,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从森林翻滚飞过来。那是胖得像绿球藻一样圆、呈混浊深灰绿色的杂妖。那个杂妖怕得浑身颤抖,一发现实沙绪,就有如受到吸引般朝她头顶降落。 「呀!这个肥胖儿要做什么!」 实沙绪躲到我背后,紧抓着我。 (我要吃掉你!闻起来好香。刚刚好可怕,这样就能够变强,我要吃掉你!) 那家伙尖声叫嚷以后,从血盆大口滴下了牵丝的黏稠污浊口水。 「别过来!」 实沙绪看得见这个胖嘟嘟的杂妖,但是经过附近的人类没有半个发觉这家伙。 「喂,你这愚蠢的杂妖,给我滚!」 (嘎,天狗!这边也有很强的妖怪,那边的森林也有厉害的家伙。好可怕、好可怕!) 胖嘟嘟的杂妖在空中划动短短的手脚要逃走,但被我放出的气一击粉碎,在黄昏的天空烟消云散。 「这边也有很强的妖怪,那边的森林也有……那个妖怪这么说了,对吧?」 实沙绪眼神游移地看着那家伙消失之处。 「你多心了吧?只要有你给我能量,就没有妖怪比我更强。」 我夺走了实沙绪的吻。只是碰触实沙绪的嘴唇或肌肤,就能够给予妖怪能量。从嘴唇流进体内的能量,就像是清冽的甘泉一样,滋润了走得浑身大汗而干渴的喉咙。 「你看,我又变得更强了。那些杂妖都怕我,安分得很。」 我搂住实沙绪的肩膀,要她别担心。实力和我不相上下的妖怪……不可能有。感觉不到有这样的家伙,是我多虑了。 可别因为现在幸福得难以置信,担心终于到手的幸福破灭。就畏惧根本不存在的妖怪幻影啊! 东京?大田区,天色已经彻底变暗的下午六点——实沙绪的门禁时间。 实沙绪家就位于生活上比较宽裕的家庭所建立的住宅区里,她父亲是大学副教授,而我家就在实沙绪家隔壁。 实沙绪在她家门前,再轻轻碰了一次我的嘴唇。我以为她有那个意思,一要搂住她,就被她推开。 「不行,反正你八成又想要毛手毛脚。」 只是在一起愈久就愈难分难舍而已,这点彼此都一样吧?当然就算时间短也一样难分难舍,但是时间愈久,幸福的余韵就愈不容易消失,也愈不想消除。 我明明是想透过行动表达我的心情,却被她躲开了。 「等一下,喂。」 「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要知道我也一样濒临极限喔,要是再弄得我更喜欢你的话,我就回不了家了,会不想放手。」 「那样也无所谓。」 「现在还……不行…………对不起喔。」 至亲所在的家。我不想剥夺实沙绪任何一样重要的东西,就算我这么想……就像我想要珍惜所有让她之所以为她的一切,我也非常想要把她关在自己心里,据为己有。 明明绝不想摧毁一切,却又想不惜摧毁一切也要将她纳为已有,为此感到痛苦。 「这样总可以了吧,安眠的小咒语。」 「咦?」趁她倒退一步停住,我摸了她柔软的胸部。 啪叽!我的眼前迸出火花。 「你干嘛揍我!」 「差劲!笨蛋,气氛都没了!我不理你了!」 实沙绪冷淡地抛下这句话,就把玄关门重重关上了。 漆黑的天空……很安静。车、电车、街头播放的音乐……虽然人类制造的杂音喧嚣吵杂,但人类感觉不到的声息沉寂安静的冬夜。 气温更冷了。 壹 missing *** 原田 实沙绪 「惨了!睡过头了,要迟到了!」 我跳起来。 「奇怪……?」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我穿着的制服裙子。我没换衣服就睡着了吗? 这样衣服会皱掉啦,制服上衣也没换下来。 我慌忙要抚平衣服……「好痛!」 我发现手不能动。两手腕似乎背在背后,交迭绑在一起。这是麻绳咬进手腕的触感…… 「这里是哪里?」 陌生的房间。约八个榻榻米大的昏暗和室。墙壁有一面是纸窗,关得密不通风。其余是白墙,有挂着山水画挂轴的壁龛,最里面的墙壁有一扇单开的纯白纸拉门。 我就坐在全新的榻榻米上。 另外还有一张小茶几,摆着插了山茶花的小花瓶,以及类似熏香台的陶器。茶几后头铺着和纸,上面摆着我的书包和鞋子。 感觉不冷。 明明正值严冬,也没看到空调或暖炉,却像开了空调一样暖。 ……好甜的香味。 怱然有股类似香水或精油的甜甜香味飘过来。 「我是不是、还在作梦啊……」 我——原田实沙绪,十六岁,高一生,呃,印象中正要上学,等着搭平常那班公交车,站在站牌看手机简讯…… 「对了,手机。」 手机吊饰从上衣口袋冒出来。但是手不能动,我试着挣脱。 这里……会是哪里……?我是不是因为贫血之类的在站牌昏倒,被抬进附近的人家了? 不对,这样手哪会被绳子绑住。 如果是昏倒的话,应该会让我躺在被窝里吧?居然把我扔在榻榻米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绑架…………「啊啊——」我大叫一声,浑身发抖。 我一定是被想要吃掉我的妖怪抓走了! 我生来就是这种命运。 人称百年诞生一次的「仙果」,是妖怪最上等的食饵。等我满十六岁,吃了我的肉就能够长生不老,娶我为妻就能够为一族带来繁荣。 无论如何都想最先得到的人类,这就是我,仙果。 所以自从我十六岁生日后,就一直遭到妖怪觊觎。要不是发誓娶我当新娘的匡保护我,我早就成为妖怪的腹中物了。 匡送给我的护身符项链的触感确实在我胸前。 没想到护身符竟然无效…… 这条项链是匡的拨风羽。匡拥有黑色翅膀。匡也同样不是人类,而是妖怪——天狗。 要是不想死,就成为妖怪?匡的新娘……起初我非常抗拒。尽管匡是我的儿时玩伴,是我十年前初恋的对象。 初恋的邻家哥哥搬到远方时,答应有一天要来接我,亏我一直在等他……我感觉遭到背叛,心想反正他只是为了一族的繁荣才想得到我…… 匡遵守约定了。 匡为了娶我,去年秋天在我生日那天来迎接我了。他一直喜欢我。 听说其实匡本来的立场是不能得到我的,但他克服万难,一心一意实现了约定。 然而我却三心二意,做尽蠢事,还对匡说了过分的话。尽管如此,匡依然一往情深。最后我喜欢上了这样的匡。 我不再迷惘,我要嫁给爱我的匡。 「——你醒来啦,仙果大人。」 不知何时纸窗对面出现人影,那是男人有些沙哑的甜蜜低沉声音。 我有所防备。 这个人是妖怪——凡是称我为仙果的人都是妖怪,想吃掉我。 对不起,匡,我好像太大意,被其他妖怪抓走了…… 匡一定会生气。他不会说「我担心你」……而是担心我担心得大发雷霆。 救我,之后我会接受各种惩罚,所以来救我,匡! 「你放心,我不打算吃你,真的。」 纸窗静静地拉开,一个披挂着和服的人进来了。长发,美得像……女人,约二十岁左右的男子。 逆光……我觉得那个人面无表情,声音虽然和蔼,却觉得冰冷。 「就算你想逃也是白费工夫,这里跟人类居住的世界隔得很远。」 「…………!」 这里是哪里?你是什么妖怪?什么「你放心」嘛!这些话同时要脱口而出,却哽在喉咙,发不出声音。 那个人背着手关上纸窗后,与我面对面正座。 「愿不愿意听我弹一首曲子?之所以请你来……一方面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因为我的知音很少,常常因此觉得懊恼。」 那个人将身旁的琴拉近自己,文雅地弹奏起来。 我第一次听到现场演奏的琴声。 我本来以为那是很老旧难懂的乐器或音乐,没想到却愁闷感伤,旋律意外地激昂……好像外国爱情电影的配乐。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弦上来回拂动,梦幻……优美……… 「——感谢你的聆听,要不要喝茶?」 那个人出声跟我说话,我才发现自己听得入神了。我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是既懊恼又羞愧。 「幸好我们似乎合得来。我本来还担心要是你是一个粗鄙、低俗的女孩该怎么办呢。」 他推开琴,凑近我。总觉得他面无表情,好像很可怕。 「浓茶和薄茶,你想要哪一种?」 「红……红茶?」 「我是指茶汤,茶道。」 「……我没喝过。」 谁跟你说这个。万一那是毒药的话我可承受不起,就免了。但他无视摇头的我。 「是吗,那么我就教你吧。这样我也不会无聊了,你应该很值得栽培才对。感觉很聪明,反应似乎也很灵光,也有好奇心。」 他凑近我,近得膝盖就快碰在一起了。 「不过过剩的好奇心会毁灭自己喔!除了我给的以外,你最好不要想知道、想得到其他的。」 我和他对上眼。泛青的灰色眼珠,好像会被吸进去一样,无法移开视线,身体不能动!感觉像是麻痹了……我的心脏剧烈跳动。 这家伙不妙!匡……匡,救我,匡! 「别害怕。从现在起,我会成为你的『全部』……闻起来好香啊,仙果大人。」 男人把手放在我肩上,我真的有危险……! 「只要你乖乖的,就能够过得比在任何地方都幸福。来,一切包在我身上。」 他凑近嘴唇。 「咿……!」 我一想逃,肩膀就被牢牢抓住了。甜甜的香气变得更强烈,距离近得感受得到男人的体 温……吐息拂着我的耳朵。 不行,要被他推倒了! 不……不要!匡——! ◆ ◆ ◆ *** 鸟水 匡 和实沙绪「约会」隔天的星期一早上,东京?目黑区内的高中。 万里无云的晴冬,冻结的寒光在地面洒下枝头空空的林影。今天早上是今年冬天最低温。 我听着第一堂课开始的钟声,打开了一年e班的教室。学生安静下来各自就坐。 我——这个班的副导师,教数学的鸟水匡——把点名簿和数学i的课本放在讲桌上,环视教室。 值日生喊口令,学生敷衍了事地敬礼。 ……空了一个位子。 无人的座位……我的背脊起了一阵寒意。那是不该空着的位子。 「三十六号的原田实沙绪同学迟到了吗?」 我摊开点名簿,问跟空位的主人?实沙绪比较要好的女同学。因为我没有手机,所以要是实沙绪上学途 中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应该会传简讯给朋友,不着痕迹地转达给我知道才对。 然而,女同学发出「咦?」的一声,露出困惑的表情。 「原田同学没跟你说什么吗?」 就算我再问她一次,她也只是疑惑地盯着我看。 「鸟水老师,三十六号是我——」 坐在实沙绪位子后面的男同学懒洋洋地轻轻举手发言。他的座号应该是三十七号才对。 「原田是谁啊?老师搞错班级了吧?」 「那个位子空着。」 我走近主人不在的实沙绪座位。 「老师,没有空位喔!」 「所有人都到齐了。」 「天气明明冷得半死,我们还是一大早来上数学课欸!」 整间教室传出窃窃失笑。 「鸟水,你要振作啊,别睡昏头了。」 「昨晚该不会是跟女人做太多了吧?」 听到男同学的调侃,「讨厌——j发出娇声的女同学看向我的左手无名指。我若无其事地藏住戒指。 换作是平常的话要我炫耀也无所谓,但我现在没那个心情。我有不祥的预感,背在冒冷汗。 学生的情况不对劲。眼神及表情虽然没变,但气氛不一样,显得冷飕飕。 这个班的点名簿确实有实沙绪的名字。 「好难得喔,鸟水老师竟然动摇了。」 「不过老师果然无论何时都一样帅,应该说现在很可爱?」 「嗯、嗯,原来老师也会有这种有机可乘的表情。」 女同学嘻嘻哈哈、交头接耳,听得我有些不愉快。我焦躁起来。 三十七号同学探头看了站在空位旁的我手里的点名簿。 「你看,三十六号果然是我吧?」那个男同学指着实沙绪的名字正下方。然后担心地看着我,并没有取笑的意思。 他看不见实沙绪的名字。 我集中精神,寻找实沙绪的气息。或许是我大意了。要是我更小心的话——到处都……没有。 实沙绪不在。 这附近,她靠自己的双脚和一般大众交通工具,在一个小时内可能移动得到的范围内完全没有她的气息。 ……唔,被摆了一道! 昨天感觉到的怔忡不安、过于安静的杂妖……果然有人从妖怪世界出现在这里,小心避过我的耳目。 杂妖会恐惧得屏息躲藏的大妖怪——那毫无疑问就是我的敌人。目前妖怪一族无不互相敌对,遇到不愿意竞争的对手,顶多是缔结休战协议,关系并不友好。 以往就已经争权夺和长达数千年,如今更是正值争夺实沙绪——仙果的时期。 我忍住想要咂舌的念头,一回到讲台,就瞪了学生。眼睛稍微使力。 然后默默出了教室。 从背后——教室里面传来学生的声音。 「鸟水怎么这么慢啊。」 「我听到办公室的老师说他好像感冒发烧了喔?」 「真的假的?太好了,自习!」 「咳!早知道就不要在这么冷的天还来上第一堂课了。」 这是暗示。 有人对学生下了实沙绪不存在的暗示,所以我也下了暗示,这是为了离开学校寻找实沙绪。 我绕去数学科教职员室和学务处一趟,也对几名老师下了暗示。 『一年级的数学老师鸟水匡打电话来,说他好像感冒和发烧了,想要去看医生,所以今天请假。』 被我瞪过的所有人类都会相信子虚乌有的「事实」,变成我并没有出现在今天的教职员朝会和一年e班的第一堂课。 能够办到这种事的,只有非人的异类、视情况利用人类生存的异类而已。 我们称那为「妖」。 要不然,从未在人类学校受过教育、二十岁的我不可能当得了高中老师。 我来到校舍后面,确认周围没有人看到以后,就张开翅膀。 为了混进人类社会,平常总是藏在体内的黑翅膀。我一振翅迎风,体内就充满爽快感。翅膀是我身为妖怪——天狗的证明、我的荣耀。 我飞上高空,一看向脚下东京拥挤的街道,不安就更加强烈,腹底彷佛在灼烧。 实沙绪无论何时都是妖怪眼中的猎物……我明明应该要尽全力保护她才行的。枉费我不光是住在她家隔壁,还特地当了高中老师,以便在白天也能保护她的。 「可恶!为什么我没发觉!」 实沙绪……现在应该拚命呼唤着我吧。 在哪里?中了谁的计? 戴着戒指的左手握拳,我咬紧臼齿,奋力振翅翱翔。 我消除振翅声,在自家所在的住宅区降落。然后收起翅膀以免别人看到,按了原田家的门钤。 幸好从对讲机传来实沙绪母亲「哪位」的声音。 「我是匡,抱歉打扰了。」 『啊,你是隔壁的……请你等一下喔。我现在就去开门。』 对实沙绪母亲来说,我是住在原田家隔壁的「儿时玩伴小匡」。 实沙绪读幼儿园时,我是她要好的玩伴哥哥,十年前因为家庭因素留下房子搬走,四个月前因为工作回来与实沙绪重逢。彼此两小无猜的初恋进而开花结果——也就是她女儿的男朋友,这就是实沙绪母亲对我的理解。 玄关门打开,实沙绪母亲探头出来。她一确认是我,就解开门炼帮我开门。 「小匡,怎么了吗?」 「实沙绪在家吗?」 我知道她不在,但我想知道她母亲晓不晓得这件事,他父亲应该去上班了才对。 「实……?对不起,你指谁?」 「实沙绪,是你女儿。」 只见实沙绪母亲露出了难以书喻的哀伤表情。 「……我们家就我们夫妻两个人而已喔?我是很希望有小孩啦。」 果然……! 实沙绪母亲也被下了暗示。 「抱歉失礼了。」 我推开她,进入屋内。假如是在家时被掳走的话,或许会有犯人……不对,犯妖的线索。 「等一下,小匡!」 我无视实沙绪母亲,上了二楼要打开实沙绪房间的门。门没锁。 床、书桌、衣橱,就我放眼所见,没有一丝凌乱。没看到制服和书包。玄关好像也没看到学生鞋。 这么说,是在上学途中被掳走的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那里是储藏室。只有好生的书跟他搜集的研究用民具而已。」 实沙绪父亲是民俗学研究者。所谓的民具是指从前生活使用的古老工具、或是正月门松一类的节庆摆饰。其中,实沙绪父亲似乎是研究人为何会相信妖怪及妖怪栖息的世界——异界存在。 会不会就是因此才生出了实沙绪这样特别的孩子。 对妖怪来说,无不找红了眼想抢到手,百年一次特别的—— 「……这看起来像是从某个村庄的祠庙带回来的注连绳或惠比寿像吗?」 那是相当强力的暗示,犯妖应该是相当厉害的术者,这让我不寒而栗。 「那边还有狐仙像喔,这边这是山里的猎人穿的防寒毛皮。对不起喔,到处都是灰尘。」 那是狗的布娃娃,而这是昨天我买的大衣不是吗! 「既然你有兴趣,麻烦你在好生在家时再来吧。好生一定会很高兴的,要是我们有儿子的话,好生想必会带着他参与研究旅行吧。」 ……,我在原田好生氏心目中可是夺走他女儿的男人,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就沦为眼中钉… … 总之情况相当不妙。我感觉到胸口因焦急与愤怒而剧痛,太阳穴的脉搏变快。 我利用暗示要实沙绪母亲忘记我来过,就冲出原田家。我直奔比邻并排的我家。 我的宅院是利用人类社会时的临时住家,之所以位在实沙绪家隔壁,是祖父为了让我保护她、接近她而安排的。 没错,实沙绪对我们妖怪来说是特别的,她是最贵重的人类。 所有的妖怪都想要实沙绪的身体,所以我明明非看好她不可的。我咬得臼齿喀哩作响。 在我的宅院里,有七个服侍我的臣子。 玄关锁着,我从西装口袋掏出钥匙。 「没有人在吗?太郎?相模?」 就算我边进玄关边呼唤,家里始终静悄悄的。 真难得,居然所有人都出门了。真是的,偏偏遇到这种紧急情况。算了,我一个人也有办法摆平。而且现在赶时间,用思念波呼唤也太麻烦了。 我从家里深处的书库搬出关于妖怪的资料,这是累积了数百年的卷轴及册籍,发黑的和纸留着鲜明的墨迹。 我跪坐在起居室的榻榻米上,从里面取出一捆卷轴,找寻需要的项目。 「找到了,就是这个。」 我从昨晚就心神不宁,假使对方是瞒过我的耳目行动的话,就只有可能是这妖怪。这卷轴就纪录了我们天狗和这家伙过去的战斗。 我在桌上摊开卷轴,重新仔细阅读内容。 「《他们不仅具备武力,更擅长法术,他们运用隐形——消除身形及气息行动之术与幻术——蛊惑操纵人心之术的实力,古今中外无其他妖怪可及。》是吗?看来除了这家伙之外,就不可能有其他妖怪瞒得过我的眼睛。」 那妖怪名为—— 「……鬼。半种半妖,自称山栖一族。」 他们与其说是纯粹的妖怪,更接近神一点,因此妖力很强。天狗小时候都听过父母讲述从前的鬼有多强大的传说。 但是,鬼一族应该早就不和人类来往,选择了静静毁灭一途,这点不单是我或天狗一族,几乎所有的妖怪都这么认为才对。 这五、六十年,那一族迈向少子高龄化,数量锐减。剩下的鬼都隐居在居住地?鬼之乡里,不再出入人类社会。 而且祖父也说过,这三十年已经看不到半个鬼了。 「那些家伙虽然过去应该很强,但据说现在濒临灭绝。应该是想把实沙绪弄到手,好做最后挣扎吧。」 不用说,我当然要和那些鬼战斗。要是不救实沙绪的话,不知道她会有多害怕。 就算那些家伙再强,如今我已经透过亲吻及拥抱得到实沙绪的能量,实力远超过一般妖怪。 而且,他们一族整体的妖力也减弱到濒临灭亡的程度。 我不可能打不过他们,不对,是非打倒不可。 一决定要跟鬼战斗救出实沙绪,我的愤怒变得比焦急更加强烈。有种就让实沙绪受到任何一点小伤看看啊,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些家伙! 实沙绪,你等着。不对,我不想让你等,早一秒都好,我要尽快赶去。 为了换衣服,我走向自己的房间。 黑小袖配黑袴,黑蒙面,腰间佩刀,张开黑色双翼。这就是天狗的战斗装束。日常压抑的力量一旦解放充满全身,视野就变了一个颜色。 火红的眼眸——赫眼睁开了。 天狗的视力平常就已经远超过人类,一旦变成赫眼时,无论是视野或动态视力,这世上都再也没有任何生物能及:不仅是人眼无法捕捉的迅速动作看似静止,也能察知人类需要用高性能望远镜才看得到的远方。原本就过人的听力也更上一层。 这就是天狗。 鬼之乡里位在与人类社会隔绝的异界。 相较之下,天狗的家乡只是位在深山而已,接触得到人类的村落。位于异界的鬼之乡里虽然可以说是极其遥远,但只要循某条路前往,离人类居住的地方也可以说是近在咫尺。那条路是埋没在影子中的黑暗密道,人眼看不见。感觉就像穿越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 「实沙绪!」 我一拍动翅膀,庭院就刮起旋风。入冬的枯枝沙沙作响。 我朝寒冷澄澈的天空扶摇直上。 离这里最近的密道出入口,就是都心※官厅街附近的广阔绿地,目标就是那里。(译注:政府机关集中的区域。) ◆ ◆ ◆ *** 原田 实沙绪 ——眼看男子凑近嘴唇,我鼓足勇气赏了他一记头锤。 好痛…… 晕眩的他按着跟我相撞的额头,大大叹了一口气。 「算了,没关系,你应该很快就会改变心意的。」 「谁、谁会改变心意啊!」 「就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呢。到时候就算你爬着求饶,我或许会装作不知道喔?」 这个人怎么这么有自信……唉,或许妖怪都是这副德性。有太多迹象显示这点。 「谁要求你!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妖怪,但你不可能赢得过匡的。」 男子冷冰冰地看着我。 「仙果大人,既然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我们名为山栖一族,人们过去称我们为『鬼』。」 「…………鬼?」 他没长角,皮肤既不红也不蓝,也不是穿虎纹短裤,而且长相也不恐怖。鬼不都长得凶神恶煞吗? 虽然这个男的面无表情,不过总之非常美。覆盖背部的秀发、白皙的皮肤、秀气的眉毛和修长的睫毛、挺拔的鼻梁、性感的嘴唇和下巴线条,以及灰色的眼眸。 胸前敞开的和服便装外面佣懒地披着华丽和服的模样,美得教人毛骨悚然。 不,匡也非常美。 不输给这个人……不对,匡比这个人美太多了。 不光是五官俊俏、个子很高、脚像模特儿一样长之类的外表而已。 虽然匡在学校当老师时的深色西装和约会服都很好看,不过在家里的装扮——长羽织雅致的背影散发的性感,或是被匡目光流转盯着看时心脏快停止的感觉…… 不过,匡拥有比那些更迷人的部分,我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心里又气又急。 看我不小心一个人发呆想事情,男子冷冰冰地盯着我。彷佛是冰做成的一样,灰中带青,非常非常冰冷的眼神。 「你好像很纳闷。你以往遇到的妖怪,是不是长得和人类不一样?」 「……不是。」 既然他是妖怪,长得美也是当然的。像匡他们天狗一族、还有其他族也是,妖怪全都长得非常美。 要是长得不美的话,人类会对妖怪敞开心房吗?那是妖怪跟人类社会交流时用来吸引人心的容貌——匡以前好像讲过类似的话。 男子重新面向我,忽然浅浅地微笑。原本单调的面无表情彷佛顿时有了颜色,不妙,太漂亮了。 男子取下茶几上类似熏香台的陶器的盖子,从袖子里面捻了一撮粉末撒进陶器里面。 室内弥漫的甜甜香气更浓了。这个香味是什么来着……我想不起来名称,有点辛辣的东方香气。 这股香气围绕我,浓得好像深吸一口就会呛到一样。等到甜腻的香气充分缭绕以后,他终于回答我的疑问: 「没错,我们也算是妖怪。」 「也算是妖怪?『也算』的意思是?」 「『非人类的高等种族。的意思。但跟天狗或妖狐又不一样。不如说类似种吧,在人类看来。」 神……? 我想我不小心露出了很想 知道的表情,只见男子把陶罐放回原位后—— 「要不要再听一首?」拉近琴这么问我。 「不、不用了。」 「听我讲话应该很无聊吧?听我弹琴还比较好。」 「…………咦……不会。」 他从我身上移开视线,看着花瓶里的山茶花。明明就面无表情,却从脸的角度或些微动作散发出性感的味道。 对了,就像能面。例如匡的家摆设的※小面,随观看角度不同,能够感受到应该不存在的表情。(译注—小面是指能剧的年轻女子面具。) 「你真是坏孩子。明知道起了『想知道』的念头的话,事情或许变得很可怕还这样。之后才哭着说『要是当初不知道就好了』,这可不美喔。」 看我无法回话—— 「不美的是我,我明明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而已。」 他以撩人的动作轻轻拨了披在后颈的头发。 「我只是希望你对我解除心防……而已喔。说来丢脸,我并不习惯掳获女性的芳心。」 ……我倒觉得你相当驾轻就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不以为然地盯着他看的关系,他稍微叹口气。 「我希望你务必过得尽兴。」 「……反正妖怪的想法只有一个。你想吃掉我,变得长生不老对吧?」 男子轻轻地摇摇头,长发从肩膀滑落。 「那是最终手段。我们是所谓的濒临绝种,愈来愈生不出子嗣,于是不得不近亲生子,就更难怀胎了。现在仅存十几名,近二十年没诞生半个孩子。」 他盯着我看,我的胸口发出怦的一声。多么哀伤的眼神——不对,一瞬间透露出的,是快要死心的虚无。 我一瞬间掉以轻心,就被他推倒了。糟了! 我想要大叫,却被捣住嘴。双手被绑在背后的我拚命挣扎,但敌不过男子压住我的力道。好重,好痛苦,身体焦急得发烫。 「首先就用你的力量怀胎生子。」 怀、怀胎生子……果、果然是想娶我为妻!不要、我绝对不要、我要当匡的新娘! 我拚命乱动踢开他,但他就是不肯放开我。他的嘴唇快要碰到后颈。 「呵呵,虽然我也不讨厌精神强韧的女孩,不过你能不能最好乖乖就范呢?你放心,我不会吃你的肉的。我会好好珍惜你,这是为了彼此的幸福着想。」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要知道我也不是乐于强行夺走你的力量的。既然都要做,双方都开心比较好吧?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绝——对不要! 我使出全力踢开他,好不容易从他身体底下钻出来。我像条毛毛虫一样在杨榻米上爬行逃窜,嘴摆脱他的手。 「我已经决定好要嫁的对象了!别碰我!」 「是天狗吗?」 「没错!」 「你看过他们的本性——原形吗?」 「黑翅膀对吧?还有鲜红的眼睛。很美啊、非常美。」 「……很美,是吗?」 他拨开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和服下襬以后,又浅笑了。 「黑翅膀加上红眼睛,天狗的本性是鸟喔,有着猛禽类外形的黑鸟。人形不过是假象。」 他的讲话方式好像把人当傻瓜。 令人火大的这家伙跟甜甜的香气弄得我快不舒服起来。照理说一直闻着同一个味道,嗅觉应该会变得迟钝才对,但这个香味却久久不散。 「仙果大人,话说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们今后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不管你要恨我、怨我都无所谓,不过至少能不能记住并称呼我的名字呢?虽然你应该很快就不会再抵抗才是,而且没有我就痛苦不堪。」 「你在说什么,匡马上就会来救我了。」 「这就难说了!」 男子再度凑近我,嘴角浮现的笑意变得更明显。 「我名为黑冢。」 视线直接对上我。就算我想逃避他的灰色眼眸,下巴却被他抓住。我咬住嘴唇,反过来瞪他。 「我希望你用你可爱的声音称呼我『黑冢』。」 甜甜的香气忽然更强了。应该咬得发痛的嘴唇不听使唤地松开,话语脱口而出。 「…………黑……冢……?」 「对,是黑冢喔。」 「……黑冢、先生。」 黑冢吐了一口气,温柔地抱住我,我感觉到肌肤的暖意。 「这样就好,乖孩子……」 不寒而栗的我倒退,但背碰到墙壁——不要,救我,匡! 「匡——!」 我发出分不清是惨叫还是尖叫的声音呼唤匡。 响亮的振翅声落下,一道黑影降落在纸窗外。 「匡!」 纸窗被奋力踢破的声响传来,刺眼的光直射墙边。 『实沙绪!』 我听到匡的声音。匡!匡! 『让你久等了,实沙绪。』 是匡,得救了……… 『别碰实沙绪!』 「来了吗?」 黑冢一把将我搂进胸前,转身面向原本的方向。我根本没有余裕逃开。 「看啊,这就是你殷殷盼望的家伙吗?」 好刺眼。 眼前背对着白光的是……漆黑的鸟。 既像老鹰、又像枭的庞然大鸟,体型大概接近两公尺。炯炯发光的鲜红眼睛、油亮的尖锐鸟喙、乌黑锐利的爪子踩着翻过来的桌子和破掉的纸窗……有三只、裹着黑色鳞片的脚有三只……不会吧…… 鸟张开了黑鸟喙,有着粗糙黑舌头的鲜红嘴巴裂开到两只眼睛后面。 「呀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了连我自己都吓到的尖叫。 『实沙绪!』 不知从何处传来匡的声音。 「救我,匡!你在哪里?有怪物、鸟的怪物!」 『我在这里。』 鸟扑向我。被啄到会死掉的,不要,怪物! 「不要过来!怪物,别过来!匡!匡,你在哪里!」 『实……沙…………』 匡的声音愈来愈远,彷佛幻听般拖着回音,逐渐远去。 「匡——!」 叽叽、叽叽叽叽、嘎啊啊啊啊! 尖锐刺耳的呜叫声;—我的叫喊和匡的声音都被怪鸟难听的叫声掩盖掉了。 就在我的衬衫领子差点被怪鸟叼住前,黑冢拔出怀剑赶跑怪鸟,挺身掩护我。 「滚,怪鸟。居然发出以假乱真的声音,一副好像要来救人的样子。反正八成是想来吃掉仙果的吧。」 「嘎啊!」怪鸟高声咆哮,奋力甩头。黑冢被鸟喙弹开。黑爪划过黑冢的胸口,披着的和服当场裂开。 「仙果大人,快逃!这里由我挡着。」 怪鸟要用爪子和鸟喙攻击黑冢。 我只会尖叫。 叫我逃是要怎么逃?救我、救救我!匡! 怪鸟的红眼睛和我对上,怪鸟把目标转向我,朝这边逼近。 「呀啊!别过来——!」 我奋力踢了一脚,怪鸟当场倒退。 这不是幻觉,这只怪物是真的存在。我挥舞双手抵抗。 双手……我忽然发现,绑住我手腕的绳子不知何时被割断了。 总之我拳打脚踢。 拚命抵抗。 我喘不过气,感觉愈来愈不舒服,但要是束手就擒就完了。 我不要!我不想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一阵乱打的关系,怪鸟 的动作一瞬间迟疑。黑冢趁机跳起来,钻过怪鸟脚下。他把鞋子塞给我,推我的肩膀。 「从那边那扇拉门到内院去,动作快!」 我点头,几乎整个人快撞上去地打开拉门,往日本庭园中架得像桥的走廊跑去。 贰 camellia *** 鸟水 匡 穿过昏暗的道路抵达鬼的故乡,那里寂寥冷清。 我停在高空,缓缓地拍动翅膀观察地上的情况。 到处都有快要倒塌的屋子。有居民气息的只有最里面一区,围着林木或树篱、群山环抱的部分而已。 其中最大的宅院应该就是当家的住处。实沙绪的香味就从那座宅院的中庭,看似茶室的建筑物传来。仙果特有的、类似桃子、引人陶醉的独特甘甜香味。 从主屋去茶室,似乎要经过一条形状像加盖屋檐的桥的长廊。中庭是充满情调的日本庭园,就连这里都闻得到淡淡的花香。 「这屋子真大。」 我不自觉喃喃自语。这比我在天狗家乡的老家还要大好几倍,但,没有鬼族家臣护卫的迹象。 论持刀对砍的臂力,大概是不相上下,也或许会是我占上风,因此对方应该会使出卑鄙的手段。 到底会使出什么手段……想也没用,只能正面突破了吧。实沙绪的所在之处,凭气息或香味就知道,根本瞒不过我。这点对方应该也清楚。 「我现在就过去,实沙绪!」 我缩起翅膀,朝茶室缘廊前俯冲而下。降落在地面的同时拔出腰间的刀,准备应战。 「匡!」 实沙绪的声音传来,跟她在一起的鬼只有一个。听说鬼已经濒临灭绝,只剩下十余人生存。好像也没有其他家伙赶过来——不对,千万不可以大意。 我踢开山茶花篱强行穿过,踹破茶室的纸窗。 「实沙绪!」 纸窗发出巨响倒下,我踩着纸窗冲进屋内,一股浓浓甜香直扑而来。 最里面设置壁翕的墙边,一个留着长发、皮肤惨白的男人搂住实沙绪。 实沙绪的手腕被绑住不能动,衣衫不整。从胸口及裙襬随时会看到内衣不是吗!该死的鬼,罪状一目了然。 「让你久等了,实沙绪。」 我重新架刀,被鬼抓住的实沙绪不断挣扎。 室内虽然看起来约四坪大,但实际是好几倍。空间是扭曲的,看似距离实沙绪三步,实际应该需要十步。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香味应该是增强法术效果的药。我踢开碍事的茶几,甜甜香味的来源——焚香的香炉和花瓶弹飞了。 「别碰实沙绪!」 我拿刀抵着那个混账。 「来了吗?」 鬼的唇角浮现冷酷的笑意。 「看啊,这就是你殷切盼望的家伙吗?」 他要实沙绪面向我,我上前一步……「呀啊啊啊啊啊啊!」 「实沙绪!」 「救我,匡!你在哪里?有怪物、鸟的怪物!」 「我在这里。」 我朝脸色发白的实沙绪伸出手。 「不要过来!怪物,别过来!匡!匡,你在哪里!」 「实沙绪,你怎么了!」 我伸出手要抓住实沙绪的肩膀。该死的鬼拔出怀剑,挥开我的手腕。我挡下这一剑,反手一刀让那家伙跟实沙绪分开。 「滚,怪鸟。居然发出以假乱真的声音,一副好像要来救人的样子。反正八成是想来吃掉仙果的吧。」 「怪鸟……?啧!你干了什么好事?」 被我一质问,鬼大喊: 「仙果大人,快逃!这里有我挡着。」 我砍断实沙绪手腕的绳子。但实沙绪看都不看我一眼,持续尖叫。 「呀啊!不要啊啊啊啊!」 实沙绪胡乱挥舞双手,拿东西丢我大闹起来。 「可恶!是幻术吗?」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但实际目睹以后,还是对这种卑鄙行径感到恶心,我瞬间在脑中动,所有过去学过的知识。 那个散播甜甜香气的香炉就是幻术的装置之一。还有一样,就是透过类似歌谣或音乐的东西施咒,使对方头脑一片空白以后,用某些话让一小部分意识进入催眠状态。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香炉,砸向缘廊前的踏脚石打破它。实沙绪被那个声音吓到,又尖叫了。 「实沙绪,是我!我是匡,来救你了!」 我要抓实沙绪的手。但看到实沙绪的表情恐惧至极、苍白得好像快吐出来,我着急了。 「我会看起来像怪物,是这只鬼干的好事,你快醒悟!」 不行,实沙绪听不见,我的话她听不进去。就算要揍她也只能让她清醒了吗……我咬紧牙关,朝实沙绪…………不对! 不是实沙绪的错。 「该死的鬼,你!」 该死的鬼旁观窃笑,我从旁瞄准破绽,拿刀对着他。 「你对实沙绪下了我看起来像怪鸟的幻术吧。竟敢这么对实沙绪!」 「你就是天狗的当家吧?仙果大人是我们的客人。为了表示友好,我只是告诉她天狗跟我们山栖一族不一样,外表长得很骇人罢了。」 「开什么玩笑!」 鬼一面掩护躲到背后的实沙绪,一面射出自己的气,抵销我放出的锐气。对方拥有相当强的妖力,但这个鬼似乎没有援军过来助阵的迹象。 没有同伴可运用——所有才用了这种卑鄙的幻术吗? 这么强的幻术,要是不杀了施术的这家伙就无法解除才对。 「喝!」 就在我大喝动手的瞬间,那家伙消失了。我发觉这是隐形障眼法的刹那,实沙绪就被抢走了。 鬼把鞋子递给实沙绪,推了她的肩膀。 「从那边那扇拉门到内院去,动作快!」 实沙绪整个人撞过去地打开拉门逃走。 「等等,实沙绪!」 我要追过去,该死的鬼挡在我面前。鬼拿着亮晃晃的怀剑,面无表情地摆出毫无破绽的架式。连一丝焦急也没有。 「就算你追过去也是白费工夫。在仙果大人眼里你只是怪鸟,就连你的话都听不见。」 「……唔!你这混账!」 「一但带仙果大人离开我们山栖一族的乡里,她中的法术就一辈子都不会解除了,就算杀了我也一样。仙果大人曾经存在过的周遭记忆当然也不会恢复。」 那家伙的灰色眼睛在凌乱的浏海底下冻结。 「倘若,你带仙果大人离开这里,仙果大人将会可怜地不停呼喊心爱未婚夫的名字喊到吐血,活在怪鸟的恐惧下吧……有如人间地狱。」 一刀砍过去的我挥空,因为该死的鬼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逼近一步现身的他浮现略显嘲讽的笑容,开口说: 「天狗的当家,你不听我的忠告,当真要杀我?」 「那当然。这么显而易见的威胁,谁会上当!既然你敢对实沙绪出手,可别开玩笑说你当初没想那么多,要我饶命。」 彷佛对我的话感到怜悯般,那家伙终于扬起嘴角。 「那样正好。」 我趁那家伙回应的剎那,一跃而起。交锋,刀刃相撞的尖锐金属声——该死的鬼再度消失。我的第二刀只是砍过没有任何手感的空气。 「唔……啧!」 我咬牙、不甘心。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不甘心过?我不记得了。愤怒在我体内翻腾。那个混账,等实沙绪的法术解除以后,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在哪里!」 那家伙的隐形术并不是移动到远处的其他空间。只是消除气息,变成跟周遭相同颜色以后迅速跑走而已。 既然不是躲到天涯海角去,应该在某处——别焦急。 但我就不是捕捉不到那个混账的气息。 不行,先去找实沙绪吧。 我冲出茶室,张开翅膀。对付其他妖怪,天狗最有利的就是这对翅膀。 我起飞穿过庭院,掠过无人建筑物的屋顶,低空翱翔在这座宅院的上空。 这座宅院的鬼也未免太少了。 圈套……不对,应该是居住者真的很少。几乎所有人都自知敌不过我们,避开无谓的战斗。 妖怪都是透过战斗维护尊严。同样身为妖怪系谱的一员,我感到些许悲哀。 但,幸好攻击实沙绪的家伙很少。 实沙绪,你在哪里? ◆ ◆ ◆ *** 黑冢 我躲过天狗当家的追击,逃出茶室。 那间茶室被破坏成那样,就不能当作仙果停留期间的住处了。算了,要空屋多的是。 我不打算跟天狗大打一场,只要仙果成功中了幻术,那家伙就无法出手了。 到时候仙果应该会放弃不管等再久部不来援救的天狗,乖乖顺我的意吧。 「外婆,我闻到桃子的香味。季节应该还没到吧,桃子果实甜甜的香味,透过格子窗飘进远处传来椿的声音。我一面听着这个声音,一面滑进乡里最主要宅院的里问。 这里是椿住的地方,但我必须尽可能不见青梅竹马的椿。椿微弱的声音激起我内心的苦 ……那是过去互相澡爱过的人的声音。 「黑冢,结果如何?」 里问的主人,椿的外婆,鬼之乡里的长老等我一解除隐形就担心地问道。 「万无一失,对仙果施术成功了。」 我退到房间角落,向长老报告。 「天狗的当家追过来了,对吧?」 白发齐颈,从形状姣好的眼睛想象得到年轻时应该是美女的长老,发出畏惧的声音。虽然是山栖一族的前当家,不过引发战火的行动对年老的女性来说应该很骇人。 「是的,不过他已经撤退了。一切就包在我黑冢身上,您别担心。我接收了所有人的力量,不会输给区区天狗的。」 天狗的当家很强。为了封抗他,需要将我们一族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我身上。因此,现在乡里所有人都无力招架,躲在家里以免碰到天狗。 「幸好当家小看我们,只身前来。当初就是担心他率领一族进攻 ,于是才对仙果施幻术,使情势对我们有利的。乡里也到处都设置了对付天狗的陷阱。」 长老听了我的话,当场叹气。 「只有你能够依靠啊,黑冢。要你一个人一屑扛起一族的命运,实在过意不去。」 「长老大人,您别道那么多次歉。」 听到我这么平抚,长老摇摇头。 「是我们在勉强你。因为红叶大人无法产子……才非要你抱仙果不可。」 「不,我有责任。身为乡里最后的男子,抱仙果是我的任务,为此而战斗也是当然的,我已经有心理准备。」 「……孙女她,椿她已经知道了,知道仙果和你的事。」 咦……? 我内心的动摇似乎不小心表现在脸上了,长老哀伤地垂下眼帘。 「但愿椿不要贸然行事就好。自从三年前你接获指定就任成为红叶大人的宠仆以后,椿就不能和你好好见面、不能和你说话,也不能和你书信往来,心都快崩溃了……看得我好心疼、好心疼。」 「……我也没有忘记椿,请您这么转告她。」 「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那么地爱慕你。」 长老按着眼角。我老实禀告长老: 「所以,才对仙果施了那样的幻术。我不希望仙果像我们一样,为了无法实现的恋情所苦。思慕再也见不到面的天狗想必非常痛苦,就像被红叶大人拆散的我和椿一样。」 不过,要我连仙果的恋爱回忆都一并封印……我实在下不了手。因为换作是我也不希望自己的恋爱被别人糟蹋。 我们山栖一族的年轻女当家,红叶大人非常嫉妒我过去的恋人,椿。 红叶大人想独占我,光是我和椿碰面时视线交会、或是书信传情,红叶大人就会以伤害椿的身体作为惩罚。 要是椿和我讲话、甚至接吻或拥抱的话,红叶大人肯定会整得她不死也剩半条命。 椿不知道红叶大人多么执意嫉妒自己,我想保护她,不希望她受伤害。 因此我效忠红叶大人,不跟椿来往。然而,我并没有将我的心整个交给红叶大人。 我的心底深处为了椿而存在。 不然我撑不下去。 「我已经没有其他手段可以保护一族了。只能照红叶大人的命令,抱仙果取得力量。」 「你不需要在我面前伪装也没关系,黑冢。你之所以乖乖听命跟不喜欢的女人——仙果交合,不是为了一族,而是为了椿不是吗?这么样为孙女的安危着想。」 「是……不对,是因为这样才能够保护一族的关系喔!」 非出于自愿却要抱人类女子的我,是为了保护椿……这种借口就算能够得到谅解,我也不想对椿这么狡辩。她要恨我也无所谓,不管理由为何,跟心爱的女性以外的女体交媾就是背叛。 找说辞讨恋人赦免,只是更难看。 「我不求辩解或说服,长老只要安慰椿就好。我在此恳求长老。」 「好,这我明白。你……变了呢!」 「是吗?」 「本来以为你总是面带笑容,是个心地善良乖巧的孩子……现在却像戴了面具一样。与其说是充满威严,对,不如说是戴着职责的面具……」 「我会尽量温柔对待仙果的,因为要是仙果讨厌我就没戏唱了。」 「不是因为怕仙果讨厌自己,而是不想害仙果伤心,不是吗?黑冢,你不需要对我这个老太婆有所隐瞒。就算瞒我也没用喔!因为,我从你还在你娘胎时就认识你了。」 我竭尽所能向长老致上笑容。我变得不擅长笑了,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成天傻笑的关系。 责任,我讨厌那种东西。 我只是想保护椿不被红叶大人的可怕醋劲伤害……就算一族灭亡也无所谓。我只是听命行事,以免红叶大人的愤怒杀了椿。我只是在扼杀真心。 要是能够干脆和椿两个人吃下仙果的肉永远活下去……成为最后的山栖一族的话。 只要红叶大人在,那就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红叶大人囚禁了我。 「黑冢,你果然是本性善良的孩子,就是没办法彻底狠下心……我就是喜欢你这个地方,虽然或许你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长老朝我投以心疼的眼神。 「我本来想让你和椿幸福的……」 『本来』——是过去式。 「我不管是过去或现在都很幸福,为此感到骄傲喔。否则椿不就太悲哀了吗!!被我这样的人思慕,同时爱慕着这样的我。」 幸福的是,我不管是过去现在或未来都能够爱着椿——在内心深处。 不管别人认不认同,我就是幸福。 *** 原田 实沙绪 某天早上我突然被绑架,带到鬼的家乡来,遇到怪鸟袭击…… 我逃出小小的建筑物,拚命跑。因为黑冢要我到内院去,所以我没进其他建筑物,而是穿好鞋子从渡廊途中跳下来,逃进院子的小路。 漆黑的三脚怪鸟。 我第一次看到那么真实的妖怪,低俗的妖怪都是更朦胧、蓬松、臃肿的样子,高等妖怪则长得跟人类一样。 我果然是妖或怪物追逐的猎物,不管到哪都一样。 匡、匡、匡……… …爸爸……妈妈……救我。 我差点叫出声,立刻咬紧嘴唇。要是太吵,或许会被怪鸟发现。 匡,快来。爸爸,我好害怕。 爸爸……?是谁? 脑中一片空白。爸爸和妈妈、家人……想不起来。 我家……我的…………脑海浮现和风宅院。 不对,这是匡的家,在我家隔壁。 太郎、次郎、三郎、相模先生、丰前先生、前鬼先生、伯耆……在那座宅院服侍匡的大家一一浮现脑海。 然后是匡。匡的模样明明就可以清楚回想起来…… 但家人……有谁?总觉得我并不是一个人生活……有人生我养我……可是,只要我一回想,头脑就一片空白。 不!一定是因为到这里来的关系。 我忽然有了确信。只要逃出这里,就会恢复原状,只要回到匡身边—— 但是该怎么做?这里离东京非常远吧? 我喘不过气,停了下来。我上下耸动肩膀调整呼吸,放眼周围。 天空万里无云。 这里还在庭院里面。叶子油亮、类似正月装饰用的榊或千两的植栽,庭松、庭石,还有水声。 庭院外,远处是竹子编的篱笆,再过去看得到山丘。虽然是冬天的山色,却充满绿意,而且也不冷。这里会不会是九州岛或和歌山等温暖的地方啊? 山丘远方还有高耸的山脉,山巅积着白雪。 植栽前方是一片粉红。樱花……的颜色比这浅,不是梅花就是桃花吧? 我摇摇晃晃地朝那边走去。 在黑色泥土路两侧成排盛开的,大概是桃花。虽然我不是很有自信区分出和悔花之间的差 下方是绵延不断的红色山茶花丛,花丛根部是矮竹。 闻得到淡淡宜人香气。总觉得身体终于摆脱了刚刚房间的甜腻香味,我松了一口气。 好安静。 微风吹得矮竹沙沙摇曳,头上的树枝传来小鸟啁啾。既然院子里有鸟嬉戏,就表示怪鸟不在附近吧,一定是的。 上衣口袋发出叮铃的一声,这是手机吊饰的钤铛随风摇曳的声音。 「啊!……对了,趁现在打给匡。」 虽然匡没有手机,但只要打到匡家的话,应该有人在才对。 得救了。 我拿起手机——看到屏幕显示没有讯号,一口气虚脱了。我蹲了下来。 屏幕桌布是我和匡的合照。话虽如此,照片中的匡化浓妆变装成类似庞克摇滚歌手的重金属装扮,我则是表情僵硬。 因为朋友要求看我男朋友的照片,但总不能给其他人知道男朋友就是我们班的副班导?鸟水老师,匡又拒绝别人代理,最后就变成这种变装照片。 朋友……麻奈、加奈……那是谁……来着? 原来我有朋友……想不起来,学校、教室、午休,明明讲得出这些词,却想不起景象,简直就像考试时想不起明明背过的公式……考试是什么? 我注视手机画面。匡,最喜欢的匡。 匡…………你在担心我对吧? 你不会忘掉我对吧? ……既然没忘记,为什么不来……救我呢? 不对,匡一定会来的。 匡马上就来了。 我相信匡。我咬紧嘴唇。 啪嚏,背后传来微弱的声音。我心惊了一下,回头一看—— ——有个女孩,就在我背后。她的脚下,乌黑潮湿的地面散落了好几朵鲜红的山茶花。花的形状还很完好。 我发出短短一声尖叫。 「哎呀,抱歉。」 女孩正眼注视着我,微微一笑。虽然我说她是女「孩」,不过感觉只比我小一两岁。黑发齐肩,穿着山茶花图案的振袖。 她眼睛大、睫毛长、皮肤美,漂亮得上电视也不奇怪。而且穿着和服……是妖怪吗? 女孩稍微歪着头。啪哒的一声,明明没人碰到,又一朵山茶花掉到地面了。 *** 椿 「桃子的香味来到附近了。」 我穿上草履,下到庭院。 那个女人……终于还是被黑冢带来了吗? 山栖乡里的人说有好消息要来告诉我。他们说,依照一族的当家公主——红叶大人的命令,黑冢把人称仙果的人类丫头带到乡里来了。 娶到百年只诞生一次的仙果的妖怪一族会繁荣,听说黑冢要娶那个丫头当新娘,这是红叶大人的命令。 「椿,等一下。」 从里间出来的外婆在缘廊边叫住我。 「仙果的事全权交给红叶大人和黑冢处理,你不可以接近。」 身为这个乡里长老的外婆一和我对看,似乎就胆怯起来,眼神变得不自在。 「外婆,您以为我会作弄仙果吗?」 「不是……对方毕竟是陷入恐惧的人类丫头,俗话不是说人急悬梁、狗急跳墙吗?」 您真不会撒谎呢,外婆。您是怕我会不会对仙果怎么样吧?我头也不回地回答: 「有桃子的香味,我听说仙果会散发桃子果实的香味。从肌肤、从血、从肉,闻起来美味得教人无法抗拒……只会勾引妖怪的香味,听说男性闻到那个香味,就想侵犯她、为她痴狂。 多么淫荡下流的女人啊。」 「椿,不许说那种话,是谁比较下流?」 「不,我偏要说。就算是红叶大人的命令,居然要被那种下流的区区人类女流抢走黑冢。 为什么……黑冢的新娘明明应该是我——椿才对啊!就算他现在侍奉红叶大人,总有一天应该会娶我当新娘才对啊!」 我们明明约好了,明明从小时候就约定过一遍又一遍了。 ——『长大以后,我们要结为夫妻,永远一起生活喔,椿。只要有你在,我一辈子幸福,我也想让你幸福』。 黑冢总是这么告诉我。美丽的眼睛,温柔的声音,我们约好要一辈子长相厮守。 「听说吃了仙果的肉就能够长生不老。既然这样,只要把仙果杀了吃掉就行了。就算山栖一族再也生不出孩子,只要大家一起永远活下去……要是肉不够分给大家的话,就让最年轻的我和黑冢两个人永远活着不就好了吗? 外婆,为什么这样不行呢?」 「椿……红叶大人绝对不希望那种方法,红叶大人认为非生出下一个世代不可啊!」 「那根本是红叶大人的任性。为什么大家都不肯听我的话?都反对我?都顺从红叶大人的任性?」 「你要懂事啊,椿……要知道当家是绝对的。」 这根本不成理由,我还比较有道理。 外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一个人……杀掉仙果。 山茶花丛前,仙果蹲在小路上。 我一靠近,仙果就浮现恐惧至极的眼神转头看我。 「哎呀,抱歉。」 我对她装出笑容,仙果显得紧张起来。 「你是仙果大人吧?因为你很香嘛,我马上就晓得了。」 仙果有所防备,倒退了。我得解除她的戒心,带她进我屋里去才行。要是让她吵嚷的话会被其他人发现的。 「你能不能当我的朋友?我是椿。我没有同性朋友,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请……请问…………」 「我们就快要灭亡了,乡里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没有比我更年轻一辈的人喔。」 我微笑。年轻女孩,我以外的年轻女孩,皮肤这么漂亮,头发充满光泽,嘴唇是美丽的浅红色……不知 道为什么,我妒火中烧了。 这个女人竟然要碰黑冢的身体,竟然要依偎在黑冢怀里 当家红叶大人——听说是位风姿绰约的女性,但我不曾见过,也不曾讲过话——宠爱黑冢,我还可以忍受。虽然办不到、虽然很难过、虽然很不甘心,但我当这是一族的规矩而忍耐。 但是,这种人类女人! 我压抑妒火,嘴唇堆起笑意。 「我不会吃你。因为没有你的话,我们就真的要灭亡了。你是我们重要的客人喔,待在这里会很幸福的。」 我试着照大家说过的话重述一遍,听说红叶大人就是这么说的,要仙果当黑冢的新娘。 「……少自作主张!」 仙果畏惧地挤出声音。这是怎么了?我听说她被施了法术,还以为她现在神智不清说。 「仙果大人,你是怎么了?你应该没什么好难过的才对喔?我听别人说黑冢说过,会把仙果大人内心的忧虑全部消除,你在这里会过得很幸福喔!」 仙果挑起眉毛。 「过分、霸道!」 仙果转身跑走了。真没办法,我使出滑地的法术追过去。 「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去拜托黑冢先生让我回家。」 「已经太迟了,现在你在人间界已经是不曾存在的人了。」 「怎么会?」 仙果停下脚步回头看我,她发现我就在她身后,吓得站不稳。 没有人跟这个丫头解释情形吗?为什么我非得这么亲切地为她解释不可呢? 「如今,你就算回到人间界也无处容身了。大家不会感到一丝难过,这是我们和人类都能幸福的方法。」 仙果脸色发青,差点大叫。 「这哪里幸——」 忽然有动静。只见黑冢解除隐形,站在仙果背后。他搂住仙果,轻轻地捣住仙果的嘴。 只是这样,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我已经多少个月没有像这样近距离见到黑冢了? 他还是一样面无表情。自从三年前成为红叶大人的仆人以后,他就丧失表情了。以前黑冢只属于我的时候,明明总是温柔地微笑。明明看我哭就担心我,看到我生气,就跟我一起生气。 「不要大叫,怪鸟会听到喔。」 黑冢对仙果轻声细语。 只有声音温柔,一点也没变的温柔。虽然少了一点抑扬顿挫,但黑冢温柔的讲话方式没有变。 这个声音明明本来也是属于我的…… 黑冢不跟我交会视线,简直当作我不存在一样,跟仙果讲话。 「怪鸟近期内应该会阴魂不散地一再袭击仙果大人,所以请不要离开这座庭院和那栋建筑物。我们也没办法再进一步防范,毕竟人手不够。」 服侍红叶大人的男人不可以跟其他女人讲话,不可以跟其他女人肢体接触或传情达意,因为女方会被红叶大人惩罚。 我明明不管受到怎样的处罚都无所谓……可是因为他温柔,所以为了我严守规定。他彷佛在忍耐一样,转开脸闪避我,从此失去表情。 夺走他表情的……是谁? 我好心痛,黑冢。心脏这么大声地跳得好快、好剧烈。好像别人都听得见,可是不行,因为要是听见了,黑冢也会难过。 我用双手紧紧按住胸口。啪嚏……又有山茶花掉在我脚下了。 黑冢明明就连跟我眼神交会都不行,那个仙果、那个人类女人却因为红叶大人的命令,可以跟黑冢讲话、偎在黑冢怀里、成为黑冢的新娘! 那个女人、不可原谅! *** 黑冢 我施的法术奏效,仙果彻底相信天狗是怪鸟。这样仙果应该就会放弃回到天狗身边了,她应该会认清没有我的庇护就活不下去。仙果对人类社会的思念也预先封印起来了。 我保护畏惧怪鸟而四处逃窜的仙果时,在宅子的内院遇到椿了。 椿……不要用那么真挚的眼神看我。 好痛苦,椿的注视教我心痛。 我必须对仙果做的事,据说椿已经听乡里的人说了。 我只能祈祷椿不要承受不住而做出傻事,因为无论是讲话、写信,任何向椿传达我想法的行为,红叶大人都不允许。 椿……我喜欢你,永远。不管要抱哪个女人,我爱的就只有椿。 多么想告诉她这句话。 椿注视着我。 喏,像现在也是,只是和椿四目相接,「我真正喜欢的是你」这句话就差点要脱口而出。我用力咬紧牙根。 我搂着仙果的肩膀,转身背对椿,内心依依不舍。 「来,我们去喝茶吧,仙果大人。」 我踩着散落一地的山茶花,硬带仙果走。直到过了山茶花丛的转角为止,背后一直感觉到椿的视线。 这座乡里的居民——山栖一族所有人在长老率领下集合在宅子的前院,应该是想看仙果一眼吧。 因为,事前已经得到红叶大人的允许,所以我在进屋前向他们介绍仙果。 「仙果大人,这是我们一族全部的成员。」 「全部?」 仙果瞠大眼睛望着大家。 「天狗家乡的人数要更多……」 「这就是全部,只有我跟椿两个是最年轻的一辈。」 其次是三十岁后半的夫妻两对,再来是四十出头的夫妻,剩下的全都是五十岁以上。全部总共十几名。 「黑冢,这位就是仙果大人吧。」 长老笑得合不拢嘴地走近我和仙果。 「多么香的姑娘,正是『仙果』哪。只要娶了这个女孩,我们一族就能恢复繁荣。近二十年没有诞生的孩子将会出世,再度繁衍子孙。」 「啊啊!」「喔喔!」众人欢呼,围着我们七嘴八舌——道该怎么。」 「现在还来得及,红叶大人总算是下决断了。之前明明还那么不愿意让黑冢抱其他女人的。」 「红叶大人是选择了一族的繁荣。一旦下了决断以后,就没有第二句话。」 「红叶大人果然是伟大的当家。黑冢大人,你也表现得很称职。」 「各位过奖了,诸多力有未逮,我愧不敢当。」 我装出笑容周到地回应。为了保护椿,我愿继续戴着好几层面具。 仙果被我的手抓住,涨红脸颊保持沉默。应该是充满羞赧与愤怒。 「仙果大人——长老说道: 「——请拯救我们山栖一族。我们因为不具本性,一旦为人所遗忘就只有灭亡。这五十多年,除了等待仙果大人百年一次的诞生以外就别无他法。」 仙果抬起眼睛。 「……凭甚么自作主张……要我……怎么可以……」 「我们山栖一族没有像妖狐葛叶一族、白蛇道成寺一族、或猛禽天狗那样的『鸟兽本性』。太古人类把自然现象及土、水、草木拥有的力量当作种崇拜,为那股力量命名时,我们就诞生了。」 「你们不是动物妖怪……」 长老用手指描摹自己身体的轮廓,吸引仙果的视线。 「对。所以我们除了这个非常像人类的外表以外,没有其他模样。我们没有被人类遗忘后,还能存续种族的根源。因为我们不是从其他生命体进化来的,是从人心诞生的生命。」 「这是什么意思?」 仙果感到疑惑。 「话虽如此,倘若我们纯粹是神的话,就不会灭亡了。偏偏人们只给了我们跟鸟兽妖怪同等的力量和寿命。」 长老恢复了往昔锐利的眼神,正眼看着仙果。 「原本创造了我们、惧怕我们而称我们为『鬼』的人类,要是认为我们是『幻想的产物』、进而忘掉我们的话,我们就会失去存在意义,因而灭亡。」 「这种事……我不懂……我不想理解……」 仙果用力摇头,用手捣住耳朵。 「你愿意理解的话,彼此都比较不会感到过意不去吧?」 我把双手搭在仙果肩上,这么告诉她。仙果其实已经理解了,理解我们与自己置身的状况,只是不愿意认同。这应该是因为她已经先爱上了天狗当家的关系。 就只是这样。要是我们先遇到的话,事情应该就不会弄得那么复杂了才对。 十六年前就已经知道仙果要诞生。但因为一族濒临灭亡,大家怕一族的力量不够,或许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与天狗作战,以致于晚了一步下手。 再加上这三年红叶大人的嫉妒——极度讨厌我碰红叶大人以外的女人,以及「就算不靠仙果的力量,红叶大人或许照样能够怀胎生子」的期待。 但,红叶大人始终没有怀孕,接着天狗和仙果订婚的消息,似乎使红叶大人作出决断了。 如今下定决心一战后,大家应该都认为当初的踌躇对我们一族来说是一大失策吧。 仙果甩开我的手。 「骗人。妖怪不可能对我感到过意不去,总是自作主张把我当成道具或食物。你们就只有那张嘴说得好听。」 「妖怪应该是那样吧。不过,我们对人类来说也算是受到尊敬的神,可是自认有为你这个人类着想喔?」 仙果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就算同样是妖怪,匡就不一样!就只有匡不一样!」 「天狗的当家吗?妖怪有妖怪的逻辑。就算再怎么倾心于你,到了不得不把你当成食物的时候,会以后者优先。更遑论当家对一族有责任。」 我一面这么说服她,一面不禁想,我究竟是以什么为优先而活的。 不是一族,也不是红叶大人,而是为了保护椿……但为什么我却要做这种事,笼络这个少女,要她听从我摆布? 不可以想。因为没有其他路可选,只要有红叶大人在。 ◆ ◆ ◆ *** 原田 实沙绪 「这间厢房就是仙果大人你的住处。食物由我送来,需要的东西会尽可能替你准备。房间有三个,浴殿在那边那扇拉门对面,替换的衣物在那边的壁橱里面,请随你喜欢换上。」 黑冢带我进去的是盖在篱笆隔出来的花园内,一栋小小的独栋屋子。那里想当然尔是茅草屋顶的纯和风建筑,好像只有在时代剧才看得见。 「相当于人类社会充满物品,这里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不过你马上就会发觉这样比较惬意。」 从敞开的纸窗看得到花园。 紫藤、菊花、桃花、山茶花……燕子花及油菜花、桔梗及瞿麦花。好像有季节感,又好像没有……也许完全没有。像爬在篱笆上的那个,怎么看都是牵牛花。 怎么觉得好像又在作恶梦……因为待在这种没有季节感的地方。是梦的话……就好了。 只有十几个人,而且尽是中年男子或中年妇女的乡里。 进这问建筑物以前,黑冢也带我从宅院内看似阁楼——据说是瞭望台的地方看了乡里的样子。 这里比天狗的家乡大上三倍,但是有许多快要倒塌的屋子及荒废的庭院。有人住的地方, 只有在这片称为「当家宅院」中,几栋建筑物集中处的外缘而已。长满花的也只有这座宅院内而已。 只是看着即将腐朽荒废的建筑物:心情就消沉了。他们似乎是真的快灭亡了。 我的内心就好像塞了石头一样,沉重不堪。 但是哪有因为这样,就非要我被囚禁在这里不可的。被人遗忘而灭亡的妖怪……这种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他们居然说得我好像非得代替全日本人扛起责任不可,该说是不可理喻吗,简直难以置信。 乡人充满期待的眼神烙印在眼底。很抱歉……办不到,我办不到啦。可是,当时的气氛让我觉得要是我说了这种话,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我。 彷佛美丽的花园是障眼法,其实花底下藏着无底的黑暗泥沼。 真的是恶梦。 在跟刚刚的房间很像的和室里面,黑冢动作优雅地用一种叫作茶筅之类的东西唰唰唰地搅拌茶碗里面的绿汁。 「请用。」 就算他劝茶,我还是不想坐下来喝。 「里面没下毒,只是有点苦。」 「……别管我。」 「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何必那么倔强。」 黑冢依然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跟茫然站在缘廊边缘的我面对面。 「你再也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呀,你已经被遗忘了。」 「你以为是谁害的!」 我冷不防被黑冢温柔地搂过去。 「是我害的。所以我才这样尽全力补偿你,这样不行吗?」 双手轻柔地包住我,真的是非常温柔的抱法,好像捧着易碎物品一样……跟我知道的怀抱不一样。以男人来说,体格纤细…… 「行李也都帮你拿过来了。你就泡个澡好好放松,因为从今晚就要请你履行任务了。」 任务是……那、那个对吧?娶我当新娘、生小孩……我羞得脸发烫。 我实在受不了,推开他转过身去,没想到黑冢若无其事地回应: 「你不高兴没举行婚礼吗?既然你想要,今晚就准备金线织花的锦缎新娘服吧。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花样要选龟鹤,还是松竹梅?黑冢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些疯话。 「别开玩笑!匡、匡不可能会允许这种事,他一定会来救我。他不可能忘记我的!」 「你还真有自信。但天狗不会来的,我们一族的力量固然已经衰退,还希望你别小看它。」 「没这回事,匡绝对会来!」 我上前一步逼近黑冢。看我紧握拳头,黑冢伸出冰冷的手包住我的手。 「妖怪跟人类不一样,确实不会忘记。因为这是办不到的事,所以我也没有要天狗的心忘记你。」 黑冢冷笑一声,扬起唇角。 「天狗惧怕我们。只要认真打,就凭我一个人也能消灭天狗。所以天狗从你小时候就缠着你,给你好印象,想尽办法要比我们更有利。」 「才不是,才不是那样!虽然其他妖怪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但事实不是这样!」 「好,就算天狗当家本人或许是这样没错,但一族的意愿就难说了。毕竟我们是一旦宣战天狗一族就可能告危的强敌呢!你是顺便的,就算没有仙果,天狗一族渗透人类社会操纵人心,已经够繁盛了喔——」 我否定黑冢充满自信的口气,没有理由或根据。与其说没有,应该说我相信匡,这样不行吗? 「——虽然是美味了点,但为了取回区区的食物,一族应该不会赞成当家冒生命危险才对。」 「骗人、你骗人!」 「没有消除掉你内心天狗的记忆,看来是错误……没想到你迷恋天狗更甚于身边的人类。对方只把你当成食物而已。」 这个人也一样……终究是妖怪,只会用妖怪的逻辑思考。 「你已经回不去了,要是觉得痛苦,我就帮你忘记吧。」 「绝对不要!要是你敢做那种事,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我甩开黑冢的手,逃到墙边转开脸不理他,感觉快要不舒服起来。 鬼……黑冢,真的是鬼。 匡、匡……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来? 来的,只有用匡的声音要抓走我的怪鸟而已,那好像也被黑冢三两下就赶跑了。 我想要现在马上见到你,匡。你绝对不可能害怕这种男人对吧? 黑冢说你顾忌一族的反对是骗人的对吧?就算被认为任性、被反对,依然贯彻对我的心意,不然就不是匡了。我相信你,你应该再一下就来了。 在那之前我要加油,才不会向黑冢屈服! 叁 phantom *** 鸟水 匡 我从高空眺望鬼之乡里。 感觉不到居民声息的萧条村落、快腐朽的建筑物,外围广阔的入冬荒原。 「所谓诸行无常、生生流转啊。」 以过去的繁荣与强大为荣,做最后挣扎的一族。 实沙绪被他们施了法术当作人质,这样下去我也没办法出手。就算我去救实沙绪,实沙绪既不会发觉我就是天狗,也无法对话。 幸好我当初以防万一带了这个来,从怀里掏出那卷记录鬼的卷轴。 我查阅只有鬼会使用的幻术。 「《幻术之中,的确存在着杀了施术者就永远无法解开的术式。》……是吗?」 既然这样要怎么做才好?我继续看后续。 「《要施展这类法术,需要装置。其中一种作法是只要脱离装置,术式就会永久完成,这是在力量处于不利的情况所使用的常套手段。》这表示实沙绪继续待在鬼的乡里还比较有可能破解法术吗?」 意思是我不能随便带实沙绪离开这里? 虽然很不甘心,不过,看来那个混账的话不是虚张声势或威胁。 我不可能跟这些鬼和解,也不能佯装和解。因为如果实沙绪不知道和解是假的话,会伤到她的心。 「可恶,把臣子全部叫来,立刻将这座乡里夷为平地还比较轻松。」 我一面苦笑一面逐次拉开卷轴。 「就没有其他破解方法吗?」 我找,毫无遗漏地找。 「哦,就是这个。《中术者应自行发觉障眼法,打破法术的原因,主动逃出鬼的结界外。》」 答案出乎意外,我当场虚脱。 「这是要我乖乖等就对了,让实沙绪一个人辛苦。」 既然这样,不如写着「就算被当成怪物也无所谓,只要我现在不管三七二十一马上得到实沙绪的身体。幻术就会立刻解除,实沙绪也会重新爱上我,最后得到远比鬼更强大的力量,万万岁。」还比较好。 「——最好是办得到啦!」 我不想伤害实沙绪的心情,我们两个是多么地看重跨越最后一条线的仪式。 别人劝我,要是跟仙果做了,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到时候或许会无法挽回。 「怎么办才好,动作再不快,实沙绪就要被那个软派混账强行侵犯了。」 现在实沙绪正等着我去救她。 我焦躁起来,握着卷轴不停地拍打掌心。祖先当初要是留下更具体一点的纪录就好了。 不过,就是因为多少留下了纪录,现在才读得到不曾见过的祖先好几百年前的见闻。 「读得到……就算没见过也读得到……对喔!」 是信。 不现身地把信交给实沙绪,告诉她现在置身的真实状况就好了。总之至少得让她知道我已经来到身边,不然她想必很不安吧。 我掏了掏怀里和袖子,幸好有怀纸和矢立——矢立是装沾了墨的笔的竹筒。 我收好卷轴,拔笔摊开怀纸。 ◆ ◆ ◆ *** 原田 实沙绪 黑冢跟反驳的我打哈哈,最后留下一句「那么今晚见」就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待在他们安排的「厢房」里面。 甜甜的香气飘来。 这问房间里面也有熏香台,古文课是不是提到过「空熏物」?室内用的优雅熏香。 平安贵族是不是就生活在这种香味之中呢……赏花、赏月、倾听小鸟啁啾。 花,满视野的花。 我呆呆望着窗外的花……今晚、今晚……我就要被那个黑冢…………不要,我绝对不要,死掉还比较好,明明我都还不许匡跨越最后一条线,匡也不同意这么做的说! 迎风摇曳的红山茶花掉下一朵。 匡现在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担心我吧。 我不想成为匡的麻烦,我讨厌匡受伤。要是我被侵犯了,匡绝对会为了没救到我而感到后悔、痛苦。 「……至少逃出这里吧,趁我还没被碰到以前。」 就算被怪鸟吃掉也无所谓、就算倒在深山里面也无所谓,可是,只有身体私密处是保留给匡的。我要跟匡结合,别的男人休想碰我。 我下定决心了,我拿起书包——冷不防天花板发出喀嗒一声。 怪鸟? 我倒抽一口气,一样小小的白色东西掉在手边。 「……纸?」 折成掌心大小的和纸透出毛笔字迹。 「刚写好……的吗?」 我惊讶地往上看,天花板的板子稍微歪掉。我赶紧打开那张纸,的确是匡龙飞凤舞的字。 《给实沙绪 我就在你身旁。 之所以没办法立刻救你,是因为你中的幻术。 因为那个该死的惨白鬼的关系,你只会把我看成怪鸟,也听不到我讲话。》 「不会吧,真的假的!那原来是匡……一开始听到的声音也是真的。」 我既高兴、又惭愧,眼泪弄得我看不清楚字了。 我居然分辨不出怪物跟匡,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重要的人…… 「对不起,匡……我好过分,对不起。」 从天花板上面传来喀嗒喀嗒的声音。 「你在吗?匡?」 没有回应。然而,又掉了一封信下来。 《要是我打倒该死的鬼,或是带着中了法术的你离开这座乡里的话,法术将永远无法解除。 而且你的家人和朋友也被灌输了你不存在的错觉,若法术不解开,同样无法恢复。》 原来……我也被动了手脚,想不起大家。朋友——名字我当然记得,麻奈、加奈……可是,就是想不起来长相,声音也是。 不过,既然爸爸、妈妈还有朋友都不担心的话,我有点放心……不行、不行,这样岂不是正中黑冢下怀吗! 接着再掉了一封信下来,我继续看下去。 《你似乎必须靠自己找出法术所使用的装置,将那个装置破坏掉才行。你无论如何都要靠自己的力量重获自由,怀着不屈的意志行动。 我相信你。 匡》 「那……该怎么做才好?」 我朝天花板呼唤。 「…………实沙绪……」 一个声音悄悄地响应。 「匡……?」 不是我幻听对吧? 「匡!你出来,匡!」 「你安静。鬼会发现。」 是匡,是匡的声音没错。我当场瘫坐下来了,然后仰望天花板。 「刚刚真是对不起,居然说你是妖怪,还不小心被绑架。」 「真是的。之后我要好好处罚你,皮绷紧一点。」 这豪无疑问是匡没错。这种不会对我说「我很担心你」或「你没事吧」的地方。而且,匡的「处罚」通常是长得喘不过气的吻。 「看来,只要你不露面的话就能够对话呢!」 「是啊,似乎是这样。」 匡既像不知所措又像松一口气的声音,夹杂着吐息落下。 只要不看着怪鸟,就听得见匡讲话。不对,就算看着怪鸟,只要相信那就是匡的话,或许就能听得见他讲话。 眼泪涌上来。 「我好害怕,你快救我。」 「别强人所难,现在不行。我不是写了我不能马上救你出去吗?你要靠自己解开法术。」 「我想见你……拜托,让我看看你。」 「不行,一看到怪鸟的样 子,你就会听不见我说话。如果是半夜,黑暗中的话,应该就可以在你身边好好讲话了吧。」 「那就这么办吧,拜托你。」 我拚命拜托匡。虽然我并不期待匡会说「我也一样想见你啊」,不过听到他回了一句「好」,我真的好高兴。胸口发烫、揪痛,真的快要掉眼泪了。 「听好,实沙绪,这个幻术八成是由两个装置组成的。一个是我砸坏的香炉,那会冒出甜腻的烟。」 「嗯,你是指最初那间边抓起熏香台抛向庭院扔掉了。 「另一个是音乐,你有头绪吗?」 「对方曾千弹琴给我听。」 「就是那个,找出来破坏掉。」 「知道了,我会努力找的。」 「那我半夜会过来,你就先忍耐一阵子,别忘了我就藏身在你身边。」 天花板上喀嗒喀嗒喀嗒的小小声响逐渐远去。 得救了……眼泪扑簌簌地涌出来。匡就在我身边.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怕了,我得破解法术逃出这种地方才行。要是一直哭哭啼啼的话,会让黑冢称心如意。 ——《我相信你》—— 加油,我要回到匡身边,快。 我把信小心翼翼地收进书包,不能被黑冢发现,得藏好才行。 为了防范别人擅自打开书包,我决定随时放在手边。 要是可以上锁就好了,偏偏不管是这间房间或整栋厢房都没有装锁。我没有抗拒黑冢侵入的手段,就在我心想能不能至少做个门档,从缘廊边缘张望花园时—— 有个人影从花里面站了起来,黑影拖在色彩缤纷的花园上。 我心惊了一下。黑发的背影……振袖及漂亮的腰带,是椿。 妖怪都长得很美。椿也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长睫毛和大眼睛,就算说她是时装杂志的模特儿,我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不对,「她拥有电影女星般的气息,目光会情不自禁被她吸引过去」。 刚才黑冢和椿相遇时的情景浮上脑海。 就连突然被绑架到这种地方来、被怪鸟追赶、应该怕得自顾不暇的我,都对椿的反应留下深刻印象。 面对毫不理睬、连招呼也不打的黑冢,椿看着他的眼神。 眨也不眨地瞪得好大,好像快哭出来的眼睛,就连同性的我都为之心惊……好像随时会崩溃,紧绷到了极限,太过愁闷的表情。 (这女孩……一定喜欢黑冢。已经这么明白地表现在脸上了,黑冢还不明白吗?)这时候,我的脑海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 黑冢居然无视她,真过分…………不过事情不是这样。当时黑冢的手太过使力,就连被他搂住的我,都感觉得到他咬紧牙关。 黑冢并不是想无视椿而摆出这种不理人的表情,我感觉到这两个人有隐情。 椿从花园朝我投以微笑。 「我来玩了,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请问,这种事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我想玩捉迷藏。」 「唔。」我当场语塞。玩捉迷藏?又不是小学生。 椿没发现我有点抗拒,笑咪咪地走过来。她在缘廊边缘坐下。 「自从长大以后,就没有这样两个人一起玩了。因为黑冢不肯陪我玩了嘛。」 「……黑冢先生他?玩?」 「黑冢是我的儿时玩伴,他是我唯一一个朋友喔,只小我半年的男孩子。」 黑冢是不是说过,鬼一族已经没有小孩子?我好像也听谁提过,黑冢和椿是一族里面最年轻的一辈。 「以前我们总是在一起,就我们两个。明明最喜欢了……但他再也不肯跟我玩了。因为使命——侍奉红叶大人很重要……这也没办法。」 玩……二十岁左右的男生不可能会捉迷藏或摘花,太不可能了。 我不小心差点要同情起黑冢。 椿转头看杵着不动的我,冷不防浮现自认无所不知的表情,毫不讳言地说了: 「只要没有比我们更小的小孩,我就会永远被大家当成小孩子。就像玩娃娃一样,由不得我长大成人喔。这也没办法,这是为了大家的乐趣嘛。」 椿旁若无人地轻轻笑出声,漆黑的眼睛发亮了。 「仙果大人,你觉得我几岁?我比你大四岁喔。你以为我高兴做这种事情吗?」 我说不出任何话了。应该说,我有点吃惊。没想到她跟匡的年纪差不多。 「我就告诉你好了,这件事你一定想知道。我说仙果大人,请你坐下嘛。说来话长喔。」 椿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要我坐下。 「我其实是黑冢的未婚妻。这是从黑冢出生时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定的。 可是,后来情况迫使黑冢不得不服侍红叶大人了。因为,已经没有其他适合的男子。」 「红叶大人……是那位当家?」 刚刚乡人好像曾经提到那个名字。 「对,他成为红叶大人的仆人了。」 椿紧紧握住袖子,眼眶湿润。听她讲这种事,就连我都觉得皮肤一阵刺痛。 妖怪的组织或许不管到哪都是这样。匡的臣子也都是这样,不知道该说是公私分明,还是把个人心情摆后面。 「使命成为黑冢生活的一切,开始无视我,不管在哪里遇到,都当作我不存在一样。黑冢向红叶大人奉献一切达成使命,很伟大对吧?」 「啊,所以黑冢先生刚刚才会无视椿小姐。」 「这也没办法。明明近在身边,却遥不可及。」 我好像可以理解椿快要撕裂的内心。 换作是我站在相同立场的话,我也绝对会嫉妒。或许会忍受不住。就算知道那是工作。 「我说仙果大人,黑冢会抱你吧。」 红着眼睛瞪我的椿是彻底的女人,彻底得教人心惊。 「啊……唔。」 「毕竟是使命嘛,黑冢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也一点都不心动。可是、可是,真的有这种事吗?男人抱着女人的时候!」 突如其来。 椿压倒我,跨坐我身上。 「你这食物!我会输给区区的食物吗?我得不到宠幸,区区食物却可以让那个人的手疼爱吗?」 椿伸出细瘦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加诸全身的体重 —不能呼吸,好痛苦。喉咙、喉咙要……我挣扎起来。但手只是一再抓空,根本抓不到椿。 救我,匡,救救……我…… 「像你这种东西,吃你的肉就够了!你只是一团肉罢了!你是食物、食物!」 好痛苦、不能呼吸…………!眼前模糊起来。 「我要跟黑冢两个人吃掉你,一起永远活下去。」 「啪!」的清脆一响。黑冢的背影掠过我的视野……打了椿一巴掌……? 「黑冢!」 我听到椿近似惨叫的声音……但是我失去了意识。 「仙果大人,你振作点。」 被人轻轻摇醒,我终于回过神来。 黑冢凑近脸看着倒下的我,我刚刚好像昏过去了。缘廊……现在还是白天,时间没过多 「……请……问……」 「一族的人一时疏忽,对你失礼了。」 「……黑冢先生,请不要责怪椿小姐。毕竟换作是我,搞不好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黑冢依然严肃面无表情。 「我知道,仙果大人。承蒙你体谅,我不胜感激。那个人……很可悲。除此之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黑冢转过脸去。我爬起来 ,不自觉逼近黑冢。刚刚黑冢见到椿时的反应,那是……我认为这个人其实忘不了椿, 「你根本就喜欢椿,不是吗?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吧?」 黑冢沉默地转过上半身。他的视线前方是躺在室内的椿。 「……看来瞒不住仙果大人呢。请你看仔细了,这就是我们的秘密。」 只见黑冢走到椿旁边跪下来,一面按着从肩膀滑落的头发,一面把嘴唇凑近她耳边轻声说 「红叶大人,请您起来。」 只见椿慢慢地睁开惺忪的眼睛,在黑冢搀扶下爬起来。 『……黑冢。我睡多久了?』 简直没有表情,讲话也没有抑扬起伏。怎么好像机器人……我起鸡皮疙瘩。 「大约半天,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是吗?仙果怎么样了?』 「在那里。我于昨日消除气息潜入东京——也就是仙果在人类社会居住的地方,办妥事情以后,先回到这里一趟。准备等今天红叶大人清醒后,立刻带仙果来见您。」 『顺利成功了是吗?』 「如您所言。」 椿落落大方地点头,借黑冢的手站起来。只瞥了我一眼,就留下衣物摩擦声离开了。 我呆掉了。 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之前那个脆弱不堪、依照感情行动、专一纤细的女孩到哪里去了? 跟在椿后面离开的黑冢很快就回来了,脸上透露出安静……死心的表情。 「她回房间去了。那位就是红叶大人喔,仙果大人。」 「可是椿小姐……」 「红叶大人,用你比较容易懂的说法来形容的话,就是『另一个人格』。依附在我们一族进入妙龄的少女身上出现的『人格』,要是那个女孩死掉或老迈无法再生育时,就会出现在下一具身体。」 「咦?『人格』?意思就是椿小姐是双重人格啰?」 「对,椿这具身体里面,同时存在着原本就有的纯情专一性格,与三年多前出现的『当家红叶大人的人格』。红叶大人是一位非常严厉的当家,历代不管附身在哪个女孩,她的严厉与威严都始终不变。」 「椿小姐对这件事……」 「不知情。红叶大人知道这件事,为了不给椿知道,似乎刻意混淆梦与现实填补记忆。只有红叶大人沉睡时,椿的心才会醒过来做椿自己。」 这……我混乱起来。 「等一下,这么说,就表示椿小姐其实跟你讲得到话,总是形影不离啰?」 「事实上是这样没错。」 「但椿小姐却不知情……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黑冢迟疑了一会儿以后,从我身上移开视线,冷冷地说了: 「因为要是她知道的话就会死掉。红叶大人会抛弃那副身体,用自杀的方式。」 「怎么会……?」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椿房间的方向,原本以为难以捉摸的黑冢的感情……其实在内心为了椿而剧烈翻腾。 他是喜欢……她的,黑冢其实也喜欢椿。 我一确定这点……就不好意思直视黑冢了。 「除了椿以外,没有其他身体可以让红叶大人转移。『当家红叶大人』只能附身在年轻女孩,我们一族没有比椿更年轻的女孩。我们要是失去当家也会很困扰,因为当家是一族的靠山、统率的中心。」 「就算是这样——」 我语塞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想让椿死掉对吧…… 接下来空白半晌。黑冢低着头,咬得嘴唇发白。小鸟在远处啁啾……最后他似乎下定决心,盯着我看。 「我……怎么可能会想失去她、失去椿呢?」 他的表情忽然柔和起来。黑冢的眼睛深处多了温暖宁静的光芒。第一次展露人该有的表情——我的胸口痛起来。 彷佛脱掉了沉重的镗甲一样,他以坦诚的表情告诉我: 「我并不是因为变成红叶大人的仆人,而舍弃了椿的喔。是因为椿变成红叶大人,所以我志愿当仆人。」 黑冢耸起肩膀。披着的和服差点滑落,他就像抱住自己的单手一样按住和服,然后自嘲地偏着头低声说了: 「我之所以扮演红叶大人的仆人,是我的任性。会抱仙果大人,也全都是为了让背负着红叶大人这个阴影的椿活命……不对,说得太夸张了。是为了一族。忘了刚才的话吧。」 黑冢像是要隐藏苦笑一样,转身背对我。 「那么,等太阳下山、天色变暗以后我再来。至少我们要好好享受喔,仙果大人。不要为彼此的境遇感到悲哀。」 黑冢静静地离开,就剩我一个人。 为什么……那两个人明明是相爱的…… 一族的规矩居然比个人的心情还优先,妖怪全都这么封建。天狗也同样拥有悲哀的规矩,但是我选择了匡,为此已经有心理准备要弄脏自己的手。 可是,我不希望连跟我没有直接关系的人都增加悲伤。我不能就这么让黑冢抱我,那样会逼得椿走投无路。因为这种缘故就破坏别人的恋情,这种事我办不到。 我得逃出这里,靠我自己的力量。 *** 黑冢 我向仙果揭晓了红叶大人的秘密,因为我认为就算瞒着仙果,总有一天会曝光。既然,椿已经见到了仙果,只要红叶大人一时兴起下令会见仙果的话就破功了。 既然这样,为了避免仙果对椿说不该说的话,最好也让仙果了解情况比较保险。 不过,这件事非向长老报告不可,还有椿采取的行动也是。 我一离开安排给仙果的厢房以后,就直接前往长老所在的里间。没有墙壁的渡廊上也散落了一地的红山茶花,多得想要走路不踩到都很难。 山茶花丛的影子落在地板上,徐徐摇曳。 「——情况就是这样,长老大人。」 在里间,听了面对面跪坐的我的报告,长老蹙眉,她难过地叹气。 「椿居然做了那种事……早知道应该更严格地阻止她才对。」 「不,这并不是无法知道真相的椿的错,是我应该小心不让两人见面。」 「那样椿该有多痛苦?为什么偏偏是椿呢……偏偏是她把身体借给红叶大人。」 「『说这种话也无济于事』,一再反复这么告诉我的人就是长老您喔!」 长老垂下眼帘,反复叹气。我并不是想责怪长老,因此尽可能开朗地说了: 「至少比红叶大人不出现要好了,不是吗?四年前,前当家?椿的母亲突然生病过世时,因为乡里除了椿以外就没有其他未婚女性,大家本来还怕红叶大人或许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我、女儿、孙女——母女连续三代都相继成为红叶大人,这是前所未闻的事。」 「以前红叶大人不会特别挑选哪一家移转身体,对吧?我听说红叶大人都是选择身体强健、能够生很多孩子的女孩。」 「偏偏我和女儿花了十多年都只生了一个女儿。」 「相传红叶大人每生一子,乡里就会诞生十子……当时想必非常热闹吧。」 我装出笑容,没想到长老忽然浮现出认真的眼神凝视着我。 「黑冢……你,想不想一圆心愿?」 「嘎?」 「我是在问你想不想抱椿?其实你根本不想抱什么仙果,不是吗?至少一次也好……这是逼你抱仙果的赔罪。」 长老怎么会说这种傻话?因为太过怜悯椿,长老苦恼到这种地步。我强烈否定。 「不成,要是我抱了椿,红叶大人一定 会知道。唯独这点万万使不得。就算瞒过红叶大人,只要抱过椿一次,寂寞的椿会再想要第二、第三次……她会更痛苦。」 拥有两个人格就已经对椿的身体负担很大,而且原本的心不堪一击,就算身体没事,万一因为太痛苦导致原本的心崩溃的话,椿就会完全变成红叶大人。 红叶大人不是椿,绝对不一样。 「我也曾经是红叶大人,至少知道怎么做红叶大人就不会清醒。」 「但,万一被红叶大人知道的话,就无法挽回了!红叶大人会杀了椿,永远消失。」 长老不会让步。 「椿也不会醒来,浑然不觉,不会留下任何记忆。虽然也无法谈情说爱,不过只要你不介意——」 「不。要是我抱了她,我内心阻拦情意的提防将会溃决吧。恕我拒绝。椿一定也不愿意像这样不是两厢情愿却被迫交合……只不过至少……」 我迟疑了,我确实有个小小的心愿。 「至少怎样,黑冢,你直说不用客气。」 「既然有方法保证椿和红叶大人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绝对不会醒来,那么请让我喊她椿。我想在她身旁呼喊她,就算她听不见、不记得也无所谓,这只是我的自我满足。 我从三年前就没喊过她椿。要不就是称呼她红叶大人,要不是就当做她不在无视她。至少让我喊她椿,握她的手……我不能再有更进一步的奢望。」 「黑冢……唔!」 长老捂住眼角,忍不住哽咽。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害黑冢你背负了多大的痛苦啊……」 「不,这是我自己下的决心,请长老不要痛心。」 「……抱歉。」 我自己也是心痛欲裂。这是我的自我满足,更是长老的自我满足。我在陪长老实行她本人无意识的自我满足行为。 如果长老这样就能得到安慰的话,又何妨呢? 长老啜泣片刻以后,发出浓浓的鼻音说了: 「我明白了。黑冢,今晚……等天黑以后到椿的寝室去。」 「那么相对地,等心愿实现以后,趁心意还没动摇以前,今晚我一定会和仙果交合的。」 长老看也不看我,应该是因为我表现得实在太无动于衷了。那么要是边哭边讲就好了吗?愁云惨雾明明只会让长老更难受。 要是哭出来就能解脱的话,我早就哭了。 这点椿也一样,椿已经哭到眼泪干涸,坚强到会采取行动杀仙果了。 椿已经不相信我了吧。甚至一个人采取行动……椿在哭着责备我以前,在今天行动了。 还藕断丝连地爱椿的人,或许只有我。 就算这样也无所谓。 『黑冢,你在哪儿?』 从紧闭的拉门对面传来红叶大人的呼唤声。 我向长老默默行礼,站了起来。我平复情绪,平静地回应: 「是,我现在就过去,红叶大人。」 *** 原田 实沙绪 黑冢离开以后,我把安排给我的整栋「厢房」彻底找过一遍。看看是不是就像匡告诉我的,摆着我中的幻术装置的琴。 不过,结果不出所料,这栋「厢房」没有那张琴。黑冢不可能那么轻易露出马脚。 「果然是在黑冢的房间之类的地方吧。」 我拚命找。甚至穿过渡廊,想要进去其他建筑物看看。 可是所有出入口都上了锁,纸窗打不开。就连要戳破窗纸偷看里面都不行。那些纸窗好像橡胶或塑料垫一样。 虽然,我用折断的树枝戳了不知道多少遍,但就是戳不破,最后树枝啪叽一声碎掉,反弹弄伤我的脚。 就算痛也要忍耐,现在没空管这种伤。 我沿着广大的宅院建筑物,漫无目的地徘徊。 结果不小心走到了相当里面的地方,已经不是一句散步迷路就能够解释的了,就在我心想 「要是被黑冢发现就惨了吧」时—— ——听到了说话声,从身旁的窗边传来。 惨了!我拔腿要逃。 「我会让仙果乖乖就范的,今晚一定。」 是黑冢。 讨厌,什么乖乖就范,他要对我做什么?还是听他讲完比较好,到时候以便逃走。 我竖起耳朵。 『你就只有那张嘴说得好听。』 椿的声音——不对,这个口气好像红叶,个性非常刻薄、严厉。 『我讨厌这样。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真正爱的却是这具身体,椿的身体。你心里一定把我当成椿吧?』 「不,绝对没有这回事。」 呜哇,好像争风吃醋。就算变成红叶,椿还是一样喜欢黑冢。黑冢搞不好其实没有那么悲哀不是吗? 我没劲了。 偷听情侣吵架,并不是什么有家教的行为吧?而且要是被发现了会很尴尬。 不,这个情况或许不是尴尬就算了,毕竟红叶大人感觉很凶。 或许还是逃走比较好,我犹豫起来。可是又心想或许可以听到什么线索,于是继续留下来了。 『你该做的,就是得到仙果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输给我。就是因为我认为只要你抱过仙果增强你的精以后,我就能够受孕,所以我才会命令你抱那个人类丫头。只要我生下孩子,一族应该也就能够再度生出小孩。』 接着红叶冷冰冰地说了: 『黑冢,因为你把我当成椿,所以才无法满足我,不能做得更深入剧烈,因此落得必须豢养仙果的下场。』 「乡里整体力量衰退,连带减弱了我的精。恕我直言,这跟我个人想法无关吧?」 奇怪?总觉得事情怪怪的?这两个人……有一腿?应该说红叶想要小孩……? 『既然如此就用身体证明这点,难道不是你碍事的念头妨碍我受孕的吗?我可不认为你的力量不足喔。』 「恕我直言,这……」 『你的妖力不逊于其他妖怪,精应该也不像你的男性外表那样孱弱。快,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满足看看。这么一来仙果一事,我就允许你延到明天。』 「唔……!」感觉得出黑冢倒抽一口气。衣物摩擦声与急促的呼吸,细微的亲吻声。 不妙,这下真的不妙……讨厌,我明明就没打算听这个的。 『向我乞爱,快……啊呃…………』 「我爱慕着您,红叶大人。」 『啊……呜…………唔,我很期待抱过仙果之后的你。』 我浑身发抖,逃出那里了。要我蹑手蹑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心脏跳得好剧烈。 感觉历历在目……不要,我绝对不要,我不想被抱过其他女人的男人碰。 ——『我很期待抱过仙果之后的你』—— 太过分了,居然为了那种理由要侵犯我! *** 鸟水 匡 实沙绪被绑架的一天进入傍晚了。 直到太阳下山以前,为了避免被鬼察觉,我飞上高空,不曾阖眼地等待机会。 ——虽然约定的时间是半夜,但我实在等不及,一到黄昏就立刻前往实囚禁沙绪的建筑物。 就连鬼也认为对上我胜算不大吧,不光是对实沙绪施法术,还设置了各式各样的陷阱。 比方说肉眼看不到的线,限天狗踩到会射毒箭,就是这类的东西。幸好我没带臣子来。 我突破显而易见的陷阱,抵达建筑物。但实沙绪不在。 她似乎照我的吩咐,试图前往宅院主屋寻找装置的琴以破解她中的幻术。因为身为仙果的实沙绪 会散发只有妖怪闻得到的独特甜香,所以我马上就掌握到她的行踪。 现在已经很靠近实沙绪,于是我要找一个可以出声叫住她又不会让她突然看到我——在她眼中应该只是只怪鸟——的地方藏身。我把翅膀收进体内,这么一来就算进入狭窄的缝隙也不会卡住,接着钻进决定好要躲藏的缘廊底下—— 没想到在缘廊底下听到相当有意思的声音。 是那个该死的鬼,跟似乎是鬼当家的女人的对话。就在我潜入的缘廊正上方的房间。 「我会让仙果乖乖就范的,今晚一定。」 是那个混账的声音。他说「今晚一定」,就表示实沙绪的贞操现在还是安全的吧?要是已经不保的话,我现在就把这两个人就地正法了。 『你就只有那张嘴说得好听。』 疑似当家的女人回应。每当她开口说话,从她身上便散发出非同小可的气,周围甚至随之振动。 不,那股气是因为我跟那个女人的妖力互相抗衡才有办法感觉得到……就是所谓的频率吻合。要是跟她认真战斗,应该会成为相当漫长的持久战。 话说回来,总觉得这个气氛很暧昧,简直就是谈情说爱嘛。 『我讨厌这样。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真正爱的却是这具身体,椿的身体。你心里一定把我当成椿吧?』 「不,绝对没有这回事。」 『你该做的,就是得到仙果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输给我。就是因为我认为只要你抱过仙果增强你的精以后,我就能够受孕,所以我才会命令你抱那个人类丫头。只要我生下孩子,一族应该也就能够再度生出小孩。』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就算娶了实沙绪,也不是要直接让她怀孕生下孩子。居然大大方方地劈腿啊,这个混账色鬼,就连同样是男人的我都想吐。 实沙绪,我绝对会救你出去。 两人争吵了一段时间,最后女当家下令了: 『既然如此就用身体证明这点。』 怎么,要做吗? 这些家伙,会不会抖出更多秘密呢?从以前人家就说,女人要让男人透露重要的事都是在床上,就是所谓的房术。 『难道不是你碍事的念头妨碍我受孕的吗?我可不认为你的力量不足喔。』 「恕我直言,这……」 『你的妖力不逊于其他妖怪,精应该也不像你的男性外表那样孱弱。快,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满足看看。这么一来仙果一事,我就允许你延到明天。』 房间外传来微弱的拔腿逃走声。那一定是实沙绪,这段对话应该吓到她了。 得去追实沙绪才行。我也真是的,居然会想偷听,也不想想自己明明是来救实沙绪的,冒出无谓的好奇心还得了。 就在我浮现这个念头转身时,脚一阵剧痛。 糟了,我踩到陷阱了。脚被牢牢固定住,开始发麻。 『我很期待抱过仙果之后的你。』 女人的叫床声传进耳里。就为了这种理由要得到实沙绪吗,开什么玩笑!真是烂到极点。 得靠意志摆脱区区脚麻离开这里才行,要不然听了这种家伙的声音,耳朵会烂掉。 ——但我因此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宝贵的当家的秘密。 女当家一到达高潮,本来持续散发的气就突然中断了。剩下的是睡得很熟的普通女人,妖力零。 这是怎么回事? 「红叶大人?……歇息了吗?」 那个混账喘着气低声说道。 「跟我做的时候,一定是红叶大人。绝对不肯把身体让给她……但愿一次就好,不是跟红叶大人,而是跟椿……尽管我们交合了,她却什么也不知道,真想嘲笑自己啊。」 这个当家是双重人格! 对了,我记得以前读过纪录。上面写着;鬼的女当家没有实体,而是「人格」依附显现在雀屏中选的女孩身上。 这个好。不是当家人格时,原来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既然这样就不足为惧。 「……黑冢,可以进去吗?」 这时传来老妇人的声音。 「是,请进。」 接着是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脚底紧贴地板挪步,感觉年纪不轻。 「黑冢,趁椿睡着的时候,弹这琴给她听。从你对仙果施术成功就知道了,凭你的能力,就算是红叶大人也会睡上一个小时不醒,」 「果然又要用这张琴呢。」 是吗,幻术的那张琴现在就在这里吗? 得通知实沙绪,要她自行夺走破坏掉琴才行。 趁着琴声开始演奏,我用蛮力扯断了肉眼看不见的陷阱法术锁链。 肆 darkness *** 黑冢 我静静地停止了带有咒力的琴声——红叶大人刚刚跟我亲热以后已经入睡,椿也睡着了。 与其说是睡着,简直就像死了一样。要是没感受到她的体温的话,我恐怕已经发抖了吧。 我轻轻地握住椿的手,温暖、滑嫩的手。 椿用这只手爱抚我,以红叶大人的身分。我情不自禁把那当成椿,然后被察觉这点的红叶大人责备、折磨。 身体虽然是椿,但要求跟我交合的不是椿,而是红叶大人——是别的女性。不是我所爱的女性,别的。 靡烂的关系。知道是以这种方式交合之后,便不再期望和椿结合;然而一日一有了肌肤之亲,尝过她身体的滋味……就再也分不开了。 「…………椿?」 就算我呼唤椿,椿也完全没有反应。我忽然叹了一口大气。 「椿……是我,椿。」 没有任何回应。我感到放心的同时渐渐难受起来,当场咬住嘴唇。 琴声似乎有效。这种咒术不能频繁使用,只要用过几次,红叶大人的耳朵就会习惯,进而发觉。 就只有这一次。 我有好多话想说,多得迸出来灼伤我的喉咙。 「椿,真想回到童年那段时光呢。我本来还以为一旦身体交合以后,怎么还有可能保持内心平静。之前听说你已经知道仆人使命的真相,而且那是红叶大人为了惩罚忘不了你的我,而命令旁人告知我的。之后我有一阵子无法顺从红叶大人的意思抱她。」 但我终究是男人,听到红叶大人说「既然你抱持着那种半吊子态度就不许抱我」,就还是想抱她,不可自拔地想要她的身体。 「我也一样非椿不可,根本不想要别的女人。」 背叛椿的自己令人发指。内心明明那样想,却用「这是红叶大人的命令」当作借口规避责任,而本能身体就快要屈服于仙果散发的甜香诱惑。 「要是我抱了仙果,非但精不会增强,甚至会因为屈辱而又变得无法抱红叶大人也说不定。对,尤其想到红叶大人的身体是椿就更是如此。就算红叶大人难得对我抱以期待也一样。」 我忍不住自嘲。 「不久前明明还说不靠仙果的力量的,红叶大人却忽然改变主意。枉费我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红叶大人果然是红叶大人,椿的心下意识地拒绝别的女人介入……没想到却再也不给我任何逃避空间了。」 我小心避免弄醒椿,重新握住她的手,滑嫩的小手。我屏息这么做时,忽然有股冲动想要弄醒椿告诉她:我甚至连小小一个吻都死命忍耐着。 「成为红叶大人仆人的我,造成了椿莫大的悲伤。虽然不管道再多歉都不够,但我还是想亲口向你道歉。」 椿苦恼到甚至想杀了仙果。对未曾谋面的红叶大人的忍耐,当发现了仙果这个简单易懂的标靶,就这么爆发了。 我明明想保护椿,却保护不了。我只会逼得椿走投无路。 「原谅我……虽然很自私,但拜托原谅我。」 啊啊,这是自我满足,自以为出声道歉就能够脱罪。这种行为明明不可原谅,我却希望对方谅解。 「椿必须以红叶大人的身分被别的男人抱,这种规矩我实在无法忍受。就像我们当初的约定,椿的身体是属于我的,就算只有身体也好,我想和你继续结合在一起,就算无法传达给椿知道……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坚强啊。我很自私,对吧?」 红叶大人为了产子,注定每晚都要跟她任命的仆人交合。红叶大人要是生不出孩子,乡里也生不出孩子。为人母的红叶大人是一族繁荣的象征。 如今除了椿以外,没有其他身体可以给红叶大人。儿时的我们不知道这件事,小小年纪就立下将来的誓言。 ——『我答应你。长大以后,我要娶椿当我的新娘。』—— 当时椿雀跃的笑容。 ——『就这么说定了喔。你要是敢娶其他女人当新娘,我就绝对不原谅你。』—— 所以我志愿当「红叶大人的仆人」。 当初乡里所有人都认为「对椿抱持特别感情的黑冢,似乎不适合当仆人」而反对,我独排众议。只要是精够强的男人,就算是已婚者也能成为仆人。 为了抑制反对声浪,我尽忠职守。我愈是尽职,我应该要保护的椿的心就伤得愈深。 要是我不尽职,红叶大人就会伤害椿的身体。只要椿的身体活着,就算受再重的伤,红叶大人都无所谓。 「我很想干脆就这样跟椿两个人一起毁灭……但是红叶大人不可能会允许这种事。红叶大人应该会摧毁我的心,让我变成一个只会排精的活人偶。 这样或许比较轻松。我已经累了,椿……我无法忍受自己不再思念椿,一直强忍到现在……但要是丧失感情还比较轻松。这样应该也就能够毫不犹豫地抱仙果,最后一族就能得到繁荣吧。」 我将嘴唇凑近椿的手背,从她的手腕传来脉搏,椿活着…… 我不自觉趴覆在椿身上,抱住了她。这明明是我平常对红叶大人做的事情,却彷佛截然不同……总觉得这具就算抱紧也没有任何反应的身体才是椿。就连平常那件白色纱绫寝衣也没有性感撩人的感觉,而是有如不能亵渎的清纯帷幔。我怀念地想起少年时代的自己对椿怀抱的憧憬、心痛。 少年时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像儿时那样牵椿的手,都会因为胸口发出揪紧的声音而做不到。 第一次连珠炮似地表白「我真心喜欢你,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时的晕眩,我并没有忘记喔。连同你面红耳赤的回应。 椿,我们无法结为连理。在我们连拥抱、连轻触的吻都还不习惯的时候,就被拆散了。 「对不起,我居然吐苦水。我……我无法不想你,无法留住回忆、留住自我。我想要留住这些而死。 可是我不想让你死。所以我向红叶大人……呵!根本是原地打转。拜托你像往常一样训斥我,说『都是因为你不够振作』……我最喜欢你了,椿,不管是怒容、还是笑容。」 我轻轻地吻她的唇。 不行……不可以再更进一步了。 红叶大人会醒来,我会再也无法压抑自己。 干脆抱了仙果排遗体内的激烈情感比较好。我知道仙果不是道具,要是抱了仙果,就是真正背叛椿。 但,我只剩下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可走。 我抽身离开了椿。心情就彷佛我被撕成一半的心一边淌着血,一边遗留下来紧抓着她不放。 *** 原田 实沙绪 我不小心陷入偷听黑冢和红叶交欢的窘境,最后逃回了安排给自己的「厢房」 总觉得自己好像碰到非常肮脏的东西。 像我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和匡变成那样,应该说就快了……毕竟我们都做到尺度边缘了。我知道赤裸裸地肢体交缠、肌肤跟肌肤直接接触有多么舒服,整个身体都热起来。 所以,或许就是这部分打击到了我。我不小心知道了黑冢原来扮演那种角色,他只把我当成造子的助兴工具,这是多么地思心,我实在难以接受。 我绝对得破解法术逃走才行。 太肮脏了,要是被那家伙碰到,总觉得自己会变脏。 我看手边变得昏暗,才发觉太阳下山了,我发现这栋建筑物没有任何照明。 天色愈来愈暗……我发抖了,周围渐渐变得看不见。晚上就算打雷停电的时候,还是可以从窗户看到远处的高速公路或摩天大楼的灯光的。 我明明就记得那种事,却想不起来家里详细的模 样。 好想哭…………「实沙绪。」 「匡!」 我转头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从缘廊前的山茶花丛那边传来的。 「匡、匡——!」 我着急得连鞋子都穿不好,跳下院子。 「实沙绪,你安静。会被鬼发现。你别再动了。」 「匡,你在哪里?」 「别看比较好,要是又言语不通的话……」 「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我跳进花丛后面。 我在一片漆黑中被从背后抱住。绢质和服光滑的触感、匡从袖子伸出的双手……碰到我肩膀的是匡的胸膛。熟悉的温暖、安心感……眼泪流出来了。 「实沙绪……没发生什么事吧?」 我抚摸匡的手。抚摸头发、脸颊、嘴唇…… 「嗯……」 花丛后面一片漆黑,我只知道隐约有个人影。但是,匡的体热与呼吸就在这里。 我好想见他、好想摸他,我心爱的匡。 我太过喜悦而感到晕眩,几乎不敢置信。 「你真的、真的是匡对吧?」 眼泪掉下来。 「你在怀疑我吗?这样啊,既然你这么想确认我是不是匡,我也不是不愿意奉陪喔。」 他硬要我面向他,手迅速解开我的衬衫扣子……拨开胸罩肩带,吸吮锁骨下面。火热的舌头一点一点地舔吮我的胸口不断挑逗。 「啊……你、你在……做什么?」 「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会对你做这种事吧。」 他突然吻我。撬开我的嘴唇,把舌头伸进来。 好热,以及……好甜。 既痛苦、又幸福的……窒息与晕眩。真的无法呼吸。他抱得好紧,就快把我折断。 「……啊思…………唔……」 「这是处罚,不到你昏过去就不放过你。」 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因为马上就吃醋生气,这真的真的是匡…………唔。 他一次又一次深吻,我就快要融化,一阵天旋地转,内心深处苦闷得、苦闷得、苦闷得就快要伤痕累累。 我再也站不住。我想和匡互相拥抱,一丝不挂地倒卧在大地上交缠,肌肤相亲。 最后我终于瘫跪下来,匡覆在我身上。我们在紫云英的花中互相拥抱。我知道他有翅膀。 我一紧紧抱住他的背,坚硬锋利的羽毛就拂过我的手背。 匡…… 「你这里受伤了。」 那是被树枝刮到的脚伤……他舔我的腿。好痛。伤口伴随着麻意逐渐消失的疼痛,感觉既强烈又漫长。匡的舌头就这样滑向腿的内踯。 「不……不行…………讨厌……阿…………」 好热,体内涌出来的热快要把我融化,和匡的热合而为一……别放开我,要是放开了,我就会消失。彷佛会无止尽地坠落,同时渐渐冰冷。因为有你抱着我,我才能暖起来继续活下去。我已经不知道其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感觉到自己活着了。 求求你,别放开!抱住我、抱着我直到永远—— 喀唦…… 听到有人踏进草丛的声音,我们分开嘴唇。 匡沉默地拉我起来,把我还留有余韵的湿润脸颊和嘴唇抵向他的胸膛。 怦、怦,匡心脏的声音。 我虚脱的身体还站不稳,匡用力搂住扶着我。 「仙果大人,你可不能上当。」 黑冢平静的声音传进耳朵。我想起刚刚黑冢的行为,感到愤怒与羞耻。 「请你睁开眼睛,看清楚那家伙的本性。来,我来替你照亮真实。」 被匡的胸膛遮住的狭隘视野一角,微弱的灯光照到我的脚边,感觉像是提灯或蜡烛。匡深忍痛绝地低吼。 「你这家伙……!」 这是匡啊,我抬起脸想注视匡。他顿时用单手捣住我的双眼。 「不行,那家伙有什么企图。」 匡刮起的风肆虐周围。啵!我听到蜡烛熄灭的声音。 「你就这么不想给人看到你的样子吗,怪鸟。要是问心无愧的话,给人看看又何妨呢。不知道仙果大人有没有带灯呢?」 「灯……?」 对了,我从口袋抓出手机。之前听别人说过,因为手机画面意外地亮,在天色变暗要开脚踏车锁的时候很方便。 这样就看得见匡的脸,就能够安心。 我想看我最喜欢的匡。 我单手按下按键,打开画面。一片漆黑中,画面出乎意料地亮。 我抬起脸。 眼前是乌黑尖锐的鸟喙,我紧抓的是黑色羽毛,以及在黑暗中发出红光的眼睛。 「呀!」 虽然我心想着「不可以」,却还是不小心尖叫了。 我握紧手机,总觉得好像听到小小的喀嚓一声。 「实沙绪,你冷静,闭上眼睛深呼吸。别理那家伙说的话。」 匡的低语被黑冢的声音打断。 「仙果大人,要是你带着天狗给你的东西的话,你就拿那样东西碰他看看就知道了。如果是本人的话,当然不会有任何事吧?」 「别那么做,那是圈套。」 从黑冢手上燃起苍白的鬼火,照亮我们。鸟喙在快要碰到我睫毛的位置大大张开,粗糙的舌头不停蠢动。 我不自觉转开眼睛,就看到覆盖着黑羽毛和黑鳞片的脚隐约发出青光—— 骗人,这才不是匡……不对,这是匡对吧?绝对是匡对吧?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浓烈得教人晕眩的吻,既甜蜜又温柔又锐利。一碰到胸膛就能够安心的魁梧、指尖使力的拥抱方式、舔伤口时的毫不客气及疼痛、大胆撩弄我肌肤的爱抚,都是一如往常的匡! 这是匡。 我从领口抓出拨风羽项链。这是匡给我的护身符。凡是妖怪想攻击我,这根羽毛就一定会保护我。 然后,用来识别赠与者——匡的证据就是这根羽毛一碰到匡,就会变温暖并增强力量。 「他不是怪鸟,是匡!这根羽毛会证明这点的!」 我把拨风羽按在黑色羽毛上。啪叽一声迸出青色火花,匡——怪鸟呻吟了。 叽叽叽……嘎…… 怪鸟放开我倒退。爆开的青色火花窜延包住怪鸟,熊熊燃烧起来。拨风羽也烧起来,我一放手,就化成苍白的火点消失了。 嘎啊啊啊啊! 怪鸟倒下。 我吓得腿软,换黑冢冲过来抱起我。这个男人散发甜甜香味…… 「太好了,刚刚真是好险。怪鸟很聪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用声音骗倒你。幸好你相信我。」 「骗人……骗人的……那居然不是匡……」 那封信的字……碰触的感觉还有态度明明就是匡本人。 明明是那样……枉费我深信不疑。 我是笨蛋…… 「别责怪自己,仙果大人。妖怪是有办法让人信以为真的,要是是你内心充满了无法实现的愿望,那就更容易了。因为只要依样画葫芦地利用那个愿望就好了。」 「信以为真……愿望……!」 明明是那么地真实! 为什么……我不懂,我实在搞不懂! 「天狗的羽毛保护了你,那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吗?」 啊啊……! 感觉就像全身的力量都被地面吸走一样。我的腿软了。黑冢把我扶起来搂在胸前,在我耳边轻声细语。我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肮脏、污秽的男人!就只有这个念 头不停地打转,弄得我好焦急。 「放开我!」 「今晚就直接歇息了吧。想哭的话,要我借你胸口吗?」 「不要……给我走开!」 「我不想让你独自哭泣,因为我而独自哭泣的女人,只有椿一个就够了。」 怪鸟发出嘎啊嘎啊的刺耳叫声,爬起来了。 「仙果大人,你进房间躲好。我会赶走这家伙的,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会保护你。」 非常认真……意想不到的温柔声音,之所以保护我也全都是为了椿……没错吧?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虚脱的我也只能顺从黑冢。他轻轻地把我放在缘廊边,拿起似乎是事先就放在那里预备的弓箭。 黑冢瞄准了全身布满青色火焰、有如被黑暗捆绑住的怪鸟,接连放箭。 怪鸟中箭,一边倒退,一边摇摇晃晃地消失在黑暗中。怪鸟鲜红的眼睛一直、一直看着我。 我似乎昏过去了,不记得后来的事。 ◆ ◆ ◆ *** 鸟水 匡 松风的声音让我恢复意识,我在森林里睡着了。 我中了该死的鬼的暗算。当时为了保护实沙绪不被包住我的火焰灼伤,我刻意推开她。直到我负伤脱离宅院的部分都还记得,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倒下的吧。不过为什么会在这种森林里面? 「可恶!中计了!痛痛痛。」 「匡大人,乱动的话伤口会裂开。」 「相模……原来大家都在啊。」 我猛力要坐起上半身,当场痛得呻吟。看到成群黑翅膀——侍奉我的七个臣子全部穿着战斗装束聚集在一起,我就明白了。 原来是大家把我移到安全的地方来的。 「麻烦今晚一晚都不要起来。」 相模冷冷地从倒在地上呻吟的我头上这么说,我感觉到身体到处都缠着绷带。相模负责统率所有臣子。 「因为您一个人行动,才会变成这样。好歹也留封信如何?虽然从丢着没收的古文书里头少了该有的卷轴、匡大人的战斗装束不在房里、匡大人没去上班、公主就算过了门禁时间依然不在家等迹象,推测出状况和您的去向,但花了些时间。」 相模滔滔不绝地一口气发泄完以后瞪我。 「你真不识趣啊,相模。当家大人是不希望有人妨碍他跟公主幽会吧?拯救受困公主的勇者要是不单独前往的话,就没办法独占公主的爱了啊,对吧当家大人?」 短发青年,丰前挤进我的视线范围内窃笑。 「虽然公主沦为敌方的阶下囚,不过既然公主似乎平安无事,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匡大人。抱歉来迟了。」 展露和气笑容的是相模的弟弟?伯耆。 「当家大人,我们从昨天就感觉到气氛有异,今天一早就全员出动调查了。一得知敌人相当棘手,就过来助阵了。虽然来迟了一步。」 这么说完,抓了抓染成红色的头发,推了推眼镜的是前鬼。 新月高挂。从森林枝梢缝隙问,看得见没有月亮的漆黑夜空及满天星斗。 ……我,为什么这么冷静?是因为亲手触碰到了平安无事的实沙绪吗?实沙绪想要证明我,上了那个卑鄙小人的当。 实沙绪应该大受打击吧。 我不可以着急,就相信实沙绪吧。她或许手无缚鸡之力,但至少心情是不会认输的。她应该不会再有愚蠢的想法,或是嚎啕大哭才对。 如果她相信我……因为她相信我,实沙绪……刚刚明明确实在这双手中的。 「太好了,匡大人清醒了!」 「匡大人,请喝水。」 「匡大人,会不会冷?」 年幼的太郎、次郎、三郎三兄弟担心地探头看我。 「不要紧,我没事。」 「匡、匡大人——!」 他们哭哭啼啼地同时扑向我,我很高兴。心想,害他们担心了啊。 「小看鬼的不光是当家大人而已,我们也同罪。」 听到前鬼的话,丰前和伯耆叹气同意。 「匡大人,能不能请您详细说明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之后麻烦您十二万分反省。」 相模以冷若冰霜的声音表示。相模愈操心就愈顽固,这就像是他的坏毛病。 我说明了状况。该死的鬼掳走实沙绪要娶她为妻,对实沙绪下了只会把我们天狗看成怪鸟的幻术,而且破解条件对我们近乎绝望地不利。 「——然后实沙绪的拨风羽护身符被调包了。实沙绪不可能交出护身符或拿给对方看,应该是趁她睡着的时候调包的吧。虽然长得很像,却是强力的咒符。 我也没有立刻发觉,虽然从鬼的态度感觉到其中似乎有诈,却没能阻止实沙绪。」 实沙绪究竟相信我,还是鬼……她相信我。她应该会发觉羽毛护身符是假的。 首先我得相信实沙绪才行……我下定决心。 「鬼能够碰那根羽毛吗?」 太郎惊讶地问。接着三郎也天真地表示: 「其他妖怪别说是碰了,连靠近都没办法说——」 次郎训了太郎和三郎。 「大哥、三郎,来这里的路上,你们没听相模大人讲的话吗?『鬼因为没有鸟兽的本性,所以妖怪的气味很淡』。羽毛想必也不会排斥鬼吧。」 「你说的没错,次郎。」 我赞同次郎的话以后,告诉臣子: 「我在鬼的宅院最深处看到了一个女人。应该是当家。既然对方挟持人质,那么我们也来挟持人质吧——不对,非做得比这更绝不可,否则我无法消气。管她是不是女人,当家就该制裁。」 「可是,对方既然是当家,力量不是更强吗?」 丰前这么问,我打消他的疑虑: 「感觉不出来……对方是普通女人,大约二十岁。正确来说,是突然就感觉不到力量了,本来明明还发出非常惊人的气的。」 臣子们都歪头纳闷。 「于是我想起了一件事……」 臣子们统统盯着我看。 「……虽然,我以前读过的古纪录只把这件事当作是从其他妖怪听来的传闻,所以我本来以为是不是不太可信。 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尽管鬼的当家代代都是女人这件事广为人知,但是就连鬼族都鲜少有人看过她的真面目。传闻认为,当家其实没有实体,而是附身在普通女孩身上一代接着一代地转移,永远的灵魂……人格。 一具身体拥有两个人格,不可能永远都是当家的人格显露在外,似乎会常常交换,纪录是这么写的。」 大家都屏息倾听。 「总结来说,鬼的当家是『当家的人格和力量』依附在普通女孩身上所形成的。当『当家的人格』沉睡、身心都只是普通女孩时无法发挥力量,不足为惧。之后的问题,就剩如何封印当家的『人格』了。」 「原来如此。」 丰前浮现试探的眼神观察我。前鬼和伯耆也一样。三胞胎也静观其变。我停顿一下,然后宣布: 「不,封印太便宜她了,我要当家的人格受死。」 臣子一阵紧张。 「身体就放她一条生路,这样我会睡得比较安稳。人格应该是因暗示而显现的才对,这是有根据的人为产物。应该是花时间对女童下了某种催眠吧。 根据我以前读过的纪录显示,一旦本来的身体和心自觉受到催眠,拒绝另外一个人格的话就会消失。所以只要让那个女孩正视现实就行了。」 「您的意思是,这并不是超自然现象、或神 秘莫溯的东西啰?」 相模这么回应我的话以后点头。 「不过匡大人,您是凭什么根据这么认为的?」 「我只是觉得,假使是我的话就会动这种手脚,为了掌握一族的人心。」 「意思是?」丰前催促我。 「更换身体永远存活的当家『人格』。在好几千年以前,或许真的是超自然现象吧。但,要是一族信仰那家伙,以那家伙为中心团结,变得没有那家伙就无法存续的话呢?」 臣子们浮现理解的表情。我继续说下去: 「那家伙没有实体,或许会消失。应该是从几百年前开始的吧,一部分害怕失去当家的指导者暗中建立了一套系统,成功以人工方式制造出当家的『人格』。借着对中选的女童施术,让当家的『人格』能够确实传承下去。 但是,万一当家是制造出来的事曝光的话,就会失去信仰及方向力,因此几乎所有乡人都被蒙在鼓里,以为这是超常现象而抱持敬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其实不是幽灵,而是极机密的人造物。欺瞒所有乡人,为了统率而建立的系统。就是这么回事吧?我也觉得这样比较说得通。」 「我也是,一定就是这样没错。」 前鬼和伯耆也互相点头,接着伯耆问: 「当家的人格要是死亡的话,您认为鬼一族会变成怎样呢,匡大人?」 「要不就是陷入绝望……不,一般来说,一族反而会更加团结力图振作吧?只要没有任何要命的连带后果。例如,像是当家的人格一消失整座乡里就会崩塌,或是所有人自动一起陪葬的话。」 我一回答-— 「既然如此,我们就赌没有那种后果吧。」 ——相模就二话不说地这么决定,因此我有些目瞪口呆。 「相模,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好赌。」 「我的运气可是很好的。因为我把自己的将来赌在匡大人身上,后来赌赢了啊!」 「我会祈祷那个运气没有用光。」 相模一脸「那当然」的表情看着我。 「实沙绪的话就请她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我,靠自己的力量破解法术,实沙绪做得到的。至于鬼的话就以消灭当家的人格作为制裁。懂了吗?」 所有人点头同意我的话。 不会输的,我相信实沙绪,不管被骗多少次,我都会让实沙绪相信我。 怎么能输! ◆ ◆ ◆ *** 原田 实沙绪 ——『我真的……真的是连作梦都会梦见,能够像这样再次拥抱你的日子。』 匡的声音好悦耳,温暖的怀抱好舒服。抱得我发疼的力道、抵着我脸颊的和服光滑的触感,匡就在这里。 我也更加用力抱紧匡,代替「喜欢」的话语。虽然以往也说过好多次喜欢,可是还不够! 『终于回来了呢,实沙绪……』 嗯,我回来了喔,回到喜欢的人的胸前。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匡……我喜欢你。』 『哦。』 『最喜欢你了。』 『嗯。』 冷淡的响应。不过就算没有进一步言语表示,我也明白喔,内心充满感动。 匡不是用言语,而是用态度让我知道他的心情,让我知道「我只想要你」。匡会用力抱住我,不给我喘息的吻如雨下。 不管变成怎样都无所谓,时间干脆就这样停止算了,就算世界毁灭也……没关系。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不可怕,就算世界消失在黑暗中—— 一片黑暗,我哭了。因为我孤单一个人,我发现自己在鬼之乡里的那间屋子里,被安置在被窝里。 「原来是……梦。」 那是在三个月前的秋天,我确认了自己跟小时候初恋的人——匡之间的羁绊,两人心意相通的那天……不对,是我发觉自己之前都白白误会了的那天。 匡一直都喜欢我,在我们分开的十年里,始终坚定不移。 眼泪停不下来。 ——『天狗不会来的』—— 匡正在苦恼要选择我还是选择天狗一族,所以他才不来救我。不来救被冷酷的鬼,以及装成匡的狡猾怪鸟虎视眈眈的我…… 我明明就不想造成匡的痛苦! 「请不要哭,仙果大人。」 从黑暗中传来黑冢的声音,我跳了起来,立刻用棉被里住身体。 「你要是哭了,我也会难受。」 「别过来!」 「……我不会强行抱你。我只是想,自己或许能够给你一点安慰。」 不管是脸或是样子都看不清楚。像这样在一片漆黑中光听声音,竟然会觉得应该是自私冷酷的黑冢莫名地温柔。不行,我不能上当。 「不用你管!你给我出去!」 「既然已经回不去了……想要找一条尽可能彼此都轻松的路,难道不行嚼?」 「不许认定回不去了!」 一阵沉默……只听得到移动身体的声音,我紧张起来。 只见微弱的火光亮起。黑冢指尖托着鬼火,跪坐在我旁边低着头。俊秀白皙的脸庞笼罩着阴霾。 「因为红叶大人不希望一族灭亡啊,所以我也要遵从红叶大人。这是义务……对,是义务感。把你卷进这种他人的悲哀,至少要让你乐在其中才行,这样是不应该的吗?」 狡猾,这种人太狡猾了。龌龊、卑鄙,居然用眼泪威胁…… 可是我也快哭出来了。 「椿小姐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先别管红叶大人。你明明就有喜欢的人,却心平气和地对我做……那种事!」 黑冢苦笑了。他将指尖的鬼火移到放在支架上的盘子,灯火摇曳。 「你的体恤我深感惶恐喔,仙果大人。」 黑冢稍微扭曲表情。 「就算诅咒无法改变的命运也是无济于事。与其诅咒命运,不如从中寻找乐子,仙果大人,除此之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人就快要病了,我不寒而栗。世上也有内心不坚强的妖怪,或许会崩溃。 「来,我们享乐吧。」 伴随着没有抑扬起伏的声音,他压到我身上。 中计了!他害我掉以轻心了。 「别碰我!脏死了!」 我使出全力推开男人的重量,但是他不肯放开我。黑冢散发的甜甜香气涌向我,冰冷的手伸进衣服里面。 「不要!住手!你真的觉得开心吗?你不是说那是义务感吗?」 「偏偏身体会反应是男人的天性,很可悲啊。」 这是什么话!真不敢相信! 我猛力踹开黑冢。他一个不稳,小腿撞到灯架,火晃了一下就熄灭了。 我趁他退缩时用爬的逃走,坐起身体。我到处摸索,却黑漆漆的什么也摸不到。出口在哪里?我得逃走才行。 话说回来,真是气死人了! 「明明就有那么喜欢的女人了,居然还有心情抱其他女人!真是难以置信,烂透了!」 换成是匡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 黑冢大大吐了一口气。 「要是不这么做的话……因为,这是红叶大人的命令。红叶大人 可是拚了命不想毁掉一族。我要是抗命,红叶大人就会伤害椿的身体,藉此警告我。」 那个红叶和椿是同一个人,同一个身体里面存在两颗心。 椿不知道自己下的命令,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是知道了,就会死于红叶之手…… 黑冢拚命压抑感情… …压抑不住而痛苦呻吟的声音从黑暗深渊响起。 「红叶大人必须以男仆为夫,生儿育女。并不是因为对方是我,而是因为我是获选为仆人的男人才委身于我。不是因为恋情,而是基于绝对的规矩。」 也就是说……本来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成为仆人啰? 「我想成为仆人,把椿据为已有,不想让任何人抱她。我也以为红叶大人对椿的嫉妒,要说服红叶大人就有办法化解……我太天真了。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报应……」 这样的确会让人不再觉得被命运支配的恋爱是幸福的,或许会再也无法相信爱。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一样!就算背负着仙果的命运。 我不希望别人认为一样! 「就算再怎么痛苦,我都不会比椿痛苦。你要是同情我的话,希望你能乖乖地给我抱。」 黑冢自嘲的同时,移动发出声响。一阵钤铛声从远处传到这理。 「红叶大人在呼唤我了,她似乎认为现在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完事了。如果我报告任务败的话,会受到怎样的责罚呢?」 拉门打开的声音,叹气之后是平静的声音。 「我会避免让你受惩罚的,只怪我不中用而已。」 黑冢安静的脚步声远离了。 我现在非常想要摔东西, 救我……这根本是地狱……匡,救命。来救……不行,匡要是想救我的话,早就来了吧……匡现在大概也很苦恼,在我跟畏惧鬼的一族意见之间取舍…… 匡不可能不痛不痒,绝对不可能。 我坐在黑暗中,既不甘心又难过,手碰到枕头或棉被就抓起来乱扔。 喀嗒的一声,某样硬邦邦的东西掉在我腿上。我摸索着把东西捡起来……这个大小是—— 「……手机……」 本来放在制服口袋里面,照亮怪鸟以后……或许是那时候弄掉了。会不会是黑冢放在我枕边的? 那时候………那真的是怪鸟吗?之前明明是匡的啊……我惊觉一件事。 照亮怪鸟的时候,我好像不小心按到了按键。 我打开手机。画面顿时变亮。屏幕显示「要储存拍摄的照片吗」。 「照片?」 只见黑色的画面上,照到了某样东西模模糊糊的剪影。 「这是……手。左手?」 从漆黑的袖口伸出黑黝黝的剪影,那里有条略微苍白……发出黯淡光芒的线。那只左手的手指根部,反射了这台手机外侧的时间窗口微弱的光芒。 「无名指的戒指!」 这是匡的左手,明明拍的是怪鸟的一部分!这是匡戴着我送的戒指的左手。 「那不是怪鸟,是匡啊!那是匡,原来信是真的!」 我慎重地储存照片以后,利用手机画面的光找到书包,从里面抽出信。 《无论如何都要靠自己的力量重获自由,怀着不屈的意志行动。 我相信你。 匡》 是真的,是真正的匡……拥吻我的是本人! 只有我的眼睛把匡看成怪鸟,只有我的耳朵把匡的话听成呜叫声,在黑暗中就能够碰触到匡真正的样子。 那个拥抱的感觉是真的。 「说的也是,怪鸟要是真的想吃掉仙果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只要当场把我杀了吃掉就行了。以往的妖怪都是这样,就像在学校攻击我那样。」 我笑了。笑得泪流满面,哇哇大哭了。 匡已经来到我身边,等我行动。他一定很不耐烦,拚命忍耐。他早就相信我。 黑冢……骗了我,骗子,我绝对绝对不会再信任你! 我之所以把匡他们看成怪鸟,是因为我中了黑冢的法术,这就是真相。 我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恼。 对不起、对不起,匡。对不起我没有相信你,我……相信匡和自己。 不是只有你战斗,我不是只会受人保护。 我也要战斗,为了和你活下去。 *** 黑冢 回红叶大人的寝室途中。我为自己感到丢脸,抓着柱子使劲地揠。臼齿咬得喀滋作响。 「我下不了手侵犯仙果……闭上眼就看到椿的身影不时浮现,我下不了手。」 而且—— 「为什么我会不小心对仙果说出真心话?」 因为,我不小心看到了在黑暗中和天狗当家互相拥抱的仙果。我也应该能够像那样跟椿爱得投入忘我,幸福洋溢,顺着本能与激情拥抱才对。 我恨仙果,想要动摇她的心,想要伤害她,尽管我发觉这是多么地没出息,却控制不了自己。 「枉费我之前一直逞强在仙果面前戴着面具。一旦熄掉灯火躲在黑暗之中,就忍不住说出真心话……明知道,并不是看不见表情,就可以吐露真情,却还是阻止不了自己。」 我不知该如何排遗体内因仙果的香味而沸腾的燥热,『一样是背叛椿』的念头也跟燥热成正比,每当我逼近仙果就随之增大。 我不可能想背叛她。 但要是我不背叛椿的话,一定会惹红叶大人发怒,椿的身体就会多出警告的伤痕。因为我踌躇的原因是椿。 「要是仙果知道了我的痛苦、知道了真相的话,或许会像慈母一样原谅我的一切,献身给我……我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这种逃避现实的幻想。」 钤声在黑暗中尖锐地响起。红叶大人等得不耐烦了。 在我拿自己的额头撞柱子以前,蹒跚地前去红叶大人的跟前。 「红叶大人,您叫我吗?」 我举着鬼火在寝室一角等候,只见红叶大人从床内招手要我过去。红叶大人只是待在那里,就能够让我们感受到不禁想要跪拜的压倒性力量,跟椿完全不一样。 明明是椿的身体、椿的脸、椿的声音,气质却截然不同。 我点亮灯火,接着把手借给红叶大人让她坐起上半身,就这样扶着她。红叶大人看都不看我。 红叶大人一如往常,看她似乎没发现我喊过椿名字的事情,我松了一口气。琴也藏好了。 『黑冢,你的肌肤散发着仙果的香味。』 「是的。因为天狗想潜进仙果的房间,于是我过去一趟击退了天狗。依那个伤势应该暂时动不了。」 『明明大可以杀了他的。』 红叶大人意兴阑珊地喃喃说道。 「不巧就在我要给他致命一击时被他给逃了,非常抱歉。下次我一定得手。」 『下次、下次,你也太心软了。你应该也还没抢到仙果的力量吧?「红叶大人叫我过去,现在请先暂时等一下」之类的借口是行不通的。』 这部分全逃不过她的法眼吗? 「真的非常抱歉。」 红叶大人冷不防咬住我的手,牙齿使劲的啃咬。疼痛——流血,我咬牙忍耐。 『黑冢,你是不是认为抱仙果是对我的背叛,因此有所顾忌呢?』 「绝无此事,我认为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那么你是认为这是对椿的背叛啰?』 「不是!」 我立刻否定,但是那个声音在黑暗中太过响亮了。 我的动摇剧烈得深怕会传达给红叶大人知道。红叶大人粗暴地放开我的手,扯下解开我的腰带,彷佛要把我的衣服撕破般拉开。 牙齿噬进我的胸膛,我的手腕被抓住,押进她柔软的胸口。 啊啊,又开始……了。 『赶快夺走仙果的力量,别辜负我如此期待。带给我更胜于这几倍几十倍的快感… …满足我…………啊唔……』 以前的红叶大人不说这种话,那曾让我心安。当初长老进书希望得到仙果时,红叶大人大发雷霆,剑拔弩张地说:『我不会依靠那种东西,你们不信任我的身体吗?』 然而从大约十天前开始,每当她需索我的身体,总是把『我想要仙果的力量』挂在嘴上。她的需索方式也更加激烈了。 使红叶大人改变主意、决定依赖仙果的契机是什么,我并不晓得。 我也快要放弃思考了。因为就算思考也无法回到最初。 伍 memories *** 原田 实沙绪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手机照片以后放心的关系,我好像不小心睡死了。我感觉到人的动静, 醒来就看到枕头旁边摆着餐点。纯和风的早餐,味噌汤热气腾腾。 是不是黑冢放的? 肚子突然饿了,话说昨天一天几乎没吃东西。漫长的一天,漫长至极的一夜。 「应该没下毒吧?至少应该不会放致死的毒才对,因为目的还没达成。」 目的是把我的身体据为己有,夺取仙果的力量。 要是不吃的话,就会没体力动不了。更重要的是闻起来好香。 「不过搞不好放了春药……」 我有所警戒,拿起筷子。只吃一口就好……吃了一口以后,就再也忍不住了。我不小心口气吃光早餐,不禁悲从中来。 我想活下去。 我想回到匡身边,非回去不可。 我要靠自己解开自己中的法术,然后回去。 我一打开拉门要把餐具放到房间外,就看到穿着振袖的椿站在那里。吓得我把餐具掉在地上,退避三舍。 「早安,仙果大人,似乎不早了呢。」 唔,椿的眼绅非常危险,我不加思索地转身要逃—— *** 椿 我站在仙果房门前,深呼吸。 原本预备用来自杀解脱的毒药瓶。但是,我现在觉得自己一个人死掉太愚蠢了,因为我想要杀掉某个女人。 昨天黑冢袒护了那个人类女人,甚至不惜打了我一巴掌。那也是红叶大人的命令吗?虽然我没见过红叶大人,但红叶大人原来是那么冷酷的人吗? 会下那种命令的红叶大人,我们乡里真的需要她吗?要是能够见到红叶大人的话,我有好多话要教训她。 不,不对,是仙果不好。仙果的存在,使得黑冢和大家都失心反常了。 刚刚我看到黑冢端着早餐到仙果房间去。黑冢很快就默默地出了房间,这表示仙果还在睡觉。 反正黑冢也没发现,我就躲回自己的房间,想了一下以后就决定了。我要把这瓶毒药掺进仙果的食物里面,这毒可是无色无味。我把小雕花玻璃瓶藏在袖子里面,为了避免黑冢发现, 蹑手蹑脚地前往仙果的房间。 就在我决心动手,伸手要拉开拉门时.拉门从房内打开了。糟了。我赶紧摆出笑容: 「早安,仙果大人,似乎不早了呢。」 仙果转身要逃,休想逃。我的白足袋踩住仙果的脚尖。 「这毒不会苦。不需要特地掺进早餐里面,直接让你暍下去就行了。」 我把仙果的手扭到背后擒住,从背后拿瓶子抵住她的嘴。谁教人类的力量这么弱,所谓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是指这种情况。唯独就是这个女人甜腻的气味刺鼻得叫人心烦。 我宣告了: 「你就死了这条心,张开嘴巴吧。这只对人类有效。而且还有防腐效果,可以慢慢地吃你的肉。」 骗人的,这样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吃这个女人的肉,因为这是毒药嘛。 这座乡里将会灭亡。没关系,就算这样也无所谓。毕竟再活下去也没意义了不是吗?未来明明就没有任何希望,为什么非活下去不可呢? 仙果脸色发白,抿住嘴唇咬紧牙关,拚命转开脸。居然这么想活命,看了就火大。 「你要是不张开嘴,要不要我从鼻子灌进去?」 「唔、唔唔唔!」 仙果挣扎。 「不会太痛苦的,虽然对我来说你更痛苦也无妨。」 快给我张开嘴,死到临头还这么倔强! 啪!伴随着清脆一响,我的眼前发黑了。紧接着脸颊疼痛起来。仙果从我手中被拉开,跪在榻榻米上受黑冢保护。 过分……黑冢,你居然打我! 黑冢没收瓶子往院子一抛。瓶子命中山茶花丛,掉下好几朵红花。 就在山茶花色引起我注意的剎那,黑冢从背后将手伸进腋下架住我。黑冢的胸膛、增长的身高,比最后一次碰他的三年前更魁梧了。 内心百感交集、紧绷得快要裂开,我大叫了。 「你做什么!不要妨碍我!这也是红叶大人的命令吗?」 黑冢不答话。我看到仙果的眼睛偷看着这边,不甘心地踢开她。仙果逃到房间最里面的墙边。 「红叶大人算什么东西!跟我没有关系!我拜托外婆的请求,红叶大人明明一律不答应也不回复,为什么就只有我跟你非得任凭红叶大人摆布不可呢?」 黑冢加重力道,手好痛。过分、太过分了,温柔的黑冢不可能做这种事。全都是红叶大人不好。 「让我见红叶大人!黑冢,你就让我见红叶大人!我要是不向红叶大人抱怨就咽不下这口气!这么狠心的对待……黑冢也一样痛苦对吧?因为,你本来并不是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不会对我动粗,不管何时都为我担心,对我很温柔……」 噗啾!就在我心想「眼泪不小心掉下来了」的时候,我晕眩起来,同时猛烈想吐。又苦又酸的液体从喉咙逆流上来。是因为我太激动了吗? 黑冢倒抽一口气,放开我。我再也忍不住,捣着嘴巴仓皇爬到缘廊边缘。好难受,好不舒服,心脏快破裂了。 意识逐渐稀薄,一回过神来,黑冢已经就夺走我的双唇。 他嘴里含的水灌进来,洗去我嘴里的秽物。好热、好难受。 怎么可能……这…………不是幻觉。 我……怎么办,被黑冢看到这么难看的样子。 黑冢递过怀纸,我抢过来擦嘴。好丢脸,黑冢……为什么这么温柔,这样,简直就是以前的黑冢嘛! 黑冢抚摸我的背,大而温暖温柔的手……我缩成一团哽咽起来,难受得掉眼泪。 一不讲话就又不舒服起来,我宣泄想法。 「我要见红叶大人,拜托红叶大人把从前温柔的黑冢还回来。不管我变成怎样都无所谓, 我要拜托红叶大人解除黑冢的痛苦。」 黑冢的手停下来。 「虽然,我本来想用仙果的肉让我们永远一起活下去……不过既然办不到,至少……既然,黑冢跟我不能讲话,那也没办法。可是,至少像以前那样笑嘛,拜托你。虽然我想独占你……不过果然还是办不到呢。」 我不小心说出来了。 「我最喜欢黑冢了。永远喜欢喔,我喜欢黑冢的笑容、黑冢的温柔,喜欢你的全部!」 结束了,我将会受到红叶大人的惩罚。一定会被关起来,再也无法见面。 对不起,对不起做了这种事,害我们再也无法见面……对不起说了喜欢你,黑冢。 意识逐渐远去。不知道为什么,不时冒出难以抗拒的强烈睡意……眼前……变暗了……不知……怎么的。 *** 黑冢 我阻止了拿着毒药瓶揪住仙果的椿,她便把矛头转向我。听到她向我宣泄肺腑之言,我只能咬牙忍耐。 但途中,椿突然在缘廊边蹲下来,朝庭院呕吐。 她服毒了吗? 浮现这个念头时,我打破规矩了。我冲向椿,要洗掉她嘴里的毒。 我拿起本来要端去给红叶大人的水壶,要把水灌进就快失去意识的椿嘴里。但只清洗到嘴唇,她拒绝了水。着急的我立刻嘴对嘴要她把水含进嘴里,让她漱口以后,递给她怀纸。 我重新端详她,发现椿的脸色的确很差,但并不是喝了毒药的样子。只是太激动了吗? 椿一面哽咽喘气,一面难过地掉眼泪,大声嚷嚷 起来: 「我要见红叶大人,拜托红叶大人把从前温柔的黑冢还回来。不管我变成怎样都无所谓,我要拜托红叶大人解除黑冢的痛苦。」 感觉就像被箭射穿一样,我的手停住了。 「虽然,我本来想用仙果的肉让我们永远一起活下去……不过既然办不到,至少……既然,黑冢跟我不能讲话,那也没办法。可是,至少像以前那样笑嘛,拜托你。虽然我想独占你……不过果然还是办不到呢。」 要我……笑? 我摸自己的脸,我没笑吗? ——『因为你本来并不是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不会对我动粗,不管何时都为我担心,对我很温柔……』—— 居然想毒杀仙果……椿已经连跟我一起永生不死的念头都放弃了吗?因为我护着仙果大人,失手打了椿。 是吗,爱果然是脆弱、不堪一击的啊。 「我最喜欢黑冢了。永远喜欢喔,我喜欢黑冢的笑容、黑冢的温柔,喜欢你的全部!」 椿表明心意,转开脸。 「……已经够了。因为我已经说出想说的话了。」 椿紧紧依偎着我的大腿,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雪白的脸颊。 「最后我想记住这个温暖。」 为什么? 我满心都是这句话。 椿哪里有罪?她会走投无路是我的罪。笨拙地顾着要保护自己,而抹杀了真正的心的我已经完了。 我一直想要保护椿、还有自己。既然保护不了、既然明知道会破灭,当初应该更果决一点的。 「这是我的罪,我打破了规矩。要罚就罚我吧。」 「不行!」 就快要闭上眼睛的椿睁大了漆黑的眼眸,目光射向我。 「黑冢没有错,是那个女人不好。只要娶她,一族就能得到繁荣,吃了她的肉就能够长生不老。都是因为世上存在着这种东西,大家才会动了奇怪的念头。既然会灭亡,那就静静地灭亡不就好了!」 我把手杖在椿的背上。 「这也不是仙果大人的错,她也只是生来就背负着宿命罢了。」 因此才会把心托付给天狗的当家吧。既然无法逃避,自然会希望有人支持自己吧。 「谁也无能为力,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既然这样,顺应时运就好。黑冢也知道吧,曾经有许多人抛弃离开了这里。在我们小的时候,也就是在大家几乎走光之后,听说父母那辈有好多、好多朋友离开这里,进人人类社会。」 「他们应该是认为这样至少比灭亡好吧,这我知道喔。」 椿痛苦地愈说愈激动。 「留在这里的人,应该早就选择了灭亡吧?已经不需要我和你了,事到如今就算垂死挣扎,也只是更加空虚不是吗?听从红叶大人的命令,拚命挖掘用来埋葬自己的墓穴,藉此得到生存的目的……就是这种感觉。」 「椿……拜托你不要绝望,我会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努力到今 天。」 「已经,够了……不用努力也没关系了…………」 啊啊,已经……不用再努力……也没关系了吗? 我就快要虚脱了。 我会结束这一切的,椿……真想一起沉眠呢。 椿昏昏欲睡,在我腿上快失去意识。她的眼泪,沾湿了我承接的手,朝院子滴落,在凋谢的山茶花上弹开。 我回过神来。 糟了,椿的身体一瞬间睡着是红叶大人出现的前兆,红叶大人究竟会怎么对付椿……我不寒而栗。 果不其然,椿的心和红叶大人的『人格』交换了。 背对我缓缓地站起来的椿——不对,红叶大人冷不防转身就打了我耳光。 『不许跟椿来往。』 这下就算椿的身体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我为打破规矩的自己的愚蠢感到万分懊恼,过去的忍耐都白费了。 如今后悔莫及,我跪下来行臣礼,指甲掐进大腿。 「红叶大人,真的非常抱歉。」 我露出准备受罚的表情,而红叶大人冷笑了。 『来,我就惩罚你。你到现在连仙果的力量都还没弄到手是吧?我要你现在,在这里,在我面前动手。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实在没完没了。』 「现在,在这里……是吗?」 『对,动手。』 要我在椿面前抱仙果?然后,红叶大人打算在我们交合的时候变回椿。 我全身战栗着。 『动手。』 这…… 『办不到吗?那么,要怎么处置这具身体好呢?你放心,不会死的。对我来说就算脸或身体有丑陋的伤痕,只要活着就都无所谓。』 住手!拜托不要……! *** 原田 实沙绪 椿想要逼我喝下毒药。 要是黑冢没来阻止的话……我浑身颤抖,缩在墙边。尽管想逃,偏偏就是抖个不停。 椿好像突然吐了。 黑冢在照料椿,两人本来在讲话,没想到椿就突然换成红叶。气氛截然不同。 我体会到椿的身体是真的被红叶占据,怕得直打哆嗦。 眼神冰冷得教人毛骨悚然,椿……不对,红叶朝俯首跪拜的黑冢抛下侮蔑般的话语。 『来,我就惩罚你。你到现在连仙果的力量都还没弄到手是吧? 我要你现在,在这里,在我面前动手。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实在没完没了。』 「现在,在这里……是吗?」 『对,动手。』 就连黑冢都紧张得声音发尖。不妙,不逃走真的不妙。 『动手。』 匡……会来救我吗?我或许已经不行了。 我站不起来,就只是一直冒冷汗。腿软了……好懊恼。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好不甘心喔。 我想把所有捉住我的东西见一个毁掉一个地逃走,但是动不了。 『办不到吗?那么,要怎么处置这具身体好呢?你放心,不会死的。对我来说就算脸或身体有丑陋的伤痕,只要活着就都无所谓。』 黑冢握得拳头浮出血管,便带着失去表情的空洞眼神站起来。我想要逃,但是一被红叶瞪,身体就完全动不了了。 不是因为恐惧,这是法术。 脑筋清楚到立刻就明白这一点,满脑子都是「得想点办法才行」的念头。 可是,就好像麻痹了一样,身体彷佛不是自己的。感觉就像脖子以下吊着人偶的躯干与手脚。明明有知觉,却动不了。 我震颤不已。 下一瞬间就被他压倒在被褥上、剥掉制服,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脑子发烫、眼前发白—— 有水滴在我脸颊上。 黑冢摸向我肌肤的手停止游走,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黑冢的灰色眼眸流着泪。 「……黑……冢先生…………」 其实他并不愿意,要在喜欢的女人眼前做这种事,男人也一样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就住手。」 黑冢咬着嘴唇颤抖了。他一面挣扎,一面要继续这个行为。但是他的眼泪再也停不下来。 『没用的东西,我不需要你,你去死吧。』 红叶抛下这句话,就要离开。 黑冢跳了起来,拖着凌乱的衣襬从背后抱住红叶要她留步。 『放开我!无礼!』 严厉的声音。黑冢摇摇头,就是不放开。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我要一个人吃掉仙果,让鬼化为永恒。其他的人 就灭亡吧。本来还以为你应该会有点作为……我对你太失望了。』 「那样太寂寞了,红叶大人!独自永生太寂寞了!」 黑冢诉诸感情地劝说,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么激烈的说话方式。 「为了防止一族灭亡——这种理由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无法忍受您永远孤独一人。」 红叶发出醒悟般的冷静声音响应: 『寂寞的是你吧?黑冢。你的话不合理。既然是你心爱的女人,不是应该觉得「就算自己死掉,也希望她活下去」才对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 红叶霸道地打断黑冢的话。 『太迟了,从我眼前消失吧。』 黑冢用力抱紧红叶,强吻她。 总觉得时间停止了……我也屏住呼吸。 挣扎的红叶怒发冲冠,发出类似风压的东西弹飞了黑冢。威力波及周围,就连我都被弹开了。 红叶用没有抑扬起伏的声调,不给人喘息地说: 『黑冢,你抱的是椿。嘴上虽然说不想让怕寂寞的椿孤单一人,但你现在只是不想失去椿而已。你只是害怕决定要独自永生的我,再也不会变回啰唆的椿而已。 你无论何时都戴着虚伪的面具,搬出各种冠冕堂皇的托辞,在众人面前装成善者。你就承认吧,承认自己是伪善者,承认自己的滑稽。』 「…………不行吗?」 黑冢咆哮了。强悍得教人惊讶于那个冷酷、面无表情的人究竟是哪里潜藏着这种激情。 「既然被污辱为伪善,那么我再也不会伪装自己!」 『不可原谅!』 红叶再度弹飞黑冢。黑冢撞破山茶花丛,摔进庭院。好几朵鲜红的花在空中飘舞。 我茫然想到,山茶花都是整朵掉落凋谢的。 「到此为止!」 匡? 刚听到吶喊声,就立刻传来如雷巨响,灰尘和木片哗啦啦地掉下来。 灰尘多得没办法吸气——刚冒出这个念头,我的身体就飘起来了。看到尘埃满天飞,我忍不住闭上眼睛。 脸颊感觉到风,于是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自己竟然在天上飞。一往下看,我刚刚待的建筑物屋顶破了一个大洞。 「呀!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我怕高! 转头一看,发现我被漆黑的怪乌黑得发亮的鸟喙叼着。 天啊!——我顿时吓了一跳,不过不要紧。 「你不是鸟……你是匡,对吧?嗯,是匡。」 我认得出来,确实感受到这只鸟就是匡。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有被匡搂在胸前的感觉。 「那还用说。」 从鸟嘴里,从喉咙深处传来说话声。 「匡——!太好了:」 我既高兴又心痒,胸口有点痛。 「别乱动,你想掉下去吗?」 对不起,我依偎着他。 「打破天花板的,是匡吧?」 「真是的,相模他们一个个都说什么 『在接到信号以前,请当家大人在空中待机』、『我们会安排妥当,给当家大人出尽风头』。我枯等了好久,好几次都想直接闯进去算了。」 「原来相模先生他们也来了。三胞胎也来了吗?七个人全部出动?」 匡懒洋洋地肯定。 「就只有那些家伙潜入,说是要扣押该死的鬼和女当家。他们要我负责救你。」 用意是希望匡和我能够最先拥抱彼此——我感到非常过意不去,缩着头。 「太郎发出信号了,我们走。」 匡要朝我刚刚待的建筑物的院子俯冲,不过……「在那之前——」匡降落在屋顶边缘。 「——得先让你的身体能动才行。话说,你把衣服前面拉好啦,露出来了喔。」 「咦?啊,呀!」 难怪我觉得胸口凉凉的。看我慌张起来,匡用翅膀遮掩包住我,用鸟喙摩擦我的头。身体一口气恢复力量。 我一闭上眼睛,额头就感觉到匡的嘴唇。 缘廊前,一只大怪鸟和三只小怪鸟压制住黑冢。 另一方面,纸窗和拉门全部飞掉的建筑物缘廊边,三只怪鸟包围了红叶,其中一只叼着手。 我紧紧抓住掩护我的匡,定睛看个仔细。 按住黑冢的是相模先生,小的三只当然是太郎、次郎、三郎。把红叶的手扭到背后擒住的是丰前先生,从左右包夹的是前鬼先生和伯耆。 「我认得出来。谁是谁,我都认得出来喔。虽然看不见长相,但是凭气质就知道了。」 「公主——!幸好您平安无事!」 外表是鸟的太郎奔过来,用三只脚跑过来的模样摇摇摆摆,比想象中可爱。 「这给您,是在正屋靠里面的房间找到的。」 太郎衔着拨风羽递给我,那是匡给我的护身符项链。 「咦,太郎,这是?」 我昨晚弄丢的?不对,印象中一碰到匡,就烧掉了……可是,因为那是护身符,所以就只有链条我还戴着。 看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歪着头,匡告诉我答案: 「昨晚那个是假的,是仿造得一模一样的符咒。是那个混账趁你睡着的时候掉包的。」 「是为了伤害匡?」 「是啊,虽然实沙绪应该看不见,不过这座宅院对天狗来说可是充满陷阱。」 匡一边这么说,一边灵巧的用鸟喙帮我把羽毛链坠挂回链子上。虽然其实应该是用手弄的,不过像这样用鸟喙做事的鸟或许还蛮可爱的。 「谢谢你。」 这时传来相模先生的声音。 「匡大人,请赶快破坏咒具。不先解除幻术,就无法制裁这些人。要是杀了这些人,公主中的法术就再也无法解除了喔。」 仔细一看,用相模先生的声音讲话的鸟的脖子后面,有一条像是黑色缎带的东西,那是相模先生平常扎住略长头发的绳子。 于是我继续观察,发现匡左边翅膀的尖端镶着戒指。鸟喙基部戴着黑框眼镜的肯定是前鬼先生,高个子的丰前先生变成鸟以后也比其他人大一点,年少的伯耆则比较瘦小一点。 「啊,真的是大家耶。」 总觉得厩动起来。 「实沙绪,你在发什么呆啊。那张琴应该放在女当家的房间一带才对,你不自己找出来破坏掉的话就没有意义。」 匡的喙叼着我的领子拉了几下。 「嗯!」 「等等,要制裁的话,制裁我一个人就好了吧?放开红叶大人。天狗难道是会仗着人多势众,对一个女人动粗的吗?」 黑冢瞪着鸟形的相模先生。红叶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虽然这不是我们的本意,不过不能同意。」 「那么我也不能屈从。」 黑冢突然亮刀挥开次郎,更砍向三郎。他手里握着怀剑。次郎他们的胸口,黑羽毛逐渐被血染湿。 「次郎!三郎!」 匡大叫,我也尖叫了。同时鸟形的前鬼先生用翅膀搂着红叶怒吼: 「丢掉怀剑。要是敢做出危险的举动,我们这边也不会客气。」 「当家大人,这里就交给我们,动作快!」 经丰前先生一催促,匡拖着我拔腿要跑———「唔!」「糟了!」 伯耆和前鬼先生被红叶弹飞,头着地摔在花园的地面上。花飘落。逃离缘廊前、正要穿过区隔宅院正屋的篱笆的我不自觉停下脚步了。 「公主,请快走!」 伯耆的叫喊——匡 的喙拉着我的上臂。就在我转头看匡的瞬间,温暖鲜红的液体淋在我身匕。 从鸟形的匡的喉咙涌出血。 「呀啊啊!」 红叶用凌厉的眼神瞪着我们。 「别看那家伙,实沙绪!」 匡叼着我飞舞起来,冲击波尾随在后袭来。我们有惊无险地飞过好几栋建筑物,近乎坠落地降落在小小的内院。 流血了……「匡!」 「动作再不快,连那些家伙都会遭殃喔!」 三只脚一伸,匡仰卧在地上,红眼睛发着光痛苦地挣扎。从背到肩膀也被砍伤,脚也是。这一定是被红叶的气弄伤的。 我把嘴唇按在匡的喙上。这样我的力量就能让伤口痊愈,减缓疼痛。 「别管我了,快!这种事等之后再要你做个够。」 我被推开。 匡的血染到我的手。在一片鲜红中,光景逐渐浮现。 十多年前跟匡的回忆……应该已经被封印起来的我的记忆。看到匡流的血,便取回了其中一个片段。 ——年幼的我一如往常抱着绘本,跑到隔壁家要跟匡一起玩。 『小匡,念绘本给我听。』 『啊啊?又是(灰姑娘)喔。实沙绪,你还真听不腻耶!』 『因为,灰姑娘会成为王子的新娘啊!好棒喔!』 『你也一样,会成为……的喔。』 匡讲得很小声,我听不太清楚。 『你说什么?』 双颊泛红地转过脸去的匡说了『拿来!』,从我手上拿走绘本,不耐烦地念了起来—— 「实沙绪!」 「等着喔,匡。」 「我被匡带到上空,从刚刚就没穿鞋子。所以我脱下脏掉的袜子塞进上衣口袋,进入正屋。」 屋内感觉不到半个人在,因此我把和室的拉门全部打开,把显眼的「好像可以收放工具的地方」一个个找过。 琴……应该藏得很慎重才对。因为,要是琴坏掉影响法术的话,应该会很困扰。 这问屋子没什么东西。我一路往里面走,当我打开某扇拉门,顿时屏住呼吸。 只见颇宽敞的和室内,之前介绍过是长老的老太太毅然跪坐在壁翕前。 「仙果大人。能不能放那两个人一条生路呢?这把老骨头的首级就奉送给你们。」 长老膝盖前放着一把出鞘的短刀。 「如今,天狗当家大人将法术悉数破解,率领家臣进攻,我们一族已经没有胜算了。请用我的首级交换其他人的命。」 「不行,别这样!只要让我毁掉琴就好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阻止得了匡他们,但是不能连长老都!」 我要冲向长老。但长老拿起短刀,抵着自己的脖子吓阻我。 「已经到此为止了。那两个人深爱着彼此,然而却要你介入他们的是我啊。明知道你也不希望那样。」 「为什么……用意是什么?」 长老静静地回答了我的疑问。 「是为了让那两个人产下孩子,为了子孙繁荣。」 「这我知道。可是,为什么?不是要娶我当新娘,要我生的吗?」 「这座乡里自古只要红叶大人怀胎,乡里的夫妇也就必定能得子。过去几百年来,红叶大人陆续生下仆人的孩子,乡人的子孙也繁衍昌盛。 然而近一百年,不管哪个女孩成为红叶大人,都始终无法多生几胎,于是乡里诞生的孩子数量也跟着锐减。」 「可是之前长老不是说,那是因为人类忘记你们之类的关系吗?」 我一问,长老就含糊地笑了。 「那么说是不想归咎于我们敬爱的红叶大人,真正的原因……不晓得。」 真过分,那根本不是人类的错不是吗? 「就算没有我介入,因为红叶大人附在椿身上的关系,那两个人被拆散就已经够痛苦了。尽管如此,红叶大人对鬼族乡人来说,依然是『敬爱的红叶大人』吗?」 「……是我。拆散椿和黑冢的人,是我。事情变成这样的原因在我。」 我说不出话了。 「不解释的话,你是听不懂的吧。我从椿小的时候开始,就对她施了以便将来成为红叶大人的法术。」 「咦……唔,红叶大人是用法术做出来的吗?」 「红叶大人是幻影,是从小女孩还不懂事的时候开始施幻术培育出来的。」 长老这么肯定了我的话.开始娓娓道来: 「只要怀了孩子以后,红叶大人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就不会再伤害或杀害母体。之后让母体一点一点地明白真相,等到生下第一个孩子哺乳的时候,借身体的女孩和红叶大人就会平安和解。」 「在那之后,红叶大人她……会消失吗?」 「到那时候,就是成为人母的那个女人用演技装出来的『红叶大人』了。一族的人都相信红叶大人真的存在,敬畏有加。不管在哪,当主都必须是强大、可怖、受敬畏的。」 天狗也是这样。 「只不过,要是其他人在那之前操之过急告诉她真相的话,下意识中的法术将会失灵,引发『红叶大人的身体自杀』的事态。」 这是黑冢所害怕的事,乡人应该也没有告诉椿「你被红叶大人附身」吧。 只有椿以为红叶大人真实存在于某处。 「红叶大人是愈年轻愈好,所以最慢过了四十岁就会换人。曾经是红叶大人的中高年女子一律得背负这个秘密,就这样持续了几百年。这件事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就连红叶大人的仆人都不晓得。」 「等一下,这么说黑冢先生也不知道真相啰?」 他一直很痛苦……用面无表情隐藏内心的纠葛……我终于掉下眼泪。 「我本来打算等到椿有了孩子以后,向蒙在鼓里的黑冢道歉说出真相的。因为到时候就算黑冢不小心对椿说溜了嘴,也不会再有椿的身体因此受到伤害的情况发生。但椿始终没有怀孕。因此我着急起来,授意绑架你。」 长老授意的?不是红叶的命令?刚郦长老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为什么? 「长老不是说,之所以利用我的力量,是为了一族的繁荣——」 「表面上是这样。不对,这也很重要。但我……是想要尽快拯救那两个人。」 就妖怪的逻辑来说,我终究是工具也说不定。但我就是提不起心情责备长老。 「我早就考虑让椿成为红叶大人。但我的女儿,亦是前代红叶大人的椿的母亲替椿感到可怜,生下椿以后,就安排椿和乡里夫妻生下的唯一一个孩子,黑冢订婚,想要让红叶大人在自己这代结束。就算要跟我对立,也想要让自己的孩子自由吧。」 「可是……椿的母亲呢?我没见到她。」 「四年前病死了。我让椿成为红叶大人,但之后马上就强烈后悔了……因为我终于知道椿和黑冢的感情是多么认真。」 本来还以为那是淡淡的稚嫩恋情……长老这么感叹。 匡也是从小孩子的恋情开始的。但就因为是小孩子,所以不懂得害怕,纯粹而认真。匡独自思念了我十年,为了得到我而奋斗。 「不如说,就因为是小孩子……这是我的想法。」 「我忘了自己也曾经是小孩子。」 于是为了要弥补过错,才会提议等到仙果——也就是我十六岁时绑架我吧。这种时候或许应该要生气才对,不过……在我眼中,长老好像突然变小了。 「……红叶大人一直很排斥绑架你,这应该是红叶大人内在椿的心所使然。 就这样一天 拖过一天时,仙果大人年满十六岁,立刻就和天狗的当家大人在日前订婚了。 一时心急,用琴操控了排斥『仙果的力量介入』的红叶大人,要她同意的人是我。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救那两个人呀。」 长老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说了: 「用来施术的琴就在那里,要破坏就破坏吧。因为这琴无法细分施过的法术,因此仙果大人中的法术解除的同时,红叶大人的法术也会全部解除。我施的法术,跟昨晚黑冢施的法术也都会解除。」 昨晚黑冢的?虽然我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这种事无关紧要。我打开长老用眼神示意的柜子,拿走琴。 「仙果大人,唯独那两个人请务必——」 长老亮出短刀。这瞬间,一阵非常强的风从背后扑过来。长老手上的短刀被吹掉。 「趁现在,实沙绪!」 一听到匡的声音,我便奋力甩琴。借助推背的风势,把琴砸在身旁的大柱子上,琴身折成两半。弦断掉发出低沉的回音。 「你可别急着逃避责任喔,老太太!」 这间房间的纸窗为之全开,匡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 怪鸟……不对,是背上有黑翅膀的人形的匡。黑和服及黑裤,手拿出鞘的刀,火红燃烧的眼睛,这是迎战态势。 「匡!你的样子!恢复原状了!」 「实沙绪,拖太久啰……帮你把琴毁掉了是很好,不过你没受伤吧?」 「思,匡你才是要不要紧?」 从匡破掉的和服到处看得到伤口。因为是黑和服所以不明显,但绝对浑身是血。我的背起了鸡皮疙瘩。 而且和服底下好像还包着绷带,我想是昨晚被黑冢用箭射的伤。 「哪管得了那么多!」 匡收刀大步走近长老,擒住长老的手。长老朝匡投以畏惧的眼神。 「天狗当家大人……」 「能不能跟我们走一趟,把刚刚的话也说给那个混账和女当家听呢?我们不打算杀掉女当家的身体,但是要人格消失。」 长老脸色发白,好像被匡的魄力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匡看向我。 「做得好,实沙绪。」 匡怱然笑了,我又心痒起来了。 我随同拉着长老的匡回到厢房—— 只见院子的花园被踩得一片狼藉,在正中央,黑冢用背掩护红叶,七个天狗团团包围他们。包含还是六岁小孩的三胞胎在内,所有人都是黑装束,外加背后长着黑翅膀、红眼睛、架着刀。 太好了,大家都是原本的样子。我安心地叹了好大一口气。 天狗平常都隐藏着翅膀,外形就跟人类一样;一恢复成原本背上有翅膀的模样,就能够切实感觉到他们散发出压倒周围的气魄。 每个人都受了伤,就连年幼的三胞胎都……不知道是不是嫌袖子破破烂烂地垂下来很碍事,前鬼先生把袖子扯下来扔掉。大家浑身是血,但是没有人表现出痛苦的样子。他们板着脸,牢牢盯住黑冢。 至于头发凌乱的黑冢,也受了跟天狗他们不相上下的伤。椿似乎没事。黑冢抬起手背抹掉嘴角的血。 「喂,鬼,这个老太太好像有话要说。」 匡拨开树丛进入花园中,用刀抵着长老的脖子这么表示。 「实沙绪,这里很危险,你就躲进那边的山茶花后面。太郎、次郎、三郎,保护实沙绪。」 匡这么指示,于是我暂时窝在山茶花的篱笆那边。三胞胎也一面警戒一面奔向我,他们浑身是伤。 「公主就由我们来保护!」 「包在我们身上。」 太郎和次郎勇敢地站在前面掩护我。 「琴坏掉了吗?」 绕到我后面的三郎这么问我,「嗯。」我点头。 「太郎和次郎和三郎在我看起来都是原本可爱的样子喔,伤口痛不痛?」 三人看着我开心地笑,很快就敛起表情,重新拿好刀。他们不会喊疼,就算年纪小,依然是不折不扣的战士。 花园那边的气氛更紧张了。 在相模先生等四人毫无破绽、不发一语地警戒下,匡以长老为人质一步步走近黑冢。黑冢刷白了脸,再也不是面无表情。 黑冢或许意外地脆弱……是个本质很温柔的人。之前那种与其说冷酷不如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会不会只是为了要隐藏本质? 「天狗当家,你竟然连对老人家都毫不留情。」 黑冢轻蔑地歪了歪嘴角。 「住手……唔,放开外婆。」 抓着黑冢的背发出细弱声音的是椿,看样子已经不是红叶。 「我问你们,那个女的怎么了?」 我小声发问,只见兄弟互相使眼色以后,由次郎回答我: 「那个女当家虽然比男的强,但是突然虚脱倒下来了。当里间那边发出铮的一声的时候。」 天狗的耳朵很灵。「啊!」我懂了。 「一定是因为琴被弄坏了。长老说过,不光是我,椿中的某种法术也会解除。」 但是,我并没有听说连红叶都会消失。我想是受到法术解除的影响,导致椿暂时浮出表面而已。 状况对黑冢明显不利。黑冢的背后有椿紧紧依偎,应该无法随心所欲活动才对。 匡和黑冢互瞪,冷漠地说: 「既然你骂我卑鄙,那么你对实沙绪下了奇怪的法术就不卑鄙吗?」 「那是战术,我方除了我和红叶大人以外没有任何人有能力战斗,寡不能敌众。」 黑冢也发出僵硬的声音响应。匡轻松应付回去: 「但,这下你应该知道那种法术行不通了吧?实沙绪不可能会看错我,她不可能会对我失去信赖。从你介入我们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注定你会输了。」 「请等一下,天狗当家大人。」 长老挤出声音。 「我应该告诉过您,所有的责任都在我。」 「是啊,似乎是那样。就算是这样,你以为我们会原谅这几个家伙吗?」 黑冢一面承受匡的瞪视,一面交互看着匡和长老。 「长老大人,您为何会说那种话……包庇是没有意义的。天狗,长老大人已经没有任何力量,放开她!」 长老摇摇头,看向椿。 「椿,你应该已经想起来了吧,昨晚,黑冢对你说了什么。」 「咦?」椿退缩起来,低下头。她迟疑片刻。 「外婆……是的。」 「……唔!椿?」 黑冢惊愕地转头看椿。 「想起来以后……我,好高兴……快要哭出来了……可是,虽然我想要、说……出口…………但是……」 椿好像不能呼吸,一胡乱揪着胸口就瘫倒了。 但是,椿立刻就站起来了。 「当家出现了。」相模先生他们重新架刀。 椿的气质整个转变,变成表情冷酷的红叶。人格转换得如此利落而激烈,看得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 『我终于明白了,该死的叛徒。这跟说一族已经不需要我是一样的。』 红叶发出了紧绷的笑声。 「既然敢让这个女人知道现实,就表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匡交互瞪着黑冢与长老这么断言: 「喂,我说你,现在正是唤醒真正的她的时候。让她知道你们不想死,要她抵抗。老太太,这样就行了吧。」 「只要椿的意志够强的话。现在只能相信椿了,相信她想要和黑冢活下去的 念头比任何事物都强。过去一两百年前,历代被红叶大人杀掉的女孩都是因为意志太弱了,没有那么强烈的念头,于是输给了红叶大人。黑冢,拜托你一定要救救椿!」 看黑冢猛然惊觉过来,红叶扑上去揪住他,用手捣住他的嘴,不让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黑冢拿开红叶的手,夺走了红叶的嘴唇。他抱紧她,抚摸她的头发。 尽管红叶抵抗,但吻就是不结束。 后来红叶渐渐安分下来—— ——直到红叶虚脱为止,黑冢都不放开她。 呜哇啊……不小心看光光的感觉。除了不小心看到的我以外,其他人早就迅速转开眼睛。就连三胞胎都红着脸看地下。 最后红叶显得难受起来,黑冢终于放开。然后红叶就捂着嘴蹲下来了。 「椿?」 「黑冢……我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喔。」 那个说话方式是椿,似乎是深吻奏效了。那或许比我和匡的吻还厉害。 长老瞠大眼睛。 「天狗的当家大人。我不会逃走,也不会做任何事,请让我替孙女把脉。」 长老推开困惑的匡,要黑冢退到旁边,替红叶——椿的手把脉。接着摸了摸椿的身体各部位,悄悄说了些话。 看黑冢不知所措,长老笑容满面地告诉他。 「做得好!恭喜啊!」 「嗄……?」 「椿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被长老紧抓不放,黑冢眨了眨眼睛。 「我……的?」 匡一副兴致全消的样子咳了一声。仔细一看,相模他们也各自苦笑。好像在生闷气的相模先生、感觉像是败给他们了的丰前先生、似乎感到无言的前鬼先生,以及有点害羞的伯耆。 呃,这应该是件喜事对吧? 「这样红叶大人也会原谅椿了。」 长老又哭又笑,椿在黑冢搀扶下站起来。 「外婆……红叶大人已经离开了。最后留下『别忘了一族之中选择下凡到人世生存的人,他们也同样是繁盛昌荣的子孙』这句话。」 「这样啊……」 「是母亲的声音,母亲带走了红叶大人。母亲说了,『她已经不在椿体内了,今后不用害怕任何事,尽情去爱你喜欢的人。』」 椿仰望天空。 跟三胞胎的两个弟弟一起望着那幅光景的太郎开心地轻声说了: 「圆满解决……对吧,公主?」 「思,是啊。」 我一回以微笑,就听到了巨大的振翅声。 只见匡张开翅膀稍微飘起来,冷淡地俯视我们。 「不要拖拖拉拉,撤退了。」 匡回身迅速把我抱在胸前,一口气飞上高空。 「匡大人!」 三胞胎起飞,相模先生、丰前先生、前鬼先生、伯耆也不落人后地飞翔了。 大家的表情都松了一口气。 陆 eternity *** 原田 实沙绪 「实沙绪,你这次很努力。」 匡抱着我,喃喃这么说了。 「因为有匡在啊。」 「亏我本来还想你是不是正暗自啜泣哩,竟敢害我担心。」 「……对不起。」 「就……算了。」 奇怪?不像平常那样说「我要惩罚你」或「给我小心了」吗?真难得。 就在我感到纳闷的时候,一块红渍在我的胸前扩散开来。 「咦?」 从匡的脖子涌出来的血——鲜红的血渍转眼间扩散到我的衬衫。 「等一下,匡!」 我一大叫,匡就往下掉了。 「匡大人!」 「糟了,当家大人,请您振作点!」 「不行,昏过去了。」 大家同时飞近我们,扶着匡。 「真像是匡大人的作风。伯耆、三郎,公主交给你们。」 「是,哥哥。」 依照相模先生的指示,换伯耆和力气大的三郎接手带我,其他五个人让匡躺在空中。 从左右抱着我的三郎和伯耆小声说话: 「因为匡大人很强所以看不出来,没想到受了那么重的伤……匡大人。」 「匡大人是以公主的安全为第一优先,完全不顾自己。」 「……匡,为什么我没发觉呢?」 「请不要责怪自己,公主。匡大人总是以其他人为优先喔,表现得不着痕迹,我们无法立刻发觉。」 是啊,匡他……很为别人着想,既专一,又温柔。 虽然很不和气,但其实很温柔的。 太温柔了…… 匡的出血情况严重到抱着他的大家会因为血而手滑。不光是脖子,胸口和手也在滴血。 相模先生、丰前先生、前鬼先生在空中扶着匡,太郎和次郎用布捆住匡的身体止血。 昏厥的匡脸色苍白,就连我都觉得整个身体痛起来了。 「匡!匡!伯耆,让我到匡身边!」 我眼里只有匡。 伯耆带我到匡身边,我拚命伸长手。 「匡,把手给我。」 「是公主喔,匡大人。」 太郎这么呼唤匡,同时抓住没有意识的匡的手,让那只手伸向我。我紧紧握住那只手。手好冰,血淋淋、滑溜溜的。 手冰得教我害怕,脉搏弱得可怕。 「我想我摸着匡会比较好,拜托你们,就这样带我们回去。」 「包在我们身上。」 前鬼先生一答复,大家就都点头了。一行人滑过晴朗的天空,突然俯冲进森林里面,一穿过漆黑的隧道—— 我们就置身在都心正中央,官厅街大楼附近的广阔绿地了。 一行人从那里再度飞上天空,飞进匡位于大田区住宅区的宅院。时间应该正好是接近中午的时候。 要匡躺下替他疗完伤以后,相模先生等七个臣子面向在匡枕边始终握着匡的手的我,一起跪坐下来。相模先生他们进家里面以后就把黑翅膀收进体内,但他们都还没有替自己疗伤。 「公主,之后就麻烦您了。」 听到相模先生这句话,所有人一齐向我磕头。我回答「是」的声音,沙哑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匡的手愈来愈冰冷。 所有人离开房间,就剩我和匡两个人。 「匡!」 我保持单手相握,把自己的嘴唇按在匡的嘴唇上。只有我拥有的能量可以救匡。之前也好几次像这样跟战斗受伤的匡接吻……但嘴唇从来没有这么冰冷过。 就算闭上眼睛,我的视野依然是鲜红一片。血的残像——匡的血的颜色,唤醒了我被封印的记忆。儿时的记忆,与匡的相遇。 ——十一年前,读幼儿园的我跟住在我家隔壁、大我四岁的男孩子,匡相遇了。 那时候的我没有朋友,在幼儿园总是被欺负。 原因是「我看得到妖怪」。 我生来就看得见不是人类的东西。我看得见的「妖怪」,其他人都看不见。 每当我说「有妖怪」,别人就会取笑我,瞧不起我,说我是伤脑筋的孩子。 当时是冬天,五岁那年的冬天。 我在公园被欺负,要逃回家。不管是公园、路上,甚至是家门前都有好多「妖怪」,想要附在我身上。 好可怕、好可怕喔。 妈妈,救我。但是妈妈看不见「妖怪」。 谁来救救我! 『我们再也不跟小实玩了——』 『你好奇怪——』 『只会说谎,什么有妖怪——』 球被扔进隔壁家的门里面——拚命追过去的我遇到了穿着黑和服的男孩子。 对我来说,隔壁家有点恐怖。屋子很大、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住着谁。有很多很高的树,四面都是围墙,门总是关着。 可是那时候门碰巧开着…… 捡起球的男孩子替我揍跑了附在我身上的「妖怪」 我吓了一跳。 爸爸和妈妈都没有办法救我摆脱「妖怪」的说。 『……妖怪……』 看我不自觉喃喃自语,男孩子一脸「那是当然的啊」的表情响应: 『啊?有啊。』 『有吧?』 『有!』 男孩子一副「你是笨蛋吗」的样子绷着脸。 可是,我高兴起来了。总觉得第一次遇到朋友:心情愈来愈兴奋。 『我是实沙绪!哥哥,你呢?』 那个男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报上姓名。 『匡。』 从那天起,我的玩伴就是匡。就算他嫌我吵、赶我走,我还是成天缠着匡。 嚷着:『小匡,跟我玩——』 我的初恋。 虽然匡待人不和气,讲话也不温柔,但他总是陪着我。「小匡」在年幼的我心目中是除了家人以外的一切。 但是,某天匡突然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你不要走,小匡!』 『实沙绪,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来接你的。因为实沙绪是我的新娘啊!』 匡留给年幼的我的约定。 然后—— 「你不是对我说了,『我来接你了,成为我的新娘』吗?」 我一次又一次地长吻,同时对匡倾诉: 「我都还没成为你的新娘喔?这个约定一直保留着……只是约好了而已,还没实现。 原本的立场不允许娶我的匡,同伴很少的匡,在天狗的家乡花了十年得到认同的匡。 匡明明为我那么地努力……明明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天,照约定来迎接我了。 「匡,你不会不甘心吗?我还没有把我的全部给你喔?我不要这样,我不甘心!」 「……就算是这样,你也别趁我睡着的时候偷袭我。」 匡稍微睁开眼睛,扬起嘴角奸笑。 「…………匡!」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还不够。」 「咦?」 「就说了还不够,今晚别想回去了。」 匡抓住我的头,把我搂向他激烈地索吻。嘴唇随着一次次交缠而逐渐温暖,交流彼此的热。 匡将我们互握的手引导到他的左胸,我感受到心脏的鼓动。 我们活着呢! ——「匡大人还好吗?」 我回到大家等待的客厅,只见七个人互相使眼色以后,由相模先生发问了。午后的阳光照 着缘廊。 虽然大家都浑身包着绷带,不过看起来都很有精神,已经换回平常的和服。看到他们没有翅膀、眼睛的颜色也跟人类一样,我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表示战斗结束了。 终于回来了。 明明只是短短一天半的事,感觉却漫长无比。 「已经不要紧了,他还睁开眼睛跟我说话喔。他说伤势已经稳定下来,要睡一下。」 「那么我端水过去,顺便帮公主端午饭来。」 太郎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离开了。 「对了,匡说『今后不许再去鬼的乡里。』他要我这么转告大家。」 「不反击吗?」 前鬼先生往上推了推眼镜。 「我说前鬼,我们没有遭到追击就已经算不错了,不是吗?我们尽管打赢战斗,就结果来说却是输了。公主能平安无事回来就算很好了。」 丰前先生这么静静地接受,看着相模先生征求他的意见。 「已经死命用尽全力了,再下去真的会出人命,匡大人应该是这么判断的吧。」 相模先生这么响应。 「既然匡大人认为这样好,我也没有意见。虽然,这并不表示已经原谅对方。对吧,哥哥,各位?」 伯耆也朝相模先生投以视线,次郎和三郎也是。相模先生看向我,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我身上。我打定主意,说出我的想法: 「听我说,我本身并不恨那个人喔。虽然我很气那个人害匡和大家受伤,但是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而且那个人没有让我受半点伤是事实,也意外地替我着想。虽然他骗了我,但我也已经知道那是那个人的一番体贴。」 「公主,你也太温柔了一点。」 前鬼虽然噘着嘴,眼神却没有那么生气。丰前先生也轻笑。 「公主,我认为公主为人着想这点,是公主和当家大人很匹配的地方喔!」 「偶尔有些事还是忘掉比较好对吧,公主。」 伯耆也和蔼地微笑了。 「公主,吃饭了。各位也请用。」 太郎端着盛装餐点的托盘过来,他把托盘放在我面前,微微一笑。 「终于可以吃饭了,肚子好饿啊。」 「我要吃一大堆好吃的东西。」 「等好久了,老实说。」 「哥哥,可以添多一点吗?」 「啊,我也要,哥哥。」 大家闹哄哄地站起来走向厨房。 「大家在等我一起吃饭吗?」 我一问最后一个站起来的相模先生—— 「那当然。」 ——他很干脆地这么回答。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公主。」 相模先生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我,, 「匡大人完全没有提到要打倒那个鬼对吧?」 「嗯。」 相模先生垂下睫毛一会儿以后,轻声这么说了: 「匡大人应该是认为将来出生的孩子需要父母吧。不,请别放在心上,这是自言自语。」 相模先生最后说了一句「告辞」,催促太郎以后就离开了。 「公主,请慢用。要再添饭的话请告诉我一声。」 太郎也留下这句话,就又出去了……然后折回来,从拉门后面探出头。 「热水已经放好了。如果您不介意换上匡大人的浴衣的话,我已经准备好了。」 对喔……我的制服也沾满血,保护了我的匡的血。 「谢谢你,太郎。等我吃饱饭以后会去的。」 「好。」太郎浮现了一如往常的可爱笑容。 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出外工作的三胞胎。 听说我的爸爸妈妈都不担心……回来的途中,相模他们告诉我,法术解除的时候,班上同学和爸爸妈妈中的暗示也跟着消失,变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学校的老师同学应该会以为我和匡感冒休假,爸爸和妈妈则会以为我去上学才对。 幸好没事,不用害爸爸妈妈担心。 ——『匡大人应该是认为将来出生的孩子需要父母吧』 —— 话说我从来没听过匡父母的事。在天狗的家乡也没见到面,也没有任何人提起。大家都表现得像匡的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有一天会不会告诉我呢,关于匡家人的事?我想那一定不全然都是快乐的事,但是我相信,匡愿意告诉我的一天会来临的。 我洗完澡,费心穿上匡的大浴衣以后,悄悄地偷看匡的房间。 匡睡得很熟。 就在我要关上拉门时—— 「等一下,实沙绪。」 匡叫住我,原来匡根本没睡着。 「匡,你肚子饿了吗?我去厨房拜托太郎弄点——」 「我有更想要的东西。」 啊啊,是是是。还不够对吧。 我溜进房间,依偎在躺着的匡身旁亲吻他。 他的手趁机伸向我的胸口——看我慌忙拉上敞开的衣襟,匡抱怨起来。 「那可是我的生存意义喔。」 「摸胸部吗?」 「是你的一切。」 我和匡眼神交会,出乎意外认真的眼眸。 ……我有一点点期待这时候匡会不会说些甜雷蜜语,没想到匡转开视线,亮出左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我送给匡的普通便宜货。但是匡非常珍惜这枚戒指。 「据说镶满一整圈金刚石——钻石的结婚戒指又称为eternity ring。 」 「嗯。不过不一定是结婚戒指,也常常当作孩子出生或结婚纪念日的赠礼喔。像我妈也是在结婚十周年收到我爸送的这种戒指的。」 「象征永恒的……印记吗?明明就没办法活到永远,为什么要取这种名字?」 「不是代表情意永不分离吗?」 匡迟疑半晌以后,质问我: 「你会想要赋予我永生吗?」 我无法回答。当我立刻就想到自己办得到那种事,我就再也回答不了了。 匡一边苦笑,一边面向我。 「……要是你立刻就回答『嗯』的话,我本来打算要欺负你,说你是无情的女人的。」 是啊,留下对方一个人确实是很无情…… 「我本来以为妖怪都只想自己一个人长生不老,就算周围的同伴渐渐年老死去也不会悲伤。」 「要是没有遇见你的话,我或许也会这样想。不对……还有臣子、妖狐的好友、那些同伴们。」 「大家,是吗?不光是我,而是大家就对了。」 我故意闹别扭给匡看。匡就爱欺负人,为什么就是不肯讲半句甜言蜜语呢?就算是随口说说或半哄半骗也没关系,真希望匡偶尔也讲给我听。 「我不是第一个就提到你吗!是吗,原来你那么想要我疼爱你啊。那好!」 匡猛力拉开棉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被窝了。 「那么要从那边舔起呢?被那个混账碰过的地方,统统都要彻底清洁干净才行。」 我还来不及防卫就被解开腰带裸露肌肤.害羞得尖叫。 「等一下!你好猥亵!」 大声叫嚷的嘴唇被堵上、被用力吸吮,耳朵被舔晈—— 感受匡真的很幸福。感受他的舌头、炙热的呼吸、指尖、肌肤与肌肤贴合的温暖。 结 daylight *** 鸟水 匡 那起可恶的绑架事件过了约半个月后,一月底的星期天。 那些臣子又催我跟实沙绪去巡视都内绿地,上午就被赶出家门。我穿着融入人群的西服, 实沙绪穿着轻飘飘的短裙配靴子,以及我买给她的毛茸茸大衣。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晴冬。巡视过程天下太平,杂妖万头揽动,一察觉到我就一哄而散地逃走。 因为实在很无趣,于是我就顺应实沙绪的邀约,将行程变更为购物。 不知道什么缘故,世间的店家充斥着巧克力。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女人买了一大堆是要用来做什么? 就连实沙绪也是一副兴高采烈地评比的眼神。 「过来,我想去一家店。」 我带实沙绪离开了巧克力贩卖区。 「这些全都是eternity ring吧?」 凑近脸盯着宝石店橱窗的实沙绪听到我告诉她「选一个你想要的」,惊讶地看着我。 「就当作订婚戒指。既然,根据你的说法似乎不限结婚戒指,那么挑喜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应该没问题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实沙绪突然变得举止可疑。 「还、还不用啦。等到结婚纪念日再送就好,就像我妈一样。」 「怎样,你不喜欢吗?」 心意永远不变,就算在此身毁灭后亦然—这个含意太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非常高兴喔。可是,总觉得就是要有实绩才有意义……我希望是以,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感觉收到的。」 「之前,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也是婉拒了我,说只要有羽毛护身符就好。」 「思,这种事是女孩子的憧憬,男人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照女孩子的意思做!像是婚纱的样式啦、想要在夏威夷的礼拜堂举行婚礼啦、蜜月旅行要去欧洲啦,像这些事全部都是!」 她一脸正经,双颊绋红。 「嗄!你竟然喜欢那种的?我的新娘可是要穿和式纯白嫁裳,更换的礼服是以金银线刺绣的※黑打挂喔,亏我一直很期待的!」(译注:一种女用和服外袍。) 「……原来你会替我举行婚礼啊。我还以为做了那个以后就没了。」 「既然都举办订婚宴了,怎么可能没有婚礼?」 总有一天……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实沙绪还未成年,也不能不经过她父母同意就硬抢她走——但要是有一天,能够顺利圆满地,在天狗家乡展开两人生活的话…… 姑且不论在人类社会举办的非正式仪式,连在天狗家乡举行的真正婚礼,能不能请实沙绪的父母和朋友来参加都不晓得。 我不想夺走她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沙绪能够得到那些人衷心的祝福。 这是将来有一天必然会碰到的问题。人与妖……不同种族的两人要一同活下去的话。 「不过,真漂亮呢,永恒的光辉。」 实沙绪贴着橱窗,开心地笑了。 我亲吻她的脸颊。 「呀!」 趁她吃惊的时候,我夺走她的嘴唇。在正午的涩谷街头,我可不会让她说有人在看。 直到冬阳改变两人的影子位置为止,我们持续拥吻。 终于放开嘴唇时,实沙绪湿润的眼眸与濡湿的嘴唇都映着光闪耀。 这些光,就当作是代替钻石戴在实沙绪身上。 「……后续留到回家。」 实沙绪这么央求。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不等实沙绪点头,就搂住她的肩膀,迈步走向在马路对面的地下铁出入口。 我们停下脚步等红路灯时,对面大楼的大型广告屏幕闪烁播放影像,似乎是近日上映的电影宣传。一个女人在海边面向大海,任风吹乱头发,张开双手伫立。 《i miss you,想你想得我心痛……寒冷,而温暖。》 看似广告词的文字流过画面,实沙绪读完以后喃喃自语: 「i miss you,意思明明就是没有、失去的miss,为什么在那个惯用句就会变成『想你想得我心痛』的意思呢?」 「去翻翻参考书怎么样?」 「你欺负人——」 实沙绪板起脸来,认真思考。绿灯了,我们迈步前进,「啊……」她喃喃这么说了。我没问她究竟想到了什么答案。 牵着的手,交缠的手指,我戴着的戒指发光。 我后来得知,那时候实沙绪会相信那不是怪鸟而是我本人,近乎巧合。她偶然按到按键拍下的手机照片,不仅一片漆黑而且没对到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像。 会相信那个影像就是我的左手,并相信戒指在发光,这果然是实沙绪。 臣子们探头看过实沙绪给我看的手机画面以后,都苦笑着说了类似「经公主这么一说是也有那个感觉」的话。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但就是因为实沙绪相信了,我们才能再一次对话,进而解决了这次事件。在离我们住的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时,我一边走过月台一边告诉实沙绪。 「三个。」 「什么三个?」 「今天在都内擦肩而过的鬼的子孙。」 「之前就听过有一部分鬼离开家乡来到人类社会,那些人也是鬼吗?」 「他们是人类。仙果生下的孩子是纯粹的妖怪,除此以外,妖怪和人类之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类。到孙子那辈都还会有妖怪的气息,但要是血缘再更稀薄的话,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这样啊……这既可以说是灭亡,也可以说是繁荣对吧?」 实沙绪咬住嘴唇。 「鬼的子孙从以前就遍布尔日本各地。因为没有本性,所以很容易跟人类生下孩子。只要不拘泥纯血的话,这些子孙不仅优秀而且有本事席卷人类社会,或许也可以说是最繁盛的。」 那两个人的孩子或许会成为最后的纯血的鬼;或许会以最后的鬼自居,选择留在那座乡里目送其他年长的同伴离世,最后一个人终老,孤独地死去。 又或许那两个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外过活也说不定。 我不能干涉那些家伙的命运。只不过,希望无罪的孩子能够在爱中成长。 出了票闸来到街上一看,入冬枯槁的行道树的影子在步道上描绘出图样。实沙绪彷佛感到炫目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了。 「那个……匡,谢谢你放过那两个人。」 我就像要掳走实沙绪一样,用力搂住实沙绪的肩膀。 *** 鸟水 匡 那起可恶的绑架事件过了约半个月后,一月底的星期天。 那些臣子又催我跟实沙绪去巡视都内绿地,上午就被赶出家门。我穿着融入人群的西服, 实沙绪穿着轻飘飘的短裙配靴子,以及我买给她的毛茸茸大衣。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晴冬。巡视过程天下太平,杂妖万头揽动,一察觉到我就一哄而散地逃走。 因为实在很无趣,于是我就顺应实沙绪的邀约,将行程变更为购物。 不知道什么缘故,世间的店家充斥着巧克力。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女人买了一大堆是要用来做什么? 就连实沙绪也是一副兴高采烈地评比的眼神。 「过来,我想去一家店。」 我带实沙绪离开了巧克力贩卖区。 「这些全都是eternity ring吧?」 凑近脸盯着宝石店橱窗的实沙绪听到我告诉她「选一个你想要的」,惊讶地看着我。 「就当作订婚戒指。既然,根据你的说法似乎不限结婚戒指,那么挑喜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应该没问题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实沙绪突然变得举止可疑。 「还、还不用啦。等到结婚纪念日再送就好,就像我妈一样。」 「怎样,你不喜欢吗?」 心意永远不变,就算在此身毁灭后亦然—这个含意太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非常高兴喔。可是,总觉得就是要有实绩才有意义……我希望是以,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感觉收到的。」 「之前,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也是婉拒了我,说只要有羽毛护身符就好。」 「思,这种事是女孩子的憧憬,男人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照女孩子的意思做!像是婚纱的样式啦、想要在夏威夷的礼拜堂举行婚礼啦、蜜月旅行要去欧洲啦,像这些事全部都是!」 她一脸正经,双颊绋红。 「嗄!你竟然喜欢那种的?我的新娘可是要穿和式纯白嫁裳,更换的礼服是以金银线刺绣的※黑打挂喔,亏我一直很期待的!」(译注:一种女用和服外袍。) 「……原来你会替我举行婚礼啊。我还以为做了那个以后就没了。」 「既然都举办订婚宴了,怎么可能没有婚礼?」 总有一天……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实沙绪还未成年,也不能不经过她父母同意就硬抢她走——但要是有一天,能够顺利圆满地,在天狗家乡展开两人生活的话…… 姑且不论在人类社会举办的非正式仪式,连在天狗家乡举行的真正婚礼,能不能请实沙绪的父母和朋友来参加都不晓得。 我不想夺走她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沙绪能够得到那些人衷心的祝福。 这是将来有一天必然会碰到的问题。人与妖……不同种族的两人要一同活下去的话。 「不过,真漂亮呢,永恒的光辉。」 实沙绪贴着橱窗,开心地笑了。 我亲吻她的脸颊。 「呀!」 趁她吃惊的时候,我夺走她的嘴唇。在正午的涩谷街头,我可不会让她说有人在看。 直到冬阳改变两人的影子位置为止,我们持续拥吻。 终于放开嘴唇时,实沙绪湿润的眼眸与濡湿的嘴唇都映着光闪耀。 这些光,就当作是代替钻石戴在实沙绪身上。 「……后续留到回家。」 实沙绪这么央求。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不等实沙绪点头,就搂住她的肩膀,迈步走向在马路对面的地下铁出入口。 我们停下脚步等红路灯时,对面大楼的大型广告屏幕闪烁播放影像,似乎是近日上映的电影宣传。一个女人在海边面向大海,任风吹乱头发,张开双手伫立。 《i miss you,想你想得我心痛……寒冷,而温暖。》 看似广告词的文字流过画面,实沙绪读完以后喃喃自语: 「i miss you,意思明明就是没有、失去的miss,为什么在那个惯用句就会变成『想你想得我心痛』的意思呢?」 「去翻翻参考书怎么样?」 「你欺负人——」 实沙绪板起脸来,认真思考。绿灯了,我们迈步前进,「啊……」她喃喃这么说了。我没问她究竟想到了什么答案。 牵着的手,交缠的手指,我戴着的戒指发光。 我后来得知,那时候实沙绪会相信那不是怪鸟而是我本人,近乎巧合。她偶然按到按键拍下的手机照片,不仅一片漆黑而且没对到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像。 会相信那个影像就是我的左手,并相信戒指在发光,这果然是实沙绪。 臣子们探头看过实沙绪给我看的手机画面以后,都苦笑着说了类似「经公主这么一说是也有那个感觉」的话。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但就是因为实沙绪相信了,我们才能再一次对话,进而解决了这次事件。在离我们住的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时,我一边走过月台一边告诉实沙绪。 「三个。」 「什么三个?」 「今天在都内擦肩而过的鬼的子孙。」 「之前就听过有一部分鬼离开家乡来到人类社会,那些人也是鬼吗?」 「他们是人类。仙果生下的孩子是纯粹的妖怪,除此以外,妖怪和人类之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类。到孙子那辈都还会有妖怪的气息,但要是血缘再更稀薄的话,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这样啊……这既可以说是灭亡,也可以说是繁荣对吧?」 实沙绪咬住嘴唇。 「鬼的子孙从以前就遍布尔日本各地。因为没有本性,所以很容易跟人类生下孩子。只要不拘泥纯血的话,这些子孙不仅优秀而且有本事席卷人类社会,或许也可以说是最繁盛的。」 那两个人的孩子或许会成为最后的纯血的鬼;或许会以最后的鬼自居,选择留在那座乡里目送其他年长的同伴离世,最后一个人终老,孤独地死去。 又或许那两个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外过活也说不定。 我不能干涉那些家伙的命运。只不过,希望无罪的孩子能够在爱中成长。 出了票闸来到街上一看,入冬枯槁的行道树的影子在步道上描绘出图样。实沙绪彷佛感到炫目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了。 「那个……匡,谢谢你放过那两个人。」 我就像要掳走实沙绪一样,用力搂住实沙绪的肩膀。 *** 鸟水 匡 那起可恶的绑架事件过了约半个月后,一月底的星期天。 那些臣子又催我跟实沙绪去巡视都内绿地,上午就被赶出家门。我穿着融入人群的西服, 实沙绪穿着轻飘飘的短裙配靴子,以及我买给她的毛茸茸大衣。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晴冬。巡视过程天下太平,杂妖万头揽动,一察觉到我就一哄而散地逃走。 因为实在很无趣,于是我就顺应实沙绪的邀约,将行程变更为购物。 不知道什么缘故,世间的店家充斥着巧克力。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女人买了一大堆是要用来做什么? 就连实沙绪也是一副兴高采烈地评比的眼神。 「过来,我想去一家店。」 我带实沙绪离开了巧克力贩卖区。 「这些全都是eternity ring吧?」 凑近脸盯着宝石店橱窗的实沙绪听到我告诉她「选一个你想要的」,惊讶地看着我。 「就当作订婚戒指。既然,根据你的说法似乎不限结婚戒指,那么挑喜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应该没问题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实沙绪突然变得举止可疑。 「还、还不用啦。等到结婚纪念日再送就好,就像我妈一样。」 「怎样,你不喜欢吗?」 心意永远不变,就算在此身毁灭后亦然—这个含意太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非常高兴喔。可是,总觉得就是要有实绩才有意义……我希望是以,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感觉收到的。」 「之前,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也是婉拒了我,说只要有羽毛护身符就好。」 「思,这种事是女孩子的憧憬,男人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照女孩子的意思做!像是婚纱的样式啦、想要在夏威夷的礼拜堂举行婚礼啦、蜜月旅行要去欧洲啦,像这些事全部都是!」 她一脸正经,双颊绋红。 「嗄!你竟然喜欢那种的?我的新娘可是要穿和式纯白嫁裳,更换的礼服是以金银线刺绣的※黑打挂喔,亏我一直很期待的!」(译注:一种女用和服外袍。) 「……原来你会替我举行婚礼啊。我还以为做了那个以后就没了。」 「既然都举办订婚宴了,怎么可能没有婚礼?」 总有一天……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实沙绪还未成年,也不能不经过她父母同意就硬抢她走——但要是有一天,能够顺利圆满地,在天狗家乡展开两人生活的话…… 姑且不论在人类社会举办的非正式仪式,连在天狗家乡举行的真正婚礼,能不能请实沙绪的父母和朋友来参加都不晓得。 我不想夺走她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沙绪能够得到那些人衷心的祝福。 这是将来有一天必然会碰到的问题。人与妖……不同种族的两人要一同活下去的话。 「不过,真漂亮呢,永恒的光辉。」 实沙绪贴着橱窗,开心地笑了。 我亲吻她的脸颊。 「呀!」 趁她吃惊的时候,我夺走她的嘴唇。在正午的涩谷街头,我可不会让她说有人在看。 直到冬阳改变两人的影子位置为止,我们持续拥吻。 终于放开嘴唇时,实沙绪湿润的眼眸与濡湿的嘴唇都映着光闪耀。 这些光,就当作是代替钻石戴在实沙绪身上。 「……后续留到回家。」 实沙绪这么央求。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不等实沙绪点头,就搂住她的肩膀,迈步走向在马路对面的地下铁出入口。 我们停下脚步等红路灯时,对面大楼的大型广告屏幕闪烁播放影像,似乎是近日上映的电影宣传。一个女人在海边面向大海,任风吹乱头发,张开双手伫立。 《i miss you,想你想得我心痛……寒冷,而温暖。》 看似广告词的文字流过画面,实沙绪读完以后喃喃自语: 「i miss you,意思明明就是没有、失去的miss,为什么在那个惯用句就会变成『想你想得我心痛』的意思呢?」 「去翻翻参考书怎么样?」 「你欺负人——」 实沙绪板起脸来,认真思考。绿灯了,我们迈步前进,「啊……」她喃喃这么说了。我没问她究竟想到了什么答案。 牵着的手,交缠的手指,我戴着的戒指发光。 我后来得知,那时候实沙绪会相信那不是怪鸟而是我本人,近乎巧合。她偶然按到按键拍下的手机照片,不仅一片漆黑而且没对到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像。 会相信那个影像就是我的左手,并相信戒指在发光,这果然是实沙绪。 臣子们探头看过实沙绪给我看的手机画面以后,都苦笑着说了类似「经公主这么一说是也有那个感觉」的话。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但就是因为实沙绪相信了,我们才能再一次对话,进而解决了这次事件。在离我们住的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时,我一边走过月台一边告诉实沙绪。 「三个。」 「什么三个?」 「今天在都内擦肩而过的鬼的子孙。」 「之前就听过有一部分鬼离开家乡来到人类社会,那些人也是鬼吗?」 「他们是人类。仙果生下的孩子是纯粹的妖怪,除此以外,妖怪和人类之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类。到孙子那辈都还会有妖怪的气息,但要是血缘再更稀薄的话,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这样啊……这既可以说是灭亡,也可以说是繁荣对吧?」 实沙绪咬住嘴唇。 「鬼的子孙从以前就遍布尔日本各地。因为没有本性,所以很容易跟人类生下孩子。只要不拘泥纯血的话,这些子孙不仅优秀而且有本事席卷人类社会,或许也可以说是最繁盛的。」 那两个人的孩子或许会成为最后的纯血的鬼;或许会以最后的鬼自居,选择留在那座乡里目送其他年长的同伴离世,最后一个人终老,孤独地死去。 又或许那两个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外过活也说不定。 我不能干涉那些家伙的命运。只不过,希望无罪的孩子能够在爱中成长。 出了票闸来到街上一看,入冬枯槁的行道树的影子在步道上描绘出图样。实沙绪彷佛感到炫目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了。 「那个……匡,谢谢你放过那两个人。」 我就像要掳走实沙绪一样,用力搂住实沙绪的肩膀。 *** 鸟水 匡 那起可恶的绑架事件过了约半个月后,一月底的星期天。 那些臣子又催我跟实沙绪去巡视都内绿地,上午就被赶出家门。我穿着融入人群的西服, 实沙绪穿着轻飘飘的短裙配靴子,以及我买给她的毛茸茸大衣。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晴冬。巡视过程天下太平,杂妖万头揽动,一察觉到我就一哄而散地逃走。 因为实在很无趣,于是我就顺应实沙绪的邀约,将行程变更为购物。 不知道什么缘故,世间的店家充斥着巧克力。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女人买了一大堆是要用来做什么? 就连实沙绪也是一副兴高采烈地评比的眼神。 「过来,我想去一家店。」 我带实沙绪离开了巧克力贩卖区。 「这些全都是eternity ring吧?」 凑近脸盯着宝石店橱窗的实沙绪听到我告诉她「选一个你想要的」,惊讶地看着我。 「就当作订婚戒指。既然,根据你的说法似乎不限结婚戒指,那么挑喜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应该没问题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实沙绪突然变得举止可疑。 「还、还不用啦。等到结婚纪念日再送就好,就像我妈一样。」 「怎样,你不喜欢吗?」 心意永远不变,就算在此身毁灭后亦然—这个含意太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非常高兴喔。可是,总觉得就是要有实绩才有意义……我希望是以,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感觉收到的。」 「之前,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也是婉拒了我,说只要有羽毛护身符就好。」 「思,这种事是女孩子的憧憬,男人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照女孩子的意思做!像是婚纱的样式啦、想要在夏威夷的礼拜堂举行婚礼啦、蜜月旅行要去欧洲啦,像这些事全部都是!」 她一脸正经,双颊绋红。 「嗄!你竟然喜欢那种的?我的新娘可是要穿和式纯白嫁裳,更换的礼服是以金银线刺绣的※黑打挂喔,亏我一直很期待的!」(译注:一种女用和服外袍。) 「……原来你会替我举行婚礼啊。我还以为做了那个以后就没了。」 「既然都举办订婚宴了,怎么可能没有婚礼?」 总有一天……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实沙绪还未成年,也不能不经过她父母同意就硬抢她走——但要是有一天,能够顺利圆满地,在天狗家乡展开两人生活的话…… 姑且不论在人类社会举办的非正式仪式,连在天狗家乡举行的真正婚礼,能不能请实沙绪的父母和朋友来参加都不晓得。 我不想夺走她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沙绪能够得到那些人衷心的祝福。 这是将来有一天必然会碰到的问题。人与妖……不同种族的两人要一同活下去的话。 「不过,真漂亮呢,永恒的光辉。」 实沙绪贴着橱窗,开心地笑了。 我亲吻她的脸颊。 「呀!」 趁她吃惊的时候,我夺走她的嘴唇。在正午的涩谷街头,我可不会让她说有人在看。 直到冬阳改变两人的影子位置为止,我们持续拥吻。 终于放开嘴唇时,实沙绪湿润的眼眸与濡湿的嘴唇都映着光闪耀。 这些光,就当作是代替钻石戴在实沙绪身上。 「……后续留到回家。」 实沙绪这么央求。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不等实沙绪点头,就搂住她的肩膀,迈步走向在马路对面的地下铁出入口。 我们停下脚步等红路灯时,对面大楼的大型广告屏幕闪烁播放影像,似乎是近日上映的电影宣传。一个女人在海边面向大海,任风吹乱头发,张开双手伫立。 《i miss you,想你想得我心痛……寒冷,而温暖。》 看似广告词的文字流过画面,实沙绪读完以后喃喃自语: 「i miss you,意思明明就是没有、失去的miss,为什么在那个惯用句就会变成『想你想得我心痛』的意思呢?」 「去翻翻参考书怎么样?」 「你欺负人——」 实沙绪板起脸来,认真思考。绿灯了,我们迈步前进,「啊……」她喃喃这么说了。我没问她究竟想到了什么答案。 牵着的手,交缠的手指,我戴着的戒指发光。 我后来得知,那时候实沙绪会相信那不是怪鸟而是我本人,近乎巧合。她偶然按到按键拍下的手机照片,不仅一片漆黑而且没对到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像。 会相信那个影像就是我的左手,并相信戒指在发光,这果然是实沙绪。 臣子们探头看过实沙绪给我看的手机画面以后,都苦笑着说了类似「经公主这么一说是也有那个感觉」的话。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但就是因为实沙绪相信了,我们才能再一次对话,进而解决了这次事件。在离我们住的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时,我一边走过月台一边告诉实沙绪。 「三个。」 「什么三个?」 「今天在都内擦肩而过的鬼的子孙。」 「之前就听过有一部分鬼离开家乡来到人类社会,那些人也是鬼吗?」 「他们是人类。仙果生下的孩子是纯粹的妖怪,除此以外,妖怪和人类之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类。到孙子那辈都还会有妖怪的气息,但要是血缘再更稀薄的话,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这样啊……这既可以说是灭亡,也可以说是繁荣对吧?」 实沙绪咬住嘴唇。 「鬼的子孙从以前就遍布尔日本各地。因为没有本性,所以很容易跟人类生下孩子。只要不拘泥纯血的话,这些子孙不仅优秀而且有本事席卷人类社会,或许也可以说是最繁盛的。」 那两个人的孩子或许会成为最后的纯血的鬼;或许会以最后的鬼自居,选择留在那座乡里目送其他年长的同伴离世,最后一个人终老,孤独地死去。 又或许那两个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外过活也说不定。 我不能干涉那些家伙的命运。只不过,希望无罪的孩子能够在爱中成长。 出了票闸来到街上一看,入冬枯槁的行道树的影子在步道上描绘出图样。实沙绪彷佛感到炫目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了。 「那个……匡,谢谢你放过那两个人。」 我就像要掳走实沙绪一样,用力搂住实沙绪的肩膀。 *** 鸟水 匡 那起可恶的绑架事件过了约半个月后,一月底的星期天。 那些臣子又催我跟实沙绪去巡视都内绿地,上午就被赶出家门。我穿着融入人群的西服, 实沙绪穿着轻飘飘的短裙配靴子,以及我买给她的毛茸茸大衣。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晴冬。巡视过程天下太平,杂妖万头揽动,一察觉到我就一哄而散地逃走。 因为实在很无趣,于是我就顺应实沙绪的邀约,将行程变更为购物。 不知道什么缘故,世间的店家充斥着巧克力。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女人买了一大堆是要用来做什么? 就连实沙绪也是一副兴高采烈地评比的眼神。 「过来,我想去一家店。」 我带实沙绪离开了巧克力贩卖区。 「这些全都是eternity ring吧?」 凑近脸盯着宝石店橱窗的实沙绪听到我告诉她「选一个你想要的」,惊讶地看着我。 「就当作订婚戒指。既然,根据你的说法似乎不限结婚戒指,那么挑喜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应该没问题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实沙绪突然变得举止可疑。 「还、还不用啦。等到结婚纪念日再送就好,就像我妈一样。」 「怎样,你不喜欢吗?」 心意永远不变,就算在此身毁灭后亦然—这个含意太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非常高兴喔。可是,总觉得就是要有实绩才有意义……我希望是以,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感觉收到的。」 「之前,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也是婉拒了我,说只要有羽毛护身符就好。」 「思,这种事是女孩子的憧憬,男人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照女孩子的意思做!像是婚纱的样式啦、想要在夏威夷的礼拜堂举行婚礼啦、蜜月旅行要去欧洲啦,像这些事全部都是!」 她一脸正经,双颊绋红。 「嗄!你竟然喜欢那种的?我的新娘可是要穿和式纯白嫁裳,更换的礼服是以金银线刺绣的※黑打挂喔,亏我一直很期待的!」(译注:一种女用和服外袍。) 「……原来你会替我举行婚礼啊。我还以为做了那个以后就没了。」 「既然都举办订婚宴了,怎么可能没有婚礼?」 总有一天……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实沙绪还未成年,也不能不经过她父母同意就硬抢她走——但要是有一天,能够顺利圆满地,在天狗家乡展开两人生活的话…… 姑且不论在人类社会举办的非正式仪式,连在天狗家乡举行的真正婚礼,能不能请实沙绪的父母和朋友来参加都不晓得。 我不想夺走她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沙绪能够得到那些人衷心的祝福。 这是将来有一天必然会碰到的问题。人与妖……不同种族的两人要一同活下去的话。 「不过,真漂亮呢,永恒的光辉。」 实沙绪贴着橱窗,开心地笑了。 我亲吻她的脸颊。 「呀!」 趁她吃惊的时候,我夺走她的嘴唇。在正午的涩谷街头,我可不会让她说有人在看。 直到冬阳改变两人的影子位置为止,我们持续拥吻。 终于放开嘴唇时,实沙绪湿润的眼眸与濡湿的嘴唇都映着光闪耀。 这些光,就当作是代替钻石戴在实沙绪身上。 「……后续留到回家。」 实沙绪这么央求。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不等实沙绪点头,就搂住她的肩膀,迈步走向在马路对面的地下铁出入口。 我们停下脚步等红路灯时,对面大楼的大型广告屏幕闪烁播放影像,似乎是近日上映的电影宣传。一个女人在海边面向大海,任风吹乱头发,张开双手伫立。 《i miss you,想你想得我心痛……寒冷,而温暖。》 看似广告词的文字流过画面,实沙绪读完以后喃喃自语: 「i miss you,意思明明就是没有、失去的miss,为什么在那个惯用句就会变成『想你想得我心痛』的意思呢?」 「去翻翻参考书怎么样?」 「你欺负人——」 实沙绪板起脸来,认真思考。绿灯了,我们迈步前进,「啊……」她喃喃这么说了。我没问她究竟想到了什么答案。 牵着的手,交缠的手指,我戴着的戒指发光。 我后来得知,那时候实沙绪会相信那不是怪鸟而是我本人,近乎巧合。她偶然按到按键拍下的手机照片,不仅一片漆黑而且没对到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像。 会相信那个影像就是我的左手,并相信戒指在发光,这果然是实沙绪。 臣子们探头看过实沙绪给我看的手机画面以后,都苦笑着说了类似「经公主这么一说是也有那个感觉」的话。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但就是因为实沙绪相信了,我们才能再一次对话,进而解决了这次事件。在离我们住的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时,我一边走过月台一边告诉实沙绪。 「三个。」 「什么三个?」 「今天在都内擦肩而过的鬼的子孙。」 「之前就听过有一部分鬼离开家乡来到人类社会,那些人也是鬼吗?」 「他们是人类。仙果生下的孩子是纯粹的妖怪,除此以外,妖怪和人类之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类。到孙子那辈都还会有妖怪的气息,但要是血缘再更稀薄的话,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这样啊……这既可以说是灭亡,也可以说是繁荣对吧?」 实沙绪咬住嘴唇。 「鬼的子孙从以前就遍布尔日本各地。因为没有本性,所以很容易跟人类生下孩子。只要不拘泥纯血的话,这些子孙不仅优秀而且有本事席卷人类社会,或许也可以说是最繁盛的。」 那两个人的孩子或许会成为最后的纯血的鬼;或许会以最后的鬼自居,选择留在那座乡里目送其他年长的同伴离世,最后一个人终老,孤独地死去。 又或许那两个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外过活也说不定。 我不能干涉那些家伙的命运。只不过,希望无罪的孩子能够在爱中成长。 出了票闸来到街上一看,入冬枯槁的行道树的影子在步道上描绘出图样。实沙绪彷佛感到炫目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了。 「那个……匡,谢谢你放过那两个人。」 我就像要掳走实沙绪一样,用力搂住实沙绪的肩膀。 *** 鸟水 匡 那起可恶的绑架事件过了约半个月后,一月底的星期天。 那些臣子又催我跟实沙绪去巡视都内绿地,上午就被赶出家门。我穿着融入人群的西服, 实沙绪穿着轻飘飘的短裙配靴子,以及我买给她的毛茸茸大衣。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晴冬。巡视过程天下太平,杂妖万头揽动,一察觉到我就一哄而散地逃走。 因为实在很无趣,于是我就顺应实沙绪的邀约,将行程变更为购物。 不知道什么缘故,世间的店家充斥着巧克力。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女人买了一大堆是要用来做什么? 就连实沙绪也是一副兴高采烈地评比的眼神。 「过来,我想去一家店。」 我带实沙绪离开了巧克力贩卖区。 「这些全都是eternity ring吧?」 凑近脸盯着宝石店橱窗的实沙绪听到我告诉她「选一个你想要的」,惊讶地看着我。 「就当作订婚戒指。既然,根据你的说法似乎不限结婚戒指,那么挑喜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应该没问题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实沙绪突然变得举止可疑。 「还、还不用啦。等到结婚纪念日再送就好,就像我妈一样。」 「怎样,你不喜欢吗?」 心意永远不变,就算在此身毁灭后亦然—这个含意太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非常高兴喔。可是,总觉得就是要有实绩才有意义……我希望是以,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感觉收到的。」 「之前,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也是婉拒了我,说只要有羽毛护身符就好。」 「思,这种事是女孩子的憧憬,男人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照女孩子的意思做!像是婚纱的样式啦、想要在夏威夷的礼拜堂举行婚礼啦、蜜月旅行要去欧洲啦,像这些事全部都是!」 她一脸正经,双颊绋红。 「嗄!你竟然喜欢那种的?我的新娘可是要穿和式纯白嫁裳,更换的礼服是以金银线刺绣的※黑打挂喔,亏我一直很期待的!」(译注:一种女用和服外袍。) 「……原来你会替我举行婚礼啊。我还以为做了那个以后就没了。」 「既然都举办订婚宴了,怎么可能没有婚礼?」 总有一天……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实沙绪还未成年,也不能不经过她父母同意就硬抢她走——但要是有一天,能够顺利圆满地,在天狗家乡展开两人生活的话…… 姑且不论在人类社会举办的非正式仪式,连在天狗家乡举行的真正婚礼,能不能请实沙绪的父母和朋友来参加都不晓得。 我不想夺走她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沙绪能够得到那些人衷心的祝福。 这是将来有一天必然会碰到的问题。人与妖……不同种族的两人要一同活下去的话。 「不过,真漂亮呢,永恒的光辉。」 实沙绪贴着橱窗,开心地笑了。 我亲吻她的脸颊。 「呀!」 趁她吃惊的时候,我夺走她的嘴唇。在正午的涩谷街头,我可不会让她说有人在看。 直到冬阳改变两人的影子位置为止,我们持续拥吻。 终于放开嘴唇时,实沙绪湿润的眼眸与濡湿的嘴唇都映着光闪耀。 这些光,就当作是代替钻石戴在实沙绪身上。 「……后续留到回家。」 实沙绪这么央求。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不等实沙绪点头,就搂住她的肩膀,迈步走向在马路对面的地下铁出入口。 我们停下脚步等红路灯时,对面大楼的大型广告屏幕闪烁播放影像,似乎是近日上映的电影宣传。一个女人在海边面向大海,任风吹乱头发,张开双手伫立。 《i miss you,想你想得我心痛……寒冷,而温暖。》 看似广告词的文字流过画面,实沙绪读完以后喃喃自语: 「i miss you,意思明明就是没有、失去的miss,为什么在那个惯用句就会变成『想你想得我心痛』的意思呢?」 「去翻翻参考书怎么样?」 「你欺负人——」 实沙绪板起脸来,认真思考。绿灯了,我们迈步前进,「啊……」她喃喃这么说了。我没问她究竟想到了什么答案。 牵着的手,交缠的手指,我戴着的戒指发光。 我后来得知,那时候实沙绪会相信那不是怪鸟而是我本人,近乎巧合。她偶然按到按键拍下的手机照片,不仅一片漆黑而且没对到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像。 会相信那个影像就是我的左手,并相信戒指在发光,这果然是实沙绪。 臣子们探头看过实沙绪给我看的手机画面以后,都苦笑着说了类似「经公主这么一说是也有那个感觉」的话。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但就是因为实沙绪相信了,我们才能再一次对话,进而解决了这次事件。在离我们住的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时,我一边走过月台一边告诉实沙绪。 「三个。」 「什么三个?」 「今天在都内擦肩而过的鬼的子孙。」 「之前就听过有一部分鬼离开家乡来到人类社会,那些人也是鬼吗?」 「他们是人类。仙果生下的孩子是纯粹的妖怪,除此以外,妖怪和人类之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类。到孙子那辈都还会有妖怪的气息,但要是血缘再更稀薄的话,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这样啊……这既可以说是灭亡,也可以说是繁荣对吧?」 实沙绪咬住嘴唇。 「鬼的子孙从以前就遍布尔日本各地。因为没有本性,所以很容易跟人类生下孩子。只要不拘泥纯血的话,这些子孙不仅优秀而且有本事席卷人类社会,或许也可以说是最繁盛的。」 那两个人的孩子或许会成为最后的纯血的鬼;或许会以最后的鬼自居,选择留在那座乡里目送其他年长的同伴离世,最后一个人终老,孤独地死去。 又或许那两个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外过活也说不定。 我不能干涉那些家伙的命运。只不过,希望无罪的孩子能够在爱中成长。 出了票闸来到街上一看,入冬枯槁的行道树的影子在步道上描绘出图样。实沙绪彷佛感到炫目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了。 「那个……匡,谢谢你放过那两个人。」 我就像要掳走实沙绪一样,用力搂住实沙绪的肩膀。 *** 鸟水 匡 那起可恶的绑架事件过了约半个月后,一月底的星期天。 那些臣子又催我跟实沙绪去巡视都内绿地,上午就被赶出家门。我穿着融入人群的西服, 实沙绪穿着轻飘飘的短裙配靴子,以及我买给她的毛茸茸大衣。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晴冬。巡视过程天下太平,杂妖万头揽动,一察觉到我就一哄而散地逃走。 因为实在很无趣,于是我就顺应实沙绪的邀约,将行程变更为购物。 不知道什么缘故,世间的店家充斥着巧克力。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女人买了一大堆是要用来做什么? 就连实沙绪也是一副兴高采烈地评比的眼神。 「过来,我想去一家店。」 我带实沙绪离开了巧克力贩卖区。 「这些全都是eternity ring吧?」 凑近脸盯着宝石店橱窗的实沙绪听到我告诉她「选一个你想要的」,惊讶地看着我。 「就当作订婚戒指。既然,根据你的说法似乎不限结婚戒指,那么挑喜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应该没问题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实沙绪突然变得举止可疑。 「还、还不用啦。等到结婚纪念日再送就好,就像我妈一样。」 「怎样,你不喜欢吗?」 心意永远不变,就算在此身毁灭后亦然—这个含意太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非常高兴喔。可是,总觉得就是要有实绩才有意义……我希望是以,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感觉收到的。」 「之前,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也是婉拒了我,说只要有羽毛护身符就好。」 「思,这种事是女孩子的憧憬,男人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照女孩子的意思做!像是婚纱的样式啦、想要在夏威夷的礼拜堂举行婚礼啦、蜜月旅行要去欧洲啦,像这些事全部都是!」 她一脸正经,双颊绋红。 「嗄!你竟然喜欢那种的?我的新娘可是要穿和式纯白嫁裳,更换的礼服是以金银线刺绣的※黑打挂喔,亏我一直很期待的!」(译注:一种女用和服外袍。) 「……原来你会替我举行婚礼啊。我还以为做了那个以后就没了。」 「既然都举办订婚宴了,怎么可能没有婚礼?」 总有一天……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实沙绪还未成年,也不能不经过她父母同意就硬抢她走——但要是有一天,能够顺利圆满地,在天狗家乡展开两人生活的话…… 姑且不论在人类社会举办的非正式仪式,连在天狗家乡举行的真正婚礼,能不能请实沙绪的父母和朋友来参加都不晓得。 我不想夺走她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沙绪能够得到那些人衷心的祝福。 这是将来有一天必然会碰到的问题。人与妖……不同种族的两人要一同活下去的话。 「不过,真漂亮呢,永恒的光辉。」 实沙绪贴着橱窗,开心地笑了。 我亲吻她的脸颊。 「呀!」 趁她吃惊的时候,我夺走她的嘴唇。在正午的涩谷街头,我可不会让她说有人在看。 直到冬阳改变两人的影子位置为止,我们持续拥吻。 终于放开嘴唇时,实沙绪湿润的眼眸与濡湿的嘴唇都映着光闪耀。 这些光,就当作是代替钻石戴在实沙绪身上。 「……后续留到回家。」 实沙绪这么央求。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不等实沙绪点头,就搂住她的肩膀,迈步走向在马路对面的地下铁出入口。 我们停下脚步等红路灯时,对面大楼的大型广告屏幕闪烁播放影像,似乎是近日上映的电影宣传。一个女人在海边面向大海,任风吹乱头发,张开双手伫立。 《i miss you,想你想得我心痛……寒冷,而温暖。》 看似广告词的文字流过画面,实沙绪读完以后喃喃自语: 「i miss you,意思明明就是没有、失去的miss,为什么在那个惯用句就会变成『想你想得我心痛』的意思呢?」 「去翻翻参考书怎么样?」 「你欺负人——」 实沙绪板起脸来,认真思考。绿灯了,我们迈步前进,「啊……」她喃喃这么说了。我没问她究竟想到了什么答案。 牵着的手,交缠的手指,我戴着的戒指发光。 我后来得知,那时候实沙绪会相信那不是怪鸟而是我本人,近乎巧合。她偶然按到按键拍下的手机照片,不仅一片漆黑而且没对到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像。 会相信那个影像就是我的左手,并相信戒指在发光,这果然是实沙绪。 臣子们探头看过实沙绪给我看的手机画面以后,都苦笑着说了类似「经公主这么一说是也有那个感觉」的话。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但就是因为实沙绪相信了,我们才能再一次对话,进而解决了这次事件。在离我们住的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时,我一边走过月台一边告诉实沙绪。 「三个。」 「什么三个?」 「今天在都内擦肩而过的鬼的子孙。」 「之前就听过有一部分鬼离开家乡来到人类社会,那些人也是鬼吗?」 「他们是人类。仙果生下的孩子是纯粹的妖怪,除此以外,妖怪和人类之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类。到孙子那辈都还会有妖怪的气息,但要是血缘再更稀薄的话,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这样啊……这既可以说是灭亡,也可以说是繁荣对吧?」 实沙绪咬住嘴唇。 「鬼的子孙从以前就遍布尔日本各地。因为没有本性,所以很容易跟人类生下孩子。只要不拘泥纯血的话,这些子孙不仅优秀而且有本事席卷人类社会,或许也可以说是最繁盛的。」 那两个人的孩子或许会成为最后的纯血的鬼;或许会以最后的鬼自居,选择留在那座乡里目送其他年长的同伴离世,最后一个人终老,孤独地死去。 又或许那两个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外过活也说不定。 我不能干涉那些家伙的命运。只不过,希望无罪的孩子能够在爱中成长。 出了票闸来到街上一看,入冬枯槁的行道树的影子在步道上描绘出图样。实沙绪彷佛感到炫目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了。 「那个……匡,谢谢你放过那两个人。」 我就像要掳走实沙绪一样,用力搂住实沙绪的肩膀。 *** 鸟水 匡 那起可恶的绑架事件过了约半个月后,一月底的星期天。 那些臣子又催我跟实沙绪去巡视都内绿地,上午就被赶出家门。我穿着融入人群的西服, 实沙绪穿着轻飘飘的短裙配靴子,以及我买给她的毛茸茸大衣。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晴冬。巡视过程天下太平,杂妖万头揽动,一察觉到我就一哄而散地逃走。 因为实在很无趣,于是我就顺应实沙绪的邀约,将行程变更为购物。 不知道什么缘故,世间的店家充斥着巧克力。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女人买了一大堆是要用来做什么? 就连实沙绪也是一副兴高采烈地评比的眼神。 「过来,我想去一家店。」 我带实沙绪离开了巧克力贩卖区。 「这些全都是eternity ring吧?」 凑近脸盯着宝石店橱窗的实沙绪听到我告诉她「选一个你想要的」,惊讶地看着我。 「就当作订婚戒指。既然,根据你的说法似乎不限结婚戒指,那么挑喜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应该没问题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实沙绪突然变得举止可疑。 「还、还不用啦。等到结婚纪念日再送就好,就像我妈一样。」 「怎样,你不喜欢吗?」 心意永远不变,就算在此身毁灭后亦然—这个含意太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非常高兴喔。可是,总觉得就是要有实绩才有意义……我希望是以,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感觉收到的。」 「之前,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也是婉拒了我,说只要有羽毛护身符就好。」 「思,这种事是女孩子的憧憬,男人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照女孩子的意思做!像是婚纱的样式啦、想要在夏威夷的礼拜堂举行婚礼啦、蜜月旅行要去欧洲啦,像这些事全部都是!」 她一脸正经,双颊绋红。 「嗄!你竟然喜欢那种的?我的新娘可是要穿和式纯白嫁裳,更换的礼服是以金银线刺绣的※黑打挂喔,亏我一直很期待的!」(译注:一种女用和服外袍。) 「……原来你会替我举行婚礼啊。我还以为做了那个以后就没了。」 「既然都举办订婚宴了,怎么可能没有婚礼?」 总有一天……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实沙绪还未成年,也不能不经过她父母同意就硬抢她走——但要是有一天,能够顺利圆满地,在天狗家乡展开两人生活的话…… 姑且不论在人类社会举办的非正式仪式,连在天狗家乡举行的真正婚礼,能不能请实沙绪的父母和朋友来参加都不晓得。 我不想夺走她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沙绪能够得到那些人衷心的祝福。 这是将来有一天必然会碰到的问题。人与妖……不同种族的两人要一同活下去的话。 「不过,真漂亮呢,永恒的光辉。」 实沙绪贴着橱窗,开心地笑了。 我亲吻她的脸颊。 「呀!」 趁她吃惊的时候,我夺走她的嘴唇。在正午的涩谷街头,我可不会让她说有人在看。 直到冬阳改变两人的影子位置为止,我们持续拥吻。 终于放开嘴唇时,实沙绪湿润的眼眸与濡湿的嘴唇都映着光闪耀。 这些光,就当作是代替钻石戴在实沙绪身上。 「……后续留到回家。」 实沙绪这么央求。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不等实沙绪点头,就搂住她的肩膀,迈步走向在马路对面的地下铁出入口。 我们停下脚步等红路灯时,对面大楼的大型广告屏幕闪烁播放影像,似乎是近日上映的电影宣传。一个女人在海边面向大海,任风吹乱头发,张开双手伫立。 《i miss you,想你想得我心痛……寒冷,而温暖。》 看似广告词的文字流过画面,实沙绪读完以后喃喃自语: 「i miss you,意思明明就是没有、失去的miss,为什么在那个惯用句就会变成『想你想得我心痛』的意思呢?」 「去翻翻参考书怎么样?」 「你欺负人——」 实沙绪板起脸来,认真思考。绿灯了,我们迈步前进,「啊……」她喃喃这么说了。我没问她究竟想到了什么答案。 牵着的手,交缠的手指,我戴着的戒指发光。 我后来得知,那时候实沙绪会相信那不是怪鸟而是我本人,近乎巧合。她偶然按到按键拍下的手机照片,不仅一片漆黑而且没对到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像。 会相信那个影像就是我的左手,并相信戒指在发光,这果然是实沙绪。 臣子们探头看过实沙绪给我看的手机画面以后,都苦笑着说了类似「经公主这么一说是也有那个感觉」的话。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但就是因为实沙绪相信了,我们才能再一次对话,进而解决了这次事件。在离我们住的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时,我一边走过月台一边告诉实沙绪。 「三个。」 「什么三个?」 「今天在都内擦肩而过的鬼的子孙。」 「之前就听过有一部分鬼离开家乡来到人类社会,那些人也是鬼吗?」 「他们是人类。仙果生下的孩子是纯粹的妖怪,除此以外,妖怪和人类之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类。到孙子那辈都还会有妖怪的气息,但要是血缘再更稀薄的话,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这样啊……这既可以说是灭亡,也可以说是繁荣对吧?」 实沙绪咬住嘴唇。 「鬼的子孙从以前就遍布尔日本各地。因为没有本性,所以很容易跟人类生下孩子。只要不拘泥纯血的话,这些子孙不仅优秀而且有本事席卷人类社会,或许也可以说是最繁盛的。」 那两个人的孩子或许会成为最后的纯血的鬼;或许会以最后的鬼自居,选择留在那座乡里目送其他年长的同伴离世,最后一个人终老,孤独地死去。 又或许那两个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外过活也说不定。 我不能干涉那些家伙的命运。只不过,希望无罪的孩子能够在爱中成长。 出了票闸来到街上一看,入冬枯槁的行道树的影子在步道上描绘出图样。实沙绪彷佛感到炫目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了。 「那个……匡,谢谢你放过那两个人。」 我就像要掳走实沙绪一样,用力搂住实沙绪的肩膀。 *** 鸟水 匡 那起可恶的绑架事件过了约半个月后,一月底的星期天。 那些臣子又催我跟实沙绪去巡视都内绿地,上午就被赶出家门。我穿着融入人群的西服, 实沙绪穿着轻飘飘的短裙配靴子,以及我买给她的毛茸茸大衣。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晴冬。巡视过程天下太平,杂妖万头揽动,一察觉到我就一哄而散地逃走。 因为实在很无趣,于是我就顺应实沙绪的邀约,将行程变更为购物。 不知道什么缘故,世间的店家充斥着巧克力。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女人买了一大堆是要用来做什么? 就连实沙绪也是一副兴高采烈地评比的眼神。 「过来,我想去一家店。」 我带实沙绪离开了巧克力贩卖区。 「这些全都是eternity ring吧?」 凑近脸盯着宝石店橱窗的实沙绪听到我告诉她「选一个你想要的」,惊讶地看着我。 「就当作订婚戒指。既然,根据你的说法似乎不限结婚戒指,那么挑喜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应该没问题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实沙绪突然变得举止可疑。 「还、还不用啦。等到结婚纪念日再送就好,就像我妈一样。」 「怎样,你不喜欢吗?」 心意永远不变,就算在此身毁灭后亦然—这个含意太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非常高兴喔。可是,总觉得就是要有实绩才有意义……我希望是以,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感觉收到的。」 「之前,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也是婉拒了我,说只要有羽毛护身符就好。」 「思,这种事是女孩子的憧憬,男人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照女孩子的意思做!像是婚纱的样式啦、想要在夏威夷的礼拜堂举行婚礼啦、蜜月旅行要去欧洲啦,像这些事全部都是!」 她一脸正经,双颊绋红。 「嗄!你竟然喜欢那种的?我的新娘可是要穿和式纯白嫁裳,更换的礼服是以金银线刺绣的※黑打挂喔,亏我一直很期待的!」(译注:一种女用和服外袍。) 「……原来你会替我举行婚礼啊。我还以为做了那个以后就没了。」 「既然都举办订婚宴了,怎么可能没有婚礼?」 总有一天……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实沙绪还未成年,也不能不经过她父母同意就硬抢她走——但要是有一天,能够顺利圆满地,在天狗家乡展开两人生活的话…… 姑且不论在人类社会举办的非正式仪式,连在天狗家乡举行的真正婚礼,能不能请实沙绪的父母和朋友来参加都不晓得。 我不想夺走她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沙绪能够得到那些人衷心的祝福。 这是将来有一天必然会碰到的问题。人与妖……不同种族的两人要一同活下去的话。 「不过,真漂亮呢,永恒的光辉。」 实沙绪贴着橱窗,开心地笑了。 我亲吻她的脸颊。 「呀!」 趁她吃惊的时候,我夺走她的嘴唇。在正午的涩谷街头,我可不会让她说有人在看。 直到冬阳改变两人的影子位置为止,我们持续拥吻。 终于放开嘴唇时,实沙绪湿润的眼眸与濡湿的嘴唇都映着光闪耀。 这些光,就当作是代替钻石戴在实沙绪身上。 「……后续留到回家。」 实沙绪这么央求。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不等实沙绪点头,就搂住她的肩膀,迈步走向在马路对面的地下铁出入口。 我们停下脚步等红路灯时,对面大楼的大型广告屏幕闪烁播放影像,似乎是近日上映的电影宣传。一个女人在海边面向大海,任风吹乱头发,张开双手伫立。 《i miss you,想你想得我心痛……寒冷,而温暖。》 看似广告词的文字流过画面,实沙绪读完以后喃喃自语: 「i miss you,意思明明就是没有、失去的miss,为什么在那个惯用句就会变成『想你想得我心痛』的意思呢?」 「去翻翻参考书怎么样?」 「你欺负人——」 实沙绪板起脸来,认真思考。绿灯了,我们迈步前进,「啊……」她喃喃这么说了。我没问她究竟想到了什么答案。 牵着的手,交缠的手指,我戴着的戒指发光。 我后来得知,那时候实沙绪会相信那不是怪鸟而是我本人,近乎巧合。她偶然按到按键拍下的手机照片,不仅一片漆黑而且没对到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像。 会相信那个影像就是我的左手,并相信戒指在发光,这果然是实沙绪。 臣子们探头看过实沙绪给我看的手机画面以后,都苦笑着说了类似「经公主这么一说是也有那个感觉」的话。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但就是因为实沙绪相信了,我们才能再一次对话,进而解决了这次事件。在离我们住的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时,我一边走过月台一边告诉实沙绪。 「三个。」 「什么三个?」 「今天在都内擦肩而过的鬼的子孙。」 「之前就听过有一部分鬼离开家乡来到人类社会,那些人也是鬼吗?」 「他们是人类。仙果生下的孩子是纯粹的妖怪,除此以外,妖怪和人类之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类。到孙子那辈都还会有妖怪的气息,但要是血缘再更稀薄的话,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这样啊……这既可以说是灭亡,也可以说是繁荣对吧?」 实沙绪咬住嘴唇。 「鬼的子孙从以前就遍布尔日本各地。因为没有本性,所以很容易跟人类生下孩子。只要不拘泥纯血的话,这些子孙不仅优秀而且有本事席卷人类社会,或许也可以说是最繁盛的。」 那两个人的孩子或许会成为最后的纯血的鬼;或许会以最后的鬼自居,选择留在那座乡里目送其他年长的同伴离世,最后一个人终老,孤独地死去。 又或许那两个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外过活也说不定。 我不能干涉那些家伙的命运。只不过,希望无罪的孩子能够在爱中成长。 出了票闸来到街上一看,入冬枯槁的行道树的影子在步道上描绘出图样。实沙绪彷佛感到炫目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了。 「那个……匡,谢谢你放过那两个人。」 我就像要掳走实沙绪一样,用力搂住实沙绪的肩膀。 后记 《ck bird~黑鸟恋人~》的各位读者,幸会。非常感谢各位拿起改编为小说的本书。 这个故事是介于原作漫画第六集二八二页第一格和第二格之间的原创剧情。相当于实沙绪 高一时第一次到天狗家乡的正月,与情人节之间的隆冬。 笔者得知原作者桉小路老师会配合故事情节的印象描绘对应的花以后,首先就想到,是不是也在小说版加入一种象征花朵比较好呢? 不过说到花,那真是百花撩乱。故事的季节是隆冬,小说发售的时间在春天,那时候开的花,而且具有民俗学意义的花……要选什么好呢? 而且,也必须想好跟天狗敌对的妖怪才行。既然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天狗、鬼、河童),那么天狗的对手不是鬼就是河童了。河童……虽然是冶艳欲滴的美男子,不过感觉一上陆地就逊掉了。 因此,敌人就决定是鬼。刚好有个民间故事,描违鬼居住的洞窟入口有「人影花」,看花的数量就知道洞窟内的人数。 那个「人影花」就是山茶花。 山茶花同时也是长生不老的美少女妖怪「八百比丘尼」随身携带的物品,不仅跟永生有关联,开花的季节也符合,而且※汉字写作木字边加春。花,就这么决定了。(译注:此指日文中称山茶花为「椿」,和中文所指称的「椿」是不同种植物。) 笔者成为小说家以前,是从事考古学与民俗学的研究工作。民俗学的研究主题之一,就是「被吃」的双重意义。 这是关于「人身御供」或「巫女」的研究,探讨「为什么用来献给怪物所选中的人身御供都限定年轻女性呢」之类的问题。 怪物是「荒神」,而「被吃」拥有字面上的被当成食物,和成为性奉侍者的双重含意,因此非年轻女性不可。 这么说如果对方是女神的话,是不是选帅哥比较好呢?先不论这点。(笑) 这似乎是根源于绳文时代人类的祈愿,称为大地母神信仰。其信仰对象,是死与再生、生殖与繁荣——在秋冬枯萎的植物,到了春天必定会再度从大地萌芽,即永远反复复活的生命力。 再加上对于女性赌上自己的性命孕育新生命的敬畏以后,进而制造出几乎都是孕妇造型的土偶作祭祀对象。可见母亲是最强的。 因为笔者曾经将这样一门学问当作毕生的主题研究,因此能够参与这个正是「具备被吃的意义的仙果」的故事,笔者深咸荣幸。笔者要感谢机缘与幸运。 对笔者出于求好心切又不断原地踏步的问题轰炸,以及对故事内容不完备之处给予恳切周到建议的桜小路鹿乃子老师,笔者在此致上由衷歉意与谢意。真的非常感谢老师愿意宽大地容许这样的小说,并绘制了精彩的插图。 ルルル文库责编等相关人士,笔者也要藉这个机会向各位致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最重要的,笔者要向阅读本书的您献上无上的感谢。 记于和光普照的※桃之节句 时海结以 (译注:指三月三日。) 《ck bird~黑鸟恋人~》的各位读者,幸会。非常感谢各位拿起改编为小说的本书。 这个故事是介于原作漫画第六集二八二页第一格和第二格之间的原创剧情。相当于实沙绪 高一时第一次到天狗家乡的正月,与情人节之间的隆冬。 笔者得知原作者桉小路老师会配合故事情节的印象描绘对应的花以后,首先就想到,是不是也在小说版加入一种象征花朵比较好呢? 不过说到花,那真是百花撩乱。故事的季节是隆冬,小说发售的时间在春天,那时候开的花,而且具有民俗学意义的花……要选什么好呢? 而且,也必须想好跟天狗敌对的妖怪才行。既然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天狗、鬼、河童),那么天狗的对手不是鬼就是河童了。河童……虽然是冶艳欲滴的美男子,不过感觉一上陆地就逊掉了。 因此,敌人就决定是鬼。刚好有个民间故事,描违鬼居住的洞窟入口有「人影花」,看花的数量就知道洞窟内的人数。 那个「人影花」就是山茶花。 山茶花同时也是长生不老的美少女妖怪「八百比丘尼」随身携带的物品,不仅跟永生有关联,开花的季节也符合,而且※汉字写作木字边加春。花,就这么决定了。(译注:此指日文中称山茶花为「椿」,和中文所指称的「椿」是不同种植物。) 笔者成为小说家以前,是从事考古学与民俗学的研究工作。民俗学的研究主题之一,就是「被吃」的双重意义。 这是关于「人身御供」或「巫女」的研究,探讨「为什么用来献给怪物所选中的人身御供都限定年轻女性呢」之类的问题。 怪物是「荒神」,而「被吃」拥有字面上的被当成食物,和成为性奉侍者的双重含意,因此非年轻女性不可。 这么说如果对方是女神的话,是不是选帅哥比较好呢?先不论这点。(笑) 这似乎是根源于绳文时代人类的祈愿,称为大地母神信仰。其信仰对象,是死与再生、生殖与繁荣——在秋冬枯萎的植物,到了春天必定会再度从大地萌芽,即永远反复复活的生命力。 再加上对于女性赌上自己的性命孕育新生命的敬畏以后,进而制造出几乎都是孕妇造型的土偶作祭祀对象。可见母亲是最强的。 因为笔者曾经将这样一门学问当作毕生的主题研究,因此能够参与这个正是「具备被吃的意义的仙果」的故事,笔者深咸荣幸。笔者要感谢机缘与幸运。 对笔者出于求好心切又不断原地踏步的问题轰炸,以及对故事内容不完备之处给予恳切周到建议的桜小路鹿乃子老师,笔者在此致上由衷歉意与谢意。真的非常感谢老师愿意宽大地容许这样的小说,并绘制了精彩的插图。 ルルル文库责编等相关人士,笔者也要藉这个机会向各位致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最重要的,笔者要向阅读本书的您献上无上的感谢。 记于和光普照的※桃之节句 时海结以 (译注:指三月三日。) 《ck bird~黑鸟恋人~》的各位读者,幸会。非常感谢各位拿起改编为小说的本书。 这个故事是介于原作漫画第六集二八二页第一格和第二格之间的原创剧情。相当于实沙绪 高一时第一次到天狗家乡的正月,与情人节之间的隆冬。 笔者得知原作者桉小路老师会配合故事情节的印象描绘对应的花以后,首先就想到,是不是也在小说版加入一种象征花朵比较好呢? 不过说到花,那真是百花撩乱。故事的季节是隆冬,小说发售的时间在春天,那时候开的花,而且具有民俗学意义的花……要选什么好呢? 而且,也必须想好跟天狗敌对的妖怪才行。既然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天狗、鬼、河童),那么天狗的对手不是鬼就是河童了。河童……虽然是冶艳欲滴的美男子,不过感觉一上陆地就逊掉了。 因此,敌人就决定是鬼。刚好有个民间故事,描违鬼居住的洞窟入口有「人影花」,看花的数量就知道洞窟内的人数。 那个「人影花」就是山茶花。 山茶花同时也是长生不老的美少女妖怪「八百比丘尼」随身携带的物品,不仅跟永生有关联,开花的季节也符合,而且※汉字写作木字边加春。花,就这么决定了。(译注:此指日文中称山茶花为「椿」,和中文所指称的「椿」是不同种植物。) 笔者成为小说家以前,是从事考古学与民俗学的研究工作。民俗学的研究主题之一,就是「被吃」的双重意义。 这是关于「人身御供」或「巫女」的研究,探讨「为什么用来献给怪物所选中的人身御供都限定年轻女性呢」之类的问题。 怪物是「荒神」,而「被吃」拥有字面上的被当成食物,和成为性奉侍者的双重含意,因此非年轻女性不可。 这么说如果对方是女神的话,是不是选帅哥比较好呢?先不论这点。(笑) 这似乎是根源于绳文时代人类的祈愿,称为大地母神信仰。其信仰对象,是死与再生、生殖与繁荣——在秋冬枯萎的植物,到了春天必定会再度从大地萌芽,即永远反复复活的生命力。 再加上对于女性赌上自己的性命孕育新生命的敬畏以后,进而制造出几乎都是孕妇造型的土偶作祭祀对象。可见母亲是最强的。 因为笔者曾经将这样一门学问当作毕生的主题研究,因此能够参与这个正是「具备被吃的意义的仙果」的故事,笔者深咸荣幸。笔者要感谢机缘与幸运。 对笔者出于求好心切又不断原地踏步的问题轰炸,以及对故事内容不完备之处给予恳切周到建议的桜小路鹿乃子老师,笔者在此致上由衷歉意与谢意。真的非常感谢老师愿意宽大地容许这样的小说,并绘制了精彩的插图。 ルルル文库责编等相关人士,笔者也要藉这个机会向各位致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最重要的,笔者要向阅读本书的您献上无上的感谢。 记于和光普照的※桃之节句 时海结以 (译注:指三月三日。) 《ck bird~黑鸟恋人~》的各位读者,幸会。非常感谢各位拿起改编为小说的本书。 这个故事是介于原作漫画第六集二八二页第一格和第二格之间的原创剧情。相当于实沙绪 高一时第一次到天狗家乡的正月,与情人节之间的隆冬。 笔者得知原作者桉小路老师会配合故事情节的印象描绘对应的花以后,首先就想到,是不是也在小说版加入一种象征花朵比较好呢? 不过说到花,那真是百花撩乱。故事的季节是隆冬,小说发售的时间在春天,那时候开的花,而且具有民俗学意义的花……要选什么好呢? 而且,也必须想好跟天狗敌对的妖怪才行。既然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天狗、鬼、河童),那么天狗的对手不是鬼就是河童了。河童……虽然是冶艳欲滴的美男子,不过感觉一上陆地就逊掉了。 因此,敌人就决定是鬼。刚好有个民间故事,描违鬼居住的洞窟入口有「人影花」,看花的数量就知道洞窟内的人数。 那个「人影花」就是山茶花。 山茶花同时也是长生不老的美少女妖怪「八百比丘尼」随身携带的物品,不仅跟永生有关联,开花的季节也符合,而且※汉字写作木字边加春。花,就这么决定了。(译注:此指日文中称山茶花为「椿」,和中文所指称的「椿」是不同种植物。) 笔者成为小说家以前,是从事考古学与民俗学的研究工作。民俗学的研究主题之一,就是「被吃」的双重意义。 这是关于「人身御供」或「巫女」的研究,探讨「为什么用来献给怪物所选中的人身御供都限定年轻女性呢」之类的问题。 怪物是「荒神」,而「被吃」拥有字面上的被当成食物,和成为性奉侍者的双重含意,因此非年轻女性不可。 这么说如果对方是女神的话,是不是选帅哥比较好呢?先不论这点。(笑) 这似乎是根源于绳文时代人类的祈愿,称为大地母神信仰。其信仰对象,是死与再生、生殖与繁荣——在秋冬枯萎的植物,到了春天必定会再度从大地萌芽,即永远反复复活的生命力。 再加上对于女性赌上自己的性命孕育新生命的敬畏以后,进而制造出几乎都是孕妇造型的土偶作祭祀对象。可见母亲是最强的。 因为笔者曾经将这样一门学问当作毕生的主题研究,因此能够参与这个正是「具备被吃的意义的仙果」的故事,笔者深咸荣幸。笔者要感谢机缘与幸运。 对笔者出于求好心切又不断原地踏步的问题轰炸,以及对故事内容不完备之处给予恳切周到建议的桜小路鹿乃子老师,笔者在此致上由衷歉意与谢意。真的非常感谢老师愿意宽大地容许这样的小说,并绘制了精彩的插图。 ルルル文库责编等相关人士,笔者也要藉这个机会向各位致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最重要的,笔者要向阅读本书的您献上无上的感谢。 记于和光普照的※桃之节句 时海结以 (译注:指三月三日。) 《ck bird~黑鸟恋人~》的各位读者,幸会。非常感谢各位拿起改编为小说的本书。 这个故事是介于原作漫画第六集二八二页第一格和第二格之间的原创剧情。相当于实沙绪 高一时第一次到天狗家乡的正月,与情人节之间的隆冬。 笔者得知原作者桉小路老师会配合故事情节的印象描绘对应的花以后,首先就想到,是不是也在小说版加入一种象征花朵比较好呢? 不过说到花,那真是百花撩乱。故事的季节是隆冬,小说发售的时间在春天,那时候开的花,而且具有民俗学意义的花……要选什么好呢? 而且,也必须想好跟天狗敌对的妖怪才行。既然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天狗、鬼、河童),那么天狗的对手不是鬼就是河童了。河童……虽然是冶艳欲滴的美男子,不过感觉一上陆地就逊掉了。 因此,敌人就决定是鬼。刚好有个民间故事,描违鬼居住的洞窟入口有「人影花」,看花的数量就知道洞窟内的人数。 那个「人影花」就是山茶花。 山茶花同时也是长生不老的美少女妖怪「八百比丘尼」随身携带的物品,不仅跟永生有关联,开花的季节也符合,而且※汉字写作木字边加春。花,就这么决定了。(译注:此指日文中称山茶花为「椿」,和中文所指称的「椿」是不同种植物。) 笔者成为小说家以前,是从事考古学与民俗学的研究工作。民俗学的研究主题之一,就是「被吃」的双重意义。 这是关于「人身御供」或「巫女」的研究,探讨「为什么用来献给怪物所选中的人身御供都限定年轻女性呢」之类的问题。 怪物是「荒神」,而「被吃」拥有字面上的被当成食物,和成为性奉侍者的双重含意,因此非年轻女性不可。 这么说如果对方是女神的话,是不是选帅哥比较好呢?先不论这点。(笑) 这似乎是根源于绳文时代人类的祈愿,称为大地母神信仰。其信仰对象,是死与再生、生殖与繁荣——在秋冬枯萎的植物,到了春天必定会再度从大地萌芽,即永远反复复活的生命力。 再加上对于女性赌上自己的性命孕育新生命的敬畏以后,进而制造出几乎都是孕妇造型的土偶作祭祀对象。可见母亲是最强的。 因为笔者曾经将这样一门学问当作毕生的主题研究,因此能够参与这个正是「具备被吃的意义的仙果」的故事,笔者深咸荣幸。笔者要感谢机缘与幸运。 对笔者出于求好心切又不断原地踏步的问题轰炸,以及对故事内容不完备之处给予恳切周到建议的桜小路鹿乃子老师,笔者在此致上由衷歉意与谢意。真的非常感谢老师愿意宽大地容许这样的小说,并绘制了精彩的插图。 ルルル文库责编等相关人士,笔者也要藉这个机会向各位致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最重要的,笔者要向阅读本书的您献上无上的感谢。 记于和光普照的※桃之节句 时海结以 (译注:指三月三日。) 《ck bird~黑鸟恋人~》的各位读者,幸会。非常感谢各位拿起改编为小说的本书。 这个故事是介于原作漫画第六集二八二页第一格和第二格之间的原创剧情。相当于实沙绪 高一时第一次到天狗家乡的正月,与情人节之间的隆冬。 笔者得知原作者桉小路老师会配合故事情节的印象描绘对应的花以后,首先就想到,是不是也在小说版加入一种象征花朵比较好呢? 不过说到花,那真是百花撩乱。故事的季节是隆冬,小说发售的时间在春天,那时候开的花,而且具有民俗学意义的花……要选什么好呢? 而且,也必须想好跟天狗敌对的妖怪才行。既然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天狗、鬼、河童),那么天狗的对手不是鬼就是河童了。河童……虽然是冶艳欲滴的美男子,不过感觉一上陆地就逊掉了。 因此,敌人就决定是鬼。刚好有个民间故事,描违鬼居住的洞窟入口有「人影花」,看花的数量就知道洞窟内的人数。 那个「人影花」就是山茶花。 山茶花同时也是长生不老的美少女妖怪「八百比丘尼」随身携带的物品,不仅跟永生有关联,开花的季节也符合,而且※汉字写作木字边加春。花,就这么决定了。(译注:此指日文中称山茶花为「椿」,和中文所指称的「椿」是不同种植物。) 笔者成为小说家以前,是从事考古学与民俗学的研究工作。民俗学的研究主题之一,就是「被吃」的双重意义。 这是关于「人身御供」或「巫女」的研究,探讨「为什么用来献给怪物所选中的人身御供都限定年轻女性呢」之类的问题。 怪物是「荒神」,而「被吃」拥有字面上的被当成食物,和成为性奉侍者的双重含意,因此非年轻女性不可。 这么说如果对方是女神的话,是不是选帅哥比较好呢?先不论这点。(笑) 这似乎是根源于绳文时代人类的祈愿,称为大地母神信仰。其信仰对象,是死与再生、生殖与繁荣——在秋冬枯萎的植物,到了春天必定会再度从大地萌芽,即永远反复复活的生命力。 再加上对于女性赌上自己的性命孕育新生命的敬畏以后,进而制造出几乎都是孕妇造型的土偶作祭祀对象。可见母亲是最强的。 因为笔者曾经将这样一门学问当作毕生的主题研究,因此能够参与这个正是「具备被吃的意义的仙果」的故事,笔者深咸荣幸。笔者要感谢机缘与幸运。 对笔者出于求好心切又不断原地踏步的问题轰炸,以及对故事内容不完备之处给予恳切周到建议的桜小路鹿乃子老师,笔者在此致上由衷歉意与谢意。真的非常感谢老师愿意宽大地容许这样的小说,并绘制了精彩的插图。 ルルル文库责编等相关人士,笔者也要藉这个机会向各位致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最重要的,笔者要向阅读本书的您献上无上的感谢。 记于和光普照的※桃之节句 时海结以 (译注:指三月三日。) 《ck bird~黑鸟恋人~》的各位读者,幸会。非常感谢各位拿起改编为小说的本书。 这个故事是介于原作漫画第六集二八二页第一格和第二格之间的原创剧情。相当于实沙绪 高一时第一次到天狗家乡的正月,与情人节之间的隆冬。 笔者得知原作者桉小路老师会配合故事情节的印象描绘对应的花以后,首先就想到,是不是也在小说版加入一种象征花朵比较好呢? 不过说到花,那真是百花撩乱。故事的季节是隆冬,小说发售的时间在春天,那时候开的花,而且具有民俗学意义的花……要选什么好呢? 而且,也必须想好跟天狗敌对的妖怪才行。既然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天狗、鬼、河童),那么天狗的对手不是鬼就是河童了。河童……虽然是冶艳欲滴的美男子,不过感觉一上陆地就逊掉了。 因此,敌人就决定是鬼。刚好有个民间故事,描违鬼居住的洞窟入口有「人影花」,看花的数量就知道洞窟内的人数。 那个「人影花」就是山茶花。 山茶花同时也是长生不老的美少女妖怪「八百比丘尼」随身携带的物品,不仅跟永生有关联,开花的季节也符合,而且※汉字写作木字边加春。花,就这么决定了。(译注:此指日文中称山茶花为「椿」,和中文所指称的「椿」是不同种植物。) 笔者成为小说家以前,是从事考古学与民俗学的研究工作。民俗学的研究主题之一,就是「被吃」的双重意义。 这是关于「人身御供」或「巫女」的研究,探讨「为什么用来献给怪物所选中的人身御供都限定年轻女性呢」之类的问题。 怪物是「荒神」,而「被吃」拥有字面上的被当成食物,和成为性奉侍者的双重含意,因此非年轻女性不可。 这么说如果对方是女神的话,是不是选帅哥比较好呢?先不论这点。(笑) 这似乎是根源于绳文时代人类的祈愿,称为大地母神信仰。其信仰对象,是死与再生、生殖与繁荣——在秋冬枯萎的植物,到了春天必定会再度从大地萌芽,即永远反复复活的生命力。 再加上对于女性赌上自己的性命孕育新生命的敬畏以后,进而制造出几乎都是孕妇造型的土偶作祭祀对象。可见母亲是最强的。 因为笔者曾经将这样一门学问当作毕生的主题研究,因此能够参与这个正是「具备被吃的意义的仙果」的故事,笔者深咸荣幸。笔者要感谢机缘与幸运。 对笔者出于求好心切又不断原地踏步的问题轰炸,以及对故事内容不完备之处给予恳切周到建议的桜小路鹿乃子老师,笔者在此致上由衷歉意与谢意。真的非常感谢老师愿意宽大地容许这样的小说,并绘制了精彩的插图。 ルルル文库责编等相关人士,笔者也要藉这个机会向各位致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最重要的,笔者要向阅读本书的您献上无上的感谢。 记于和光普照的※桃之节句 时海结以 (译注:指三月三日。) 《ck bird~黑鸟恋人~》的各位读者,幸会。非常感谢各位拿起改编为小说的本书。 这个故事是介于原作漫画第六集二八二页第一格和第二格之间的原创剧情。相当于实沙绪 高一时第一次到天狗家乡的正月,与情人节之间的隆冬。 笔者得知原作者桉小路老师会配合故事情节的印象描绘对应的花以后,首先就想到,是不是也在小说版加入一种象征花朵比较好呢? 不过说到花,那真是百花撩乱。故事的季节是隆冬,小说发售的时间在春天,那时候开的花,而且具有民俗学意义的花……要选什么好呢? 而且,也必须想好跟天狗敌对的妖怪才行。既然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天狗、鬼、河童),那么天狗的对手不是鬼就是河童了。河童……虽然是冶艳欲滴的美男子,不过感觉一上陆地就逊掉了。 因此,敌人就决定是鬼。刚好有个民间故事,描违鬼居住的洞窟入口有「人影花」,看花的数量就知道洞窟内的人数。 那个「人影花」就是山茶花。 山茶花同时也是长生不老的美少女妖怪「八百比丘尼」随身携带的物品,不仅跟永生有关联,开花的季节也符合,而且※汉字写作木字边加春。花,就这么决定了。(译注:此指日文中称山茶花为「椿」,和中文所指称的「椿」是不同种植物。) 笔者成为小说家以前,是从事考古学与民俗学的研究工作。民俗学的研究主题之一,就是「被吃」的双重意义。 这是关于「人身御供」或「巫女」的研究,探讨「为什么用来献给怪物所选中的人身御供都限定年轻女性呢」之类的问题。 怪物是「荒神」,而「被吃」拥有字面上的被当成食物,和成为性奉侍者的双重含意,因此非年轻女性不可。 这么说如果对方是女神的话,是不是选帅哥比较好呢?先不论这点。(笑) 这似乎是根源于绳文时代人类的祈愿,称为大地母神信仰。其信仰对象,是死与再生、生殖与繁荣——在秋冬枯萎的植物,到了春天必定会再度从大地萌芽,即永远反复复活的生命力。 再加上对于女性赌上自己的性命孕育新生命的敬畏以后,进而制造出几乎都是孕妇造型的土偶作祭祀对象。可见母亲是最强的。 因为笔者曾经将这样一门学问当作毕生的主题研究,因此能够参与这个正是「具备被吃的意义的仙果」的故事,笔者深咸荣幸。笔者要感谢机缘与幸运。 对笔者出于求好心切又不断原地踏步的问题轰炸,以及对故事内容不完备之处给予恳切周到建议的桜小路鹿乃子老师,笔者在此致上由衷歉意与谢意。真的非常感谢老师愿意宽大地容许这样的小说,并绘制了精彩的插图。 ルルル文库责编等相关人士,笔者也要藉这个机会向各位致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最重要的,笔者要向阅读本书的您献上无上的感谢。 记于和光普照的※桃之节句 时海结以 (译注:指三月三日。) 《ck bird~黑鸟恋人~》的各位读者,幸会。非常感谢各位拿起改编为小说的本书。 这个故事是介于原作漫画第六集二八二页第一格和第二格之间的原创剧情。相当于实沙绪 高一时第一次到天狗家乡的正月,与情人节之间的隆冬。 笔者得知原作者桉小路老师会配合故事情节的印象描绘对应的花以后,首先就想到,是不是也在小说版加入一种象征花朵比较好呢? 不过说到花,那真是百花撩乱。故事的季节是隆冬,小说发售的时间在春天,那时候开的花,而且具有民俗学意义的花……要选什么好呢? 而且,也必须想好跟天狗敌对的妖怪才行。既然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天狗、鬼、河童),那么天狗的对手不是鬼就是河童了。河童……虽然是冶艳欲滴的美男子,不过感觉一上陆地就逊掉了。 因此,敌人就决定是鬼。刚好有个民间故事,描违鬼居住的洞窟入口有「人影花」,看花的数量就知道洞窟内的人数。 那个「人影花」就是山茶花。 山茶花同时也是长生不老的美少女妖怪「八百比丘尼」随身携带的物品,不仅跟永生有关联,开花的季节也符合,而且※汉字写作木字边加春。花,就这么决定了。(译注:此指日文中称山茶花为「椿」,和中文所指称的「椿」是不同种植物。) 笔者成为小说家以前,是从事考古学与民俗学的研究工作。民俗学的研究主题之一,就是「被吃」的双重意义。 这是关于「人身御供」或「巫女」的研究,探讨「为什么用来献给怪物所选中的人身御供都限定年轻女性呢」之类的问题。 怪物是「荒神」,而「被吃」拥有字面上的被当成食物,和成为性奉侍者的双重含意,因此非年轻女性不可。 这么说如果对方是女神的话,是不是选帅哥比较好呢?先不论这点。(笑) 这似乎是根源于绳文时代人类的祈愿,称为大地母神信仰。其信仰对象,是死与再生、生殖与繁荣——在秋冬枯萎的植物,到了春天必定会再度从大地萌芽,即永远反复复活的生命力。 再加上对于女性赌上自己的性命孕育新生命的敬畏以后,进而制造出几乎都是孕妇造型的土偶作祭祀对象。可见母亲是最强的。 因为笔者曾经将这样一门学问当作毕生的主题研究,因此能够参与这个正是「具备被吃的意义的仙果」的故事,笔者深咸荣幸。笔者要感谢机缘与幸运。 对笔者出于求好心切又不断原地踏步的问题轰炸,以及对故事内容不完备之处给予恳切周到建议的桜小路鹿乃子老师,笔者在此致上由衷歉意与谢意。真的非常感谢老师愿意宽大地容许这样的小说,并绘制了精彩的插图。 ルルル文库责编等相关人士,笔者也要藉这个机会向各位致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最重要的,笔者要向阅读本书的您献上无上的感谢。 记于和光普照的※桃之节句 时海结以 (译注:指三月三日。) 原作者后记 各位好,我是《ckbird—黑鸟恋人—》的原作者桜小路鹿乃子。第一次接触本系列的读者,以及漫画忠实读者,感谢各位拿起这本书。 这次是自己的作品第一次小说化,而且是原创故事,因此我非常期待时海老师会如何诠释我创作出来的角色。就我拜读过实际成果的感想,倘若这不是我自我陶醉的话,承蒙时海老师满怀着爱生动描写出这些角色,我非常感激。 另外,深谙民俗学的时海老师也补充了我不足的世界观,我铭戚五内,内心欣喜不已。 有幸得到这样的机会,我非常感谢时海老师及各位责任编辑。谢谢各位。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也能够体会到另一种不同于看图,而是运用自己的想象享受《ck bird—黑鸟恋人—》的方式。 漫画也继续在《betsui》全力连载中,也请各位多多支持。 桜小路鹿乃子 各位好,我是《ckbird—黑鸟恋人—》的原作者桜小路鹿乃子。第一次接触本系列的读者,以及漫画忠实读者,感谢各位拿起这本书。 这次是自己的作品第一次小说化,而且是原创故事,因此我非常期待时海老师会如何诠释我创作出来的角色。就我拜读过实际成果的感想,倘若这不是我自我陶醉的话,承蒙时海老师满怀着爱生动描写出这些角色,我非常感激。 另外,深谙民俗学的时海老师也补充了我不足的世界观,我铭戚五内,内心欣喜不已。 有幸得到这样的机会,我非常感谢时海老师及各位责任编辑。谢谢各位。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也能够体会到另一种不同于看图,而是运用自己的想象享受《ck bird—黑鸟恋人—》的方式。 漫画也继续在《betsui》全力连载中,也请各位多多支持。 桜小路鹿乃子 各位好,我是《ckbird—黑鸟恋人—》的原作者桜小路鹿乃子。第一次接触本系列的读者,以及漫画忠实读者,感谢各位拿起这本书。 这次是自己的作品第一次小说化,而且是原创故事,因此我非常期待时海老师会如何诠释我创作出来的角色。就我拜读过实际成果的感想,倘若这不是我自我陶醉的话,承蒙时海老师满怀着爱生动描写出这些角色,我非常感激。 另外,深谙民俗学的时海老师也补充了我不足的世界观,我铭戚五内,内心欣喜不已。 有幸得到这样的机会,我非常感谢时海老师及各位责任编辑。谢谢各位。 我想各位读者应该也能够体会到另一种不同于看图,而是运用自己的想象享受《ck bird—黑鸟恋人—》的方式。 漫画也继续在《betsui》全力连载中,也请各位多多支持。 桜小路鹿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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