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强尼》 开场白 欲穷摘月 cry for the moon 天朝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但凡活泼健朗的兔子,被抓时定会死命挣扎。雄兔最重要的是有一双勇敢无畏的眼—— 米埃.洛比奈夫人《妇人的乡下老家》 开场白 欲穷摘月 cry for the moon 很久很久以前, 曾想, 若不为人毋宁死。 白杨飞絮漫天之夜, 天使, 翩翩然, 翩翩然地降临, 将野性—— 化作六枚弹丸。 虽知在那树下, 你 等着我, 铮铮亮的黄铜子弹, 铮铮亮的 静置于左轮手枪里, 静躺在 某位温柔人儿的怀中。 在月下—— 或撷彼岸花, 或游意大利民谣酒馆, 意气风发。 天朝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但凡活泼健朗的兔子,被抓时定会死命挣扎。雄兔最重要的是有一双勇敢无畏的眼—— 米埃.洛比奈夫人《妇人的乡下老家》 开场白 欲穷摘月 cry for the moon 很久很久以前, 曾想, 若不为人毋宁死。 白杨飞絮漫天之夜, 天使, 翩翩然, 翩翩然地降临, 将野性—— 化作六枚弹丸。 虽知在那树下, 你 等着我, 铮铮亮的黄铜子弹, 铮铮亮的 静置于左轮手枪里, 静躺在 某位温柔人儿的怀中。 在月下—— 或撷彼岸花, 或游意大利民谣酒馆, 意气风发。 天朝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但凡活泼健朗的兔子,被抓时定会死命挣扎。雄兔最重要的是有一双勇敢无畏的眼—— 米埃.洛比奈夫人《妇人的乡下老家》 开场白 欲穷摘月 cry for the moon 很久很久以前, 曾想, 若不为人毋宁死。 白杨飞絮漫天之夜, 天使, 翩翩然, 翩翩然地降临, 将野性—— 化作六枚弹丸。 虽知在那树下, 你 等着我, 铮铮亮的黄铜子弹, 铮铮亮的 静置于左轮手枪里, 静躺在 某位温柔人儿的怀中。 在月下—— 或撷彼岸花, 或游意大利民谣酒馆, 意气风发。 天朝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但凡活泼健朗的兔子,被抓时定会死命挣扎。雄兔最重要的是有一双勇敢无畏的眼—— 米埃.洛比奈夫人《妇人的乡下老家》 开场白 欲穷摘月 cry for the moon 很久很久以前, 曾想, 若不为人毋宁死。 白杨飞絮漫天之夜, 天使, 翩翩然, 翩翩然地降临, 将野性—— 化作六枚弹丸。 虽知在那树下, 你 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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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然地降临, 将野性—— 化作六枚弹丸。 虽知在那树下, 你 等着我, 铮铮亮的黄铜子弹, 铮铮亮的 静置于左轮手枪里, 静躺在 某位温柔人儿的怀中。 在月下—— 或撷彼岸花, 或游意大利民谣酒馆, 意气风发。 天朝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但凡活泼健朗的兔子,被抓时定会死命挣扎。雄兔最重要的是有一双勇敢无畏的眼—— 米埃.洛比奈夫人《妇人的乡下老家》 开场白 欲穷摘月 cry for the moon 很久很久以前, 曾想, 若不为人毋宁死。 白杨飞絮漫天之夜, 天使, 翩翩然, 翩翩然地降临, 将野性—— 化作六枚弹丸。 虽知在那树下, 你 等着我, 铮铮亮的黄铜子弹, 铮铮亮的 静置于左轮手枪里, 静躺在 某位温柔人儿的怀中。 在月下—— 或撷彼岸花, 或游意大利民谣酒馆, 意气风发。 第一幕 强尼兔之枉为兔 no longer rabbit 1 当她来到仙客来大街十三号时,连向日葵都已绽放其迟开的花朵。 我慢慢地啜着玻璃杯中那淡紫色的牵牛花酒,纵情哼唱着很久以前听过的意大利民谣——詹尼·那扎罗的《爱如白鸽》 混蛋,眼泪竟然止不住!科维洛阁下的死有什么值得伤心的?这世上最伤心的事莫过于再也听不到意大利民谣。 蝉声像是要阻止太阳西沉般响个不停,让人仿觉没有明天。牵牛花酒灼烧着我的喉咙,如同女人的丝袜般将男人俘虏;若不慎沉溺,瞬间就会去往黄泉。 当传来咚咚两下敲门声时,我已经直觉感到将会有麻烦事。 干这行这么多年,光凭敲门的方式都能使我若有所觉。这条街上的家伙通常敲五下门,也有敲七下的。但如果敲两下或者六下之类的,事情就会很不寻常。上回敲六下门的,是个被狗撕咬得体无完肤的家伙。 所以我停下歌声,屏声静气地不作应答。君子遇险,绕道而行也。 敲门声仍在回响,紧跟着传来了转动门把的声音。该死,门没上锁! 门开了,却见一个女性嗅着鼻子探进头来。 “这里是强尼兔侦探事务所吗?” “门上既然这么写,应该就是了。” “你就是强尼兔?” 我举起酒杯:“你有看见别人吗?” “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什么出什么事?” “因为隔着门都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呃,像鼹鼠被踩扁的声音。” “啊,”我从椅子上站起身,绕开书桌把她招呼进门,“我只是在唱歌而已。” 看着走进事务所的她,我不由失了神。 我从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女性,她一身黑装,大概是从法国来的吧。优雅而矫情的长耳朵、娇小而结实的身体。还有,那销魂的腿!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未动而身先动——我一把从背后将她抱住,随后按倒在地上顺势插入。 “啊!你这流氓!” “是啊。”我用力摆动着腰,“你说对了,你这小淫兔!” “求求你,不要停……” “啊啊……唔唔……哦哦……啊!” 完事后,我们便稍作整理,理理毛,舔舔前脚。 “那么,”我请她坐到沙发上,“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呀……”她盘起那双姣好的腿,“看起来好年轻呢。” 女人就爱来这套,一旦发生过关系,立刻就摆出副高姿态,好像她在我脑袋上加了道锁似的。 “谁介绍你来的?” “别开玩笑了。”她笑道,那美好的耳朵晃呀晃,“整条街都知道是你解决了水果干事件啊。” 我耸耸肩。 脑海中浮现起约两个月前发生的事。 白杨絮如飘雪飞舞。 事情大致如下: 受阿克赛尔兔的母亲委托,我前往调查失踪的阿克赛尔兔的所在之处。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阿克赛尔那家伙竟被捉到了离此三座山外的小村落,囚禁在当地小学的饲养小屋里。 饲养小屋是直接在地面建起的,若是高床式建筑,我或许会一筹莫展。我们兔子虽然擅长挖洞,却更擅长放弃,也因此上演了无数悲剧。当时正是如此。阿克赛尔虽然为了逃跑而挖起了洞,但当碰到地下的铁板时,立刻认命地缩到一角啃起了胡萝卜。 但我可是目睹了科维洛阁下的死亡情形的,绝不会有一丝半点放弃。当阁下的手指被一根一根地切下来时,依旧能瞪着幸运小子波比——那个曼西尼家族的职业杀手,用满是鲜血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在说:“你给我记住!”这才是男人啊! “你想死的话,唔,随你。”我对阿克赛尔这么说道,“不过呢,你有没有思考过你的妈妈为什么要给你取名阿克赛尔(注:阿克赛尔,即elerator,加速器的意思)?” 那家伙扑簌泪下,双眼通红。接着,我们俩就拼命地挖起了洞。他从小屋里,我从小屋外。拜那该死的防逃跑用铁板所赐,我们挖了整整一夜。阿克赛尔可谓火力全开,挖啊,挖啊,拼命挖。终于在黎明时分,隧道的两头连到了一起,我们不由相拥而泣。 话说回来,为什么事情会演变至此?换言之,地盘意识强烈的我们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地翻过三座山呢。 告诉你吧。 阿克赛尔的爷爷是掌控整条大街粮食贸易的大型企业、“杰克兔&儿子们”公司的ceo(首席执行官),该公司不但经营诸如胡萝卜、南瓜、蒲公英、苜蓿等食物,甚至还有办法弄来兔子的专门饲料。而这位杰克爷爷最终还是对不该出手的东西出手了,那就是水果干。 水果干含有大量的糖分,大家也因此吹气球般肥了起来。而所谓的事实真相就是——那些因为过于肥胖而导致心脏出问题的家伙们为了泄愤,拐走阿克赛尔,翻山越岭地把他扔在了人类的家门前。根据阿克赛尔的证词,那些肥胖恶党最终被一网打尽。 然而,这场风波并没有完全平息。因为在那之后“杰克兔&儿子们”公司发表了道歉声明。而我这个将阿克赛尔从魔爪中救出,并将那些伸出魔爪的恶棍们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的强尼兔,也成为名噪一时的大红人……呃,是大红兔。 “我是索菲亚兔。”她说着在茶几上放下一绺毛,那是与我极为相似的灰色绒毛,“我想请你帮我找人。他叫特伦斯兔,是我的弟弟。” 我闻了闻那绺毛的气味,瞪视着她。 眼前的女人虽然并没有躲避我的目光,但脚却无意识地踏着地板,发出咚咚声。 “油菜二十公斤、白菜二十公斤怎么样?我想这报酬算是相当丰厚了。” “你这小淫兔!”我跳过茶几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想骗我强尼大爷?再过十个月吧!” “我没有撒谎。” “你的脚不是一直都在踏地板吗!” “啊啊!”索菲亚扭动着身躯,“别那么粗鲁。” “啰嗦!” 我从身后插入她。 “啊!你这流氓!” “快说!”我疯狂抽动,“快老实交代!” “啊啊,特里并不是我弟弟。” (注:特里是特伦斯的昵称。) “还有呢?” “它是兔之复活教会的信徒。” 我不由停下腰部摆动。 “求求你,不要停……” 我再次抽动起来,并令她彻底臣服在我脚下。 “啊啊,你真厉害!我第一次碰到像你这样的……再、再进去点……你真是什么都能洞穿啊……” “啊啊……唔唔……哦哦……啊!” 我再次让她在沙发上坐下,“那么,言归正传吧。” “就是我说的那样,复活教会的人在找他。” “为什么?” “这跟你没有关系。” “那位特里兔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大约有十天了。” “原因呢?” “不知道……”索菲亚耸耸肩,“等找到特伦斯时问问他。” 我踩了踩设置在沙发底下的小树枝,只听一声“啪叽”,这声音在人类的耳朵里或许是微乎其微,但对我等兔子却是清晰可辨。我窥视着她,可别说是耳朵,她连根胡须都不动一下。 很明显了。 这小淫兔在说谎,她正妄图蒙混过关。幸福的兔子不会思考太多,因为思考就意味着放松警惕,也就意味着成为肉食动物的晚餐。 “然后呢?你愿意接受我的委托吗?” “你是修女?”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为什么一开始不把真相告诉我?” “因为教会方面希望事情能够尽量保密,毕竟信徒失踪是很没面子的。” “面子?奇怪,兔子失踪这种事又不稀奇。” “我希望你能查明特伦斯现在所在的位置,仅此而已。” “大概现在已经在什么人的胃里了吧。” “看来我应该去找别人。” 她迅速起身,用力朝门的方向走去,仿佛在说这真是浪费时间。 寻找失踪的兔子? 切,亏她有脸说得出。这小淫兔在说谎。证据就是——瞧,她的鼻子至今还在抽个不停,而她知道我能感受到这一切。在了解一切的情况下,她依旧不忘甩出自己最后的撒手锏: 没想到你这个男人会为了这种小事而退缩,但是,你忘得了我的身体吗? 有意思。 有的兔子跑得快,有的兔子耳朵灵,还有的兔子视力好。这一切都是上天赐予的才能。老鼠、人类,但凡活着的生物只有凭靠自己的才能方能生存。索菲亚是美丽的。美丽就是这个女人的才能。而她正企图彻底运用这才能来对本强尼兔大爷下套。可我没法讨厌这样的家伙。 “先付一半定金,剩余部分等工作完成后再付。”我说,“经费另算。” 她转过身。 “我的工作是只要找到这只离家出走的兔子,然后对你报告是吧?” “就是这样,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那么,怎么联络你?” “我会主动联络你的。收到定金后你就会开始工作的吧?” “真不好意思问了你那么多,”我起身打开门,“不过我认为谨慎是兔子的美德。” 索菲亚哼笑着走出门。 我静静地关上门,又往杯中倒入牵牛花酒。 会吸血的是雌蚊子,母蜘蛛吃公蜘蛛,而通常用针刺人的也是雌马蜂……啊,索菲亚兔,法国的黑珍珠,谎言的堕天使。既然你已出招,那我也不会后退半步。要是给女人区区一两个谎言耍得团团转,那也别当男人了。 这一夜,我就这么喝着酒度过,男人的酒。 2 花当似樱,男如强尼。 诞生到这花花世界转眼三年(折算成人类的年龄大概是三十岁吧)的拥有一身紧致灰色毛皮的从鼻孔到屁眼都如假包换是只兔子的本大爷在此。 是谁造就了我?是科维洛阁下——那个令兔子战栗的人类——用他的背影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男人。当管理账务的吉米偷偷贪污金钱的时候,他让我体会到失去同伴是多么痛苦。 科维洛阁下和吉米·萨佐早在裁缝店时代就已相识。当时,年轻的凯塔诺·科维洛刚从区区一跑腿的升格为黑手党正式成员,并且和从小玩到大的吉米联手在裁缝店里开起了地下赌场。跑马、赛狗、斗鸡、篮球、拳击……只要是有胜负的比赛,他们就能开局抽成。“真是美好的时代呀。”阁下对我说道,“一切都像崭新的早晨一般闪闪发光。身为老幺的吉米虽然有四个哥哥三个姐姐,但他和我之间的关系,却早已超过了手足。” 而这个亲如家人的吉米却背叛了阁下。那一晚,哈利肯·罗尼击败路易·罗贝斯获得重量级比赛的冠军。因为承办庆祝盛宴的是科维洛家族,所以我也一同参加了宴会。哈利肯是个乐天派,他的右眼上方有一道“斗牛犬”布鲁诺所留下的伤痕。 宴会后,只剩阁下与吉米二人结伴而归。“我说吉米,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个不是西西里亚出身的人可以成为黑手党正式成员吗(注:黑手党家族的正式成员必须是西西里亚人。)?”阁下打破了沉默,“你还记得吱吱与猴子那对本迪尼兄弟吗?某一天,前任老大对我说:‘凯塔诺,我没法当那两个人的父亲。’就这么一句话,我就在当天把那两个人一起干掉了。之后我就进了监狱,而前任老大则代替我照顾我的老妈还有弟弟们。”吉米只是一个劲地流泪。阁下继续说道:“就是这样,吉米,黑手党就是这样的生存方式。只要能决心跟随所信赖的男人哪怕是下地狱,”他顿了顿,摸了摸我的头,“就算是这只兔子强尼,也能成为黑手党。” 吉米哇哇大哭,阁下拥抱着吉米,吻了吻他的双颊,便一枪打得他脑袋开花,没让部下动手,一切亲力亲为。之后当阁下一人独处时,他把我放在膝上,一边抚摸着我的身躯一边潸然泪下。这种时候,阁下什么都没有说,对同伴也是,对我也是。伴随他的,只有烈酒、雪茄的烟雾,以及悲伤的意大利民谣。对于男人来说,这些已经足够。 连对待女人的方式,我都是从他身上学来的。 虽然阁下从不在女人身上吝啬金钱和赞美之词,但却深谙何时该强势。卡米拉·梅那家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区区一伴舞的,却坚信阁下对她的舞姿着迷。平时总以艺术家自居,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搜刮阁下的金钱。 阁下在后台痛扁卡米拉并且将她的舞裙撕烂的时候,我也在场。因为那骚货在舞台上对着台下的年轻客人暗送秋波。阁下把卡米拉压倒在化妆台上,把他粗大的那话儿狠狠地插入。化妆品啊,假发啊,散落一地。每摆动一下腰,阁下的拳头就狠狠地砸在卡米拉的脸颊上。由于戴着“wise guy”(注:暗喻“自以为聪明的人”)——这是他晋升为黑手党组织的干部时,前任老大送给他的戒指——没几下便揍得卡米拉满脸是血。 真是痛快!见我兴奋得四脚乱蹬,阁下对我眨了眨眼,仿佛在说: 女人是不能宠的,强尼,这个世界上值得珍惜的女人只有一个,男人只要守护好她就可以了。实际上那一夜,阁下宠幸着他的妻子伊莎贝拉直到她沉沉睡去。 啊,阁下!凯塔诺·科维洛!你不在以后,我真的很寂寞。而乔治·曼西尼,混蛋,若非我是只兔子,你这家伙早已经躺棺材去了! 阁下丧命于幸运小子波比之手的那一天,我像是屁股着火似的在房间里到处砰砰乱跳,差点把腿折腾到复杂性骨折。因为无法制止的惊惧,我几乎就要窒息。还有好几次被阁下的得力助手——有着“侠客”之称的托尼·维洛佐的尸体绊倒而导致头撞到墙。“侠客”托尼的绅士帽上满是疮痍,而他的头上也有着相同数量的弹孔。参谋朗多·钦可缇,“陶笛”索尼,奇洛·费利奥尼……大家都被杀了。 人类并不指望兔子的忠诚,也无须它的服从,至于它的战斗力那更是个笑话。如果想要这些,那还不如去养条大型犬。所谓兔子的哲学,一言概之便是“胡萝卜不说话”,只是这样。也就是说,兔子只要听到奇怪的声音便会一溜烟地逃之夭夭。所以我——强尼兔——也夹着尾巴逃跑了。 世界轰然崩塌。 软绵绵的床、准时呈上的食物、阁下那抚摸我身体的大大的手、全体干部围坐着的餐桌、男人们的笑声、我的耳朵护理、皮毛护理……一切的一切都化为昨日梦境。 第一次在没有屋檐的地方等待天明,我感到万分恐惧。被猫咪们调戏玩弄,还差点丧生于野狗之口。若非沟鼠救命,强尼兔的故事便从此落幕。虽说宠物沦落街头一般都会过得万分凄惨,但不管怎么说我的运气还算不错。 逃进下水道的我和老鼠们一起生活了一阵子。他们亲切、爽朗,永远都有腐烂的蔬菜。由于兔子不吃肉,也因此避免了不必要的争端。 我慢慢地开始掌握野外生存所必需的本领。如何用鼻子分辨有毒的食饵、如何用耳朵分辨危险的声音、如何在面对大家伙时控制好距离。要想生存,最重要的是什么?第一是 运气,第二还是运气,没有第三和第四,第五则是不要舔毛。尤其作为曾经的宠物兔,特别在意身上的毛是否弄脏。然而,舔毛就意味着多少得吞下自己的毛。这样一来,吞下去的毛便会在胃里沉积,兔子也就渐渐地没有食欲。然后,当兔子注意到这一点时,大概已经和天使们一起飞翔在空中了。我就曾经碰到过一次,若非独眼的波波鼠给我吃下淤泥一般的蔬菜使我吐出毛球,我大概已经成佛了。 爪子越来越长也是个麻烦。稍微偷懒不磨爪子,就会咔嗒一声折断。我还曾被自己的爪子抓伤过。在阁下家的时候,我最讨厌剪爪子,如今我才彻骨地感受到主人的恩惠。 话说回来,我的确是受到了独眼波波鼠相当的照顾,除了老鼠哲学——“可咬之物皆能入口”以外,我还听说了不少有关人类的可怕故事。即使如此,我仍会想着为人类辩护。科维洛阁下他们虽然杀人,对待动物却十分温柔。我还想起“侠客”托尼一边修整手枪,一边给小鸟喂面包屑。 但是某一天,我却亲眼见证了波波鼠所言。当时,在附近有一群以加斯顿为首的猫咪组织。他们是把杀鼠当作无上乐事的右翼分子。波波鼠的左眼就是在加斯顿的耍弄下被挖下的。 那一天,我和波波鼠被腐烂的卷心菜所诱一路来到下水道的排水口。在那里,有三个人类少年,看起来大约都是十二岁左右。其中一人正把手上的大麻袋放到干涸的河床上。麻袋口被扎起,扭动着,从中传来喵喵的叫声。另一个少年慢慢地执起棒球棒挥向麻袋,于是我听到了前所未闻的凄厉惨叫。是什么时候来着?“陶笛”索尼割下了奇洛·费利奥尼的耳朵,当时奇洛的叫声听起来不过像是摇篮曲。少年们哈哈大笑,似乎感到意犹未尽,另一个少年拾起一大片水泥块,朝着麻袋还在扭动的地方砸去。少年们就这么拿着棒球棒和水泥块,一边口中叨念着“还能动!?还能动!?”一边不停地砸着麻袋。直到惨叫渐渐消停,他们仍不罢手。最后,他们点上烟,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我和波波鼠朝麻袋的方向走去。大概是闻到了血腥味,不知什么时候,其他的老鼠们也聚集到了一起。波波鼠咬开麻袋,却看见加斯顿等猫咪已经变得血肉模糊。 “啧啧,”波波鼠搓着双手望向我,“今天有好吃的了。” 这时,我才第一次注意到他身上散发着的宛如烂泡菜的臭味。我明白了,如果有一天我命丧黄泉,这些老鼠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强尼兔送进自己的胃袋。 看着那群围着加斯顿等尸体的黑影,我转过身迈步离开。这一次,我要用自己的腿,好好地踏上这片土地。 于是,我来到了仙客来大街。 在人类的耳朵里,这听起来或许很美。当天气转冷,道路两旁到处都盛开着红色或粉红色的仙客来,的确可谓美不胜收。 但对我们兔子而言,却绝对不可或忘仙客来是毒药。什么美不美的,根本不会有人想住在这种鬼地方。只要踏进这条大街一步,就无法保证是否还能平安回来。看看四周,到处都充斥着堕落、贫困,以及绝望。中了仙客来毒的男人们终日无所事事地到处找碴,女人们也红着眼彼此找麻烦,连小孩子之间都有着他们自己的纠葛。在弄堂的深处,聚众掷骰子,打架闹事,小偷横行,这正适合我这种见不得人的家伙。只要两分钟,就能走到地狱。除了这里,就只有波波鼠他们的下水道了。 还有乔治·曼西尼。 我祈祷着来世为人。再不当兔,也不做鼠。曼西尼,你一定要活到那一天! 3 太阳下山就出门吧。 我决定先去罗伊的店里逛逛。它位居仙客来大街的一畔,是离地狱最近的酒吧。 才进入昏暗的店里,我的鼻子便不由自主地抽动。空气中漂浮着小便的气味。很好,没有异常。我和几个熟识的醉客打了招呼,便在柜台的正中找到了一个空位。 “哟,强尼。”罗伊兔走了过来,“还是要牵牛花酒?” “是啊,男人的酒。”我点起烟——用枇杷树叶制成的兔用烟草。“你好吗?罗伊。” “只要不绝望,健康也好垂死也罢,日子总能过下去。”罗伊晃着脑袋在我的面前摆上玻璃酒杯,倒满了牵牛花酒,“你听说了吗?” “什么?” “又死了五只。” “真的?” “今天到处都在说这个。还有人看到再会之树发出银白色的光。” “这是第三次了吧。” “第一次是七只,然后是十二只。” “混账,大概又是人类干了什么傻事。” “还总是要我们给他们擦屁股。”罗伊叹了口气,“我说强尼,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我喝着酒,等着罗伊说下去。 “你对人类的事情不是无所不知吗?据说连人类的语言你都懂。那个什么再会之树,到底是什么玩意?” “你知道什么是电吗?” “就是人类照亮大街的火球吧?” “人类是害怕黑暗的生物。但如果是昏暗的灯光,反而会使他们更加不安。你明白吧?” “是啊,因为会被老鹰呀狐狸看到嘛。” “正是如此,罗伊,所以人们要让大街亮得连老鹰和狐狸都不敢靠近——用百万个火球。而我们所称为再会之树的高烟囱,就是用来制造火球的装置。” “但是,为什么兔子会因此而死?” “科维洛阁下曾经说过,在某个遥远的国家,因为那根烟囱的倒下导致了一切生物的死亡。是叫切尔诺贝利吧。总之河水腐臭、草地枯败、土地贫瘠,连那里的风都是有毒的(注1)。”(注1:1986年4月26日,位于乌克兰北部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严重泄漏以及爆炸事故,这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核事故,由于风向的关系,约有60%的放射性物质落在了白俄罗斯土地上。) “喂喂,如果是真的话那我们还在这里干啥?”罗伊的脚咚咚乱蹬,“快点离开这鬼地方吧。” “冷静点,罗伊。”我喝了口酒,又吸了口烟,“在这个地球上不管在哪儿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类。如果地球有屁眼,连那里都会有人类居住。” 这时,忽然有人从旁插话。 “你好像很了解人类嘛。” 我瞥了眼醉倒在旁边椅子上的家伙。 “住口,阿尔。”罗伊责备道,“他是强尼,我的朋友。” “我说罗伊。”那醉汉说,“我正在和这家伙说话呢。” “所以我叫你住口啦,阿尔……” 我用手势示意罗伊兔停下,对那醉汉说道:“你似乎很讨厌人类嘛。” “似乎很讨厌?你说似乎很讨厌?”他边说着,边把前脚咚的一声搁到柜台上,“看我这个,你还说得出我‘似乎很讨厌’的话吗?” 醉汉的右前足从脚踝上方被齐齐切断。 “是人类干的?” “据说兔子的脚能带来幸运哦……你听过这么愚蠢的事吗?人类变成富翁也好死在臭水沟里也好,跟我的脚有半毛钱关系吗!?” “太不幸了。”我指了指醉汉的酒杯说,“罗伊,也给他一杯。” “只要能够杀死哪怕一个人类,我可以连我孙子的灵魂都卖给恶魔!”醉汉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把我点给他的牵牛花酒一饮而尽,“你喜欢人类的,是吧!一定是这样的,你这家伙喜欢人类!” “坏人到处都有。”我慢条斯理地啜了口酒,“是你运气不好。” “你对兔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和人类一样呗,有好有坏。” “像你这种家伙一定想着转世为人吧。” “兔子太渺小了。” “你这只卑鄙的兔子!” “人类也好,兔子也好,”我说,“真正的男子汉屈指可数,其他人都不过是胆小鬼。” 醉汉瞪着面前的空酒杯,又瞪着自己残缺的前脚,然后大声地叫嚷起来。 “喂喂,大家看过来!这里有个家伙想转世为人呢!这个基佬想被人类的男人搞呢!” 酒吧里的全员一齐发出怒吼,还拼命地用脚咚咚地跺着地板。 “不配当兔子!”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立刻就有人接嘴:“我的老爹就是被人类养的狗咬死的!” “啊啊,如果我是男人的话,”在柜台一端的女人尖声嚷道,“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家伙!有哪个男人来把这家伙踹到马路对面去!?是男人就出来!” 我跳下椅子,在一片怒号声中走到那个女人身边。那个女人一身痴肥,毛色粗劣,眼里还沾着眼屎,她正龇牙咧嘴地对我大声责骂。 “你想打女人?你敢动手就试试吧!像你这种人,也只敢打女人!” 我一拳揍到她的鼻子上,她从椅子上滚落。 店里突然一片寂静。 我绕到女人身后,一把抬起她的屁股,将早已勃起的那话儿狠狠地插入她糜烂的下体。 “来吧,有什么不满的就放马过来。”我一边摆动着腰身拍打着女人的屁股,一边一个一个地瞪着店里所有的男人,“我强尼兔奉陪到底。” 谁都没有上前。大家或者喝起自己的酒,或者在思考着什么,或者用后腿咯吱咯吱地挠着自己的背。连那个醉汉阿尔,也将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兔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这些家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就算是那些葬身于再会之树的兄弟们,大概也没有搞清楚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他们视死亡如上帝般敬畏。哼,我强尼兔可跟他们不同。就像我藐视人类还有兔子一样,我同样藐视死亡。在死亡来临之前,我自己先行一步。 “啊啊,我可是男人!” 我在她那生过五六百只兔子的阴道里射精后,便穿过桌子之间的空隙走到店外。正点上烟,罗伊从身后追了上来。 “喂,强尼,刚才你也太过分了。” “我知道的,罗伊。” “我说,或许你说的并没有错,但是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我是无所谓你喜欢人类的,但是,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不能说。” “我谁也不喜欢。” 罗伊没有接话。 “你知道兔子最缺什么吗?罗伊。” “说。” “我也不知道。” “……” “或许,大概就是人类所说的‘爱’吧。” “爱?” “就我所见,人类的喜悦、悲伤、憎恶,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爱。” “要说喜悦悲伤憎恶,我们也有啊。” “并不是这样。我们的感情归根结底,罗伊,只不过是因为没兴趣啦、吃饱了或是饿了。”我吸了口烟,“刚才你也看到了,根本就没人想上来揍我,他们根本就不懂必须这么做的意义。一群胆小鬼。” “胆小有什么错了?胆小不也是为了生存嘛。” “这世上有比生存更重要的事。” “这你就错了,强尼。生存是最重要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像人类那样自相残杀,这其中的意义我们永远都没必要去懂。” “或许,就跟你说的一样。”我耸耸肩,“我只是想了解什么是‘爱’,如此而已。” “但我们是兔子!” “没错,我想一定是我疯了。” “我并不讨厌你这点。”罗伊说,“不过,你暂时别来我店里了。” “我在找一个男人,罗伊。”我拿出特里的毛,“他名叫特伦斯,似乎和兔之复活教会有关系。” 罗伊哼哼地闻了闻毛,摇摇头:“有什么消息我会联络你的。” “麻烦你了。” “刚才你实在太过分了,强尼,太过分了。” 说完,罗伊回到了店里。 我吸了口烟,仰望没有月亮的夜空。 新月。 月光照亮黑暗,也将兄弟们置身于危险之中。人类可以怀着柔美的心情欣赏皎洁明月,兔子却丧命于猫头鹰的爪下。爱,就是左手拿枪,右手意大利民谣。 “我主慈爱。人若忘记爱,万事休矣。” 科维洛阁下虽然每星期都会去教堂,却从没带我去过。当阁下与“侠客”托尼走进教堂,凯迪拉克里总是只剩下我和司机阿伦·杰克逊两个。 就像黑兔子一样,阿伦是个黑人,他打心底里讨厌我。不过要说起讨厌,阿伦这家伙对阁下也好托尼也好还有意大利民谣也好,都是一视同仁地讨厌。每当他与我单独相处,他总是会耍点阁下不会发现的恶作剧来作弄我。比如逼我吃蘸了芥末酱的三明治,或者抓着我的耳朵甩来甩去,还有放震耳欲聋的饶舌音乐,以及一边戳着我一边说:“总有一天我要吃掉你。” 当然,我也不会就这么逆来顺受。我强尼兔可不是什么软脚虾,所谓一报还一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我也是黑手党。所以我咬他,用后腿踹他,甚至趁阿伦走开的时候在这家伙的咖啡里拉屎,圆溜溜的大便哦。阿伦那家伙喝下那杯咖啡,以一种奇怪的表情仔细地辨别个中滋味后,便跑到车外大声作呕。 言归正传,阁下曾经告诉过我不能带我进教堂的理由:“听着,强尼,基督教是很迷信的。他们说你是淫乱的象征,这怎么能忍!你可是我堂堂凯塔诺·科维洛的得力右手啊。” 所以,我决定去看看兔之复活教会。这是个好机会,索性借此和上帝正面交会也不错。以阁下给我的印象来看,那个叫耶稣的家伙似乎对爱的真谛了解得十分透彻。因为每次阁下从教堂出来的神情,都跟让他妻子欲仙欲死后一样愉悦。 但话说回来,这还真是讽刺啊。这些兔子们竟然向排斥兔子的人类宗教寻求救赎。 当我漫步在被新月照亮的夜路上,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抱住,随之一个温热的东西紧紧地贴上了我的屁股。 “插你!干你!操死你!” 是“冲天炮”艾迪。他正用他那话儿磨蹭着我的菊花。 “靠,你给我放开,混蛋。”我用后腿猛踹他的下腹,一把挣开了他的身体,“你这傻逼艾迪!再敢碰我屁眼我就把你鸡巴拧成麻花。” “不、不好意思,强尼。”艾迪捂着自己的下身缩成一团,“你的屁眼实在是太动人了……我、我……” “再说我杀了你。” “对不起!” “嘘!” 艾迪忙用两手捂住嘴。 远处传来了猫头鹰的啼声,我们忙躲进樟树洞里。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不起,强尼。”艾迪轻声说,“我以后不再这么干了。” “别说了,艾迪。刚才我也对你太凶了,不好意思。” “之前跟你提过的问题,你有考虑过吗?” “那个啊,嗯,我说……你还没上吗?艾迪。” “我想知道理由啊。”艾迪烦躁地用脚咚咚跺地,“那群淫兔一年到头都在发骚,为什么偏偏不让我干?” “没眼光吧。” “不是的!连走路蹒跚的老太婆看见我靠近都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逃开。” “我说艾迪,你相貌堂堂、举止温和,说实话,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们偏偏不让你 上。” 我不由自主地说了真话,艾迪立刻哇哇大哭。 “不过呢,这世界就是这样的,有很多东西是没有理由的。”我用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要哭,艾迪。你知道我在人类的地盘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吧?” 艾迪一边抽着鼻涕一边点头。 “人类里有很多家伙跟你一样,明明没什么缺点,女人却就是不正眼看他一眼。而我的伙伴科维洛阁下就是这种人的朋友,他开了好几家店,在店里,只要这些人肯付钱,想上几个女人都可以。” “真的?人类搞女人要付钱?” “是啊,对人类来说干女人可辛苦着呢。哪像我们想干的时候立刻就能……哦不,是像那些淫兔娘们谁都能上……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为什么……”艾迪又开始嘤嘤抽泣,“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我想说的是,艾迪,因此对人类来说,性交具有特别的意义。当一样东西唾手可得的时候,它所具有的意义便会被忽视。性交也是这样。其实这明明是件十分重要的事,对我们来说却连个屁都不是。换个角度想,你其实是很幸运的。所谓的爱可是从贫乏中诞生的哦。” “爱?那是啥?” “是一种幸福的心情。” “不要说什么幸福的心情。老子我要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女人的屁股。” 我给艾迪闻了闻特里兔的毛,还是没有半点收获。艾迪的鼻子只闻得到小小的、可爱的女人的屁股。 于是我匆匆忙忙地前往教堂。 “上帝是没有形体的!我可以断言!上帝!是!没有形体的!” 牧师兔每挥次手,底下坐着的教众便齐声高呼:“正是如此。” “我见过人类的上帝!人类的上帝有着人类的形态!” 黑色的兔子弹奏着管风琴。 “人类认为上帝会跟他们长得一样!如果是这样,就请拿出证明来!” “正是如此!” “犹太教时代的上帝以绝对高度支配万物。上帝和世间万物都不一样。一直到基督教出现后才把上帝的形态具体化。而那就是人类的形态!然后,出现了一个叫黑格尔的男人。黑格尔认为上帝通过人类来实现自我,这个疯子甚至认为当历史走到终点,人类就将成为上帝!”大汗淋漓的牧师兔顿了顿,扫视着听众席,“接着是费尔巴哈!” 信徒们咚咚地用脚跺着地板。 “岂有此理的是,这个叫费尔巴哈的疯子居然认为人类自身就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所谓的上帝无非是将人类的伟大之处从外部投影所得!”牧师兔声嘶力竭,“难怪人类随心所欲地破坏着地球!难怪人类随心所欲地杀害我们的兄弟姐妹!” 我坐在最后一排的位子上。即使坐在最后一排,也能感受到牧师兔的逼人气势。 “但是,上帝和谁都不像!”他挨个指着信徒们,“你!你!你!还有你!从来!就没有!什么上帝!长得像那些随意杀害了你们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的人类!” “正是如此!” “1……2……3!”伴随着牧师兔的指示,黑兔子当当地奏响管风琴,“我所说的,兔之复活!耶!即将来临!” “哈利路亚!” 祭坛后方待命的圣诗班开始咏唱,信徒们齐齐站起。 牧师兔开始大声朗诵,如魔鬼一般喃喃着赞美上帝的话语。愤怒的管风琴声,几欲掀翻屋顶的圣诗班的合唱,以及全体又唱又跳的兄弟姐妹们。每一个都像是被什么附身般恍惚,却又是那么满足。 照这情形来看,离兔子们了解爱的时日也不远了。 我走出门抽起烟,等一切都安静下来,我去拜访了牧师兔。 吹拂原野的风中带着一丝鼠尾草的清香。 兔子兄弟们络绎不绝地从教堂出来,仿佛沉默般渐渐地消失在苍白的夜色中。我估摸着信徒们的寒暄差不多告一段落,便上前对牧师兔搭讪。 “啊,实在是获益良多的讲演啊。” “愿上帝也保佑你。”牧师兔温和地对我点头。看来上帝的疯客游击团已经打烊,“你是今晚第一次来吗?” “是的。”我们握手,“有关黑格尔那家伙的内容很有趣。没想到除了博士兔以外,竟然还有兔子对人类如此了解。你知道的吧,梧桐林那里的博士兔。” “我可是被人类抚养大的哦。虽然不能像博士兔那样可以读懂他们的文字,不过讲话还是听得懂的。”牧师兔微笑道,“抚养我的那一位是在大学里教授神学的,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的是,他已经去世了。” “难怪……”我说,“其实我也是被人类养大的。” “哦哦,是这样啊。” “我的主人如今也已经去世了,他是被黑手党杀死的。” 牧师兔的眼睛瞪圆了:“你的也是?” “欸?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的主人也是被黑手党杀死的。真是伤心,我的主人生前一直致力于清剿黑手党的运动。” “所以才会?” “布莱恩他……也就是我的主人,他的车被人装了炸弹。他的妻子波拉当时虽然身怀六甲,却被人从窗口扔了下去。” “太惨了。” “黑手党是群卑劣的家伙。”牧师兔咚咚地跺着地,“当时,下议院刚通过了电力民营化法案,所以那群流氓想在新建的核电站项目里捞油水。他们甚至注册了空壳公司。我的主人打算阻止这一切。但是,法案已经通过了,只剩下反对核发电这一条路。布莱恩弄来了在建核电站的设计图。我是不太懂啦,不过他对波拉说过这样一来就能把那群流氓从发电业中赶出去了。我想大概是设计图中有着某些致命的缺陷吧。”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也咚咚地跺着地,咚咚咚。牧师兔的记忆和我的记忆重叠起来,当时的光景渐渐苏醒,往事历历在目。 “但是,布莱恩也很明白,自己或许会被杀。”牧师兔继续说道,“因此为了以防万一,他把设计图附在自己的报告里,递交给上议院的基尔巴特·罗斯议员。因为罗斯议员一心想把承建核电站的黑手党老大送上死刑台。” 我吞了吞口水,努力张开紧闭的嘴:“那么,那个所谓的老大是……” “那家伙就是科维洛家族的凯塔诺·科维洛。” “……” 怎可能忘记。 正因为布莱恩·格林和基尔巴特·罗斯那两个混账,科维洛阁下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那可是孤注一掷,赌上科维洛家族存亡的大买卖。基尔巴特·罗斯想把阁下送上死刑台?哈,还真是这样。 “不过,你的主人似乎是白白送死了,是吧?” 牧师兔张大了嘴。 “最终,上议院还是通过了电力民营化法案。”我指着山麓,“看见了吧?” “看什么……” “可以看到被兔子们称为再会之树的东西吧。该死的曼西尼电力公司的该死的核电一号机!” “但、但是,”牧师兔猛眨眼,“至少布莱恩把黑社会赶出了电力业。” “哈、哈、哈、哈!” 到头来,科维洛阁下不过是个过时的人,是那个需要凭着一腔豪气流血拼命时代的残影。不像曼西尼那小人会须臾迎合,到处奉承拍马。阁下常常对我这么说:“强尼,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能让我的手下们饿肚子。我凯塔诺·科维洛怎么能让那些为我卖命的家伙们落得这种下场?哎,下辈子会变成驴的。” “我跟你说件事。”我收起笑脸,“罗斯那个混账是乔治·曼西尼的表 兄,而那该死的曼西尼如果谈不上是黑社会,那么阿尔·卡邦都只是区区一个酒场老板了。” (注:阿尔·卡邦,al e,1899—1947年,美国知名罪犯。绰号“疤面男”的他不但是1920年代芝加哥市黑帮的掌控者,也是该市所谓的“地下市长”。) 牧师兔惊退两步。 “还有件事你也不知道——兔子复活什么的,哪怕到世界末日都不可能发生。”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闭嘴!给我安静地听好!”我揍了他一拳,“所谓复活,必然发生在灭亡之后。人类之所以会创造出耶稣,也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他们知道,想要创造出一个新世界,就必须一切都回到零点。基督教正是为此而诞生的!” 牧师兔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像看着怪物一样地瞪着我。 “兔子这辈子都别想什么复活,绝对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被毁灭的觉悟。你知道你的演说里缺了什么吗?嗯?牧师先生。” “什么?” “爱。” “……” “毁灭需要爱,复活也需要爱。当你说人类的坏话时,大批的兔子前来听你说教;但才跨出教堂一步,他们就会一股脑地全忘了。你只要一直重复说同样的内容就可以了,然后唱唱歌跳跳舞。哈哈,再没有比这更一本万利的生意了。我们来打赌吧,你是不是一直都重复着同样的说教?没错吧?对兔子们来说,他们需要的是有人能言之凿凿地告诉他们,上帝有着和兔子一样的形态。爱就是这么的纠结。” 说完想说的话,我对着他转身离开。 “你……你到底是……”背后传来他哆嗦的声音,“为什么你会知道乔治·曼西尼的事?” 我停下脚步,叼了根烟点火。 看来是白来了,这种胆小鬼不可能是什么坏人。他和别的兔子没什么区别,虽然能说会道,但真碰上可能伤及自身的事,立刻便卷起尾巴逃之夭夭。我不相信他会跟特里的失踪有半点关系,更别说是幕后黑手了。 “你的主人,莫非就是……” “什么呀?”我对着星空吐了口烟,“一个普通男人罢了。” 之后的两晚都无功而返。 虽然我找了不少人询问特里的事情,却没有任何线索。支配兔子感情的只不过是没兴趣、吃饱了或者饿了。换言之,不到世界末日他们不会关心别人的事。 在黎明时分回到事务所,突然闻到了和平时不一样的气味。我用鼻子嗅了嗅,看来是罗伊来过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蹦跳着穿过仙客来大街,来到了罗伊的店前,已经打烊了。 “喂,罗伊。” “进来吧,强尼。”正在擦拭吧台的罗伊为我倒了杯牵牛花酒,“真是好久不见。” 我来解释一下。 虽然我在这家店里捣乱是在三天前,但如果算人类的寿命为八十年,而兔子的寿命是八年的话,那么我们所谓的三天就相当于人类的三十天了。 我一口气喝下牵牛花酒。 “你有什么发现吗?罗伊。” “也不能这么说。” “说说看。” “其实就是昨天听到客人的谈话啦。”他边说着边帮我斟满酒,“你知道铃兰谷吧。” “就是那些铃兰瘾君子们的落脚处吧。” “最近,这个铃兰谷里好像经常会有一群可疑的家伙到处晃荡。” “可疑的家伙?” “他们把瘾君子们集合起来,教导他们绝对不要碰铃兰。” “这个客人是从铃兰谷来的吗?穿过有着银狐居住的那片原野?” “实际上应该是从梧桐林绕过来的吧,我相信那家伙说的,毕竟他看起来已经半死不活了。” “能活下去的都是他这样的家伙。” “据他所说,那群可疑的家伙还到处宣传‘兔之真正复活’。” bingo! 罗伊在吧台上放下张小纸条:“你去这里看看吧。” 我抓起那张纸条: 铃兰谷六号,斯利姆兔商会。 “那群家伙好像在这家店里买了马达。” “马达?人类的?” “哎呀,”罗伊兔摆出个投降的姿势,“我也不过是碰巧偷听到别人的谈话而已。” 我把小纸条放进口袋,又拿出三根胡萝卜放在吧台上:“欠你个人情哦,罗伊。” “说什么呀,大家都只是努力讨口饭吃。” 我喝干了杯中的酒。 “再来一杯怎么样?”罗伊说,“我请你。” 第二天晚上,我收拾好行装,正打算一鼓作气地出发,事务所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索菲亚兔毫不客气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冷不防地冒出一句:“你被炒了,强尼兔!” “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去教会?” “不能去?” “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搜查的定则,先怀疑身边的人。”我倒了两杯牵牛花酒,“不过,你可以放心。那位牧师先生无辜得就像雏菊上的朝露。” “你对牧师先生说了‘复活发生在灭亡之后’的话吧?” “难道你躲在那个牧师的外套里了?” “正经点!”索菲亚瞪我,“你竟然会这么想。” “我只是直面自己的心。” “难道在你眼里,我们兔子还不算正在灭亡?” “这要看各人的解释了。” “是啊。”索菲亚嗤笑一声,“的确是看各人解释。照我解释的话,兔子在成为人类的宠物时一切就结束了。” “你这小淫兔!”我一把掀翻茶几,拽住索菲亚的双耳,她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你是在说我吗?” “哼,会养兔子的人类估计都是没人搭理的吧?是吧,彼得?”(注:《彼得兔的故事》是英国著名童话作家毕翠克丝·波特的作品,彼得兔的原型就是其饲养的兔子。) “我是强尼兔!”我一边揍她一边从她身后插入,“不要再叫我彼得!” “哈哈哈,彼得,彼得。” “我杀了你!”我挺腰,“你这个淫兔,我杀了你。” “哈哈哈哈,我可爱的小彼得。” “啊啊……唔唔……哦哦……啊!” 完事后,我们或啃柱子,或假装挖洞,或立起身从窗口眺望远方的群山。 我以人类的心情思考着兔子的事。 兔子太渺小了,它们的存在是如此微不足道,堪称可悲。而会给这微不足道的存在赋予名字并敞开胸怀的人,到底又有多悲哀呢?比如,我会对着瓢虫之类的东西谈论我人生的烦恼吗? 该死,这个女人的话的确有点道理。 虽然科维洛阁下有着诸多伙伴,却不能断言他并不孤独。兔子也好人类也好,其实都是渺小的,大概是这样的吧。科维洛阁下是渺小的,托尼·维洛佐是渺小的,司机阿伦·杰克逊是渺小的,至于我强尼兔则是更加渺小的。所以,大家才会拼命地坚持着,为了不从现实逃开而努力地踩出每一个脚步。是这样的,为了喜欢自己。 “我接下的工作一定会做到底。”在走出事务所之际,我回头这么说道,“这是我的原则。” 4 翻过一座山,花了一晚,铃兰谷终于近在眼前。 接下去才是问题所在。一条路是朝再会之树的方向也就是西面前进,沿着高速公路绕一大圈,然后从谷的另一侧进入,但这么一来,至少要浪费半天时间。而东面的森林,则是银狐们的老 巢。 太阳升起时分,我在一棵榕树树根找到个大小合适的洞打了个盹。迷迷糊糊地睡到太阳当空才醒,之后便吃吃三叶草,在附近蹦跶,啃啃树干磨牙,等待着太阳下山。 天色昏暗之际,我出了洞,夏夜晚霞四处弥漫。虽然花季已过,但风中遗留着的铃兰余香却似亡灵般氤氲不散。 我以全身的觉悟鼓足勇气,顺着南风一路疾驰。 周围连一只兔子的踪迹都没。我提防着四周,在这片萦绕着死亡预感的原野上全速飞奔。我感到浑身的细胞都在战栗。一般的兔子是不会继续前进的,它们一定会缩起腿转身就逃,因为这里没有可藏身之处。上千只眼在到处窥视着,随时要将稀里糊涂在这里迷路的蠢蛋抓来吃掉。胆小的兔子能感受到树阴下那根本不存在的气息,将风声当作预言一般深信不疑。 慢着,本大爷可是强尼兔。与死为伴的我无所畏惧。科维洛阁下经常对手下这么说:“听好,你们要把死亡当成同伴。不然你们会被恶魔缠上,恶魔专盯软弱者的心。而我凯塔诺·科维洛一定会让那些向恶魔投降的家伙比死还惨。” 兔之真正复活……我边跑边想。而我接下去必须面对的那群家伙们,他们也是穿过原野抵达铃兰谷的吗?若是这样,说明除了我——强尼兔以外,还有别的家伙也一样以死亡为伴。我感到一阵不妙,似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如果特伦斯兔打心底里相信什么兔之真正复活的疯言疯语,那么事情大概会变得有些麻烦。 只有像阁下以及侠客托尼那样一直在生死之间打拼的人才会看淡死亡。而特里他们,恐怕连冒死的事都不曾经历过吧。对他们而言,死亡不是被剜出的眼珠、炽热的复仇之心、被切断的手指头以及男人爱到极致的骄傲。他们所谓的死亡和这些丝毫无关。他们靠脑袋思考后行动,而死神瞄准的正是这种时候。方法很简单,只要戴上上帝的面具就可以。看看人类吧,看看罗马人还有十字军吧。 突然耳朵一竖,从右后方传来一阵很不寻常的声音。我一眼扫去,只见月色中银狐以猛烈的势头追赶而至。 “该死!” 我用力一蹬后腿,耳朵垂了下来。 我一加速,对方也马力全开,却见其双目高吊,一副三天没吃晚饭绝不容我这顿美食逃过似的紧追不舍。 而兔子的身体原本就是为了逃跑而创造的,并没有像肉食动物那样甚至考虑到发生冲撞时的安全性。怎么说呢?肉食动物在追赶的过程中会与树木还有岩石等撞上,但他们却并不会因此而受伤倒下。如果是我们兔子呢?不是脖子折了就是背脊断了,二选一。 当我用力伸展身躯,突破最快速度的瞬间,我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感觉到肌肉的极限,都完全地松开了。我们的骨骼虽然脆弱,但却有着极具潜能的健硕肌肉。当危机来临时,它终于发挥出本领。 跑啊跑,身体渐渐发出像要散架的嘎吱声,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已经是奔跑的极限速度了,兔子的骨骼快无法负荷。然而我依旧在加速。 听到背后传来粗重的“哈、哈”喘气声,我的心里充满了“上帝”两个字。啊,拜托您,请不要,请暂时还不要召唤我强尼兔,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兔子!我一边歪歪斜斜地奔跑一边不停地祈祷。今后我会老老实实地做只兔子,再也不模仿人类了。哪怕要我在凯塔诺·科维洛的坟墓上撒尿都行,求求您,求求您…… 走投无路。 我的大脑中枢开始麻痹,即将屈服于与庞然大物合体的诱惑之下。我的眼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不再恐惧,并且渐渐感受到一丝丝愉悦。死亡即宇宙,食物链为命运,放弃是安乐。银狐是如此柔软美好,仿佛就是为了吃下我强尼兔而诞生于世的。 但我的脚步并没有停止,依旧在加速,我的骨头开始发出凄厉的声音。对生如此贪恋真是丢脸,令我备感屈辱,甚是不耐。 银狐张牙舞爪,吼声近在身后。 一片玫瑰花丛在飞掠而过的风景中扑过我的视线,兔子的视野可谓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连自己的屁股都能看见。虽然兔子常言道,“玫瑰花丛下藏着双头蜥蜴”,不过这表示着玫瑰花丛能带来好运气。 我倏地改变奔跑路线,上帝保佑,正朝我原本方向扑来的银狐不由一个趔趄,这也使得我们之间的距离稍微拉开了些。虽然腿骨负荷已然极限,但我的脚步却快如子弹。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奋力甩开那该死的臭狐狸,飞快地跃入花丛中不知道谁挖的兔子洞。那家伙的前爪直伸进洞,抓到了我的屁股。而我则因为用力过猛,一脑袋撞到了洞里的内壁。 银狐把嘴塞进洞里吠叫,洞中一片唾沫星子横飞。 “活该!”我用后腿用力揣向他的鼻子,“想吃我强尼兔?再过十年吧你!” 那家伙仍不罢休,努力了很久企图挖开洞口,于是这期间吃了我好几下猛烈的飞腿。看起来这次我的脑袋算是保住了。过了许久,四周终于安静下来。他应该知道想对我强尼兔出手会有什么下场了吧。 罪恶感此时袭上心头。啊,科维洛阁下,刚才那些话非我本意。 我为此而严重拉稀,脑袋上肿起的包也阵阵发胀,我后悔不已。 在历经艰难抵达铃兰谷六号之前,我还遇到了三次铃兰瘾君子的纠缠。 然而,当我露出屁股上被银狐抓出的伤痕对他们大声呵斥后,这群瘾君子立刻灰溜溜地让出了道。生在这种垃圾堆里,如果不冒险穿过那片原野便哪儿都去不了,当然绕远路另当别论。他们只能在这谷里被铃兰侵蚀,并渐渐腐朽。对于这种家伙而言,像我这样的外面来的——光是外面来的这一点,便是他们绝对无法企及的对手了。 我先是把下巴搁在这些瘾君子的背上,在我们兔子的世界里,搁下巴这个动作决定了彼此间的地位。这样一来我便完全地占据了上位。然后,我询问起特里兔的事,以及那个宣传“兔之真正复活”的家伙的事。如果罗伊说的没错,那群效仿上帝的家伙应该就是把瘾君子们聚集在这一带进行传教。 “你说的是那些安息日之黑兔吗?” “他们是这么自称的?” “喂,幺幺,”他对跟在一边的同伴说,“你说你去过集会的吧?” “因为去集会就有吃的嘛。”被称为幺幺的黑兔子指着东边,“你沿着这条路往山的方向走,穿过灌木丛就能看见一大片空地。” “那是什么集会?” “sa咯。” (人类的匿名戒酒会(alcoholionymous)简称“aa”,此处有嘲讽的味道。——编者注) “sa?” “snowkeholious——铃兰戒断会咯。像我们这样的瘾君子们集合在一起,彼此鼓励。” (铃兰为白色,吊钟状,远看似白雪,故用“snowke”。——编者注) “这群叫什么安息日的家伙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大概是两星期前吧。” 幺幺说着,之前的那个瘾君子也从旁附和:“没错,有着下弦月的那晚,差不多正好是两星期。” 我仰望天空。 天空中挂着的半月端正得像是一个圆被一切为二。月亮的阴晴圆缺周期为二十九天半,从下弦月到上弦月,算上中间的新月正好是两周。我在脑中飞快地整理着时间顺序: 索菲亚兔来事务所是在一星期前,当时,那个小淫兔说过特里差不多失踪了近十天。而从仙客来大街到铃兰谷,再快也要两天的时间。 对得上。 大约两周前,自称“安息日之黑兔”的团伙出现在这谷里。而特里兔失踪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兔子的两星期以人类感觉来说约为四个月)。前来拜托寻找特里的索菲亚兔是兔之复活教会的信徒。而安息日之黑兔,则四处宣扬兔之真正复活。 有问题。 “谢啦,兄弟。”我扔给他们各一根胡萝卜,“光吃铃兰,早晚脑子开花。” “嘿,爸爸。”幺幺说,“你屁股上的伤,真的是银狐抓的?” “别叫我爸爸!”我揍了他一拳。 “有什么好生气的,谁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爸爸。” “这就是兔子的优点。如果我是你爸爸,我非把你那青屁股揍到皮开肉绽。” “切,青屁股碍到你啦。” “你们不要再接近那些安息日什么的家伙了。” “为啥?” “话说,人类的男人会叫女人舔鸡巴。” 二人哄堂大笑。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哥们罗伊……罗伊他是在仙客来大街开酒吧的,然后他就让他老婆照着做。你们猜发生了啥?流血事件!” 他们笑得直打滚,腿不停地咚咚跺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身边滚来滚去。 “罗伊那家伙完全忘记了我们兔子的嘴巴和人类的嘴巴构造不同。也就是,只有无法理解的东西才会拥有那样的魅力,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尝试。而当我们回过神来,已经为时已晚。” 心地善良的瘾君子们咯咯笑着蹦向山谷深处。 斯利姆兔商会里塞满了已经发霉的人类文明残骸。 四面的墙上挂满了钟表: 有圆形,也有方形;有摆钟,也有带链条的;有在走的,也有永远停止的。每一个看起来都像是一道能够穿越时间的门。房间里的破烂堆积如山: 冰箱、电扇、棒球的本垒、一些看起来像是马达的东西、镜子、暖炉、屏幕裂开的电视机、没有轮胎的自行车……想要穿过这些东西的缝隙到达店深处的柜台,看来必须侧着身子,顺带还得缩紧肚子才行。 “哎呀,这店真不错。” 我打了声招呼,站在柜台里的老板透过眼镜看向这边。一身没有光泽的茶色皮毛、下垂的耳朵还有干涩的鼻子,怎么看都差不多有七岁了吧(等同于人类的七十岁)。真是名副其实的老不死。 “不过,你竟然能收集到这么多呢。”我一脸假笑地扮友善,“老爷爷,你喜欢人类?” 老兔子瞪了我许久,在别开眼之前吐出一句:“是又怎么样。” 他的声音像是上了锁。 这种老头不吃软的,刻意拍马屁反而是浪费时间。但是,我既然贸然赶到这种地方自然也不是闹着玩的。既然用拉的不行,那么就改推的。无非是只兔子。只要来个两三拳,就不信他不张口。 “哎呀哎呀哎呀。”我摩拳擦掌正打算身体力行,大门突然砰地打开,我被吓得惊跳起来,“啊啊,吓了我一跳。” “你进门就不能轻点嘛。”老兔子气势汹汹,害得我差点要道歉,“你要我说几次,托比。” 进到店里的是一只有着黑耳朵的白兔子,看起来似乎是只才断奶的幼兔。 这孩子双手捧满了报纸,顺溜地穿过那条细小的道路,我忙给他让道。 把那叠报纸推到柜台上,孩子喘着粗气说:“全部在这里,两根胡萝卜就好。” 老兔子扶了扶眼镜,像是在碰什么脏东西似的啪啦啪啦地翻着报纸。 “你又逃学了吧,托比。” “跟你无关吧,快给我胡萝卜,斯利姆先生。” 这老头果然是斯利姆兔。 “你想要胡萝卜吗?乖哦乖哦。” 斯利姆兔从柜台下掏出胡萝卜晃了晃,那孩子立刻高兴得直咚咚蹬脚。 “给我嘛。” 老爷爷举起胡萝卜,每等对方跳起来时就把手举高让他扑空。小孩子很容易上当,甚是好玩。不过,因为他太容易上当,我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笨蛋。斯利姆在耍了他好几次以后,冷不防一拳砸在他头上。 “干什么,你这臭老头!” “你要我说几次才够,托比。”斯利姆不耐烦地摇着头,“我的店不是垃圾场。就这种破纸也想收我两根胡萝卜!?” “斯利姆先生,请别这么说……” “我平时是怎么说的?” “……” “托比。” “要……”托比嗫嚅着,“要了解敌情。” “就是这样。”斯利姆把胡萝卜放回柜台下,小孩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不了解鸟,就不知道他们会夜盲。不了解猫,就不知道他们对木天廖没有抵抗力。不了解狗,就不知道他们对人类谄媚的理由。而我收集人类的用品也正是为了了解人类。知道得多就不会大惊小怪。或许,这一切都是徒劳。但是……” (俗称“猫大麻”。木天蓼内脂等对猫科动物有诱异作用的成分。大部分猫无论是嗅到或者舔到木天蓼的味道都会异常兴奋。——编者注) “‘知彼是迈向胜利的第一步’,是吧?我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 “那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快去学校。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你们必须了解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那孩子还不肯罢休,斯利姆又揍了他一拳,他只得乖乖地蹦出店外。 “真是令人头疼的家伙。” “算了,小孩就是要那样活泼。” “那么,你是谁?有何贵干?” 我刚要开口,却突然有了片刻踌躇。等等,如果这老头跟安息日之黑兔有关系怎么办? 虽然无凭无据,这只是我作为侦探的直觉,但谨慎是兔子的美德,不管怎么说还是该小心措辞。 为了争取时间,我把刚才那孩子带来的报纸拿到手边。 “你能看懂人类的文字?” “啊……差不多吧。” 我一边暧昧地回答一边翻阅。趁着大脑思考的空当仔细地阅读着纸上的文字。 是了,罗伊说过安息日那帮家伙在这里买过马达。如果那群家伙并非逛街时正巧来到这家店,然后说“好棒的马达,多少钱啊”——就表示斯利姆兔也有可能是专程为那些家伙进的货。而且,这个老头视人类为敌。如果这个老头跟安息日之黑兔有关,那么“安息日”定然也不会是赞美人类的组织。 很好,假装讨厌人类为上策。 “喂,你怎么了?” 我从报纸中抬起头,斯利姆兔从柜台抬起了身子。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四处张望了下。只见旧书堆起的小山顶上,一只粉红色的长毛绒玩具正在微微颤动。 地震? 不,这未免太过安静。望向外面,也只见明月高挂。 长毛绒玩具颤动着渐渐往前移动,最终从书山上掉落。当我低头看着它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原因。是我的脚——不知不觉间,我的脚正在咚咚跺着地。 明白了震动的原因,却依旧有别的问题。我对自己朝地面跺脚的理由完全没有头绪。 “上面写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仿佛被他的声音所引导,我的视线再次被报纸吸引。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一个正要突破记者重重包围上车的中年男子—— 即使是这种时候,我依旧专注于自己的侦探行当。我一半的脑子依旧在盘算着该怎么忽悠斯利姆兔,努力地对他展开笑容,想要蒙混过关。 但我却做不到。 像是被人类的手按住脖子似的,我连视线都无法从报纸上转开。我眨眼凝视着。确信滚滚涌出,溢满了我的眼耳口鼻。 “怎么了?”他说,“你哪里不舒服吗?” “啰嗦, 你这老不死。” 我听到他打了个寒噤。 “本大爷名叫强尼。”我怒气满满,“告诉安息日之黑兔,就说强尼兔有事找他们。” “你到底……” “闭上你的嘴给我听好,你这臭老头。” “……” “明天我会再来的。”我把那张报纸折好放入怀中,“如果敢让我白来,我就烧了这里。” 我在目瞪口呆的斯利姆兔面前丢下一根胡萝卜后出了店。 月已西斜。 5 我躺在城边一家简陋旅馆的床上,瞪着嘴上叼着的燃烧着的烟头。 悠悠升起的紫色烟雾渐渐溶于黑暗。不断飘进大开的窗户的,除了对面酒吧的喧扰声,就只有苍蝇一类了。床上的弹簧扎着我的背,蟑螂们在天花板上肆意爬行。 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似乎越过了这昏暗房间的地板直陷入往事的回忆。 “你是谁跟我无关,只是曼西尼先生想要你的手指头。” 用消音手枪无声地打爆了科维洛阁下的脑袋后,幸运小子波比对我伸出那满是鲜血与硝烟的手。 “你很喜欢你的主人吧,别害怕,小兔子,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见我直往后缩,他对我微微侧头,“干完这种事后,我就会想找个人说说话。你不会到处宣扬的是吧。我是幸运小子波比。你呢?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呀。除了曼西尼先生以外,你是少数看到我面貌的男子汉哦。组织里的人都不知道呢。你觉得我会伤害这样的你吗?”他接着说道,“对了,小兔子,要不要来我家?” 幸运小子波比说着笑了起来。 朝右一转,我强尼兔一鼓作气踩着尸体笔直冲了出去。大家都不动了。“侠客”托尼、参谋钦可缇、“陶笛”索尼,还有科维洛阁下…… 我从床上起来。 打开房门,走廊里的灯光投射到地板上,那里放着被我摊开的报纸。我看不懂人类的文字,但是,照片里那个家伙的名字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标题栏里。即使看不懂都能闻到他的味道——乔治·曼西尼。 经过隔壁房间的时候,一个嘴角流血的女人突然冲出来拽着我不放。 “啊,你快救救我。我要被杀了。” “喂。”一只脏兮兮的差不多比我壮一倍的白兔子对我怒喝,“别管这女人。” “求求你,救救我。” “你给我过来,你这婊子。” 白兔的脚步咚咚作响,一把抓住女人的耳朵把她从我身边拉开。 “你想多管闲事吗?”他的脸突然凑近我,口气很难闻,大概是因为那过长的门牙吧,“有种你就试试吧,小子。” “不。”我别开眼,“我没这打算。” 白兔给了我一拳,把兀自尖叫的女人拖进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穿过走廊下楼,没精打采地过了马路进入酒吧。 在吧台喝了两杯不兑水的牵牛花酒,一边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还向酒吧稍微打探了下安息日之黑兔的事。然而却一无所获。 买单后出了店门,顺手捡起一块地上的石头,蛮大的那种。然后我再次没精打采地穿过马路,上了楼后回到走廊,把刚才那间房间的大门一脚踹开。 正按着那女人的白兔倏地跳起,双眼通红地朝我走来。 在他出拳之前,我一把将石头砸到了他肮脏的嘴上打飞了他的门牙。趁他捂着嘴蹲下的当儿,我继续用石头对他一顿狠打。 “区区一只兔子居然敢小瞧我强尼大爷!”我毫不留情地踹着他那满是肥肉的松弛身躯,“你这只兔崽子!兔崽子!兔崽子!” “这种家伙,快杀了他。”女人在房间里跳来跳去,“杀死他!” 等白兔不再动弹后,我一把抓住那女人从背后插入。 “啊啊,你好厉害。”女人用力地扭腰,“舒服吗?我才生过三次小孩哦。” “闭嘴,你这淫兔。” 我用力抽插着。混账,凭什么我是只兔子!?凭什么那个该死的曼西尼可以是人类,而我却只是只兔子!? “啊啊,我还要,还要!再用力点!” “啊啊……唔唔……哦哦……啊!” 完事后我一把推飞这女人,又丢了根胡萝卜。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稍事整理了下自己的毛,就这么睡下,过了这一晚。 翌日,太阳高挂的时候我跟平常一样无所事事,等太阳落山后我依旧意兴阑珊。 特里兔的事情就随它吧,我已经彻底不放在心上了,随它怎样都好,与我无关。 每当看见乔治·曼西尼的照片,我便浑身焦躁,被绝望所折磨,因空虚而失落。不要再这样了,都不知道对自己说了几次,你不过是区区一只兔子,强尼,这样的你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和曼西尼决一胜负?我翻来覆去地思考着相同的事,打算把自尊甩到一边,破罐子破摔地接受现实。可又如何呢?这次是那个戴着“wise guy”戒指的手突然从黑暗中伸来把我五花大绑。你还算是男子汉吗?嗯?强尼小子?你作为黑手党的气魄何在? 我的心情就像是在往下走一条永无尽头的螺旋楼梯。每多走一步,我就在向胆怯而渺小的兔子——向真正的自己更靠近一步。若非听到外面的响声,我的身体早晚会分崩离析吧。 我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 只见一群兔子正沿着马路朝西飞奔。渺小的生物总是在奔跑。我不紧不慢地抽着烟,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一只熟悉的黑兔身影跃入眼帘。 “喂,幺幺!” 听到我的呼声,他停住了脚步,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好像被只无形的手拍打似的。 “这边!上面,上面!” 幺幺叫住他的瘾君子同伴,朝着我的方向指了指。然后那同伴说了几句后,幺幺对我扯开了嗓子。 “啊,是昨天的爸爸吗?” “别叫我爸爸!” 两人都笑了。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那么匆忙?” “再会之树发光了哦。” 同伴催促着幺幺,二人一起沿着马路跑开了。 把烟抽完,我走出了房间。 隔壁很安静。空气中隐约残留着一丝血腥味,那是昨天被我一顿好打的肥兔的味道。 我优哉地晃过走廊下楼,在迈步奔跑之前,抬眼望了望头上的月亮。 在人类的眼里这是如何的光景呢? 虽然无从得知,但至少它夺去了聚集在西侧高台全员的心。仿佛被银白色的雾霭所包围,光粒子从再会之树的顶端涌出,在风中起舞,渐渐地沉淀于黑暗深处。虽然人类所谓的上帝净是扯淡,但我的耳中却确实地听到了静谧的圣歌在赞颂毁灭。 “就是这个!”突然有人叫嚷,“安息日之黑兔说的就是这个!” “再会之树正在发射死亡之光!”声音此起彼伏,“这都要怪人类!” 憎恨如燎原之火,最终化为巨大的脚步声撼动了大地。兔子们跺着脚,不停地,不停地。 “我也搞不懂。” 一回头,却见斯利姆兔。 “我也搞不懂安息日之黑兔到底想干什么。但至少他们是为了拯救兔子而努力。” “你真的卖给他们马达?”我问他。 “我是做生意的。” “没有电应该不会动吧。” “要说电,”斯利姆这老东西嗤笑了一下,用下巴指指再会之树,“有的是。” “用来做什么?” “满月之夜,你也来再会之树吧。” 幕间 兔子向东尾朝西 when the rabbit hops his tails follows 我连续买醉一个星期。只要走出事务所,两条街区外的酒铺就是我惟一会去的地方。 工作已经完成了,必须把调查报告提交给索菲亚兔。但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脚步。特里兔的确死得很难看,但我也不想让兔之复活教会的蠢蛋们快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在祭坛上活蹦乱跳的牧师兔。他一定又是用他那疯客动作来劝告、宽恕那些满脑子过激思想的年轻人,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唱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特里没有听从这些白痴的蠢话,而是于了该干的事。虽然落得悲惨死去的下场,但这又如何?所谓复活就像是在瓦砾中闪烁的钻石。没有毁灭觉悟的家伙,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唱到世界末日吧。想笑就笑。 “啊哈哈哈!”我试着露出笑容,“哈哈……该死。” 我必须喝酒。 痛苦得就快死了。越是喝就越觉得自己和特里渐渐重叠。本大爷、我强尼兔已经彻底地混乱了,混乱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地走出事务所,在仙客来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白杨的飞絮如小雪一般飘落,使夜晚充满了静谧的福音。我提着牵牛花酒瓶仰望天空,只感到令人发笑的无措,满腔的无名之火。我只得往酒铺走去。 店关着,我听到卷帘门的对面有声音。 “喂!”我大声嚷嚷,“买酒!” 如试探般的安静之后有了回复:“今天打烊了。” “是我啊,比利,我是强尼。” “比利先生,他回家了。” “是吗,你是新来的?”我把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倒进喉咙里,“帮我开开门呀。” “不行。比利先生,说了。这里,坏兔子,很多。不能,开门。” “你是从哪儿来的?” “香港。”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附近?” “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能说个稀奇的故事吗?”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 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 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哈哈哈,这家伙被骗了。那么,如何?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月亮很美。” “月亮?” “香港,月亮上,有大螃蟹。” “是说月亮看起来像吗?” “这个国家,好国家。”来自香港的兔子说,“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醉鬼。我,只是,在工作。” “我说,拜托你,不会太麻烦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酒。听得懂吗?” “我,只是,在工作。” “……,, “请,明天,再来。” “少废话快给我开门!”我半醉半怒地踹着卷帘门, “我只要酒!” 从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回答。 “喂,开门!在被我撬开之前快把这该死的卷帘门给我打开,你这土包子!” 其实我并没有袖手旁观,是的,我干了我能干的。特里应该也认可这一点,何况根本没有人可以说他是不幸的。 我用酒瓶砸着卷帘门,或用拳头,或出飞脚地闹了好一阵。然后按原路返回了事务所,一把掀翻了沙发。 没酒可喝,我顿感生无乐趣。大家只不过想让世界更美好一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呢? 望着窗外白杨的飞絮飘飘,宛如置身天国。在一片黑暗中,我始终没有合眼。 它突然造访。 真理突然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坠落,笔直地击中了我。切看起来都变得简单。幸亏那只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卖酒给我,阔别多日的恶魔再度从我体内冒出。 如雷霆万钧贯穿了我,它完美无缺,绝对确凿,几乎是“狗朝东时尾朝西”级别的真理。准备好了吗? 当当当当!那就是:我强尼兔只不过是只兔子。 它让我豁然开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野性的力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心情了,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太过沉溺于人类。凯塔诺·科维洛作为饲主或许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人与兔子,两者之间有堵无法逾越的墙。而证据就是,我和那老爹之间从来都没有平等对立过。对于人类来说,宠物象征着善心。善良的人饲养宠物,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善心;而像科维洛那样的恶棍饲养宠物,无非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善心。而我,我强尼兔兔只不过是这个又肥又秃、只会用钞票抽女人耳光的混蛋黄鼠狼用来支撑自尊心的装饰品。 特伦斯兔? 唔,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要说,那只沟鼠的话没有错。归根结底,特里那家伙是因为用脑过度而走火人魔了。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兔子! 兔子不是为了思考死亡的事而诞生的,我们兔子生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其他动物一样传宗接代而已。这就是本能。 人类的本能已经坏掉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出死亡、来世、上帝等事物。但是,仔细看看他们干出来的事吧。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还不是想和女人来一发。所以什么死亡啦、来世啦、上帝啦,全甩一边吧。我强尼兔兔绝不想接近这些东西。我可不要做特里兔第二。 我无法抑制自己快乐的心情。我想让大家知道我终于醒悟了。于是我走到窗边大声地呐喊。 “我是兔子!我终于成为真正的兔子了!”回应我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骂声,但我毫不介意,“我只是兔子,一只小兔子!但现在的我为此而自豪!我从心底里高兴能够成为你们的伙伴!是的!” 我趁势冲出事务所,蹦蹦跳跳地穿过仙客来大街去了酒铺。正巧店主比利从店里出来。 “比利比利!从香港来的新伙计在哪儿?”我搂着他,“多亏了他,我重生了!我要去谢谢他,他在哪儿?” 一脸惊惧的比利嘴巴兀自一张一合,因为太过滑稽,我不由笑喷了。 “哈哈哈,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强尼?没有这号人啊。”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嘻嘻嘻。” “你说从哪来的新伙计?” “香港啊。” 比利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一把拽住他的胸膛,“昨天晚上我还和他说过话!” “真的没有啊。我这么小一家店根本不需要伙计啊,可以的话,我还想把一半的自己给炒了呢。” “当时白杨的飞絮像雪花般飘落呢!” “昨天我一直在店里,没人来过,当然你也没来过。” “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了没有骗你。香港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而且这条大街上哪里白杨?” “……” “我说强尼,你是不是太累了?” “哇啊啊啊啊!” 我一把撞飞比利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迫切地想做些兔子做的事,于是我舔了舔前脚,却发现全然无法满足。但是,不用担心,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几欲疯狂的时候,只要听血液的声音就可以了。 跑出大街,我一头扑到草从中。然后,我命令体内满腔兔子与牛俱米的挖洞热血,一直挖到双手血迹斑斑。 我连续买醉一个星期。只要走出事务所,两条街区外的酒铺就是我惟一会去的地方。 工作已经完成了,必须把调查报告提交给索菲亚兔。但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脚步。特里兔的确死得很难看,但我也不想让兔之复活教会的蠢蛋们快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在祭坛上活蹦乱跳的牧师兔。他一定又是用他那疯客动作来劝告、宽恕那些满脑子过激思想的年轻人,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唱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特里没有听从这些白痴的蠢话,而是于了该干的事。虽然落得悲惨死去的下场,但这又如何?所谓复活就像是在瓦砾中闪烁的钻石。没有毁灭觉悟的家伙,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唱到世界末日吧。想笑就笑。 “啊哈哈哈!”我试着露出笑容,“哈哈……该死。” 我必须喝酒。 痛苦得就快死了。越是喝就越觉得自己和特里渐渐重叠。本大爷、我强尼兔已经彻底地混乱了,混乱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地走出事务所,在仙客来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白杨的飞絮如小雪一般飘落,使夜晚充满了静谧的福音。我提着牵牛花酒瓶仰望天空,只感到令人发笑的无措,满腔的无名之火。我只得往酒铺走去。 店关着,我听到卷帘门的对面有声音。 “喂!”我大声嚷嚷,“买酒!” 如试探般的安静之后有了回复:“今天打烊了。” “是我啊,比利,我是强尼。” “比利先生,他回家了。” “是吗,你是新来的?”我把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倒进喉咙里,“帮我开开门呀。” “不行。比利先生,说了。这里,坏兔子,很多。不能,开门。” “你是从哪儿来的?” “香港。”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附近?” “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能说个稀奇的故事吗?”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 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 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哈哈哈,这家伙被骗了。那么,如何?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月亮很美。” “月亮?” “香港,月亮上,有大螃蟹。” “是说月亮看起来像吗?” “这个国家,好国家。”来自香港的兔子说,“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醉鬼。我,只是,在工作。” “我说,拜托你,不会太麻烦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酒。听得懂吗?” “我,只是,在工作。” “……,, “请,明天,再来。” “少废话快给我开门!”我半醉半怒地踹着卷帘门, “我只要酒!” 从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回答。 “喂,开门!在被我撬开之前快把这该死的卷帘门给我打开,你这土包子!” 其实我并没有袖手旁观,是的,我干了我能干的。特里应该也认可这一点,何况根本没有人可以说他是不幸的。 我用酒瓶砸着卷帘门,或用拳头,或出飞脚地闹了好一阵。然后按原路返回了事务所,一把掀翻了沙发。 没酒可喝,我顿感生无乐趣。大家只不过想让世界更美好一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呢? 望着窗外白杨的飞絮飘飘,宛如置身天国。在一片黑暗中,我始终没有合眼。 它突然造访。 真理突然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坠落,笔直地击中了我。切看起来都变得简单。幸亏那只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卖酒给我,阔别多日的恶魔再度从我体内冒出。 如雷霆万钧贯穿了我,它完美无缺,绝对确凿,几乎是“狗朝东时尾朝西”级别的真理。准备好了吗? 当当当当!那就是:我强尼兔只不过是只兔子。 它让我豁然开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野性的力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心情了,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太过沉溺于人类。凯塔诺·科维洛作为饲主或许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人与兔子,两者之间有堵无法逾越的墙。而证据就是,我和那老爹之间从来都没有平等对立过。对于人类来说,宠物象征着善心。善良的人饲养宠物,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善心;而像科维洛那样的恶棍饲养宠物,无非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善心。而我,我强尼兔兔只不过是这个又肥又秃、只会用钞票抽女人耳光的混蛋黄鼠狼用来支撑自尊心的装饰品。 特伦斯兔? 唔,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要说,那只沟鼠的话没有错。归根结底,特里那家伙是因为用脑过度而走火人魔了。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兔子! 兔子不是为了思考死亡的事而诞生的,我们兔子生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其他动物一样传宗接代而已。这就是本能。 人类的本能已经坏掉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出死亡、来世、上帝等事物。但是,仔细看看他们干出来的事吧。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还不是想和女人来一发。所以什么死亡啦、来世啦、上帝啦,全甩一边吧。我强尼兔兔绝不想接近这些东西。我可不要做特里兔第二。 我无法抑制自己快乐的心情。我想让大家知道我终于醒悟了。于是我走到窗边大声地呐喊。 “我是兔子!我终于成为真正的兔子了!”回应我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骂声,但我毫不介意,“我只是兔子,一只小兔子!但现在的我为此而自豪!我从心底里高兴能够成为你们的伙伴!是的!” 我趁势冲出事务所,蹦蹦跳跳地穿过仙客来大街去了酒铺。正巧店主比利从店里出来。 “比利比利!从香港来的新伙计在哪儿?”我搂着他,“多亏了他,我重生了!我要去谢谢他,他在哪儿?” 一脸惊惧的比利嘴巴兀自一张一合,因为太过滑稽,我不由笑喷了。 “哈哈哈,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强尼?没有这号人啊。”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嘻嘻嘻。” “你说从哪来的新伙计?” “香港啊。” 比利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一把拽住他的胸膛,“昨天晚上我还和他说过话!” “真的没有啊。我这么小一家店根本不需要伙计啊,可以的话,我还想把一半的自己给炒了呢。” “当时白杨的飞絮像雪花般飘落呢!” “昨天我一直在店里,没人来过,当然你也没来过。” “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了没有骗你。香港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而且这条大街上哪里白杨?” “……” “我说强尼,你是不是太累了?” “哇啊啊啊啊!” 我一把撞飞比利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迫切地想做些兔子做的事,于是我舔了舔前脚,却发现全然无法满足。但是,不用担心,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几欲疯狂的时候,只要听血液的声音就可以了。 跑出大街,我一头扑到草从中。然后,我命令体内满腔兔子与牛俱米的挖洞热血,一直挖到双手血迹斑斑。 我连续买醉一个星期。只要走出事务所,两条街区外的酒铺就是我惟一会去的地方。 工作已经完成了,必须把调查报告提交给索菲亚兔。但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脚步。特里兔的确死得很难看,但我也不想让兔之复活教会的蠢蛋们快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在祭坛上活蹦乱跳的牧师兔。他一定又是用他那疯客动作来劝告、宽恕那些满脑子过激思想的年轻人,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唱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特里没有听从这些白痴的蠢话,而是于了该干的事。虽然落得悲惨死去的下场,但这又如何?所谓复活就像是在瓦砾中闪烁的钻石。没有毁灭觉悟的家伙,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唱到世界末日吧。想笑就笑。 “啊哈哈哈!”我试着露出笑容,“哈哈……该死。” 我必须喝酒。 痛苦得就快死了。越是喝就越觉得自己和特里渐渐重叠。本大爷、我强尼兔已经彻底地混乱了,混乱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地走出事务所,在仙客来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白杨的飞絮如小雪一般飘落,使夜晚充满了静谧的福音。我提着牵牛花酒瓶仰望天空,只感到令人发笑的无措,满腔的无名之火。我只得往酒铺走去。 店关着,我听到卷帘门的对面有声音。 “喂!”我大声嚷嚷,“买酒!” 如试探般的安静之后有了回复:“今天打烊了。” “是我啊,比利,我是强尼。” “比利先生,他回家了。” “是吗,你是新来的?”我把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倒进喉咙里,“帮我开开门呀。” “不行。比利先生,说了。这里,坏兔子,很多。不能,开门。” “你是从哪儿来的?” “香港。”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附近?” “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能说个稀奇的故事吗?”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 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 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哈哈哈,这家伙被骗了。那么,如何?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月亮很美。” “月亮?” “香港,月亮上,有大螃蟹。” “是说月亮看起来像吗?” “这个国家,好国家。”来自香港的兔子说,“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醉鬼。我,只是,在工作。” “我说,拜托你,不会太麻烦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酒。听得懂吗?” “我,只是,在工作。” “……,, “请,明天,再来。” “少废话快给我开门!”我半醉半怒地踹着卷帘门, “我只要酒!” 从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回答。 “喂,开门!在被我撬开之前快把这该死的卷帘门给我打开,你这土包子!” 其实我并没有袖手旁观,是的,我干了我能干的。特里应该也认可这一点,何况根本没有人可以说他是不幸的。 我用酒瓶砸着卷帘门,或用拳头,或出飞脚地闹了好一阵。然后按原路返回了事务所,一把掀翻了沙发。 没酒可喝,我顿感生无乐趣。大家只不过想让世界更美好一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呢? 望着窗外白杨的飞絮飘飘,宛如置身天国。在一片黑暗中,我始终没有合眼。 它突然造访。 真理突然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坠落,笔直地击中了我。切看起来都变得简单。幸亏那只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卖酒给我,阔别多日的恶魔再度从我体内冒出。 如雷霆万钧贯穿了我,它完美无缺,绝对确凿,几乎是“狗朝东时尾朝西”级别的真理。准备好了吗? 当当当当!那就是:我强尼兔只不过是只兔子。 它让我豁然开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野性的力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心情了,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太过沉溺于人类。凯塔诺·科维洛作为饲主或许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人与兔子,两者之间有堵无法逾越的墙。而证据就是,我和那老爹之间从来都没有平等对立过。对于人类来说,宠物象征着善心。善良的人饲养宠物,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善心;而像科维洛那样的恶棍饲养宠物,无非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善心。而我,我强尼兔兔只不过是这个又肥又秃、只会用钞票抽女人耳光的混蛋黄鼠狼用来支撑自尊心的装饰品。 特伦斯兔? 唔,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要说,那只沟鼠的话没有错。归根结底,特里那家伙是因为用脑过度而走火人魔了。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兔子! 兔子不是为了思考死亡的事而诞生的,我们兔子生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其他动物一样传宗接代而已。这就是本能。 人类的本能已经坏掉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出死亡、来世、上帝等事物。但是,仔细看看他们干出来的事吧。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还不是想和女人来一发。所以什么死亡啦、来世啦、上帝啦,全甩一边吧。我强尼兔兔绝不想接近这些东西。我可不要做特里兔第二。 我无法抑制自己快乐的心情。我想让大家知道我终于醒悟了。于是我走到窗边大声地呐喊。 “我是兔子!我终于成为真正的兔子了!”回应我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骂声,但我毫不介意,“我只是兔子,一只小兔子!但现在的我为此而自豪!我从心底里高兴能够成为你们的伙伴!是的!” 我趁势冲出事务所,蹦蹦跳跳地穿过仙客来大街去了酒铺。正巧店主比利从店里出来。 “比利比利!从香港来的新伙计在哪儿?”我搂着他,“多亏了他,我重生了!我要去谢谢他,他在哪儿?” 一脸惊惧的比利嘴巴兀自一张一合,因为太过滑稽,我不由笑喷了。 “哈哈哈,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强尼?没有这号人啊。”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嘻嘻嘻。” “你说从哪来的新伙计?” “香港啊。” 比利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一把拽住他的胸膛,“昨天晚上我还和他说过话!” “真的没有啊。我这么小一家店根本不需要伙计啊,可以的话,我还想把一半的自己给炒了呢。” “当时白杨的飞絮像雪花般飘落呢!” “昨天我一直在店里,没人来过,当然你也没来过。” “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了没有骗你。香港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而且这条大街上哪里白杨?” “……” “我说强尼,你是不是太累了?” “哇啊啊啊啊!” 我一把撞飞比利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迫切地想做些兔子做的事,于是我舔了舔前脚,却发现全然无法满足。但是,不用担心,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几欲疯狂的时候,只要听血液的声音就可以了。 跑出大街,我一头扑到草从中。然后,我命令体内满腔兔子与牛俱米的挖洞热血,一直挖到双手血迹斑斑。 我连续买醉一个星期。只要走出事务所,两条街区外的酒铺就是我惟一会去的地方。 工作已经完成了,必须把调查报告提交给索菲亚兔。但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脚步。特里兔的确死得很难看,但我也不想让兔之复活教会的蠢蛋们快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在祭坛上活蹦乱跳的牧师兔。他一定又是用他那疯客动作来劝告、宽恕那些满脑子过激思想的年轻人,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唱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特里没有听从这些白痴的蠢话,而是于了该干的事。虽然落得悲惨死去的下场,但这又如何?所谓复活就像是在瓦砾中闪烁的钻石。没有毁灭觉悟的家伙,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唱到世界末日吧。想笑就笑。 “啊哈哈哈!”我试着露出笑容,“哈哈……该死。” 我必须喝酒。 痛苦得就快死了。越是喝就越觉得自己和特里渐渐重叠。本大爷、我强尼兔已经彻底地混乱了,混乱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地走出事务所,在仙客来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白杨的飞絮如小雪一般飘落,使夜晚充满了静谧的福音。我提着牵牛花酒瓶仰望天空,只感到令人发笑的无措,满腔的无名之火。我只得往酒铺走去。 店关着,我听到卷帘门的对面有声音。 “喂!”我大声嚷嚷,“买酒!” 如试探般的安静之后有了回复:“今天打烊了。” “是我啊,比利,我是强尼。” “比利先生,他回家了。” “是吗,你是新来的?”我把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倒进喉咙里,“帮我开开门呀。” “不行。比利先生,说了。这里,坏兔子,很多。不能,开门。” “你是从哪儿来的?” “香港。”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附近?” “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能说个稀奇的故事吗?”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 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 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哈哈哈,这家伙被骗了。那么,如何?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月亮很美。” “月亮?” “香港,月亮上,有大螃蟹。” “是说月亮看起来像吗?” “这个国家,好国家。”来自香港的兔子说,“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醉鬼。我,只是,在工作。” “我说,拜托你,不会太麻烦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酒。听得懂吗?” “我,只是,在工作。” “……,, “请,明天,再来。” “少废话快给我开门!”我半醉半怒地踹着卷帘门, “我只要酒!” 从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回答。 “喂,开门!在被我撬开之前快把这该死的卷帘门给我打开,你这土包子!” 其实我并没有袖手旁观,是的,我干了我能干的。特里应该也认可这一点,何况根本没有人可以说他是不幸的。 我用酒瓶砸着卷帘门,或用拳头,或出飞脚地闹了好一阵。然后按原路返回了事务所,一把掀翻了沙发。 没酒可喝,我顿感生无乐趣。大家只不过想让世界更美好一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呢? 望着窗外白杨的飞絮飘飘,宛如置身天国。在一片黑暗中,我始终没有合眼。 它突然造访。 真理突然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坠落,笔直地击中了我。切看起来都变得简单。幸亏那只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卖酒给我,阔别多日的恶魔再度从我体内冒出。 如雷霆万钧贯穿了我,它完美无缺,绝对确凿,几乎是“狗朝东时尾朝西”级别的真理。准备好了吗? 当当当当!那就是:我强尼兔只不过是只兔子。 它让我豁然开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野性的力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心情了,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太过沉溺于人类。凯塔诺·科维洛作为饲主或许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人与兔子,两者之间有堵无法逾越的墙。而证据就是,我和那老爹之间从来都没有平等对立过。对于人类来说,宠物象征着善心。善良的人饲养宠物,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善心;而像科维洛那样的恶棍饲养宠物,无非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善心。而我,我强尼兔兔只不过是这个又肥又秃、只会用钞票抽女人耳光的混蛋黄鼠狼用来支撑自尊心的装饰品。 特伦斯兔? 唔,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要说,那只沟鼠的话没有错。归根结底,特里那家伙是因为用脑过度而走火人魔了。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兔子! 兔子不是为了思考死亡的事而诞生的,我们兔子生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其他动物一样传宗接代而已。这就是本能。 人类的本能已经坏掉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出死亡、来世、上帝等事物。但是,仔细看看他们干出来的事吧。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还不是想和女人来一发。所以什么死亡啦、来世啦、上帝啦,全甩一边吧。我强尼兔兔绝不想接近这些东西。我可不要做特里兔第二。 我无法抑制自己快乐的心情。我想让大家知道我终于醒悟了。于是我走到窗边大声地呐喊。 “我是兔子!我终于成为真正的兔子了!”回应我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骂声,但我毫不介意,“我只是兔子,一只小兔子!但现在的我为此而自豪!我从心底里高兴能够成为你们的伙伴!是的!” 我趁势冲出事务所,蹦蹦跳跳地穿过仙客来大街去了酒铺。正巧店主比利从店里出来。 “比利比利!从香港来的新伙计在哪儿?”我搂着他,“多亏了他,我重生了!我要去谢谢他,他在哪儿?” 一脸惊惧的比利嘴巴兀自一张一合,因为太过滑稽,我不由笑喷了。 “哈哈哈,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强尼?没有这号人啊。”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嘻嘻嘻。” “你说从哪来的新伙计?” “香港啊。” 比利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一把拽住他的胸膛,“昨天晚上我还和他说过话!” “真的没有啊。我这么小一家店根本不需要伙计啊,可以的话,我还想把一半的自己给炒了呢。” “当时白杨的飞絮像雪花般飘落呢!” “昨天我一直在店里,没人来过,当然你也没来过。” “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了没有骗你。香港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而且这条大街上哪里白杨?” “……” “我说强尼,你是不是太累了?” “哇啊啊啊啊!” 我一把撞飞比利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迫切地想做些兔子做的事,于是我舔了舔前脚,却发现全然无法满足。但是,不用担心,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几欲疯狂的时候,只要听血液的声音就可以了。 跑出大街,我一头扑到草从中。然后,我命令体内满腔兔子与牛俱米的挖洞热血,一直挖到双手血迹斑斑。 我连续买醉一个星期。只要走出事务所,两条街区外的酒铺就是我惟一会去的地方。 工作已经完成了,必须把调查报告提交给索菲亚兔。但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脚步。特里兔的确死得很难看,但我也不想让兔之复活教会的蠢蛋们快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在祭坛上活蹦乱跳的牧师兔。他一定又是用他那疯客动作来劝告、宽恕那些满脑子过激思想的年轻人,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唱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特里没有听从这些白痴的蠢话,而是于了该干的事。虽然落得悲惨死去的下场,但这又如何?所谓复活就像是在瓦砾中闪烁的钻石。没有毁灭觉悟的家伙,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唱到世界末日吧。想笑就笑。 “啊哈哈哈!”我试着露出笑容,“哈哈……该死。” 我必须喝酒。 痛苦得就快死了。越是喝就越觉得自己和特里渐渐重叠。本大爷、我强尼兔已经彻底地混乱了,混乱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地走出事务所,在仙客来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白杨的飞絮如小雪一般飘落,使夜晚充满了静谧的福音。我提着牵牛花酒瓶仰望天空,只感到令人发笑的无措,满腔的无名之火。我只得往酒铺走去。 店关着,我听到卷帘门的对面有声音。 “喂!”我大声嚷嚷,“买酒!” 如试探般的安静之后有了回复:“今天打烊了。” “是我啊,比利,我是强尼。” “比利先生,他回家了。” “是吗,你是新来的?”我把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倒进喉咙里,“帮我开开门呀。” “不行。比利先生,说了。这里,坏兔子,很多。不能,开门。” “你是从哪儿来的?” “香港。”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附近?” “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能说个稀奇的故事吗?”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 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 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哈哈哈,这家伙被骗了。那么,如何?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月亮很美。” “月亮?” “香港,月亮上,有大螃蟹。” “是说月亮看起来像吗?” “这个国家,好国家。”来自香港的兔子说,“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醉鬼。我,只是,在工作。” “我说,拜托你,不会太麻烦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酒。听得懂吗?” “我,只是,在工作。” “……,, “请,明天,再来。” “少废话快给我开门!”我半醉半怒地踹着卷帘门, “我只要酒!” 从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回答。 “喂,开门!在被我撬开之前快把这该死的卷帘门给我打开,你这土包子!” 其实我并没有袖手旁观,是的,我干了我能干的。特里应该也认可这一点,何况根本没有人可以说他是不幸的。 我用酒瓶砸着卷帘门,或用拳头,或出飞脚地闹了好一阵。然后按原路返回了事务所,一把掀翻了沙发。 没酒可喝,我顿感生无乐趣。大家只不过想让世界更美好一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呢? 望着窗外白杨的飞絮飘飘,宛如置身天国。在一片黑暗中,我始终没有合眼。 它突然造访。 真理突然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坠落,笔直地击中了我。切看起来都变得简单。幸亏那只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卖酒给我,阔别多日的恶魔再度从我体内冒出。 如雷霆万钧贯穿了我,它完美无缺,绝对确凿,几乎是“狗朝东时尾朝西”级别的真理。准备好了吗? 当当当当!那就是:我强尼兔只不过是只兔子。 它让我豁然开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野性的力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心情了,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太过沉溺于人类。凯塔诺·科维洛作为饲主或许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人与兔子,两者之间有堵无法逾越的墙。而证据就是,我和那老爹之间从来都没有平等对立过。对于人类来说,宠物象征着善心。善良的人饲养宠物,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善心;而像科维洛那样的恶棍饲养宠物,无非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善心。而我,我强尼兔兔只不过是这个又肥又秃、只会用钞票抽女人耳光的混蛋黄鼠狼用来支撑自尊心的装饰品。 特伦斯兔? 唔,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要说,那只沟鼠的话没有错。归根结底,特里那家伙是因为用脑过度而走火人魔了。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兔子! 兔子不是为了思考死亡的事而诞生的,我们兔子生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其他动物一样传宗接代而已。这就是本能。 人类的本能已经坏掉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出死亡、来世、上帝等事物。但是,仔细看看他们干出来的事吧。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还不是想和女人来一发。所以什么死亡啦、来世啦、上帝啦,全甩一边吧。我强尼兔兔绝不想接近这些东西。我可不要做特里兔第二。 我无法抑制自己快乐的心情。我想让大家知道我终于醒悟了。于是我走到窗边大声地呐喊。 “我是兔子!我终于成为真正的兔子了!”回应我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骂声,但我毫不介意,“我只是兔子,一只小兔子!但现在的我为此而自豪!我从心底里高兴能够成为你们的伙伴!是的!” 我趁势冲出事务所,蹦蹦跳跳地穿过仙客来大街去了酒铺。正巧店主比利从店里出来。 “比利比利!从香港来的新伙计在哪儿?”我搂着他,“多亏了他,我重生了!我要去谢谢他,他在哪儿?” 一脸惊惧的比利嘴巴兀自一张一合,因为太过滑稽,我不由笑喷了。 “哈哈哈,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强尼?没有这号人啊。”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嘻嘻嘻。” “你说从哪来的新伙计?” “香港啊。” 比利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一把拽住他的胸膛,“昨天晚上我还和他说过话!” “真的没有啊。我这么小一家店根本不需要伙计啊,可以的话,我还想把一半的自己给炒了呢。” “当时白杨的飞絮像雪花般飘落呢!” “昨天我一直在店里,没人来过,当然你也没来过。” “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了没有骗你。香港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而且这条大街上哪里白杨?” “……” “我说强尼,你是不是太累了?” “哇啊啊啊啊!” 我一把撞飞比利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迫切地想做些兔子做的事,于是我舔了舔前脚,却发现全然无法满足。但是,不用担心,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几欲疯狂的时候,只要听血液的声音就可以了。 跑出大街,我一头扑到草从中。然后,我命令体内满腔兔子与牛俱米的挖洞热血,一直挖到双手血迹斑斑。 我连续买醉一个星期。只要走出事务所,两条街区外的酒铺就是我惟一会去的地方。 工作已经完成了,必须把调查报告提交给索菲亚兔。但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脚步。特里兔的确死得很难看,但我也不想让兔之复活教会的蠢蛋们快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在祭坛上活蹦乱跳的牧师兔。他一定又是用他那疯客动作来劝告、宽恕那些满脑子过激思想的年轻人,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唱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特里没有听从这些白痴的蠢话,而是于了该干的事。虽然落得悲惨死去的下场,但这又如何?所谓复活就像是在瓦砾中闪烁的钻石。没有毁灭觉悟的家伙,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唱到世界末日吧。想笑就笑。 “啊哈哈哈!”我试着露出笑容,“哈哈……该死。” 我必须喝酒。 痛苦得就快死了。越是喝就越觉得自己和特里渐渐重叠。本大爷、我强尼兔已经彻底地混乱了,混乱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地走出事务所,在仙客来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白杨的飞絮如小雪一般飘落,使夜晚充满了静谧的福音。我提着牵牛花酒瓶仰望天空,只感到令人发笑的无措,满腔的无名之火。我只得往酒铺走去。 店关着,我听到卷帘门的对面有声音。 “喂!”我大声嚷嚷,“买酒!” 如试探般的安静之后有了回复:“今天打烊了。” “是我啊,比利,我是强尼。” “比利先生,他回家了。” “是吗,你是新来的?”我把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倒进喉咙里,“帮我开开门呀。” “不行。比利先生,说了。这里,坏兔子,很多。不能,开门。” “你是从哪儿来的?” “香港。”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附近?” “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能说个稀奇的故事吗?”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 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 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哈哈哈,这家伙被骗了。那么,如何?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月亮很美。” “月亮?” “香港,月亮上,有大螃蟹。” “是说月亮看起来像吗?” “这个国家,好国家。”来自香港的兔子说,“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醉鬼。我,只是,在工作。” “我说,拜托你,不会太麻烦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酒。听得懂吗?” “我,只是,在工作。” “……,, “请,明天,再来。” “少废话快给我开门!”我半醉半怒地踹着卷帘门, “我只要酒!” 从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回答。 “喂,开门!在被我撬开之前快把这该死的卷帘门给我打开,你这土包子!” 其实我并没有袖手旁观,是的,我干了我能干的。特里应该也认可这一点,何况根本没有人可以说他是不幸的。 我用酒瓶砸着卷帘门,或用拳头,或出飞脚地闹了好一阵。然后按原路返回了事务所,一把掀翻了沙发。 没酒可喝,我顿感生无乐趣。大家只不过想让世界更美好一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呢? 望着窗外白杨的飞絮飘飘,宛如置身天国。在一片黑暗中,我始终没有合眼。 它突然造访。 真理突然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坠落,笔直地击中了我。切看起来都变得简单。幸亏那只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卖酒给我,阔别多日的恶魔再度从我体内冒出。 如雷霆万钧贯穿了我,它完美无缺,绝对确凿,几乎是“狗朝东时尾朝西”级别的真理。准备好了吗? 当当当当!那就是:我强尼兔只不过是只兔子。 它让我豁然开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野性的力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心情了,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太过沉溺于人类。凯塔诺·科维洛作为饲主或许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人与兔子,两者之间有堵无法逾越的墙。而证据就是,我和那老爹之间从来都没有平等对立过。对于人类来说,宠物象征着善心。善良的人饲养宠物,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善心;而像科维洛那样的恶棍饲养宠物,无非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善心。而我,我强尼兔兔只不过是这个又肥又秃、只会用钞票抽女人耳光的混蛋黄鼠狼用来支撑自尊心的装饰品。 特伦斯兔? 唔,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要说,那只沟鼠的话没有错。归根结底,特里那家伙是因为用脑过度而走火人魔了。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兔子! 兔子不是为了思考死亡的事而诞生的,我们兔子生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其他动物一样传宗接代而已。这就是本能。 人类的本能已经坏掉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出死亡、来世、上帝等事物。但是,仔细看看他们干出来的事吧。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还不是想和女人来一发。所以什么死亡啦、来世啦、上帝啦,全甩一边吧。我强尼兔兔绝不想接近这些东西。我可不要做特里兔第二。 我无法抑制自己快乐的心情。我想让大家知道我终于醒悟了。于是我走到窗边大声地呐喊。 “我是兔子!我终于成为真正的兔子了!”回应我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骂声,但我毫不介意,“我只是兔子,一只小兔子!但现在的我为此而自豪!我从心底里高兴能够成为你们的伙伴!是的!” 我趁势冲出事务所,蹦蹦跳跳地穿过仙客来大街去了酒铺。正巧店主比利从店里出来。 “比利比利!从香港来的新伙计在哪儿?”我搂着他,“多亏了他,我重生了!我要去谢谢他,他在哪儿?” 一脸惊惧的比利嘴巴兀自一张一合,因为太过滑稽,我不由笑喷了。 “哈哈哈,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强尼?没有这号人啊。”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嘻嘻嘻。” “你说从哪来的新伙计?” “香港啊。” 比利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一把拽住他的胸膛,“昨天晚上我还和他说过话!” “真的没有啊。我这么小一家店根本不需要伙计啊,可以的话,我还想把一半的自己给炒了呢。” “当时白杨的飞絮像雪花般飘落呢!” “昨天我一直在店里,没人来过,当然你也没来过。” “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了没有骗你。香港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而且这条大街上哪里白杨?” “……” “我说强尼,你是不是太累了?” “哇啊啊啊啊!” 我一把撞飞比利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迫切地想做些兔子做的事,于是我舔了舔前脚,却发现全然无法满足。但是,不用担心,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几欲疯狂的时候,只要听血液的声音就可以了。 跑出大街,我一头扑到草从中。然后,我命令体内满腔兔子与牛俱米的挖洞热血,一直挖到双手血迹斑斑。 我连续买醉一个星期。只要走出事务所,两条街区外的酒铺就是我惟一会去的地方。 工作已经完成了,必须把调查报告提交给索菲亚兔。但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脚步。特里兔的确死得很难看,但我也不想让兔之复活教会的蠢蛋们快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在祭坛上活蹦乱跳的牧师兔。他一定又是用他那疯客动作来劝告、宽恕那些满脑子过激思想的年轻人,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唱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特里没有听从这些白痴的蠢话,而是于了该干的事。虽然落得悲惨死去的下场,但这又如何?所谓复活就像是在瓦砾中闪烁的钻石。没有毁灭觉悟的家伙,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唱到世界末日吧。想笑就笑。 “啊哈哈哈!”我试着露出笑容,“哈哈……该死。” 我必须喝酒。 痛苦得就快死了。越是喝就越觉得自己和特里渐渐重叠。本大爷、我强尼兔已经彻底地混乱了,混乱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地走出事务所,在仙客来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白杨的飞絮如小雪一般飘落,使夜晚充满了静谧的福音。我提着牵牛花酒瓶仰望天空,只感到令人发笑的无措,满腔的无名之火。我只得往酒铺走去。 店关着,我听到卷帘门的对面有声音。 “喂!”我大声嚷嚷,“买酒!” 如试探般的安静之后有了回复:“今天打烊了。” “是我啊,比利,我是强尼。” “比利先生,他回家了。” “是吗,你是新来的?”我把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倒进喉咙里,“帮我开开门呀。” “不行。比利先生,说了。这里,坏兔子,很多。不能,开门。” “你是从哪儿来的?” “香港。”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附近?” “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能说个稀奇的故事吗?”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 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 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哈哈哈,这家伙被骗了。那么,如何?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月亮很美。” “月亮?” “香港,月亮上,有大螃蟹。” “是说月亮看起来像吗?” “这个国家,好国家。”来自香港的兔子说,“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醉鬼。我,只是,在工作。” “我说,拜托你,不会太麻烦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酒。听得懂吗?” “我,只是,在工作。” “……,, “请,明天,再来。” “少废话快给我开门!”我半醉半怒地踹着卷帘门, “我只要酒!” 从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回答。 “喂,开门!在被我撬开之前快把这该死的卷帘门给我打开,你这土包子!” 其实我并没有袖手旁观,是的,我干了我能干的。特里应该也认可这一点,何况根本没有人可以说他是不幸的。 我用酒瓶砸着卷帘门,或用拳头,或出飞脚地闹了好一阵。然后按原路返回了事务所,一把掀翻了沙发。 没酒可喝,我顿感生无乐趣。大家只不过想让世界更美好一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呢? 望着窗外白杨的飞絮飘飘,宛如置身天国。在一片黑暗中,我始终没有合眼。 它突然造访。 真理突然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坠落,笔直地击中了我。切看起来都变得简单。幸亏那只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卖酒给我,阔别多日的恶魔再度从我体内冒出。 如雷霆万钧贯穿了我,它完美无缺,绝对确凿,几乎是“狗朝东时尾朝西”级别的真理。准备好了吗? 当当当当!那就是:我强尼兔只不过是只兔子。 它让我豁然开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野性的力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心情了,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太过沉溺于人类。凯塔诺·科维洛作为饲主或许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人与兔子,两者之间有堵无法逾越的墙。而证据就是,我和那老爹之间从来都没有平等对立过。对于人类来说,宠物象征着善心。善良的人饲养宠物,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善心;而像科维洛那样的恶棍饲养宠物,无非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善心。而我,我强尼兔兔只不过是这个又肥又秃、只会用钞票抽女人耳光的混蛋黄鼠狼用来支撑自尊心的装饰品。 特伦斯兔? 唔,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要说,那只沟鼠的话没有错。归根结底,特里那家伙是因为用脑过度而走火人魔了。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兔子! 兔子不是为了思考死亡的事而诞生的,我们兔子生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其他动物一样传宗接代而已。这就是本能。 人类的本能已经坏掉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出死亡、来世、上帝等事物。但是,仔细看看他们干出来的事吧。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还不是想和女人来一发。所以什么死亡啦、来世啦、上帝啦,全甩一边吧。我强尼兔兔绝不想接近这些东西。我可不要做特里兔第二。 我无法抑制自己快乐的心情。我想让大家知道我终于醒悟了。于是我走到窗边大声地呐喊。 “我是兔子!我终于成为真正的兔子了!”回应我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骂声,但我毫不介意,“我只是兔子,一只小兔子!但现在的我为此而自豪!我从心底里高兴能够成为你们的伙伴!是的!” 我趁势冲出事务所,蹦蹦跳跳地穿过仙客来大街去了酒铺。正巧店主比利从店里出来。 “比利比利!从香港来的新伙计在哪儿?”我搂着他,“多亏了他,我重生了!我要去谢谢他,他在哪儿?” 一脸惊惧的比利嘴巴兀自一张一合,因为太过滑稽,我不由笑喷了。 “哈哈哈,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强尼?没有这号人啊。”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嘻嘻嘻。” “你说从哪来的新伙计?” “香港啊。” 比利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一把拽住他的胸膛,“昨天晚上我还和他说过话!” “真的没有啊。我这么小一家店根本不需要伙计啊,可以的话,我还想把一半的自己给炒了呢。” “当时白杨的飞絮像雪花般飘落呢!” “昨天我一直在店里,没人来过,当然你也没来过。” “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了没有骗你。香港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而且这条大街上哪里白杨?” “……” “我说强尼,你是不是太累了?” “哇啊啊啊啊!” 我一把撞飞比利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迫切地想做些兔子做的事,于是我舔了舔前脚,却发现全然无法满足。但是,不用担心,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几欲疯狂的时候,只要听血液的声音就可以了。 跑出大街,我一头扑到草从中。然后,我命令体内满腔兔子与牛俱米的挖洞热血,一直挖到双手血迹斑斑。 我连续买醉一个星期。只要走出事务所,两条街区外的酒铺就是我惟一会去的地方。 工作已经完成了,必须把调查报告提交给索菲亚兔。但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脚步。特里兔的确死得很难看,但我也不想让兔之复活教会的蠢蛋们快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在祭坛上活蹦乱跳的牧师兔。他一定又是用他那疯客动作来劝告、宽恕那些满脑子过激思想的年轻人,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唱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特里没有听从这些白痴的蠢话,而是于了该干的事。虽然落得悲惨死去的下场,但这又如何?所谓复活就像是在瓦砾中闪烁的钻石。没有毁灭觉悟的家伙,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唱到世界末日吧。想笑就笑。 “啊哈哈哈!”我试着露出笑容,“哈哈……该死。” 我必须喝酒。 痛苦得就快死了。越是喝就越觉得自己和特里渐渐重叠。本大爷、我强尼兔已经彻底地混乱了,混乱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地走出事务所,在仙客来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白杨的飞絮如小雪一般飘落,使夜晚充满了静谧的福音。我提着牵牛花酒瓶仰望天空,只感到令人发笑的无措,满腔的无名之火。我只得往酒铺走去。 店关着,我听到卷帘门的对面有声音。 “喂!”我大声嚷嚷,“买酒!” 如试探般的安静之后有了回复:“今天打烊了。” “是我啊,比利,我是强尼。” “比利先生,他回家了。” “是吗,你是新来的?”我把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倒进喉咙里,“帮我开开门呀。” “不行。比利先生,说了。这里,坏兔子,很多。不能,开门。” “你是从哪儿来的?” “香港。”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附近?” “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能说个稀奇的故事吗?”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 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 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哈哈哈,这家伙被骗了。那么,如何?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月亮很美。” “月亮?” “香港,月亮上,有大螃蟹。” “是说月亮看起来像吗?” “这个国家,好国家。”来自香港的兔子说,“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醉鬼。我,只是,在工作。” “我说,拜托你,不会太麻烦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酒。听得懂吗?” “我,只是,在工作。” “……,, “请,明天,再来。” “少废话快给我开门!”我半醉半怒地踹着卷帘门, “我只要酒!” 从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回答。 “喂,开门!在被我撬开之前快把这该死的卷帘门给我打开,你这土包子!” 其实我并没有袖手旁观,是的,我干了我能干的。特里应该也认可这一点,何况根本没有人可以说他是不幸的。 我用酒瓶砸着卷帘门,或用拳头,或出飞脚地闹了好一阵。然后按原路返回了事务所,一把掀翻了沙发。 没酒可喝,我顿感生无乐趣。大家只不过想让世界更美好一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呢? 望着窗外白杨的飞絮飘飘,宛如置身天国。在一片黑暗中,我始终没有合眼。 它突然造访。 真理突然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坠落,笔直地击中了我。切看起来都变得简单。幸亏那只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卖酒给我,阔别多日的恶魔再度从我体内冒出。 如雷霆万钧贯穿了我,它完美无缺,绝对确凿,几乎是“狗朝东时尾朝西”级别的真理。准备好了吗? 当当当当!那就是:我强尼兔只不过是只兔子。 它让我豁然开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野性的力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心情了,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太过沉溺于人类。凯塔诺·科维洛作为饲主或许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人与兔子,两者之间有堵无法逾越的墙。而证据就是,我和那老爹之间从来都没有平等对立过。对于人类来说,宠物象征着善心。善良的人饲养宠物,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善心;而像科维洛那样的恶棍饲养宠物,无非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善心。而我,我强尼兔兔只不过是这个又肥又秃、只会用钞票抽女人耳光的混蛋黄鼠狼用来支撑自尊心的装饰品。 特伦斯兔? 唔,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要说,那只沟鼠的话没有错。归根结底,特里那家伙是因为用脑过度而走火人魔了。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兔子! 兔子不是为了思考死亡的事而诞生的,我们兔子生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其他动物一样传宗接代而已。这就是本能。 人类的本能已经坏掉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出死亡、来世、上帝等事物。但是,仔细看看他们干出来的事吧。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还不是想和女人来一发。所以什么死亡啦、来世啦、上帝啦,全甩一边吧。我强尼兔兔绝不想接近这些东西。我可不要做特里兔第二。 我无法抑制自己快乐的心情。我想让大家知道我终于醒悟了。于是我走到窗边大声地呐喊。 “我是兔子!我终于成为真正的兔子了!”回应我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骂声,但我毫不介意,“我只是兔子,一只小兔子!但现在的我为此而自豪!我从心底里高兴能够成为你们的伙伴!是的!” 我趁势冲出事务所,蹦蹦跳跳地穿过仙客来大街去了酒铺。正巧店主比利从店里出来。 “比利比利!从香港来的新伙计在哪儿?”我搂着他,“多亏了他,我重生了!我要去谢谢他,他在哪儿?” 一脸惊惧的比利嘴巴兀自一张一合,因为太过滑稽,我不由笑喷了。 “哈哈哈,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强尼?没有这号人啊。”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嘻嘻嘻。” “你说从哪来的新伙计?” “香港啊。” 比利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一把拽住他的胸膛,“昨天晚上我还和他说过话!” “真的没有啊。我这么小一家店根本不需要伙计啊,可以的话,我还想把一半的自己给炒了呢。” “当时白杨的飞絮像雪花般飘落呢!” “昨天我一直在店里,没人来过,当然你也没来过。” “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了没有骗你。香港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而且这条大街上哪里白杨?” “……” “我说强尼,你是不是太累了?” “哇啊啊啊啊!” 我一把撞飞比利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迫切地想做些兔子做的事,于是我舔了舔前脚,却发现全然无法满足。但是,不用担心,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几欲疯狂的时候,只要听血液的声音就可以了。 跑出大街,我一头扑到草从中。然后,我命令体内满腔兔子与牛俱米的挖洞热血,一直挖到双手血迹斑斑。 我连续买醉一个星期。只要走出事务所,两条街区外的酒铺就是我惟一会去的地方。 工作已经完成了,必须把调查报告提交给索菲亚兔。但是,我却怎么都提不起脚步。特里兔的确死得很难看,但我也不想让兔之复活教会的蠢蛋们快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只在祭坛上活蹦乱跳的牧师兔。他一定又是用他那疯客动作来劝告、宽恕那些满脑子过激思想的年轻人,然后大家一起唱歌。唱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特里没有听从这些白痴的蠢话,而是于了该干的事。虽然落得悲惨死去的下场,但这又如何?所谓复活就像是在瓦砾中闪烁的钻石。没有毁灭觉悟的家伙,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唱到世界末日吧。想笑就笑。 “啊哈哈哈!”我试着露出笑容,“哈哈……该死。” 我必须喝酒。 痛苦得就快死了。越是喝就越觉得自己和特里渐渐重叠。本大爷、我强尼兔已经彻底地混乱了,混乱到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地走出事务所,在仙客来大街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白杨的飞絮如小雪一般飘落,使夜晚充满了静谧的福音。我提着牵牛花酒瓶仰望天空,只感到令人发笑的无措,满腔的无名之火。我只得往酒铺走去。 店关着,我听到卷帘门的对面有声音。 “喂!”我大声嚷嚷,“买酒!” 如试探般的安静之后有了回复:“今天打烊了。” “是我啊,比利,我是强尼。” “比利先生,他回家了。” “是吗,你是新来的?”我把酒瓶里残留的一点酒倒进喉咙里,“帮我开开门呀。” “不行。比利先生,说了。这里,坏兔子,很多。不能,开门。” “你是从哪儿来的?” “香港。” “这是什么地方?日本附近?” “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那你能说个稀奇的故事吗?”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 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 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 “哈哈哈,这家伙被骗了。那么,如何?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月亮很美。” “月亮?” “香港,月亮上,有大螃蟹。” “是说月亮看起来像吗?” “这个国家,好国家。”来自香港的兔子说,“如果没有,你这样的醉鬼。我,只是,在工作。” “我说,拜托你,不会太麻烦的。我今晚一定要喝酒。听得懂吗?” “我,只是,在工作。” “……,, “请,明天,再来。” “少废话快给我开门!”我半醉半怒地踹着卷帘门, “我只要酒!” 从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回答。 “喂,开门!在被我撬开之前快把这该死的卷帘门给我打开,你这土包子!” 其实我并没有袖手旁观,是的,我干了我能干的。特里应该也认可这一点,何况根本没有人可以说他是不幸的。 我用酒瓶砸着卷帘门,或用拳头,或出飞脚地闹了好一阵。然后按原路返回了事务所,一把掀翻了沙发。 没酒可喝,我顿感生无乐趣。大家只不过想让世界更美好一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呢? 望着窗外白杨的飞絮飘飘,宛如置身天国。在一片黑暗中,我始终没有合眼。 它突然造访。 真理突然从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坠落,笔直地击中了我。切看起来都变得简单。幸亏那只香港来的兔子没有卖酒给我,阔别多日的恶魔再度从我体内冒出。 如雷霆万钧贯穿了我,它完美无缺,绝对确凿,几乎是“狗朝东时尾朝西”级别的真理。准备好了吗? 当当当当!那就是:我强尼兔只不过是只兔子。 它让我豁然开朗,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野性的力量。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心情了,到头来,还是因为我太过沉溺于人类。凯塔诺·科维洛作为饲主或许的确不错,但毕竟是人与兔子,两者之间有堵无法逾越的墙。而证据就是,我和那老爹之间从来都没有平等对立过。对于人类来说,宠物象征着善心。善良的人饲养宠物,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善心;而像科维洛那样的恶棍饲养宠物,无非是为了哀悼自己失去的善心。而我,我强尼兔兔只不过是这个又肥又秃、只会用钞票抽女人耳光的混蛋黄鼠狼用来支撑自尊心的装饰品。 特伦斯兔? 唔,他确实很可怜。但是我要说,那只沟鼠的话没有错。归根结底,特里那家伙是因为用脑过度而走火人魔了。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兔子! 兔子不是为了思考死亡的事而诞生的,我们兔子生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其他动物一样传宗接代而已。这就是本能。 人类的本能已经坏掉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出死亡、来世、上帝等事物。但是,仔细看看他们干出来的事吧。嘴上说得再好听,其实还不是想和女人来一发。所以什么死亡啦、来世啦、上帝啦,全甩一边吧。我强尼兔兔绝不想接近这些东西。我可不要做特里兔第二。 我无法抑制自己快乐的心情。我想让大家知道我终于醒悟了。于是我走到窗边大声地呐喊。 “我是兔子!我终于成为真正的兔子了!”回应我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骂声,但我毫不介意,“我只是兔子,一只小兔子!但现在的我为此而自豪!我从心底里高兴能够成为你们的伙伴!是的!” 我趁势冲出事务所,蹦蹦跳跳地穿过仙客来大街去了酒铺。正巧店主比利从店里出来。 “比利比利!从香港来的新伙计在哪儿?”我搂着他,“多亏了他,我重生了!我要去谢谢他,他在哪儿?” 一脸惊惧的比利嘴巴兀自一张一合,因为太过滑稽,我不由笑喷了。 “哈哈哈,他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强尼?没有这号人啊。” “我只是想说声谢谢,嘻嘻嘻。” “你说从哪来的新伙计?” “香港啊。” 比利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一把拽住他的胸膛,“昨天晚上我还和他说过话!” “真的没有啊。我这么小一家店根本不需要伙计啊,可以的话,我还想把一半的自己给炒了呢。” “当时白杨的飞絮像雪花般飘落呢!” “昨天我一直在店里,没人来过,当然你也没来过。” “骗子!你这个骗子!” “说了没有骗你。香港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而且这条大街上哪里白杨?” “……” “我说强尼,你是不是太累了?” “哇啊啊啊啊!” 我一把撞飞比利兔,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迫切地想做些兔子做的事,于是我舔了舔前脚,却发现全然无法满足。但是,不用担心,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几欲疯狂的时候,只要听血液的声音就可以了。 跑出大街,我一头扑到草从中。然后,我命令体内满腔兔子与牛俱米的挖洞热血,一直挖到双手血迹斑斑。 第二幕 强尼兔之小人物的安魂曲 a faint requiem 1 “啊啊,上帝。” 索菲亚兔一开门就直嚷嚷,呆了半晌后,晃着她那姣好的屁股,大踏步地冲进事务所按住我的双手。 “哎呀哎呀。”我发出兔子般的笑声,“调查报告就在我桌上。” “别动。”她按紧我,“你皮肤都化脓了!” “迟迟没联系你真是抱歉。”我挣脱她的手,咯吱咯吱地挠着头和胸口,“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特里的事我真的很遗憾。当我赶到再会之树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不要再挠了!”她抓住我的手,“竟然能把自己的皮毛挠成这样!啊,这么多血……” “没事没事,没关系的。”我再度抽回手,开始挠自己的肚子和后背,“我只不过身体有些痒。” “住手!” “大概是快换季了。”脸、后腿、肩膀,爪子陷入肌肉的时候出的快活,“比起这个还是说下关于报酬的事,发生那样的事并不是我的错,如果能够照常支付的话我不胜感激……” 我的脸颊被狠狠揪住。 我被吓得魂不附体,不自觉地停住了手。 “强尼!”索菲亚兔拼命大喊,她矗立着,泪水自她的眼中浮起,“我求你了!” 我从沙发上起身,打开柜子倒了两杯牵牛花酒。索菲亚兔低着头接过了我递给她的那杯酒。 “强尼……你生病了。” 我绕到窗边,边俯视迟暮中的仙客来大街边喝酒。“冲天炮”艾迪的身影追逐着某只小母兔渐渐跑远。 生病?我强尼兔?不不,这不可能。虽说身体奇痒,大便颗粒又小又硬,尿尿的时候还掺着点血,但除开这些,我感觉舒爽,健康得能让所有的兔子妒忌。 “有件事……”她的声音沙哑,“我必须告诉你。” “特里可能是我的儿子吗?” “……” “这次的委托工作,也是他来拜托你的吧?一开始就和什么兔之复活教会没有关系的吧。” “强尼,你……” “别说!” 索菲亚吞回了正欲说的话。 “我可不记得我搞大了多少母兔的肚子,更没可能知道这当中是不是有哪个孩子的鼻子不好。”我看着窗外,把从那天开始就堆积在脑海的沉淀物一吐而空,“我无法想像一个没有气味的世界,一定是很无趣的吧。但因为这样就掰出些上帝啊复活之类的理论,让兄弟们陪着他一起去死,我是无法理解这种家伙。” “特伦斯经常挂在嘴边的是,多亏他的父亲,也就是他真正的父亲,他才有了生活的意义。因为鼻子而没有真实感的世界也变得现实。他的父亲对他这么说过:‘即使无法了解花香,但花的美丽并不因此改变。”’ “你说的话那个父亲大概连一半都不懂吧。” “嗯,是吧。” 她的语气使我回过头。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觉得他希望你能阻止他。” “杀死兄弟们和消灭人类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我就不知道了。特伦斯离开了我们教会,或者说是被驱逐了。就算我问他也什么都不肯说。”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找我?” “杰克兔&儿子们’公司的水果干事件啊。特伦斯看过你救出阿克赛尔兔的报道。强尼,你还记得你在采访时说过什么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你被记者问到为什么甘愿冒险去救阿克赛尔兔时,你回答说:‘如果说还有什么比死亡更痛苦的事,那就是违背原则。’一字一句都是原话哦。然后你接着说:‘我强尼兔又刚好有点不正常呗。”’ “混蛋。”我的身体又开始发痒,“那不过是文字游戏而已,想不到他认错对象了。” “特伦斯应该也没真心认为你就是他的父亲吧。”索菲亚兔露出略带寂寞的笑容,“尽管如此,他还是想抓住些什么吧。对不记得自己父亲气味的他来说,强尼,你的话却有着那样的味道。” “那么,那家伙的爸爸呢?” “强尼,你知道自己的父亲吗?” “……” “这种事情对兔子来说是无所谓的吧。” “但特里却不同。” “无所谓了。”索菲亚说,“所谓继续活在心里也不过是借口而已。” 我们的对话到此为止。 我和索菲亚默默地伫立着,映照在墙上的夕阳余晖渐渐变成深红色,我们依旧只是两只兔子。 昼夜的交替就好像电灯的开与关。 而我体内的两个我,也就是强尼兔和强尼兔宝之间的转换,也有着相应的征兆。问题是不管切换到哪一个我,开关永远是开着的。开着开关坠入绝望,开着开关飞向兔子的天国。开关从不会关上。开着开关喝酒,开着开关忍受几乎要把皮翻个面的痒,感觉像是眼底的灯泡总是亮着。有时候灯泡会两三盏一起亮起,这时,我就会看到抱膝的特里喊我爸爸,死在再会之树的家伙们齐声高呼“不要再让我们失望”。我的脑袋都快裂了。 但,我强尼兔是只与众不同的兔子。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学会了驱赶亡灵的方法。儿子被杀之后,伊莎贝尔‘科维洛陷入了这样的状态:那个疯婆子把家里砸得稀巴烂,烧了自己所有的假发。明白吗?要弥补被破坏的事物,那就只有去破坏更多。 所以每当快被亡灵附身之际,我强尼兔就会到大街上徘徊,四处找麻烦。仙客来大街上的麻烦事要多少有多少。我游荡在各种弄堂小巷上窥探,当发现那些看起来就算死了都不会有人悲伤的家伙后,就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那一晚也是这样的夜晚。 我被三只渣滓兔围殴后,流着血倒在了垃圾桶里。头顶挂着的那轮弯月,似乎伸手可及。 云悠悠飘过,没有一丝风。这个国家的人们把月亮上的阴影看成女人的侧脸,也有地方看成螃蟹,如香港。科维洛老头说,日本的月亮上住着兔子,不,也可能是小迈克尔’科维洛说的。或者是托尼·维洛佐,也可能是别人吧……我想不起来了,无所谓。 我点上烟,对着看起来有些悲伤的月亮吞云吐雾。 啊,日本的月亮!在那里也住着像我强尼兔一样的家伙吗? 那么拜托你,请饶了那只可怜的兔子吧!拜托,拜托你,日本的月亮啊! 我爬出垃圾桶,踉跄地回到仙客来大街。环视空荡荡的大街,顿觉无处可去。我不想回事务所,想喝一杯吧又被禁止出入罗伊的店,只好鼓起勇气四处徘徊。 恍然想起香港的那只兔子,就感觉自己似乎变得很渺小。他一定是我的守护天使。是了,他不是说过好几次“我,只是,在工作”吗?我也是啊。我也只不过是在工作。工作的内容是找兔子,既不是保护小孩也不是拯救兄弟们于灭亡。我,我强尼兔宝没做错任何事。那个男的从香港来一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不会错的。 被揍的伤处火辣辣地疼。当走到比利酒铺附近的小路时,下半身突然被猛地一撞,一阵尖锐的疼痛直冲脑门。连这痛楚,我都打算把它解释成来自香港的信息。这是最坏的情况了。 “插你!干你!操死你!” 一回头,有人正企图把他的那玩意插入我的屁眼里。 “给我立刻收回你那脏东西!”回过神来,我后腿直蹬,“混蛋艾迪,我要把你的鸡巴拧成麻花!” “对、对不起嘛,强尼。”“冲天炮”艾迪被我的飞腿逼得直往后缩,“我把你看成是能够抚慰我身体的母兔子了嘛,因为太暗了呀。我以为那一定是饥渴的男人 所向往的美好的屁股,我、我……” “不许再说这种话!” “对不起!” 我确认自己的菊花安然无恙,而艾迪则抽动鼻子闻着风的味道。 真是烦透了。也难怪艾迪会认错。因为不知不觉间,我又在咯吱咯吱地挠自己的身体。 “但、但是……”艾迪畏畏缩缩地开口,“你到底怎么了,强尼?” “我怎么了?喂,艾迪。”我瞪他,“这可是我的台词。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f-u-c-k四个字?” “但是你身上的毛都一塌糊涂了啊。” 被他这么一说,我重新留意到自己的邋遢相。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思索着这个问题是不是具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守护天使既然可以化身成香港的兔子,那么也同样能变成“冲天炮”艾迪。这么想着,我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确,艾迪和平时稍微有点不同。虽然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但我觉得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意味深刻。那些小淫兔们不肯和他搞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女人做事都凭直觉,她们一定知道艾迪是绝对不能被玷污的存在。 “什么都没有,艾迪。”我说,“这就是问题所在。” “你在说什么,强尼?” “我空空如也了。” “空空如也……就是什么都没有的意思?” “是的,我已经什么都没了,一无所有。”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艾迪四处张望着,像是要捕捉飘然起舞的辞藻,“也就是说,爱将会诞生的意思?” “……爱?” “哎呀,就是幸福的心情啊。你不是以前告诉过我的吗?”艾迪说,“说爱是从贫乏中诞生的。” “……” “我虽然不是很懂,但却很努力地思考过。那就是说,那就是说……如果现在的自己不幸福,那么就只有让自己空空如也一次的意思吧?你想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吧,强尼?因为我满脑子都想着搞女人,结果女人都逃跑了。但是,要空空如也真的很难呢。像我脑子里虽然只有f-u-c-k四个字,但我就连这四个字都赶不走……你怎么了,强尼?” “哎?”我抬起头,“什么?” “什么什么……”艾迪咚咚地跺着地板,“还说什么什么,强尼,你都哭了呀!” 我忙擦眼,正如艾迪所说,两行泪水簌然而下。 “你哪里疼吗,强尼?”艾迪惊慌得上蹿下跳,“难不成,你的屁股被我的大炮弄疼了?” “少臭美了!” “呀,对不起!” 对这个愚蠢到无法理喻的世界再无眷恋,那么速速退场也算是一招。但,就算要这么做,不妨等到空空如也一次以后也不迟。是的,就算都是死,那也一定是倒在接近原点的死亡更为上品。 “我说艾迪,”我把手搭住他的肩膀,“今晚的你是爱的使者。” “哎?我?” “如果来生变成只母兔子,我绝对要做你的母兔子。” 艾迪哈哈大笑。 喂,特里,你知道吗?我在心底低语。“空空如也”和“回归虚无”完全是两码事。有所失的家伙往往想找些什么去填补。你的失败就在于找错了填补那些空白的东西。既然鼻子不好,就更应该睁大眼睛。或许这样你会看到“爱”与“死”之间的区别哦,特里男孩。 2 第二天,我挟着捡垃圾的托比直到最后都紧握的那张报纸前往梧桐林。 博士兔和平时一样在单词上做记号,然后花费几乎令人不耐烦的大把时间把它们翻译成兔子的语言。而在这期间,我一直都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关于特里的死,关于兔子的家族制度,关于目前发生在本强尼兔身上前所未有的抑郁状态,关于香港来的兔子,关于和“冲天炮”艾迪遇上的那个奇迹之夜。 搞不好是大限将至吧。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好几次临死的人喋喋不休的样子。比如腹部和胸部中弹的家伙使出最后的力气说些废话。托尼·维洛佐常常都会为此笑喷。“我见过很多人临死的样子,快死的时候那可是非常悲惨的,屁滚尿流哦,才不会有什么闲工夫唠叨什么事情的真相之类的。充其量也就是喊喊圣母玛利亚,或者哭闹着要妈妈。” 博士兔只是静静地侧耳听着我的话,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只需这样就可以感受到爱。爱无所不在地充盈在我强尼兔宝空空如也的体内。爱,是支持我存在的汽油。爱,是我的中间名。明白吗?如果没有汽油,即使搭载了v8引擎的自杀机器也不过是废铜烂铁。 我的话告一段落后,我叫了叫他。博士兔震了一下,忙擦拭嘴角淌下的口水。 “啊唔……哎呀,不行不行。嗯,我明白了。你,嗯,跟那个艾迪的感情逐渐升温,同时却又被那个叫特里的家伙打乱了心湖……最后,因为你们的三角关系而引发了再会之树的惨案……” “你睡着了吧!” “怎么可能!”博士兔使劲地揉眼睛,把哈欠咽了回去,“你有证据吗?嗯?切,人家好心来听你讲话……” “总之,我注意到。”我重振精神,我强尼·爱·兔可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而泄气,“有臭的屁,但也有不臭的屁。不臭的屁不管它就可以了,可怕的是臭的屁。臭的屁的可怕之处在于,如果一直闻下去,就变得不臭了。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嗯,当然。” “也就是说,所谓的真理,其实是只有自己闻起来不臭的臭屁而已。” “真理和屁在某些场合的确都是需要努力忍受的呢,话虽如此……只有自己闻起来不臭的臭屁……”博士兔交叉双臂,露出认真的表情,“意思是说,你,鼻子塞住了?” “……” “干吗?表情那么恐怖。” “这上面写了什么?”我指了指报纸。 “突然生什么气啦。”博士扶了扶眼镜,“这是很久以前的报纸了,说发现了很多脊椎弯曲的鱼。” “有说埃文·凡伦塔因这家伙的吗?” “他的事情只有一点点啦,好像是给基尔巴特‘罗斯上议院发了封‘恐吓信’,说鱼的脊椎弯曲是‘核电站’导致,让他立即停止‘作业’,不然的话……差不多就是这样。” “不然的话后面是什么?” “嗯?啊呀,没写什么特别的。” “博士。” “知道了知道了,读给你听就是了,读给你听。那个,啊,呃,‘不然的话,我就公开你跟波莉姑姑的不伦关系。’” “……” “啊,不对,是这样。‘不然的话就在你大便的时候浇盆水到你头上。’干啥?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啊,你听着,我可是很努力地在读哟。不过就是稍微有点看不懂嘛,你那眼神怎么好像把我完全否定似的!” “请别这么啃指甲。” “而且,你呀,那个埃文·凡伦塔因要干什么蠢事跟你有关系吗?就算他要炸掉那个‘核电站’,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吧?既然这样,‘不然的话’后面是什么有意义吗?” 博士继续发着牢骚。 而我的体内,有什么东西连上了。 离开梧桐林,我出发去找索菲亚兔。到了教会一问,却被告知她应该正在后山摘果子。 虽然季节已经逐渐染上了秋天的色彩,但走在薰衣草草原里,我眼中看着的却是那火势旺盛的核电站。 我很清楚这只是我的一个假设,但即使这是事实,也不是兔子可以去搞定的问题。如果一个人认真地想做一件事,那么谁都无法阻止。即使这家伙不在了,也一定 会有人继承他的梦想。这就是人类厉害之处,也是他们的可怕之处。埃文·凡伦塔因是可以为了脊椎弯曲的鱼而站出来的那种有毅力的人,如果这被特里兔知道会如何?为了鱼这样的事就能送恐吓信给上议院,那么如果有大量的兔子死在核电站又会如何? 可以这么认为吗?安息曰之黑兔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对人类的操控,他们赌的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们知道,能够消灭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我们的姓名虽然渺小到令人发笑,但如果大量地聚集起来,还是会有那么点意义,能够有所作为。 转眼我已经走过薰衣草草原,爬上郁郁苍苍的森林斜坡。时间缓慢地流动,几乎是静止的,只有悲伤的气氛作我的路标。 金合欢树下,索菲亚兔静静地伫立在从树叶缝隙透入的阳光中,她看起来如梦似幻,仿佛就快消失一般。 “正如你所看到的。”她的声音很平静。 “不用看都知道。”我点起烟,“是特里的孩子?” 在一片树木的清香之中,索菲亚兔的痛楚朝我飘来,而我的怯弱也传达给了她。趁着还看不见彼此,我们聊了很多。没有谎言,因为兔子的鼻子甚至能捕捉到对方的内心。 “你早就知道了?” “之前你来事务所的时候——我们兔子都是男性配合女性而发情,主导权永远掌握在女性手中——如果那天你处在发情期,那么我们会来一发的。” “你的脸色好多了,强尼。” “你最后一次见到那家伙是什么时候?” “就在他死之前的几小时。” “那么再过一个月,小特里就要诞生了。” “有什么区别吗?”索菲亚兔提着装满树木果实的篮子站起身,“生完孩子,再过一阵不是还得怀孕。” “今天我是来借特里遗物的。” 我们一起下了山,一句话都没有说。山的那一边似乎下起了雨,还可以听到不知何处的阵阵雷声。这片雨云很快就会飘到仙客来大街的吧。 索菲亚兔走进教会,拿着一只小箱子走了出来。在要交给我的瞬间,她突然缩回了手。 “不过,你怎么知道会有这个东西的?” “特里说过的,自己所能做的,只是留下曾经生存过的证据而已。” “是吗,他,对你这么说过……” “你听到过些什么吗?”我接过箱子,“比如如何消灭人类,或者有没有能够帮到我们的人类?” 索菲亚摇了摇头。 “特里的爸爸是被人类养大的吧。” “好像是逃出来的。记得那个人名叫埃文·凡伦塔因。” “埃文·凡伦塔因?真的?” “怎么了?” “没什么……难道说那个人是机械工?” “听说是技工。”她皱眉,“不过,你怎么知道?” “在那场事件里用到了电动喷水装置。特里那家伙的爸爸,连机械方面的知识都教给他了吧。” “你要去人类的城市吗,强尼?” “是的。” “为了特伦斯?” “为了我自己。”我把箱子举到头上,“看完后就还你。” “不用,我只想当兔子就好。” “是吗?”我转身刚迈开脚步,又回头说,“你肚子里的孩子,等我解决完这一切之后,我们一起抚养吧。” “你在说什么?” “好容易才伤成这样,”我望着远处的落雷,“再多伤一点,只要随便道个歉就能被原谅了吧。” 我记得是个叫康德的家伙。名字是叫穆尼埃尔还是玛纽阿尔来着……不对,是伊曼努尔! 没错,伊曼努尔·康德(注: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1724年4月2日-1804年2月12日,德国哲掌家。而kant和t谐音,t的意思是女性生殖器。)。迈克尔·科维洛曾经说起过他。在和别的组织斗得不可开交之时,他被他的父亲要求减少外出。“我的世界和爸爸的世界是不同的。”当迈克尔这么说时,科维洛那老头气得涨红了脸:“世界?你说世界?你听好,迈克尔,我们的世界只有一个。这个世界,就是你的先祖漂洋过海来到了这个国家,这就是你和我的世界。我要站上这个世界的顶峰,如果我做不到,那么你继续努力。这就是意大利之魂。你在大学里到底学了点什么?”然后,迈克尔回敬:“伊曼努尔‘康德。读了他的书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不过是现象而已,wop(2 wop,对移居美国的南欧人的蔑称,尤其是指意大利人。)的世界也是!”“不许这么称呼意大利人!另外,你说康德?哈,是指女人两腿间的那玩意吗?嘿嘿,大学还真不错,还有人用那玩意做姓啊。”迈克尔飞奔出家门,回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棺材里。 索菲亚交给我的特里遗物,要描述的话,是了,简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烧焦的针筒、看起来像是人类指甲的东西、枯萎的三叶草、蜥蜴的尾巴、蛇的骨头。唔,虽然不是现在,特里。大概再过个一百年,再有像博士兔那样的家伙如彗星撞地球般落入兔子的世界时,他或许会解读出你所谓“生存过的证据”吧。散发着润滑油味道的小瓶子、生锈的电池,还有不知写了些什么的便条纸。在兔子眼里毫无意义的垃圾,人间的现象。 随后,终于被我找到了——我伸手拿起这盒写有一些数字和“mani”七个字母的磁带。 激烈的怒火从肚子里腾地升起,我浑身颤抖。但我仍然尝试否定。我这一早就空空如也的身躯不该再有任何恐惧。从成为强尼兔宝的那一天起,我对人类应该已经再无憧憬。振作点,强尼·爱·兔!向亡灵们吐口水,不要让爱溜走! 但却是徒劳。 那个男人的影子在我的体内渐渐变大。 啊,我竟然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科维洛阁下!我已经彻底忘记了,如果没有道义与人情,我和你都无法生存。如果我——身为你左右手的强尼——如果我能好好地了解这件事,到那时,你会原谅我吗? 我把箱子里的东西倒到桌上。 里面有好几张卡片,其中有一张很像司机阿伦·杰克逊曾经无数次给警察看过的东西。当他把这东西拿出来时一定会说一句:“请饶了我吧。”但足上面的照片并不是阿伦,完全不像,那是个白人男子,有着略长的金发和稍显邋遢的络腮胡。人类本来看上去就差不多,尤其是这种看上去就脏兮兮的更是没啥区别。迈克尔·科维洛在房间里贴着的海报上,也有个眼睛和他差不多无神的男人。 我仔细观察着卡片上的文字,用手指描着每一字母。当那个名字终于在我眼前闪光,烟早已燃成了灰。 “终于见到你了。”我举起卡片,“凡伦塔因先生。” 3 时隔七年,再度回到人类的城市。 兔子历的七年绝不算短。即使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到了七岁都已是能让母兔子呻吟的年纪了。然而我们的七年只相当于人类日历上的半年。和昨天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连埋在地下六英尺的科维洛家族诸位,此刻都尚未完全化为白骨吧。 我在梧桐林的尽头,一个能俯瞰再会之树的小山丘上,发现了一个兔子洞。 我打算等太阳落山后再行动。高速公路上不时地有车驶过,像是要把小山丘削平。我在洞里恍惚地听着这如同阵雨般的声音,又拿出凡伦塔因的照片细细端详。如果博士兔没有一本正经说胡话的话,那么卡片上的东四十九街二三七号应该就是他的住址。 在分别的时候(就在刚才),博士这么说道:“你还是要去吗,强 尼?我不阻止你,但是,请记住一件事。如果有《看看这个水泥匠!》这本书,能设法帮我弄来吗?” 我凝视着凡伦塔因那没有表情的眼睛。越是看着这张一脸穷酸相的脸,就越觉得无名火起。十有八九,这家伙是个虐待动物的主。绝不是那种能把死亡当作伙伴的面相,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哪怕特里都具备的、那种毁灭感的气场。这种蠢货竟然想对核电站指手画脚?如果这家伙真的曾经为了脊椎弯曲的鱼而站出来说话,那多半也是因为他吃这种鱼吃坏了肚子吧。 我很明白,这不过是往好的方向推测而已,实际上到底应该怎么做还全无头绪。如果凡伦塔因真的想炸毁再会之树,那一定谁都无法阻止。至少,对区区一只兔子来说是不可能的,即使这只兔子是我强尼兔。 既然这样,我还在这里做什么?我到底为什么要可悲得非往人类的麻烦事里钻?混蛋,强尼,给我醒醒。带着索菲亚兔远走高飞吧,现在还来得及。 承认吧。凡伦塔因就是有这魄力,或许他真的就是动物们的救世主。现在的我看事物无法只看外表,这种方式还没有作准的先例。但如果要说这个,特里兔也是一样。而且,姜是老的辣。如果非得在我和那家伙的眼光中选一个,我决定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凡伦塔因就是个脓包。 终于,夜幕降临到兔子洞。我爬出洞下了小山丘,一边躲避着来往车辆,一边蹦蹦跳跳地穿过了高速公路。 再会之树矗立在荒野的另一头。 通过那只沟鼠离开的排水沟到达下水道后,我毫不犹豫地往东走。 “我是强尼兔!”在回声消失前,我又连忙加了一句,“波波鼠在吗?” 在黑暗中引起了无数的骚动,有的似乎在生气,也有的似乎在笑,我像是在黑暗中被人待价而沽。被污水冲刷的漂流物突然沉下去,却又在出乎意料的地方浮了起来。时而还会有破裂声冷不防地在什么地方响起。 “谁!”每被响声惊到,我都会停下脚步,“谁在那里!?” 周围却再度死一般沉寂。 “一点都不好笑,你这胆小鬼!” 如果真有阴曹地府,我想那就是在说下水道。当人类的城市渐渐地往高处延伸时,死亡却在他们的脚下悄悄蔓延。没有阳光,没有鸟鸣,腐臭弥漫。生物在这里最终成为一介黑影,在无期徒刑的漫漫时间里屏声静气。 在这样的地方想继续保持冷静都极其困难。自己的脚步声听起来都太过响亮,响到几乎要不顾形象地狂奔。 “求你了,不要再这样了!” 边走边喊,边喊边走。伴随着偏执的沉默,和堪称永远的时间。当再次被一旁的排水沟的水淋到时,幸福感甚至油然而生。若对方的声音再晚那么一点响起,我大概已经在放声大笑了。 “真的是强尼?” “波波?”我循声望去,黑暗中有着一团更黑的物体,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是波波吗?” 那黑色的物体朝我走了几步后停住,停了一会儿后又再度朝我靠近。 我小小的胸膛雀跃不已,渐渐地,那黑色物体浮现出生命的轮廓,终于,波波的红色独眼扑入眼帘。“强尼!”“波波!”我们拥抱在一起。 我几乎是发自真心地拥抱波波。虽然他身体上依旧散发着烂咸菜味,但我却毫不在意。这是如何的安心感!又是如何的一体感!吃尸体上的肉算什么?大家不都是为了生存而努力吗?这味道正是生命。当我这么想时,特里兔的孤独顿时渗至骨髓。没有气味的世界要比被独自留在下水道里还要孤独好几倍吧? 但,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场合。波波好意救了走投无路的我,但我却在那一天——就是猫咪加斯顿被人类的臭小子们用布袋套着活活打死的那天——连声招呼都不打地离开了救命恩人。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这件事。 “强尼!”波波的独眼里闪耀着喜悦。 “波波,我先要向你道歉。” “你没必要为了任何事而道歉。” “哎?” “都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吧?” 胸前涌起一股热流,我低下了头。 现在的我们和那一天完全地相连。波波温柔地沉默着,如这片黑暗一般。爱与死亡虽说就像是亲兄弟,但宽容则更是这两个坏蛋的母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下水道里也有男子汉。 “那一天,我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你。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借口,但是,你对我越是亲切,我……我就越是会有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和你们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都挥散不去的感觉……是了,就是总是感到自己不是老鼠。” “强尼……” “让我说完,波波。因为那种感觉,我一直都很害怕。”谎言接二连三,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当你们吃掉加斯顿的时候,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你们。因为,兔子是不吃肉的。我很害怕,会不会有谁指着我这么说:‘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这家伙可不是老鼠!’” “怎么会,强尼。”波波的声音颤抖,“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真的很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都无法释怀。” 我紧紧地拥抱着他。在一阵“强尼!”“波波!”的呼声中,我们都热泪盈眶。 真是不可思议。在说出口之前我并没有的想法,却在说出口之后渐渐变成真实。嗯,毕竟这是心理问题,不能对任何人、包括自己诉说。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也会因为老鼠们的视线而受伤。正是这样。我并不是想要污蔑真实,但有时谎言会成为通往真实的近路。这样的谎言绝不是谎言。 “我说,波波。”我的心中再无阴霾,“其实我想请你帮个忙。” 那是一栋已经开始腐朽的五层建筑。 “真的是这里吗,波波?” “只可能是这里,强尼!” 生锈的室外楼梯呈z字形蜿蜒在墙壁上。电视机的声音、hip-pop的音乐、婴儿的哭声、野蛮的怒吼声等不绝于耳。味道也很难闻。如熬过头的肉酱般的体味、汗味、屎尿味,此外还有闻所未闻的香辛料味不断地刺激着我的鼻子。 左面右面、再左面右面,排列着一模一样的建筑。到处都有着兔子无法看懂的涂鸦,但想必就算是人类也无法看懂吧。整整一天,我和波波躲在一台没有轮胎的汽车下监视着这栋建筑物,但别说埃文·凡伦塔因,就连一个白人都没看到。 看见坐在通往玄关的楼梯上发呆的几个黑人,我不由深刻地觉得阿伦·杰克逊还是很了不起的。阁下说的原来就是这个啊——我想起有一次他从家族晚宴回来后对着伊莎贝尔发牢骚:“各家族都有意扩大海洛因的生意。洛克‘阿尔贝罗尼的帮派下周还要飞去哥伦比亚。我们终于要成为联合企业了。”阁下叹了口气,“实在是很遗憾,毒品让年轻人们变得颓废。那些还懵懵懂懂的孩子们还没来得及懂事就已弪枯萎。你在笑我是老古董吗,宝贝?我很明白,时代不同了。但是,毒品始终都是绝对不可触碰的恶魔。不管谁说什么,我凯塔诺·科维洛都不打算把毒品这种东西卖给意大利人。啥?当然还是会卖给黑人的,因为,有谁会在乎他们吗?” 东四十九街二三七号看起来就像是被废弃的地方。我把凡伦塔因的照片拿给波波看,却遭到他的反问。 “是这家伙吗?比起这个,你分得清人类的脸吗?” 也难怪,虽然说人类会把兔子当成宠物,但是绝不会有人去饲养沟鼠。据我所知,没有人不恨沟鼠。为了杀死老鼠,他们甚至会特地洒下掺有毒药的诱饵。他们小心翼翼地在谁喝 下都会死的毒药上注明“老鼠药”,真是恨之入骨啊。要说例外,就只有那个叫做米老鼠什么的娘泡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老鼠的生命加起来,都比不上米老鼠的一个屁。波波他们根本没必要去观察人类的脸色——只要看到人类,立刻就逃。 “谢谢你,波波。”我说,“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无法到达这里。那下水道真是……” “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的。”波波微笑,“如果你死在什么奇怪的地方,那我岂不是错过一顿美餐?” 我也说不上这到底是玩笑还是出自真心,看来我们之间的确是无法培养出不计得失的友情吧。搞不好,人类还真是对的。如果不消灭他们,说不定有一天,老鼠会吃掉整个地界。不管怎么样,波波鼠没能遵守自己的承诺。 几乎就在我感到有异常的同时,波波鼠已经猛地拔腿跑了。虽然在排水沟的一旁站着个黑人,但波波却全然不顾地往前猛冲。那黑人被突然出现的沟鼠吓了一大跳,随后便破口大骂。 目送着波波动如脱兔地被吸进排水沟,我拼命地控制着让也想冲过去的身体刹车。如果突然间出现只老鼠,大部分的人类都会后退;但如果突然出现一只兔子则不会。话虽如此,但波波身为老鼠却动如脱兔,实在是很有趣。我收回视线,却见那只狗依旧在那里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虽为兔子,却好像囊中之鼠。 生死仅在一线之间,波波的五官功能比我强大。我一边瞪着那只臭狗,一边将身子缩到废弃的汽车底下。该死,离开人类的城市太久以至于脑子都发昏了。 “想来的话就来吧,混蛋!”我连珠炮似的咒骂,“你要是吃得到我强尼兔就放马试试!” 狗吃兔子,这就像我们兔子吃胡萝卜一样天经地义。然而,此刻的情形却有些不同。那只狗只是一个劲地眨巴着他那满是眼屎的眼睛,丝毫都没有想要钻到车底下来。 “啊,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岁的话……”我听见狗沙哑的声音, “放心吧。兔子对消化不好,而且我的牙齿也咬不动了。” “撒谎,你这老婊子!你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好一口咬住我的脑袋吧。” “老婊子?咦?是这么说的吗?虽然说我是被人叫过母狗啦。”那狗呼呼地笑着,“老婊子!真不错,我喜欢。那么,你呢?是什么?” “侦探啦白痴,你这个蠢货。” “哇!好棒哦。” “……” “我可是歌手哦,你知道蓝调吗?” 我摇头:“我只知道意大利民谣。” 狗清了清嗓子,准备一展歌喉。 我老公是个泼皮 哦哦,我老公是个泼皮 喝空了家底,还对我用暴力~ “怎么样?” “唱得真好,大婶。” “我年轻时这歌到处都流行的。布兰德·莱蒙‘琼斯(blindlemon jefferson是美国著名盲人蓝调歌手,死于芝加哥的暴风雪中。而blind mr.jopes则是英国摇滚乐队,仅成立两年便解散。此处疑向两者致敬。)在下雪天散步的时候去世时,我一直都守在他的身边。刚才那首歌,就是他最后一次为我唱的。” “哦?” “我是艾塔,你呢?” “花当似樱,男如强尼。”我伸出手,“刚才对你吼真不好意思。” “欢迎你来到这个垃圾坑,强尼。” 艾塔用舌头舔着我的手,这冰冷的舌头证明了她并没有说谎。 “那么,你一只兔子在这里做什么?我不认为这里有母兔子。” “我在找这个家伙。”我把照片给她看,“名字叫埃文。凡伦塔因。” “这么说,你真的是侦探?” “货真价实。” “我知道这个人哦。” “真的?”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艾塔说着伸出前脚,只见她的脚弯得像个钩子,“一直都这个样子,这就是以前被埃文‘凡伦塔因那家伙弄的。” “这太过分了。不过,和我想的一样,这个叫凡伦塔因的果然是连狗都不如……啊,不不……总之我看了这个照片就知道这家伙是个混账。欺负弱小的人就是败犬……啊,不不……就是人渣。这种家伙碰到比他厉害的人就会像只狗一样摇尾巴……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但是,他现在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白人们很早以前就搬离这里了。”艾塔说着把鼻子抽离车底,“跟我来,侦探先生。” “等等。”我慌忙追在她身后,“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但是她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哼着刚才那首蓝调歌曲。 我老公是个混账 哦哦,我老公是个混账 喂,请你给我带一把枪~ 我和艾塔从一个隐蔽处走到又一个隐蔽处。 我们在白天的时候乖乖躲着,只有在入夜了才移动。加上艾塔年事已高,稍微走几步路就伸着舌头呼呼喘气,而我则是稍有动静就立刻停住脚步——救护车的警报声、汽车喇叭声、突如其来的笑声、穿过高架的轨道列车。所以,我们真的是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慢慢前进。 我们在步行,我有我的理由,艾塔有艾塔的理由。当在附近听到枪响时,我又被吓得僵在原地。只见一个黑人少年倒在黏糊糊的柏油路上,身旁围绕着他的同伴,他们默默无言地伫立着,像被黑夜渐渐碾过。排水沟还有垃圾桶里有几只老鼠,他们的眼睛全都盯着少年的血。就在这时,艾塔对我唱起了歌。我就像被她的蓝调歌曲牵住了手,再度迈开了步伐。 在这出奇宽广的城市一角,遍洒着小人物的安魂曲。 从一开始的黑人地区出发,我这只兔子被老狗艾塔带领着走了整整两天,才到了目前所在的地方。外观相同的房子一栋一栋地沿着种植着橡树的林荫道整齐排列,橡树上栖息着许多松鼠。 我回忆起特里所说的话,期待在我心中渐渐膨胀。于是,在到达的那晚,我就立刻找了一只松鼠问话——知不知道很久以前有一户人家在窗边养过一只兔子,他的主人是埃文·凡伦塔因,喏,这就是他的照片。在回答我之前,这只松鼠就因为遭受到其他松鼠的突然袭击而逃到树上去了。接下去的一只也是这样。再下一只还是这样。当我们终于找到这户人家时,已经在这条林荫道上来回走两遍了。松鼠们真的是彼此憎恶。 “再见了,侦探先生。”艾塔说。 “已经要走了吗?”我点头。 “这里没有我的蓝调。”艾塔摇头。 时间哟,哦哦,时间哟 我不想让你走 时间哟,哦哦,时间哟 蓝调,意大利民谣。世间万物彼此总是相连。悲伤与喜悦相连,喜悦与更深的悲伤相连,最深的悲伤与时间相连。艾塔一瘸一拐地走着,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啊啊,索菲亚亲爱的,如果和你一起被时间掩埋倒也不错。 我在一棵橡树下挖了个兔子洞。 然后我坐到洞里开始监视。饿的时候就啃附近草坪上的草。虽说可以吃的草大把大把,但在他处总吠叫着想要尝鲜的狗却令我担心。 4 第二天,当我正从兔子洞里探出头监视凡伦塔因家时,两只扭打在一起的松鼠从树上掉了下来。 “是我先发现的!” “是我先发现的!” 两只松鼠互相撕咬踢扯。 我看了半天的热闹,却没能找到他们打架的原因。他们一副气 急败坏的样子。远比兔子还渺小的松鼠们,定然也是为了相当渺小的理由而打架吧。但远比兔子庞大的人类,却也能为了相当渺小的理由而互相杀戮。这与大小无关。哪怕是比人类更伟大的神仙们,一定也会为了相当渺小的理由而吵架。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耶稣·基督,小便的时候把马桶盖子翻上去! 我渐渐觉得自己可悲,我究竟在这里干什么?明知一只兔子终究没法改变世界。 “你们打得这么热火朝天,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吧?”兔子不由介入松鼠们的吵架当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两只松鼠停止吵架一起瞪向我,真是天性率直的家伙。 “是我发现了橡子!”一只说。 “是我发现了橡子!”另一只说。 “橡子?”我望了望周围,“这不满地都是吗?” “但是,不是那颗。” “是的,一定要那颗!” “那颗特别大吗?” “一般!” “一般般!” “那么你们说的那颗到底是哪颗?” “怎么可能分得清橡子嘛。”一只说道。另一只点头,“就是就是,你白痴啊。” “……” 无视呆若木鸡的我,两只松鼠继续他们的战斗。 到头来,憎恶与争斗的根源永远不会完结。但是,谁能来调教下他们?男人的事业总要以鲜血成就。 “你们给我听好,”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这条路上掉下的橡子统统都属于我强尼兔。” “谁会同意这种事!”松鼠说。 “就是,才不会同意咧!”另一只松鼠说。 “不管谁来说,橡子都是我强尼大爷的。” “橡子是我们的!” “就是,橡子是我们的!” “你们要和我打架吗?” 松鼠们咯吱咯吱地磨着牙吓唬我。 “嗯,橡子还是归你们吧。” 我这么说完,两只松鼠便狂喜乱舞地高呼胜利口号回到了树上。 如我所料。 就像渴求着爱一样,大家也都渴求着敌人。这敌人可以是上帝,可以是人,可以是松鼠,也可以是兔子。我这不是很幸福吗?我有乔治·曼西尼。 第四天的晚上,开来了一辆黑色的皮卡车。 雨刚停,而我正在仔细思考着兔子的胡子。 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从驾驶席下来的男人把酒瓶抛了出去,松鼠们的骚动戛然而止。 我匍匐着从洞里爬出,土地湿湿的,甚是泥泞。在车门关上前,我看见后视镜上悬挂着的骰子。 “哟,”我不由小声嘟哝,“总算等到了。” 从副驾驶席上下车的埃文·凡伦塔因手里提着一只大型运动包。他和另一个男人一边说着什么,一起走进了家门。 我竖起耳朵,嗅着空气里的味道。西北风微微吹着,似乎没有什么需要警惕的东西。我朝橡树林荫道放眼望去,除了有辆车缓缓靠近以外,景致良好。我弓下腰,准备立刻冲出去。 就在这时,一股奇妙的味道扑鼻而来。 也因此,我瞬间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要做何事。我目送着开过的车尾灯。好怀念的味道,让我心跳加速,热血沸腾。但是,那车就这么开走了,消失在转角处。 我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味道,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因为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而心烦意乱。 “好吧!”然后我重整旗鼓。 我一口气穿过马路,越过房前的草坪,藏身于墙壁一角·然后调整呼吸,竖起耳朵。虽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跳过去,有光线从房子后面的厨房里漏出,我蹑手蹑脚地靠近,侧着耳朵倾听。 “快把它烧了。” 话音刚落,厨房的纱门便砰地打开,埃文·凡伦塔因走了出 来,手上拿着一只大大的马尼拉信封(马尼拉纸由马尼拉麻制造,浅咖啡色,比较结实,常用作文件袋、信封。)。 虽然事出突然让我当场僵化,但却没有必要担心。埃文·凡伦塔因那家伙满脑子只想着烧了那个信封。他心浮气躁地点了好几次打火机,等火势渐大,便把信封往草坪上一扔,转身回到屋内。 我倾听着周遭的动静,竖着鼻子,眼睛一直盯着燃烧着的信封。我必须同时做完这么多事。一边听到犹如阁下和他老婆纠缠时的声音,一边静待潮湿的草地上信封的火渐渐熄灭。终于,火苗渐渐消失,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味。 我离开墙边,跳到还烧剩一半左右的信封旁。只见好几张照片上还冒着烟。我把信封上还在作响的剩余火星完全熄灭,然后拿起了照片。没被烧到脸的照片只有一张。我的心扑通乱跳,等回过神来,我正兀自用脚咚咚跺地。 “喂!” 一回头,埃文·凡伦塔因正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我。我忙握着照片跳开。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听到凡伦塔因的怒吼,屋中传来了回答:“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火被兔子弄灭了。” “兔子?不是很久以前逃跑了吗?”屋中的声音说,“是离家出走的吉娜留下的那只吗?” “有点像,但不是那只。” “老婆逃了,兔子逃了,这次轮到自己逃了吗?” “闭嘴!”凡伦塔因对着屋里的那人发火,“也不想想这钱是靠谁得来的,嗯?” 趁这当儿我逃到了安全的地方,躲在树丛下窥视着这一切。凡伦塔因朝我这边扔了块石头,又把烧剩下的信封重新烧成了灰。 埃文·凡伦塔因正怕得瑟瑟发抖,并且打算远走高飞。虽然不知道他想逃到哪里,但我却知道他害怕的是什么。我又看了一眼被烧焦的照片,不会错的,这张娘泡脸我可不会忘记。 我仔细听着屋中的动静,凡伦塔因应该不会再回来这里了吧。那么我是该跳上他们的皮卡车呢?还是趁早从这件事收手?我飞快地从原路折回,无须考虑,身为黑手党,身为男子汉,那自然是要好好地了结这件事。我强尼兔所要做的事只此一件。 然而,正要跑出草坪,我的腿又不听使唤了。 刚才那奇妙的味道变浓了。这不是我的多虑,而从皮卡车的暗处站出来的男人更是证明了这一点。这家伙丝毫没有警惕周围,迈着悠悠的步伐朝我走来,他身穿时髦的单排扣西装,戴着顶绅士帽。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怦怦乱跳,肚子咕咕作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当那男人走进街灯时,我几乎就要大声呼叫了,而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我害怕得发不出声。 还有足够的距离,如果我拼命奔跑,人类应该还抓不到我。但我却连根胡子都无法动弹——兔子的胡子是恐惧的晴雨表。 脚步确实地朝我靠近。 “哟,小兔子。”在我的身边站走,男人轻轻抬了抬帽檐,“这里是你家吗?” 我几乎要窒息,不断地诅咒着若无其事地把事情搞到这般田地的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做一只在原野上撒欢跑的兔子呢?挖个洞,准备过冬,在微风吹拂中眯起眼睛打个盹,这样的生活方式不好吗? “最近我和兔子还真有缘,不久之前我见过一只和你一模一样的兔子哦。” 这人并不是从烧剩的照片中跑出来的,眼前的男人是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幸运小子波比没错。 “不好意思,我必须要去干掉你的主人。不过,没有关系的吧?就我所见,他也不像是什么好主人。” “在这里 碰到我,就是你的末日了!”我大声叫唤,不然我或许会乖乖臣服于这个男人,“我要杀了你,混蛋,我强尼兔就算死也是科维洛家的鬼!” “你在生气吗?小兔子。” 这家伙说着伸出了手,他的手上满是刚才那奇妙的味道。幸运小子波比和那甜美的味道,我的记忆被唤醒了,是火药,没错。 “畜生,不要碰我!” “你的毛怎么这么乱糟糟的?”幸运小子垂下眼,一边抚摸着我一边说,“那么,小兔子,来我家吧?” 我完全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了。 幸运小子波比坐在沙发上,在他面前站着的埃文·凡伦塔因脸色苍白地举枪对着他,那是把左轮手枪,相距只有五米。在凡伦塔因的身后,一个男人倒在厨房与起居室的交界处。虽然从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只看得到他的脚,但是我很清楚事情的发展经过。幸运小子一进屋,就用那把杀了阁下的消音手枪打爆了他的脑袋。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为幸运小子吗?”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那还是我初出茅庐的时候……” “闭、闭嘴!” 凡伦塔因气势十足地将左‘轮手枪再度瞄准,但在幸运小子的瞪视下,竟然渐渐地萎了,一如他的人生。 “看来肯好好听我说话的,只有你这小兔子了。” 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身体。 是的,我——本强尼兔不知怎么的正心满意足地端坐在宿敌的腿上。 “不过算了,”他用手挠了挠我的耳朵、脸颊还有后脑勺,“把磁带交出来。” 汗水似乎流入了凡伦塔因的眼睛,他猛地眨了又眨。 “你收了曼西尼先生的钱却不把磁带交出来算什么意思?耍人吗?” “你、你要是杀了我,磁带就会被交给报社。” “故弄玄虚吧?”幸运小子对我说,“喂,小兔子,你怎么想的?你的主人才不是这么有魄力的家伙吧?” “哦哦,唔唔……”我在他的抚摸下,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呻吟,“啊啊,就是那里……再上去一点,嗯……喔喔,混账,这家伙太会取悦兔子了……” “一看就知道了。”他不住地抚摸着我,一边继续说道,“默?蒙哥梅利拥有信念,他是决意要把曼西尼先生和罗斯上议员的坏事公之于众。虽然是敌人,却是值得钦佩的家伙。为了表示我的敬意,我只用一颗子弹就解决了他。但是,你和滚在那里的家伙却不同。你们两个下流东西只想着利用默查明的真相来大赚一笔。”凡伦塔因正要开口,波比小子伸出食指制止了他,“你再打断我的话,我就送你上西天。” “也、也就是说,你不杀我?” “这次的事情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凡伦塔因吞了吞口水。 “我稍微调查了下,”幸运小子说,“当我说你加入了环境保护组织的时候,别人都笑了,听说你曾经用棒球棍打死过附近的狗。你这种家伙居然当上了默·蒙哥梅利的代理人?告诉我,你耍了什么花招?” 见凡伦塔因三缄其口,抚摸着我的手突然消失,下一瞬间,那只手里多了一把枪。 “哇啊啊啊啊!” 凡伦塔因连续扣动左轮手枪的扳机。 窗玻璃被打出了洞,幸运小子波比脑袋正后方的花瓶也碎了,这过于巨大的声响让我顿时石化。六下枪声之后,只留下硝烟的甜香味。 举着已经射空的左轮手枪,凡伦塔因的肩膀剧烈地上下晃动。 “现在你知道了吧?”沉静的声音划破寂静,“为什么我会被称为幸运小子?” “啊啊啊啊。”凡伦塔因睁大了眼,扔下左轮手枪后双手高高举起,“别、别杀我!” “回答我的问题。”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发生了一点事……我和搭档两个人去抢劫加油站,结果工作人员企图反抗……” “你就开枪了?” “我以为完了,自己逃不掉了。但是、但是,混蛋,警察竟然抓了别人。” 幸运小子用枪口督促他说下去。 “然后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要我按照他说的去做,不然就要告诉警察。有人死了,如果被抓住就要坐几十年的牢,搞不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你竟然信这种蠢话?” “他还送来了加油站的监视录像!” “然后呢?” “我只是照他的吩咐办事。加入‘绿丝带’也是他的指示。” “他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他和默·蒙哥梅利全都谈好了,连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于是我们就窃听乔治·曼西尼的电话。” “为什么要找你?” “因为我是搞技术的。” “所以你就想索性再骗点钱是吧?” “我、我还钱……所以、所以……” “磁带在哪里?” “不见了!我没骗你,磁带不见了。” “喂喂。” ..我还钱!”凡伦塔因几乎要哭出来了,他跪在地上,一脸甘愿随时亲吻幸运小子的鞋子的谄媚表情,“就在厨房的运动包里。求求你,别杀我!” 幸运小子温柔地抚摸着我:“你怎么想,伙伴?你觉得你的主人是在说谎吗?” “怎么可能说谎!磁带大概是被特里的爸爸带走了,现在在我强尼兔的手上!” 幸运小子抱着我站起身,不理兀自哆嗦个不停的凡伦塔因去了厨房。那个被杀的男人死不暝目地躺在那里。拿好运动包,我们就从后门穿过后院,绕着屋子横穿过草坪,走了一小段后钻进了车子。这辆雪佛兰速度的确很快……我说伙伴,我们看来干得不错呢。”这家伙把我放到副驾驶席,打开车内立体声装置的按钮,“你喜欢爵士乐吗?多纳尔德·巴德(注: 多纳尔德·巴德,donald byrd,美国的爵士小号演奏者。)的,我每次完成工作后就会想听。这首曲子在那个金牧师(注:金牧师:指的是马丁·路德·金,著名的美国民权运动领袖,1964年度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的葬礼上也演奏过哦。” “男人就要听意大利民谣。还有不要叫我伙伴。”我严肃地说,“我强尼兔可不是埃文·凡伦塔因那种贪生怕死的家伙。我现在老实地跟着你,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杀了你。” “是吗?你也这么想啊。”他挠着我的耳朵,“那么,让我想一下,你得有个名字吧?再怎么样,总不能连个名字都没有。” “我已经有个响亮的名字了!张大耳朵仔细听好了,你这个混蛋。我的名字叫,强尼……呜,啊……混蛋,强尼兔……哦哦,就是这里!再用点力!” “有什么好的呢?杰克·伦敦的书里那条很厉害的狗好像是叫巴特……不,巴迪?巴克?” “再用点力!” “桑普怎么样?” “……” “《小鹿斑比》里有一只跟你很像的兔子,名字就叫桑普,这名字不错吧?” “开什么玩笑!”我咚咚跺脚,“你这超级大白痴,要是敢把我强尼兔叫成桑普,我可决不饶你!” “是吗,你也很喜欢啊。那么请多关照,桑普。” “我杀了你啊!” “你看。”幸运小子抱起我,我挣扎着想要飞踹他的脸,“别闹了桑普。快看,好戏就要开场了。” 我透过前方的挡风玻璃看到了橡树林荫道,正巧埃文’凡伦塔因正要坐上那辆皮卡车。 “捂住你那长耳朵哦。” 幸运小子说完过了三秒,忽然响起一阵如世界末日般的 巨响,只见皮卡车已在爆炸声中熊熊燃烧。 发动机罩像是吃了一记猛烈的下勾拳似的张开了大口,被火焰包围的皮卡车似乎正在发出悲鸣,但事实上真正在叫嚷的是树上的松鼠们。 “肚子饿了吧,桑普?”幸运小子发动引擎,他的蓝色眼睛里透着冷冽,“等我再办一件事就去吃点什么吧。” 真是个气度不凡的小伙子! 幸运小子这家伙真是个话痨。除了在黑人社区等红绿灯时被人用枪指着以外,他的话就没停过。“把车交出来。”黑人少年的话音才落,幸运小子已经射穿了他的眼睛。 “我惟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说话被打断了。”信号灯转成绿色’他理所当然地发动车子,“这一点上,桑普,你倒是能好好听我说话呢。” 我回头看向后车窗。 倒在黑色柏油路上的人影离我越来越远,我没能看到他再爬起来。 这个杀人凶手是科维洛家族的仇人。哪怕月亮从西边出来,这点也不会改变。然而,看着他犹如扔垃圾似的击杀同胞的风采,我仍然忍不住心生好感。 我可以和这个家伙共生,就像和科维洛阁下一样。有一种鸟能够进入鳄鱼的嘴里清扫,而鳄鱼却不会吃掉这种鸟,这就是共生。如果胡萝卜有脚,那么一旦看见兔子,他们应该就会一溜烟地跑向狮子。胡萝卜和兔子无法共生,但和狮子就可以。懂吗?也就是说,幸运小子就是狮子,而我则是强尼兔。 “你在听吗,桑普?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凡伦塔因企图抢先一步用偷录的磁带来勒索曼西尼先生。” 幸运小子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似乎极度渴望着与人对话。听好了,这话只能在这里说哦。他装模作样了几句,然后开始聊起内幕。 “曼西尼先生的堂兄将要参选总统,大概连你都听过他的名字吧?要不就是那个凡伦塔因从来都不看电视?就是基尔巴特·罗斯上议员。罗斯先生想在上议员的在职期间里做出一些政绩,他想大幅增加国防预算。预算方案已经提出了,但是,这个世界总是事与愿违。”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他说。 “所以他想到了对核电站搞恐怖袭击,什么呀,不是要把它炸成碎片啦,计划就是在墙上开个洞什么的,然后伪装成是那群在头上缠布条的家伙们干的。”他转动方向盘穿过十字路口,“而那个默·蒙哥梅利却察觉到了苗头。他是个很有魄力的家伙,和你的主人可是大大不同,他是真心地为核发电担心,而起因就是他发现了鱼的脊椎弯曲,以及死了好几只兔子。呐,桑普,这事你听了可能会很伤心,最近你的同伴死了很多。就我个人意见而言,那个默·蒙哥梅利完全正确。那个核电站早晚要出大事,而默只是想在出事之前阻止而已。” 幸运小子不说话了,车正驶过一座大铁桥。 到底事情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了呢,特里?我的目光捕捉着掠过的霓虹。你们的希望之星默·蒙哥梅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摧毁再会之树。不止如此,默要做的是拯救人类。而默的继承者埃文·凡伦塔因则是个下三烂。我不知道你到底被你父亲鼓吹了什么,但真的不值得你赌上性命。 “要消灭人类先要消灭兔子?”我自言自语地瞪着幸运小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要这个表情啊,桑普。” “哕嗦,你这个毒蘑菇!”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知道些什么,你这条线蚯蚓!” “你在生什么气啊,桑普。饿坏了吗?” “不许叫本大爷这个名字!” 车继续行驶在深夜,承载着无尽的抱负,穿梭在幽灵们的大街小巷。渐渐地,我们大家逐渐变小,和胸怀的抱负一起变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放心吧,特里。你不是第一个做噩梦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凡伦塔因那个混蛋应该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吧。然后,特里,在下一场梦中,你将是人类,而那个孬种则变成兔子。 停下车,幸运小子抱着我走到外面。 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家沿街开的破旧餐馆,隔壁是加油站,对面则是汽车旅馆,全都在这了。 “现在要去见我的老大了,桑普。你是在想为什么是这种地方吧?唔,为了以防万一啊。” 我压抑着想如火箭般冲出去的冲动,老老实实地被他抱着。你这只兔子,现在要做的就是忍耐。 幸运小子推开门,挂着的牛铃铛哐啷啷地响起,没有人回头。在吧台以及桌子旁瘫坐着的男人个个看起来都好似早被将死的棋。哪儿都一样,仙客来大街如此,铃兰谷如此,人类的城市也如此。身处绝望的男人们的悲哀,不论在哪里都没有区别。这些温顺的家伙对自己的人生束手无策,就像小便时不小心带出了屁一样,只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回报世间。 坐在店内深处桌旁的一个男人扬起了手。幸运小子把我抱好,走在宛如棋盘的地板上。 我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并不仅仅是因为店里弥漫着的油腻味。桌旁坐着两个男人,一个背对着我们,而另一个皮肤被晒得黝黑却有着洁白牙齿——科维洛阁下曾经说过,乔治‘曼西尼至今仍坚持每周打三次网球!剪裁得当的深色西装配上佩斯利花纹的围巾(“侠客”托尼也有一条同样花纹的领带)。他的白发没有增多,手也不曾颤抖。我再次不由感叹起兔时间和人类时间之间的鸿沟。是了,距科维洛家族被那家伙灭族才不过半年。 幸运小子走近那张桌子,背对着我们的那个如小山般壮硕的男人站起身。 “哟,波比。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你好,曼西尼先生,啊,布鲁诺。”幸运小子晃了晃我,“这是桑普,我的新伙伴。” “这兔子看起来真是脏呢,嗯?”他伸开双手,有些困惑地笑了笑,“而且,你怎么又要伙伴了?难不成想归还‘幸运小子’的名头,改叫‘兔男孩’?” 那男人为自己的笑话而笑了一阵,但我却知道幸运小子的手变得冰冷。 我的目光停留在这个男人身上,看来传说中的拳击手痴呆(注:拳击手痴呆,由于频繁轻度脑外伤所致的慢性进行性痴呆,常见于拳击家。)是真的。布鲁诺·拉尼尔利,曼西尼的左右手,又名“斗牛犬”布鲁诺、“蠢蛋”拉尼尔利。听说在役时期就像是再怎么被揍都勇往直前的斗牛犬。在第四次对战时,却被哈利肯·罗尼击碎了下巴从此退出拳击场。而罗尼眼皮上的伤,也是在一次对擂中被这家伙的脑袋撞的。 说起哈利肯·罗尼,他至今仍被栽以杀人罪在狱中服刑,策划者就是布鲁诺·拉尼尔利。至少,科维洛家族这边的人是这么认为的。加油站的两个白人被枪击之时,哈利肯正和“侠客”托尼在喝酒。阿伦·杰克逊也是这么作证的。但是,警方却没有采纳托尼还有阿伦的证词,很明显是被买通了。而且,科维洛家族是哈利肯的赞助商这一点也很不利,因为会被别人认为黑手党们为了重要的摇钱树而窜口供。阁下扬言要杀了布鲁诺·拉尼尔利,但乔治·曼西尼却很不要脸地把这家伙收为己用。现在回想起来,阁下和乔治·曼西尼之间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开始搞僵的。 “闭嘴,布鲁诺。”乔治·曼西尼出声责备,“难为你来了,波比。” 三个男人和一只公兔同席而坐。 人类继续着他们的无聊话题,而我则努力忍着不要咚咚跺脚。我现在就想扑到曼西尼身上把他揍得稀巴烂。但幸运小子那僵硬的手却仿佛在说:桑普,就算是你,若想对曼西尼先生不敬,那就作好思想准备。 和我五感对话的并不仅仅是幸运小子的手,还有布兽诺·拉尼尔利。这个高大而邋遢的秃头男人身上,奇妙地散发着 一种清爽的味道。如果闭上眼,单凭那股味道,绝不会认为那是一个黑手党。至少不是科维洛阁下还有“侠客”托尼他们那种从头到脚都浸淫在男人世界里的那种味道。 “然后呢?”曼西尼祈祷似的双手合十,“磁带还是没有吗,波比?” “是的,至少不在埃文·凡伦塔因那里。” 不,错了。我精神一振。布鲁诺·拉尼尔利没有男人味道是因为他不是男人。缩在曼西尼这种家伙身边低头哈腰的家伙不能算是男人。 “混蛋,这种东西怎么吃。”布鲁诺把咬了一口的汉堡扔回盘子里,拿起餐巾猛擦嘴,“那么,钱呢?拿回来了吗?” “没看到钱……不,怎么说呢,和车还有凡伦塔因一起被炸飞了吧。”幸运小子的手心微微出汗,“比起这个,曼西尼先生,我觉得有件事不太对劲。” “喂喂,波比,你觉得这话我会信吗?” “又没要你相信。” 布鲁诺·拉尼尔利龇牙咧嘴。 曼西尼看着两个人彼此瞪视,好整以暇地叼起雪茄,用黄金做的打火机点燃。 “闭嘴,布鲁诺。” “但是曼西尼先生……” “波比他不会骗我。”曼西尼在幸运小子的脸颊上拧了一把,“你说什么事不太对劲,波比?” “好像是有人指使凡伦塔因窃听的。” “谁?” “不知道。” 曼西尼目不转睛地看着幸运小子,他忙前言不搭后语地把从埃文·凡伦塔因那里问到的事情作了汇报,最后总结道:“如果这是真的,那就说明有个颇具规模的组织正打算对我们下手。” “如果好好调查一下车里,或许能找到些线索。”布鲁诺?拉尼尔利冷笑,“呵呵,我可不认为你会这么蠢。” “喂,布鲁诺,”幸运小子直视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布鲁诺·拉尼尔利做出一个夸张的投降姿势。 “你好,小兔兔。”曼西尼把手放在我的头上。 虽然我憋不住地想咬他,但我更介意的是幸运小子那流汗的手心。脉搏跳动也很快。他的手好像在告诉我,他体内的某样东西已经到了极限。我咬紧牙关忍受着曼西尼的爱抚。 “哦哦,好乖好乖。你可真老实啊,要当波比的伙伴啊,小兔兔,你最好先去兽医那里好好做个检查。” “喂,小兔子,如果去看了兽医,你就再也施展不出快速发射(注:兔子交配射精只需两到三秒。… 编者注)的绝技咯。” 布鲁诺·拉尼尔利再次因为自己的笑话而咯咯直笑。 “我把我家狗常去看的兽医电话给你。”曼西尼竟然把我抱到了他的膝盖上,“明天就可以去。” “不要碰我,你这黑鲶鱼!” “我会的。”幸运小子借机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 等幸运小子走开,曼西尼对着布鲁诺·拉尼尔利说: “你怎么老要和波比抬杠,布鲁诺?” “那家伙在撒谎。” “布鲁诺。” “要说为什么,因为他不是意大利人。” “组织里的非意大利人还有很多吧。” “但是,只有他是干部级待遇。” “波比是我捡回来养大的,一直都为我卖命。虽然他的脑袋确实不太灵光,但是温顺且可以信赖。就算这次,我也不用再担心凡伦塔因的证词了。” “咦?那你为什么不许他在组里出入?不用偷偷摸摸地在这种地方见面不是挺好。” “那是因为,布鲁诺,”曼西尼抽了口雪茄,吐烟的同时也一并叹气,“越谨慎越好。知道波比长相的只有我和你,知道这表示什么吗?” “因为那家伙是杀手吧。” “到危急时刻,我们也能完全地抹灭波比的存在。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会知道波比的存在。” “原来如此,你让我把那些钞票的编号全抄下来也是这个原因吧?万一有哪个家伙占为已有也能立刻知道。” “你去彻底地查清楚身边有没有内鬼。” “波比也要查吗?” “我打心底信任的只有你,布鲁诺。” 被捏了把脸,布鲁诺·拉尼尔利立刻像只斗牛犬似的害起臊来。曼西尼遮住我一只眼睛。 “刚才的事要对波比保密哟,小兔兔。” “竟敢小看我!” 我用尽浑身的力气咬了一口他的手,趁这家伙惊恐交加时又扑向布鲁诺抓花了他的脸。布鲁诺面前的盘子杯子碎了一地,连那些死人一般的客人也都活跃了起来。 “你这兔崽子!”布鲁诺把我拎着耳朵提了起来,“我要拧断你的脖子!” “放马过来啊,蠢蛋!”我手脚乱蹬,“我强尼大爷奉陪!” 大概是我感到内疚吧,好像自己变成了人尽可夫的母兔子一样。被科维洛阁下抱过、被幸运小子波比抱过,刚才还被乔治·曼西尼抱。 “蠢蛋”拉尼尔利的大手就像是棒球手套,他一把抓住我的脖子,把我的头拧向另一边。幸好幸运小子及时地赶了回来,否则我大概真的就嘎巴一声呜呼了。 “住手,布鲁诺!” 回过头,布鲁诺看到的是一把笔直对准他的枪。 “放开桑普。” “开枪,幸运小子。”我吼道,“杀了他!” “嘿嘿,你想做什么?”布鲁诺嘲笑地用力反拧我的脖子,“这家伙咬了曼西尼先生哦。来呀,反正我们之间的账总要算的。” “把手放开,布鲁诺。” 冰冷的眼光透过瞄准器瞪着布鲁诺。 “住手,布鲁诺。”曼西尼说,“波比你也是,把枪放下。” “别听他的,幸运小子!不然你也会被杀的!开枪!杀了曼西尼!如果你杀了他们,我强尼兔一辈子做你的桑普!” “乖,波比,不可以为了这种事对同伴用枪。” 幸运小子望了眼曼西尼,又重新盯着布鲁诺,但最终还是照他的话做了。这家伙的人生大概就是无数这样的小错误堆积而成的。 “我很抱歉,曼西尼先生。” “好孩子,波比。” “喏,”布鲁诺放开我,“兔男孩。” “你累了吧,波比。”曼西尼抚摸着幸运小子的脸,“今天就回去休息。” 这个不中用的家伙不知道在嘟哝些什么,紧紧抱着兀自闹腾不休的我匆忙走出了餐馆。身后传来布鲁诺‘拉尼尔利的怪腔怪调:“嘿嘿,我就知道你没种跟我较量。” “醒醒吧,那些家伙只是在利用你。”一直到上车,我都在喋喋不休地劝幸运小子,“你打算贪污的那些钞票编号都被记录下来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我是完全不懂啦,因为我只是兔子嘛。可是、但是……哎,你想要我做你伙伴至少得学几句兔语吧!” 上了车后,幸运小子依旧抱着我,直到我恢复冷静。 当混乱渐渐沉淀,我被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所笼罩,是心跳的缘故。幸运小子的心跳里没有怒气,没有恐惧,连成功骗到一大笔钱后的喜悦之情也没有。稳定而有力,充实的心跳从他的胸中传到我的胸中,如涟漪般渐渐散开。虽然无法具体描述,但我感受到的是类似于感谢的东西。 “我说桑普,刚才你承认是我的伙伴了吧。” “说什么呢你这大南瓜。” “谢谢你,伙伴。” “……” 稍微思考了下,我才明白他想说的。我咬了曼西尼,还挑衅布鲁诺,然后却一直紧 落幕 蓝天里的强尼兔 johnny in the blue sky 我感到身体被人抱起。 但我的眼皮却一动不动。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人类你当兔子。”那手好温暖,我感到幸福的心跳,“然后,我们一起再犯错吧。” 抱着我的手变得有力,我们一起迈步。 闪电过后,滚滚雷声撼动大地。 蓝天被划破、倾斜,然后 崩塌。 我看见窗外掠过漫天遍野的彼岸花。 搭载着我——我强尼兔的蜈蚣有力地开闭着它那毒颚,好像划水一般拨开花丛前进。 我看见一棵大树矗立在远方。 在那棵似乎生长了千年的树下,索菲亚兔和她的孩子们正在躲雨。 “冲天炮”艾迪和博士兔也在。 雨珠顺着鲜艳的绿叶往下,滴滴落在大地上,散发出微微的光。 酒保罗伊、迪迪·法兰德斯巨人、酒铺的比利、捡垃圾的托比、唱着蓝调的艾塔、来自香港的兔子—— 我抬头仰望,乌云已被风吹散,蓝天一望无垠。 听着雨声倾诉着温柔的别离,我向大家走去。 雷,早已远去。 我感到身体被人抱起。 但我的眼皮却一动不动。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人类你当兔子。”那手好温暖,我感到幸福的心跳,“然后,我们一起再犯错吧。” 抱着我的手变得有力,我们一起迈步。 闪电过后,滚滚雷声撼动大地。 蓝天被划破、倾斜,然后 崩塌。 我看见窗外掠过漫天遍野的彼岸花。 搭载着我——我强尼兔的蜈蚣有力地开闭着它那毒颚,好像划水一般拨开花丛前进。 我看见一棵大树矗立在远方。 在那棵似乎生长了千年的树下,索菲亚兔和她的孩子们正在躲雨。 “冲天炮”艾迪和博士兔也在。 雨珠顺着鲜艳的绿叶往下,滴滴落在大地上,散发出微微的光。 酒保罗伊、迪迪·法兰德斯巨人、酒铺的比利、捡垃圾的托比、唱着蓝调的艾塔、来自香港的兔子—— 我抬头仰望,乌云已被风吹散,蓝天一望无垠。 听着雨声倾诉着温柔的别离,我向大家走去。 雷,早已远去。 我感到身体被人抱起。 但我的眼皮却一动不动。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人类你当兔子。”那手好温暖,我感到幸福的心跳,“然后,我们一起再犯错吧。” 抱着我的手变得有力,我们一起迈步。 闪电过后,滚滚雷声撼动大地。 蓝天被划破、倾斜,然后 崩塌。 我看见窗外掠过漫天遍野的彼岸花。 搭载着我——我强尼兔的蜈蚣有力地开闭着它那毒颚,好像划水一般拨开花丛前进。 我看见一棵大树矗立在远方。 在那棵似乎生长了千年的树下,索菲亚兔和她的孩子们正在躲雨。 “冲天炮”艾迪和博士兔也在。 雨珠顺着鲜艳的绿叶往下,滴滴落在大地上,散发出微微的光。 酒保罗伊、迪迪·法兰德斯巨人、酒铺的比利、捡垃圾的托比、唱着蓝调的艾塔、来自香港的兔子—— 我抬头仰望,乌云已被风吹散,蓝天一望无垠。 听着雨声倾诉着温柔的别离,我向大家走去。 雷,早已远去。 我感到身体被人抱起。 但我的眼皮却一动不动。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人类你当兔子。”那手好温暖,我感到幸福的心跳,“然后,我们一起再犯错吧。” 抱着我的手变得有力,我们一起迈步。 闪电过后,滚滚雷声撼动大地。 蓝天被划破、倾斜,然后 崩塌。 我看见窗外掠过漫天遍野的彼岸花。 搭载着我——我强尼兔的蜈蚣有力地开闭着它那毒颚,好像划水一般拨开花丛前进。 我看见一棵大树矗立在远方。 在那棵似乎生长了千年的树下,索菲亚兔和她的孩子们正在躲雨。 “冲天炮”艾迪和博士兔也在。 雨珠顺着鲜艳的绿叶往下,滴滴落在大地上,散发出微微的光。 酒保罗伊、迪迪·法兰德斯巨人、酒铺的比利、捡垃圾的托比、唱着蓝调的艾塔、来自香港的兔子—— 我抬头仰望,乌云已被风吹散,蓝天一望无垠。 听着雨声倾诉着温柔的别离,我向大家走去。 雷,早已远去。 我感到身体被人抱起。 但我的眼皮却一动不动。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人类你当兔子。”那手好温暖,我感到幸福的心跳,“然后,我们一起再犯错吧。” 抱着我的手变得有力,我们一起迈步。 闪电过后,滚滚雷声撼动大地。 蓝天被划破、倾斜,然后 崩塌。 我看见窗外掠过漫天遍野的彼岸花。 搭载着我——我强尼兔的蜈蚣有力地开闭着它那毒颚,好像划水一般拨开花丛前进。 我看见一棵大树矗立在远方。 在那棵似乎生长了千年的树下,索菲亚兔和她的孩子们正在躲雨。 “冲天炮”艾迪和博士兔也在。 雨珠顺着鲜艳的绿叶往下,滴滴落在大地上,散发出微微的光。 酒保罗伊、迪迪·法兰德斯巨人、酒铺的比利、捡垃圾的托比、唱着蓝调的艾塔、来自香港的兔子—— 我抬头仰望,乌云已被风吹散,蓝天一望无垠。 听着雨声倾诉着温柔的别离,我向大家走去。 雷,早已远去。 我感到身体被人抱起。 但我的眼皮却一动不动。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人类你当兔子。”那手好温暖,我感到幸福的心跳,“然后,我们一起再犯错吧。” 抱着我的手变得有力,我们一起迈步。 闪电过后,滚滚雷声撼动大地。 蓝天被划破、倾斜,然后 崩塌。 我看见窗外掠过漫天遍野的彼岸花。 搭载着我——我强尼兔的蜈蚣有力地开闭着它那毒颚,好像划水一般拨开花丛前进。 我看见一棵大树矗立在远方。 在那棵似乎生长了千年的树下,索菲亚兔和她的孩子们正在躲雨。 “冲天炮”艾迪和博士兔也在。 雨珠顺着鲜艳的绿叶往下,滴滴落在大地上,散发出微微的光。 酒保罗伊、迪迪·法兰德斯巨人、酒铺的比利、捡垃圾的托比、唱着蓝调的艾塔、来自香港的兔子—— 我抬头仰望,乌云已被风吹散,蓝天一望无垠。 听着雨声倾诉着温柔的别离,我向大家走去。 雷,早已远去。 我感到身体被人抱起。 但我的眼皮却一动不动。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人类你当兔子。”那手好温暖,我感到幸福的心跳,“然后,我们一起再犯错吧。” 抱着我的手变得有力,我们一起迈步。 闪电过后,滚滚雷声撼动大地。 蓝天被划破、倾斜,然后 崩塌。 我看见窗外掠过漫天遍野的彼岸花。 搭载着我——我强尼兔的蜈蚣有力地开闭着它那毒颚,好像划水一般拨开花丛前进。 我看见一棵大树矗立在远方。 在那棵似乎生长了千年的树下,索菲亚兔和她的孩子们正在躲雨。 “冲天炮”艾迪和博士兔也在。 雨珠顺着鲜艳的绿叶往下,滴滴落在大地上,散发出微微的光。 酒保罗伊、迪迪·法兰德斯巨人、酒铺的比利、捡垃圾的托比、唱着蓝调的艾塔、来自香港的兔子—— 我抬头仰望,乌云已被风吹散,蓝天一望无垠。 听着雨声倾诉着温柔的别离,我向大家走去。 雷,早已远去。 我感到身体被人抱起。 但我的眼皮却一动不动。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人类你当兔子。”那手好温暖,我感到幸福的心跳,“然后,我们一起再犯错吧。” 抱着我的手变得有力,我们一起迈步。 闪电过后,滚滚雷声撼动大地。 蓝天被划破、倾斜,然后 崩塌。 我看见窗外掠过漫天遍野的彼岸花。 搭载着我——我强尼兔的蜈蚣有力地开闭着它那毒颚,好像划水一般拨开花丛前进。 我看见一棵大树矗立在远方。 在那棵似乎生长了千年的树下,索菲亚兔和她的孩子们正在躲雨。 “冲天炮”艾迪和博士兔也在。 雨珠顺着鲜艳的绿叶往下,滴滴落在大地上,散发出微微的光。 酒保罗伊、迪迪·法兰德斯巨人、酒铺的比利、捡垃圾的托比、唱着蓝调的艾塔、来自香港的兔子—— 我抬头仰望,乌云已被风吹散,蓝天一望无垠。 听着雨声倾诉着温柔的别离,我向大家走去。 雷,早已远去。 我感到身体被人抱起。 但我的眼皮却一动不动。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人类你当兔子。”那手好温暖,我感到幸福的心跳,“然后,我们一起再犯错吧。” 抱着我的手变得有力,我们一起迈步。 闪电过后,滚滚雷声撼动大地。 蓝天被划破、倾斜,然后 崩塌。 我看见窗外掠过漫天遍野的彼岸花。 搭载着我——我强尼兔的蜈蚣有力地开闭着它那毒颚,好像划水一般拨开花丛前进。 我看见一棵大树矗立在远方。 在那棵似乎生长了千年的树下,索菲亚兔和她的孩子们正在躲雨。 “冲天炮”艾迪和博士兔也在。 雨珠顺着鲜艳的绿叶往下,滴滴落在大地上,散发出微微的光。 酒保罗伊、迪迪·法兰德斯巨人、酒铺的比利、捡垃圾的托比、唱着蓝调的艾塔、来自香港的兔子—— 我抬头仰望,乌云已被风吹散,蓝天一望无垠。 听着雨声倾诉着温柔的别离,我向大家走去。 雷,早已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