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村的秘密》 第一章 到彩虹村去 "还是《白色赛艇》好听。"优希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哝着,一边从播放机里取出md。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上面印有圆形花纹,领子大大的,那大概是她出门穿的衣服吧。和平时不太一样,优希今天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她听着音乐,时不时用嘴吹着垂在额前像个小帘子似的刘海儿。 坐在旁边的秀介一直在读书。他觉得坐在急驶着的电车上,伴着铁轨发出的咣当咣当的响声读书,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特别是能读到这么有意思的小说,是人生最大的幸福。车上的冷气供得太足了,露在短裤外面的膝盖觉得有些凉。 优希既不看漫画也不读杂志,大概又是在听外国的摇滚乐吧。她说电视上常出来的那些歌手没什么意思,和喜欢爵士乐的朋友们聊不到一块儿。她有一项特技,可以用舌头舔到自己的鼻尖儿,有些与众不同。秀介心里这么嘀咕着,就向旁边瞟了一眼,看到md的标签上写着"police"几个字,就问道:"那是乐队组合的名字吗?" 优希抬起头来,略粗的眉毛下面一双大眼睛看过来。这个女孩儿平时说话也喜欢这样直视对方的:"对,是英国一九八。年前后组成的摇滚乐队。秀介,你听听吗?" 对那些东西秀介根本就不感兴趣。之所以要问,是因为police(英语)是警察的意思。他答道:"不用了。优,你真的喜欢当警察吗?" 优是优希的绰号。开始的时候,只有女孩子们这么喊她,后来,男孩子们也跟着这么称呼了。不对,像说浅仓老师是"大熊猫",说加藤良太是"土耗子",说野野村彩是"白龙马"等那样的才是绰号。优是优希的简略说法,是大家对她的爱称。 "乐队的名字也有叫police的。喜欢当警察有什么不好吗?不是挺好的嘛。" "我没说不好,不过有点特殊。女孩子家家的,却喜欢当刑警。"秀介说完后,心想糟了,因为浅仓老师一再提醒大家: "不要口口声声女孩子家家,男孩子家家的。"好在优希并没在意: "秀介应该对警察更有兴趣才是啊。你爸爸是刑警,或许将来会子承父业吧。" "不会的。" "为什么?" "子女没有继承父母职业的义务。我妈妈就不会要求我们继承我的职业,你也当个护理助手吧。" 当刑警,又危险又没有多少自由时间。当然,因为刑警这一职业是为社会的正义而战的,在内心深处,秀介对父亲还是很崇敬的。不过,秀介有自己理想中的职业,那就是优希的母亲所从事的那种工作。优希的妈妈二宫美里是个推理小说作家。对于非常喜欢推理小说的秀介来说,二宫美里是他心中的偶像。他常想:如果自己家里能有一个推理小说作家,那该有多好啊。 "继承了多好啊。父子一起当警察,很常见的。" "我有自己理想的职业。" "是我妈妈那样的工作吗?快拉倒吧。交稿期快到之前那拼命的样子,怪吓人的。她把头发这样往脑后一扎,只吃一点面包加果酱,整天整天坐在桌子前。工作室里不停地放着摇滚乐。"优希喜欢摇滚乐,也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她继续说: "哼,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就算我哭着说"妈妈,我肚子饿了",也不会做点什么吃的给我。结果,倒是我学会做饭了。上家庭课的时候见识过了吧?我的手艺,赶上宾馆里的厨子了。" 秀介记得,那次家庭课上优希随意加了一些茄子和肉末什么的,就做成了味道很正宗的咖喱饭。搞得浅仓老师直赞叹: "二宫,太了不起了!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现在是一个优秀的厨师。我妈妈点的菜,一般都能应付。不过,如果每天做,会把她给惯坏的。所以,我只在妈妈交稿之前和母亲节才做。总之,我讨厌那种工作。" 优希瞥了一眼秀介手里的书,突然惊呼: "啊,秀介,让我看一下。那不是我妈妈写的书吗?" "现在才知道啊。"秀介让她看了一下封皮,书名是《赤月村之谜》,是这个月刚出的文库本。 "那种书是大人们读的,字排得密密麻麻的,你也能读得下去啊。我这个做女儿的却只读了两三页。我妈妈很感动地说过:"上月是真正的推理小说迷,十二岁就开始读我的书了""。 也正因为如此,优希的妈妈才招待秀介到自己出身地的别墅(其实只不过是她高中毕业之前居住的家而已)去玩。 列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接着传来了列车员"下一站是江森"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就要到达换乘的车站了。一路上经过的都是田园风光,列车正在驶向一个小小的村庄。 "不用着急,还有五分钟呢。"优希说着,慢悠悠地从行李架上取下背包。她每年都要来这里,熟悉情况。 秀介往读了一半的书里夹上书签儿。他希望能快点儿换乘上下一趟列车,这样就可以继续读书。优希把播放机放在背包里,把粉红色的草帽戴到头上后,扑哧一声笑了: "那本《赤月村之谜》,写的是在地方铁路电车上发生的杀人事件吧?告诉你吧,小说中的电车就是以我们要换乘的电车为原型写的。是我妈妈说的。" "真的?太好了!这么说,赤月村就是以我们正要去的那个村子为原型写的吧。" "不是,赤月村是虚构的村子。我妈妈好像要连续写七本以那里为活动场所的小说。现在正在写《橘红色的城镇》,下一本是《黄泉岛之谜》。每本书名都有表示颜色的词语,所以叫彩虹系列。""彩虹系列?" "这个书名来自彩虹村,因为我妈妈很喜欢自己的故乡。我也挺喜欢那里的,如果秀介也能喜欢就好了。" 秀介和优希四目相对,他感到自己的心突突直跳。是因为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光线的缘故吗?平时很熟悉的优希的脸,什么时候开始看起来像个大人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秀介"啊"了一声,好像想说点儿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说,优,你今天没少说话。"优希平时不怎么说话,不像有的女孩子小鸟似的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就是在和朋友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优希也总是冷静地选择适当的言辞,然后才说话。 秀介觉得自己说走嘴了,不过,优希却微微一笑: "一定是因为现在是暑假吧。" 在江森站的站台上,风一阵阵吹过来。秀介宽大的t恤衫和优希的裙摆在风中飘摆着。 要换乘的列车停在最外面的站台上,只有两节车厢,车身是紫茄子一般的颜色,上面有白色的线。秀介想起《赤色村之谜》里写到的列车也是青紫色的,显然就是以这列列车为原型写的吧。他高兴得不得了,就取出了照相机。优希很有眼力,马上过来帮站在列车前的秀介照了相。 "谢谢。不过,你刚才说这是电车,实际这是燃油动力车。" 优希好像不明白秀介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太高兴,嘟哝了一句: "不是电车?" "不是。你看,列车的上方不是没有电线吗?它不用电,而是装有燃油发动机。所以,也叫气动车。" 在车站周围知了的大合唱声中,列车的发动机低低地呻吟起来。被秀介那么一纠正,优希觉得很扫兴。她心里嘀咕着:哼,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煞有介事地告诉别人。 "喂,如果打算将来当刑警,那还是多掌握些知识为好。说不准什么样的知识会对破案有帮助呢。这是我爸爸的口头禅。" 听秀介这么一说,优希的脸色才缓和起来。其实,以前去优希家玩的时 候,秀介也从优希妈妈那里听说过同样的话。她说: "要想成为推理小说作家,最好什么都知道。比如猴子的手指上也有指纹啦,北半球和南半球月亮的缺口相反啦,也有专门以这些知识为基础进行写作的人。" "真凉快啊。"优希仰望着天空说道。列车正行驶在海拔一百米的高原,天空开始有点阴了起来。 听优希这么一说,秀介想起来之前,母亲也叮嘱他,彩虹村更凉爽,到了夜晚要注意,别不小心感冒了。还往他的背包里塞了一件长袖睡衣。因为他五年级的时候,有过在林间学校睡觉着凉的经历。 "我们乘坐这电车不,乘燃油动力车要走四十分钟左右,从车站到彩虹村坐小汽车还需三十分钟左右。觉得很远吧?" "好远啊。不过,这样倒是越发让我对那地方感兴趣了。" 这时一个戴着制服帽的人走过来说: "把票打开。"于是,他俩将换乘之前的线车票也一起拿出来给他看。司机和列车员是同一个人,这种情况在大城市里是无法想像的。不过,上车后,秀介就明白了。车上只有正中间的地方坐了一位老奶奶。这样会亏本吧,秀介有点儿替他们担心。 车上最前排的座位视野很好,优希坐在右边一排,秀介坐在左边一排。本来两人可以同坐一排的,不过因为车里太空了,两人自然就各自坐了一排。 发车时间到了,又上来五六个人。不一会儿,列车就咣当咣当地出发了。列车在小学校、谷物仓库等一些建筑物旁呼啸而过,马上就驶入了杉树丛中。秀介拿出读了一半的书放在膝盖上,不过,他有些兴奋,不时地向车窗外望。 在只有几户人家的地方也有车站,虽然没有人上下车,但列车还是会按部就班地停车。这里非常宁静,好像到处都是无人车站,车站上只建有一间像小窝棚似的调度室。途中经过不少道口,但守望着列车通过的只有铁道边的地藏菩萨像。 要下车的车站还在前面,而且,从那里到目的地乘汽车还需要三十分钟,那是一个多么偏僻的地方呀。对于没到过农村的秀介来说,这是很难想像的。当然,期待也是一种乐趣,但同时又觉得有些凄凉。也许是因为天空中厚厚的云层扩散开来,周围又暗了下来的缘故吧。如果不是和优希一起来,一定会很心虚的。他扭头看了一眼优希,她正戴着耳机,若无其事地听着音乐呢。 "好了,我还是继续读我的《赤月村之谜》吧。"想到这儿,秀介翻开了书。正在这时,就听到身后有人说: "这是二宫女士家的孩子吧?" 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站在过道里,需仰视才看得见脸。那个人身上套着一件摄影师常穿的那种满身都是兜儿的马甲。 "你是叫优希吧?" "是的。"优希摘下耳机回答道: "你好,风间先生。" "啊,还记得我的名字呀。是利用暑假来玩的吧。就你一个人吗?" "和朋友一起来的。" 听优希这么一说,那个叫风间的高大男子朝秀介看了一眼。他大概有三十来岁吧,被太阳晒得黑黑的,下巴颏儿上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秀介有些紧张,连忙鞠躬行礼。对方也点头回了一个礼,同时龇着牙笑了。他虽然身形高大,不过下垂的眼睛显得挺友善。 "你好,我姓风间,欢迎到彩虹村来。"风间和蔼地翻开马甲的前胸部分,上面工工整整地缝着风间春彦几个字。秀介也报上了全名。 "你叫上月秀介呀,是一个很秀气的名字啊。你的爸爸或者妈妈也是小说作家吧?" "不,我爸爸是警察。" "哈,那可太可怕了。" 经常听到这样的话。强盗怕警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这么说呢。就算是在开玩笑,这么平淡的话题也根本不好笑。 "是你学校的朋友?也就是说,是优希小姐的男朋友吧。俩人这么要好,多好啊" 听风间这么说,秀介觉得很不好意思,优希却不以为然。这种时候,往往是女孩子显得更大方:"秀介和我同一年级,是我妈妈的小说迷,所以这次招待他去别墅玩。" 风间吹了一声口哨,说: "了不起,才小学六年级就能读懂二宫女士的书啦。"接着,他盯着秀介膝盖上的书, "喂,这不是《赤月村之谜》吗?我也读了。小说中出现了类似于彩虹村的村庄。当然我们村的名产是彩虹而不是通红的月亮。" 在赤月村,经常会看到像滴血似的红红的月亮。而且,在月初之夜新月当空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彩虹村的名产是彩虹,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风间在优希后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说道: "二宫女士写的小说很有意思。书中写到的电车转轨骗术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先说明一下,在彩虹村可没有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的坏人。" 听了这话,秀介突然对风间产生了一丝反感。 留着山羊胡子的风间也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不妥,"啊!"的一声把手捂在头上,连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把结果说出来了。你还没读完吧?不过,只说了这么一点还不打紧吧。" 二宫美里说过,读推理小说最大的忌讳,就是在别人没读完的时候就把结果透露出来。秀介也认为那是常识,现在却突然被打破了。的确,风间还没有完全透露出骗术,也没提到凶手的名字,可是,他已经不小心说出了重要的提示。尽管他一个劲儿"对不起、对不起"地道歉,但已经听到的东西是无法从记忆中抹掉的。 "知道彩虹村为什么叫彩虹村的吗?" "不知道。" "这趟电车的终点站是本钿镇。彩虹村在本钿的西边,据说从前这里叫本钿村。还有一种说法,因为村庄位于这个地方的最西边,就叫做西端村。自从经常有美丽的彩虹出现以来,就开始叫做彩虹村了。那么,彩虹是怎么形成的呢,上月你知道吗?"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我认为是下过雨之后,悬浮在空中的小水珠被太阳光照射并反射形成的。" 明明自己知道,却加上了"我认为"几个字。这是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时形成的习惯。 "回答正确。所以说,只要是下过雨的地方都能看到彩虹。彩虹村之所以经常能见到美丽的彩虹,是因为这里的雨特别多,稍微下一点马上就停了。" 风间刚说到这儿,就听到空中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响声。看样子,雨要来了。 "彩虹村真正的名字,是本钿镇的一个叫西钿的闾。闾和巷是对比镇更小的行政区域的称呼。可是,住在村里的人以及周围的人都认为彩虹村这个名字很美,大家就都这么叫了。地图上,在西钿闾的后面加的括号里写着彩虹村。不只是地名,村里还流传着七个传说和迷信故事。比如说,"如果太阳从彩虹的背面出来的话,村里就会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等。" 秀介想,彩虹什么时候都是从太阳的反方向出来的,那种说法太奇怪了。没等他说出口,就听风间接着说: "当然,那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这大概表达了人们希望村庄能繁荣昌盛的愿望吧。此外,还有"如果直到彩虹消失一直盯着看的话,愿望就无法实现""晚上出现彩虹会死人"等。哈哈,净说了一些不好的。也有好的传说呀,据说"早上看到彩虹会有好事"。" "晚上不会有彩虹吧?" 听秀介这么一问,风间连忙摇头道: "也有深更半夜出现彩虹的情况。夜晚也会下雨吧? 雨停了以后,空气中的小水珠被月光反射也能形成彩虹。在英语中,说彩虹是rainbow,知道吗?rain是雨,bow是弓,意思是雨之弓。晚上的彩虹叫moonbow,即月之弓。晚上的彩虹应该很美的,遗憾的是我从来没看见过。" "我也没看见过。"优希也嘟哝着。 "嗯,好不容易来一趟,考察一下彩虹村的传说也很有意思呀。也许能当做暑假的自由研究呢。" 雷鸣声越来越近,大大的雨滴开始敲打车子的玻璃窗了。一道白色的闪电划过,车厢里被照得通亮,秀介吓了一跳。 "是傍晚的雷阵雨,马上就会停的。二宫女士不来吗?"风问问优希。 "本来妈妈打算和我们一起来的,可是她早就预定好要去九州讲演。所以,我和秀介就先来了。" 作家这种职业,不仅要写小说,有时也要四处做讲演的。二宫美里把原计划从福冈到鹿儿岛连续三天四夜的演讲会的时间弄错了一周,冒冒失失的。 "就你们两个人能行吗?" "没问题。妈妈的表妹会来本钿站接我们的,晚上可以住在别墅里,我们自己会做饭。"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轰隆轰隆一巨大的雷声盖过了"放心"这个词。暗得如同夜晚的天空,在一瞬间使风景变成了一幅黑白剪纸画。老天爷好像暴怒了似的。 不,好像是有人真的在吵架,就在后面的车厢里。 "吵得好凶呀!"优希隔着座椅靠背向那边望去。 风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 优希和秀介也站了起来,他们也想知道是什么人在吵架。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就一起跑去看了。 "风间,你别管。我只是想让这个呆子明白,怎样做对村子的将来有好处。" "谁是呆子?你什么都不知道,真正为村子的将来考虑的是我们。" "你们这样做会毁了彩虹村。把珍贵的自然资源从孩子们的身边夺走,你们这样做合适吗?" "要破坏自然的是你们这些无知的人,你想过吗,这二十年来彩虹村的山头荒废到什么程度"。 优希和秀介躲在车门的两侧听他们争吵着。秀介小声问道: "呆子是什么意思?" "那是这里的方言,意思是蠢货。我妈妈有时也用,比如说:"编辑不明事理,太让人为难了。啊,真是个呆子"。" "是这样啊。不知他们为什么要吵架?" 吵得正凶的两个人中,一个年龄和风间差不多,只是身材矮小,这点和风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人瘦瘦的,戴着眼镜。另一个是女的,只能看到背影,感觉应该和二宫美里、浅仓老师的年龄差不多。风间站在两个人的中间,劝说道: "别激动,乌贼崎,有话慢慢说。" 那个叫做乌贼崎的女性,听了这话后语气更加强硬。她以一种不亚于外面的雷声的气势说道: "风间,你怎么说话呢。好像就是我一个人没事找事似的。是你的朋友篷本先大喊大叫的。" "和你这样的人只能大喊大叫。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事情都给搞混了。根本没法对话。"瘦小的篷本鼻子里哼了一声。 乌贼崎也不甘示弱道:"我可没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你那些有关保护环境的看法肤浅、无聊,你还差得远着呢。" "你们不就是为了钱吗?" "胡说八道!" 这时,又传来了轰隆轰隆的雷声,秀介缩了缩脖子。除了风间以外还有几个乘客,不过他们好像并没有劝架的意思,只是无奈地苦笑着。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秀介和优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们为什么吵架?没听明白。" "大概是"优希好像知道点儿什么。 "为什么?" "我听妈妈说过,政府计划要在彩虹村修建高速公路。围绕这件事,赞成派和反对派意见对立。赞成派以为那是一件好事,高速公路开通后会很方便,还能增加当地的就业机会。反对派的观点,则认为开挖山体修建公路,汽车排放出大量废气会破坏自然环境的。从几年前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纠缠不清。因为快要到了作出最终决定的时刻,两派也好像进入了决战状态。" "这样的争论,报纸上也报道过吗?" "对。最近媒体上正吵得沸沸扬扬的。有些国会议员认为在彩虹村修建高速公路是一种浪费,因而坚决反对。电视的新闻频道还将在彩虹村修路的事情和其他的修路问题汇编成了特别节目,我妈妈当时看得特别认真。" "你妈妈是赞成呢,还是反对呢?" "我妈妈抱着胳臂说:"嗯,这可是个难题"。"优希边说边学着妈妈当时的样子给秀介看。她学得很像。 "是吗?彩虹村的传说挺有意思的,也许研究研究高速公路的问题也不错。我想浅仓老师对这个问题会更感兴趣的。"秀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研究这个问题可能不会太有意思。看来,还是考察有关彩虹的传说比较好。秀介有些犹豫。 过了一会儿,风间回来了。后面车厢里的争吵声好像平息了下来,外面的雨似乎也小了。风间说: "你们瞧瞧,大人还吵架,太不像话了。吓了一跳吧。" "是因为修建高速公路的事情吗?"优希问道。 "是。最近,赞成派和反对派之间的对立越来越激烈了,形势有些险恶。无论公路修成修不成,两派之间都会留下一些芥蒂。和城里不同,这里的人们一直生活在同一个村庄里,闹矛盾会留下后遗症的。" "那个乌贼崎强烈主张开通高速公路,是吗?" "是啊,她很愤怒。像她本人的名字一样,嘴里直往外喷墨。" 乌贼崎姓乌贼,是生活在海里的长有十只脚的那种乌贼。她的名字好难写。 "我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强硬地坚持自己的主张。我觉得瓮本的话很有道理,为了子孙后代,应该保护好彩虹村的自然环境。"风间自己也反对修建高速公路。他劝架时,被乌贼崎毫不客气地数落了一番。 "上月,虽然是你刚到就碰上了吵架这种事情,彩虹村依然是一个好地方。好好玩,希望这里能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 快到目的地了,风间说完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放在椅子上的挎包里装着大大的照相机。 "那个风间是摄影师吗?" "好像是吧。经常到附近的天狗山去拍照片。不过,是不是专业摄影师就不太清楚了。他在村里是个不太踏实的人。" 秀介心想:写一本推理小说,将小说中的侦探塑造成这个人的形象也许会很有意思。尽管他有些惹人烦,差点把《赤月村之谜》的结果给说了出来。 这时,司机手拿麦克风报站: "下一站,是终点本钿站。"秀介和优希也开始作下车的准备。 不愧是终点站,这里有列车员。车站很宽敞,在一角有燃油动力车的车库。《赤月村之谜》里描写的赤月站,好像就是以这里为原型写的。秀介把照相机镜头对准车库,快速拍了一张照片。 在检票口,有一个穿着牛仔裤和淡蓝色衬衫的人在向他们招手。优希扑哧一声笑了, "姐姐!"她喊着跑了过去。 "欢迎欢迎,优。"那个人是二宫美里的表妹。原以为她的年龄一定比浅苍老师要大,可实际上比想像的年轻很多,看起来像大学刚毕业的样子。而且,她身材苗条,是一个鼻梁直挺的美人。黑黑的长发很有光泽,垂在淡蓝色的衬衫 上,发梢打着卷儿。 "这是上月。"优希介绍说。 "你好,我叫上月。"秀介有点儿紧张,打招呼和鞠躬行礼的动作不协调。 "欢迎你,上月秀介。挺远的?接下来还要坐汽车,累了吧?" "没关系,不累。"秀介心想,不能一见面就给人家添麻烦。 "好吧,我们这就出发吧。早点儿到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啊,忘说了,我是藤泽明日香。就叫我明日香吧。可不许喊我阿姨,因为连优希都不许这么称呼我。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秀介再一次鞠躬行礼。正在这时,就听有人说"再见",并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一看,风间肩上挂着一个好像很重的挎包,正和签本并肩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乌贼崎也从检票口走了出来。她嘴角外裂,看上去挺聪明的样子,不过此时她眼睛肿胀、神情严肃。乌贼崎从他们三个人的身边走过时,向藤泽明口香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刚才篮本和乌贼崎在过道里争执起来了。"等他们走远了,优希说道。 "是吗。乌贼崎和篷本乘坐同一趟电车,那可太不巧了。如果他们再乘坐同一辆公共汽车可就麻烦了。" 明日香的担心是多余的。她们看到只有乌贼崎一个人向公共汽车站走去,而风间和签本则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姐姐,你刚才说电车,可秀介认为那是燃油动力车。" 听优希这么说,秀介慌忙解释道: "没关系,叫什么都一样。" "喂,怎么对不同的人态度就不一样呢?不诚实。" "好了好了,快上车吧。太好了,雨也停了。"明香从后面推着他俩。 车站前面有便利店,也有旅馆,比较热闹。不过,只走了两分钟就出了镇子。四周的山峦连绵起伏,一片翠绿。 明日香的车子停在车站旁边,颜色是和燃油动力车一样的茄子紫。发动机盖和挡风玻璃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两个人坐到后排车座上后,明日香撩了撩长长的头发,对后视镜中的秀介微笑了一下。耳垂上的耳环不停地晃动着。秀介心想:小说中侦探的形象塑造成她这样,可能会比塑造成留着山羊胡子的摄影师的样子更受读者的欢迎。 "拐弯的地方不少,感觉不舒服就说一声。好了,出发啦。" 将要去的地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村庄呢?秀介的好奇与期盼越发强烈了。优希好像也挺快活的,她用两只脚打着节拍,哼着歌曲。 二宫美里邀秀介来玩的时候,这样对他说: "在彩虹村的别墅里,有很多我小时候读过的书,喜欢什么样的书尽管拿出来读。读书读腻了,还可以到后山去捉捉甲虫,去河边钓钓鱼,或者和泥沼里的小龙虾玩,会很有意思的。你能和优希做伴儿去太好了。不过,如果待烦了,你自己先回来也没关系。" 秀介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 在本钿镇上,立着不少牌子,上面写着诸如"坚决反对修建高速公路"、"大家要齐心合力支持开通公路"等。整个镇子好像被分成了两个阵营,双方各持己见。 在镇子的尽头,粗粗的钢筋混凝土高架桥断在那里,高速公路已经修到眼前了。如果有人说:既然已经修到这儿了,就一鼓作气完成算了——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车子驶入了山道。明香的车技很娴熟。到了急转弯的地方,优希和秀介肩膀擦着肩膀大声笑着。 "哎,快看!"明日香指着前方突然大声叫道。只见前面的山谷上方有一道彩虹。秀介和优希欢呼起来。明日香见了,又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说: "那下面就是彩虹村。" 第二章 侦探小说家的书房 透过杉树林,前面的村庄渐渐印入了眼帘。最初,眼前的景色像小小的庭园盆景,随着车子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下行,景色越来越清晰,就像乘坐着飞机降落到另一个世界似的。这里只修有一条马路,道路两旁的房屋鳞次栉比。周围是大片的水田,中间分布着稀稀落落的农家。四面青山环绕,斜坡上到处是一块块梯田。 "就要进入主干街道了,挺热闹的,上月也许会吃惊的。" 当然,明日香是在开玩笑。就算是在村子的中央,也没见到一幢楼房。只看到一些杂货店、小旅馆、酒馆和村公所、派出所,还有从没见过的邮局。就连这些建筑物也马上就被车子甩到后面去了,路旁的房屋也稀疏起来。 "这儿的村子里没有便利店什么的,傍晚六点一过,所有的小店都会关门。到晚上就一片漆黑了。不习惯的话可能会觉得很寂寞的。不过,日本并不是只有城市呀。" 虽然早就听说这些事情了,不过至今还没有真正体验过。就算偶尔到海边或山里去玩,那些地方一般都有较大的宾馆或旅馆。可是,这里好像没有那样的设施。因为这里是西边尽头的村庄。 "明日香一直住在这里吗?" "是啊,去江森上高中的时候,每天坐两个小时的电车。朋友中有不少去了大城市,不过我留下来了。这儿是一个好地方,悠闲自在,挺适合我的。" 明日香在刚才路过的村公所工作。 秀介心想:不上班的时候,村里好像连个玩的地方都没有。没有电影院、餐馆、商店、游戏厅,在这样的地方生活,难道她不觉得无聊吗? 走在路边的人,时不时向车上的明日香点头打招呼。每当这时,明日香也会点头回礼。大家彼此之间都认识,整个村子就像学校里的一个班级似的。 "呀,你们快看!"突然,优希发出一声尖叫。 "那个人,他现在还是那种打扮呀——" 在水田中间的小路上,站着一个装束古怪的人——帽檐很大的绿色帽子、绿色墨镜、绿色衬衫、绿色裤子、绿色的鞋。一个浑身上下都是绿色的男子。等车子驶近了才发现,就连他的胡子都是绿色的。那男子看都不看一眼驱车而来的他们,仰望着天空的一角,好像嘴里还嘟嘟哝哝的。 "那是什么人呀?"秀介很吃惊地问优希。 "是绿色叔叔。" "这点一看就知道。我问的是他为什么要打扮成那样呢?连胡子都是绿色的,怎么回事啊?" "人总不会长出绿胡子吧,那是他自己染的。以前他还曾经把脸染成绿色呢。" "为什么要染成绿色呢,那是他的兴趣吗?" "大概是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父亲曾经告诉过他,对于别人的兴趣不要说三道四。当车子转弯的时候回头望去,只见那绿色叔叔还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 "这就是姐姐的家,你看,蔷薇花开得正艳呢。"在穿过用低低的树栽成的篱笆围着的房屋时,明日香对秀介说道: "咱们先去美里家。在那儿休息一会儿,然后来我家吃晚饭。晚上我去和你们一起住。带游戏机什么的了吗?" 优希回答说: "没有。我打算在这里做完所有的暑假作业。秀介嘛,我想他会读我妈妈书房里的书的。" "你俩都挺认真的啊。" 秀介心想,读书未必就是认真吧。自己只是因为喜欢推理小说,所以才读的。至于优希要写作业,那也说不上是认真。不管怎么说,到八月三十一日之前是必须要完成的。她只不过是打算把不太喜欢的事情先做完,然后就可以疯狂地去玩了,或者可以像大熊猫一样悠闲自在地待着。 "在彩虹村没看到赞成和反对修建高速公路的大牌子呀。" 秀介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听明日香说,如果立起那么些大牌子,整个村庄就会被对立情绪所笼罩,所以,双方都在克制。 "好了,我们到了。"明日香把车子停在一所黑瓦房顶的房子前面,这所房子和邻家之间有农业用水流出来,发出汩汩的声音。不是建在水田中间的独院,秀介放心了。院子里种着一些开着红花的夹竹桃。 明日香打开格子窗户门,招呼道: "请进。"刚迈步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发甜的草味儿。明日香也使劲儿地吸着鼻子。 "昨天来打扫了卫生,换了空气,不过还有点儿气味。稍微忍耐一会儿,马上就会适应的。看到二宫女士的别墅这么普通,很失望吗?" 秀介摇了摇头。优希多次和他说过,这房子不像欧美公寓那样气派。不过他感兴趣的也只是二宫美里的工作间和书房。 他们来到起居室,秀介环视屋内,只见榻榻米上面放着西洋式的桌子和沙发。天花板上吊着像古董似的煤油灯,墙壁上镶嵌着一些奇怪的绘有蔓藤花纹图案的碟状物,房间的一角装饰有似乎小孩子骑上去都没问题的印度象模型。搞不清这种室内设计算是什么风格,不过看起来倒也挺有意思的。秀介一边喝着明日香递过来的果汁,一边看着屋里的这些陈设。 "还有这些东西啊。"桌子上放着一些写给二宫美里的信件,这引起了秀介的注意。是正规推理小说作家俱乐部的会报。正规推理小说是以一些名侦探通过精彩的推理,解开犯罪谜团为题材的推理小说,也是秀介最喜欢的小说。 "啊,这是好久以前的会报了吧,想看就随便看吧。"优希转动着吸管,弄得杯子里的冰哗啦哗啦直响。她向明日香说了秀介的理想。 "是吗,上月想当推理小说作家呀。爸爸是刑警,儿子却想当推理小说作家,很有意思。那么你做美里的徒弟不是挺好吗?" "他被我妈妈拒绝了,理由是小说作家不收徒弟。秀介的爸爸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工作当刑警,我妈妈也想让我成为推理小说作家。虽然妈妈说过:"当推理小说作家挺好的,既能成为侦探,也能成为罪犯。"不过,我觉得,比起把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写成小说,还是去逮捕真正的罪犯更好。让我们两家的父母对换他们对我们的期望吧。秀介,你好好努力,一定要成为正规推理小说作家俱乐部的成员。" 明日香看着桌子上的信封,惊讶地说: "怎么写的是正规推理小说而不是正规科幻小说,为什么不写成正规科幻小说呢?" 优希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让秀介解释。 至于推理小说和科幻小说之间有什么不同,秀介也不是很清楚。于是,他解释道: "提到科幻小说,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幽灵啦、uf0啦、尼斯湖怪兽等不可思议的现象。" "照你这么说的话,二宫美里的别墅所在的彩虹村里,也许既有推理故事也有科幻现象啦。"优希满脸不高兴地说。可是,秀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吗?" "是啊,大概在三年前,有uf0降落到村子北边的天狗山上了。自从那天开始,外星人就在那里住了下来" "啊,是真的吗?!"秀介觉得不可能,反问道。 于是,明日香猛地向秀介探身过来,满脸严肃地答道:"不可能,没有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让你失望了,不好意思。不过,uf0骚动倒是真的。好几个人在晚上看见过有红光落到天狗山上,当地的报纸也报道过。是这么回事吧,优。"优希点了点头: "嗯,我听妈妈说过。" "至今都没弄清楚那些红光到底是什么。后来天文台的人说有可能是陨石,骚动 才平息下来。也有人去寻找过陨石,但天狗山太大了,不知落到哪里了,没能找到。不过,也有人坚持认为:"那果真是uf0,外星人在天狗山上修建了基地,住了下来。"上月,你相信这样的传言吗?" 当然不相信,但喜欢推理小说的秀介对科幻小说也很喜欢。他常想:像外星人偷偷地侵入地球,苏格兰的湖泊里还生存着恐龙这一类传说,未必绝对不真实。可是,优希一贯不赞成他的这种想法。听听她怎么说。 "姐姐,uf0就是不明飞行物的意思吧。" "对呀。" "空中常有一些光或者物体在飞行,就因为无法确认它们的真面目,就认为是外星人乘坐的工具,愚蠢。" "也不能断言就绝对没有吧。有人照过照片或录过录像。有些照片能证明那些飞行物不像是陨石或人工卫星。"秀介反驳道。 "那种东西,通过作假也可以弄出来的。我问你,外星人从来没有在人类面前现身过吧,那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他们是在暗中侦查地球人嘛。也许他们还担心被发现了会遭到袭击呢。" 优希伸出长长的舌头,迅速舔了一下鼻尖儿,说: "哈哈,太奇怪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晚上飞行时为什么还要发光呢?飞机的机翼上也有灯光,可那是为了安全而特意点的灯。不想让地球人发觉的外星人好像是在说"喂!拍照吧",特意让交通工具发光,没有这样的道理吧。太不符合逻辑"。 "这"秀介不知该说什么,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名侦探追捕的罪犯。要想在理论上胜了优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嘟囔道: "优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没有一点梦想,真没意思。" "抱有梦想就是不分空想和现实吗?那不是白痴嘛。" "喂。"一直默不作声的明日香开日劝阻优希, "优,争论争论倒是没什么,不过那样的说法可不礼貌。" "嗯,是有点儿过火了。"秀介还没来得及生气,优希就痛痛快快地道歉了, "对不起,我平时就总被妈妈说:"优和她爸爸一样,没有梦想",所以挺窝火的" 优希的父母在她出生后不久就离婚了,原因好像是大人们常说的"性格不合"。两人大大小小吵过不少次架吧。听优希说,导致关系最终破裂的是这样一件事: "有一天,爸爸说:"你写推理小说要写到什么时候啊,也该开始写些正经的小说了。"听了这话,妈妈断然下了决心,第二天就去办了离婚手续。" 二宫美里的前夫也是小说家。秀介不太清楚他写的是什么样的作品,听说是被称作纯文学的东西。所谓纯文学,借用二宫美里的说法,就是"可以收入到中学和高中教科书里的小说"。 "妈妈偶尔会喝点儿酒,那时她会说这样一些话:"和什么样的人结婚是优的自由,但对方如果是一个连推理小说都不懂的无聊的男人,那还是不要嫁的好。"她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你自己的自由",实际还是在干涉我。" 父亲很早就再婚了,和优希几乎不怎么见面。"好了,稍微休息一下就去姐姐家吧。晚饭应该准备好了。"明日香刚站起身来,就听到大门外面有人说话,好像是来客人了。"啊,是谁呀?请稍等一下。"她边说边往外走。 "呀,是明日香啊。你好。二宫女士在吗?"是一个公鸭嗓子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看到门前停着车,我们就进来了。"另一个男子低低的声音。 明日香解释说,二宫美里并没有来,是她的女儿和朋友来玩。 那个公鸭嗓子遗憾地说: "二宫女士没来呀!我们想请她为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签个名。你说她三天后来?那样的话,我们还会再来的。请你转告二宫女士,就说为了签名的事情国松已经来过了。西尾,我们走吧。" 但那个被称做西尾的低音男子西尾还在说些什么,看样子是想让明日香签名。 "我现在还不好决定,所以"明日香有些为难。 "藤泽家全家人都不明确表示赞成还是反对。这是为什么呢?如果高速公路开通了,到江森镇只需现在的一半时间。就算有了重病人,也能及时得到救治。另外,修路的活儿要是找当地人干,除了我和国松的工程店,其他很多人都有了发财的机会。赚了钱的人在村里消费,就又给其他人创造了赚钱的机会,最后大家都受益。我觉得是件好事情啊。" 优希和秀介想听听明日香怎么回答。 "我听说高速公路是要从天狗山的山腰通过去,那和这个村子没什么关系呀。" "那是谣传,如果大家都赞成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藤泽,那帮人叫唤着"为了孩子们要保护彩虹村的绿色",难道你想站到他们那边去吗?""这个"那个叫西尾的男人步步紧逼,明日香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就算是修了高速公路,自然环境也不会遭到破坏的。不仅如此,再修一些林间小路,对森林的管理会更完善。你应该好好听听乌贼崎是怎么说的。" "西尾,别死乞白赖的,走吧。打扰了。" "他们终于走了。哎呀哎呀!"明日香嘟哝着返回屋里。 "姐姐,你反对修建高速公路吗?"优希问道。 "我是觉得没有必要。可是,我爸爸说:"无论赞成还是反对,都不要签名。"因为如果签了名,村里的人就会被分成对立派。现在应该坐下来好好商量。" "反对签名啊。" "没错。好了,我们走吧。" 秀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刚才离去的那两个人的背影。那个头顶上毛发稀疏、有五十岁上下的男子(他是国松)和那个稍微年轻一些的西尾说着什么渐渐远去了。西尾的身高不亚于在电车上遇到的风间,肩宽背阔,像个摔跤手。秀介心想,被那样的男子死乞白赖地缠着签名,一定觉得讨厌吧。 秀介很想去看看二宫美里的工作间,优希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就说:"待——会——儿——再——说——" 藤泽家已经摆好盛宴等着他们。明日香的母亲想让孩子们高兴高兴,就一个劲儿地在厨房里忙乎。结果,汉堡包、油炸大虾、通心粉、软煎蛋卷、炒养面、寿司卷儿等摆了满满一桌子。秀介心想,好像把足够吃三天的晚饭都拿出来了。 "妈妈,哪能吃得了这么多呢。" 胖胖的母亲听了明日香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微笑着:"想到他们从很远的地方来,肚子一定很饿,不由自主就做多了。优希也已经六年级了,她的朋友是个男孩子,应该能吃她的两倍吧。" "哪能吃得了两倍呢。"秀介心想。 "不好意思,你俩别见怪。"头发花白的父亲笑着向他俩道歉,一张像草鞋似的长脸,因喝了啤酒而变得通红,他说: "孩子她妈没在有男孩儿的家庭待过,所以把握不住分寸。不过,再过一两年,上月吃这么点儿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你的肚子会饿得很快,连自己都会觉得奇怪的。我当年就是这样。哈哈哈" 明日香的父亲是一个说话声音大又爱笑的人。受他的影响,刚开始像从别人家抱来的小猫似的老老实实的秀介,也开始活跃起来。他说: "来这里的途中,我们看到天空中出现彩虹了。彩虹村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是傍晚的阵雨之后出现的那种美丽的彩虹吧。在这个村子里,流传着一些有关彩虹的传说呢。" 明日香的父亲和风间不同,七个传说他全都记得。这些传说是这样的如果太阳从彩虹的背面出来,村里就会发生不 吉利的事情。 早上看到了彩虹,那一天就会有好事。夜晚出现彩虹会死人。 看着彩虹直到消失,重大的心愿实现不了。 两个人一起向倒映在明神池里的彩虹许下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如果能看到七色齐全的彩虹,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在彩虹的脚底下埋藏着财宝。 "也许是从前的人们编造的迷信吧。不过,其中有些也挺有寓意的。"老爷子开始耐心地解说: "太阳是不可能从彩虹的背面出来的,这个说法反映了人们这样的愿望:希望村庄能永远和平。说早上看到了彩虹会有好事,人们会想"有这样的传说啊。好啦,今天要好好努力",就能心情愉快地去劳动了。之所以说夜晚出现彩虹会死人,是实际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听说大约在一百多年以前,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停后出现了少见的彩虹。原来夜晚也会出现彩虹。只是出现了彩虹并不打紧,可是当时发生了泥石流,有五个人死掉了。传说大概就是由来于这件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秀介明白了。 "看着彩虹消失重要的心愿就实现不了,这大概是人生的教训吧。它告诫人们,无论彩虹多么美,它总会在什么时候消失的,觉得消失了可惜就一直看下去,那很不可取,不要再浪费时间,赶快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吧有点不好懂?" "一点儿都不难。"秀介摇了摇头。 "明神池是村子南边尽头的一个池子,关于这个传说,嗯,没什么特别的。说如果能看到完完全全七色齐全的彩虹,所有的愿望就都能实现,上月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秀介想了一会儿,说道: "这不难想像。虽然常说彩虹是由七种颜色组成的,而它实际的颜色是从红逐渐过渡到紫,并不是像并排的蜡笔那样。也就是说,世上不存在完完全全的七色彩虹。所以,这么说是告诉人们,不可能任何事情都能如人愿吧"。 "对啊,聪明。优,上月一定是优等生吧?"优希冷淡地答道: "只说语文的话——是。" "社会这一科也很擅长啊。"秀介反驳道。不过,优希并不理睬他,她问明日香的爸爸: "最后的那个传说,是怎么回事呢?" "是说在彩虹的脚底下埋藏着财宝的那个传说?实际上,这样的传说不仅仅在彩虹村有,在世界各地都很流行。大概在欧洲比在日本知道的人更多。当然彩虹和现实中的桥不同,所以,实际不存在彩虹立脚的地方呢。说那里埋藏着宝物,纯粹是虚无缥缈的梦话。" "原来如此啊。不过,这种说法挺浪漫的,有意思。" "要是有德川幕府埋藏的钱币就好了。"优希说道。 "哈哈哈,优,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幕府,也不可能到这里来埋钱币的。幕府时期附近曾经有过小小的山城,不过住在那里的大名很贫穷。太遗憾了。" 晚饭后,大家一边吃冰激凌和草莓,一边聊天,不一会儿就八点多了。明日香说: "我们该走了。"优希想着要帮忙收拾餐具,大家都说今天就不用了。在大门口,母亲递给明日香一个塑料袋儿,说: "带上这个。"里面装的是明天早上吃的面包。 一出门,外面的空气很凉爽,周围一片漆黑。田地里传来蛤蟆热热闹闹的大合唱声。如果将村里的蛤蟆都集中起来,大概有几千只吧?不,也许有几万只吧。 明日香家和二宫美里的别墅之间,开车只需三分钟。进入别墅,还是那种甜甜的草味儿。其实这种气味一点儿都不令人讨厌,相反,觉得还有些亲切呢。 晚上秀介在二楼睡,优希和明日香在一楼的卧室睡。虽然自己一个人在二楼有些害怕,但说出来准会被认为没出息。于是秀介就故作镇静,开始往楼上搬东西。 秀介从楼上下来,明日香说: "秀介不是想看看美里的书房吗?优,你领着他去吧。浴室的水一会儿才能烧好。你们自己决定谁先洗。" 期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优希说了一声"这边"就上了二楼。书房就在秀介睡觉的房间的隔壁。 拉开隔帘,只见正面是一张大大的书桌。两侧靠墙是书架。房间有八张榻榻米大小,铺着地毯,是西洋式风格的布置。一进门右边有桌子和椅子。 秀介首先扫视了一遍那些书籍,右边书架上的书以二宫自己写的为主,是最近出版的,左边书架摆得满满的,是二宫小时候读过的书。很多书只是听说过书名,今天是第一次看到,秀介很兴奋。 "没什么吧!"旁边的优希很平静的样子, "春假、暑假、寒假,再加上学校三连休的时候,妈妈就带着我来这里工作。也许是变换场所可以转换心情吧,她在这里工作好像进展很顺利。每当那时,我就在这张桌子上做作业,或者看看漫画什么的。" "我可以在书桌前坐坐吗?" "可以呀。不过,都收拾起来了,什么都没放吧。" 秀介坐在那把有扶手的皮椅子上,不软不硬,感觉不错。靠背挺高,上身往后仰着也很舒服。秀介心想:如果自己将来当了作家,也要坐在这样的椅子上工作。如果在市场上找不到一样的椅子,就去定做一把。 宽大的书桌空空的,上面除了书档里并排摆放着一些词典之外,还有一个笔筒。这和书啦、笔啦好像随时有可能倒塌下来的浅仓老师的书桌大不一样。笔筒里,在圆珠笔和铅笔中夹杂着一支粗粗的钢笔。现在的作家几乎都用电脑写作,可是二宫美里专用钢笔写作。 秀介顾不上问一声,就迫不及待地把那支钢笔拿到了手里。优希对这些毫不在意,她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嘴里哼着歌曲,是动画片《美惠子》的主题歌。秀介心想,她怎么这会儿唱这首歌呢。 打开笔帽,一股墨香从细细的笔尖里散发出来。很快就扩散到了整个房间,令人心旷神怡。想到这支钢笔是二宫女士用来写那些杰作用的,秀介就觉得这钢笔像一根魔杖似的。 "嗨。"优希在背后说: "美惠子追赶那只把鱼给叼走的野猫,后来怎么样了?她总不会拿回去再吃吧。猫已经逃走了,就别光着脚追了,放弃算了。都是因为自己不小心。" 秀介烦得撇了下嘴,心想这会儿说这些,太影响情绪了。他勉强应付道: "她不就是想教训教训那只野猫嘛。" "第二段的歌词也怪怪的。出去买东西,到了镇上才发现没带钱包,那不可能啊。来时的电车费、公共汽车费是怎么付的呢?" "带着装零钱的包吧,或者是走着去镇上的。" "啊啊,原来是这样。" "哎呀哎呀,真是爱刨根问底。"秀介边想边把钢笔帽盖上。 优希在背后又说"嗨",她说: "秀介如果真当了作家,我妈妈说:"我死之后,这别墅可以送给他。"想要吗?" 对二宫美里的话,秀介很高兴。但他没有高兴地回答说"好"。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他回答: "不一定要送给我。二宫女士不用的时候借给我用用,就感激不尽了。" 对他的回答,优希点头认可。她也说过喜欢这个村子,也许是听了秀介的话后安心了吧。 "优,上月,"从一楼传来了明日香的声音: "洗澡水烧好了。" 秀介还想再看看二官的房间,就劝优希先去洗。 "洗澡之前优带来稿纸了吗?" "嗯,打算把作文写完,就带来了。" " 不好意思,给我几张好吗?" 优希说了声"可以",马上就拿来五六张稿纸。至于秀介为什么现在要稿纸,优希什么都没问。 "我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出来。好了,我先去洗了。"优希下一楼去了。 秀介将稿纸摊开在书桌上,拿起了钢笔。他想借用二宫女士的书桌和她爱用的钢笔写点什么。写点什么呢? 不用说,是要写推理小说。以前,他曾经在笔记本上写过一些东西,不过都没有坚持写完。虽然突然想写推理小说,但从哪里开始,如何开始,完全不清楚。 秀介抬头向窗外望去,星空下远山的影子连绵起伏。山脚下只有一户人家孤零零地亮着灯。虽然眼前是一幅寂寥的风景,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点儿喜滋滋的。夜里一片寂静,能听到的只有蛤蟆的大合唱声。 秀介脑海里浮现出二宫女士曾经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把你真正想写的东西,按你想要写的那样写下来就是了。" "按自己喜欢的那样写出来的东西,一些没见过、不知道的人会喜欢的。这说起来好像是个奇迹,但不是不可能。" "推理小说作家并不是因为喜欢杀人才写杀人小说的。当然,因为推测杀人犯是谁的故事比追赶偷窃空宅的小毛贼的故事惊险,也更刺激,所以才想写的写推理小说,从根儿上有一种不能对谁的死置之不理的情绪。没有这些东西的世界,是写不出推理小说的,也是读不了推理小说的。" "事物不是看到的那样,也不是听到的那样。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经过再三考虑,靠智慧才能看穿的。你要塑造出只属于你自己的名侦探,让他去叙说就是了。" 此外,她还说过这样的话—— "小说作家是一种无依无靠、孤独的职业,不能因为受到他人的赞扬或诋毁就要么欢喜要么消沉。要只当世界上只有自己和稿纸,堂堂正正地写下去。" 夹杂着蛤蟆的叫声,秀介能听到好像是优希在冲澡的声音。书房的正下方就是浴室。 秀介又一次将鼻子贴近钢笔尖儿。他觉得从那儿冒出来的,是一种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想早点儿问世的梦想的气味。 构思还不完善,不过先定个题目吧。于是,他写下了几个几乎要超出稿纸格子的大字: 彩虹色的杀人 至于这将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接下来继续构思。 第三章 向彩虹许愿 早上七点,秀介醒了。 他换上干净的t恤衫和裤子,叠好被子,然后拿着毛巾和牙刷下楼。厨房里明日香已经煎好了鸡蛋。 "早上好!"也许还没完全醒过来,秀介的声音有些沙哑。 明日香回过头来,高高挽起来的长发晃动着,说: "早上好。洗过脸之后,去餐厅坐着等会儿好吗?早饭准备好了,我去叫优起床。" 优希还在睡懒觉。可能是因为昨晚和明日香聊天聊到很晚吧。 秀介听到她俩嘁嘁喳喳的说话声,时不时还传来了笑声。心里非常羡慕:要是自己也有一个像明日香那样的"姐姐"该有多好啊。他昨晚读《赤月村之谜》也一直读到深夜。 餐桌上摆放着烤面包片、煎荷包蛋、火腿沙拉,秀介刚坐下,优希就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她今天穿的是印花t恤衫和红色的短裤。 "秀,睡着了吗?" "嗯,本来打算把美里女士的那本书读完的,可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明日香一边倒牛奶,一边说道: "优小时候听着蛤蟆叫就睡不着。总问我:"姐姐,到几点它们才会停呢?蛤蟆不睡觉吗?"好了,快吃吧。" 这烤面包片虽然没有自己家附近刚烤好的面包那种浓郁的香味儿,不过今天的早餐吃得比平时更香,大概是因为彩虹村早晨的空气很清新的缘故吧。秀介边想边咕嘟咕嘟地喝着凉牛奶。 "今天打算干什么?想去什么地方的话,我开车带你们去。" 秀介不了解这周围有些什么设施,就拜托优希回答。优希说:"姐姐,你别管我们了。你们大人也没有暑假,休息日一定想自己放松放松吧。" "有暑假呀,尽管只有一星期。我正考虑呢,今年暑假也许会去北海道旅行。" "啊,多好啊。我也想去北海道看看!" 大人可以去自己喜欢的地方旅行,那真好!不过只休息一星期就太没意思了。尽管如此,比起秀介父亲三天的休息日就算是不错了。还是不当刑警的好。 "优,就今天一天,不必客气。对了,上月是第一次来,从天狗山到明神池,绕着村子大概转一圈儿看看吧。" "那么,就照你说的做吧。明天开始我俩自己安排。" "如果一直是晴天就好了"明日香看着天空有点儿担心。早晨的天气预报说台风已经临近,全国范围内会变天。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担心也没有用。 因为和二宫美里约好,上午十点之前是做作业的时间。所以,早饭后两个人就开始坐在桌子前各自写自己的作业。这期间,明日香就打扫打扫院子,去附近买点东西什么的。 刚把算术的计算问题和语文的抄写等简单作业做完,秀介就开始和优希搭话。优希一边吹着她那像小帘子似的刘海儿,一边填写着空白地图。 "哎,昨天看见那个绿色叔叔了吧。那个人,为什么要弄成一身绿呢?就算是一种兴趣,那也应该有个理由吧。" "有啊。"优希头也不抬,一口气将地图上平原的部分涂成了黄绿色, "那个人叫岛谷,是ufo研究者。本职工作是陶艺家,烧一些碟子、壶什么的,好像能卖好高的价钱呢。所以就把自己弄成绿色了。" "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话呢。" 优希放下手中的铅笔,看来她也告一段落了: "不好意思,我解释一下吧。岛谷确信ufo在天狗山上着陆后,外星人在那里修建了基地,因此早晚有一天外星人会在村民面前出现。他是在为那一天的到来作准备。要问他为什么打扮成那样,不是常听说外星人有小孩子那么高,是绿色的吗?因为传说外星人是绿色的,所以弄成绿色是为了表示友好。这不也是理由吗?不相信就去问他本人吧。反正我是觉得很荒唐。" "那个人不正常吧?" "他说话的方式也很古怪,也许因为是艺术家的缘故吧。不过,倒不是坏人,也没那么可怕。村里的人都说:"只要不相信有外星人,岛谷就是个正常人"。" 可是,岛谷他相信有外星人,所以他不正常。 "顺便说一下,岛谷极力反对修建高速公路,理由是施工时开挖山体会激怒外星人。村里只有他一个坚持这样的理由。不过,他与反对派之间没什么意见分歧,和风间、笸本的关系挺好。挺奇怪的吧。" 闲聊了一会儿,就到了十点。明日香回来后,他们就决定出去绕着村子转转。 虽说这里是高原,但毕竟是夏天,阳光很强,人的影子投在沥青路上格外分明。秀介和优希的身高都是一米五三,并排着的影子也一样长。可是,优希却说: "我的影子长。" 秀介不同意,说那是因为她穿的是短裤,形状不同看起来也不完全一样。优希不听他的,一个劲儿嚷嚷着"胜利了,胜利了"。秀介不高兴,心想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呢。 车子首先向天狗山方向驶去,就是那座绿色叔叔确信三年前曾经有ufo着陆的丛林茂密的山。在天狗山上没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在日本像这样的地方数不胜数,就算外星人真的要来地球修建基地,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选中这里。 "如果高速公路修成了,会从这里穿过去吧。"优希把手放到前排座位上,问明日香。 "是啊,听说从山脚下稍微往里走一段,要从那儿挖隧道。那样的话,原来是尽头的彩虹村就和邻近的县连了起来。按赞成派的说法,到时候会很便利的。可是这里与邻近的县并没什么交流,所以,就算道路开通了,也不会有人和物的频繁往来。我认为还是保持自然状态最好。而且,要想赚钱的话,好好利用现有的道路也行啊。这里有段道路时常会发生石崩和泥石流,虽然没有过大事故,不过挺危险的。"明日香尽可能多地解释道。她停顿了一下又问: "上月,你采集昆虫吗?这一带可以走着过来,我告诉你一声,这儿有很多大甲虫什么的。" "啊,要采集。"秀介想起自己的笼子倒是没忘记带来。 "这上面不是有一所红瓦顶的房子吗,记住以它为标示物就可以了。" 明日香把车子停在路边,然后往树林里走了两三步后向他们招手。走过去一看,四周的每棵树上都有甲虫叮在树上吸着树汁。在透过树叶缝隙照进来的阳光下,它们褐色的触角和脊背闪闪发光。"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甲虫。太棒了,有很多啊。" "秀,快来看,这边的好大呀!"优希在那边喊着。她刚刚觉得眼前的这只"啊,好大",就发现旁边树上的那只触角更长。看样子,现在不必着急慌忙地采集,过几天带着笼子再来吧。 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秀介正高兴呢,猛然一回头吓了一大跳——他看到车子旁边站着一个外星人。 "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会感动,这是人类的正常反应。生命最可贵,这是宏观宇宙不可违背的意志。"没听到脚步声就走到近前的是绿色叔叔。他的声音像播音员似的,很洪亮。在田间小路上看到他时还以为他是一位老人呢,走近一看,大概还不到六十岁。 "您好,岛谷叔叔。今天好像会很热吧。"明日香说,岛谷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明日香又问, "工作很顺利吧?" "明日香,作品能不能烧制成功,取决于泥土、火和宇宙的意志。吾辈只不过是起个看护的作用罢了。" 一段很奇妙的对话,不过明日香已经习惯了。自称为"吾辈"的人,秀介还是第一次遇到。 "您是出来散步吗?" "啊,去那边有点事。"说着,岛谷 用手指了指红瓦顶房。 "为了阻止修建高速公路,去和笸本碰碰头。眼看就到了关键时期。如果被赞成派占了上风,半年后就要开工的。试想一下,那时天狗山上的外星人会怎么想呢?他们必定会认为是和自己敌对的人类前来进攻了。那样的话整个地球都将面临危机,不过,首当其冲的就是彩虹村。你、我、那两个少男少女,到最后大家都得死。" "不会吧?那太可怕了。" "的确如此。因此,吾辈才装扮成这样,为了竖起人类良知的旗帜而努力着。"在那顶绿色的帽子下面,忽地睁开的一双烁烁闪光的眼睛(好深邃的目光)。虽然他的话不着边际,不过秀介好像要被那种魄力给征服了。外星人,说不定真的存在呢 不行,不行。 秀介摇着头心想。如果因为这么点事情就动摇了,那不是太没有志气了吗。上月秀介,你要稳住。那样才像未来的推理小说作家的样子啊! 想到这里,秀介突然来了灵感。将这位叔叔塑造成侦探的形象如何呢?自称"吾辈"的绿色侦探,也许会很有意思的。 他刚想好好观察观察这位叔叔,就听到"明日香,再见。长着漂亮眼睛的少男少女,祝你们愉快"的话,绿色叔叔向筏本家走去了。在他的裤子和衬衫中间,掖着一个望远镜。那是用来观察外星人的吧。 秀介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这时,篷本从红瓦顶房里出来了。今天的链本和昨天在火车上见到时的截然不同,乐呵呵地说: "我正等着您呢。"笸本边说边迎了上来,看见秀介他们,挥了挥手说: "你好。"他是和明日香打招呼吧。 还以为他俩会一起进屋去呢,没想到岛谷一个人进了大门,笸本向这边走来了。他满脸堆笑,镜片后面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好像找明日香有什么事。他问道: "喂,有事想和你说,方便吗?"他拉着明日香的手,拉走到离秀介和优希远一些的地方。可能是有什么话不想让小孩子听到吧。秀介和优希假装找甲虫,侧目看着。只断断续续地听到篷本一个人不住地说着—— "我也没打算总这么过下去" "我尊重明日香的感受"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如果没有的话"谈话的内容,他俩已经猜出了大概。 "难道他还没察觉到吗,姐姐讨厌他。太迟钝了!"优希叹息道。 秀介也有同感: "越纠缠越惹人烦,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啊,开始说高速公路的事情了。" "哇,厚脸皮。还说什么反对派之间要搞好关系,我真想过去说"姐姐,快点儿走吧。"把明日香叫过来。" 不过,没等他们发救兵,明日香就自己摆脱了困境。瓮本恋恋不舍地刚想把手搭到明日香的肩上,明日香一把甩开就返回来了。那个男人很失望,有气无力地往家里走去。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明日香本来生着气,不过还是一脸笑容地对他们说。 优希气愤地说: "那个人,太不怎么样了。" "是不怎么好。"明日香转回头向着篷本家的方向,双手叉腰,说了一句, "呆子。" 环绕着彩虹村的是由天狗山、屏风岳、升龙山连在一起形成的群山。秀介他们顺时针在群山脚下绕行,最后来到了明神池的边上。 "快一点了,就在这儿吃午饭吧。"明日香说着取出篮子,秀介和优希高兴得直喊万岁。篮子里装着饭团子,是明日香在准备早餐之前做好的。 "姐姐,给你添这么多麻烦,太谢谢了。今晚开始我们自己干吧。我做饭的手艺还不错,秀也会做咖喱饭。" "是啊,我们自己会做。"秀介连忙说。 明日香认真地说: "你俩不必太介意。你们的心情我理解。看着优和上月,我想起来了。小孩子比大人想像的要" 说到这里,她不再往下说了。秀介能想像到她想说的话。明日香是想说,小孩子认为大人瞎操心。 几个人来到树阴下面,在草地上坐了下来。眺望着在夏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池水,吃着带来的饭团子,感觉真好! 饭团子是一种特别的食品,那里面带着制作者手上的温热。妈妈做的饭团子秀介也很喜欢吃,虽然不像明日香这样捏成漂亮的三角形。 "啊,好舒服。"优希一副心旷神怡的表情。那小帘子似的刘海儿,被从树林刮来的风吹得一动一动的。 "关于这个池子的传说是——"秀介一时卡住了。 明日香接过他的话说道: "两个人一起对着映在池水里的彩虹许下的愿望一定能实现。我没试过,这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看到彩虹出来,赶快跑到这里不就行了嘛。不过,这么远可能来不及吧,没等跑过来彩虹恐怕就消失了。"优希这么说着,将粘在指尖上的米粒一口吞掉了。 明日香马上递了一张湿纸巾过来,说: "许愿的时候,在一起的两个人必须手牵着手才行。虽然我爸爸说这个传说没什么特别的寓意" "没有吗?"优希问道。 "嗯,你们已经六年级了你们想想,一起来这里的两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秀介明白了,那一定是恋人。村里连个电影院、主题公园都没有,所以到这个寂静而美丽的地方说说话,恐怕就是最好的约会了。优希也笑道: "是吗?和喜欢的人手牵手许愿,那一定能实现啦。那些传说,都有一定的寓意呀。" 他们正说着,就听到身后的草丛里有响动,好像有人站在那里。 "你们在吃盒饭啊,真不错,要是我也带来就好了。" 一个小伙子站在那里。他个子高高的,不胖不瘦。从棉布裤子下面露出来的一双脚很长,像踩着高跷似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们将视线从脚下往上移动,看到一张笑容柔和、棱角分明的脸。大概有二十多岁吧。稍微有些打卷儿的头发被风吹动着,露出了白白的牙齿。小伙子英俊潇洒,优希压低声音来了一句: "简直太酷了。" 秀介也认为他相当不错,假如去拍戏,一定能走红。 "啊,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吃一个饭团子吧?"明日香递上饭团子,她的脸颊好像红了。秀介心领神会:就连自己这个男性对他都有好感,难怪明日香会如此。 "我可以吃吗?太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小伙子接过饭团子,盘腿坐在了明日香身旁,他大大地咬了一口, "好吃,我就喜欢吃这种包着干乌梅的饭团子。" "喝点茶吗?"明日香想从水壶里倒大麦茶出来,可是,手晃了一下,茶水洒了。她显然有些紧张。 "这么热情,谢谢。不过,我不打扰你们吗?" "不,哪里话。请喝吧。"明日香好像很高兴。哈哈,是上天的安排吧,刚才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纠缠了半天,这是对她的补偿吧。 "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啊,是从哪里来的?"等他吃完饭团子,明日香问道。那小伙子是从县政府所在的镇上来这里走亲戚的。他说话口齿清楚,声音也挺好听。 "我曾经在彩虹村待过,直到五岁时一直受那位亲戚的照顾。啊,整整过去二十年了,今天一来感觉好亲切。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小时候的事情几乎都不记得了。" 秀介早就听说明日香二十五岁,和这个小伙子同岁。 "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明日香又问。 "好久没休假了,这次休假心血来潮 就来了。征求老爷子的意见,老爷子答应说可以去。最近,我比较关注这个村子里的事情。" "是高速公路的事情吗?" "那是一方面,另外还有这个村子的历史啦,别的好多事情。"小伙子用手指着天狗山和屏风岳中间那一带, "你知道吗?战争时期,那对面曾经有过日本海军的军事设施。" 在这样的深山中竟然也有过军事设施,太奇怪了。秀介很惊讶。 "我听说过。"明日香说。 "研制秘密武器的事情也听说过吗?" "嗯。已经去世了的祖父曾经告诉过我,当时在这里研究新型战斗机是小时候听说的,所以记得不太清楚了。" "那个"优希插嘴说道: "战斗机不是空军的吗?" 小伙子耐心地给她解释: "虽然现在的自卫队是分成陆、海、空三种,不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军只有陆军和海军,拥有战斗机的是陆海军的航空大队。"接着,他冲着明日香继续往下说,"在那个军事设施里研制的是区域战斗机,搭载着德国开发的机器人发动机。那种战斗机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像机器人一样前去冲撞前来袭击的美国轰炸机。" "是神风特攻。"秀介嘟哝了一句。 小伙子将脸转向秀介:"你说的是那种用装载着炸弹的飞机去冲击敌人的战舰和航空母舰的作战方式。海军研制了一种叫"回天"的兵器,是把全长不到十五米的鱼雷制造成人可以操纵的武器,用它去冲撞敌机。猜猜看,"回天"从发射到命中目标需要多长时间?一分钟?两分钟?不对。需要三四十分钟。在这期间,在又黑又窄的操纵间捏着操纵杆勇往直前。为了杀死别人,自己也要去死。"唉,只是想像一下就很痛苦。秀介心里很不舒服。 "可是,单凭像"回天"那样的作战方式和武器,是很难攻下对方的轰炸机的。于是,就决定制造像机器人那样升空后就能直接冲撞目标的飞机。当然,那种飞机也是需要有人去操纵的,上面坐着,的是像我这么大,或者是更年轻的士兵。对于那样的情景,你怎么认为呢?" "太残忍了。"秀介能说的只有这一句话。 "我也这么想。但是,敌机从空中抛掷下来的炸弹像下雨一样,一定想去阻止吧?如果置之不理,家、学校都将被烧掉,家人、朋友都可能遇害。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想方设法去阻止的。" "终止战争,轰炸不就停止了嘛。"优希好像忍无可忍了, "既然不喜欢投降,讨厌战败,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发动战争呀。" 天色暗了下来,头顶上有薄薄的云飘过来。 "应该好好考虑考虑: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战争,为什么当今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国家战火不断?"小伙子又眺望着远山,说道: "据说我的祖父就是在研制秘密武器的过程中死去的,飞机试飞失败了,当时他只有三十三岁。后来,那种秘密武器还没研制完成,战争就结束了。自从听父亲讲了这些,我就一直想到彩虹村来,想来看看未曾见过面的祖父去世的地方,但以前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终于看到了。" 盛夏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可是,这里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夏天:从天空一角飞来了黑色的轰炸机,军事设施里的飞机要前去冲撞。想到这些,蓝色的天空看起来有些令人伤感。 "不好意思,难得这么高兴,我却说了一堆令人感伤的话。"小伙子道歉。 明日香赶忙摇头道: "你告诉我们的是一些不该忘记的事情,谢谢。我虽然生长在这里,可是"她抬起头仰望天空。大晴天却突然下起了下雨,雨滴在明神池的水面上激起了波纹。 小伙子张开了双臂说: "这点儿雨没关系。只是稍微淋湿一点儿,马上就能干。" 小雨下了有十来分钟就停了。 "快看,彩虹!"优希站起身来叫道。 果然,天狗山的上空悬挂着一道彩虹。尽管只下了那么一点小雨,彩虹的影子清清楚楚地倒映在明神池的水面上,看起来很美。 "好机会,好机会。"优希抓着秀介的手把他拽了起来,"我没向流星许过愿,所以要求求彩虹。快,秀介,一起来。" "嗯,"秀介迟疑着回答道: "是面对映在明神池里的彩虹,手拉手许愿吗?刚才听说了,一个美好的传说。"当时的情形容不得他不去。 明日香扭扭捏捏的,好像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小伙子有什么话要说。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起" "啊,初次见面,我可以吗?" "这个传说,没要求必须是恋人关系。" "是这样啊,好吧。"小伙子先站起来,拉着秀介看着水面上彩虹的影子,拿不定主意该许什么愿好。一生大概只有这么一次机会,绝不能考虑一些不值得提的事情。虽说自己最大的希望是成为推理小说作家,不过觉得只祈求这一件事太自私了。不是刚听说过有关战争的故事吗,如果真能实现,就祈求世界和平吧。但是仅仅这样怎么可能实现和平呢?这种时候,还是直接想想自己的愿望吧身旁的优希正专心致志地祈祷着什么。如果因为自己磨磨蹭蹭,优希的愿望也实现不了,那就太"请保佑我和优能实现各自的理想,保佑我俩成为推理小说家和刑警。" 四个人手拉着手,一动都不动,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吹树叶发出的声音和远处知了的叫声。 "行了吧。"秀介抽出手来手握得紧紧的。 "只许一个愿不行吧。我稍微考虑了一下祈祷词,顺便请求彩虹保佑秀的愿望也能够实现。" "我也帮你许了愿,顺——便——" "啊,你想得挺周到嘛。不过我一下许了三个人的愿,也许太过分了吧。" 三个人?知道了,优希还想着妈妈,她可比自己孝顺多了。不过,如果那样扩大范围,那就没完没了了,最后就只能祈祷全人类幸福了。怎么许愿才好呢,这让秀介挺费脑筋的。 "可以了吧?"小伙子问道,明日香羞答答地抽出了右手,牵手的时间真不短,小伙子若无其事地说: "我们大家的愿望都能实现吧。" 可突然间秀介莫名其妙对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有些反感,就说: "姐姐,我们回去吧。叔叔不是说了吗,如果看着彩虹消失,那愿望就实现不了啦。" "是啊。好吧,咱们回家吧。"明日香有些恋恋不舍,她大概还想在这儿待一会儿吧。 "还有这样的说法呀,那我也走了。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西边的天空就阴沉沉地涌上来一片云。今天很愉快,还吃了你们的饭团子,谢谢了。"小伙子说完拔腿就走。在不远处,停着一辆舴气量足有五百毫升的摩托车,车身是鲜艳的红色。他是骑着摩托车从镇上过来的吧。 "喂——"明日香冲着已骑在摩托车上正要戴头盔的小伙子喊道: "我叫藤泽明日香!" "明日香,这名字真好听。我叫岛谷光。"小伙子轻轻地挥了挥手,摩托车远去了。 三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叫道: "岛谷?!"雨还在下个不停。 秀介合上读完的小说,抬头看着天花板,侧耳听着雨落在屋顶上发出的声音。 这会儿雨下得很大,让人觉得一上午的好天气仿佛是个梦。昨天傍晚也下过一会儿阵雨,不过今天的雨不同,是因为受了台风的影响吗?秀介有些想念正在九州的 二宫美里。 可是,作为女儿的优希却毫不在意这些。在回来的路上,她和明日香两个人一直在车里闹腾,都是关于那个岛谷光的话题。 "姐姐,那人好棒呀。和他的摩托车也挺配的。那么潇洒,胳臂上的肌肉也挺结实的。" "声音也不错,有些低沉、婉转,听着让人受不了。" "姐姐也喜欢那个类型吧,和我一样。" "优,你喜欢的不是像上月那样的吗?" "开什么玩笑啊。男生脚大一些才好。看看秀介,脚还没我的大呢。" 哼,说这样的话,好像她用尺子量过似的。秀介听着不痛快。明日香这么大年纪了好像还没有男朋友,遇见帅小伙子就高兴,那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优希,一个小孩子装什么蒜啊,说什么"和我一样",秀介觉得很没趣,就给她们泼冷水: "那个人可是绿色叔叔的亲戚呀,没准儿他也不怎么正常呢。" 两个人齐声反驳道: "他可是个很爽快的人!" "是啊,秀看人可没眼光了。你别把光和"吾辈"叔叔相提并论。" 光?叫得这么亲热,秀介心里更不舒服了。 "姐姐,岛谷光这个名字也不错啊。"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岛谷光,不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吗?也许现在觉得潇洒,可是四十年之后秃顶了,光这个名字恐怕就有别的意思了。秀介他们小学的校长体重有一百公斤,上下楼总是呼呼直冒汗。那校长的名字叫太(日语中"太"这个汉字的意思是"胖"——译者注),人们会不会觉得奇怪,认为他的名字叫太所以就发胖了呢。也许有一天会被人说,名字叫光,头发就光了。那也说得上是好名字吗? 秀介心里这么想,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和两个女孩子斗嘴为敌,是没有赢的希望的。 看秀介不做声了,优希说: "喂,秀介,你以光为原型写一本小说吧。那样的话,我可以赏脸读读你的小说。" 什么呀,"赏脸"给我,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呢。我才不写那样的小说呢。 回到家里,秀介决定先读一会儿《赤月村之谜》,调节调节心情。不过,在读终章之前,他基本上已经知道结局了。都怪那个叫风间的摄影师多嘴,自己的乐趣减了一大半。损失惨重啊! "可恶!"秀介就那么躺着,右脚向空中蹬去。 明日香回了自己的家一趟,刚过五点多就又过来做晚饭了。雨还在下,她的后背都淋湿了。 "听说台风到鹿儿岛南端了,美里没事儿吧?"明日香在厨房里切着做咖喱用的胡萝卜,她挺担心二宫美里的。 正削土豆皮的优希却漫不经心地说: "又不是去了深山老林,没事儿。现在肯定和编辑在吃什么好东西呢。" "台风会刮到这里来吗?"虽然鹿儿岛和彩虹村之间相隔几百公里,但秀介还是有些担心。 "台风前进的路线总在变,不过可能不会刮到这儿,至今这个村子还从未遭受过台风的侵袭。现在的雨好像一会儿就能停。刚才发出过大雨警报,不过马上就解除了。好了,开始炒肉,麻烦上月把炒锅递给我。" 秀介刚要递锅过来,就听到有人拉开格子门,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有人吗?"明日香脱下围裙迎出去了。 "我是《观察时报》杂志的记者新堂连太郎。请问二宫女士在吗?我想请她谈谈有关修建高速公路的问题。" 又是来找二宫美里的。明日香连忙解释道: "太不凑巧了。" "事前也没来得及打个电话就来了,失礼了。其实,我是坐长途汽车来的,刚到。听说每年这个时候二宫女士都会来这里,所以首先就来拜访了。我也是二宫女士的小说迷。" "哦,太好了!"秀介从柱子后面探出头来,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见他衬衫上系着领带,头发是齐齐整整的三七分,像是个认真的记者。年龄大概比二宫女士稍长一些。 "您是坐五点的汽车来的吗?那是最后一趟返回本钿的汽车啊。" "今晚我就住在村里。明天,我打算采访一些不同的人。" "这么说,住的地方" "到国松家去住,也只有那儿可去了。" 国松经营一家工程店,他家房屋很宽绰,同时在做旅馆生意。 "的确,别的地方也没有旅馆。不过,国松是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的。你住在他那儿,采访时不会偏向赞成派吗?" "这个你不必担心。记者的使命是公正地报道客观情况,这点儿事情影响不了我。"新堂断言, "啊,我还以为能见到二宫女士呢,太遗憾了。好了,告辞了。" 记者冒雨走了。明日香返回厨房,开始发号施令: "好了,开工。嗯,我刚才干到哪儿了?"秀介将炒锅递了过来。 晚饭之后时间还早,三个人看了一会儿电视后,秀介上了二楼,去书房找感兴趣的书读。他挑来选去,最后拿了一本英国作家的小说。小说写的是在海滨沙滩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手拿蜡台,周围有一圈脚印,看似凶手留下的。可是,那脚印没往圈里和圈外踏出一步,奇奇怪怪的。秀介坐在那张扶手椅上,开始读起来。 大概读了将近一个小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有点儿累,就扬起了头。已经九点了,都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弹钢琴。说实在的,弹得也真不怎么样,同一曲调连续练习好多遍,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吧。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向窗外望去,天狗山仿佛融化在没有星星的夜空里了。从山脚稍微往上一点,只有孤零零的一户人家。外面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房顶的颜色,那是篮本家吧。附近树林里的甲虫们,现在已经睡了吗? 无聊。还是接着昨天的写吧。 秀介把放在抽屉里的稿纸铺开。昨天只写了个题目,太孤单了。尽管故事内容还没构思好,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吧。 浴室里有声音,大概是优希在洗澡吧。和昨天是同一时间。 秀介拿起钢笔,闻了闻墨水的香味,开始动笔。不管怎么说,开头还是先交代一下故事的主人公——名侦探吧。不打算以谁为原型,要在自己的脑海中刻画出一位天才名侦探。为了和小五郎对抗,名字就叫三四郎吧。至于姓什么,差不多就可以了。 他开始写道: 纪田三四郎的事务所在大楼的三层。他作为名侦探已经是声名远扬了,全国各地都有过要请他协助破案的。 才写了两行就用过去时,这不合适。秀介将表示过去时的"过"用双线画掉了。 三四郎最擅长的是侦破密室杀人案。所谓"密室杀人",是指在无人能进出的场所发生的杀人事件。例如,在门和窗户都从里面上锁的情况下,房间里有人被杀害,而凶手逃离了现场的事件,就是密室杀人事件。 至今,三四郎已经侦破了数十起密室杀人案。一年之前,发生在京都寺仓家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密室杀人事件,他就很漂亮地给侦破了。 如果只介绍名侦探的话,可写之处很多。秀介一口气写满了一张,又换了一张新稿纸。 "纪田三次郎的事务所在大楼的三层。"耳旁有说话声,秀介几乎是跳了起来,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优希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秀介刚才只顾埋头写东西,优希进来时他毫无察觉。 "别看!"秀介用手挡住写了一半的稿纸,优希就抽了一页出来。 "看看怎么了。他作为 名侦探,已——经——是接下来的几个字读声——名——远,不等优希话落,秀介去抢优她手里的稿纸,只听刺啦一声稿纸撕破了。 "看看怎么了,你不是想当作家吗?小说是写给不特定的多数人看的,为什么我就不能看呢?" "才刚开始写嘛。别擅自看人家写的东西。"因为太激动了,秀介喘着粗气。 "看看又少不了什么。小气鬼!" "你这个连推理小说都不懂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你太坏了!"优希气得涨红了脸。 秀介也不理她,又坐在了椅子上。这时,他从玻璃上映的影子看到优希嘴张得大大的,好像做的是"浑蛋"的口型,就忽地一下站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你是个呆子。" "闭嘴,你这个超级呆子!" "秀是个超超级呆子!"优希说着,朝秀介的大腿上踢了一脚。 秀介也回踢了一下,突然发现优希的眼睛里满是泪花儿。咦,怎么哭了呢?这么点事",就把她给惹哭了,这下可闯了大祸了,真糟糕。秀介慌了。 "我只是想看看秀在写什么样的小说,所以就"优希委屈地说。 "啊,是这样啊。"秀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些被撕破了的稿纸,刚才让秀介扔在桌子上了。优希拿起桌子上被撕破的稿纸,想要把它拼起来: "对不起!你好不容易写了这么多,被我弄成这样了,对不起。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突然,优希情绪爆发了似的大哭起来。 秀介手足无措,大脑一片混乱。看到优希这么伤心后,他自己也觉得眼角热热的,就劝慰优希: "好了好了,优,别哭了。" 明日香吧嗒吧嗒上楼来了。她头发还湿着,看样子是刚洗完澡。明日香问道: "你俩怎么了?因为什么吵架?" 优希只是号啕大哭,秀介眼泪汪汪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十分钟后,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在餐厅吃着布丁。优希不停地向明日香搭话: "秀坐在桌前写东西时的样子好帅呀,简直像个天才少年作家。" "很棒吗?" "嗯,很棒。" 秀介挺高兴,就问道: "有多棒呢?" 优希想了一下: "把光加上,再除以十吧。" 是外国人的名字,秀介没记住,大概是一个当红的摇滚歌手的名字吧,加上倒是不错"不许除。" 就在他们谈笑的时候,一个男子发现了在红瓦房顶下篷本慎的尸体,正大声哭喊着。 第四章 密室杀人事件 几辆小汽车从门前疾驶而过,朝着天狗山的方向奔去。秀介忐忑不安地问: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优希也察觉到了,马上接着说: "这情形很奇怪啊。会不会是外星人从天狗山上下来了呢?"优希的话里有点儿恶作剧的成分。 秀介有些吃惊,虽然认为不可能可是,如果万一是真的呢!他忍不住问道: "明日香,去看看可以吗?" "啊?"明日香吃了一惊, "秀,当真想去?" "当然了。就在身边发生的人类和外星人接触的历史性的瞬间,怎么能错过呢。" "挺有意思的。去看看,去看看。"曾经嘲笑过秀介,说uf0啦外星人啦根本不存在的优希嚷嚷得挺起劲儿,她只是想借机晚上出去散散步吧。明日香看了看手表说: "九点半了,出去太晚了吧。好吧,现在是暑假,你们两个又这么喜欢凑热闹。" 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明日香自己也挺好奇。夜晚的气温下降了,她披了件薄外套,钻进车里。车子已经开动了,秀介后悔没把照相机带来。 "好多人聚集在那儿,那不是篷本家吗?" 篷本家位于山脚下比较高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得挺清楚。他家门前停着四五辆车,来来回回有好些人。难道是有人得了急病? 不像,那么点儿事儿不会有这么多的人和车来的。这么说,也不像是外星人来袭 "出事了。"优希满脸严肃地说道。 "优,你说的没错。派出所的小室也在场。"明日香把车停在现场的一边,没下车。她可能是担心秀介他们会被卷入这场骚动吧。 可是,未来的女刑警不乐意了: "姐姐,下车去近处看看呀。待在这儿什么都搞不明白。" "不行。如果真是出了事的话,局外人会影响办案的。" 优希正一个劲儿地嚷嚷"没意思、没意思"时,突然"啊!"的一声大叫: "姐姐,快看,光也在njd呢!" "在哪儿,在哪儿?" 大门口站着的正是岛谷光,只见他神情肃穆,正在给什么人打电话。再仔细看看周围,有好几张秀介曾经见过的脸在光旁边的是绿色叔叔,他也神色慌张。再旁边是表情木然的摄影师风间春彦。正从打破了的窗户玻璃往里边看的,是傍晚来访的记者新堂连太郎。 国松正隔着新堂想往屋里瞧。 拿着手电筒在院子里打转儿的中年男子,多半就是派出所的警察小室吧。 还有三个人不认识。人们有的显得惊慌,有人看起来很吃惊,也有人挺紧张的样子,没有一个人在笑。 "我去问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明日香下了车,像被拽过去似的冲着光走去。 "姐姐太狡猾了。"优希边说边跟在明日香的身后。当然,秀介也追了上去。 "啊,是在明神池见到过的——藤泽明日香吧。"光打完电话后,转过身来对着明日香说。他脸绷得紧紧的,和白天见到时判若两人,那种清爽的感觉全无了踪影。 "是笸本出什么事了吗?" "他死了。" "啊?"三个人齐声惊叫。 这时,光大声训斥小室: "小室,你干什么呢,快叫那两个人走开!" 小室连忙把新堂和国松从窗户边拉开。秀介觉得奇怪,这个人为什么可以对警察发号施令呢? "发生事故了吗?"明日香紧张地问。 光摇了摇头: "不是。看样子是被什么人给杀死的。"又是一声"啊!"的三重奏。 "要叫警察吗?只靠派出所的巡警应付不过来吧。快点儿叫警察!"优希很兴奋地说。 光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说道: "已经打过电话了,不过"光将视线转向了本钿镇的方向。 "太不凑巧了,这个时候发生了泥石流,通往彩虹村的交通好像被阻断了。这一带一星期之前下过大雨,地基松软了。等应援的警察赶来,估计怎么也得要一天多的时间。" ""三个人都没出声。 沉默了一会儿,优希有些着急了: "那怎么办呢?发生了杀人事件,警察又来不了,那可麻烦了。凶手会逃跑的!" "错了。"秀介答道。 优希搞错了。惟一的道路被阻断了,凶手无法逃走,现在还在村里。 "秀,怎么错了?" "要紧的不是怕凶手逃跑,而是我们和凶手一起被困在村子里。是吧?"秀介说着,把头转向了光。 光点了点头说: "是啊,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明日香和大人们会保护你们的,另外还有派出所的巡警呢。还害怕吗?嗯,你是" "我是二宫优希,这是上月秀介。像这么安静的村庄,派出所的巡警处理杀人事件肯定是第一次。如果不抓紧时间请刑警来的话" "所以说你们不必担心。你们可能没看出来,我是县刑警大队搜查一科的刑警。" "啊——啊?!"又是三人大合唱——明日香用双手捂着嘴;优希像金鱼似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秀介的心情,则好似读了一本情节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推理小说。 "我虽然涉世不深,不过也处理过杀人事件。所以,在应援的警察到来之前,这里就交给我了。" 明日香和优希轻轻地拥抱在一起,而且用一种带着叹息的声调说: "太棒了" 这时,有人从大门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扁平的提包,头上只剩下一缕白头发——是村里惟一一家诊所的医生。医生说: "大概已经死了一两个小时了。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分,所以,推定死亡时间在七点四十五分到八点四十五分之间。" "正好是下雨的时间段。雨是在九点之前停的。"岛谷光刑警拿出笔记本开始作记录。 医生继续介绍着情况: "是啊,凶器就是留在现场的那根金属棒,上面还沾着血迹呢。你也知道吧,一棒下去,正好打在了致命处。" "立刻就死了吗?" "不是。不过,就算打伤后马上喊医生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总之我是无能为力。" "在县里的警察赶来之前就全靠您了。还注意到什么了?" 秀介出神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当刑警的优希一定听得更专心吧,可是不见优希的影子,她跑到哪儿去了呢?找来找去,发现她正从杀人现场房间的窗户往里看呢。秀介弯着腰悄悄地靠近优希,小声说: "喂,走吧,会挨骂的。再说看了尸体说不定晚上会睡不着的。" 优希却不听: "我将来是要当刑警的,胆子比推理小说作家大好几倍。哎,快看,沾着血的棒子掉在那儿。篮本就是被人用那根棒子打死的,太残忍了。" 秀介把目光从窗户上移开,头都被打破了的尸体才不看呢。 "没事儿,尸体只能看到腰部以下。快,秀,你看啊。能看到死去的篷本的右手,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能看清楚书名吗?" 秀介的视力比优希好。被优希缠得没办法,秀介很不情愿地往里看去。 透过薄薄的窗帘可以看到,屋里杂乱无章。正面是门,旁边是一个大大的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有关日本史和战争关系的书。从书架上掉出来的书、杂志、笔记本、文件等像小山一样堆在地板上,篷本的尸体趴在书堆中。正像优希所说,腰部以上,从这里看不到。沾有血迹 的金属棒掉在他的脚下。另外,现场还有一个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的望远镜。 "秀也看不清楚吗?" 尸体右手上拿着的是一本红色封皮的文库本书,书名是白色的字。 "字很小,不过能看清楚。是《热歌》,"热"是"热带"的"热",下面是用英文不对,是用罗马字写的书名,可是作者看不清楚呀。" "《热歌》,那是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阿斯特拉鲁乐队的主唱写的书。那支乐队在像篮本这样三十来岁的人中间挺有人气。" "优也喜欢吗?" "那种臭乐队我怎么会喜欢呢。"优希的话可不怎么文明, "为什么死的时候会拿着书呢?" 秀介来了灵感: "那一定是一种临死口信。"临死口信是被害者在临死之前留下的口信,意图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告诉别人凶手的名字。 "那是很重要的证据。阿斯特拉鲁乐队的主唱的名字叫什么?" "我都懒得说——hide日。真没品位。" "那家伙的真名呢?" "早乙女英树。啊,我根本不想知道他的名字,朋友们整天唠叨,所以就记住了。" "早乙女英树——真名比他的艺名hide日强多了。" "所以说那是个呆子嘛。" "hide日,早乙女英树。也许凶手也叫这么个名字。问问明日香不就明白了?"秀介正说着,脖颈猛然被人抓住,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看到光正怒目而视。 "你们两个,这是杀人事件的现场。有没有脑子啊,也许脚底下留有和凶手有关的重要线索呢。" 秀介马上就道歉了,而优希却顶撞道: "窗户底下都是水泥,不会留下脚印的。" "只靠肉眼是看不出来的。通过鉴定,也许能查出凶手鞋底上沾着的泥土或沙子呢。好了,回到明日香那儿去,老实待着。" "优,上月。"明日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拉着两个人的手,不住地向光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一时大意了,马上带他们回家。" 优希不甘心就这么回家,开始争取: "我将来想当刑警,保证不影响你们。所以,请让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我想见习见习你们会怎样做。" "那会影响光办案的。" 年轻的刑警有点愕然: "你们说的光,是我吗?听起来好亲切。" "啊,失礼了。"明日香马上道歉。她的脸又红了。 "你想当刑警吗?" 被光这么一问,优希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 "是!我的梦想,是成为全日本第一的刑警。因为我很讨厌破坏别人幸福的人,所以,我长大了要全身心地投入到逮捕犯罪嫌疑人的工作中去。为此,我要学习很多东西,上了中学我还要去练习空手道。我是认真的!" 光摸了一下鼻尖: "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可不够,还缺一样东西。" "啊,是什么?"优希保持直立不动。 "是脑子呀。"光用手指了指优希的脑袋。 是啊,也许真是那样。他尽管年轻,说话挺有道理,秀介听了很佩服他。优希更是感动得不得了,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我会牢记的!" 一瞬间,光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不过他马上就收了笑脸。接着,向那个绿色男子——自己的叔叔走去,并向他询问着什么。绿色叔叔好像很紧张,他的肩膀直发抖。两个人在屋旁花坛的边上坐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村民察觉到天狗山山麓发生了变故,都赶来了。有步行来的,有开车来的,也有骑着自行车来的。在彩虹村,这样的事情不常见。自三年前uf0骚动以来,这是最大的一次。那情形好像紧急搞什么夏季庆祝活动似的。 开车过来的人里面有国松,他看见记者新堂就招呼他:"新堂,原来你在这儿呀。这乱哄哄的是怎么了?这么晚了,签本召集这么多人来,是在搞反对修建高速公路的集会吗?" 那位梳着三七分头、系着领带的记者以一个夸张的动作否定了对方的问话: "国松,已经不是考虑那件事的时候了。笸本被人杀了。" "不会吧?!" "我没有瞎说。他在屋里被人用棒子打中了头部"他连忙把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说了一遍,接着,他开始反过来问国松。 "篮本这个人,有人记恨他吗?围绕修建高速公路的事情赞成派和反对派之间形成对立,会不会和杀人事件有什么关联呢?" "我相信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他的新堂,你可别瞎联想。如果说赞成派和反对派之间的对立是杀人的动机,那不就是说凶手是赞成派中的一个了吗。我们的伙伴中可没有那样的人!" "抱歉!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可从篮本家的情况来看他并不怎么富裕。所以,这件事不像是强盗所为。" "强盗?不可能的事情。在彩虹村根本就没有小偷。这里的派出所警察是日本最轻闲的警察。"国松大声说,看到小室巡警走过来,他赶快转换了话题。 "失敬失敬。辛苦了。西尾怎么样了?你不是去采访他了吗?" "打过电话之后,八点钟去了他家。他正在喝酒,还说:"我呀,太阳一下山,不喝酒说话就找不到感觉。"于是,我就边听他说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的理由,边陪着他喝了一点儿。可是,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就醉了,倒头便睡,鼾声如雷。我可是服了他。我当时很为难,该怎么办呢,看来西尾是不会起来了。正犹豫是不是要回住处的时候,就听说天狗山这边出事了。既然这样,作为记者不马上赶过来怎么行啊。于是,我就从土路上趟着水跑过来了。" "啊啊,我正觉得奇怪呢,怎么没看到西尾的影子呀。那个人,平时什么地方着火了或者是有人吵架了,他总是第一个到场。" "现在应该醒过来了吧,我去告诉他发生杀人事件了。" 新堂顺着小坡道下去了。剩下国松一个人,小声嘟哝着什么。秀介正好在他的下风位置,国松嘟哝的那句话他听得很清楚: "少了一个碍手碍脚的人。" 听口气他好像挺希望篷本死去似的。太过分了,他这话有问题。秀介想到这儿就往旁边看了看,这才发现优希又不见了。这会儿,她正站在光和他叔叔旁边凝神倾听他们的对话呢。秀介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叔叔,现在平静下来了吧。把你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再仔细说一遍好吗?"光温和地问道。原来绿色叔叔(后来得知他的名字叫丰明)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光的叔叔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开始叙说: "吾辈上午也去过篷本家,商量如何阻止修建高速公路的事。那时候,我把望远镜落在他家了。到晚上想去观察uf0的时候才想起来,我就骑着自行车到他家去取。虽然时间比较晚了,可是观察不能懈怠啊。" 现场的望远镜原来是岛谷丰明的,难怪觉得在哪儿见过呢。 "那是什么时候?" "从家出来的时候是九点十五分左右吧。就在你刚去洗澡的那会儿。" "嗯,我大概是那个时候洗的澡,所以叔叔出去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样的话,到这里大概是九点二十五分左右吧?" "是那个钟点儿。你也知道,在这村里大门一般不锁的。"在家吗,是吾辈。"我打了一声招呼就往里走,可是没人回答。看到房间里还点着灯,我想不应该不在啊,我从院 子绕过去往窗户里一看,就发现篮本君倒在地上。吓了我一大跳啊。""从窗户只能看到倒着的人的下半身。当时还不知道是篮本吧?"光仔细确认着一些细节。 "看裤子和上衣就知道了。" "是通过服装判断的?是啊。后来怎么办了?" "当时还没看到沾有血迹的金属棒。吾辈以为他是得急病倒下了,就想从窗户进去帮帮他,可是上着锁,动都动不了。于是,返回正门想进入房间可那把手连拉带推门就是开不了。" "那个房间没有锁,是上了门闩。" "结果不都一样吗!"岛谷丰明大声喊道,不过马上就冷静下来了,他继续往下说: "吾辈当时惊慌失措,又来到窗户前往里看。篮本一动都不动,这时才发现了沾有血迹的棒子。" "当时怎么想?" "他是被人杀了吧" "然后呢?" "幸亏想起带着手机呢,就开始打电话。先给你打,接着是派出所的警察,然后是医生。" "我当时正在泡澡,接到电话的时候是九点三十五分。这么说叔叔在那儿折腾了十来分钟。是在院子里打的电话吗?" "是在正门旁边。就一直站在那儿等到你们赶来。其实我当时很想逃回家去。" "奇怪。"优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光转过头来看着她: "怎么又是你们,在偷听哪?" "不,站在这儿就听到说话声了。" 光叹了一口气说: "你说"奇怪"是吧,有什么奇怪的?" "窗户的锁和门闩都从里边上着是吧。那样的话,凶手是从什么地方、怎么逃出去的呢?" 当然,秀介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这是不是密室杀人事件呢?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密室杀人事件的情况就是如此,可是,在现实中还没听到过有密室杀人事件的新闻。说不定自己现在正处于重大事件的现场,他为此感到兴奋。 "吾辈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是会不会是外星人干的呢?!" 那不可能,秀介心想。外星人用金属棒,那和他们的形象太不相符了。 "不管怎么说,是密室杀人事件吧?"优希说。 秀介也刚想这么说。可是,光并不觉得奇怪: "好了,究竟是不是,仔细调查现场之后才能知道。说不定天花板啦地板啦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入呢。" "啊,对啊。"优希好像领悟了,不过秀介还是不能理解。 "窗户玻璃被砸碎了,那是光砸的吗?"优希大胆地提问。面对刑警,她还真敢说。 "对呀。当时也可以破门而入,不过砸玻璃更快。窗户从里边关得好好的。" "门闩也是闩着的吗?""闩着,我确认过了。是个非常简单的门闩。" 从窗户往里看的时候,秀介也看到了。很简单,只是把门上的一根短短的金属棒往横里一插而已。关于这件事,他想问一个问题: "那可以提问吗?" "是上月吧?问吧,顺便就回答你了。" "这里不是连小偷都没有的和平的村子吗,所以门上是不用上锁的。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篮本的房间要把门闩闩上呢?" 光的叔叔回答道: "这个问题也许是这样的:篷本多年以来一直住在这所房子里。当然,这个男子也有过初中、高中时期。那时,他讨厌父母不敲门就进入他的房间,所以就闩上门闩。这是吾辈的推测。" 这种解释秀介能接受。自己并不是在房间里做什么坏事,不过也希望能有锁。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人发出近似于呻吟的声音。在离岛谷丰明他们一米左右的地方,风间正坐在那儿嘟哝着。听说他是篷本的朋友,受打击一定不小。 岛谷丰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绝对饶不了他,一定要查出这是什么人干的。"听了这话,光严肃地说: "警察会尽快查明真相的。请你配合我的工作,不要乱来。" "因为泥石流县里的警察来不了,就你一个人能做什么?"风间反驳道。 "我是刑警,请相信我。" "你是新手吧?刑警,并不是刚当上警察就能成为刑警吧。看起来你也就是二十五六岁,当刑警最多也就是一两年吧。别看你刚才对那小姑娘说得挺好,处理的杀人案件大概不会超过一两起吧?"优希替光感到生气。光挺着胸脯说: "那我也是刑警,在县里应援的警察到来之前,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的。" "时间拖得越长,证据丢失得就越多。再加上只靠你和派出所的巡警管不过来,凑热闹的人都拥到院子里来了,说不定重要的线索已经被破坏了。看来搜查起来不容易啊。" "如果希望能尽早抓住犯罪嫌疑人,那就应该配合刑警。"优希忍无可忍,开口说道。 风间随和地对优希说: "优,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努力的。你是上月吧?"秀介回答了一声: "是。" "推理小说里的人物,不会把查找杀人犯的事情全部交给警察了事吧?像发射火箭啦做个外科手术什么的非得有专家不可,不过查找犯罪嫌疑人的事情就算不是刑警也能干。" 光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内心也许挺不是滋味。秀介觉得风间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就想站在这个留小山羊胡子的摄影师一边了。反正光那边已经有明日香和优希她们两个追随者了。 突然,天开始飘落雨滴。 "糟糕。"光恨恨地仰望天空,他是担心这场雨有可能会把什么线索给洗刷掉吧, "小室!"他站起来命令派出所警察,"把村里的人打发走。今晚,我和小室通宵调查现场吧。" 那个派出所的巡警马上去赶走那些看热闹的人。实际上,雨一下起来,不用他们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往家走了。 "明日香,你在干什么?!"原来是明日香的父亲。他也赶过来看热闹,见自己女儿也在场。正和人说话的明日香做了一个"玩完了"的鬼脸。 "优和上月也在啊。竟然把小学生带到杀人现场,你在想什么呢?这个呆子。" "对不起,爸爸。我们过来了,才知道是发生了杀人事件。" "就算开始不知道,来了不是马上就知道了嘛。为什么还不回去?真是的,我真服你了。好了,优,上月,回去吧。天这么晚了,而且下起雨了,别感冒了。" 看来如果自己再不听话,会让明日香很为难的。优希察觉到了这一点,痛痛快快地回答道: "是。" "有人来接了,快回去吧。"光也开始撵他们走。 秀介作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试探着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弄清了凶手是怎么从密室逃走的,能告诉我吗?" "那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而且,搜查的秘密是不能泄露的。" 看来真的是没办法了。 一夜过去,天已经大亮了。时断时续下了一夜的小雨已经停了,今天是碧空万里的好天气。一大早起来,知了就叫个不停。不过,风却出奇的大。深绿色的山头、树林都在沙沙作响,仿佛预示着村民们的不安情绪。 秀介一睁眼,马上跑到窗前往天狗山的方向眺望,他想看看在红瓦屋顶下光和小室巡警是不是还在调查现场。定睛观瞧,只能看到豆粒大小的人影在晃动。 来到一楼,只见明日香和优希已经坐在餐桌前了,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去洗了脸。明日香 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大概还在想着昨天晚上被她爸爸训斥的事情吧: "昨天是我错了,我反省。知道是发生了杀人事件后,就应该马上把你们领回来。可是" "不是姐姐的错。"优希一边往米饭上打生鸡蛋,一边说道: "都是我不好,一心想见习见习他们怎么搜查。我和叔叔也这么说了。" "就算优那么想,那我也应该带你们回来呀。" "嗯。不过,还有一个人不好。" "我,说我吗?"秀介刚想反驳,说自己才没想看呢。 "不是你,是光。就因为那个人英姿飒爽地在现场指挥,姐姐才没想马上回来。所以,光也有责任。" "喂,别胡说八道。"明日香做了一个要打优希的姿势,脸上恢复了笑容。 "今天就不要出去玩了,说不定杀人犯就在村里的什么地方呢。在家老老实实待着吧。今天是做作业日。" "出去一下,没什么吧?大白天的,杀人犯不会袭击人的。" "我也这么想,可是,万一你们有点儿什么麻烦那可不得了。我和叔叔、婶婶没办法向你们的父母交代啊。对了,吃过饭后上月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杀人事件通过新闻向全国传播,家里人知道了会很担心的。优也给九州的美里打个电话。" "泥石流还是那样吗?"秀介问。 "情况太严重了,听说最快也得到明天早上才能修复。不过,好像修复工程进展挺顺利的,放心吧。" "都发生杀人事件了,县里的警察不能乘坐直升机来吗?这样的风,飞机能飞吧?"优希好像挺不满意的。她是想看看县里的警察一下子拥来时的那种场面吧。 "这一带的风属于比较弱的,听说周围的风势很强。这样的话飞不了吧。假设出了重病人或受伤者,也许会勉强飞来救助。不过篷本已经死了。" 碰巧刑警光在场,也许县里那些警察比较放心。光的休假就这么泡汤了,他也够辛苦的。所以,还是不当刑警的好。秀介再次这么想到。 饭后给家里打电话,妈妈正在吃惊呢。可是,道路被泥石流给阻断了,也没法儿说"回来吧"或者"去接你"。而且,就算不是这样,也不会来接他吧。父母双方都有放不下手的工作。 后来明日香接过电话,本来不是她的过错,却连连道歉说: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对不起。"并保证"绝对不会让秀介有危险的"。 优希也给妈妈打过电话了。二宫美里今天的讲演已经结束了,不过九州受到台风的侵袭,没有多少人来听讲演,她正在男朋友为此叹息呢。再加上新干线停运,明天估计也动不了。 "妈妈很焦急。"优希说道。 "担心你吧?"明日香问。优希直摇头: "妈妈说"又不是杀人鬼闹天宫,你们不会有事的。"作为母亲,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漫不经心了。" "不对,她是不想让你们害怕才那么说的我怎么给说漏了呢。"明日香挠了一下头。 这时,门铃响了。因为发生了危险事件,昨晚正门上了锁。 "有人在家吗?"是岛谷光的声音。 "有搜查信息了!"优希抢在明日香的前面跑了出去。秀介有些半信半疑,光说过"搜查的秘密是不能泄露的"呀。 明日香把刑警领到了客厅。大概是因为没睡觉的缘故,他两眼红红的布满了血丝,衣服上也到处沾着泥土和灰尘。他说: "我有事要问问明日香,你们两个上二楼去行吗?" 听到这句话,优希"啊"的一声身体往后仰了一下。秀介却固执地说: "我想一起听听。" "不行,刑警问话时,是不会让没关系的人在场的。好了,快去吧!"光的语气坚定。 秀介以为优还要磨磨呢,没想到她痛快地答应了。不知为什么,在上二楼之前她去了一趟厨房。回来后,她神秘而又得意地对秀介说: "你以为上了二楼就听不到啦,那可大错特错了。秀,去你的房间吧,那下面就是客厅。"优希的两只手背在后面,好像从厨房拿了什么。秀介刚想看个究竟,优希把拿着一只碗的右手伸了出来,得意地说: "把这个放在榻榻米上,耳朵贴上去的话,就能听到下面的声音了。" "就你一个人听啊?"秀介不满地问。 优希的左手也伸了出来,也拿着一只碗: "给,秀的窃听器。" 秀介很高兴,直夸她聪明。 他俩将碗贴在榻榻米上试了试,明日香和光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喂,怎么样?"优希很得意的样子。实际上耳朵离开碗也能听到,贴不贴上去都一样,不过为了不让她扫兴,秀介决定还是用碗听。 光问了不少问题——比如有没有察觉到有人记恨笸本慎、围绕赞成和反对修建高速公路问题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等,明日香不停地回答着。听起来好像他没找出什么新的线索。光还问到篷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从他父母那儿继承了不少遗产。自己在杂货店干,不过好像经常请假。" "他是不是一个容易遭人记恨的人呢?" "不,没有那样的事情。只不过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的人们可能对他没什么好感吧。""是国松正志和西尾阳一他们吗?""是啊,还有乌贼崎恭子。不过,我并不是说那些人有什么可疑。" "在来这里之前,我去找过乌贼崎了,离这儿很近啊。乌贼崎说事件发生的时候她正在家练习弹钢琴。这里能听到钢琴声吗?" "是,听得到。昨天晚上八点之前到九点那段时间她是弹明。" 秀介也听见了,原来是那段时间呀。她的确和蔷本有矛盾,不过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另外"光清了清嗓子, "听我叔叔说,昨天上午你和篮本是不是争吵过?" 秀介和优希对视了一下。 "说争吵那就太夸张了。是篷本约我"一起去镇上玩",我拒绝了他而已。" "他只是约你去玩吗?据我叔叔说,他向你求婚,吃了肘铁(肘铁是日语汉字,意思是遭到了严厉拒绝——译者注)。" "肘铁是什么意思?"优希小声问。 "是肘铁炮的缩略语,是女人拒绝男人的意思。" "哦,是被甩了,是被甩了。"他们侧耳接着听下面的对话。"你是问我和篮本之间有过口角吗?是有过一些,不过只是因为一点儿琐事。请不要误会,和事件可没关系。" "我没说和事件有什么关联,只是想收集一些有关笸本的为人的信息。" 尽管光那么说,不过明日香心里一定不平静吧。因为这就是被人说和被害者之间有过纠葛呀。"听你讲了这么多,对我帮助太大了,谢谢。代我向那两个孩子问好。" 光走了,秀介他们从楼上下来。明日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动,有点茫然若失的样子。 "光太过分了。那口气简直就像姐姐有犯罪动机似的,都怪他叔叔多嘴,乱说些什么呀。那个绿色老头子。"优希很生气。 明日香只是有气无力地说: "算了,算了。" "可是,刚才很烦吧?本来姐姐已经开始喜欢光了,他还那样。" "你胡说什么呀。"明日香长长地叹了口气。秀介心想,光可能不会真的怀疑明日香。要杀被自己甩掉的男人,这样的犯罪动机并不成立。明日香无精打采的理由,不是因为被当做嫌疑人,而是不是因为光的态度太事务性了?不过,正在 调查杀人事件,他那样做也是情理之中的啊。 "我有事想问问明日香。" "上月,你想问什么?""在和篷本关系不好的人中间,有没有名字和早乙女英树或hide日相近的名字?"秀介说了他想知道这件事的理由。 明日香想了一会儿,答道: "没有啊。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的急先锋是国松正志和西尾阳一乌贼崎也不是呀。" 和书名、乐队的名字都没什么关联。难道被害者手里拿的书并不是临死口信吗? "乌贼崎就住在附近呀,我还不知道呢。" "斜对过往里就是。她和年纪挺大的父亲住在一起。正门的方向不同,平时几乎碰不着面儿。不过经常能听到钢琴声。我刚才好像提供了她不在事件现场的证词。" "她是干什么的?" "上月够热心的,想玩侦探游戏?如果只是推理的话倒是没什么危险,好吧,就告诉你吧。乌贼崎是学校的老师,在一所中学教社会科。她挺关心环境问题的,也参与了要不要修建高速公路的争论。" 如果考虑到环境问题,那应该反对修建高速公路才对吧?赞成开山修路,这就有点奇怪了。经营工程店的国松和西尾属于赞成派,那是出于工作方面利益的考虑吧。 "详细情况还是去问她本人吧,我是搞不明白。据乌贼崎说,把路通到山里,山林会得到很好的整备,那才是保护自然环境。篮本、风间和绿色叔叔认为不是那么回事。" "在山里修建公路肯定要砍掉很多树木的。那怎么就成了保护自然环境了呢?头脑不清醒。" "优,那些事情,现在怎么都无所谓了。啊,好累,喝点咖啡吧。你们两个要吗?"两人齐声说不要。 "姐姐实际是想和光一起喝咖啡来着吧。"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明日香摆着手,去了厨房。 目送着她的背影,优希说: "好没精神呀,是因为被光讯问的缘故吧。" "就问了那么点问题,说不上是讯问吧。又没把她当做嫌疑人。" "可是,她肯定想聊一些更愉快的话题吧。" "那不可能。人家正在处理杀人事件呢。" "如果能早点儿处理完就好了。好了,还是我亲自出马侦破这个案子吧。这将是二宫优希经手的第一个案件。" "说什么昏话呢,那是小孩子能做的事情吗?何况这可是密室杀人事件啊。虽说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解开密室之谜的总是那些业余侦探" "为什么?" "警察都是死脑筋,识不破凶手的诡计。" "推理小说作家为什么总那么小瞧警察呢?我妈妈的小说也是一样,这不是欺负刑警吗。好了,秀说话大言不惭,你能解开这次的密室之谜吗?不,也许并不是什么密室,昨天光说了。" 凶手有可能是从天花板或者地板下面逃掉的吧。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奇怪了。秀介昨晚只是隐约觉得不对劲儿,现在可以解释清楚了: "你想想看,假设优你是凶手的话,有必要从那样的地方逃走吗?就算揭开地板能从下面出去,也是又费时间又费体力。正常地打开门走出去不也可以吗?"优希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鼻尖儿: "那倒也是。秀的分析,逻辑性很强。" "是吧?我突然想到,现场之所以成为密室,大概是这么回事儿吧—— 凶手没必要将现场搞成密室(没有伪造自杀的迹象)。也就是说,门闩和窗户锁是不是被害人自己锁上的呢?凶手用棒子打人,被害人就拼命反抗。于是,他把对方推到走廊里,为了保护自己就把门闩给闩上了。当然,窗户锁也是被害人上的。瓮本不是即刻就死去的,假如这么考虑不就合乎逻辑了嘛。" "不成立。" "为什么?""门和窗户旁边没有血迹,好像被打了以后就原地倒下了。篮本没动过门闩和窗户锁。"优希说得很自信,看来真的是没有血迹吧。 "观察得那么仔细呀。" "我是未来的名刑警嘛。"既然不是被害人把现场弄成密室,那一定是凶手做了什么手脚。笸本家是一所老房子,门也不怎么结实,想做点手脚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很难解释凶手为什么要那么做。 明日香手里端着咖啡杯出来了,客厅里马上充满了咖啡香味。秀介喝不了有些发苦的咖啡,不过这种飘散出来的香味儿他很喜欢。 "少男少女侦探还在开调查会议哪?现实中的事和小说、电视剧可不同,刑警是要通过实地调查和借助科学的分析查明真相。优,你未来也许会成为一位名刑警,不过现在还是一名小学生。" "话是没错,不过现在只有光一个人在调查事件,没有人帮忙怎么行啊。" "还有派出所的巡警呢。" "那也才两个人呀。只是向村里人调查情况,今天一整天就搭进去了。" "到了明天,县里会有好多警察来的,那时光就算完成任务了。" "那样的话他就立不了功了,对吧?如果能在县里的警察到来之前就把事情解决了,光可就成英雄啦。" "嗯,真是那样就好了。可是,不太可能啊!" 怎么现在就断言不行呢?秀介的脑海里闪现出昨晚风间说过的话:发射火箭啦做个外科手术什么的非专家不可,不过查找犯罪嫌疑人的事情就算不是刑警也能干。是啊,每个人都有成为名侦探的机会。我也一样! 一阵大风吹过,树林里又沙沙地响成一片。 第五章 又一起杀人事件 优希和秀介两个人在客厅做作业,耳边传来了熟睡中均匀的呼吸声。是明日香睡着了。她刚才坐在藤椅上看时装杂志,可看着看着就被睡魔给俘虏了。 "姐姐睡得好香啊。她是不是管着我们两个很累啊。" "发生了杀人事件,昨晚也许没睡着吧。"为了不吵醒明日香,优希和秀介小声嘀咕着。 "现在不是干这个的时候,应该早点儿把犯罪嫌疑人逮住才行啊。" "可我们该怎么办呢?只是坐在这里左思右想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啊。" "那我们就出去吧,去进行实地考察。" "去是想去,可是就这么不打个招呼就出去,明日香会担心的。" "写个纸条放在那儿,别让她担心不就行了。" 优希说着,用铅笔在用来写作文的稿纸上写道: 我和秀出去了。我们在村里最安全的地方,请不必担心。为了方便联络,我们带着手机。 优希 "这样就可以了。可是,村里最安全的地方在理呢?" "那还用问吗,警察身边。"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房檐下放着两辆自行车,一辆是二宫美里的,一辆是优希的,正好两人每人骑一辆。有了自行车,比步行的活动范围就大多了。 要侦破案件,首先就要调查现场。第一个目的地是瓮本家。当然,杀人现场是不允许进去的,不过可以绕着周围看看吧,那也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呢。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骑上坡路,来到红瓦顶房屋前。大概是为了不让凑热闹的人们进去,房前已经拉上了绳子,禁止随便跨越。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难道只是从外面往屋里瞧一瞧就回去吗? "光已经回来了。"优希低声说道。他好像正在屋里和谁说话呢,大概是小室吧。两个人从没拉绳子的树林转过去,蹲在能听到屋里的说话声的窗户下面。 "这么说,乌贼崎有不在场的证明。虽然没人看见过她,不过事发时有人听到她一直在弹钢琴。" "是啊,去她家附近打探、确认过了。藤泽明日香也听见过。赞成派中只剩下国松正志和西尾阳一了。其中国松说在自己家的事务所干活来着,不过就他一个人,没有人能给他作证。" "国松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那西尾的情况怎么样呢?" "《观察时报》杂志的记者八点钟去了,就修建公路的问题采访了他。那个叫新堂连太郎的记者来的时候正好八点,在九点之前他们一直在一起。不过,西尾喝醉了,中途就睡着了。" "记者没能采访成挺为难的吧。这样的话,西尾不在现场的证据" "据推测,案发时间是在七点四十五分到八点四十五分之间。假设犯人在七点四十五分杀害了链本,然后迅速赶回家,八点钟也来得及也就是说,在微妙的时间段他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赞成派的两个人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关于他们两个,看来还需再仔细调查调查。" "有迹象表明,犯罪嫌疑人在现场逗留了一会儿,他好像在寻找什么。也许是在找有关反对修建高速公路的特别的资料吧。" 小室只说了一声:"是啊。" "我打算下午再去找其他人问问,然后去找风间。风间家离这里好像很近啊。" "就在从门前下去的那条路上,去西尾家中途路过他家。不过,那段距离应该不会听到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纠缠的声音,而且当时还下着雨。" "听说风间和签本关系挺不错的。" "瓮本的兴趣是研究乡土史,风间是专门拍摄这一带自然风景的摄影师,两个人能谈得来吧。他俩都挺热爱彩虹村的。" "听说他俩始终反对修建高速公路。" "你叔叔是因三年前的uf0骚动才开始反对的,他俩在那之前就是反对派。特别是风间,一年四季都要到天狗山去拍照。大概篷本也受了他的影响吧,他俩经常手拿地图结伴在山里走。" "我叔叔也说在山里偶尔能遇到他们。" 说到这儿,小室的话有些走题了: "不过,你叔叔真的相信有外星人吗?我怎么总觉得他是在戏弄我们。"光笑道: "小室,你不愧是个老资格的警察,有眼力。" "啊,这么说" "我叔叔啊,想通过扬言外星人来到了天狗山达到他搅和村里人的目的,并把它当做了自己的使命。他是希望彩虹村变成一个能容纳异类生存的村子。为此,竟然打扮成那一副怪样,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一贯主张"没有怪人的世界是扭曲了的世界"。当然,或许他觉得扮成怪人玩挺有意思的吧。" "什么,果真不相信什么外星人呀!" "那也不好说。人如果总是说谎,时间长了连自己都分不清说的是谎言还是真话了。叔叔的本意现在连我都搞不清楚。" "嗯,这个话题挺难理解啊,是哲学方面的吧?也就是说" 两个警察的谈话中断了。优希的手机里传出了欢快的摇滚乐曲。她慌慌张张地想要关掉,不过已经晚了。 "又是你们。"光从正门出来了,秀介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优希蹲下来接电话,可能是明日香醒来,发现他们不见了,就打手机了。 "总爱偷听,你们当间谍比当刑警更合适。我要告诉明日香,让她教训教训你们。" "已经在教训了。"一只手拿着手机的优希说道。 "尸体还在里面放着呢,这种地方你们怎么能来呢?!好了,快回去吧。"光张开双臂想把他俩赶走。 优希还对着电话解释呢,秀介就干脆向前迈了一步: "你要是告诉我密室之谜是否解开了,那我们就走。" "你还挺难缠的啊,是不是以为自己提出的问题别人都会告诉你啊?幼稚!只有小孩子才会那么想。" "是,我们还是小孩子。"秀介毫不退让。 光听了苦笑着。于是,他最低限度地透露了一些情况:"天花板和地板上都没发现有人出入的痕迹,墙上也没有暗门。现在的情形挺麻烦的,和推理小说里描写的一样,说实话,这种情况还真让我挠头。" "我擅长推理,因为我是二宫美里女士的弟子。"秀介的这种说法有些连撒谎带夸张,又问光让自己试试行不行。 "二宫美里,是出生于这个村子里的推理小说作家吧。那边的小女孩是叫二宫优希吧,是她女儿吗?" "对,我们是她的女儿和弟子。那些密室小把戏,我们一眼就能看破。" "那太好了!马上让你们观察现场是不可以的。里面有尸体呀,尸体——那对小孩子很不好。本来嘛,哪有刑警听小学生的意见的?不能进入现场!不能进入现场不过可以让你们稍微看一看。好在尸体已经盖上了。" "啊,可以吗?"秀介感到很意外。 "反正你们昨晚从窗户外面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这点要求就答应你吧。想到了什么就告诉我。实际上,打电话向县刑警本部说明情况后,我遭到了训斥"哪有什么密室杀人呀,好好调查!""优希接完电话,拍了拍秀介的后背,意思是说就看你的啦。 首先,从窗户观察房间里的情况。把头伸进去细看,发现窗户上旋钮式的锁不如门闩好做手脚。老房子了,门窗都不严,门和地板之间有缝隙。如果从那里穿一条结实的绳子 秀介进入走廊,站在门前抱着胳臂沉思着。这样的门,总会有什么办法的。 "岛谷先生,稍微进去一点儿可以吗?" "不行!"光 的态度非常坚决。 看样子就算双手合十求他也没用,秀介就想了别的招儿,说: "那么,请把门打开。这门是向外开的吧,我想看看里边。" "不能进屋。哪儿都别摸啊。"光说着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抓住门环,往外一拉。 门打开了,秀介仔细观察门的里侧。门闩的周围没什么异常。接着,他又把头探进去察看门框边儿上的墙壁—— "怎么,就是这么个东西呀?初级中最初级的把戏。" "看明白了?"一直在他后面看着这一切的优希很高兴。 "岛谷先生,你看这儿。"光进入房间,仔细察看秀介手指着的地方, "墙壁上钉着图钉。紧挨着旁边就是书架,空隙很小,而且高度只到腰的部位。这样不高不低的地方钉着钉子,很难想像是为了用来挂什么东西的。这是犯罪嫌疑人在伪造密室时钉上的。是特意准备的,还是房间里原来就有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用这个钉子,怎么才能把门闩上呢?"光急切地问。 "只要有像钓鱼线那样又细又结实的绳子,就可以演示一下了。" "要钓鱼线,桌子上就有啊。笸本有钓鱼的兴趣,大概是他用过的吧。既然你说可以,那就做个演示吧。" 光递过一个钓鱼线圈,秀介把门推到半开状态。这样,钉合叶那边的墙和门之间就有了缝隙。他把钓鱼线的一端从缝隙穿了进去,穿到屋里的部分让光接着。 "我保证不踏进房间一步,不过需要请岛谷先生帮忙。请把那线头挂在图钉上。" "是这样吧?" "对。把它在旋钮上绕半圈,然后再将它拉回图钉的位置并绕过去(和刚才挂在上面的合并),最后,将那一端从墙和门之间的缝隙穿出来。" 这么说起来好像挺繁琐的,秀介是想弄成图上的样子。弄成这样,光也看到了全貌。 "关上门后,我站在楼道里横着拽这条线绳。 "这样——" 秀介在门的外侧向右拽线绳。结果,图钉起支点作用,屋里绕在旋钮上的线绳就被向左拉动,旋钮在线绳的拉动下向左滑动。 怎么样,秀介屏住呼吸等着听结果,屋里传来光的声音:"闩上了。" 秀介长出一口气,放心了。 "好,我要回收绳子了。现在是两只手拿着两股绳子,只要撒开一只手就可以了。" 两股绳子变成了一股,顺顺当当地就从门缝中抽出去了,最后集中到秀介的手里。没费什么劲儿,就完成了伪造密室。 "成功啦!秀,太棒了。"优希在窗口看了实验过程,她拍着手回到门口。 小室巡警也乐呵呵地过来了: "我也看到了。啊,没想到原来这么简单。怪不得公然声称是二宫美里的弟子呢。" 门慢慢地打开了。光走了出来,他把两手搭在秀介的肩上兴奋地说: "谢谢。这下我就不必再为密室这一环节苦恼了。哎呀,向本部也好汇报了。" 听到大家的夸奖,秀介觉得很不好意思。虽然这三个人都很佩服他,实际上这样的手法,在推理小说里只是最初级的小把戏。用汉字打个比方,就像刚人小学后学习的"山"啦啦等最简单的字。世上还有很多异想天开、值得称奇的伪装手法,相当于"蔷薇"、"忧郁"等复杂的汉字。 "凶手如何伪造现场的问题是弄明白了,可是好奇怪呀。"光抚摩着下巴颏儿,在狭窄的楼道里徘徊着, "凶手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手脚呢?刚才上月演示得很精彩,不过,刚杀了人有必要那样做吗?有做手脚那会儿工夫,他应该迅速逃离现场才是啊。" 不愧是专家。关键的地方逃不过他的眼睛。至于凶手伪造密室的理由,对于秀介来说,仅限于二宫美里告诉过他的那些知识——写有关密室的故事,不能只注意作假手段。凶手为什么要把现场伪造成密室这一点很关键。用一句难懂的话表达,就是不能忘记伪造密室的必然性——现在竟然真的遇上了这样的问题。 "我也这么想。" 秀介话刚出口,光就用手指着秀介: "是吧?不合常理啊。比起如何伪造密室,为什么要伪造密室更是一个难解之谜。嗯,找不到这个答案,看来本部又会絮絮叨叨地说教了。" "凶手会不会是想通过伪造一些奇怪的情景,让人们以为是外星人干的呢?"秀介想到这里就脱口而出。 但是光马上否定了这一想法: "警察不会相信有外星人存在的。再说,假如真想嫁祸于外星人,可以有好多方法呀。比如在墙壁上写一些乱七八糟的太空文字啦,在现场留下一些看似未知生物的脚印什么的。" "是为了推迟人们发现尸体的时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呢?说不定是想拖延时间,趁机逃离这个村子呢。"小室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优希说: "那也不合常理。就算他把房间伪造成密室,从窗户也能看到篮本倒在地板上。现场窗帘很薄,拉上了也能看到屋里的情形。如果真是想推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就应该把尸体挪到从窗户看不到的地方,比如桌子底下。不仅如此,也会把沾有血迹的棒子藏到一个从窗外看不到的地方吧。" "有道理!分析得很透彻,表达得也很有条理,够当刑警的素质。" 受到光的表扬,优希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感谢的姿势,说: "我不能输给秀,我要开始进入状态了。" "嗯。不过,可以了。到回家的时间了。不想回去?是不是有人来接你们了?" 顺着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茄子紫色的小汽车狂奔而来,就连转弯的地方都没减速,车子尾部一撅一撅的。 "那是明日香吧。" "不好!"就像腿上被人抽了一棍子似的,优希皱着眉头说,"秀,快跑吧。" "那样的话,回头更会挨骂的。" "回头的事情回头再说吧:走!"两个人跳上自行车,顺着土坡路冲了下去。窄窄的小路呈丁字形,小汽车一下子掉不过头来。 拼命蹬着脚蹬,自行车速度快得可怕。优希"呀——"地边笑边叫喊着,秀介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水洼里溅起不少泥。 到了坡底回头一看,明日香从车上下来,光走了过去。明日香点头哈腰道歉,光对她说着什么。 "光会学给她看的,秀是如何破解了伪造密室之谜的。看,两个人好像都在笑。"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风间出现在路中间。他单腿跪在地上,正用照相机镜头对着他们。两个人放慢速度骑了过去。"你们两个真厉害。虽然坡度不大,不过骑得飞快,害怕了吧。我在门前偶尔能拍到一些有意思的照片。起个什么名字呢,就叫冒险的孩子们吧。"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拍了照,就是因为摄影师们经常盯着"有意思的事情"吧。 "照片冲洗出来后,能给我们每人一张吗?我 们想看看。"优希见缝插针就提要求。 "可以啊。我会送给你们的。不过,你们在那种地方和刑警说了些什么?" "当然是杀人事件了。" "玩侦探游戏哪,我们的兴趣一样啊,我也正在查找犯罪嫌疑人呢,一定要为筵本报仇。方便的话,顺便去我家坐坐吗?喝点果汁什么的。"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风间的家四周围着预制板围墙。优希他们把自行车藏在围墙阴凉下面,那样明日香就算从门前路过也发 现不了。 和篷本一样,风间也是一个人住。他俩被领到一间有六个榻榻米大小,装饰着很多照片的房间,风间拿出橘子汁给他们喝,是带着吸管的那种。 "这些照片,都是在这个村里拍的吗?"秀介环视墙壁上的照片,问道。有森林深处停在枝头的大鸟,水花四溅的溪流,透过林间缝隙看到的彩虹,好像能听到枯木在风中摇摆沙沙作响的冬天的明神池等等。每一张都是杰作。 "是啊,我一直在这个村里拍照。篮本在世时也很喜欢这里。" "是谁对篷本下手那么残忍呢?"优希单刀直人地问道。 风间说猜测不出,他又说: "要说可能性,大概是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的那帮家伙中的一个吧。笸本为了把反对活动的规模扩大,正打算联系东京的报社和电视台呢。也许有人不乐意他这么做,采取了强硬手段吧?" "可是,干吗要这样呢?赞成派好像也有自己的主张,通过对话和讨论解决问题多好啊!" "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已经开始受到关注了,对方很着急呀。你们看,这张照片拍的是雕。这是我去年秋天在天狗山上拍到的,可是赞成派的人却散布谣言说:"那是在别的地方拍的,天狗山上没有雕。"雕是一种濒临灭绝的鸟类,必须予以保护的。另外,我和篷本确认过了,天狗山上还生存着狼、熊、啄木鸟等濒临灭绝的动物。这儿的土地不能开发呀。"风间继续着他反对修建高速公路的议论, "在天狗山和屏风岳,有大片的天然森林。这都是自然植被,和那些人工种植的用做建筑材料的杉树以及用来采集果实的果树不同,目前在日本已经所剩无几了,很珍贵的。一旦被砍伐后,再生则需要很长时间。因此,必须要尽力保护好。为了修建根本不需要的高速公路而砍伐掉这些珍贵树木,实在是太野蛮了。" "真不知道那些赞成派是怎么想的。"秀介率直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如果开发这里,有些人就有钱赚了,那帮人就是为了钱。因为修路是国家出资,会投入很多钱的。所谓的公共事业,本来是为国民谋求方便和幸福的,有些家伙却借机中饱私囊。本来,那些官员和政治客们应该这样制止那帮人,"不能只考虑你们自己的利益"。然而,他们却相互串通一气,因此事情很不好办。他们之间是这样的关系——一方说"将国库里的税金投在我们家乡搞些什么大的工程项目吧。"另一方说"可以啊,有我什么好处呢?""风间感慨地说。 话题好像进入了社会课的学习。风间说的秀介也有同感,秀介突然产生了疑问。可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和工程没有什么关系的乌贼崎恭子为什么也赞成修建高速公路呢?她还是社会课的教师呢。秀介忍不住问道: "乌贼崎也能在工程中获利吗?" 风间略微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说: "那个人,净讲一些歪理。说修建了公路才能使环境变得更好,怎么可能呢,我看她脑筋有问题。我总觉得,那样的人才最可怕。" "你说她可怕,是对篮本"优希很吃惊的样子,尽管围绕是否要修建高速公路的问题双方意见分歧很大,但是一个中学女教师竟然用棒子把人打死,怎么说都不可能啊,所以她赶快又接着说下去, "可是,乌贼崎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昨晚她一直在家,八点到九点之间她一直在弹钢琴。我和秀介、藤泽姐姐都听到了,刑警也已经核实过了。" "啊,是啊。我也听到了,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 "是李斯特的《爱之梦》。"秀介插嘴说道。优希顶了他一句: "你什么都知道啊,尽管唱歌五音不全。" "管得着吗!"秀介不高兴了。 因为有风间在场,两个人就没再往下吵。 "她不在现场的证明,那是子虚乌有。不过,要说一位女教师是杀人犯,就是在推理小说里也很少见。是吧,上月。《赤月村之谜》读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本书,秀介就忍不住抱怨道: "很有意思。可是,因为早就听到了"调换了列车"啦,"嫌疑人就是村民中的一个"等提示,所以,,"因为我多嘴,使你的乐趣减了一大半?那对不起了,我道歉。那可是二宫女士的杰作呀。" "只听到调换了列车这么一点儿提示,你就知道故事的结尾啦?!"优希反问道。 秀介解释道: "在进人地方铁道线终点站车库的燃油动力车上发现了尸体,是被人用刀子捅死的。地板上流了一大摊血,一定是在车里被杀的。从电车进入车库的时间来推算作案时间,一个很可疑的人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他没离开过始发站附近。可是,凶手果真就是他。要说他是如何伪造不在现场证明的,那是在铁路公司职员的帮助下,趁夜晚" "是把装有尸体的电车车厢调换了吗?" "对,是燃油动力车的车厢。"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秀是要生气的。就算是那样" "怎么了?" "我妈妈靠写那样的小说也能赚钱。那些小说有什么意思啊?!" 秀介不禁握紧了拳头,生气地说: "不许对二宫女士说不礼貌的话。而且,被你妈妈养着,竟然还说什么"靠写那样的小说也能赚钱"!真是个不懂推理小说的家伙。" "这话和你父亲说的一个德行。"秀介心里想着,没说出口。 "也许我用词不太恰当,不过并不是小瞧妈妈。" "太不恰当了。你要冲着九州的方向道歉。另外,关于小瞧推理小说一事,就向我道个歉吧,我是推理小说迷的代表。" "我只向九州道歉。"优希找了个适当的方向,低头说了声, "对不起。" "你俩果然很亲密啊,说话这么意气相投。关系太密切了,好像有时也会吵架吧。"风间的这句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你们吵架了吧?" "现在刚才吗?"优希问道。 "昨天晚上。昨晚我路过你家那一带了。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也听到乌贼崎弹钢琴了。" "啊,这么说"秀介很难为情。昨晚两人的声音都挺大的,从旁边经过的人肯定都能听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想去拍摄下雨天村里的景色,就溜溜达达走了一圈。于是,就听到你们因为上月写的作文" "不是作文,是小说。"优希更正。 "因为优希骂了"蠢货",上月就更生气了吧?" "我说的不是"蠢货",是"呆子""。 就别一一地订正了,秀介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没听到最初你俩为了什么吵架,不过,优希一个女孩子家,用脚踢人可不好。" "我们班主任老师说过,女孩子家这样的说法不好。" 风间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两手举得高高的: "是是,以后注意。"接着,他又把话题拉回到杀人事件上, "你们刚才不是和刑警谈过了吗,警察最终确定谁是嫌疑人了?" 优希咕嘟咕嘟地喝着果汁,秀介回答道: "他们好像有些怀疑赞成派,尤其是没有不在现场证明的国松和西尾。好像还要进一步调查呢。," "乌贼崎的不在现场证明他们那么随便就认可了呀。虽然听到她家有钢琴的声音了,不过没人看见是她本人在弹吧?说不定是事先录制好的磁带呢。" "我听着感觉不像是磁带。" "最近出了一种性能很好的音响装置,如果是用那样的机子录制的,一般是听不出来的。" "乌贼崎是和她爸爸在一起,有她爸爸的证词" 没等优希说完,风间打断她的话,说: "不行,不行!没有哪个刑警会相信家人的证词的,做父亲的肯定会庇护女儿的。如果那样的做法行得通的话,就只有像我这样一个人过的才会被当做嫌疑人了。那公平吗?" 有道理。不论是在推理小说描写的世界里还是在有关破案的故事片里,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提供的不在现场证词是得不到承认的。在现实中,估计也不会被当做证据吧。光之所以认定乌贼崎当时不在现场,是因为包括明日香和秀介他们在内的邻居们提供了证词。 "究竟是不是事先录制好的磁带,警察应该好好调查调查。"听风间的话的意思,他好像一直在怀疑乌贼崎, "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听说篷本死的时候手里拿着书,知道那是什么书吗?你俩不是去过现场吗,看见了吧?" 两人告诉他,是阿斯特拉鲁乐队的hide日写的《热歌》。 "链本也挺喜欢阿斯特拉鲁,《热歌》这本书,我曾经向他借来读过。那支乐队挺受欢迎的,在村里卡拉ok大会上,国松唱了他们的歌,让我吃了一惊。" "哇,国松啊,他不是已经五十来岁了吗。"优希也觉得很吃惊。 "那么大年纪的人把年轻人的歌唱好了,因此格外受欢迎。而且,《追赶彩虹》这首歌名和彩虹村很相称,也有追求梦想的意思。" 这些,秀介一点儿都不知道。 "那本书也许对侦破案件挺关键的,那刑警没说什么吗?"听到针对书的事情光什么都没说,风间捋着山羊胡子哼哼唧唧地说, "书上没写些什么吗,或者里面也没夹着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如果有的话刑警会注意到的。" "是啊怎么考虑都不像是临死前随便抓了一本不相关的书啊。" "我认为,那也许是一种临死口信。"秀介说。 风间拍手表示赞同: "实际上,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想不到有谁能和《热歌》这样的书名以及阿斯特拉鲁这个乐队名有什么关联。好像和内容也没什么关系嗯,搞不明白。" 谈话中断了,果汁也喝光了。两人起身告辞。风间送他们到最后他对秀介说: "不小心说漏了《赤月村之谜》的结局,真的对不起。作为补偿,我搞清事件的真相后,一定第一个就告诉你。我保证。" 好狂妄的宣言。可是,秀介心想,那种事情能补偿的了吗。 接下来去呢?正在这时,优希的手机又响了,她还没有切换到静音功能。 "喂,是我。"优希战战兢兢地接通了电话。 里边传出明日香的声音,秀介也听到了: "吃午饭了,快回来!这是命令。" 原以为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可回家一看,什么都没有,明日香笑眯眯地等着他们: "现在开始,两个人为我做顿午饭吧。你俩好像老老实实地待不住,就给你们找点儿事情做。" 这是明日香的策略,这样就可以把他们稳在家里了。高明!秀介挺佩服她。 "嗯,知道了,吃什么?"优希毕恭毕敬地问道。 "只要好吃,什么都可以。我一生气食欲就特别好,会吃好多好多的。" 优希打开冰箱看了一下里面的材料,嘟哝了一句"加恩扒拉亚",好像一种暗号似的。秀介在不知道菜谱的情况下,就被指派为助手了。 优希解释道:加恩扒拉亚是一种料理的名字,用熏肉和西红柿等做成类似于炒饭的食物,是把西班牙料理肉饭做成南美风味。不愧她自称是厨子。在饭做好之前,明日香躺在客厅沙发上看杂志。看到她很悠闲的样子,秀介反而很高兴:"久等了。" 大盘子里加恩扒拉亚盛得像小山一样,明日香眼睛瞪得圆圆的: "优,你这是做了几份?" "三份儿,我们的已经盛出来了,那些姐姐都吃了吧。请。" "你知道我吃不了这么多的好吧,我吃!"明日香大概是赌气才那么说的吧,不过一旦开始吃了,就不住地说 "好吃,好吃",非常高兴的样子。南美风味炒饭的小山,眼看着就越来越低了。 "优,你们看什么呢。快点吃啊,太好吃了。烧饭和杂烩饭如果做不好的话吃几口就腻了,不过这种饭无论吃多少都会觉得很香的。"接着,好像是她自己做的似的,劝他俩快吃, "今晚和叔叔、婶婶一起在我家吃。听说婶婶要做中国料理。虽然只是听说,预感到量一定不少。" 优希只盛了明日香五分之一的加恩扒拉亚,边吃边问道: "姐姐,和光聊了一会儿吗?" "我不是去和光聊天的,而是为了找你俩回来才跑去的。" "那我知道,不过你俩说话了吧,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什么怎么样了?我只说了一句"如果能早点抓到凶手就好了"。他正在工作,而且派出所的巡警也在场。" "假如那个巡警不在的话,就可以多聊聊了吧。" "不,没那个意思。优,别说话了,快吃吧。"明日香一个劲儿地吃着,直到那只盘子空了后,她才对优希说, "喂,这是怎么做的?帮我做个笔记。" 真像家庭课上的浅仓老师。优希得意洋洋地说: "行啊。"就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谢谢!"明日香拿过笔记就去了厨房,然后就开始忙乎着做饭了,而且,还对着很诧异的两个人说, "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多做两份儿。" "不会吧?"两人同时惊讶得对应了一眼,明日香比天狗山上的外星人更神秘莫测啊。 优希有些不安地问道: "姐姐是我的饭做失败了吗?" 明日香嘴里哼着小调切着茄子。这时,有人来了。那声音好像听到过,是乌贼崎恭子。明日香解开围裙出去应酬。 "打扰了。发生了可怕的事件,篷本的死真是太遗憾了。凶手不早点被抓住,晚上都没法儿睡个安稳觉。" "是啊,听说泥石流的现场已经基本清理好了,到明天早上道路就能恢复通行了。" "这次,太感谢你了。我是过来道谢的。" "感谢我什么?" 秀介和优希在柱子后面观察着。乌贼崎恭子穿着朴素的蓝色连衣裙,给人的印象与在列车中和篷本吵架时张扬的样子不同,态度谨慎说话客气。秀介觉得,这样一个稳重而且看起来挺聪慧的人,怎么会用棒子打人呢。不过,他同时又想到,这样的想法也许是没有资格当推理小说作家的。如果犯罪嫌疑人都表现出"确实是我干的"那样的神情,那还要刑警和侦探干什么? "我听说了,昨晚我在家弹钢琴的事,明日香和来这里玩的孩子们给提供了证词,帮我大忙了。有人告诉刑警我和篷本在电车里吵架的事,他们好像挺怀疑我的。现在好了,非常感谢。" "我们只不过陈述了事实而已,不必说什么感谢。不过,莫须有的嫌疑澄清了,太好了。对了,你父亲身体怎么样?" "还是那样,整天吵吵着肩酸啦腰疼啦什么的,不过还算硬朗。还让你惦记着,谢谢。好了,我告辞了。" 乌贼崎恭子走了。好像挨着个在向给她做过不在事发现场证明的邻居们道谢。 "和吵架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看来一涉及道路的问题就容易激动。"优希嘟哝道。 "她认为修建高速公路对环境有好处 ,那是怎么回事呢?"秀介本来很想问问,又担。乌贼崎如果连续演说上几个小时就麻烦了。 "好了,接着做饭了。"明日香说着刚围上围裙,就又有客人来了。这次来的是叫新堂的那个杂志记者,手里还拿着一个包着印有商店名称的包装纸的盒子。 "总是打扰你们。昨天来的时候,给二宫女士的小礼物忘记带来了。不好意思。请收下吧!" "啊,是吗。非常感谢!"明日香答道。秀介他们往这边看了一下,目光正好和新堂撞了个正着。新堂微微一笑,觉得自己也只是笑一下不太礼貌,两个人就齐声说: "谢谢。" "这是二宫美里的女儿优希和她的朋友上月,他是美里的小说迷,将来也想当推理小说作家。"听明日香这么一介绍,新堂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二宫女士家的小姐和一个侦探小说迷呀。方便的话,我采访一下这些孩子们可以吗?我们的杂志有一个专栏叫《作家的侧面像》,如果采访内容能登在上面就太好了。" 优希有点儿犹豫,而秀介却爽快地答应了。关于二宫女士,他有很多话要说。 "那就请进来吧。"明日香把记者领到客厅。采访开始了,像对待大人那样,新堂递上了自己的名片,秀介很高兴。问到二宫美里的日常生活,优希有些扭扭捏捏地说了一些无关大碍的事情。问及二宫美里作品的优点,秀介则滔滔不绝。最后,新堂用自己随身带来的照相机,给他们拍了一张并排坐着的合影。 "呀,太感谢了。有了这些材料,我能写一篇报道了。有关修路的问题,根本没办法去采访。" "是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吗?"秀介问道。 "对!我问村里人"你是赞成修建高速公路呢,还是反对呢?"会被人挖苦说:"是赞成派就会被当做凶手吗?"也有人生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结果,目前只听过国松和西尾的意见。乌贼崎、风间他们也应该盯着点儿。哎,昨天晚上风间在事件现场吗?在那种地方也没办法采访啊。至于乌贼崎,刚才来过这儿?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着装朴素的女子,我还以为走错门了呢,是她吧?唉,算了。先把《作家的侧面像》这篇报道写出来,采访的事总编会宽容的。" 优希问道: "您不打算采访杀人事件吗?" "那不是我的专业。我不是专门报道刑事案件的记者,去了人家也不会搭理的。再说了,像那个叫岛谷的年轻刑警,如果他把搜查的情况全告诉了记者,让上级知道了他肯定要挨训。好了,我该走了。" 新堂向正在厨房做加恩扒拉亚的明日香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新堂刚走,优希马上就打开了礼物包装。里面混装着几种软羊羹点心。 "哼!"她说, "说连礼物都忘记带来了,还以为他是一个糊涂虫呢。这么看那人办事还行啊。我妈妈最喜欢吃软羊羹点心了,这件事干得漂亮。不过,我们吃掉它吧。二宫美里,太遗憾了。" "别都吃掉啊,二宫女士马上就要来了。" "俗话说:人在人情在,人走人情卖。这就叫做世态炎凉嘛。" 厨房里料理好像已经做好了,明日香尝了尝,挺满意: "嗯,good,good。" 不出明日香所料,藤泽婶婶做的中国料理量大得惊人。秀介心想剩下不好,所以就使劲儿地吃,大概吃了六成,秀介停下了。 "啊,吃了不少嘛,太好了。不勉强吧?"婶婶随和地说道。 秀介觉得自己好歹算勉强完成任务了。 "和孩子们相比,明日香没怎么吃啊。"今晚喝啤酒喝得脸通红的藤泽叔叔说道。 "中午吃得太多了。啊,我要出去一下。" 父母齐声问她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杀人事件还没处理,外面不安全。 "去岛谷那儿送点儿吃的东西,是优教我做的加恩扒拉亚。光刑警从昨晚开始一直在工作,挺辛苦的。" "啊,是吗。那就去吧:不过,回来别太晚了。"叔叔很有兴致地又倒了一杯啤酒,不过,看到优希和秀介站起来,他有点慌神儿, "喂,喂,优和上月打算去哪儿?" "我带他俩去。我开车,所以不用担心。我刚才打电话到岛谷家,说我一会儿送东西过去时,那刑警说"想谢谢孩子们",他俩说了一些有利于破案的事情。" "真的?" "真的。去那儿之后,直接回美里家。妈妈,晚饭很好吃。" 三个人钻进了小汽车。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饭盒里,装了满满一盒加恩扒拉亚。夜空里,升起了一弯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新月。 不知怎么回事,秀介的感觉很不好。虽然只是柠檬色的新月,看起来却像死神手里的镰刀似的让人觉得不吉利。 "光高兴坏了。他说你们帮着解开了现场的难题,向本部有了交代。早上把你们撵走了,一会儿想正儿八经地向你们致谢。上月,你太了不起了!" 听明日香这么说,秀介心里很得意。可优希却因为没有得到光的认可,挺不高兴: "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难说呢,现在开始才是关键时刻。" "话是这么说,不过到明天早上,县里的警察就要来了。那样优就没有机会大显身手了吧。" "今晚,我要拼命思考!" "没有时间了,刑警游戏该停止了。好好学习吧,等真的当了刑警之后哎呀!"明日香突然不说话了,猫着腰把脸凑近了挡风玻璃, "那是人吗?" 在地藏菩萨祠旁边有一个黑影,好像是有人倒在地上了。这里很僻静,左边离山的斜坡很近,右边是大片的水田。再加上空中只有细细的新月,周围比较暗。 "太危险了。怎么了?"明日香放慢了速度,将车子停在旁边。秀介和优希透过车窗看着她下车跑了过去。 "喂喂,你怎么了?啊,是新堂。发生了什么"明日香厉声尖叫起来。 两个人很吃惊,连忙勇敢地冲出了车子: "姐姐,怎么了?!" "新堂新堂" 倒在那里的,是那个杂志记者。刚才还满面笑容地采访了他们的那个男子,颓然躺在地上。他的额头直到下颚,流着一道道血迹。 "被袭击了。"还流着血的男子想要说什么。 "嘘,听他说。"优希叫道。三个人侧耳听着。他好像想说是被谁袭击的。 "坚持住!是谁干的?"明日香怎么问都没反应,新堂呻吟着只说了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这次,是优希发出了悲鸣: "没死,还活着。他的脉搏还在跳动!快,快求救。" 明日香拿出自己的手机,与诊疗所的医生联系。可是,秀介很担心,伤得这么重,那位医生能救得了他吗? "喂,秀,新堂最后说的话,听到了吗?" "听到了。他的话很奇怪。" "他说什么了?" 优希和秀介眼睛一眨都不眨地对视着。 "特别奇怪。这个时间,尽管天空中只有一弯新月" "快说啊,他说什么了!"两个人直发抖。新堂的话听起来是这样的——看见彩虹了。 第六章 抢在天亮之前 和诊疗所联系完后,明日香立即给岛谷家打了电话。绿色叔叔家就在前方,离这儿只有一百米左右。 "喂喂,是刑警先生吗?我是藤泽明日香。我们正在往你那儿去,途中发现那个叫新堂的人倒在路上,头上流着血,已经失去知觉了。本来想把他弄到车上送到诊疗所去,可是我和孩子们弄不了。而且,我们很害怕,不敢动他" 明日香显得慌慌张张的。秀介和优希也吓得紧紧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万一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就有可能导致新堂丧命,他们想到这些就感到心如刀割。 "喂,喂,光?"明日香连续呼喊着,电话里没有应答, "挂掉了。通话效果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他听清了没有。" 明日香刚想重拨,就见对面驶来的摩托车灯照在她的侧脸上。原来光没等听完明日香的话就从家里奔出来了。 "这边,这边!"优希跑到路中央挥着手。光一个急刹车把摩托车停住,几乎是扔开摩托车冲了下来。他猫下腰仔细观察新堂的情况,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嘟哝了一句: "畜生,在这种地方"秀介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总之,光好像很懊悔。 "给医生打了电话,让我们"马上用车送过来",可是,我们不知该怎么做好。"明日香还处于一种混乱状态。 光冷静地开始发号施令: "上月,去把车门打开。优希坐到副驾驶座上去。明日香,你能帮我抬着他的脚吗?我抬着他的上身。" 大家轻轻地把新堂搬入车后座上。他流了不少血,神志不清。 "喂,光。" "什么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去找医生救治新堂。" "知道。可是这个人,最后说的是"遭袭击了","看见彩虹了"。" ""看见彩虹了"?晚上看见彩虹了?" "晚上也会出现彩虹。有这样一个传说:夜晚出现彩虹的时候,会死人的。所以,所以" 光打断了优希的话: "这件事回头再说吧。明日香,我不知道诊疗所的具体方位,车子由你来开。行吗?" "是,没问题。" "ok,我跟在你后面。上月,坐到摩托车后面去。没有安全帽,注意别掉下去。"他自己也没戴安全帽,是争分夺秒飞奔而来的。 "这是谁的?"骑到摩托车上的光,指着掉在地上的手机问道,听到是新堂的,就用手帕包着捡了起来, "好了,走吧。小心别出事故。" 茄子紫色的小汽车和红色的摩托车,朝着街道中心的方向急驰而去。这阵势非同寻常,村里人家家户户都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观看。也许大家已经察觉到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秀介抓住光的腰带,把脸颊紧紧贴在他那宽阔的背上,只听得耳边风呼呼直响。光问他害怕不害怕。他大声回答没问题。 "怎么回事,是山上发生了石崩吗?"医生看着被抬进来的新堂,脸色都变了。接着,和光一起把伤者挪到了诊断台上。担任护士的医生太太麻利地做好了输氧的准备工作。 明日香他们被打发到楼道里去了。诊断室里传出了紧张的对话。 "被人用类似于石头的东西砸了后头部。又是事件吗?"医生一边察看伤口,一边问光。 "好像是。还有救吗?" "在这儿是不行,必须送到有集中治疗室的医院去。" "这里就拜托您了。"光出来了,马上与县刑警本部联络,说发生了新的事件,受害人伤得很重。与平时说话不同,他几乎是大声嚷嚷着。秀介他们只能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又怎么了?"派出所的小室巡警赶来了。是刚才在车里的时候优希打电话通知他的。明日香向他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这时光也打完电话了: "选一个风小一点的时段,会派直升机过来的,请帮忙引导飞机着陆。在哪儿合适呢?" "诊疗所后面有一块休耕田,让飞机在那儿降落吧。我去收集引导用的灯。"小室说。 他刚想出门,优希对他说: "用汽车的车灯照不是比手电筒强吗——" "是啊!"光喊道, "我的摩托车,明日香的车子,请小室也把车开来,可以从三个方向照。手电筒也需要!" "我们到附近的人家去收集手电筒。"说着,秀介拉着优希的手跑了出去。 急救直升机掠过镰刀似的新月,飞到彩虹村的上空来了。村里的大部分人都集中到了休耕田的周围,手里晃动着手电筒。空中的风仍然挺大,飞机不住地晃动着,在村民们灯光的引导下终于安全着陆了,转动着的螺旋桨向四周扬起了一片沙尘。"这边!"光使劲儿挥着两只胳臂。新堂的担架已经被抬到休耕田来了。急救人员把他抬了上去,向诊疗所的医生问了两句什么,飞机就升空飞走了。 "能救过来吗?" "谁知道呢。" "好像又有人差点儿被杀了。" "啊啊,太可怕了。" 为了使嘀嘀咕咕情绪不安的村民安下心来,光说道: "现在还不能断定就是杀人未遂事件。明天早上县里的警察就会来了,请大家保持冷静。不过,今天晚上请注意关好门窗。我和小室会通宵在村里巡逻的。"他的声音很有力度,这样可能会让听者更有安全感吧,等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光接着问道: "新堂大概是在八点左右遭到袭击的。他走在路上时有没有人看见过?"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举起手来: "那大概是七点四十五分左右的事情。我们在院子里边乘凉边下棋,那个人从门前走过去。大概是在散步吧。他在画有村民住宅图的看板前停下来,歪着头一动不动的,好像在思考什么。" 一起下棋的其他三个人也点着头说: "看见了,看见了。"光核对了一下那个看板的位置,位于明日香家和二宫美里家中间。在遭袭击之前,看见过新堂的只有他们几个人。 "再没人看见过了?那么,下一个问题,今晚有没有人看见过彩虹?" 听到光这么问,大家都有些不理解。只见一身绿的光的叔叔凑到近前: "光呀,这村里有一个传说,晚上出现彩虹会死人的。这种时候还说不吉利的话。刚才那个人不是好像快要死了吗?怎么会有彩虹呢,又没下雨,不会出现彩虹的。月亮也只是弯弯的新月,光线很弱。" 是啊,是啊,大家都附和着。光点了点头: "叔叔,我也知道这样的夜晚不会出现彩虹的。我这么问是有缘由的。" "有目击者吗?有的话就告诉吾辈,说不定是uf0呢。" 又来了,又来了,欷欺声四起。这下,岛谷丰明一脸怒色。 "谢谢各位的合作,大家回去吧。叔叔也回去吧。不好意思,明日香你们几个能留一下吗?我还有事问你们。" 闻讯赶来的明日香的父母,见有刑警光在,也就先回家去了。其他村民也三三两两地开始往家走,光叫住其中一个: "请等一下,国松。新堂是住在你家的旅馆里吧,他从住处出来的时候你知道吗?" 国松满脸迷惑地答道: "不知道啊。我一直待在办公室写赞成修建高速公路的传单。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就不见新堂的影子了。他那是打算去嘎呀?" "去我那儿。"光的话让大家很意外,秀介和优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侧耳听着,光接着说,"我当时正用我叔叔家的电话和本部联络。这期间新 堂好像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八点五分之前,他的电话打了进来,说:"你那边一直在通话,终于打通了。"还说,"我有话和你说,现在正走着去你那儿。"他就是在那时遭到什么人袭击的。"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光看见新堂倒在地上就懊悔地骂了一句"畜生",秀介心里暗想。 "哦,他想说什么来着?" "他说:"这个情况也许很重要,所以还是见面再说吧"我当时再详细问问情况就好了。你也什么都没听他说过吗?" "没有。七点钟吃饭的时候还没什么异常,可能是饭后想到了什么吧。" "吃完饭是什么时间?" "七点半。后来的情况我就全然不知了。只听到新堂说了一句:"吃得太多了,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吧。"" 秀介的身旁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是西尾阳一,他慢悠悠地走向光和国松: "国松,走吧。你又不是整天盯着客人,被问这问那的,你也不知道吧。" 光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你是西尾阳一吧。昨晚和新堂说话的时候察觉到什么没有?" "哎呀,也要问我吗?"西尾故意做出吃惊的样子,对刑警的态度很不合作, "没发现什么。我只对他说了应该在这里修建高速公路的理由。说着说着就喝醉了,后来的事情就不记得了。他来告诉我签本被杀害的消息时,我还流着口水呼呼大睡呢。" "关于篷本遇害的事,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他挺伤心的样子,只说了:"这样闲静的村里也会发生恶性事件啊。"我当时还没清醒过来,他马上就回住处去了。" "他本人是倾向于赞成修路呢,还是反对呢?" "中立。他内心怎么想我不知道,不过来采访的时候,好像打算写一篇同时反映双方意见的报道。当然,我个人是希望他多写写赞成派的主张。" "今天没见过他吗?" "没有。只要对方不来,我是不会找着去见他的——刑警先生,你认为新堂遭袭击这件事和签本遇害事件之间有关联吗?" "不知道。"光的态度很谨慎。 西尾用鼻子哼了一声,继续说: "一定有关联吧。在如此平静的村子里,连续两天发生的杀人事件和杀人未遂事件之间,不可能毫不相干。嗯。二者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联,不好说啊。说不定新堂也是反对派,反对派连续遭到袭击。假设真是那样的话,就会认为西尾啦国松啦都是可疑人物了你可别抱有那种愚蠢的想法。" "如果新堂是为了反对派去采访的,那就必须要查问一下赞成派有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了。"光的话有些讽刺意味。 西尾吹了一个口哨: "就算撒谎说当时在家也马上会被识破的,我说实话。我挺在意泥石流现场的,就骑着摩托车去看了。看到明天能恢复交通,我就回来了,到村里大概还不到八点。新堂是在什么地方遭袭击的,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不过我可没从那附近经过,因为我什么都没看到。可以走了吧?" 正在西尾推着国松的后背,打算离开的时候,从离他们大约十来米的地方传来了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男的是风间,女的是乌贼崎,两个人都双手叉腰,恶语相向。 "他们干什么呢?好像挺有意思的。"西尾笑着停住了脚步。 "我当晚在家弹钢琴,已经有好几位邻居帮我作证了。你就别找碴儿了。" "那不能算是不在现场的证明,因为当时没有一个人看见过你在弹钢琴。" "可是,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啊。" "开什么玩笑,不是还有一个人在吗?"、这时,风间回过头来,他觉察到光、国松、西尾以及明日香、优希、秀介都注视着他们,耸了耸肩,接着,他向秀介道歉说, "对不起,原打算搞清楚谁是杀害签本的凶手后第一个就告诉你,看来不可能了。我就在这儿告诉大家吧,凶手就是这个人"。 "哎哟,亏得你能说出这种荒唐无稽的话!"乌贼崎恭子气得咬牙切齿的,握着的拳头直发抖。 "说你不在现场的证明是在家弹钢琴,真是笑话。知道吗?昨晚乌贼崎家里还有另外一位钢琴家,那就是她的爸爸。" "你认为我父亲会弹钢琴吗?" "虽然大家都认定他不会弹。不过,我去向村里的老人们打听过了,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听说老爷子以前曾经在江森的小学当过老师,后来身体不好就回村里来了。小学老师会弹手风琴、钢琴什么的也不奇怪呀。现在是不是也偷偷地弹着玩呢?" "那是你的臆测,我父亲不会弹钢琴。" "不会弹,没有的事。你不在家的时候,一个多小时弹出李斯特的《爱之梦》的正是你父亲的手指。" "你没有证据。" "大家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吧?" 风间对着围在四周的人继续说: "的确,没有证据能证明昨晚弹钢琴的是她的父亲,这就是说,同样也没办法证明弹钢琴的是她自己。明白吧?"被他这么一问,秀介条件反射似的点了点头。这一点风间说得没错。 "怀疑我没有不在现场证明也没关系。可是,只因为没有不在现场证明就被当做犯罪嫌疑人,这我不能接受。" "你和篷本在列车里大吵特吵的事情,有好几个人都知道。你对信念坚定、步步紧逼的篷本非常记恨吧?你有犯罪动机。" "我没有记恨谁。只是吵个架就能被当做犯罪嫌疑人吗?" 乌贼崎的话有道理,风间简直是在找借口。秀介越听越觉得很不愉快。 "笸本临死前留下了口信,表明你是凶手。" "啊——"听到这里,人们不禁发出了惊异的叫声。临死之前的日信,是指被害人手里那本名为《热歌》的书吧。可是,那本书没什么能够指示凶手的特征啊(虽然还没有验证指纹),也不觉得书名和作者暗示了什么呀。秀介不知道风间想说什么。 "就是阿斯特拉鲁乐队的一个成员写的那本《热歌》。作者的名字没什么,问题出在书名上。我曾经向篷本借来看过那本书,所以书的封面设计我记得很清楚。在用大字写的《热歌》几个字的下面,还用罗马字印刷着书名。各位,请在头脑中试着拼拼。" 用罗马字拼出来是这样的:atuiuta。那有什么特别的? "这种特点与用汉字和平假名(平假名是日语的一种写法)写成的完全不同。还不明白吗?" "从前往后读和从后往前读都是热歌。是这样吗?"回答上来的是优希。 风间拍了几下手: "回答正确。签本要传递的信息就是这个。凶手的名字和这个信息有相同的特点。大概是临死前看到身旁这本书的封皮,他就拼命伸手去抓了吧。乌贼崎的名字倒过来读就是崎贼乌,如果用罗马字拼写会怎么样呢?" 是ikazakl。 从前往后读和从后往前读都是乌贼崎! "以前没发现啊,乌贼崎这个名字用罗马字拼出来,倒过来读也是乌贼崎,难以想像。" 光在笔记本上写来写去核对着。岂止他这样,乌贼崎恭子本人也觉得吃惊,在手掌上用手指画着。 "自己的名字,以前竟然不知道。可是签本是怎么发现这种情况的呢?" "他有一种癖好,闲得无聊的时候就在广告传单或杂志的空白处用罗马字乱写乱画。这样,偶然就发现了。一天,他告诉过我:"乌贼崎这个名字,用罗马字写就成 了回文。"" 回文,是指从前面读和从后面读都相同的文字。 "我想篷本并不是随手抓了一本没有任何意义的书。不过,直到刚才我才发现这本《热歌》的书名是回文。刑警先生,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呢?" 光用笔记本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脸: "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乌贼崎就是犯罪嫌疑人的证据。" "那是为什么,被害人的临死口信所指的只有她一个人呀。" "你那么肯定反倒让人觉得奇怪。篮本究竟是出于什么意图抓到《热歌》的,只有他本人明白。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永远无法解释清楚了。也许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想读读那本书中喜欢的文章。而且,就算是他想通过某一本书告诉我们凶手是谁,那也有伸手拿错了的可能性呀。" "把书名写成罗马字后,和可疑人物的名字相吻合,难道这不成立吗?" "对,根本不成立!"风间听了生气地踢着地面,好像是在说:真是个不通事理的家伙。秀介认为光说得没错。 "不过,刑警先生,这个乌贼崎是一个重要的犯罪嫌疑人这点没错吧?至于她的父亲会不会弹钢琴,请好好调查调查。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我认为会弹。如果找到她父亲当老师时的熟人或是教过的学生问问" "不,用不着多费手续了。"乌贼崎打断了滔滔不绝的风间,刚才被指名说成凶手,好像有些慌张,不过,现在不同了,她正视着眼前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摄影师,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口吻说道, "我爸爸会弹钢琴。没错,昨晚练习《爱之梦》的也是我爸爸,我在旁边陪着他。所以,我没有杀害笸本。我发誓。" 对于乌贼崎的这段告白,风间首先表现出满意的样子。 "好,好,"他点着头,接着又展开了攻击, "如果你不是凶手,那为什么撒谎说"我在弹钢琴"呢?好奇怪呀。是不是因为你在列车里和筏本吵架的事情被好多人看到了,觉得被怀疑会很为难呢?" "有那样的考虑,不过还有别的原因。所以,我没想说。" 光轻声说: "说吧,我想知道真实情况。" "是。没说实话,对不起。我爸爸会弹钢琴这件事是保密的。他平时有兴致的时候就弹弹,不过要让村里人以为是我在弹。那么爸爸为什么要隐瞒会弹钢琴的事实呢?因为年轻时受到好些人的取笑:"你还弹钢琴啊,和你的脸一点儿都不相配。"他受了伤害。听起来很孩子气吧?可是,爸爸是个敏感、怕羞的人,对此他非常厌恶。特别是自己尊敬的前辈和心仪的女性那么说他的时候,更让他受不了。所以,来到这个村子后,就一直注意不让别人知道自己会弹钢琴。对于村里人,就让他们觉得是我的妈妈在弹。妈妈去世后,就让人们认为"女儿在弹钢琴,是和妈妈学的"。尽管教我弹钢琴的是爸爸。" 国松笑着说: "那个老爷子,长着一张冬瓜脸,还挺有情调的啊,不,这太失礼了。"乌贼崎狠狠地瞪他一眼: "就是那种说法。"脸像冬瓜似的,还弹钢琴。真没想到。"只听到一次、两次的话,生点儿气也就算了,可是反反复复总被别人那么说,无论谁都会受伤害的。优,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是。我认为男人弹钢琴挺潇洒的,用不着隐瞒啊。" "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啊。而且,就算现在认为潇洒,可是在以前,也有人以为"男人弹钢琴?像个女孩子"。不仅是以前,就是现在,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的也大有人在。优,假如你们班里最淘气的男孩子告诉大家"我在学芭蕾",一定会有同学取笑他吧。" 秀介心想:假如是自己班里的"灰老鼠"加藤良太那么说的话,明知不该笑也肯定会发笑的,那太残酷了。 风间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穷追不舍道: "你隐瞒了你父亲会弹钢琴这件事情,现在弄明白了。可是,你不在现场的证明不成立是事实吧。你父亲练习钢琴的时候你在旁边陪着,这样的说法不可信。" "如果能理解我爸爸的心情,那就应该认可我是不在现场的。我爸爸对村里人一直保守着那个秘密。为了保密,我不在家的时候他绝对没弹过钢琴。那很自然吧?如果弹了,就会有人觉得"哎呀,女儿外出时他家传出钢琴声,是爸爸在弹吧。"事情只要被一个人发现,马上就会传遍全村。在这样的小村庄里,不到半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那样的事情是爸爸难以忍受的。也就是说,我家传出的钢琴声,就是我在家的证据。" 有一件事情秀介想不明白: "那样的话,只对刑警先生一个人坦白:"由于这样的理由,实际是我爸爸弹来着,对别人就说是我在弹。"那不就行了吗?" "你说得倒是没错。可是,这儿不是城里。无意中对谁说过的一句话,偶然就会被传播出去,很难保守秘密的。而且,风言风语一旦流传开来,人们就总也不会忘记,就像消失不掉的回声似的。农村并非只有美丽、和平、温情,这点和城市里并非全是肮脏、嘈杂、冷淡的道理是一样的。"乌贼崎随和得像是在教育他似的。 "那个可不可以问一个和事件没关系的事情?"优希犹豫了一下开了口。 "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要赞成修建高速公路呢?因为那件事人们分成了对立的两派,不过我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听过赞成派的意见。" 优希只听说国松和西尾来找过明日香,想让她签名表示赞成,他们的理由都是"可以赚钱"。 "如果我说是为了保护珍贵的大自然,大家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吧。道路开通后自然林会遭到砍伐,汽车尾气也会影响树木的生长。是这样想的吧?不过,这种想法很肤浅。" "为什么?结果不是可以看得见的吗?为了修那些不必要的公路,树木一根不留,都得被砍掉。"摄影师提出了异议。 "风间,你只是简单地说不必要的公路,难道农村的交通就应该不便利吗?当然,不能说一定要修成像城里那样,可是,也应该保障居住在乡镇的人们快捷活动的自由啊。因为泥石流,道路马上就被阻塞了,村里如果有人负了伤,那可是人命关天啊。也有人认为,既然那样的话把原来的道路修好一点不就成了嘛,修高速公路太奢侈了,其实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所谓的高速公路,只有将小城镇和大城市,或者是将小城镇和小城镇很好地连接起来,形成一张公路网,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只有那样,周围小镇上的人和物的流通才会好起来,并实现其价值。" "据推测,今后日本的人口会减少,当然交通量也会减少。那样的话道路还没修够吗?还要把高速公路修到彩虹村来,那简直就是违背常理的奢侈。" "路线是应该在认真考虑的基础上选定,不过高速公路不是只为了彩虹村而修的,而是为了使整个国家的交通能够更快捷。" 只是道路问题听起来就觉得很复杂,优希问的是保护环境的问题。关于这个问题,乌贼崎也展开了一番热烈的论述:"与其说我赞同修高速公路,不如说我更关注修整林间道路的计划。关于为了采伐人工林修建林间道路一事,有人持反对意见:"日本的林业一直是赤字,多余。"或者说:"别搞什么人工种植了,应该保护自然森林。"比如风间啦,还有死去的篮本就持这样的意见。可是,那显然是错误的。自然环境并非放任不管就是好。通过人工种植一些树木,并清除一些过于稠密的树木,森林才能保持茂盛生长的态势。自然需要通过人的双手去保护。" "自然林才 最茂盛,那些净是桧树的人工林只是假造的自然。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做,原先的森林多年来孕育出的多种多样的树木、植物、动物等都会被糟蹋掉的。" "那是典型的误解,森林需要人类的管理。大家从电视上看到国外的风景,有没有觉得"这个国家怎么净是光秃秃的山头,看来气候不怎么样"呢?那是没有经过人类之手进行改造的山的样子。日本的山,也有好几次差点儿成了那个样子,是林业改变了局面。这就是这个国家的自然史。那些认为"为了砍伐的种植没有意义。而且,出售也是赤字的林业很愚蠢"的看法,真是无知到了极点。正因为忽视了非常重要的林业,森林才开始荒芜了。" "那我问你,横跨青森和秋田两县境内的白神山地,那里的山毛榉自然林被指定为世界遗产了,那也要归功于林业的作用吗?" "那是因为山毛榉非常珍贵,所以才被登录为人类遗产的。并不是放任不管,日本各地就到处都会形成那么美丽的森林。" "可是,你这个人很奇怪呀。林业和高速公路是互不相干的两回事吧?我想说的是:必须要认真考虑如何减少汽车的问题。不能只因为日本的汽车产业发达,就总是优先发展汽车吧。受其所害,每年都有八千到一万人死于交通事故。如果把修那些乱七八糟的道路的钱用到有意义的事情上,国家会越发展越好的。这个国家到处充斥着汽车尾气和汽油的臭味,却闻不到艺术的清香。福利事业也不发达,人们年纪轻轻的就已经为养老作打算了。汽车是文化的敌人。" "又是一些不着边际的看法。"两个人还在相互攻击着。 "姐姐,"优希蹭到明日香身边, "他俩究竟谁说得正确,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姐姐也搞不清楚。那两个人各自都相信自己的主张,所以才能那么断言。不过大人也有好多事情搞不明白,有好多好多。你认为遇到那样的问题该怎么办呢?" "嗯" "只明白这些,那就只考虑这些,这些能做得到,那就付诸实施,其余的只有交给将来的大人了。也就是说,问题最终是要由现在还是孩子的你们来解决。" "或许,那就是所谓的搁置问题吧?" "不,那不是一回事儿。能做的事情磨磨蹭蹭不去做,那才叫搁置,你说的是没法做到的事情。小孩子也许会觉得大人"太随意,净惹麻烦",不过这样的问题是会依次传递下去的。等你们长大成人了,肯定也会面临一些要遗留给下一代的问题。所以,大家彼此彼此。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任何时代,大人都在暗暗地向小孩子们道歉:"这件事没能解决,对不起。后面就拜托你们自己了。"不过,他们同时也会这么想:"别生气,有些问题你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解决了。"只要人类在这个地球上生存下去,这样的事情就会永远反复下去。" "也会把环境问题遗留下来" "还有更多更多的问题。很多问题靠一代人、两代人根本无法解决的。例如,如果希望能实现世界上没有战争,那么人类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无法做到。到你们长大成人了,恐怕在什么地方还有战争在持续。就算是在日本,也不能保证以后不再发动抱着炸弹去冲撞敌人的战争。可是,我们只能相信:有一天没有战争的世界总会到来,遥远的将来孩子们会实现我们的梦想。" 不只是优希,秀介也点着头。 "我自己刚成为大人,还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我不想成为一个只会对孩子们说"对不起"的大人。如果无法对孩子说"对不起。不过,我毕竟也干了这些。"那样活着就没什么意义了。或者说,那样就太不潇洒了。是吧?" "嗯。"优希回答。 可是,秀介不能完全认同: "明日香说的我都明白了。我想,如果真能像你说的那样,大人和小孩代代传承下去的话,那是很理想可是,看看现实中的大人,和明日香有不同想法的人""有很多是吧?不过,我说的这些,大概也没人会否定。有人会觉得"说的也是,可是对自己的事情已经全力以赴了"。不过,那些人肯定也有过想到"对不起孩子"的瞬间,也会把在那样的瞬间说出的"我也干了这些"的事情做到底的。" 这次,秀介点着头。他想,也许真是那样。 风间和乌贼崎的争论也告一段落了。两个人像两条平行线似的,看来双方都挺疲惫的。 光说: "好了,今晚就到这儿吧,夜也深了。" 时间已将近十点了。 "那么,对我的怀疑怎么样了呢?" "把乌贼崎当做嫌疑人是没有证据的,所谓被害人临死口信的解释靠不住。不过,你的不在现场证明也不充分。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今晚八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一直在家,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来着。既然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是不是也问问风间呢?虽然还没搞清新堂遭袭击的理由,也许风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动机。" 风间刷刷地挠着山羊胡子,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还是说道: "在家冲照片呢。报告完毕。" "我知道了。解散吧。我去察看过新堂遭袭击的现场之后,会和小室巡警在村里巡逻。" 风间、乌贼崎、国松、西尾都各自回家去了。 光微笑着对还留在的明日香他们说: "是你们救了新堂,谢谢!" "我们只是偶然经过那里而已。也不知道新堂能不能治好"明日香担心地说。 "现在只有祈祷他没事了,别的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抓住犯罪嫌疑人。" "如果他能清醒过来,那就能知道是被谁袭击的了。" "也难说啊!是走夜路的时候被人从后面袭击的,周围挺黑的,也有可能没看清犯罪嫌疑人的脸。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为好。"光仰望着急救直升机离去的方向,然后将视线移到优希他们身上, "新堂是说过"被人打了","看见彩虹了"吗?请准确地复述一遍。" 优希作为代表回答了他: "他说被什么人打了,这点可以确定,不过前面说的没听清。"看见彩虹了"这一句,是他痛苦地呻吟着说出来的,也没准儿有点听错了。" 明日香补充道:"优说得没错。因为当时他的声音不清楚,而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上月,你听到他是怎么说的?" "听起来好像是"看见彩虹了"。不过,自从来到这个村子,在明神池对着彩虹许过愿以来,也听说过不少有关彩虹的传说,所以,是把什么错听成"彩虹"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在"看见彩虹"的前面或后面,他没说什么别的话吗?"见三个人都没有足够的自信回答这个问题,光把笔记本放回了口袋, "是吗,不是很清楚呀。说不定是他从住处出来走到那里的过程中看见过类似于彩虹的东西,或者"彩虹"是别的什么词。" "问一个问题可以吗?"优希直视着光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新堂会知道你叔叔家的电话号码呢?" "那倒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光在等直升机的时候,察看了在事故现场发现的新堂的手机。由已拨电话记录可知,他是先拨打104查询台问到岛谷家的电话号码的。 "刚开始是我叔叔接的电话。新堂说了"刑警先生在哪里?在您那么请他接电话。"我就接过了电话。" "新堂想去和你说的是什么事情,一点儿都不知道吗?我想他在电话中也多少想说些什 么的。"光苦笑着: "你好尖锐呀。实际上他多少说了一点儿。刚才因为国松在我就没挑明,被你给看穿了。" "什么事情?"优希追问道。 "他说"关于笸本被杀害的事件,有话想和你说,就在刚才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也许意义重大,所以我想现在去你那儿当面告诉你。"究竟是什么事情,感觉好像简短几句话说不清楚。" "是说"就在刚才想起了一件事"吗?那样的话,说不定是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 "对,或者,也许是今天傍晚听谁说过的事情。只不过,是什么事情就不好推测了。" 优希陷入了沉默。秀介心想,那是不可能想明白的。他干脆就不再考虑了。 "我想新堂遭袭击是在你们即将路过那儿时的一会儿工夫,你们没看见有逃离现场的人影什么的吗?" "没有。"三个人齐声答道。 "那么,也没和谁交错而过吗?没看到过小汽车、摩托车吗?我也没见有人、小汽车、摩托车逃向我家这边,所以犯罪嫌疑人是朝着东边的岔道跑掉的。那边黑,容易逃跑。"光说着,看了看手表,"明天县里的警察来了以后再重新做笔录,今晚就请休息吧。累了吧,我送你们回家之后去察看现场,说不定凶器就掉在现场呢。" "凶器是掉在路边的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只有优希一个人看到了。她说光的摩托车过来的时候,被车灯照着了。那块石头挺大,就算成年男子也需要两只手才能抓起来。因为上面还沾着血迹,应该就是凶器。 "优,谢谢你。我一会儿就去找。"光去推摩托车,"还有什么问题吗?最后一次机会了。" "是。犯罪嫌疑人是知道新堂要去告诉光什么事情,所以想要阻止他吗?"优希又问道。 "看样子是。" "可是,新堂是在散步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急着要和光联络的吧?我想那种情况是没有谁能预料到的。" "你这个问题着眼点不错。新堂说过"就在刚才想起了一件事"。在别人想到什么的时候,马上就有人能预料到,不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因此,我想是这样的:新堂边散步边给我打电话,偶然被犯罪嫌疑人给听到了。犯罪嫌疑人心想隋况不妙",于是就拾起路边的石头砸了过去。事情听起来很偶然,不过这是惟一的可能性。今晚手机信号不好,新堂说话的声音很大。就算离得不是很近,估计也传到犯罪嫌疑人的耳朵里去了。这对于犯罪嫌疑人来说是天赐良机,而对新堂来说则是噩梦的开始——就到这儿吧。好了,快上车吧。" 几个人乘坐上小汽车和摩托车,离开了直升机降落的休耕田。可是,在往家走的途中,优希说了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在离自己家大约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她喊道: "姐姐,停车。请你在这儿停一下。" "怎么了?"明日香很诧异,连忙踩住了刹车。 并排走着的光也将摩托车停下来,问优希: "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想看看那个。"优希下了车,走向立在路边的看板前,那就是新堂遭袭击之前看过的看板,她回头冲着秀介说, "喂,新堂为什么要看这个看板呢?" "那还用问吗,是想通过上面的地图找到岛谷叔叔家的位置吧。" "不对。不是有人说看见他曾站在这儿歪着头考虑着什么吗,如果他想找谁家的位置,那也用不着沉思呀。岛谷叔叔家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很好找的。" "我可想像不到那个人究竟想了些什么。" "不过,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个看板上的地图,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呀。" 光轻轻地拍了拍优希小小的肩头,把她送回车上: "这个问题我替你考虑吧,忘掉杀人事件,回家睡觉去吧。" "是。"优希老老实实地上车坐到秀介身旁,不过,车子启动后,她嘴里还在嘟嘟哝哝地说着, "奇怪,太奇怪了。对了,这没准儿是破解事件的关键呢。" "我也那么想,不过别太勉强自己。听话,到明天就别想这件事了。" "明天县里的警察就会蜂拥而至了,那时就没有光、我和秀大显身手的余地了。成败就看今晚了,在明天早晨到来之前一定要解决问题。" "优现在还不是刑警,说什么成功失败呢。" "我认为这个杀人犯是个坏家伙。" "那还用说吗,连续杀死两个人"秀介刚说了一半就闭口不往下说了,他看到优希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优希说: "凶手是知道情况不妙后才想要杀死新堂的吧?不巧我们正好从那里经过,他就慌慌张张地逃跑了。新堂当时就失去了知觉。一般情况下,他会怎么想呢?"假如他清醒过来,那罪行就会暴露的。啊,不好。但愿他不要醒过来。"他一定会这样惶恐不安的。尽管如此,在刚才来的那些人中间,有人挺担心的样子,"又是杀人事件吗?太可怕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可见凶手很平静,肯定是一个非常冷血的家伙。所以,绝对不能饶了他。" "也许刚才那些人里没有凶手呢?" "不会。他一定很在意新堂的伤势,会来看看情况的。绝对有他,所以" "优。"从驾驶座上传来的声音。明日香只喊了一声名字,就没再往下说。这样好像反而更有效果,优希不再说什么了。 到家了。明日香将那个装食品的容器递给正要去犯罪现场的光: "还没吃东西吧,这些就当夜宵吃吧。" "谢谢,我一会儿巡逻时抽空吃。"光高兴地说。 优希毫不含糊地说: "姐姐做加恩扒拉亚是绝活儿,真的非常好吃。" 明日香温柔地微笑着,用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摩托车离去,她们才拉开了格子门回到屋里。"好了,咱们早点儿睡吧。" 明日香刚转过身去,优希就用低低的只有秀介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优" "在明天早晨到来之前,一定要查明犯罪嫌疑人。"优希铿锵有力地说道,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鼻尖儿。 秀介本来很想问问她这习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表现出来,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只说了一句: "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干。" 第七章 真相大白 滴答、滴答,挂钟的声音在夜晚格外响亮。 秀介盯着天花板,一直思考着有关杀人事件的问题。他眼睛发亮,一点儿都不觉得困,看来要这样一直等到天亮了。他一骨碌坐了起来。在睡不着的时候,再想睡也是白搭,干脆不如起来做点儿什么。他走到隔壁的书房把灯打开,坐在二宫美里女士的书桌前,摊开了稿纸。他不是继续写小说,而是想把有关案件的几处疑点总结出来。摘下钢笔帽,闻了闻墨汁的清香,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首先考虑的是篷本被杀害的事件。把杀人现场伪造成密室的方法已经搞清楚了,可是,凶手那样做的动机却不好理解。关于这个案件的疑点,可整理如下: 1凶手为什么要把簦本的房间伪造成密室呢? 2甚本死去时手里为什么会拿着一本《热歌》呢? 接下来是新堂遭袭击的事件。这件事刚刚发生,疑点也容易想得起来,写起来也顺畅。 3新堂说的"看见彩虹"是什么意思? 4新堂为什么会遭到袭击呢? 关于问题4,大致已经有了答案。新堂当时一定是觉察到了对犯罪嫌疑人不利的什么事情,并正要去告诉光。在他边走边给光打电话的时候,被犯罪嫌疑人发现了,犯罪嫌疑人想要杀人灭口。所以,4也许应该换成这样—— 4新堂觉察到了什么? 据说新堂在给光打电话之前,曾站在画有居民住宅图的看板前考虑过什么。正如优希所说,那个看板对侦破案件也许意义重大,这点也应该写下来: 5新堂在看过看板后想到了什么? 秀介本来想出去再看看那个看板,可是这个时间已经不能外出了。他倒不是害怕会碰巧遇上杀人犯,而是担心明日香发现他想溜出去,一定会阻止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住宅图,秀介想凭借记忆画下来,那样就可以确认村里的地理状况了。首先画好了主要道路,然后在周围星星点点地画上了他所知道的人家。 正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可以进来吗?"优希身穿印有英国国旗模样花纹的睡衣,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在秀介说"请进"之前,她站在门口没动, "姐姐睡着了,我就上来了。有关案件的事情,你考虑了吗?" "嗯,我刚写了这些。" "让我看看。"优希凑了过来。 "别的还有什么吗?"看到优希读完了,秀介问她。 "想不起来了。你总结得挺好,如果能找到某一个可疑点的答案,或许就打开了侦破案件的突破口。"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你认为什么地方比较容易突破呢?" 优希也不做声,将目光转向了地图。秀介画漏了的几条路和重要地点她给补充画上了。 "我非常想知道新堂去看这幅地图的理由,但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疑问4好像很难啊。" "疑问2也不行,风间推测过,可是被光否定了。无论做什么样的推测,总会被笸本有可能是拿错了书这一理由给否定掉的。" "疑问3也完全理不清头绪。" "那么,就从疑问1开始攻破吧。" "可是,这个问题好像最难啊。" "照你这么说,案件永远也解决不了啦。" 两个人都沉默了。这时,秀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来真是困了。 "别睡,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干的嘛。"尽管优希这么说,可是一直熬到第二天早上太不容易了。 "不睡,我会坚持的。"秀介说着就不停地打哈欠,估计不到五分钟准能睡着。优希嘴里念叨着"真是的",拿过秀介刚才做的笔记,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一个人开始静静地思索。秀介则趴在桌子上。 "不好意思,太困了。"秀介嘟哝了一句,这时,他的意识就已经模糊了。 "秀!喂,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秀介的耳边传来了优希的声音, "起来,有事求你。" "要我干什么呢?这儿是啊?" "快起来,我有话要说。" 秀介抬起脸来,发现窗户边上微微有了些亮光,快黎明了。 哦,这里是彩虹村,自己是在二宫女士的书房里睡着了。在椅子上坐着睡了几个小时,腰都疼了。 "优,你没睡吗?" "不,你睡着不一会儿,我就在那边的椅子上睡着了。大约三十分钟前醒来的,醒来后一直在考虑有关杀人事件的问题。天快要亮了,已经没有时间了。想到这里,我向窗外望去,就发现了一个情况。" 窗户的正对面是天狗山,山脚下就是篷本的家。 "就别再提杀人事件了,再过两三个小时大批的警察就会蜂拥而至了,没时间了。快别想了,再稍微睡一会。"秀介又想把脸枕到胳臂上去。优希过来摇着他的肩膀说: "我知道了,为什么杀人现场被伪造成密室,为什么镫本手里会拿着《热歌》,新堂为什么会说"看见彩虹!"新堂为什么会遭到袭击。" 睡意还在不住地向秀介招手,优希说的话虽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可是她传递过来的信息却没能被他的大脑接受。不明白这些话的重要性,就被当做耳旁风了。 "我站在这儿,透过窗户眺望对面的天狗山,心想:啊,天就快亮了。也许是因为当时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缘故,链本家在我的眼前好像越来越大了,似乎连他家的屋里都能看得到当然,那只是一种错觉。于是,好像各种疑问的答案也浮现了出来,那是惟一的答案,而且理由充足。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些。秀,别睡。" 实际他好像已经就要睡着了。"凶手是——" 秀介的眼睛马上睁得溜圆。 因为怕弄出声响,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格子门。外面的气温比想像的要低。优希预料到了这一点,在背心外面罩了一件对襟毛衫。 "骑自行车去吗?" "不行,往出推车的声音会把明日香吵醒的。" "是啊。" 天空中飘着缕缕云霞,两个人迎着朝霞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我们瞒着明日香出去她会担心的,就算留个字条说我们马上回来,那她也不放心啊。"秀介很在意这件事。 优希却没有半点儿犹豫。 "姐姐累了,这会儿肯定会睡懒觉的。我想在她醒来之前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 "和光一起去好像有点不合适啊" "我没想那样做,秀刚才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嘛。" 秀介理解优希的想法,可是,这样做的确很鲁莽。如果大人们知道了他俩正要去做的事情,一定会吓得跳起来,并极力阻止他们的。 "对方可是大人啊,而且是杀人犯。我可没自信能保护你。" "没关系。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你怎么知道?" "他杀了我们,就逃不出这个村子了。另外,我觉得他还不至于凶残到那种程度。" 秀介也不觉得对方会是那样的人。可是,他已经杀了一个人,还要杀死另外一个,这也是事实,可绝对不能麻痹大意。优希是为了鼓励自己才断然说"没问题"的吧。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就应该作好应付万一情况的准备。假如犯罪嫌疑人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优希。比如说,紧紧抱住对方的腿,就算挨踢也不放开。那样的话,优希就能逃出去求救了吧。他暗暗下定了决心,全身颤抖了一下。 "秀,你冷吗?" "不,没事儿。"两个人尽管走 得挺慢,不过这会儿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向东边的屏风岳方向望去,在山顶上空飘着的蓝紫色的云层下面,透出了金色的光芒。不一会儿就会是朝霞满天了吧,时间紧迫。 "开始行动。"优希说完,伸手按响了门铃。不见动静。也许是被门铃吵醒后,主人正对黎明时分有客来感到吃惊吧。优希刚伸出食指,想再按一次门铃,这时有人走出来了。那人背心外面披着运动衫,头发乱蓬蓬的,惊讶地问道: "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现在才五点呀,难道说你们两个没睡吗?" "我们有话想和你说,必须现在说,所以这么早就来了,不好意思。" 听了优希的话,对方好像很迷惑的样子。不过,恐怕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两个人是来指认自己是凶手的吧。 "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回事,好了,进来吧。"风间春彦说道。 他们被领到昨天来过的那个房间,在风间对面端坐下来。风间问他们: "喝点什么?"两人谢绝了。为了解困,风间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问道: "必须要现在说,是什么事?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我好紧张。"尽管他嘴上这么说,不过盘腿坐着,表现出挺轻松的样子。 优希将紧握着的拳头放在膝盖上,开始发问: "想围绕星期六和星期日晚上村里发生的事情和你谈谈,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那就是风间你吧?" "哎呀哎呀"秀介注视着风间的表情。见他只表现出愕然的神情,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哎呀哎呀,这可是爆炸性发言啊,这下我的头脑倒是彻底清醒了。你们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我是认真的。"风间显得挺从容,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好像是说:小孩子说什么瞎话。 "你说过,在篷本被杀害的那天晚上,你在雨中去村里拍照,还路过了我们家。" "啊,对。我还听到你们可爱的吵架声,和从乌贼崎家传出来的钢琴声。" "是真的吗?" "当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怀疑我。你俩吵过嘴和有过钢琴声,这些都是实事吧?" "你在撒谎。" 优希直直地盯着对方,风间的视线也主要投向了优希。这样,秀介就可以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两个人的动向了。如果那摄影师有什么异常举动,他打算马上抢先抱住对方的双腿。 "太过分了,把我当做好说谎的人啦。我只是准确地叙述了听到的事情,有什么地方错了吗?" "有几个地方你说错了。不过,只凭这些是不会把你看做犯罪嫌疑人的,因为任何人都有记错的时候。问题在于你犯错误的方式,这一点非常非常反常"。 风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说具体点儿。" "好。"说到这里,优希舔了一下鼻尖儿,摄影师有些惊讶,优希继续说, "昨天中午在你这儿聊天的时候,你说我们是因为秀的作文吵嘴的,这是一个错误。当时秀写的是小说。" "我弄错了才那么说的。" "奇怪。小学生就写小说,这样的事情听了就会留下很深的印象的。在我们争吵过程中"小说"这个词应该出现过好几次。" "所以,我说是弄错了嘛,说错了。" 只争论这一句话也没什么意义,优希接着往下说:"还有呢。你不是告诫我对秀说"浑蛋"不好吗,实际上"浑蛋"这个词我那天一次都没说过。" "嗯,昨天就听说了。你说的是"呆子"对吧。那是我搞错了。比如说,平时如果听到有人吵架说"我揍你",那就会提醒他不能随便说什么"殴打"。这是常有的事情吧?因为这些话的意思基本相同嘛。" 优希也不回答他的提问,只管说下去: "还有一点。你说我踹过秀是吧?" "说过,你是踢过他吧?" "对,你说中了。正因为说中了才很奇怪。" 风间用手捂着下巴考虑了三秒钟: "为什么?" "我们是在一张很大的桌子前争吵的。刚开始只是吵嘴,后来我太激动了,就轻轻地在秀的大腿外侧踢了一下。风间你看见了吗?" "是啊。" "书房在二楼,你在房屋旁边经过,是怎么看见的呢?如果没在房间里,或者不是爬上房顶从窗户外往里偷看的话,是不可能看到的。" 风间眉头紧锁,自己也觉得不合逻辑了吧,他反问:"你们两个没有谁说过"踢"吗?"秀介插嘴了,他斩钉截铁地说: "绝对没说过。" "是吗?可是,我记得没说过吗?" 两个人都回忆并确认,那时谁都没说过"我踢你"或"竟敢踢人"等类似的话。 "你们说的问题一个一个都好琐碎呀。不过这些只不过是记错了而已。这点事情能说得上是"非常非常反常"吗?" "把刚才说过的三点联系在一起,就可以得出一条不可思议的规律。" "什么规律?" "应该能听到的声音风间你没听到,却听到了不可能听到的声音。而且,看到的也是不可能看到的。"说到这里,优希做了一次深呼吸, "我和秀是因为争抢稿纸而吵架的。我们都是小学生,别人看了自然就会认为是因为作文在争吵而不会想到是小说。"优希不给风间说话的余地,继续快速往下说, "还有"浑蛋"的事情。我们争吵的时候说过好几遍"呆子",不过我只说过一次"浑蛋"。在秀面向窗户的时候,我没出声只做了一个口形。风间把没出声的"浑蛋"当做自己听到的了。" 风间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而且,你看到了不可能看到的踢的动作。把这些情况综合起来,就可以得出这样一个假说:风间是在什么地方看了我们吵架,不过虽然看到了。却什么都没听到。" "那是怎么回事呢,我一点儿都不明白。难道你认为我是在天花板上偷看的吗?" "不,如果那样的话也应该能听到声音的,你是在离得很远的地方看的,所以,什么都没听到。要说离得很远的地方是很远,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篷本家,杀人现场篑本家。因为从我们所在的书房能看到的只有篷本家。" "离那么远根本看不到的。" "当然,肉眼是看不到的。不过,如果用望远镜看的话,就像在眼前一样清楚。在杀人现场,有岛谷落在那里的望远镜,是用它看的吧?" 风间是不会痛痛快快地承认这些事实的,那样的话就等于自己供认是凶手。 "你们这是找碴儿,都是你们搞错了。我确实从你家旁边经过,你们没说"小说",嚷嚷着"浑蛋",顺嘴就说了"别踢我"。这些我都听到了。" 他想抵赖,大概是认为小孩子的话警察不会相信吧。秀介愤怒了。 优希毫不畏惧,继续说道: "我们吵架时是晚上九点刚过一点儿,那时风间就在杀人现场。推测死亡时间是在七点四十五分到八点四十五分之间,这么说,你用望远镜看我们争吵是在打了篷本之后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窥探村里的动静不太清楚,大概是先观察观察情况,这样事后好说自己"那时在家了"或者"在村里走动了",我想是这样的,就在观察村里有没有什么动静的过程中,我们吵架的事偶然被你看到了。" ""我想是这样的",就因为你那么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我可要倒霉了。尽管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万一警察相信了你那离奇的推测,我可是要蒙受不白之冤的。" "并不是什么离奇的推测,整个事件的全貌就浮现在我的眼前。你杀害笸本后用望远镜观察完村里的情况后,还在现场逗留了一段时间。我听刑警说了,现场留有犯罪嫌疑人寻找过什么的迹象。就在犯罪嫌疑人找什么东西的时候,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绿色叔叔即岛谷丰明来取自己的望远镜了。是那样吧?" "不,不知道,问我干什么。" "对于总是不声不响就出现的绿色叔叔,凶手没察觉到他来了。所以,当时一定很吃惊,很焦急。绿色叔叔从大门进来了,凶手已经没时间逃走了,就迅速把门闩上,以防他进屋里来。接着,绿色叔叔从院子里绕过去的时候,凶手就慌慌张张地钻到了从窗户外面看不到的桌子下面藏了起来。那样,自己没被看到,可是没时间把尸体也藏起来了。绿色叔叔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篮本和沾有血迹的棒子后发出了惊叫声,他开始给光和小室打电话。凶手大概就陷入了混乱状态。" 风间喝了一口水: "是吗?在岛谷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赶紧从后门逃走不就可以了吗。那样的话,在警察到来之前,不就可以趁着夜色回家去啦。" "可是,当时雨已经停了,他没办法那样做。" "管它下不下雨呢,逃走不就是了?" "不行,从杀人现场往家走,一定会留下清晰的脚印的。就算是幼儿园的小孩,都能随着脚印找到凶手。如果从后门出来不让绿色叔叔发现,偷偷地往家走,那就等于宣告自己就是凶手了。" 风间低低地哼了一声。 "所以,凶手没能马上从现场逃走。他惟一的出路,就是在刑警他们赶到现场,村里人听到情况也纷纷赶来后,混到看热闹的人群里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考虑到这些,凶手就把现场伪造成了密室。" "怎么又跑出个密室了呢?不必多费手续,赶快跑到附近的树林里藏起来多好啊。" "因为无法预知会有多少人来看热闹,不能贸然行事。" "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假设只来了五个人,时机抓得好的话就可以混到那几个人中间去。可是,绿色叔叔来的时候门是闩着的,如果刑警来检查现场的时候发现门被打开了,"凶手刚才还在屋里,可是从现场到村里却没有留下脚印,说明凶手就在在场的几个人当中"。那样很快就暴露了。他一定想避免那样的事情发生吧?所以,他就利用房间里的图钉和钓鱼线把现场伪造成了密室。这样,就留下了这样的谜团:"凶手为什么要把现场弄成密室呢?"那么,凶手是什么时候离开现场的,也就搞不清楚了。" "的确,l0gic。" "logic是什么意思?" "是个英语单词,意思是逻辑。我承认,你的话很有逻辑性。不过,我的头脑可没有凶手转得那么快。你说用图钉和钓鱼线伪造密室,那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谜团是秀解开的。我想就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了" "不,说来听听,我不明白。" 他是想核实一下是否真的解开了吧。为了让优希稍微休息一下,秀介开始解释。风间的表情挺奇妙,秀介最后又加了一句: "那只是一个非常初级的小把戏,我想就算是当场想到的也不足为怪。" "你是想说:更何况是推理小说迷呢。我服了,哈哈。"风间干笑着。不过,那只是做出来的样子,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笑意。大概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被逼到穷途末路了吧。 优希换了一种轻松的口气说: "给篷本手里拿上书的,我想也是风间。目的是想要利用书名用罗马字书写就成了回文这一点,使人们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乌贼崎。就算仅凭这一点乌贼崎不会被捕,但起码可以起到扰乱查案的作用。风间是希望刑警能注意到回文的事情,可是刑警完全没有那样的意向。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就当做是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要想让警察怀疑乌贼崎是犯罪嫌疑人,就必须推翻她的不在现场证明。于是,你就开始怀疑那天晚上的钢琴声是不是录音,当得出人们不容易接受这种想法的判断时,就又开始探索乌贼崎爸爸会弹钢琴的可能性,是这样的吧?凑巧的是,还真被你说中了。" 秀介心想,他口口声声要为笸本报仇,那显然也是在演戏,多么卑鄙的家伙啊。真让人气愤。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就是一个恶人了吧。"他的声音渐渐小了。 "急急忙忙伪造密室成功了,也顺利地混到了凑热闹的人群中。可是,让凶手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从西尾家赶来的新堂觉察到了一件事。" 那是什么事呢,无论怎么考虑,秀介始终没弄明白。不过,优希把先前的逻辑推理联系到一起,就得出结论了:"采访对象西尾喝醉并睡着了以后,新堂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就一个人跑到杀人现场去了。他到了那儿和国松说话的时候秀介看见过。不一会儿,新堂返回西尾家告诉他篷本被杀的消息。问题就出在这儿。" "他在中途看到什么了吗?" "是啊。不过他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发现事有蹊跷,是到了第二天,听我姐姐说风间也在事故现场那些看热闹的人中间时不,还不是那个时候。是在晚上出去散步看到村里的看板的时候。那时他脑海中才产生了疑问:"唉,怎么回事呢?"" "别绕弯子了。结果,新堂返回西尾家的途中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这样的说法不准确。他发现自己应该见到的东西当时却没见到。应该有却没有的,那就是风间的脚印。" 风间在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说: "不好。" "新堂在赶往现场的时候,没发现土路上留有脚印。那很自然,因为风间是在雨下得正大的时候去篮本家的。后来,新堂先于风间沿着同一条路返回去的时候,他只看到了自己的脚印。当时什么都没想的新堂,后来看到看板上的住宅图时,产生了很大的疑问:"哎呀,风间家不是位于杀人现场和西尾家之间吗。那么,如果是风间比我先去现场的话,我去现场的时候土路上应该有他的脚印啊。相反,如果风问是比我后去的现场,我返回西尾家的时候就应该能看到他的脚印啊。可是,来来回回除了我自己的脚印以外没看到别的什么。这就是说,他不是从家里出发而是从其他地方去的现场吧?"想到这些,他就给光打了电话。" 风间的目光从优希的脸上移开,正好又和秀介的目光相对。不知不觉秀介开口了: "合乎逻辑吧?" "啊很有逻辑性。于是呢?我看到新堂边走边打电话,感到恐慌,心想:"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就决定杀了他,是吗?" 优希毫不犹豫地说道: "是的。好像手机的信号不太好,新堂边走边大声说着。他的话偶然被你听到后,你就袭击了他。新堂自己也许在想:"有点儿奇怪啊,风间是从哪里去的现场呢?"不过,这件事如果告诉了刑警事情就不好办了吧?刑警、巡警和村民们是从别的道路赶往现场的。假如刑警去问大家:"有谁看见过风间没有?"就会得出没人看见过的结果,那可就要命了。所以,风间必须得要封住新堂的嘴。" 风间认为收拾了新堂就可以放心了。 因为那天晚上新堂返回西尾家后,马上又下起了雨,关于脚印的事情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过分,说这样的话太过分了,那个风间完全是你们虚构出来的人物。" 朝阳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摄影师前额渗出的汗珠上。 这时,优 希甩出了最后一招: "新堂在失去知觉之前说了一句话:"看见彩虹",这也是指风间吧?" "为什么?我又不是彩虹。风间春彦这个名字和彩虹这个词根本就没有相似之处。" "知道风间是凶手后,受到启发我才搞清楚新堂想说的是什么。他说的不是"看见彩虹",而是"像西尾"。"(在日语中,"虹"的发音和"西"的发音相似;"看"和"像"的发音也相近——译者注) "像西尾,那就是说西尾阳一是凶手啦?" "如果西尾是凶手,他直接说"被西尾打了"或者"凶手是西尾"不就可以了嘛。"看见西尾"这样的说法不合理,虽然是想像而不是逻辑推理,我想当时新堂的话还没说完。" "他还想说什么?" ""像西尾那样的高个子"或者是"像西尾那么高大",如果他想那么说,那就是指风间吧。" "有些牵强吧,他直接说"被风间打了"不是更省事嘛。" "他没办法那么说。要问为什么,因为新堂还不认识风间。去篮本家门前去看热闹的时候你们应该见过,但那时不会有人告诉他"那就是风间"的。作为新堂,他是在边走边打电话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砸了头部的。他只看到了凶手在月光下逃走时的身影,应该没想到是谁袭击了他。当我姐姐问他"是被谁打的?"时,他用尽全力只说出了"像西尾那么高大"。" 风间又喝了一口水,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好像是在争取时间,考虑该如何反驳。过了一小会儿,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让人畏惧的小孩子们,这个圈套设得好漂亮。你们的推理倒是挺有条理的,不过,你们以为警察会相信吗?你们又没有任何证据。关于你们吵架的内容也不会有录音磁带的,新堂究竟想说些什么也不清楚。也没准儿是有人想抢钱包打了他?" 都是些无聊的托词。秀介确信,优希的推理是正确的。 "你们没有证据。如果是在推理小说或电视剧里,到了这一步凶手一认输,故事就结束了。但是,现实可不同,那些闹着玩儿的推理是无法将一个大活人逮捕并治罪的。回去再好好学习学习吧。" "等新堂清醒过来,就知道我的推理是不是正确了。风间,你这一晚上是怎么过的,想了些什么?是祈祷新堂别得救,祈祷他死去吗?" 风间抓着桌子的两端说: "优希,你竟然能说出这么不礼貌的话,我会生气的。" "如果是凶手的话一定会那样祈祷的。风间是拿新堂的生死在赌吗?假如新堂死了,那就万事大吉了;如果新堂获救了,自己是凶手这件事就会暴露,那时就只有自首一条路可走了。别赌了,希望你马上去光自首。而且,请你为新堂能够获救而祈祷吧。" "还说那些愚蠢的话" "求你了。" 秀介提高了警惕,以防风间真的生气。然而,就见他沉默了,默不作声地看着优希的脸,顺着那视线看过去—— 优希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溜圆的眼睛里泪水不断涌出来,在早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优希恐怕并没有觉察到自己在哭,她还在苦劝风间: "现在还来得及,已经做过的事情是无法挽回了,不过可以弥补过失。所以,请你尽快去光那儿" 摄影师看起来有些木然,搞不清楚他是对如此大胆的提议感到吃惊,还是他的心被优希的眼泪强烈地打动了: "你们当真认为我是凶手才来的吗?是吧。那样的话,为了灭口我也许会杀人的,这一点你们应该清楚吧?说不定我会把你们两个都杀了,然后埋到山里去,你们想没想过呢?" 秀介摆好了架势,在对方做出什么举动的瞬间,他就会扑过去。不过,风间只是换了一个坐姿而已。秀介瞪着眼睛说: "我们从家出来后,如果过了一个小时还不回去的话,明日香就会去喊刑警的。我们怎么能被你杀掉呢!" 风间闭上眼睛,微微地笑了一下: "打心眼儿里疼爱着你们的明日香,总不会说"好了,我等你们一个小时,去吧。"然后目送你们出来吧。别把大人都当做白痴。现在,她也许正撕心裂肺般为你们担心着呢。世界上的事情,有些可以让别人担心,有些是不可以让别人担心的。你们都十二岁了,也该考虑考虑别人的心情啊!" 对这突如其来的怒斥,优希和秀介对视了一会。 "好了。"风间站了起来,秀介他俩也马上站起身来,作好随时可以逃走的准备,风间问, "刑警现在在喔?" "嗯,不,不知道。"秀介支支吾吾地回答。 于是,又遭到了呵斥: "呆子!最起码把这点事情搞清楚再来啊。"摄影师进了隔壁的房间,不一会儿穿着t恤衫和裤子走了出来, "我去了,你们赶快回家吧。" 在朝阳下,他的眼睛被晃得眯成了一条缝。他伸开双臂将整个身体都沐浴在阳光里,迅速向天狗山的方向瞟了一眼。山里是一片醒目的深绿色。 早起的知了已经开始叫个不停了。 风间伸了个懒腰,迈步向派出所的方向走去。秀介对着他的背影,提了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对笸本" 风间头也不回,答道: "我不想说,对你们我惭愧得无法说出口。" 目送他渐渐远去了,优希过来拽着秀介的胳臂,她的两条腿直打哆嗦。 "秀,我说清楚了吗?我想要让那个人明白的,都表达出来了吗?" 男孩把自己的手放在女孩的手上: "都表达出来了。" 回到家里一看,明日香还呼呼地睡得正香呢。太好了,没让她为自己担心,两个人很高兴。同时,他们也开始反省,觉得刚才的事情真有些冒险。不过,多亏那样做了,才促使风间下定决心去自首。也不能简单认定那样做就是愚蠢。 "总不能现在开始睡觉吧。我们做早饭吧。"对秀介的提议,优希马上表示赞成。 到七点多一点,明日香起来了,她看到在厨房忙碌着的两个人多少有些吃惊: "昨晚睡得那么晚,就已经起来活动啦。哇,简直就像是旅馆的早餐。" 秀介在心中默默嘀咕:在明日香睡觉的时候,我们已经搞了好多"活动"了。 在饭桌上,谁都没提有关事件的事情。打开电视听有关台风的报道:台风再次登陆中国等地方,现在还徘徊不前。二宫美里被困在九州,大概现在还没法儿动吧。 接下来的新闻就是发生在彩虹村的杀人事件。三个人都很关注新堂的生死,据报道,他现在虽然还不能开1:3说话,不过幸运的是黎明时分已经恢复意识了。另外,因为发生泥石流而变成陆上孤岛的彩虹村,不久就能和外面的世界恢复交通了。这下可以放心了,三个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了,又要开始忙碌了。"明日香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儿,"今天开始我要去上班了。优,你们去叔叔、婶婶家吧。就你们两个人待在这儿我不放心。" "是。"两人爽快地回答。 "我吃饱了。啊,太好吃了。" 几个人刚要收拾餐具,外面有人来了,是派出所小室巡警的声音。三个人争先恐后跑了出去。 "早上好。各位,昨天的事情真是可怕啊。明日香送来的食品我和岛谷一起吃了,非常好吃。食品盒回头还给你。"小室大概一夜都没睡吧,下巴颏儿上胡子拉碴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说, "一大清早打扰了, 有一件事情想早点告诉你们。凶手来自首了,是风间。" 明日香感到非常吃惊,优希和秀介也装做意外的样子。 "道路不久就能恢复通行了。也许是认识到警察一旦开始真正的大搜查,他自己是逃不了的吧。" "太好了。可是,风间为什么" "还没说到这些,好像和钱有关联。详细情况现在开始问他。" "你是在百忙之中特意来通知我们这件事的吗?" "风间有话要我转告优希和秀介,他说谢谢他俩。" "怎么回事呢?" 明日香感到莫名其妙,而优希和秀介却想到风间并不是不可救药的坏蛋。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和他俩聊天度过了愉快的时光吧。这是风间让我转交的,他说自己忘记交给你们了。" 递给优希和秀介的是一张照片。是那天两人骑着自行车从坡路上冲下来时被拍到的。两个人嘴都张得老大,一边叫一边笑着。风间拍得很技术,那一瞬间一定会成为美好的回忆。 "拍得真不错。" 听到明日香这么说,优希使劲儿点了点头。 "请你代我向风间道谢,就说谢谢他。" "我也是。" 小室点头答应,说了声"再见"后,转身离去了。 道路恢复通行,是在将近十点的时候。不仅仅是警察,也包括媒体的采访队伍,一起蜂拥而来。村里骚动起来,假设凶手没有自首的话,恐怕要比现在混乱好几倍呢。风间在午后就要被带到江森的警察局去了。 优希和秀介按明日香吩咐的去了明日香家。电视和报纸的记者挨个儿在找村里人谈对事件的感想,他俩就没有出去的欲望了。同时,也没情绪在屋里玩或做作业,干脆就什么都不干,心不在焉地消磨时光。 上午,住在福冈一家宾馆里的二宫美里打来了电话,优希和秀介轮流和她通了话。二宫听了道路恢复通行以及杀人事件顺利解决的消息后很高兴,并道歉说: "我没能在身边陪着你们,对不起。"她还说台风过后大概明天晚上就能抵达彩虹村。接完这个电话后,秀介也想听妈妈的声音了,就取出了自己的手机。就在这时,刚好妈妈打电话过来了。妈妈问他: "害怕了吧,马上回来吗?"秀介回答: "按原计划,再待两天回去。" "那样的话我和人家说几句。"秀介把手机交给了明日香的妈妈,她们开始聊。挂了电话后,明日香的妈妈对秀介说: "你妈妈真好。" 一个漫长的下午。 秀介坐在廊檐下,院子里种有一些八角金盘,优希也过来坐在他旁边。秀介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不过优希却没做声。 两个人并排坐在那儿看着院子。 "昨天呢,"优希终于开口了, "我和姐姐在被窝里聊天了。我说:"姐姐,你喜欢光吧?"" "明日香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我"多事"。" "你瞧瞧。" "我是想向她建议"如果喜欢的话就应该早点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否则的话,等案件解决之后光就要回到遥远的镇上去了,他也许再也不会到彩虹村来了。" "说得倒也是。" "如果我是姐姐,一定会鼓起勇气和对方说的。可是,她说自己不会那么做的。" "为什么?" "在明神池边上,不是手牵手向彩虹许过愿吗?" 虽然那是前天的事情,感觉却好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光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姐姐听到了。他是这样说的:"但愿能早点儿成为一个出色的那样的人。""那样的人"原来就是指刑警。" "是吗?" "姐姐听到他说的话了,她说:"光一心要努力成为一名出色的刑警,我不想打扰他。"可是,她那样做未免也太高尚了吧。有个女朋友或恋人就干不好工作的刑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色的。" "喂,别说得那么肯定,你又没这方面的经验。" "我将来当了刑警也要交男朋友的。当然,工作要优先考虑。也许会经常打电话向对方道歉,比如说:"不好意思,发生杀人事件了,今天的约会取消吧。"" "妄想狂。" "所以,姐姐不必顾虑那么多的。可是她就是不行动。" "让明日香自己看着办好了,又不是你的事情。" "可是" 婶婶在喊他们,说有客人来了。出去一看,原来是光,他也和小室一样,胡子拉碴的: "已经汇报过村里发生的事情了,我要回本部去了。以后有可能还会来这里,不过也许再见不到你们了。你们两个帮我大忙了,谢谢!" 对方这么郑重其事地向自己道谢,两人反倒有些难为情了。 "是你们两个促使风间春彦下定决心去自首的吧?他只对我一个人讲了。他说你们被卷入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好,所以要求我不要对外公布。你们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他还说:"优希会成为一名好刑警的。"是用了整个头脑和身体吧。" "不对。"秀介憋着一股劲儿, "不只是用了头脑和身体,优还用了心。" 光冲着秀介微笑着,同时把手轻轻地放在优希的头上: "那就完美无缺了。我也要好好努力,早日成为一名出色的刑警。" "风间为什么要杀死篷本呢,他说了吗?"优希问道。 "犯罪动机啊,因为是你们,我就特别告诉你俩吧。现在还不能对其他人讲。" 研究乡土史是镀本的兴趣,他在考察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海军研制秘密武器基地的过程中,得知一个近似于谣言的传说:在基地附近有"日本军队的埋藏金"。 "所谓日本军队的埋藏金,是指战争期间日本军队从中国掠夺回来的金银财宝。传说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被藏在深山里了。其实,这样的风传并不少见,而且故意把金银财宝埋藏在研制秘密武器的军事基地附近这样的事,想来也挺奇怪的。可是,笸本却对这样的风传深信不疑。他认为:"假如要往一个人都没有的深山里搬运财宝,无论保密工作做得多好,总会有人发现的。相反,要是藏在平时总有军队出入的场所附近,那就好办得多了,而且不容易暴露。军队大概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应该真的有财宝。"于是,签本就选中了风问作为寻找那些财宝的搭档。篷本心想:风间经常拿着照相机在天狗山上转悠,他熟悉山里的情况,而且,寻宝时就算被人发现,别人也会认为他"又在摄影"。" "莫非笸本和风间反对修高速公路也是因为""优希你说对了,因为修路工程开始后他们就没法儿去寻宝了。另外,假如修路过程中财宝被发现了,那自己的辛苦付出就付诸东流了。这是蔷本反对修路的理由。至于风间,好像作为一个热爱大自然的摄影师对开山修路是不能容忍的。不过,关于这一点的可信程度还说不好。 "有一次,联手寻宝的两个人之间发生了冲突。 "笛本说出了这样的话:"两个人寻找毫无成果,再增加一个伙伴吧。"他是想把自己的一个熟人也拉进来,那人在镇上从事不正当职业,风间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不想和那样的人共事,还是像以前那样就我们两个人干吧。"可是,篷本打算自作主张和那个人联系。听说风间担心篮本真把那个人拉进来,所以篷本去镇上的时候他就总是跟着一起去。 "秀介他们在电车里遇见风间的时候,或许他也是 去监视篮本的。 "前天那个下雨的晚上,风间到篷本家去商量那件事。刚开始两个人还能理智地交换意见,谈着谈着双方都激动起来,并开始相互谩骂:"我可不想再和你合伙干了","你才应该被从这个计划里排除出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手里没有资料的风间显然处于劣势。听到自己要被排除出去,顿时就火冒三丈。就在他挥舞着棒子威吓对方说"欺负人可不行"的时候 "悲惨的事情发生了 "事发后风间停留在现场是为了寻找标有财宝线索的资料。那是寻宝必备的,也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的。可是,并没有找到那样的资料。他很懊悔地对我说:"所谓日本军埋藏的财宝,多半也许是笸本的空想。如果我也随着你叔叔相信存在uf0及外星人就好了,那样既和平又能保留自己的梦摁。"" 秀介不禁脱口而出: "他是相信了那个传说" "什么传说?" 在彩虹的脚下埋藏有财宝,是彩虹村的传说。听了这句话,光的脸上露出了悲哀的神情: "传说这种东西,不正确对待可不行啊。" 大概是很在意时间吧,刑警这时看了看手表。优希慌忙地问道: "我姐姐做的饭怎么样?"小室的想法已经听过了,她还想问问光是怎么认为的。 "好吃得下巴颏儿都差点儿掉了。刚才我去村公所的时候已经向明日香道谢过了。" "是在村公所见到的啊。我姐姐没说什么吗?" "除了"辛苦了""请多保重"没说别的呀。发生什么事了?" 优希轻轻地咬着大拇指的指甲: "没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总觉得自己有比较大的失误,究竟是什么,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也许是在签本家里看见过的什么事情吧。" 秀介吓了一跳用严肃的目光看着她: "很重要吗?,难得她表现得像一个名侦探,出现什么失误了呢?光也仔细想想。" 优希抱着胳臂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 "不行,马上是想不起来了。也许只是一种不安心理吧。" 光掏出名片,在背面写了些什么: "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按这个号码打电话给我。拜托了。"分别的时刻到了,光走向停在门口的摩托车。优希在院子里采了一朵红色的蔷薇花跑了出去: "光,这是我姐姐送给你的。" "明日香送给我的?"他伸手接过蔷薇花闻了闻,插到了自己的口袋上,蔷薇花和他深红色的摩托车挺相配的,他高兴地说: "谢谢。好了,多保重。" 等到摩托车驶出了视线范围,秀介刚想进屋去,就见优希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站着一动不动。样子有些古怪。秀介不禁有些担心: "优,怎么了?" 看着她紧绷着的脸颊有些松动,刚以为她是不是要哭,就听到了欢呼声: "二宫优希,你对得起姐姐了!"真是莫名其妙。 这时,优希把从光那儿要来的名片举在眼前: "我拿到光的手机号码了!" "这家伙!"秀介先是愕然,随后就恍然大悟。 "觉得我是个有魔力的女人吧。"看着名片的优希显得文弱又秀气。 "没错!"秀介说着抬头仰望天空。群山顶上,涌上来一片黑云。可能又要下雷阵雨了,雨后还会出现彩虹吧。 在明神池旁对着彩虹许下的愿望能实现吧?光的话又萦绕在耳边—— 传说这种东西,不正确对待可不行。秀介心想,他说得没错。 那时候的彩虹早就消失了。 不过,总有一天我和优希一定要实现我们的理想。靠我们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