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DD》 第一章 j the e 「——有意识所虚构的触觉是滋生同质性怪物的温床。石杖所在,你真是太棒了!你的左手十分理想——」地下室的恶魔如是说道。 ■■■ 我在体内的骨骼微微擦出声音的一阵杂音中醒来。 夜半,眼睛睁开后却发现四肢完全没有知觉。 像是个透明的虫蛹。我的意识化为手掌般大小的形体囚禁在脑海中。无论脑中有形的意识如何摆动手脚,陷入沉眠的身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此刻只有左臂的知觉维系了幽闭于脑中的意识,血潮流经的脉动讯息回传到了脑中。仅属于身体一隅的左臂此刻宛若我的全身。在这唯有左臂留有知觉的时刻,石杖所在这个人被凝聚到了唯一属于他的身体部位。 「——呃!」 那左手的痛楚在意识中化为了整个身体的知觉。 耳边传来硬物摩擦的声音。 那是肉体逐渐被削去的感觉,它化为刺骨的恶寒。 意识中涌上了一股仿佛自己的身躯被放在齿间咀嚼的快感。我感受到自己正缓缓遭到啃噬吞咽。 左臂在下一个瞬间消失,我取回了身体的知觉。黑暗中依然传来窣窣的吮吸声。我旋即推开棉被,只见床上一片血红,身旁则站了一位自鼻子以下全身染满血水的少女。 她带着颚骨碎裂的下巴露出了微笑。 「——因为哥哥看起来很痛苦我才这么做的。」 她身上似乎依附着什么不祥的秽物。左肩与上肩衔接处被平整地划开,既没有痛楚也看不到齿痕。她张开碎裂的颚骨舔拭着我的伤口。这个动作就像是要将什么已经逝去的东西填入我的左肩上庞大的缺口一般。 那是骨骼擦出声音的宁静夜晚。 这个美妙的生命之声宛若初绽放的花朵一般。 ——juer。 0\ 我想起来了。这个夏天的尾声,我从宛若如监狱一般的医院中办理了出院手续,正认真地考虑着大学那边是否应该复学。 我来到了点头之交的邻居,木崎家里叨扰。时值夕阳西下后的傍晚七点钟左右。我既没有按门铃,也没有打招呼,便直接从玄关溜了进去。哎,其实依照我原本的计划,是要直接敲破玻璃窗闯进去的,不过房子的大门没有上锁。真是漫不经心的一家人。 现在这个情况无论谁看到了,都会当作是年纪轻轻不学好的小偷吧!但是眼前这个尴尬的模样并没有让我忘记造访此地的初衷。正好是一个月前的九月九日,那晚,我像是受了金钱诱惑的强盗一般,非法入侵一间民宅—— 好像是支仓坡发生全家自杀的案件。该处的辖区警员接到民众报案,听说是木崎先生一早自己打电话过去的样子。 「昨天晚上我们家里亲子三人相亲相爱地扭断了自己的脖子自杀了。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会造成邻近住户的困扰,请你们尽快过来把现场清理干净。」 这真是个非常没有水准的玩笑话。然而不幸的是接到报案电话的警员一点也没有察觉这个玩笑的幽默感,就这么直接赶往了木崎家,死了。这名警员就这么一去不返。过了中午以后,另一位寻找同僚下落的警员也赶了过去,他一样步上了同僚的后尘,于是支仓坡二街的派出所大半天空无一人。 这个异常现象在警署察觉之前,消息便早早穿了开来。不过它并非藉由当地的媒体报道出去,而只是以街头巷议形式传播开来;「唉呀,巡逻的警员进了木崎家门以后就一直没有出来呢!呵呵,不知道这家人为什么从昨晚就门窗紧闭着……」一群八卦的太太们虽然很清楚这个外部环节的详细情况,但是却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上述的流言就这么样地传遍了支仓坡一带,消息灵通的人们知道此事已经是下午两点过后。这些好事者们为了把这个好康的消息告诉我,似乎在白天打了电话来过。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无聊的内容我全都不记得了,但是电话显示却明确地记载了他们的来电记录。 现在是下午六点四十分,在日落之前的来电共有两通,发话者分别是贯井未早还有迦辽海江的。贯井就不提了,海江的部分问题比较大。他虽然喜欢手机,但是却非常厌恶讲电话这种行为。这个矛盾的家伙会打电话过来本身就带着不祥的气息。 晚上七点不到,在夕阳西沉之后今天的第三通电话铃声响起。对方隐藏了自己的号码,我让他多响了几声之后才拿起话筒。对方的谈话比起过去任何电话都要来得简短。发话者自称是木崎,并告诉我他的地址然后接着说道。 「很抱歉,我累了。请你帮我解脱吧。」 怎么这样啊!这家伙说完这么不堪入耳的话题之后就直接挂上了电话。 我本来想无视这通电话去睡觉,但是却有三个理由让我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第一,桌子上放置着许多便条纸。那大概是海江给我的忠告,上面清楚记载了木崎一家自杀的前因后果。 第二,刚刚电话里听到的地址是支仓坡二街四号之七……那不就在我们家隔壁三栋吗!最后一个理由,我今天刚好跟海江借了左手的义肢。事前的准备相当不凑巧地十分充裕,若是顺利的话,也许可以从户马大姐那儿拿到一笔酬劳。虽然没听说过她曾经致金酬谢帮忙逮捕嫌犯的老百姓这种事,但是至少可以让她今后对我的使唤方式多留一些情面。我稍加衡量了一下,觉得这份工作的投资报酬率还不错。就这么办,上吧!出门前我瞥过了一张便条纸。上面慎重地用红笔写了「四目交会必死无疑」的字样。 「四目交会必死无疑」,这可不得了。简直就像是哪里来的怪谈一样嘛!这下此行所必须付出的劳力成本稍稍微又盖过了投资报酬率……不过既然决定要做,我也就懒得再回头了。 以上这么一长串的原因让我事后来到了木崎家里。 木崎家玄关地板的触感相当不错。这种感觉就像是硬柿子或苹果之类带着水分的果肉,摸起来略硬却带有适度的弹性。 我没脱鞋便踩了进去。带有这家人生活气味的木造墙壁,整片整片地横在眼前这看来既狭窄又不牢靠的走廊两侧。甚至让人担心下一脚就会踩出一个洞来。头顶上的电灯不停闪烁而发出了令人心情浮躁的杂音,明滅交错的光线让眼前的空间显得像黑白照片中的色调一般昏暗。这间房子宛若复写在一卷黑胶底片中。 客厅里的电视自顾自地播放着周日下午动画档的节目。就是那种以中产阶级家庭中日常生活的主轴,永远没有结局的温馨动画故事。这类几十年来不断维系着众多家庭的动画节目,依旧在这个空间中持续演绎着下一秒的故事情节,然而眼前却横躺着收不到这些动画节目良性效益的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应该是一对母女,趴在桌子上的是母亲,而倒在地板上的是女儿。这两具尸体都是正面朝下,头却整个被回扭了过来,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她们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悲伤,仿佛是用尽了一生的感动一般。因为这礼拜「矶野某先生」(注1)的内容是既凄美又动人的故事吗?不尽然,当人们遭逢令人费解的暴力行为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话说回来,究竟怎么做可以制造出这种死状? 虽然上吊式的自杀手法相当为人所熟知,但是像这般把颈骨折断,整个头扭过一圈的方式,无论在力量或技术方面的需求是有点高过头了,要做到这种程度大概非得用巨大的老虎钳固定住颈部,然后啪地一下子扭断才有可能办到。但是其实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因为现在不是让我胡思乱想去推敲原因的时候。对强盗而言,闯了空门的人家中发生密室杀人事件也丝毫不关他的事。 没过多久 的时间,电视里一家和乐的戏码便播映完毕,我将荧光幕上伴着片尾曲卷动的制作群名单抛诸脑后,踏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映照出了整个房子内部的黑胶底片逐渐变得污秽,在我来到二楼的瞬间,整个景象骤然变过了颜色。 木质建材的走廊一下子由黑转白,变成了一片水泥材质的空间。眼前污秽不堪的光景让人联想到了印象沉重的宗教画。 「——惨了!我睡着了吗?」 真是倒霉到了极点。梦与现实竟然纠缠在一起了。 是从哪里开始错乱的呢?走廊深处的转角伫立着一个宛如枯木一般的人形。 「请问你是神父吗?」 那株枯木的声音传递距离意外的远。该死,我竟然梦到与木崎家的事毫无关连的梦境。 「不好意思,我不是什么神父。更何况这世上哪里有带着一只黑狗的神父呢?」 「可是你不是会帮助像我们这种被恶魔附身的人吗?就像电影里驱魔神父的一样。」 「不是驱魔,是除魔。虽然意思差不多,但是做法上可是有些微的不同。」 我可是一向都连人带魔一起摧毁的呢!虽然可以让除魔的对象恢复成人类,但是要他们回归社会是完全不行的。不过我说啊……其实真正可以归类为恶魔的没有这么多,像你们这种家伙只是单纯属于病态的类型而已。不过就是非常普通的精神状态异常,这种夸张的称号就省省吧! 「总而言之我不是什么神父,况且你的病症神父也没辙。看看你是要自己就此安分一点,还是干脆找间大点的医院让他们好好看管你。说起来,我的这只黑狗好像对你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我很痛苦啊!」 眼前出现了杂讯!一瞬之间,我双脚踩着的地板各处冒出了杂乱不堪的荒废住宅形象,感觉就如同播放着带有刮痕的影像光碟一般。 「……我的声音刚才被干扰到了,所以再说一次。去看医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是!我说过了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生病!这才不是生病的状况呢!我到现在一直都很独立自主,很听妈妈的话呀!我每天用功读书,拿到了好成绩。妈妈失去了爸爸,我就代替爸爸取悦她,我不过就是出了一点问题而已,为什么你非得这么说我!」 水泥墙板呈现扭曲。 不对!它正在崩解!随着远方的那个人影情绪高涨,整个走廊此刻都在融化。这下危险了,如果就这么下去我也会被一起融掉……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我没有办法聊些太正经的话题,你先给我一点时间……好了,我们稍微冷静一下。在一位素昧平生的人身上强扣精神病患者的帽子是我不好。」 虽然眼前这家伙把素昧平生的我当作神父的行为也令人不予置评,但我没有点破它。若是不小心祸从口出可是会被杀掉的,不管我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在幻想,被人家做掉都不是好事。 「不过我觉得你与其跟神父求助,是不是找位医生看看会来得好一点呢?你虽然坚称自己不是生病了,但是比起被恶魔附身,我觉得生病还是好一点。」 这种说法所受到的待遇会比较像个正常的人类……不管怎么说,既然这类说法跟恶魔附身一样会被归类为不正常,那倒不如选择对自己稍微有利一点的状况不是吗? 「怎么会好!你一点都不明白!我很奇怪,我非常奇怪!我奇怪得不得了!我明明可以辨别哪些事情自己喜欢,哪些事情自己不喜欢,但是我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全部都做了。我就是这么奇怪!虽然妈妈也说这是一种病态,不过我才不是这样!我是被恶魔附身了!我没有办法恢复正常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是因为附身在我身上的恶魔让我变成这样的!」 远方的人影不断地大声喧闹,水泥墙板不停地崩解消逝,我的颤抖完全压抑不下来。不为什么,是因为连脸颊都已经开始融化了。 「哇哇哇!不妙,拜托你帮帮忙,我不想在这种地方被你融化掉呀!」 「既然这样就请你改口,说我是被恶魔附身了!」 我遭到对方的严词纠正。呜呜呜,这个智障火星人……理解力这么差,真是个棘手的对象。 「我了解!那么我们就假设你真的是被恶魔附身好了。不过这可是非常可耻的事情哦。生病会被所有人同情,不过若是被恶魔附身的话,就像你看到的,会被大家排挤不是吗?」 水泥墙的崩解速度缓和了下来,远方的人影露出了笑容。 「才不是呢!你明明是个神父却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在国外,不相信上帝的人都会被恶魔附身。恶魔会诱惑人们露出自己心里肮脏的部分,促使他们犯罪,这跟精神病没有关系。生了病的人不是只能接受治疗而已吗?可是被恶魔附身了不一样,只要赶走了恶魔,人们身上的原罪就会一起消失,他们的心灵也会变得干净了。」 哎,可是这里并不是国外呀。就这个国家的风土民情来说,根本不盛行罪与罚这套。这里跟国外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大举入侵寄宿在人们身上的神圣品种不同,有的只是自发性的,计划性的人造恶魔而已。 「对,对您真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呢!不过像这种模棱两可混淆视听的话题就暂且搁着。那你想说什么?是指人如果不知道上帝的存在就不会被恶魔附身了吗?」 「就是这样!知识跟信仰是不一样的。如果不知道有上帝这回事,也不可能会知道恶魔的存在,所以说,那个……」 是,是,是……你的理论完备得无懈可击。 「也就是说,你认为恶魔跟上帝其实是一样的啰?」 虽然也可以说是『成对』或者是『共犯』,不过是什么都好。远方的人影看起来越来越高兴,水泥走廊也因此完全停止崩解的速度。在崩坏的地板上透出了两层楼高的木造房屋一角,显现出那个中产阶级家庭里面那条走廊可爱的模样。真是帅翻了!已经可以看到寝室的房门了,只要把门把扭开,就可以挥别这场梦跟眼前这个火星人了! 「你知道吗?上帝是为了考验我们而派遣恶魔来到人间的。我正在接受上帝的考验。我是被上帝选上的人,只要你肯帮我驱除这个恶魔,我就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了!我明明可以恢复,可是大家却都当我是疯子……像我这样根本不是生病!我知道是因为其他人搞鬼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没错,就是这样!因为这样我才会出拳打了妈妈,才会把房间弄的乱七八糟,才会被朋友当成白痴……这都是因为上帝要帮助我的关系!」 「啊,不对,那是因为……」 我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吞了回去。一方面我向来就不喜欢干涉别人的价值观,再者,这次要是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大概会落得相当难看的下场。 「你想表达的事情我大致上都了解。不过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知道这些事呢?」 「你问这样的问题才奇怪吧?你跟我不是同一种人吗?你看!『你的身体也是缺少了一个部分』呀!」 我伸手向寝室的房门门把。 「请不要随便攀亲带故,我是被吃的受害者,而你是吃人的那种。尽管结果看起来差不多,但是我可不想被你当成是自己的同胞。」 房门「喀」地一声顺利的打了开来。 眼前由白色的基调转而成为黑色,太好了!接下来就只要处理木崎先生家的问题了。 我一脚踩进了有点昏暗的寝室。玻璃窗外的固定式百叶窗紧闭着,室内的光线也全仰赖一颗小小的灯泡。不知道是否因为是完全封闭的关系,这个空间就像是蒸汽浴室般叫人难以忍受,寝室里一共有两张床,靠近房间的那头有一名男子面对墙壁坐在 床上。他背对着我呈现垂头丧气的模样,并没有察觉到我走进了房间。从体形看来大概就是木崎先生,他的脖子跟留在一楼客厅里的两具尸体不同,并没有特别的异状,整个身体也还是完好如初的人形,也就是说他还活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他也死了,那谁打来电话告诉警察这一家人相亲相爱地集体自杀呢? 我试着压低脚下的声音。此刻的木崎先生依然背对着我,不知道他究竟发现了我没?他低头的背影让我联想起美术馆崩毁前的模样。我跟床缘之间只剩下一公尺半的距离,还差三步便可以顺利掌握「对方究竟罹患了什么疾病」,然而……阻碍出现了。我的脚「啪嗒」一声勾到了一旁的障碍物。该死,这什么东西啊!怎么大得这么夸张—— 「——」 那是死不瞑目的尸体,两具身着警察制服的男尸!他们正面贴着地板,脖子上的首级整个被扭了过来。 「晚安,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 我听到声音反射性地抬起头,旋即因战栗而屏住呼吸。 ——房间的角落。 我看到了木崎先生大大的身影,我们四目交会。惨了……我跟木崎先生透过一面镜子看到彼此的模样—— 「四目交会,必死无疑!」 我的全身瞬间发出了痉挛。「痛!」这个痛楚就像是身体两端被卷轴固定,施以反向的力道相互拉扯,拉到不能再拉了却不见卷轴停止作用。除此之外,我甚至一只手指头也动不了,对方的力量强大得难以形容!我跟木崎先生只是转瞬间的四目交会,我身体内的中枢系统却完全被他打乱了! 我身处在一间仿佛蒸汽浴室的昏暗蒸笼里面,脚边是两具颈骨被扭断的尸体,眼前则坐着一位神态显得疲倦的中年男子,他以背对着我的模样将视线直直投射在我的身上。我的妈,这景象真不是普通的恐怖!两颗眼珠也完全不接受我的命令,因此就算我想移开视线也无法如愿。最糟糕的是因为身体不听使唤,我从刚才那个瞬间开始就没有办法呼吸了…… 「你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可以让被附身的人得到解脱的那种驱魔师是吧?嗯!你不就是石杖先生家的石杖所在吗?」 我的视线依旧紧紧盯在木崎先生的双眼,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只要他不松开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我就只能任凭他恣意摆布。 「对了,所在小弟。你才刚出院嘛!你住院的理由是……什么原因来着?真是不好意思,我前一阵子一直都忙于工作,完全没办法抽空跟邻居们打好关系。我女儿说要去探望你,硬是跟我要了些零用钱。结果呢!你有看到我们家女儿吗?」 谁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来看过我……啊!那个……那间医院不是本来就不接受亲友探病的? 「唉!我真是凄惨。我的状况大概在你们看来就是被恶魔附身了吧!我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也是因为想要静静地一个人等待驱魔师前来的缘故。我想尽可能让自己不要跟其他人接触。有人报警处理让我觉得很困扰,关于我们家的流言像这样传遍大街小巷也不是我所乐见的状况。因为人哪,只要到了我这样的岁数,第二在意的就是面子问题了。」 木崎先生缓缓地抬起了头,他散发出一股十足的杀意。等一下,是我啦!那个驱魔师就是我啦!别这么性急,我会好好听你说话啦! 「可是,我还是有维持这个家庭的责任,你应该在楼下看到我的妻子跟女儿了吧?她们已经死了一整天了,应该还没有腐烂发臭。可是现在天气炎热的九月,尽管我想把她们放到冰箱,却完全没办法塞进去。虽然我真的想在邻居脸上露出难色之前把这个状况收拾一下……不过终究是无关紧要的事。不对,明明一点意义也没有,到底为什么她们要跟我一起死呢?她们一开始就没有必要跟我一起陪葬。结果到了最后,家庭还是变成了一种负担。」 木崎先生缓缓地回过头,我们在镜中交会的视线也逐渐离开镜子,转向面对面的角度。 「你别担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在不多制造出其他命案之前自行了断。其实我早就应该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如愿自杀。早在昨晚,我就应该『已经把自己的脖子扭断了』才对……」 我的头! 我的头随着木崎先生的动作一点一滴开始横向旋转。 「我好想一个人独自了断,我早在一个星期前就瞒着家人辞掉工作。我累了,真的累了,我累到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在发现这份倦怠前就已身心俱疲。我已经年过五十了,也该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年纪了吧?」 如果将木崎先生身体面对的方向定位为零度,他的头现在转了二十五度。惨了,我大概可以猜到这次的恶魔究竟在木崎先生身上添加了什么样的能力…… 「可是家人却不同意呢!她们好像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叫我不要自作主张辞去工作,说我的身体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我有抚养她们的义务之类的话吧!其实她们说话时的语气相当嚣张呢!唉,亏我们长年一起生活过来,她们最后却是露出这副德行。所在小弟,女人的歇斯底里还真是让人感到绝望。那大概是女人的专长,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男人因为自尊心使然,没办法像她们一样耍小孩子性格。」 四十度,六十度……随着木崎先生的脸庞横向扭转,我的头颅也跟着画出了同样的弧度。一旦来到九十度差不多就是完全侧过头的状况。再下去就算是天赋异能,最多转个一百二十度也是极限了。 「很不幸的,她们的要求被我驳回了,虽然我并不希望一家人集体自杀这类的事情发生,我只想回归到一个人的安静时候。如果要问理由的话,嗯……是什么来着?我辞掉工作的理由嘛……对了,我到了这个年纪却在工作上捅出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大娄子。尽管我终日埋首在数字堆里,想办法弥补帐面上的差距,结果却还是徒劳无功。上面叫我自杀了事,因为债务也无法清偿了,在我有生之年永远也不可能挽回些什么。」 九十度,一百度…… 「喀!」颈骨之间极限扭动的声音渗入了我的心。 我的颈子已经无法再做出多余的转动了,人类身体构造就是这个样子。然而——木崎先生的首级却依旧十分灵活。他的颈椎该不会是用滑动式关节构成的吧?就是那种可以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转的构造。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才想要自己一个人了结的,可是内人跟女儿却不同意。不只这样,她们甚至要求我就算要死,也要选择能够留钱下来给她们的死法。真是不可理喻,我就是因为嫌这么做麻烦所以才寻死的,但是她们却始终无法理解。所以呀,我才打算不发一语直接在她们眼前自我了断,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当时瞬间起了邪念,内人还有女儿,两个人都跟着我的动作一起扭断了颈子自杀了。」 一百二十度,一百三十度……我的头颅依旧不停转向。被恶魔附身的木崎,凡是在他身边的人,脖子以上的部分都会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同步转动。 这就是木崎被恶魔附身而产生的病态。他的患部是头部,因为这个疾病而重生的头部得到了新的能力——煽动,病因大概可以归咎在过度疲倦的问题上面。 下地狱去吧!木崎先生为了不让自己察觉到自身的病态而封闭了思考,并且重复做着看似自杀的他杀行为。只要跟那位大叔四目交会的人都会被强制做出跟他一样的举动。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位大叔的颈椎是用滑动式关节构成的,所以怎么转动都不怕。但是人类的首级可没有办法像那样回转! 我会死!就在接下来的数秒钟之内! 「 不过,我是有这么想。如果我有抚养家人的义务,那么家人也应该有我一起陪葬的义务不是吗?因为如果我走了,她们不是也没办法继续活下去吗?真是这样,那她们就应该跟我一起离开人世。内人跟女儿都纷纷履行她们的义务了。真是的——彼此家族的联系真是把人困在混沌的地狱呀。」 木崎先生的脸庞一口气转到了正后方。 正好是来到一百八十度的位置,他的颈骨滑顺地绕回,而我的头颅则是笨拙的转过……喀! ■■■ 呼呼地喘息声从黑狗的鼻腔中传了出来。 它探头正在寻找那颗滑动式关节的首级。 尽管房间里一片漆黑,因为黑狗的眼睛本来就看不见,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光线辅助。 我左肩上不再呈现义肢形态的左手,靠向了从那颗已非头颅的头颅,从中拉出了形成有形物体的无形之物。 ——狗狗乖。 来吧,憎恨(假名)小亲亲,吃饭的时间到啰! 1\junk 天空的高度异常的低。我睁开眼睛的瞬间,视线被一片水色所包围。 「啊——咦?」 天空成了一片汪洋。 阳光呈现浅浅的白色,透过上方的水流,漪涟的波光照耀在这间石室之中。眼前一片湛蓝的水里,一条黑色的鱼影快速地滑过了我的视野。 头顶上的这片汪洋里可以看到一条体形硕大的鱼儿悠游其中,目测判断它的身长大约两公尺左右。从身影看来大概是鲨鱼之类的品种,但究竟是什么鱼则无法得知。如果我被问到淡水怎么会有鲨鱼这个问题,那会让我相当难以启齿,因为就连那条生物究竟是不是鱼类其实我也无法判断。 那条鱼的身影逐渐远去,不知它是否对于我的凝视感到厌烦,那条鱼就这么游向高处———在这片汪洋更深邃的地方消失了踪影。 我置身于天地倒错的异样感之中,不过这对我来说已是习以为常的光景。 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状况,只不过是在天花板上张开一整片的玻璃墙,隔绝了上面的一个巨大的水槽而已。哎!不如换个说法,直接说这个房间位于巨大的水槽底下比较正确。这里是一间地下室,头顶上的一片汪洋也不是海水,只是一座非常古老的水库。这间天花上顶着一座水库的异常地下室,其室内陈设就像是中古世纪的城堡中的一个房间原封不动移植过来,远离时代气氛的异常风格。 「哎呀!所在,你起床了。」 房间中央,罩着纱帐床上传来一个中性的声音。 尽管从我的角度因为背光的关系看不到他的脸,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他就是这间房间的主人。不过话说回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他的容貌总是处在阴影底下无法辨认。非得走到他的身旁才能看清他的容貌,那张床的位置就是这么经过严密计算而设置的。 这间地下室的格局呈现正方形,就像个巨大的箱子一般。空间的上方罩着一层玻璃天花板,四周则绕着石砖砌成的墙壁。屋子的四面各有一扇房门,除了南面出入用的那扇门之外,其余的三扇从来没被开启过。室内装潢中几乎看不到带有生活感的用具,唯一的电器制品就只有墙角的冰箱而已。所到之处林立着完全找不到共通点的古董。根据不同的观点,大概也会有人把这里当成收破烂的仓库吧!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在我熟睡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没有特别的需要。不过你既然起来了就做好你的工作吧!我口渴了,帮我倒杯水来。」 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恼人的梦境依旧徘徊在脑中尚未完全散去。我摸摸脖子确认颈骨没被绞断,一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间房子里没有自来水,要找水的话就只有冰箱里囤积的蒸馏水而已。我走向房间的角落,绕过堆积如山的地球仪中从容来到冰箱门前。我伸出手,「砰」地一声,拉开了门把……这什么呀?满布着一片黄橙色的冷藏库。 「冰箱里好象只有加了色素的饮料而已哦——」 「如果水喝光了的话就拿那个给我吧!反正那也是葡萄柚水果饮料。」 这家伙明明就只会睡觉,要这么健康的东西干嘛?该不会这副比我来得活泼的模样,就是因为他注重这方面的调养?如果说不同的食物摄取方式会造就群体之间的差异,那么杂食性的我大概就是因此而长不高。 不过无妨,像我们这种人最爱垃圾食物,它不但可以节省每天消耗在餐费上的花用,更可以缩短我们过于冗长的寿命,这可是一举两得的美味。我一边想着速食店里的稀碳酸饮料,一面将橙色的液体倒入细长的玻璃杯中。 冰箱侧面的外壳映照出一袭独臂的男子身影,真是叫人感到厌烦的影象。他原本完好的左臂此刻却呈现残缺的状态,肩膀以下的手臂完全被截断了。这个样子让人联想到归属于某个邪恶势力的机械人形象,然而这个看似强悍的外形却无法掩盖日常生活的不便之处。我在两年前因为一场突发的意外而失去了左臂。这个残缺的样子叫人看了不禁要问,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让臂部与肩膀的接合处被截断得如此漂亮?幸好被削掉的只有左臂,没有连命都被夺走。 日后经过一年半的复康才出院,尽管在求职与人际互动方面多少留下了一些不便的影响,但我对于只剩下一只手臂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埋怨。这样的状态能让我藉由这个不起眼的兼差工作赚取一些微薄的薪水,甚至认为自己还蛮幸运的。不过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系鞋带的样子还真是让我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快点!快点啦!所在君的动作慢得太离谱了——」 我赶忙关上冰箱门来到任性的雇主身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看来我好象落枕了。 「谢谢。哎!过了五个小时才终于有第二次的水分补给了呢!」 房子的屋主微微仰起头接过了玻璃杯,用他那只黑色的人工义肢右手。他丝毫没有停顿的动作,一口气喝光了杯中橙色的饮品。 「舒服多了。对了,你刚刚发出了凄厉的梦呓,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吗?」 「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结束了一场深夜放映的电影之类的感觉。不过这么跟你说大概也不会了解。」 「恩,因为没办法体会嘛!一方面我没去过电影院,再说那种深夜电影究竟有哪一部分是有趣的?」 有趣的节目可多了呢!这个白痴竟然将深夜电影当成了非在深夜无法播映的三流影片代名词。最近的深夜电影可是相当可以让人乐在其中呢!不过呀……就算跟这个完全不晓得电影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家伙详细说明也无济于事就是了。 「没有啦!是我举例举得不好,我只是梦到了让人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已。」 他一脸讶异的表情,双眼圆睁地注视着我。这位就是我的雇主,也是这间地下室的主人。 乍看之下,大概只能判断他的手臂装了义肢。接在他肩膀上的那只义手就像是服饰店的模特儿一样,是用黑色的石膏裹成。也就是说他跟我一样,都是肢体残缺人士,只是这家伙耍宝的能力比我要夸张许多。 他的外表看起来大概十四、五岁左右,蓄有一头有如丝绢般的乌黑秀发,容貌可爱的程度让所有男人看到他都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不过小心,他可是个男的。尽管遗憾,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性,从我这个被他电得七晕八素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事实绝对不容怀疑。 他叫做迦辽海江,因为全名念起来麻烦,所以我都直接叫他海江。这个小鬼头的外型让他只要静静不说话便看起来像个出色的千金小姐,说是上帝即兴创作的艺 术品也不为过,同时也是象征了它不良嗜好的证据。 「然后呢?不堪回首的恶梦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容?我想知道啦!你挣扎梦呓的样子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明明看起来一副相当痛苦的样子,但是所在君为什么一直没有从梦中惊醒让我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他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对我提出质问。这家伙一年到头都在无聊中度过,因此一旦看到有趣的事就会露出难以掩饰的贪念。 「……我就说了是不堪回首的恶梦嘛!那个梦直到现在都让我觉得相当厌烦,拜托你不要再让我继续回想了,我在梦里可是差点就丢掉一条小命呢!」 说起来应该是必死无疑吧!毕竟整个头颅就这样喀的一声转上一圈…… 「咦!你梦到自己差点死掉的场面吗?所以才会有发出『救命呀——』、『住手——』……之类的梦呓呀……啧,要是你再多睡一会儿的话就更有趣了。」 这家伙的意思是想听听我死时发出的惨叫吗? 「你真是差劲透顶。既然看到我在做恶梦,为什么不把我叫醒呢?是怎样!你喜欢看到人家痛苦的样子吗?会因为男人的喘息声而感到兴奋吗?」 「嗯……看情况吧。所在君刚才可是让我感到相当愉快呢!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什么样的往事,不过梦中你有提到什么支离破碎之类的有趣话题。你刚刚的样子真的让我感到十分享受,这是我的真心话。」 这家伙露出一脸满足的愉悦笑容。 「——」 ……糟糕,我不小心又煞到他那可爱的样子了!尽管我对此感到相当懊悔,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那笑容真是可爱到不行,只要是男人绝对都拿它没辙……其实我相当讨厌这个家伙,但是却完全无法抗拒他的笑容。这个该死的自恋狂,哪天非矫正他一下不可。 「……唉,你这种态度真叫人看不下去了。是怎样!照你的想法看来我不就像是在这两个小时里面一直被你强暴吗?你这个虐待狂,竟然把我丢在那边不管来取乐。如果不希望我告你的话,最好识相地拿点补偿出来!」 刚刚大约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换算成旅馆的休息费用是五千元左右……嗯?不过出卖人类的尊严,两个小时换得五千块的报酬究竟是高还是低?值得吗?反正我本来就不怎么值钱。 「那是我的台词啦!你白天的时间都被我买下来了。要怎么使唤你是我的事情,而你有回应顾主期待的义务。可是所在君却都不肯陪我不是吗?那么至少让我听听你的梦呓,打发一些空闲时间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哼了一声,十分不满地转过头去。 如何打发时间,这个课题对于迦辽海江这个人来说可是人生大事,这家伙从不曾走出过这个房间,哎!没有人帮他的话,他连下床都办不到。 原因很简单,因为海江的四肢全都是人工的替代品。上帝相当无情,尽管给了他无人能出其右的美貌,却又同时剥夺了他全部的行动自由。如果说我是属于邪恶势力独臂的机器人,那么四肢残缺的海江就是该组织的大头目了。 就现在这个状况而言,我的工作就是早上帮海江装上义肢,然后傍晚将它们取下。生活所必须的花费,这个工作就可以赚得八成,能让我找到这个尽管只有一只手也可以办得到的工作是让我松了一口气,但是总觉得这样的工作有点搬不上台面,让我做的有点心虚。在这个郊外的地下室里,从一个无法自由行动的小孩子身上榨取钱财,该怎么说呢!简直比小白脸还不如。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邪恶组织的老大出生于富裕的家庭,对于给我的薪水似乎一点也称不上负担。对海江来说,单凭现在这个身体直到离开人世之前,在食衣住三方面都没有太多的麻烦。他有一副功能性相当出色的义肢,只要装上去,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自己处理。在我上工的第一天,这家伙还不是照样靠着义足自己一个人去了厕所。不过海江这个大少爷尽管拥有如此出色的义肢,但是它们优异的功能性毕竟不等于装起来舒服这回事。好象无论什么样的义肢跟海江都合不来,所以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像这样躺在床上。 是啊,义肢这种东西多半会给人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而今天义肢结合的状况似乎特别糟糕,我今天只能帮海江套上左脚跟右手的义肢而已,这么一来—— 我开始搜索房间的角落……找到了,一只黑狗蹲在墙角。它的姿态就像是绘本中出现的恶魔图象。这只狗的双眼天生就看不见,一辈子也感受不到光线的存在。不过可不能因此而小看它,那只狗在追击猎物的时候可以借用人的眼球作为行动的依据。 「所在君?怎么了,你真的没问题吗?脸色超级难看的,要不要喝些什么吗?」 「我的脸色才不难看,你不用管我,不需要你来担心啦!我对既没有水也没有啤酒的小孩专用冰箱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要吃点什么,肚子也饿了吧!」 「你这么说不矛盾吗?明明不舒服了还要我吃东西。而且你这家伙会跟我收钱的吧!」 「当然啰!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我都会从薪水里面扣掉。」 「看吧!爱欺负人、冷血、守财奴、压迫部属的领导阶层!算了啦,反正不舒服也是白天的事,到了晚上就好了,你就别管我吧!」 我发出嘘声挥手要赶他走,不过因为海江只能待在床上动不了,所以我还是自己回到沙发那里去了。这间异样的地下室最大的优点就是坐在这张沙发上的舒适感。它出色的程度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要我在这个沙发上睡个三天三夜,我绝对有自信可以办到! 「——话说,你刚才的恶梦,是梦到木崎先生的事情吧?就是你一个月前的晚上执行的除魔工作。」 这家伙想问就问嘛,这么别扭做什么?对于他这种死缠烂打的态度我才应该要闹别扭呢! 「……是啊,不过为什么你这家伙会知道?」 「因为你在做梦的时候像这样叫出来:『住手,木崎!我会揍飞你哦——』明明就快要死掉了,所在君的反应还是真是够奇怪呢!」 这个该死的小鬼覆盖在刘海阴影下的双眼,眯成了下弦月的形状,还嗤嗤地笑着。都已经知道是这么回事,却还对做了恶梦的我冷眼旁观,这家伙的性格真是腐烂到了极点。 追根究底,我会遇到这种事情这家伙也脱不了关系,他应该要阻止我去的。就算能够赚到钱,当那种工作根本上就不适合我。石杖所在这个人的原则就是轻松地活下去,我深信这种生活方式才是最为理想的,是让我自己获得新生命的主张。 然而当时这样的想法却仿佛完全不存在,我什么也没多想就往这个大洞里跳。 那天晚上——那个叫人不会希望再有任何牵连的恶梦,我一脚踩了进去。 那个集体自杀的家庭,那位头颅可以自由旋转的怪男人,那个让人决心一辈子不再碰第二次,俗称「恶魔附身」的流行病…… ◇ 这种病例被社会认可大约是在十年前左右的样子。 它的学名是「类激化药物异常症候群」,也有人称它为「细胞受体冲突症」,是一种突发性的精神障碍。它的成因是在人们长期处于情绪低潮,或对于他人抱持恐惧等等心理之下而引发的代表性疾病。尽管这种病症在医界被归类为典型的现代疾病,但是真正知道这两种正式名称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局限在与这个病症有关的当事人而已吧! 总而言之,这些病患就是无法控制情绪的精神障碍患者。尽管这个病症没有致病的病毒,仅仅是因为出现这样的病征而得名,可也不要认为这些病患只是单纯的疯子,跟生病没有关系。毕 竟忧郁症也是非常典型的一种精神性「疾病」。即便是感冒无法侵袭的健康肉体,其他病菌也会想尽办法致使这个人生病。一旦某人的脑袋与一般人不一样,那他并非是精神出现异常,不过就是人体机能方面出了状况罢了。毕竟人类的构造是由各种神秘而不可解的精确结构所构成的,不会在毫无由来的情况下出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把这种患者的生理现象认定为一种疾病的人,也就只有医学专家而已,普罗大众还是称它为「恶魔附身」。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些病患所产生的行为,怎么说都只能用恶魔附身的方式加以形容解释。这类患者身上人格出现剧变,或是失去自我意识等等症状都还算是轻微,重度的病患甚至会出现自残的强迫症,而其中的未遂者更会对于周遭的人们产生杀意。说得坦白一点,这就是某些内心过于纤细的情绪导致伤害行为的原因所在。 「不过这种东西啊,根本上来说不是什么恶魔附身吧?他们纯粹只是行为夸张的病患而已不是吗?怎么会用到什么恶魔之类的谬误说法。」 「大概是恶魔附身这种说法比较容易理解的缘故。撇开有实际看过这类病症的人们除外,对于一般大众而言,就连听到忧郁症都不太能够体会,但是他们却可以轻易地想象被恶魔附身是怎么一回事情。若是用恶魔附身来解释这些患者的症状,那么一般人也就可以接受他们口中难以理解的言论了。对人类来说,若是将他们所无法想象的行为全都归作恶魔附身,那么大家就都可以理解了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说恶魔这种东西终归是不会出现在日本,但是这些患者基于自私的心理而任由患病后的假性人格恣意妄为,本身就是过度腐化的现象了。再说,这个国家戴着假面的人们,内心多半也都藏了一头野兽呢!」 就是这么回事,恶魔附身本来就是外国人的白痴谣言。他们的信仰结构比例上来说是一对六十亿,而且其中的厉害关系的平衡更是绝对偏向他们上帝的那一方。在这个正值世纪末的日本,恶魔这种东西仅仅是一神信仰宗教世界中的存在。 「真是叫人沮丧的说法。真要说是被什么秽物附身的话,选择犬神不是好一点吗?该说犬神比较有亲切感,还是犬神附身的这种说法比较会让人冷静下来。」 「错了,这种状况可不适用于让人冷静的假设呢!尽管犬神的信仰在现在的日本社会已经式微,但日本人终归是日本人,不管怎么说对于兽灵附身的词汇依旧是相当敏感的。再说恶魔附身听起来就好象事不关己的电玩情节,但是像这种在自己国家里面原始就有的疾病,难道听起来不会觉得它太过于现实且无聊透顶吗?」 「唉……你想说恶魔附身这种说法,相较之下充满了八卦的味道吗?」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认为现在恶魔附身的说法其实是一种当下流行的现代病,尽管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像是可以获得解脱,但是却永远等不到这一天到来。所以每个人也因此积存了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虽然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崩溃,但是周遭的人们也同样也有可能在下一秒钟自我毁灭——你不觉得这样的想法会让他们稍稍为安心一点吗? 沉迷于这种流言的一般大众大概都已经有了哪天自己就会崩溃的觉悟,他们张开一层虚伪的防护网借以麻醉自己。『大家一起共同遵守不去思考的愚钝默契』,这个现象在当下不是相当普遍?『恶魔附身』这种说法,便是藉由反应驽钝行为的模式风行,因而大肆传播开来。就跟这个词一样,若是要将责任转嫁出去,那就必须要有适合的祭品。」 也就是这种现象是人们自己的内分泌失调性中毒、自我催眠、自我崩溃而已吗?这个早熟的家伙……要真是这种说法成立的话,恶魔附身也不过就是一种现象而已,根本也谈不上「类激化物质异常症候群」什么的。仿佛一年后又会被另外一种流行语掩盖过去……不过所谓的「麻烦事」,就是因为它不只是纸上的空谈,而是实际引起了大范围的灾害,所以叫做「麻烦事」。 恶魔附身是真的存在的。 举例来说,就是精神上真正出问题的那些病患。 再将例子说得深入些,他们就像木崎先生一样,放弃了人类的身份并且获得了「超能力」的患者。 最近数年之间,超乎寻常的犯罪模式增加不少,这些异常的犯罪事件大概都会被当成恶魔附身流传开来。然而其中真正是因为恶魔附身所引起的案件大约只有百件左右的数字,甚至不到所有异常性犯罪的一成。 「所以说,被混淆的一百个假像之中混杂了十个真正异常的事实。这么一来所有的事件既都成了假像,却也全部都可以说是事实了。」 说起来很妙,对于大众来说,尽管经历了木崎先生的事件,但若是将其他九件也归类为「异常性犯罪」,那么木崎先生事件也有「犯罪手法超乎寻常」这个共通点而被囊括其中。换言之,尽管社会广泛地接受了「恶魔附身」这样的事实,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恶魔附身」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这类异常性犯罪被称为「恶魔附身」有它的原因,这个原因并非这些犯罪者表现出了难以理解的行为举止,而是单纯地展现出了人类无法办到的能力。基本上这些「异常性犯罪」的例子都只是妄想中的产物,与精神障碍被归属在同一个层级。然而,其中有一些个别事件超越了妄想的范畴,变成「极为特殊」的案例。像是颈骨可以无限制地自由旋转却不会因此而丧命的病患,终至卷入了无辜的外人而酿成犯罪事件,这便会被归类为上述这种「极为特殊」的个别事件。确实这种情况,看到的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一致认为,这些犯罪者如果没有借助恶魔或其他同类型的超自然力量便无法办到。 ——真是的,真实愚蠢极了。在这个文明过度兴盛的时代之中哪里有什么恶魔?我才不相信呢!我确实遇过一些人,这些人除了将他们归类为恶魔附身以外无法别作他想,但我还是不相信有所谓的恶魔。恶魔那种东西呀,就算真有其事,身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也不应该接受它的存在。我还没有想过要去接受,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认同吧!就算你复制了一百个木崎先生摆到我的面前,我也会顽固地大笑出声给你看。 ……然而尽管如此,实际上我却有无法将恶魔视为荒诞无稽的言论而不当一回事的原因。因为尽管我想要否定它的真实性,这个事实却血淋淋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视线前方的这个小鬼,既没有被什么恶魔附身,也不是「类激化物质异常症候群」的患者,他是真正的恶魔。 ◇ 我开口对海江问到。 「我说啊,你知不知道真货跟假货的区别在哪里?」 「咦?什么真货、假货?」 「就是恶魔附身这回事。真的被恶魔附身,或者根本跟恶魔没有关系,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也就是说普通的病患,跟不普通的病患之间究竟有何不同?」 我回想起一个月前,在我们家隔三栋房子的建筑物里发生的事情。 睡落枕的脖子隐隐作痛,那个案件——我究竟是怎么解决的呢? 「嗯……你是要从附身的东西是恶魔还是其他东西说起吗?」 「没这回事,恶魔的授课该结束了,现在流行的恶魔究竟是真是假都随它去吧!我想问的是人们究竟为何会被恶魔附身。」 「什么呀!真无趣……不管真恶魔也好,假恶魔也罢,会被它们附身的类型不是很明显吗?这些东西从以前就爱死了懦弱的的人类了。」 「啥?你这种说法倒果为因了吧!人类是因为被恶魔附身才会产生精神疾病的,你不是也说恶魔附身是一种病症吗?」 「我说所在君 ,你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流行性疾病不是因为人们的免疫力衰落才会感染他们的吗?体力不佳的人,还有身体状况不好的人,他们都会因外在因素而容易染病。既然肉体是这样,精神方面当然也是如此。所在君就是这么温柔,你不能接受弱者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成为被人欺负的理由是吧?但是这个事实是不容辩驳的,因为恶魔从来就只会附身在懦弱的人类身上。」 他说话是露出了一脸得意的模样。这表情不禁激起了我心中的反感,他就是这种地方特别讨人厌,喜欢擅自想象别人的个性。 「你想说被恶魔附身的人们全都是自作自受啰?不论体格与身体状况的好坏,只要是人格方面不够成熟的『弱者』被恶魔附身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呀,软弱的人类就会成为恶魔附身的对象。不过确切地说,被恶魔附身并不是因为被附身的人心灵懦弱,而是该归咎于他所身处的「环境」变得脆弱的缘故。如果将人们的心灵归类为内在,那么影响内在的外在因素就是环境的变动了。比方说家庭问题,或是友情之类的人际关系,还有社会给这个人的评价……等等。 一旦脚下的地板产生了动摇,立足于该处的人们很自然会深受其害。这个结果便会造成他们无法适应正常的社会环境。像这种状况便证明了环境不见得是由人类所创造的,而是环境改变了人类这个事实。于是趁着这个机会,趁现在这个时间点,变得懦弱的人类心里,俨然成为魔物的寄居的对象。 恶魔的存在,是以它们的立场肯定了懦弱的心灵。由于人们软弱的内心是恶魔壮大的温床,于是它们也反过来全力地培养人们懦弱的一面。它们会促使这些人们失去的社会性再也找不回来。我们举一个陈腐的比喻加以说明,像是有些人失恋了便无法活下去了对不对?像这样的想法其实只是对于悲伤的一种发泄方式,然而被恶魔附身的时候,失恋的人便真的会想不开而自尽。『因为悲伤而想要轻生,但是却因为害怕死亡而无法下定决心结束生命』,这才是人们心理上该有的平衡。不过对于被恶魔附身的人来说却不是如此。『因为讨厌悲伤所以只有寻死一途』,他们心理会出现这样的想法,让他们对于未来丝毫没有恐惧感。真正最叫人感到害怕的人类,是那种对于自己费尽心思构筑的过去与未来毫不在乎,除了『现在』之外,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这种人。」 「只看得到现在吗……那是因为人们有许多的牵绊,让我们非得思考明天的一切。而这些患者们眼中只看得到现在,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就一点也无所谓了。」 如果真是这样,对他们来说死亡这种未来根本一点也不足为惧。如果真有什么会让他们感到恐惧的,那就是「现在依然活着的自己」,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那么你是说,对于活着感到厌恶的他们,与犹豫不敢面对死亡的我们,彼此正好处于相对的立场啰?」 「对呀,对于像他们这种只看得到眼前的人来说,仿佛在当下这个瞬间他们方才呱呱坠地。所以周遭的一切事物也对他们来说都充满了不确定性。然而,并非所有的情绪都无法遏止他们走上绝路。像他们这样心灵受创的人们,或许可以说是被某些根深蒂固的想法束缚,他们其实非得仰仗『自己所订定的条件』而活。一旦失去这个条件,也会就此失去继续延续生命的动力。尽管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的其他情绪而崩溃,然而一旦这些『只对他们才具有意义的条件』破灭,他们就会因而自我了断。此时这种濒临崩溃的心灵便容易被魔物附身了,也就是这种濒临崩溃的内心容易让魔物有机可乘。」 「……」 搞什么啊?这些人擅自订定了支持着自我存续的条件,然后又在最后失去仅有的动能之时,任凭自己让恶魔附身而犯下大量杀害无辜生命的罪刑。开什么玩笑!想死的话就自己一个人去死!不要连朋友或亲人也全部拉下去跟自己一起陪葬! 「真是愚蠢至极!结果这些人终究是无法适应社会的软弱者而已嘛!是,我知道了,他们的想法是不该获得理解跟同情的。不过就是些一点小事被逼急了的软弱家伙们,谁会浪费自己的心力去理解他们呀,笨蛋!」 镜中映出了我的模样,是有些什么事情让我难以容忍吗?透过镜子,我看到自己的脸上因憎恨的情绪而扭曲。此时大概是我的身上飘出了什么令人讨厌的臭味,墙角的那只黑狗来到了我的身边,状似愉悦地蹲坐在一旁。我来这里替海江工作,日复一日,它就这么对我越来越亲昵……危险! 「呵呵,当然不可能去理解他们的想法啰!因为所在君的想法跟正常人一样健康。你听好,这时候不应该去责备他们放纵自己的心灵变得懦弱,而是应该试图去思考,试着找出让他们的内心越来越软弱的原因。 面对这样的状况,会产生决定性效果的说词,并非是说他们因为这点小事崩溃感到羞耻。而是要对他们说:『看看你们因为这点小事就崩溃究竟有多么可怜。』」 海江这段言语中的意涵,仿佛透露了他对这些人们的同情。他为了强调这样的意念,纱帐下的阴影可以看到海江的手缓缓摊了开来。那是他装出来的态度,这家伙没有这种对人类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怜悯情绪。 不过他话中的意涵我完全理解了。我们做个假设,仅只是随意的假设,如果有个人对于某个容器中的液体感到恐惧,深信他喝了那个容器中的液体就会死去。然而那家伙因为什么一念之差而让那容器中的液体滑过自己的喉咙。尽管他的身体没有因此而产生异状,他却会因为这个饮水的举动而真的就这么自杀死了。 认为这样的行为懦弱,那是身为坚强的人们自以为是的傲慢。因为像我就没有这种因为引水而自杀的勇气,尽管一般人无法理解什么样的想法促使他们做出引水自杀的行为,不过像他们这样可以为了不痛不痒的理由而自杀的人们,或许该说是基于极致疯狂的强悍心理使然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像他们这样对于融入社会感到恐惧的懦弱者而言,连这样的恭维话都无法加以肯定,这也是事实。 ◇ 尽管我与海江聊的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话题,但是时间依旧这么径自流逝。随着夕阳西斜,整个房间也暖暖洒上一片沉郁的暗色染料。这间地下室因为没有电灯,所以日落之后就会完全笼罩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 「真是惬意呢,只有太阳与月亮作为照明的房间好浪漫呀!」只要是女人大概都会自然流露出感动的情绪吧!可惜我是个男人,也完全没有对此感到高兴的基因。我的肚子饿了,差不多也该是到了眷恋正常灯光的时刻。 「我该闪人了,再不给胃里塞些什么东西进去我就要死了。」 胃里咕噜咕噜地为了没有食物而翻搅,仿佛下一刻就要在胃壁上蚀去一个大洞。 「咦?所在君该不会从早上到现在就什么都没吃吧?」 「你不是从白天就没看到我吃东西吗?与其说早上开始,到不如说我从昨晚就没有吃过东西了。」 「哇!真的假的?这样不行哦!你本来就已经很不健康了,竟然还不吃东西。不过我们家有食物……你要吃吗?」 「不吃,我不习惯在这边用餐。」 特别是因为金钱的缘故使然。人们一旦吃了不合胃的东西就会弄坏肚子可是屡试不爽。 「什么嘛,真是失礼。不过仔细一瞧,你的气色不好,所在君该不会是因为一直喝酒所以长出啤酒肚,所以正在减肥吧?」 「真是多谢你的鸡婆,我纯粹只是因为没钱而已!」 没错,虽然我一辈子缺钱,但是最近真的不太妙。在这边打工是领月薪,而海江这家伙非常讨厌人家预支薪水, 还有日薪制。啊啊啊——去死吧,这个小鬼头暴发户! 「什么嘛!不过就是这种小事。如果缺钱的话工作就好啦!你在我这边只要帮我处理义肢的装扣与卸除,我可以准你剩下的时间出去打工哦!」 「没有工作做啦!你能想象有什么样的工作一只手可以办到,又不需要脑袋好,也不需要体力劳动的工作吗?」 「可以呀!就有一个非所在君不可的工作,你只要像处理木崎先生事件一样,替恶魔附身的人除魔就好啦!在那之后,那位木崎先生不就送了报酬来给你吗?」 「是有啊,但是被户马大姐给没收了,还撂下一句志愿服务的人不要拿钱之类的……不过算了,反正木崎先生的财产光是还债——」 我想起来了!在那之后,我为那个颈骨可以自由回旋的木崎先生除去了身上的恶魔。「你干脆把我杀了算了……」他好像一边哭着这么说,一边又跟我道谢。而木崎先生那个患病的器官摆出了全世界最可怜的表情,让那只黑狗…… 「——海江,那个时候……狗……」 「对了,对了。我要跟你说那个遭到恶魔附身而残杀小狗的事情。什么嘛,所在君也有好好调查过了嘛。」 「啊?『遭到恶魔附身而残杀小狗的事情』?那又是什么?」 「咦!你忘记啦?这是我第七次告诉你了。大约是在一个月之前,好像有人猎捕小猫跟小狗并且把它们全都杀掉了。他好像是把这些小动物的皮全都剥了下来然后剩下的丢掉,外皮则跟着可燃垃圾的回收日一起处理。起初都只是听到传闻而已,直到两个礼拜前左右开始有人看到那个犯人,于是大家似乎开始热烈讨论那个凶手是被恶魔附身了。」 「——」 我从口袋中取出手册,找到两周前的记事。那是九月的最后一个礼拜。潦草的文字跟往常一样写上了「没有特别的要事」。 「我一点都不晓得这件事情。是怎样,小狗被杀?这是几世纪以前的事情啦?现在这个社会连小巷子里都看不到野狗的踪影。就算有的话也是深山里的农舍才找得到,不过你不知道吧?在山上或者田里面屠杀动物的行为叫做打猎哦!」 「才不是呢!被杀害的不是野狗,是家猫还有家犬哦!刚开始的时候犯人只对看门狗下手,不过最近他似乎会进入人家家里把小狗偷走的样子。多亏了这个小偷,支仓市里的家犬数量锐减,晚上变得安静许多了。」 ……这么说来,昨天晚上那只汪汪叫吵死人的笨狗格外地安静呢! 「嗯……结果呢?那个凶手警察抓起来了吗?」 「他目前行踪不明。警察那边虽然想要缉捕这名凶手加以管束,并且张开了搜索网。不过他们还没有摆出开始认真办案的样子。毕竟受害的也都只是些猫猫狗狗的小动物而已。不过根据目击者的说词,犯人似乎是个看起来个性相当阴沉的家伙。这个对手感觉挺弱的,抓到他的话应该也可以从户马小姐那边得到一些酬劳。怎么样!所在君要试试看吗?」 「不干!一方面我没什么兴趣,再说就算我有什么万一,户马大姐那边也不会给我半毛钱。」 何况——「就算那个凶手真是恶魔附身,他也还没有真的开始杀人呢……」 「是啊,还没杀人呢!真不愧是有住院经验的人,判断的过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竟然被听到了,这家伙的耳朵是顺风耳啊? 「啰嗦!你给我闭嘴。这种愚蠢至极的事情怎么发展都好!最遗憾的是我没有朋友是犬科的,他要杀几只狗都不干我的事」 「哇!真是过分——那所在君是要视而不见啰?」 「这又不是人类该插手的事件。报仇这种事情应该是被害族群的同类来处理的工作。想要抓到这个凶手的话,不会叫狗警察出来呀?」 「哇!竟然连这种话都讲出来了……你真是有够无趣。我从没看你像今天这样顽固地拒绝过,木崎先生的事件你不也是见钱眼开地点头答应了吗?所在君不会隐瞒了什么没说吧?比方说你认识那个屠够贼之类的……」 尽管海江吐出毫无根据的言论,但是我却没办法加以否定,毕竟对我而言,这世上最不值得信赖的人就是我自己了。 我查阅了近一个月以来的手册,在木崎先生家的事件以后,潦草的笔记中写画出了爆笑的内容…… 「有绪你吃太多了要减肥!留意水果醋。」 有了,上面标的日期大约是一个礼拜以前。 「不过……就算我自己看过来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呢。」 海江那家伙咬着手指露出一副非常想看的模样,但是这本手册对我来说可是写了许多不能见光的秘密。就算拿他那义手上一根根活动自如的神奇手指跟我交换也不给看。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那东西我想要得不得了。就算卖掉自己的灵魂也想弄到手…… 「怎么样呢?你认识那个凶手吗?」 「不是告诉过你我不知道了吗?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跟我有关的事情!还有,以后禁止谈论这种无聊的恶魔附身话题。如果真要说的话,就像今天一样,在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的时候讲吧。」 我收起了手册,这么一来距离日落只剩下三十分钟了,差不多也到了下班时间,今天的工作就到这边闪人吧。 ■■■ 「那就明天早上再见啰!」 海江用每天固定的台词送我走出了地下室。我确实地带上门把,走过石砖砌成的狭廊步上阶梯。随着脚下一步一步,经过了四公尺高的落差之后,我将楼梯尽头的一扇门扉推开,终于又回到地面上了。 地下室的出口是一片森林的中央。太阳已经西沉,周围呈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夜光景。 海江的地下室座落在森林之中。不对,应该说位于森林中的水库底下,有一间地下室,就是那家伙的房间。这个水库的外围活像一座城墙,它的中心被一圈必须抬头仰望才看得到顶的高墙围绕。乍看之下,大约可以推测那是十公尺立方左右的巨大水泥材质物。这种奇妙的建筑物叫人十分难以联想它竟然是紧急用的储水库,而水库的旁边只有一盏高高的照明灯杵立在那儿。 笼罩在那盏灯光之中的水泥方块,无论谁看到了都会觉得与其说它是一座储水库,更像一艘太空船。如此特殊的风景应该要刊载在市内的观光导览上的,不过我却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人提起这座水库,就连市公所的公务员也不知道的样子。尽管它没有离谱到非得是消防局的老职员否则不知道的程度,但是我不认为这些知识丰富的长者可以说出水库底下有这么样的一间秘密地下室。知道海江居所的人只有我跟户马大姐。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曾经因恶魔附身事件而感到困扰的一小部分被害者。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呀?」 我结识这间地下室的主人,迦辽海江大约是在两个月前。 当我办理出院,正寻找合适的义肢时,户马大姐介绍了一位拥有特殊义肢的收藏家,我便是借由这段因缘而认识了他。我没有抱着希望只是想尝试看看,然而海江也是凭着一时兴起而答应接受我的拜访。之后海江并没有将他的义肢让给我,不过他却在那次碰面之后没多久便提议要我担任照顾他的工作。我受不了金钱的利诱便就接受了。 那次与海江碰面时,是在两个月前的某一个夜晚。我清楚地记得那晚皎洁的月光与水波折射之下显得斑斓夺目的地下室。海江给我的第一印象糟糕透顶,我跟海江一个没有左手,一个四肢残缺。「我们都有活动方面的障碍,所以彼此相互协助一起努力吧」——之类充满和乐气息的对话并没有出现在我们之间,相反地,我对 他一点亲切感都没有。在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突然涌上我的心头。「不要跟这家伙扯上关系!眼前这个生物跟你至今遇到过的截然不同」——当时我体内全身的血液传遍了这个声音而激荡着。 毕竟他可是四肢全部残缺,那样不是很难受吗?难受的程度让旁人光是看着他就会觉得很累,从我出院以后,整个思考模式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座右铭也改成了「今后的人生尽可能轻松地度过」,因此面对眼前这个光是相处起来就叫人感到疲惫的家伙,我可是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任何深入的交往。 「……不过现在的我却是每天都来这里报到,唉。」 真是的,我到底为什么会接受照顾他的工作呢? 能够想到的理由大概只有报酬而已。海江提出的待遇相当优渥,工作轻松,薪水也没有让人犹豫的空间。只要每天早晚到他的住处帮他装卸义肢,一个月就有二十万的丰厚薪水。这样的工作会让口无遮拦的学弟说是在当人家情夫也不是没有这理。不过我的脖子,也被扣上「上班族」的颈圈就是了。 ◇ 步行了十分钟左右我来到了街上。 虽说海江的地下室是坐落在森林之中,但其实那座森林的面积并不是非常大,大约就是一间大学的校地左右的大小。大约步行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绕外围一圈。 即便走出了森林,但是离住宅区街道的灯光却依然有一段距离。支仓市内大约有一半以上是田野与山坡地。无论再怎么花钱投资市中心的建设工作,它始终是个距离大都会得要花上两个小时搭乘通勤电车往返的农业小镇。只要走出车站五公里的路程,便可以像我现在一样跟大自然融为一体。对于现代的青少年来说,这里是个最难以久持的环境。海江的居所位在地下,电磁波传不到那里,自然手机也收不到讯号。那家伙唯一可以依赖的通信手段就是那个地下室某处的电信局制式黑电话。说到电话,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察看了通话记录。 没有简讯,没有来电记录,现在时刻正好是晚上七点整。我非常准时地错过了最后一班公车。离开森林之后就可以来到县道旁,但是最后一班公车的发车时间到六点为止,从这里到支仓坡有五公里远,还得要加上距离车站的两公里,有一场漫长的旅途要走了。我可以清楚听到肚子饥饿的叫声。市营公车处应该多努力一点啦! ■■■ 一整天没吃东西还真是有够难受。我为了填饱肚子来到经常光顾的居酒屋。这间餐厅的名字叫做」星云晚餐吧」。里面的菜色明明是走意大利风格,但是餐厅名称却完全沾不上边。店面大概是一间大学教室的大小,餐桌密集地放置其中。整间店的寒酸气息在其他地方恐怕是见不到了。用餐的人几乎是坐满了店内的40余张桌子。顾客群中最小十六岁,最大不超过三十岁,整个餐厅里面弥漫着酒精与香芋的味道,还有言不及义的话题。 混杂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家伙敏感地察觉到了我踩进这件餐厅的脚步声,瞬间站了起来。 「——咦!」 「啊,学长~哟呵~这边!这边!」 餐厅内众人的视线全都一同投射到了我的身上。那家伙丝毫不顾旁人的眼光,乒乓地敲着桌子,大动作地向我招手。一位迷一般的生物于此刻登场,我非常清楚就算我就这么转身逃走,那家伙也会紧追而来,于是我便死心坐到这个白痴的对面。 「真是的,学长来得好晚哦!你又去海江那边了吗?」 贯井嘟着嘴露出不满的态度。她虽然一副理直气壮地责备我晚到这间餐厅,但是其实我根本没有跟她约过什么。 「一客潜水艇三明治。饮料吗?不要饮料!给我水吧!」 「你根本没有在听我讲话!学长!像这样被人大摇大摆地忽视不理是很不好受的~」 「是,是,不要哭,不要哭。你一哭会让人觉得很麻烦。我有在听——不过能够忽视的内容我是想尽可能置之不理就是了。」 我推开贯井强占桌面的菜单,清出了自己的空间。看来她是已经用完了晚饭,桌子上堆叠着装有意大利面、沙拉,还有蛋糕残渣的空盘子。这家伙明明就只是个学生,但还是跟以前一样相当有钱。 「贯井,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今天饿得快死了,在我吃过东西之后要我听你说话也可以,但是在我吃东西的时候就请你不要讲话。」 我伸手制止一副有话要说的贯井请她闭嘴,要是空着肚子应付眼前这个家伙我可真的会倒下去。 「我知道了~那我也点一些东西吃吧!」 「小姐~」她于是非常有精神地招呼了店员。这个女生的外表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全名是贯井未早,一般都以贯井称呼。 她跟我是从高中开始结下这段孽缘,我们相处的模式从以前就是这般充满闹剧喜感。粗略地形容起来,她是个既活泼又开朗,个性表里如一的没用女生,就连说谎这点小事也办不到。换句话说,她是能够百分之百发挥「善良」这个词汇意涵的人,跟她应付叫人感到非常棘手。 ◇ 这间餐厅最便宜的餐点是潜水艇三明治。相反地,最贵的则是一点也不好吃的鸭肝。尽管对于店家来说利润最高的商品是酒精类饮料,但我还是决定只点些吃的东西果腹。 「咦?这么说,雾栖从上礼拜开始就没有回家啰?」 眼前这个大口大口咀嚼吞咽着鹅肝的暴发户少女,贯井未早,时年十九。想要的东西就要,想吃的东西就吃,是个无法按耐内心欲望的典型现代青少年……肥死吧! 「对,她出门了。听她说是某位千金小姐被恶魔附身,然后要保护那位小姐所以到长野郊区的某处去了。」 其实听她口中叙述那位千金被恶魔附身的症状,很像只是假性的案例。她拿这个借口离家是想给家里的人好看吗?还是单纯想打发时间?虽然要配合她演这场戏实在叫人受不了,但是这个患者最好还是以假性案例作收就好。 「其实我是想要跟她一起去的。不过曾经住进精神病院的人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到其他的县市去,所以雾栖就把我留下来,自己一个人去玩去了。」 毕竟我可不想被户马大姐拿枪射杀,所以这种爽差就只好交给这位伙伴来处理了。 「啊,喂!贯井,你是很能喝吗?」 她豪气地饮干了一杯红酒。整壶酒器没两下就快要空掉了。 「我很会喝哦~不过学长你真是有够无聊!恶魔附身的事情就不要再讲了,怎么说呢!你如果不换个开朗一点的话题,我就吐给你看哦!」 吓死人了!别问我什么东西这么可怕,这家伙可是个从下通牒到行动,转换只需要几秒钟的怪物!从她说要吐了的那一刻开始,三秒之后就是不堪入目的光景。 「等一下!不要吐,贯井!如果被这间餐厅当成拒绝往来户的话,我们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下附近那间家庭式餐厅而已了!」 「那就请你说些比较开朗的话题。学长,自从你出院之后永远都是聊不完的恶魔附身,真是无聊透顶!我们要不要多聊一些未成年男女该聊的话题呢?」 呜!我真的还就是一个这么无聊的男人……不过原谅我吧,贯井。那个开朗的话题已经销售一空,好久没有补货了。 「你不要奢求这么多好不好!再说那些脑袋出问题的火星人八卦不是现在正热吗?你是在不满什么?」 「恩恩……因为呀,那些恶魔不是会针对内心压抑的人们下手吗?这样的话,我也有可能会成为恶魔附身的对象不是?耳边一直听一些阴沉的话题就会让我变的郁闷,然后就会被恶魔附身啦!」 第二章 hands.(r) hands(r) 我无论做什么都做不好。 一个夏天的夜里。 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现那个怪物之后,我在双层床上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也许迄今为止我都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错觉,这种错觉说不定用尽一生都难以纠正。 第二天早上,这种不安被证实了。 之前一厢情愿认为父亲的笑脸充满好意,丢掉滤光镜后却发现那笑脸有着各种算计;曾经以为母亲的目光很温柔,但那目光中流露出的不是慈爱,而是一种怜悯。 瞬间,我想起了某个只因迈错一步而跌落谷底的朋友。 本来,若仅看成绩,那是个无可厚非的孩子; 若仅听评价,也是个人人羡慕的优等生。 昨天遇到的怪物在笑: 我知道,你什么都做不好。 你一直都在失败。 我所做的挽回,依然无济于事。 自己的做法,就像缺少了某个部件,在为人处世的润滑方面有着致命缺陷。再快的车,没有刹车始终只是残次品,早晚会转不过弯来。 由于意识到这点,偏差越发大了起来。 我终于发现,单靠自己,不,单靠自己的做法,只会招大家讨厌。既然如此 然后,他 变得什么也做不好了。 hands(r) 0\2004年初 久织伸也,男,十六岁。 久织家发生的久织卷菜暴力案件当事人。案件发生后,由于精神状态不稳定而被鉴定为没有刑事责任的能力,送进医院接受治疗。 名字吗?现在就算问我我也很伤脑筋啊,因为那个名字有意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基本上都被拿走啦!话虽如此也罢。对了,要是类似文件啊、检查结果的东西有留下记录的话,我好像就是久织伸也没错吧? 刚入院时,久织伸也对调查取证很不配合,非但不认罪,就连自己叫久织伸也都不承认。 虽然检察官们怀疑这样的供词是为了逃脱法律责任,但精神科的医生们经过诊断,一直认为应当采取强制住院措施。据三名精神科医生的报告称,他患了一种特殊的精神病,即使想承认自己是久织伸也,本人也无法相信。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还是我,这种事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啊!可是这也没有办法不是吗?我一回过神已经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明明我丝毫未变,可我的容身之所这种东西已经没有了。 久织伸也的供词中包含很多自我丧失、侵略之类的词语。主治医生诊断为视线恐怖症,即一种经常受到人的监视而产生的强迫观念。 所以我都说了,我从上面掉下来以后,那椅子上坐着来历不明的恶魔啊!你们不是一直以来都对它放任不管的吗? 尽管发生了两人死亡、一人重伤的惨剧,但考虑到久织伸也的精神状态和年龄,警方还是决定按照医生的诊断让他住院。 距案件发生两周后,久织伸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为之悔恨不已。主治医生在他的病历上写到,犯罪当时的凶暴只是一时冲动,若采取正确的方法进行精神治疗,预计有望康复,希望能够宽大处理。只是 啥?我才不希望恢复原来的生活呢!从被带到这地方的那一刻起,我的名字就已经毫无价值了。没有去处却还要留下来,这不是很恶心吗?被大家排斥我可不干! 久织伸也对杀害父母的事实供认不讳,也承认了对姐姐施加的暴行,然后说。 所以。我现在只想快点去死,不过还不能就这样死掉。虽然有点讨厌,可这是我的使命,毕竟当初对它放任不管的是我自己对,今后我必须用这一生去打到恶魔! 到这个份上,久织伸也依然声称自己是受害者。 以上是三年前,久织伸也在久织浩二和久织加代被害案件中的口供记录。 三号房间的久织,是以前那个模范生吧?已经决定出院了哦。嗯那孩子竟犯了这种事,不过以前真的很可爱啊!好不容易能到外面来了,却杀了两个人,这下会去少管所的吧? 那是半年前的消息了。可视,你知道一般说的恶魔附身吧?听说就是因为那个,杀死双亲的案子才被当作一般事故处理了。 是吗!?我怎么听说是个冤案呢?说是确实发狂施暴了,但好像被定了毁坏遗体罪反正我也不是太清楚。 这样的呀不过,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案子呢? 咦?你不知道吗? 我给你说啊,久织的姐姐她 0\hand(r) 2003年初夏 医院的正大门,全被混凝土封着。 近十米的玻璃入口从外面被封死,这种光景对于住院的人来说,简直是噩梦的象征。唯一的出口在物理上被封锁。这作为一个现实问题,让我感觉不妙。 只所以这么说,并不是指只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患者不能外出,而在于这个建筑物虽然是如此大规模的医疗设施,能获准来探病的人却一个也没有。拒绝外人探访的大医院,总觉得有点不像是医院。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印象,这里确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医院。 宽广的占地面积。五栋楼房,与之相较显得少了一点的一百多个员工,都成了本县的的第一大医院。住院的患者谁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般说是北陆的某地,可是因为无法外出,这也就无关紧要了。 住进这里之前,当我还是正常社会的一员时就已经听说过,被恶魔附身的人都要被送到研究设施去。那研究设施好像是名叫奥里加还是绢衣来着。 当然这里不是那么危险的地方,这是如假包换的医院,为了使患者的体质每天都得到改善,有很多医生都在诚心诚意地努力工作者。 统一刷成白色的建筑物,一尘不染。 宽敞的过道,整洁的病房,开放的庭院,还有四避高墙、一面镶着玻璃、采光良好的接待室。从任何方面来说,这搜视一所无可调图的正常医院。 成因如此,偶尔看到正大门时会觉得有点异常,因为那是这所一医院为已呈灰色的东西。我有这样的感觉:正大门才是准确表明我们身份的地方。 我从正大门回到医院唯一带原子的b栋这工夫,音乐响起了。 是阿尔比诺尼(注4)的柔板乐。 同时,在b栋接待室里的几位患者,有气无力的回到了病房。 这表示某栋住院楼的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了。 患者们从各自的住院楼去其他住院楼时,再听到音乐的时候,就表示得回到自己的病房了。大概是因为在喇叭里直接广播某某住院楼的患者,你们的自由时间结束了!有点不成体统,况且大家也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栋的吧。 今天的音乐似乎都是柔板。身在c栋的我,一出病房就听到了勃拉姆斯的柔板,这也意味着a栋或者是b栋的患者改回房了。因为d栋的患者不能进入b栋,理所当然要除外。 只要在每天换音乐的当口仔细观察,就能猜出谁是哪栋的,不过这里的患者没人会有心思来关心这种多余的事情。院方对这点应该也心知肚明吧? 能被获准从病房里出来的患者都像死人一样无害,所以这个接待室就显得极其庄严肃穆,简直让人头晕。医院开办以来大概从没坐满过的沙发上,稀稀拉拉地坐了一些患者。 被午后阳光渲染成全白的接待室。就像做着礼拜的教堂般令人眩目。这完全是一派死者们在阳光照射下做着祷告祈福的景象。 我联想到了某个夏天,终于还是加入到了这群行尸走肉里去。耐不住 头晕目眩,我一下栽倒在了沙发上。 这家医院开办,是距今十年前的事了。 按照通常说法,距类激化物质异常综合征俗称恶魔附身患者的感染者被确诊十年后,这家专门的医疗机构终于开办了。若是对这种说法囫囵吞枣地理解,可以推断出在更早的时候大约二十年前,就已经有发病者被确诊了。 由于太过脱离现实。或者说因为感染者的症状太出乎意料,医疗机构迟迟没有采取相应的对策。 结果,国家收购了n县郊外正在修建的私立医院,作为感染者的治疗机构。 那之后,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就有了被送入这所专门设施接受治疗的权利和义务。 作为国内唯一权威的治疗机构,这家医院住着全日本的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感染者不过,由于感染的区域还只限于日本东部,所以全日本这种说法其实是不准确的。 原则上,被确认为类激化物质异常症的患者在被国家看管起来后,就会被送到这家医院,成为a栋到d栋中任一栋住院楼的患者。 一旦患者住院。在没有痊愈以前,均不能外出,就连和亲生父母见面也不予批准。这也许是为了防止各种虚假的传言向社会传播,并保护患者的个人隐私吧。 医院开办十年以来。其机密性之高无需置疑,不过这似乎是与患者无关的事。 这地方与外界完全隔离,在没有比这更干净的空间了。 有时甚至会让你产生一种妄想:在这个小世界里,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是死人。而对这些感染者来说,这缺是目前能想象到的最佳环境。 织?久织,你不舒服吗? 听到轻言细语的问话,我从眩晕中恢复过来。我支起倒在沙发上的身子答道:没事。 挤满接待室的医生们例行公事地给我把脉、检查瞳孔,诊断结果没有异常。 嗯。别太勉强自己了,要是回不了房间就跟我们说一声,不要客气。 在一如既往地发挥了绅士风度后,drroman(注6)也就是绢衣医生转过身去。 虽说是感染,可这种感染既非空气传播又非接触传播,也不经口腔或皮肤传染,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来自人类以外的传染。原则上,发病的人绝对不会让相同的感染者增加,这是各种类激化物质异常症的唯一共同点。 drroman为了证明这一点,毫无畏惧地和患者们接触。当然,其他的医生可没有drroman那么悠然和博爱。 患上类激化物质异常症的人。在坊间被普通大众说成是恶魔附身。虽然这种叫法挺露骨,却也充分表明人们并没有把这种人当成人类来看待。 不管怎么说。这种人的大脑构造多少有点偏执,身体某处也长出了新的东西。轻者身体的机能会变得或强或弱,重者会增加新的身体机能,简言之,就是外观会发生变化。 比如,我自己就是脸上的皮肤神经变得比常人精密,从这个角度来说变化还不明显。 不过在接待室的患者当中,就有人长出诸如第六根手指啊、不明真相的突起物啊这类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据说现已查明,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分两种,一种是身体机能发生强弱的变化,另一种则是身体本身发生外观的变化。 后者已经是完全的畸形儿,但即使是这样的患者,绢衣医生也能对他们亲如一家。简直就像地狱里的活菩萨。drroman的绰号还真不是充充面子而已呢!每次和他聊天,就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这种病也许真的能够完全治愈。 不过,就算真的能治愈,也改变不了犯过的罪。从一踏进这家医院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彻底完蛋了。 有点太过火了呢!本来我可没打算做到那个地步。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我一时疏忽把事情搞砸,结果被抓了起来。其实我无非是卯足了劲想模仿所谓的完全犯罪,在丝毫不脏自己手的情况下,让父母受重伤。 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家人,半年前关系愈发紧张,这成了导火索。这也是无可避免的。父母亲都刚好踩上了地雷,伤的又有点不是地方。结果,家里就躺了两具尸体。 实在可惜啊!不过姑且不论结果怎样,机关本身还是相当完美的。 可是与那些小把戏完全无关,我被查出是恶魔附身患者,就这么没劲的被逮捕了。 这一定是对我的惩罚。我的计划十分完美,要说哪里出了差错,那就是最后有了目的。结果,其代价就是我被就近在了这栋住院楼里。 不过也罢,和其他患者相比,我还有希望。 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年了,我父母的死被当作意外事故处理,也由此证明了我的无辜。既然我也算是没杀过人了,不妨把目光投向未来,更积极一点吧! 当前我的烦恼就是这病能不能尽快治好,以及治好的话我能不能到外面的世界去。 我很渴望回到社会,为此我也费尽心机。本来我的生活目的应该就是这个。虽说因为父母的事故我又绕了弯子,但现在我还是想要重塑自我。 我深刻地反省着。这次我要用一种不会伤害别人的方法,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为此,首先我要寻找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如果没有可是不行的!? 积极调整情绪后,我抬起头,这时眼里闪过某样不寻常的事物。在通往中庭的玻璃门前面,我发现了平日里不可能看到的场景。 那是一个仿佛与阳光融为一体,单手执笔在画布上挥舞的男子,年龄大致与我相仿,却长满了白发。这位白发青年,一副懒洋洋的神情,画得也并不怎么高明。 时隔两年,我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青年撅着嘴挥动画笔。 不管是谁来看,都能看出他画画只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我该怎么办才好?那是什么?我满怀好奇,慢慢靠近他。 不好意思,我能在你旁边看吗? 嗯? 我在开始烦恼之前张嘴和他搭话了。在这家医院,和别人搭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并非不允许和别人说话,而是即使你主动搭话,别人也不会理你。 我之所以瞬间打破这在两年间形成的习惯,或许在于青年看上去很是悠然自得。 可以啊!不过我只有一把椅子。 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悠然自得。能与别人这么畅快的交谈,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已经淡忘了许久,现在又回想了起来。 没关系,我坐在地上就好。能让我看一会吗? 只要别打扰到我画画就行。你还真是好奇心旺盛啊! 那个白发青年只向这边瞥了一眼,又开始专心做画。 他虽然看上去很淳朴,却目光如刀,有点凶巴巴的。也许对这个青年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因为我是娃娃脸,对此抱有一些向往,就像是看到街头的不良少年,会觉得这种个性很新鲜。 他是哪栋楼的病人呢?在c栋没见过他,那大概不是a栋就是b栋的。应该是a栋的吧?这人看上去这么健康,不可能是b栋的。 我说,你是哪栋的? a栋的。不好意思啊,占用了b栋的空间。因为a栋有个恐怖的大姐,我想尽可能逃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凑近一看,他的缺点就出来了我是模范生,所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只听过传言,说是如果有患者负隅顽抗,就会有像恶魔一样的监护医生对其进行地狱般的看管。总觉得他是那种恶魔监护医生的常客。 咦?原来你是独臂啊? 哦。来这里之前就断了。也就是因为这事才住进来的。 哇!真棒!这 倒像是入院的正经理由。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过也真是这么想的。这里的患者都是身上长了什么东西才被送进来的,可是这个白发青年,居然受了正儿八经的重伤,堂而皇之地住进医院,成了名副其实的患者。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那只是没大脑的感想,呃 他翻着白眼看了看我。 然后愉快地咧嘴一笑没关系啊! 原来如此,这是用积极的眼光看消极的事情。要说的话,我住院是理所当然的呢! 他右手执笔,有模有样地画着线条。 我仔细观察了一阵。他似乎并不是有什么想画的东西才画,而是闲着没事,偶然发现有一套画具就顺手开画了。当然,对他来说画什么都一样,只要不让头离开画面就行。 对了,你那只手是怎么回事? 嗯?你说的是哪只手?存在的那只,还是不在的那只? 还在的那只。你的手看起来很灵活嘛,都把我看傻了。 他又翻着白眼看了看我这人还真可爱啊! 还在的那只?一般人不是都会问左手为什么断掉吗? 讨论不存在的东西是很无聊的,我更关心的是右手。明明只有一只手,为什么动作能这样灵活呢? 白发青年嘻嘻一笑。 那大概是因为只有一条胳膊了,活动起来很方便吧。 这种自然的态度,让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天生如此。 本想再和他多聊几句的,但这是时音乐响了起来。是勃拉姆斯的柔版乐。 这悠长的古典音乐,提醒着c栋的患者自由时光结束。 请问,你明天还来这里吗? 这个嘛如果检查完可以自由活动的话应该会来,毕竟这幅画还得花点时间呢。 我放心地站了起来,向他道别后转身准备回c栋。 稍等一下!我要在手册上记下来,你把名字留下吧。 啥? 看来他多半是个健忘的人。把白天发生的新事、大事悉数备案,似乎是他的老习惯了。 我叫久织伸也,你呢? shinya?这名字和样子真是不相配呢!算了,别人的事我也没资格说什么。 白发的他,在画布的一角写下所在二字。 诺,很奇怪的名字吧?是读作arika的啊! 白发的他,略带讥讽,却又有点自傲地笑着说道。 就这样,在入院两年后,我第一次结识了石杖所在。 现在回想起来,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中,有两个是在这家医院认识的。 一个自不待言,就是这位白发青年。 另一个,则是后来把这家医院染成血红的,他的妹妹。 被依次分为从a栋到d栋的住院楼,每栋楼的出入口都设有严密的检查设施。 给予患者的自由可分为两个等级。第一级是可以从自己的病房里出来。这是针对像我和石杖这种没有发生过暴力事件的患者的。 更往上一些,如果院方允许,可以获准到相邻的住院楼去,这是第二级的自由。这是为了加强患者之间的交流,当然也是一种回归社会的医疗指导。不过实际情况却未必都如预期那样,患者们光是要控制自己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和他人接触? 只有我和石杖例外。和我相比,石杖更加出人意料,他是那种不管别人患的是什么病、症状如何,都会毫无顾忌主动搭话的家伙。也因为这个,他好几次都差点被别人杀掉,可是自己却从没引以为戒,一点记性都不长。究其根本原因,在于此君的危机感为零。 没办法啊!因为户马大姐说要尽可能多跟患者聊天。 依旧是b栋的接待室。 看石杖紧张作画的样子,好像今天一定要把那幅画给搞定似的,他不会是画腻了吧? 石杖,你讨厌画画吗? 讨厌倒是说不上,应该说是不懂其中的乐趣吧。只是因为drroman说要是闲得无聊他可以借我画具,我才开始玩的。这东西今天也应该画完了,下回找点什么事干呢要不玩接球游戏吧? 石杖是个诚实守信的人,一旦开始的事情就不会中途轻言放弃。据他说,如果一件事不善始善终,总觉得之后会像幽灵似的死灰复燃,想想就觉得可怕。 真好啊,a栋的人还有这些可借!我听说在接待室还可以看电视。是真的吗? 都是些无聊的民间节目啦!而且申请的人很多,竞争相当激烈,也不是啥好事。医院无非也就是想观察我们看了这些影像的反应,你在那里看,人家在墙后写报告,想想就觉得没劲。 原来不是提供娱乐,而是为了当作研究素材啊!提供者就是我们,确实无聊透顶。 是吧?在我看来,你们这栋楼比我们那边好玩多了。不过如果是d栋的话,我死都不想进去! 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在各住院楼之间的自由活动必须遵守一个原则,那就是只能在相邻的楼房之间移动。 因为我是c栋的,可以在b栋和d栋之间移动。 而石杖是a栋的,能够移动的就仅限于b栋,换言之,a栋和d栋的患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碰面。从a到d,当然是根据类激化物质异常症的轻重程度分类的,a是轻度,d是重度。 编入a栋的,都是些虽然也有患部,但看不出身体新器官的患者,或者是那些因受到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袭击而受伤,留下后遗症的患者。我估计石杖就是这样一位名副其实的患者。 除了没有外来的访客、自由活动时间有限以外,我在这里的住院生活和其它医院没有太大差别,每天的作业就是三次例行检查,检查的内容五花八门。当然,随意和其它病患交流也是我每天必做的。 从石杖所说的推断,他们那栋楼的患者约有20人,楼内的设施基本正常,唯一有些古怪的就是监护医生专用的询问室。 b栋患者的标准还不太清楚,不过据我观察,基本是些虽然能看见身体新增器官,但精神比较安定的患者,治疗措施积极的话还勉强可以恢复,也能接受手术。 所谓治疗就是在不至死的前提下切除患部。我从drdoman的话里猜测出,只要一找到合适的手术方案,就会将患部切除。 因为患者症状各异,所以研究也就迟迟没有进展。 毕竟需要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制定出具体的手术方案,而开发新药和发明新的手术方法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所以手术的数量也就微乎其微了。这里的人数最多,接待室最豪华的也是b栋。 而编入我们c栋的,是类激化物质异常症俗称恶魔附身的症状已经稳定下来的患者。 实际上这些患者比b栋的患者危险性还低。因为内心险恶、没有恢复的患者是绝不允许出病房的;能获准自由活动的患者则都已病情稳定,不会有任何暴力行为。 只是,身体上正在发生变异的患者就算内心安定也不会外出。结果这栋楼看起来就变成了无人楼,像是监狱似的。 至于d栋,我还一次也没去过。 如果说c栋是监狱的话,那d栋就是废墟。就连医生和警备员也只会在门口。因为大多数患者都怕光,所以里面都弄得黑不隆冬,简直就像是洞窟一样。在建造d栋的时候,因为考虑到可能会有患者想要脱逃,内部构造就被设计得十分复杂,只要进去了就别想回到接待室来。 据我的调查,d栋的标准就是晚期患者。 治疗、切除都已经不可能,或者说,都是些成体。 活着的大约有只三个,其他将近四十人都 已经进去了。 说起来,大约半年前,有个患者被送进了d栋,那是这两年里发生的最重大事件。当时在医院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经过三天的大手术,几乎已经是具尸体的患者总算勉强保住一条小命,被送进了d栋。 从负责那次手术的医生们所说的只言片语推断,似乎是那个患者不知怎么阴错阳差地掉进了搅拌机,已经不成人形,有同样不知怎么阴错阳差地居然活了下来。 而那种怪物被分去的地方,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间魔境d栋。 石杖,被恶魔附身这种事你是怎么看的呢?你觉得是运气不佳生病的人类,还是已经不属于人类的另一种生物呢? 全是行尸走肉的接待室里,我向唯一活生生的石杖询问着。一想到d栋的事情,就令我毛骨悚然。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医生,搞不懂怎么定义所谓的人类。就算是身体内部和外部都发生了变化,我们也不知道其本来的面目,又怎么能区分得出来呢? 打个比方说,就连医生,也只能在解剖尸体后才了解人体构造。 对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只要能听得懂彼此说的话,不就是人类了吗? 医学意义上的人体和哲学意义上的人体是不同的。 石杖似乎是个偏重精神论的人,而且逻辑性很糟糕。 我要是有个像石杖先生一样的学长就好了,要是那样,我一定会好好去学校的。因为你太马大哈了,找你借钱的话肯定第二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会是会忘,不过没关系,我都会记在手册上的。 画笔翻飞,画布的十分之八都被涂成黑色。因为并没有什么特别想画的东西,所以怎么也画不好,涂涂改改,差一点就成为连抽象派画家也会倍感震惊的杰作了。 你呀,不要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被恶魔附身也只不过就像个小感冒,并不是生病人的过错,关键还是生病之后该怎么办。 石杖这番话也只有在安全地带才能说出,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理想论。不过我对他的这种说法也有同感。 嗯,说成是感冒也不错呢。 是吧?完全凭运气了,谁都有可能得这种病。 他果然还是不明白。会患感冒之类流行病的人,本来不就是因为身体虚弱、抵抗力差才患上的吗? 对了,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呢?被恶魔附身这种话,在这里不是禁句吗? 没有啦,我只是想起了d栋的一些事情,就产生了自己究竟算不算人类的疑问。 翻飞的画笔突然停下。石杖依然是一副极富魅力、如吞了苦虫般的表情劝道。 久织呀,被送往那种怪兽墓地的家伙是例外。忘了吧,不要去想了,以后绝对不要再讨论这种话题了住进那里面的都是地地道道的恶魔,就算从医学上看,肯定也是像宇宙生物一样的东西! 骗人!我听dr说,半年前有个花季少女被关到了这里,大约只有十四岁上下,一身哥特萝莉装适合她得要命,如此这般的。 你还真信了roman的话?那家伙只偏爱幼齿,根本就是个无药可救的萝莉控!还有啊,那身衣服不是哥特萝莉装,是婚纱啦!只不过因为被血染遍了,才看上去像全黑一样。 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呢? 这个嘛因为我也是半年前住进医院的。 啊,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我就理解了。 石杖再次拿起画笔。真是不可思议,虽然画出来的画不值一看。可是他运笔的右手却灵活得令我瞠目结舌。 石杖的防范意识极其淡薄,对我有问必答。虽然他在回话时多半都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但是我对他表情的变化、说话的细微语气都饶有兴致。 石杖,你在外面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我只是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受了普通的伤,很普通地被怪物袭击了。 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连一条细纹都没放过。 将意识从手脚抽离,集中在双眼,仿佛自己变成了只有眼睛的生物。 那之前呢?你看起来也就20岁左右,学历是什么啊? 我念了半年左右的大学。好不容易建立了新的人际关系。结果现在都没用了。 我计算着他的脉搏、呼吸频率。 一会儿是没意义的谈话,一会儿是有意义的谈话。 我换着各种话题,有他爱听的,也有他不爱听的,以此来纠正现实中的他和我头脑中的他之间的偏差和差别。 石杖你还没有女朋友吧?态度这么冷淡。 谁知道呢?我都记不起来了。 唔?哪有男人连这种事都记不起来! 不过他刚才的反应对我来说是很难得的观察素材,还是之后再生气吧。后面还有很多好看的呢,沉默的时间也很重要。就这样,一点点地,我想象中的石杖渐渐接近了现实中的石杖。我对这种朴实无华的劳作乐在其中。 音乐响起,接待室的行尸走肉们也开始动起来。石杖并没有在意,看来这是针对b栋患者的奏鸣曲。 今天也还有几分钟就要道别了。 我说石杖,你对神有什么看法? 是不是要学他,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就知道了。 我会把他当作好朋友永远保存,这是肯定的,不过还有一道障碍无法跨越。必须趁现在确定这个问题。 你问的问题还真是东拉西扯啊!怎么又想起问这个呢? 也没有啦!刚刚提到恶魔,自然就想到神了。 哦,是这么联系上的啊?可是我对这种事不太了解,也不信佛。你要想聊有关神的话题,drroman能给你讲一晚上呢! 不,我不是问你相不相信神的存在,而是说,石杖你会从神这个词产生什么样的想象呢? 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神这种东西,无影无形,有没有味道和手感不是吗? 他不是在嘲讽,这就是他对神的理解。他并非轻蔑地认为神是虚无的东西,而是半信半疑地觉得,空空如也的就是神。虽然他和我理解的不同,但也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对于他的思维方式,我虽然没有同感,却能够认同。 这么说来,久织你呢?你相信神吗? 与其说相信,还不如说是崇拜更准确吧!但不是对神,而是对象征神的某种东西。哎,石杖,如果要赋予神外形的话,你会想到什么呢? 这不是叫我凭空画画吗?真是个大难题啊!要说想到什么,假设神是伟大的东西,那大概是眼睛啊、光之类的吧? 他完全不为这事烦恼。对没有兴趣的事情,他连讨好的笑都不会装一个,随口说出了我想象中的石杖风格的答案。 我想到的则是手。如果神是赋予人类智慧的东西,那么只有人类的手才是神,我是这么认为的。 啥?什么啊,还拟人化呢! 也就是说神是智慧的结晶。人和动物的区别,不就在于动物不具备五根手指的手吗? 我越听越糊涂啦!智慧不就是指的大脑吗?那里面装的全是智慧啊 你这会对动物就有点失礼了。即使是动物也会有大脑,人类的智慧对动物来说毫无价值。两者大脑的区别仅在于机能,而不在孰优孰劣。说到底,大脑不就是为了让手活动而存在的附属品吗? 糟了!一和他争论这个,眼睛的集中力就分散了。不过因为是新奇的反应,还是之后再生气吧。现在先享受他带给我的乐趣。 也对。那找你这么说,我们不是把神给弄丢了吗? 是的。不过也罢,我们是恶魔附身患者,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生龙活虎的独臂停了下来。石杖收起笔,小声嘟囔着:这倒也是。 哟,画完了? 再画下去就一片黑啦!也该到广播的时间了,现在收手刚好。 他开始收拾在接待室摆了一周的画具莫非,我刚才的话触怒了他? 对了石杖,这张画怎么办呢? 怎么都好啦,我又不要。要不先放在drroman那里吧,几年之后大概就会被扔进焚烧炉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留念呢!还是收起来吧,如果你不想要,就先挂到我的房间。 他又翻了个白眼。 石杖犹豫着该怎么办,脸上一副不情愿的表情,最后大概还是嫌把画带回去麻烦。 算了,你拿去吧!我话说在前头啊,以后要还给我我可不干。 放心吧!我才想说呢,以后你可别跟我抱怨什么这画是你的所有物。 石杖用右手利索地整理好东西,回a栋去了。 我细细打量着这幅似乎已经收尾的作品。画布的八成都涂上了黑色,好像是一支张开双翅的蝴蝶,仔细玩味,还真是个朴素的主题。 画的一角,是潦草的所在二字,还有手牵着手的两个小孩。 患者每天的日程安排是,症状越重,闲暇时间越多。 六点起床,七点早饭,饭后检查身体,然后是午饭,到晚饭前一直都放风。就连在c栋的我都被看管得如此稀疏,真怀疑d栋的患者是不是连饭都不给。 过着医院病人般生活的是b栋、a栋的患者。石杖虽然一向悠然自得,却和我不同,一天的自由时间只有午休。 他的一天,起床、早饭前是和我一样的,之后就要辗转于内外科之间。从精神疗法到与其他患者聊天,还有来自监护医生的检查和问诊等等,时间表简直可以精确到秒。这是院方采取的强制措施,所以没办法逃掉。 姑且不说问诊,就说马拉松式的奔波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我实在是很怀疑。石杖一被呼来喝去,我的心情也不好。为了能经常和他搭上话,我就尽可能地和他保持相同的时间表。 然后,大概是我的苦心终于有了成效。 住院后,我头一次被带到a栋的拷问室,或者说是门诊部。 我们也不是初次见面,你进来时见过一次的。好了,快坐下,别在那里磨磨蹭蹭! 虽然被称作门诊部,但这太过空旷了吧?屋里几乎没放什么东西,天花板也高高的。墙上足有两层高的地方被玻璃隔开,另一边是窥视用的房间。给我的感觉,就如同在奥赛罗棋盘的正中央放了个孤零零的白子。 房间整体倾斜,患者的专用门在下方,那女人的专用门在上方。 倾斜的房子正中放了张桌子,左右各有一张椅子。上方的椅子上,坐了个穿制服的女子。 她叫户马的。石杖称她为户马大姐还是番茄大姐来着,不过在我看来,她只不过是个毫无女人味,年仅三十的大婶。 户马的傲气十足,俨然像个睥睨罪人的地域之王。一般人在如此空旷的空间中都会显得渺小,而她却因为这种空旷而显得愈加威严。虽然听闻过门诊部的户马大姐看上去比本人高大三倍,没想到这种传闻还真不假啊! 你们姐弟俩的事还真让我费了不少劲。你听说你父母的事了吗?昨天已经做出了终审判决。久织浩二、久织加代被宣判为死于意外事故。你很高兴吧?现在你已经得到昭雪,恢复自由之身了。如果你本人希望,视你病情的改善情况,也有可能会批准你出院。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我翻了个白眼。准确地说,这动作表示的应该是震惊。 那,是什么意思?病情的改善,是说我的病能治好吗? 你白痴吗?怎么可能治好!我可是在和你推心置腹,我问你,你对毁掉别人的人生这件事有没有在反省? 真可怕!不是谈话的内容,而是这女人的眼神。虽然出乎意料开出这么好的条件,但户马的眼神分外恐怖,完全不把我当人看。我丝毫不敢疏忽大意,就像是手指稍微一动就会启动椅子的开关一样小心谨慎,可她根本就不正眼瞧我。在她眼里,我甚至连垃圾都不如吧! 也就是说,只要精神鉴定正常,我就可以出院了吗? 是啊。真令我作呕,这里又不是做慈善事业的,怎么能白白浪费老百姓的金钱呢!要有多余的闲钱用在这上面。大部分人更希望往自己的账户里多存点吧,明白不?久织,一个善良国民要为你们这种一无是处的人渣摊多少钱,你知道吗?我真是不懂。干吗非得把你们这群无可救药的c栋患者圈养起来? 圈养起来,和恩准我们活下去是一个意思我一秒都不想再呆下去了!不过既然石杖都能忍受下来,我也没理由输给她。 出院后我的生活应该有保障的吧?这也是为了回应大家要求感染症患者回归社会的呼吁吧? 你还真会使坏脑筋嘛。确实,两年前是有过关于人权的争论。就像你想的那样,这不是考虑到患者,而是考虑到医院才这么决定的。住进这家医院的都是从国内收集的恶魔附身患者。但是十年里没有人出过这家医院,医院在面子上很过不去呀! 我明白了,这是像选拔几名出院后没有隐患的患者,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名候补。 两年前,一场激烈的争论在认为感染症患者是受害者的保护团体和认为他们只不过是加害者的诉讼团体之间发生了。 另一种说法是,保护团体中有几个权威人士在力保这家医院。明争暗斗一直都没停过。 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金钱的问题,因为当初的预算只能到今年。现在不管是作为典型也好,还是赔钱货也好,都要舍弃掉几个威胁性不大的患者。虽然无论是时间还是金钱,在还有意义的时候总是用不完的,但还是要尽可能节约资源,这才是我们的初衷。 她说这些本可以不用说的东西,也许是为了让我们面对现实吧。就好象在提醒我们:别会错意了!医院可没有承认你们是真正的人类,就算出去了也绝对不要以为自己是什么正经人! 明白了。我如果继续保持模范生的样子,就会被选为候补是吗? 没错,我也希望最少能担保五个人,在今后的一年里,只要你继续扮演乖乖生,我就会推荐你。你内心不反省也无所谓,但是可别捅出什么篓子啊! 不会,我会诚心诚意悔过的。 那就好。看来贯井医生的努力还是有点成效,久织,你最近看起来很有活力不是吗?透过监视器一看就知道了。怎么,你又发现新玩具了? 光是她的目光就令我作呕。 要是哪天我真能从这里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宰了这个女人! 我总有一种预感,她必定是我的对手,是那种如果不杀掉她,迟早必定会被她所杀的劲敌。 那石杖也会成为候补者吗? 什么? 像阎王爷一样的户马的,威压感略有收敛。 医院里有这样的传言,说石杖是这个女人中意的玩具但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我觉得有点不一样。 他是最有力的候补者,但是我反对他出院。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有意掩饰,表情也是骗不了人的,虽然那肌肉活动细微到换作是我以外的人肯定发现不了,但的的确确,刚才户马的是在同情他。户马的反对石杖出院,不是因为他具有危险性,而是因为可怜他。 那户马医生,我又如何呢?推荐和赞成不是一个概念。推荐我做候补已经毋庸置疑了,那你会反对我出院吗? 哦,你没问题的。你够强,又比别人脑筋 都好使,就算被卷进什么纠纷也应付得来吧?我还想等这阵风头过了,把你当专用的走狗养着呢! 户马的一副邪恶的嘴脸盯着我。 太可怕了,这就是她的肺腑之言!总之这位大婶绝不会对任何感染病患者徇私,也不会因为同情和良心等人之常情而蒙蔽视听,总会做出正确的判决。只要我稍一疏忽,所有的辩解都会化为泡影。这就是户马的,俨然公正无私的判官化身。 对了,还有一件事,是院方想请你帮忙的。d栋有个患者说什么也要见你,已经被批准了,你明天过去看看吧!这里有纸和笔,你要写遗书的话我可以借你。 当然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差点忘了住院两年以来的潜规则,在美言背后必定是相应的 我被院长、医生、看守不,是警卫三个人带着,去d栋赴约。反正既没有拒绝的权利,又能给自己挣点印象分,我还是有点兴趣的。 想见我的人,就是半年前被送进医院的那个新人。 户马的并不怎么关心,不过这好象是关乎医院存亡的问题,我回到病房后又被院长劝说了半天。这说医院居然还有院长,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再加上,本应让我们顺从的医院却反过来去顺从病人,这更加让我诧异。 院长先生跟随我到d栋的接待室后,逃跑似的回到了c栋可能c栋算是安全地带,而相比之下,d栋算是诡异的地方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种沙沙作响的东西。和其他的住院楼比起来,虽然也有墙壁和地板,却像是经历了多年沧桑的废墟一样颤颤巍巍。 走吧,这里还有其他人,请不要窃窃私语。 就连医生也战战兢兢。经警卫们都装备了枪支,竟然是冲锋枪,在这种地方委实显得滑稽。 噌噌。 感觉就像踩在即将拆毁的危墙前一样,每走一步都会沙沙作响,仿佛就要倒塌似的。 当然这是错觉。d栋里有着这所医院最昂贵的医疗设施,也不会用那种豆腐渣一般的建筑去幽禁晚期患者。 没有尽头的细长通道向前方延伸,每隔六米就会有一个十字路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相同的景观。d栋就像是全由是在路口组成的迷宫。 完全就像是骰子的内侧。微弱的灯光照耀下的灰色世界,看不清门窗,只能看得到病房。这种灰色墙壁给人的单调感,就像是奇怪的画中世界,如果说这是一幅画,那么我我行走于其中,也成了画的一部分。 医生转了三次弯,这次是向左转,来时的路早就不记得了。就在那一瞬间,不到一秒钟的功夫,我因为走在医生后面慢了点,看到了正前方的通道。 噌噌。 是一条红黑色的路。凝神一看,竟然是由人的尸体铺出的路。混凝土的一部分变成了血管,那当中,有喉咙全是血的母亲,也有眼睛喷血的父亲。 久织伸也的身影也出现在旁边。 久织,不是那边,是这边啦。 听到医生的声音,我在朝那边迈出脚步之前,移开了目光。 噌噌。 最好别看那些无关的通道。我们是感觉不到,可是有的患者对你们这些感染者会产生不良影响。 我追问究竟什么是不良影响。 比如久织你刚才看的那个病房,就已经有两名患者不知去向了。 据医生说,曾有别的患者像我刚才那样稀里糊涂地看了其他通道。他们就那么进了病房,然后突然无影无踪了很明显是d栋的患者把他们藏了起来,但关键是藏在哪里,怎么藏起来的?是把整个人压缩起来藏在床底呢,还是直接吞入体内消化了呢? 据说,在紧紧追问的医生面前,那家伙不出声地笑着回答说:那些人啊,在我的脑袋里哦! 噌噌。 我紧跟在医生身后以防走失。我要见的人就是那个十四岁的少女,被送进来的时候全身已经支离破碎,没有了四肢,就连躯干也残缺不全。 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她居然保住了一条小命。即便是累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也就是被恶魔附身的人,如果被杀当然也会死掉的。这名少女是一辈子都得在病床上度过呢,抑或只是被院方定义为依然生存,其实只有一堆大脑漂浮在水槽里呢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其实像这样的传闻在d栋里已经不足为奇了。更有甚者,传说d栋有个室内水池,里面堆满了人类内脏似的东西,因为还都有生命,不能取出来。室内水池的门被锁着,所以无法确认传闻是不是真的,再说这里也没人有兴趣去确认真伪。 这姑且不论,既然能说出她想见我,想必也不是什么只剩内脏和脑浆的怪物了。最坏的情况,就算是个只有脑袋的少女,我也可以只在脸上做出毫不惊讶的表情。 噌噌。 医生打开了几扇门。 眼前出现了条狭长的小路。这里好像就是终点,约十米的尽头有一扇铁门。 久织,进去的时候把这扇门锁上。我们就在这里等候,你放开聊吧!对了,这门关上一分钟以后里面会有另一扇门打开。 这简直是彻头彻尾的死刑! 斗胆问一下,警卫带的装备我能借来防身吗? 哈哈!没那么严重,又不是和猛兽见面!再说拿枪里也没装子弹,因为对她构不成威胁的。真正有用的还是这重重铁壁啊! 噌噌。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轻率,这好奇心简直就是拿命来交换呀! 又走了几步,正后方的门关上了。 噌噌。 一分钟后,最后一道门打开了。 噌噌。 到底是时空逆转了,还是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死去,魂游幻想世界了呢? 门对面,是体育馆。 不过仍然像一片废墟。 在有如废校体育馆,墙壁全由坚硬的混凝土构成的房间正中央,近八米高的天花板悬挂着和人体一般大小的蓑虫。 噌噌。 啊,飞起来了!挂在长长链条上的蓑虫就像钟摆一样高高飞起,猛烈地撞上混凝土墙。当然,因为是钟摆结构,蓑虫又飞了回来。 然后,那蓑虫被站在体育馆正中的人嘎然停下。所谓的蓑虫其实是个巨型沙袋。而带着拳击手套击打沙袋的,是个美的难以言语,花一般的少女 啊。你来了!初次见面,久织!不好意思哦,你能不能现在那边坐一会儿?我马上就要完成今天的任务了。 噌噌。 她踏出一大步,狠狠挥出右拳打向沙袋,沙袋如海豚般垂直跃起,飞上了近八米高的天花板。 这就是半年前被送来的,据说再也不能从病床上坐起的恶魔附身患者。这个虽然只有十四岁,身材却怎么看都像是二十岁,发育良好的少女,就是石杖的妹妹。 你全身上下看起来不都没问题吗? 感染症患者的特征,她一句话就给概括了。 没多久我们就聊得很投缘,可能是因为她的评价和我一直以来抱持的想法很相近吧。 我?我发病的第二天就被那女人抓住了。真可恨,竟然把我打成那样!要不是那家伙想留个样本,我的脑袋还不给她刺穿啊! 她的存在感很强,却没有现实感。如果把c栋的患者比做幽灵和死人的话,那她则像是会说话的怪物。就算是在这栋七弯八拐却现实存在的d栋,她也仿佛是漫画里的角色,令人匪夷所思。后来石杖曾说过这样的话:如果说户马的是高入,那他妹妹就是超人。这个定义很准确,从医学士来看,她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这样的怪物,在半年前竟然曾被户马的逼到濒死边缘吗? 是啊!我 还是小孩子,不能撒谎找借izl的。那女人的出现,一定是上天对我忽视现实的惩罚吧? 她摘下拳击手套,害羞似的微笑着。和石杖刚好相反,她有一头宛若黑色绢丝的长发,简直可以用绝世美女来形容。 这就是我到这地方的来龙去脉。我总结出一个教训:如果爱惜生命,。除我之外的其他生物千万不要违抗那女人啊!那,久织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说了两年前的事情。因为她全都想知道,我便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这个故事,是讲述久织伸也如何杀了亲生父母哦不,现在已经被裁定为意外事故死亡了又如何将目睹整个过程,想要救助父母的姐姐久织卷菜从楼上推下。 姐姐倒是捡回了一条命,却在坠楼时造成右手残疾,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右手。 真是灾难啊!你还真是不顺呢,久织。 是的。我从以前起就一直什么都做不好。 即使那次事件也是一样,明明什么都很顺利,就在一切快结束的当口,却又回到了起点。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终于到达了终点,没想到奖品却是破产。这个游戏本身,就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幸福。 嗯久织,你喜欢玩抢椅子游戏吗? 无论什么游戏,我都不明白乐趣何在。 就连抢椅子游戏,玩法那么简单,我都没赢过一次。既然不管怎样都是输,与其参与其中玩游戏,还是在一边观察更适合我。 我既不想坐上椅子,也不羡慕抢到椅子的人,我只要坐在地板上,向那些胜出的入学习就好了。 笨~蛋拜拜,伸也 而奇怪的是 是吗?那你最好注意点哦,千万别遇到理想中的椅子。 呃? 因为你不是一个旁观者吗?椅子上已经坐了别人,对久织来说已经没有空着的椅子了。可是如果你碰到了理想中的椅子,只要已经坐在那里的人不消失,你就不能坐上去,对吧?只是旁观学习的话,你还是个身心健全的人,可是一旦开始羡慕别人,你就会回到本来那丑恶的恶魔附身状态去。你就是因为没克制住才被关进这里的,要是有自己坐上椅子的想法,事情就不妙了。 所以你要小心哦小我五岁的少女如是说。 已经坐上去的人,只要不消失,我就无法坐上去。不过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至今为止,我无论看到什么样的椅子,都没有羡慕过。 之后的谈话内容,其实都是些女孩子爱说的话题了。在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我和她约好每周见一次面,接着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啊,对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呢?你又不能从这里出去。 哦,这个呀?久织,你不是常和我老哥聊天吗?所以我凭直觉知道就是这个人了。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她吐了一下舌头。 有着成熟女性般沉稳外表的她,最后居然像小恶魔一样地笑着。 哎,我老哥出院的事,你能不能想办法拖延一下? 当然,我没听她的话。 让石杖出问题也不是不可能,对他妹妹的请求我也很想帮一把,可是玩这种花招很可能连我自己的出院时间都被推迟。不,如果是被户马的发现了,我这辈子都别想进入候补之列! 我夹在石杖和他妹妹中间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没有完成拜托我的事。 算了,在这件事上,也没我插手的余地。 你好,石杖,今天玩的是将棋吗? ? 研究着将棋招数的石杖,一脸困惑地注视着我,感觉像是初次见面。 没事吧?我是久织啊!。 久织?这么一说,你好像是和我记录的久织特征吻合。不好意思,我查查手册!你是不是只在白天和我见面?对了,你那里怎么了?是意外事故吗? 这个吗?是手术的结果,以前坏掉的地方被切除了。 原来如此,石杖一边点头一边往手册上记录着。虽然是独臂,却相当灵巧。 今天我是来道别的,以后我们恐怕就见不到了。 即使这栋住院楼不会有任何变化,岁月依然不停地流逝。虽然我们一直很排斥这个世界,他却出乎我意料地和善,哪怕本身没负什么责任,却也对我这个掉队者帮了很大的忙。 是吗?你看起来是个与众不同的家伙。你知道吗?虽说这里没有明令禁止和其他患者说话,但据说感染者之间说话,主动说话的一方会被恶魔附身。 石杖也没资格说我吧?我只和看起来能跟我说话的入打招呼,你做事却连后果都不顾以前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会没有危机感呢? 这个吗?因为我在这方面有缺陷。 健忘不就是缺陷吗? 那是有办法对付的不过,也不见得都是坏事。 明明就是坏事,怎么总漫不经心的呢?我似乎有点明白他妹妹着急的原因了。 说起这个来,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你总是和我说话?这里的人大都对别人没兴趣不是吗? 确实,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这么闲。 怎么说呢,我是那种只对别人感兴趣的人。 石杖哦?了一声,停下手里的游戏。 独臂白发的他,兴趣不大地看着我。 这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不能钻牛角尖吧。据说我小的时候得过癫痫,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生气、难过起来,在根本原因没得到解决之前,我没办法中途停下。 比如,读了悲伤的故事,我自己也会被感染,伤心欲绝,一直无法自拔。如果不把让我伤心的故事本身解决掉,也就是把书撕掉,我会一直伤心下去。 小时候,即使如此也算得上正常人,可是在小学毕业的时候这种弊端就暴露无遗了。因为自己的情绪就是最大的敌人,作为应急措施,我必须学会将情绪从自己身上割去。 . 确实挺为难的。你的癫痫是天生的吗? 我想是从小就有隐患的。不过,明显暴发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据妈妈说,我是在大白天看到怪物后变成那样的。我们家是三层的小楼,当时我在阳台上一直喊:爸爸,爸爸!那边有个人全身着火了! 太不可思议了!全身着火的人,是活着的吗? 活着的!那人已经烧成黑色了,却还若无其事地横穿住宅区的广场。现在或许还能推测那是别的东西,可是当时还是孩子的我,只能把它想象成妖怪。 石杖皱起了眉头。 虽然最好的朋友已经被他妹妹取代了,却仍然有些留恋。他没把我的话当成是恐怖故事,而是认真在听。他面露难色,眼里分明流露出对当年那个不幸小孩的同情。 接着,柔板响起了。 和初次见面时一样,无聊而安详的音乐声飘荡着。 啊,我得回去了!真的要分别了呢。最后,能握个手吗? 我伸出了右手。 抱歉,我是不握手主义者。 石杖一口拒绝了我的请求。 不是针对久织伸也,而是针对握手这个行为本身,他对此是十分忌讳的。 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无论是谁都有自己不喜欢的事。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不能握手了。 于是,我们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只用语言互相道了别。 之后,我才从dr.那里听说他有白天失忆的病症。 原来如此,一连串的疑问都得到解释了。我居然一直没发现他的健忘是这么一回事。 在他走后,才突然发现他是很适合在 这里生活的人。 石杖的每一天都是新鲜的。 虽然是零碎的片断,但他是只活在今天的人。这样的人,活得才像人类;而没有一个确定的现在的人,都是为了未来的目标而活着。 他妹妹在生理上是怪物。 而石杖所在,也许在精神上是最强的。 这种我所不具备的机能,说不定,对我也是必要的。 到此为止,在这所医院里的故事就结束了。 我不久也要出院了。等到我们都重获自由的时候,我一定要先去拜访石杖。所幸,我们是同一个县出身的,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有机会见面。这就是人生。 1\hide(r) 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真是最棒也最糟的回归社会。 是的,你今天可以出去了。 我还忙得很,以后见,户马的如是说着,便扬长而去。这也太简单了吧!我还以为必然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办完了出院手续,真有重获自由的感觉。 哎,drroman,怎么说也是出院呀,这盥太轻松了吧? 离出院还有一个小时。 作为最后的告别仪式,我顺路来到dr.的忏悔室,向他倾诉我心中的不满。 也没什么不好啊!户马医生是在以她的方式关心你,她啊,对弱者还是很温柔的。 切!完全是一派胡言。dr啊,我真担心你,你也太没有看女人的眼光了吧! 如果那也算对弱者温柔的话,户马的根本就是感情表达机能坏掉了。要我说,她才是真正被恶魔附身的人呢!、 户马医生的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倒是你,既然跑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那当然了。我住院时间太长了,变得很胆小。可是我想快快乐乐地离开这里啊 哈哈哈!你当初刚来时的口头禅还记得吗?说什么无法融人社会。 别笑啊!我到现在都很害怕。你看,我也该出去了,外面所有人都在追求名誉和成功,我当然也明白。只要有付出就会有相应的回报,我也只有积极面对生活,才会融入到社会当中。只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认同他们那种生活方式。 难得户马的不在这里,没人骂我娘娘腔,我多少有点期待在这里听到些和颜悦色的安慰和鼓励,以积极面对今后的生活。 确实有点棘手。但你今后也得像那样做才行怎么说呢,人都有排挤他人的动机,人们追求金钱、权力..地位,只是为了让别人承认自己,想证明自己比他人优秀,自己很有价值。这个你明白吗? 明白,可我觉得那并不重要。 那是当然,你本来就不觉得自身有什么价值。 真失败啊!dr今天说话意外地尖酸刻薄。 你听着,不被爱的人,遭社会迫害的人,总是丧失了自身价值的。因为没有被人所爱,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所以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一生都在自卑中度过。这种劣势是自身绝对无法弥补的。 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要是你本人无法发现自身的价值,就必须要和承认你价值的人接触来往。对你而言,需要寻找的不是自信,而是一个欣赏、认同你价值的人。用你一生的时间去寻找这样一个人吧,为此,你也应该好好活下去。 " 压轴之言。看来这些年我太小看dr了,因为这些话实在是太过罗曼蒂克,我连脸红都不行了。给他起drroman这个绰号的人,真是天才! 这先不说,dr的话就这样被我牢牢记在心里。他说的话一向晦涩难懂,可这次却很清楚易懂。 总之就是说我要先找个和我脾气相投的人。可是我有机会发现这种人吗? 哈哈,这个我可不能保证。你在医院里有朋友吗? 我回答说有。 那就没问题了,不是没有可能性的。dr.如是说着,爽朗地笑了。不过,有是有,一转身就会忘掉,所以也没什么意义。 有人来叫你了,你去a栋的房顶吧,直升机快来了。你一个人,拿行李没问题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只有一个包。对了,你刚才说什么?直升机? 你没听户马医生说过吗?这所医院只有从空中才进得来,也就是说,房顶才是真正的入口。 原来如此,这样就不会有人逃走了。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里根本就不是医院。而是监狱。 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不可能被送往别的县居住,有危险性的患者都是由国家统一管理、监视、运作,所以我只能被送回户籍所在地c县支仓市。 从直升机上下来又换乘小汽车,大约三个小时的路程。原以为会被蒙上双眼之类,结果什么都没有就被遣送回去,就像是被监护观察期间的不良少年一样。 我们走了高速,仅花了三个小时就回到了故乡。那隔离病房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是在另一个世界,再过一个小时就到我的另一现实世界了。 你的亲戚都拒绝收容你,就送你到社会福利机构。驾驶证已经作废了,居住证、保险证等证件请抽时间到指定的部门领取。 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穿着黑制服戴着太阳镜剪着小平头的警察,他平淡地对我说。 政府把这个地方租给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以及遭受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伤害的人居住。大概是市营住宅吧,由市政府经营的有合同期限的一栋住宅楼。本来是给残疾人和低收入家庭用的,后来就改为给这些人用了。 不过我是从医院回来的第一个病人,以后可能会收留其他出院的病人吧。原本这里就是社会上弱势人群的家。 月租只有四位数,便宜到让家庭主妇吃惊,还会给没有工作的感染症患者提供伙食补助。与之相对的是还要免费赠送监护医生,比如坐在我旁边的角先生那样的,如果在附近犯了什么的事,他就会来处理。 接下来我会把相关手续移交给其他管理人。每天早上九点前或是下午五点后,请和我电话联系。 如果不电话联系会怎样呢?角先生没有告诉我,就离开了陈旧的住宅楼。 我又拿起我的背包,仰望着这破烂不堪的楼房。 钢筋混凝土建成的六层建筑,与其说是公寓倒不如说是宿舍,从密密麻麻的窗户可以看出,每层有八个房间。门口的通道狭窄而脏乱不堪,周围弥漫着只有流氓才能忍受的,浑浊得使人难以喘息的空气。 嗯,这里不是很好吗? 和那所医院比起来.不管这里的外观和内在有多么脏乱不堪,我都不在乎。 哦耶!可喜可贺呀我!终于结束我灰色的住院生活,在这支仓市第十三号福利设施的破烂公寓楼里开始我的新生活了! 啊,你是新住进来的?进来这里就不要发牢骚,还有,不要给我惹事!电和水明天才开始重新供应,今天就不要抱怨了。 可是数秒间我心情为之一变,怎么我一来就全都坏掉了? 态度一点都不和蔼的欧巴桑! 算了,可能是刚好不巧吧。 据我观察,这公寓的管理者极不负责任,管理不善,只要我不去找她,她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我很庆幸能有这么好的条件,一边得意地哼着小曲,一边上了三楼,没进行任何登记。门窗啪嚓啪嚓作响,似乎在倾诉着它三十年的沧桑。, 哦?是我的新邻居吗? 我正在摆弄着不怎么好转的门把手,有位大叔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是这栋公寓的住户,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看起来挺和蔼,像住 在极乐岛一样,打扮得花里胡哨,还化了妆。那件夏威夷长衫,穿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难得啊,在这种地方也能有新邻居!我叫新岛,你呢? 我叫石杖,写作所在,你可以叫我arika。 看起来是年轻人,怎么起了个这么蠢的名字呢? 新岛呵呵笑道。我觉得这个男人的名字才是相当荒诞,不过这就另当别论吧。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要是碰到需要帮助的事,不要客气,尽管来找我。 好的好的,年轻人能住进来还真是件稀奇的事。所在,你看来就和我不是一种人呀! 那就好。我对穿夏威夷长衫的同性恋者,也不太感冒。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 购置生活用品,熟悉周围的环境,寻找新工作,这些都使我尽情地享受自由的感觉。由于过于向往新的生活,几乎使我忘记了我真正该做的事情。 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太过于安逸了。 不要碰到以前的朋友,不要回到以前的生活圈,我千叮咛万嘱咐地提醒自己,完全把自己看作是遗忘物。 可是,我至少得回家看一看 我家就座落在支仓坡二街的街道上。 在火车站对面的居民区,走路需要一个多小时,如果乘公共汽车要二十多分钟,乘小汽车就二十分钟不到。 我们这个小镇,说它小也不小。住在车站对面的居民,只要不认识就没人关心你,这也是现代社会的特点。在只要有便利店就能活下去的社会里,人们的活动空间就只剩下工作单位、家里、便利店三者之间了,如果再奢侈点,也就是到车站对面的书店、小酒馆和商店。 因此我找不到任何回家的理由,可是连一次也不回去的话,我心里也确实过意不去。 在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深夜,我独自徒步向支仓坡走去。 正如它的名字,像睡着般无精打采的小路穿行于居民区之中。这里一过午夜零点,各家各户都进入了梦乡。 我慢慢走在街灯下。嗯木崎家,石森家,月见里家,然后是石杖家。其他几家都像夜猫子似的,一片灯火通明,所以一片黑暗之中的石杖家愈发显得不协调。 啊,门上锁了。 糟糕!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回来还真是麻烦,算了,反正现在没人。 我绕到房子后面来到厨房,试着打开窗户,发现居然没锁,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我直接打破玻璃进去的话,附近的邻居肯定会有所怀疑。本来可以和他们打个招呼,可是他们对刚从医院出来的我会有什么反应,我难以预料。虽然我的一只手还足以应付生活起居,可让我逃走的话我可不干。 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进入案件发生以来已空无一人的家里。 怎么回事?似乎都被重新修整过了。这里原来不是一片血海吗? 确实被人重新装修过了,可能是想等风头过去后,再把这房子给卖掉吧。这样的话,我的房间也应该是焕然一新了。我上了二楼,发现房间的门是新的。本来听说户马的霰弹枪把这里都变成碎末了。 耶?里面倒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注视着曾经是石杖所在房间的这个空间。 啪的一声,我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 啊,还有弹痕! 装修真是偷工减料,这样可卖不了好价钱啊。 在家里逗留了三个小时,以解思乡之情。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发生的事情,一看也能明白了。然后,我离开了很久没人用过,如今装饰一新的那个家。 我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也不能老想着那个家的事。 何况,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又过了两个月,新的生活已经逐渐安定下来。 我对十三号公寓的两室一厅一厨的廉租房也已产生留恋,在镇上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轨。虽不算舒适,但我已经非常满足。 这样一来,只剩下一个问题悬而未解。 在那家医院的隔离病房时,石杖所在就积极试用过各种义肢,可居然找不到与左臂相符的。现在已经出院了,当然要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哪怕有可能仍然毫无结果,但也不能因此就放弃。 我先来到附近的医疗机构,向他订购了符合条件的义肢,然后悠闲地回家了。在生锈的信箱里,我发现一封奇怪的信件。 咦,怎么没有发信人呢? 那是个很大的信封,用浆糊密封得严严实实,就连信封也用很高级的厚纸做成,像是特意为寄钱而设计的。 我一边苦想一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拆开信封。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万元的现金钞票。可是对这笔钱我完全没有印象啊! 虽然脑袋里一片空白,还是用我的独臂数了下。大概八十张,这比我一年的收入还要多。 扔掉等等,好像得先还钱给新岛。 悲哀啊!每次去医院都会欠钱,这是贫困酿成的悲剧。我有时简直不能容忍面对这种露骨矛盾时的无助。 算了,这给警察就是个问题啊。 我要是大脑中有些记忆就好了,可手册里也没有任何记载。我的生活又出问题了。 先等半个月看看再说吧! 我决定先占为己有。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在查清之前还是先收起桌吧,如果有人来要就还给人家,如果没人来要,半年后也该送给我了。 好像是一年吧?好像是全额赠送吧? 管他呢,这都是琐事。 到了第二个月,我又在房间的送报箱收到了一个相同的信封。 所在君,好像在烦什么事嘛? 哦,早上好。 一大早就觉得郁闷。 把门当沙袋一样敲的新岛,一看到人家头没梳脸没洗的样子就问出这种无聊的问题。现在谜之信封事件仍然没解开,我还正想问他呢! 有什么事吗新岛?我还没吃早饭呢。 哦,我来得真是时候啊!早饭浮出来了哦,所在君!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什么话赶快说,说完快出去吧新岛。 是这样的,所在君不是在找合适的义肢吗?就是这件事,有客人在外面等你哦! 啊? 我用手抓抓头。谁会特意跑来我们这地方?是不是闲得发慌的推销员啊?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那个人在走廊吗? 没有,在对面的marion等着呢。你瞧,大清早的,现在不正好赶上吃早饭吗? 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合适义肢,不过marion的早饭我还是要吃的。 我快速换好衣服,像往常一样穿过管理者的房间,走向大门。在十三号公寓的对面有一个颇有情趣的咖啡馆,叫做marion,什么都好,就是价格贵了点,最低消费平均八百目元。 在老板欢迎光临的问候声中走进咖啡馆,我很快就发现了那个推销员,在这种时间里,不是熟客的就只有他了。 你好,我是石杖,你就是来卖义肢的那个人吗? 是的,敝姓山田。你好.石杖先生。 性别男,年龄三十七八岁.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很普通的一位绅士。我先叫了份早饭套餐,坐了下来。 请问,你是哪家医院的人? 我预定义肢已经一个月了,每家都说要过段时间才能送到。 不,我不是医院的人,只是听说石杖先生在寻找合适的义肢。 哦,怪不得一大早,新岛就那么紧张,原来是这位绅士太怪了。 第三章 hands(l) ——我无论做什么都做不好。 本来,若仅看成绩,那是个无可厚非的孩子; 若仅听评价,也是个人人羡慕的优等生。 可是周围的人都怕我,甚至巴不得我消失才好。原因我也知道。那是因为,我想要停止某件事时,方法和其他的孩子不同。 从简单的购物到与父母之间的对话,从学校的集体活动到锻炼身体,只要没达到自己能想象到的最高境界,我便无法罢手。每次我都令父母惊诧不已,但由于单看结果都完美至极,他们也只能赞我做得好。 我所做的挽回,理所当然地成功,随即又失败了。 我的这种做法虽然成绩斐然,但同时也伤害着很多人,只是因为正面效果比负面效果来得多,才没有遭到别人的责难。但不知何时,这种比率颠倒了过来。 可是我并不知道其他的做法啊。父亲斥责我,叫我以后什么都不要做;母亲说我是个怪人,甚至当面指出我很碍眼。凭我的一己之力,是绝对无法改变自己的。 没有出口,自然就会淤塞。我开始不敢外出,甚至连汤勺都不敢拿了。但是有一天,母亲告诉我: 如果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害怕,只要完完全全模仿别人的行为,就不会出问题。 然后,我—— 果然又无法罢手了。 ——hands(l) 0\hand(l) “石仗所在,祝贺你,根据检查结果,你已被认为是阴性。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的治疗疗程就到此为止了。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人院半年后,2003年七月份的某一天。 心电图、脉搏、血压、脑内神经皮膜及其他种种测量结果都恢复正常以后,我的清白才得以洗刷。令我始终无法释怀的,只剩下在玻璃窗对面怒视我的户马大姐。 “谢谢.这样我就可以轻松出院了吧?” “不可以,石杖身上还有被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伤害留下的外伤,所以今后仍然要在这里接受治疗。以后就转由我们接手治疗,仍然要在本院接受诊察,只是转移到别的病房——” 也就是说,即使我已被确定为不是恶魔附身,也还是不能马上出院。“番茄恶魔”不耐烦地点点头。她有很多招数对付忍耐力已经极强的我,一贯以高压而著称的户马大姐最终还是能决定我的命运。这个厉害角色,虐待我还没够吗? “具体的注意事项户马医生可能都已经交待过了,这是以后每天的日程表……我们是初次接触石杖这样的病例,所以也希望你能专心配合我们的治疗。” a栋的正常医生相对比较多。他人看起来似乎不错,略显拘谨地拿出一份合约似的文件。 “哦,在这里填上名字对吗?” ……我一只手拿着钢笔,看到这个日程表顿时瞠目结舌。整个上午必须在a栋里上下走动进行诊断,后半天是和其他患者交流啊、保持体力之类的,而最后一项则是由户马大姐亲自进行,令我忐忑不安的精神检查。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这个是什么意思?基本项目里面有一项是为医院无偿服务什么的……”在这所医院里,患者不是被服务的对象吗? “这、这个啊……石杖虽说有记忆障碍,但不也是健康的男性吗?所以这也是为以后能够回归社会而设计的复健活动其中一环,应该算是一种治疗方法。” ……哦。协助护士和医院方面指定的病人向室啊、交谈什么的,这就是复健活动吗?这算什么呢?暂且不说安全如何,我想对对方来说应该还是效果立见的吧。如果不是这样,那我的命真的毫无价值。 “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我可以享受否决权的?” “没有。户马医生说这是不能随便改动的规则。” 顺便提一句,在这家隔离医院,发生最多的死亡案例,不是因手术而造成的,而是因患者之间的冲突所产生的暴力事件造成的。 “明白了。不过,医生,我还想最终确认一下,无偿服务是否就是参加志愿活动之类的?” “是的,广义上也可以这么说。也包含有忠义和殉死的含义。” 原来如此,看来我出院还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想活着出去得看户马大姐愿不愿意,要变成死人出去随时都可以,就可能性来说,是各占一半。也就是说……没什么希望。 已经绝望的我从门诊室走了出来,看到户马大姐在外面等我。她没有穿白大褂,估计是急匆匆出来的吧。 “所在,我可跟你说好了,这不是志愿活动。” “刚才谈话时我都听说了。哈哈,知道了,你想说这是强制性的对吧?” “你要是能做出什么贡献的话,我就把你当正常人看。这个嘛,就不用我再督促你了。你这种人,即使放出去,也是个迟早会踩地雷的糊涂虫。” 番茄恶魔说了句“下周见”就走开了。于是我在手册里写上:“小心,下周绝望就将来临!”尽管如此,我也充分利用了能在病楼里走动这个仅存的自由,径直走向dr的忏悔室。因为dr.romam——正名绢衣医生——是烦恼患者的好朋友。 “绝望完全是无稽之谈,我觉得还是有很大希望的。因为所在君的妹妹被判定为d栋患者,对于医院来说,你虽然是阴性,但也不能简单地认为已经完全正常。再用半年的时间就行了,户马大姐也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可是,户马大姐说我这种人就是面临死亡,一过晚上还是会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活得很轻松。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 这样就会高高兴兴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吧。 户马的监护医生,即户马大姐,是在我妹妹被恶魔附身之际,支仓市全体市民面临厄运之前,把我妹妹逮捕归案的大恩人。 她后来就担任监护医生兼监察官,是为了看管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而被派遣到这里的警界精英。她经常往返于医院,一方面是为了检察患者的状况,另一方面也会带来新的患者。 “……是啊。我听说所在君在夜里会丧失白天的记忆,确切地说,究竟是几点到几点的记忆会成为空白呢?” “早上视身体状况而定,平均来说,应该是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的事情会忘得一干二净。之后与时间无关,只要太阳一落山大脑就一片空白。” 相反,从傍晚到第二天早上的事情我都能记得很清楚。于是我在生活中掌握了一些小窍门,在白天发生的事情都记录在手册上,只要在晚上默记住这些内容就行了。只不过,由文字记录所联想的事物总会和现实生活中的事物有所偏差。 “这可真是麻烦呢。不过虽然会有些偏差,但还是能够正常地生活。这就是户马医生不放你出去的原因,她大概想治好你的记忆障碍吧?” “怎么可能?她光是拷问就累得不可开交了!” “这才是完全不可能的。所在君,你真的觉得那个人会因拷问而疲劳吗?” dr.romam,的微微一笑,暗喻了其中的深意……不,是让我领会到了现实中的户马大姐。 “对啊,我真是太糊涂了!对了dr,我从明天起就有大把的闲暇时间,你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读书……似乎不适合你。白天读的东西一到晚上不是都忘了吗?看来读书只能在晚上了。” “嗯,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呢。” “画画怎么样?那样就会在画布上留下记录,再次打开画布的时候,也就没那么迷惑了。” “话虽如此,可是画画好玩吗?” “要 是把它当回事,专心致志画的话,还是会伴随着痛苦的。所在君,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涂鸦呢?” dr.roman把落满尘埃的画具翕了过来。 ……也罢,我记得小时候确实曾玩过涂鸦。那既不是想得到别人的称赞,也不是为了给别人观赏,只是信笔涂抹,从一开始就没有目的,所以也不曾有过痛苦的回忆。 画室选在b栋的接待室,这是医院卫唯一面朝庭院的地方。 就在我随性挥动画笔的时候,一个奇怪的陌生人过来搭话了。 “不好意思,我能在你的旁边看吗?” “嗯?” 那人说叫久织仲也,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观察我画画。就像初次迎到人类的小动物一样,用漂亮的眼睛,津津有味地注视若我的一举一动。 虽然充满了邪气,但似乎没有一丝恶意,不着边际地和我闲聊糟。就像户马大姐指出的那样,我是那种很容易踩到地雷的人。 “明明只有一只手.为什么动作能这样灵活呢?” “那大概是因为只有一条胳膊了,活动起来很方便吧!” 我嘻嘻地笑道,久织也很高兴地嘻嘻笑起来。除此之外久织再也没有其他特征。我们毫无障碍地交谈着,就这样成了朋友。 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久织多次注视我的胳膊,似乎很在意似的。我没有左臂只有右臂,久织总是望着我的右臂,恐怕是—— “你好,石杖,今天玩的是将棋吗?” “……?” 又过了半年后,二00四年的年初。 由于在医院内被卷入了一场无聊的麻烦,我出院的时间被延迟到夏天。在我面前,出现了个我没见过的陌生患者。 “没事吧?我是久织啊!” ……久织?……这么一说,好像是和我记录的久织特征吻合。我只在白天和久织见面,所以无法记住其相貌。 我能辨认出久织的方法,只有靠手册上以文字形式记下来的体貌特征,从头发的长度、体格,还有性别之类的外表特征来辨认。和这些特征对照费了点时间,因为眼前的久织和我‘之前的久织’有着决定性的不同,或者说有了些新的特征。 “对了,你那里怎么了?是意外事故吗?” “这个吗?是手术的结果,以前坏掉的地方被切除了。” 与没有左臂的我相似的是,久织没有右臂。 我们聊了一会后,结束自由时间的音乐响了起来,久织和我最后道了别,离开了。 “哦呀!你好,所在君。” 这个时候,刚好drroman经过这里。他的优点就是不论我问他什么问题,他都会耐心地逐一解答。 “dr.roman,听说久织很快就要出院了?” “是啊,和所在君一样,久织也积极地参加了志愿活动,所以比预定的要早半年出院。这个月就决定只让久织一个人出院了。如果所在君有好好注意的话,这会出院的本来该是你。” “哈哈哈!我看户马大姐现在很悠闲啊,真是托她的福,明天开始我又得独守空房了……说起来.久织的症状到底是什么啊?那个人不是c栋的患者吗?怎么一处奇怪的的地方也看不出呢?” “久织的新增器官是很罕见的一种情况,虽然有外观的变化,症状却不会被别人发现。你猜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举手投降:虽然看得见却发现不了,要解这种谜团还真是费脑筋。再说,我对久织的症状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感兴趣。 “是表情哦!久织的皮肤神经、肌肉纤维都已经完全是新的东西。也就是说,久织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和自己所能想象出来的表情,随心所欲地做出各种表情来。” “啥?这不是很普通吗?如果发怒,脸上的表情不就自然会变得狰狞吗了?” “是呀,一般来说,发怒的时候是笑不出来。可是久织特别的地方在于,发怒的时候却能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或者其他任何情绪下的表情。虽然也有表情,但久织却会重现人类能够做出的一切表情。所在君,你能够正确地表达毫不生气的表情吗?” “……唔。还真是种很微妙的新增器官呢!可是如果症状是这样的,即使不用治疗也能出院吧?这种情况又不危险。” “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作为生物来说这是很弱小的力量,但如果在人类社会来说,不就已经是一种很优越的机能了吗?当然只是就模仿而言。” 也就是说,看不出来的假笑比假笑本身更可怕?我不禁怀疑dr在外面是不是遇到过结婚诈骗之类的事情。 “也罢,新增器官是什么都好啦。可是久织究竟为什么会被恶魔附身呢?” 我问到了关键部分。对这个我倒很感兴趣,既然久织看起来这么正常,却是这里的患者,说明以前肯定有过发病的经历。 “……这可以说是异常之前的一种依存症。久织自己没有明确的人生目标,看待自己过于客观反而不能认识自己。如果不参照别人的行动,她甚至连走路都不会。” “……哦?那她是不是进错了医院?比起这种监狱来说,精神病院应该更适合她吧?” “不不,她确实有问题,但并不是因为想彻底地变成被模仿的那个人。被送来这里,是因为她——久织卷菜,参照他人的生活只不过是为了模仿得尽善尽美。 另外,所在君,进入‘那种’医院的,是她的弟弟久织伸也——” hands\ 2004年年初。 被采取强制措施送入精神病院三年后。经过两年半的精神治疗已经得到恢复,继而被中等少管所收容的久织伸也(十九岁),虽然仍要接受监护观察,但也终于能够获准回归社会了。 亲戚也同意接纳久织伸也。顺带一提,无巧不巧,他姐姐久织卷菜也几乎在同一时期从奥里加纪念医院出院。当时没有出现愿意接纳她的亲戚,所以她只能住进由支仓市市政府经营的福利机构。 久织伸也的负责医生和负责指导员,无不称赞他是模范生,其精神状况、身体状况也都已经处于良好状态。了解当时案件经过的负责医生们,一致赞赏久织这三年来的努力。 虽说当时的案件已得到了平反,但有些地方依然让人感到含混不清。他当时坚称久织卷菜是加害者,自己是受害者,而过了几天,在久织卷菜被确认为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后,他也承认了自己的过失,直到现在。 后来,他没有提过姐姐久织卷菜的事。经过历时两年的调查和审判,久织家的案件最终被判为非故意的意外事故。 出院半年后。 在久织伸也曾经居住过的能图工业区居民地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因是颈部裂伤而导致的失血过多。 失去双亲,把姐姐从三楼阳台上推下去的他,这三年期间在思考什么、害怕什么,到现在也都无人知悉。 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就是事件发生的半天前,在地下窒听他讲述来龙去脉的人。 “这是有关我老姐的故事,你愿意听我讲讲吗? 我从没把老姐当作人类来看。现在当然清楚其中的理由,可是小时候却觉得她是个神奇的人,老姐那么完美,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尽管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是同样的——” 来访的他,表情平静地讲述着往事。 1 姐姐是卷,我是伸。 母亲常常告诉我,“伸也”这个名字是从姐姐那里得来的。 卷菜和伸也。父母当然做着姐弟俩相亲相爱的美梦,我 也希望如此,但关键是姐姐,她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可称作是人之常情的惰性。 优秀的才能,只有在恰当的环境中运用才能称得上是有价值。就像在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即使有兵器也只会给他们带来灾难一样,在我们这种普通的家庭里是容不下神存在的。就是说,久织卷菜对于我们久织家而言,就属于这种类型的灾难。 “喂,伸也,你姐姐是不是经常爱一个人?要是出现那种情况,你可要马上告诉爸,爸妈妈哦,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 孩堤时代,每次和姐姐出去玩耍,母亲都会暗中在我耳边窃窃私语。可能因为总是有这种场景,我到现在都能真切地回忆起当时的感觉。可是刚明事理的我只是歪着头不明所以,究竟母亲到底想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那时的我毫无理由地崇拜姐姐,对于无论到哪里都被大家宠爱的姐姐,我分外羡慕。 我甚至对母亲都有点不满。姐姐受到大家宠爱的同时我也沾了光,居民区周围的人都会主动和我打招呼,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们看姐姐的眼光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这样啊。伸也同学,原来你是久织卷菜的弟弟。” 事情在我上小学以后发生了变化。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班的班主任只因为我是卷菜的弟弟就对我区别对待,那种眼光像是在看很讨厌的东西,分明不能接纳我。问了别人后才知道,这位老师去年曾经负责过姐姐的班级。一年前的卷菜既不是认真听话的孩子,对学习也没什么兴趣。 所以,她当时只给老师留下了一种印象:光想着玩,太不像话了。 姐姐不像小孩子,那个老师却也不像大人。老师觉得自已!被小瞧了,课程还比不上游戏,于是威胁姐姐说,如果不把课文全部背诵下来就不许进教室。 之后数天,卷菜足不出户。我和姐姐在上初中以前住在一起,所以非常了解这件事。在双层床上,卷菜不分昼夜,完全与外界隔绝,就像那老师所要求的那样,埋头读书。 大约三天后,卷菜回到了教室,把二年级的全部教科书从头到尾背诵了一遍。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卷菜仅用一周的时间就背完了全学年的课程,这使老师颜面尽失,显得毫无权威和知识。卷菜一直把到六年级为止的课程全部背诵完毕才停了下来,理由很简单,因为再往上,就没有小学生的教科书了。 这位老师犯了两个错误,一个是给卷菜规定了明确的目标,另一个是把背诵和学习混为一谈。幸运的是,周围只是二年级的小学生,卷菜做的事情究竟荒唐到什么地步,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只认为她是浪费了他们一天功课的小女孩。真是太幸运了!后来.又升了一年级后,大家了f=始总拿卷菜的智商和我的智商作比较。 那之后,这位老师倍受卷菜这名学生的折磨,在痛苦中度过了一年,有时实在无法忍受卷菜,就到我家里来诉苦。 无非是说什么卷菜实在是太聪明了,这样的学生留在我们学校不太合适,他会推荐她到更好的学校,要是愿意转校,他们会写推荐信,校方并不是要把卷菜推到别的学校去……诸如此类的话。校方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卷菜的异常吧。虽然说在学习上异常优秀,但其他方面却是个问题学生,要是把这样一个累赘推到别的学校去,校方也要负责任的,所以转学只能取决于久织家的意志。而此时的父亲总是一句话:“你们让转学,可我们也没钱让她到很远的地方去上学,我看就在这个学校就行了。” 最后,老姐这头威猛的狮子,只能在我们这个小猫的社会中继续她的生活。 ……唉,既然受过这样的心灵伤害,老师讨厌身为卷菜弟弟的我,也就在情理之中。 这位老师在散播谣言要大家远离我之后,很快就辞去了学校的工作。 本来是开着高档小车去学校上班的优秀老师,到最后小车却变得破烂不堪,还被学生们讥讽嘲笑,躲到自己的公寓里不肯出来。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新闻,说是他父亲觉得无颜再见世人,上吊自杀了。 大家都很想当然地说,卷菜讨厌高年级的学生……虽然我根本不想去考虑这事,但吹捧卷菜的一些人说这是为了排挤她的竞争对手,简直是不负责任的胡话。 我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才明白母亲当时那种心情的。人类如果不具备某方面的知识,便不会理解某一领域所取得的伟大业绩。就算是已经安装了革新性内燃机车的小汽车,在那些只能把小汽车看作是交通工具的普通人眼里,它和普通的车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同理,对那时的我来说,要认识卷菜至少还缺乏一种她所具有的知性。 现在想来虽然只是笑话,但我当时确实一直在班级里名列前茅,优于班级平均水准……直到高中一年级时我都一直保持优异的成绩,那时的确算得上是个优秀的学生,可是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很院秀。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这种决乐,从来部不曾降临在我身上。 怎么说呢,就好像在成为天狗之前,一直有个比天狗更厉害的怪物在旁边打盹。如果笨拙地把鼻子伸过去试探究竟,毫无疑问只能打击自己的自信。这就是我童年的故事,也是久织卷菜那时的样子。 卷菜无论做什么都会令大人们惊讶万分,冠以神童啊、天才之类的称呼。总之在能图没有人不知其大名。但是看久了也就失去了兴趣,因为看着看着就变成她独自领跑的状态,普通人难免想要闭上眼睛。还没有人能若无其事地直视太阳吧? “姐姐,你不是真心想那么做吧?” “嗯,只是因为我如果不那么做就会孤零零一个了。 睡觉前,我躺在双层床上和姐姐搭话,她这样回答道。 完全答非所问。卷菜对自己的事情感觉很迟钝.什么就要孤零零一个了.卷菜根本是很早就已经被孤立了,她到现在还没有觉察到。 随着卷菜升入高年级,父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就连我这个小孩都能看得出来。虽然嘴上表扬她,眼光中却分明流露出对她这个累赘的不满。当然.卷菜最终一定会取得成功,可是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最明显的就是金钱,卷菜在取得支仓市最优异成绩的同时,我们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就是家中的钱财被她吞噬殆尽。 那家伙一旦开始学习,就需要无数的资料,一本本的买书。一本本的背诵。用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全都烧掉。拜她所赐,我们家的生活费都捉襟见肘。就像是贫穷的人拥有了一辆高级轿车,对父母来说,让他们引以为豪的孩子,同时又毫无疑问地成了贫穷家庭里的一个赔钱货。 可是在外人眼中,卷菜是无与伦比的优秀学生.所以父母也不能斥贵卷莱。明明内心提心吊胆,表面上却还得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这真是糟糕透顶的感觉。对仅仅上小学五年级的女儿态度如此谦恭的父母。如此露骨的强颜欢笑,姐姐居然还深信不疑。那家伙,真的是只对自己的事情反应迟钝。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卷菜无所不能。 传授学业是学校的职责,操持家务是母亲的职责,挣钱养家是父亲的职责,可是对那家伙来说,她完全不需要这些人的存在,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所有的事情。 目前这种情况还没有发生,只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无论怎么出色,既然是孩子。就要受到来自社会各方面的种种约束。我们一致确信无疑地认为她是个小孩子,可是一想到总有一天她会变成大人,就会感到恐怖。那家伙固然是无敌超人,可是相对的,她连站在我们这边也没有。 虽说如此,卷菜还是我心目中完美的姐姐,无论我付出多大努力都永远无法超越,无论我取得多么优异的成绩,都会暗淡无光。真是个不起的障碍物 ,在我的脑中永远居于霸主地位,就像让人忧心忡冲的癌症一样。 我从来没有把卷菜当作人类来看,她在我心目中是神。我对她同时有着对完美事物的憧憬和对伟大事物的畏惧,所谓的神,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可是,在卷菜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我们家的神,突然变得恨奇怪。、 “爸爸,快来看!有个怪物在走路——” 大白天里,卷菜呼喊着父亲。 在难得的休息日,已经疲惫不堪的父亲没有回应卷菜的哭喊……母亲和我,也都没有跑过去看……随便她吧,我们一家人都被卷菜搞得疲惫不堪了。 “着火了,全身着火了!全都烧黑了!好黑——” 在阳台上吵吵嚷嚷的卷菜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是在跟我们开玩笑,还是看错了呢?总之她那小女孩的可爱声音,让我们觉得没有必要到阳台一探真假……现在回想起来,卷菜用不是神而是普通人的声音说话,就只有那个时候而已。 我常常懊悔不已,那次竭尽全力的惨叫,不是卷菜第一次向家人求救吗?确实如此,要是那天父亲能够马上把她从阳台上救下来,也许事情就不会到今天的地步。虽然一直出差错,可是那时老姐还从来没有误入歧途过。 卷菜在阳台上一直待到傍晚,后来被母亲带进了屋里。 第二天,卷菜像往常一样坐在饭桌旁吃早饭,向父母露出微笑,而当她看到父母回以硬挤出的僵硬笑容时,发出了低低的哀鸣。 “……哈!” 我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她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明明什么都会,这点事怎么偏偏到现在才明白呢? 就这样,卷菜变成了喜剧的主人公。 那家伙一旦发现自己有多招周围人讨厌,就开始想要竭尽全力扭转这个局面,达到她所能想象到的最理想状态。她用显示自己非常友好这种方式,努力地想和周围人处好关系。 过犹不及,这样下去又发展为悲剧了。卷菜甚至都不和人事先约好,只要看到别人独处,就主动过去与之玩耍。她硬送给别人礼物,还强行帮人解决矛盾,连人家自己都无法知道的缺点和性格,她也殷切万分地告诉他们。这样一来,就连向来崇拜卷菜的人也开始毛骨悚然,但卷菜却毫无察觉,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为了做个乖孩子,她主动向周围所有的人打招呼,不只是年龄相仿的小孩子,甚至孩子的父母也受到同样亲切的问候。范围逐步扩大,从鉴个学校,到整片居民区,卷菜对此坚持不懈,她一旦决定做某件事,除此之外的其它事情就不知道如何应对。但是,实际效果却有违初衷,就像是头上燃着火焰跳舞的木偶,如果想和大家友好相处,稍微冷淡一点效果反而会更好。 街坊邻居到我们家来抱怨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你们家孩子怎么回事?那孩子怎么这样奇怪呢?而卷菜每次听到母亲发牢骚,反倒更加夸张,就像以前那样,没有到达事件的终点,她永远不会停止。 “听都听够了!这么多人都在抱怨你呢,你也太奇怪了吧?!你糊弄大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先爆发的是母亲。之前一直折腾卷菜的,也是这个人。 “啊,啊,爸,爸,爸爸,我……” 比起母亲来,卷菜更亲近父亲一些。 可是父亲的反应却比母亲更让她沮丧。 “卷菜,从今天起你都给我待在家里不许出门!像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做什么事都做不好!” 之后,没人再叫老姐卷菜这个名字。 父母脸上那种故作欢笑的表情消失了,仅有这点,可以算是卷菜做的事当中唯一可取之处吧。父亲不再带远近闻名的女儿去他的上司家串门了,我这个当弟弟的之前一直被忽视的优点,母亲也开始发现了,并且只把我一个人的名字挂在嘴边。 卷菜即使在学校也被当作是不存在的真空,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一直都被老师看作是可有可无的学生而忽视。我也差点就受到同样的待遇,所以身为卷菜最大的受害者,我从不敢张扬,事实就是这么糟糕。一直一来都笼罩在卷菜阴影中的我,有必要站在她这边吗?何况,正如大家所想的那样,那家伙要是一直都是小孩子多好,但那是不可能的。 在卷菜升入初中的四年当中,是我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光。 因为已经是初中生了,卷菜就被勒令搬进了放置杂物的储藏室。本来是姐弟同住的宽敞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已经升入初中的卷菜变得毫不起眼,总是低着头,像幽灵一样老老实实的,父母一跟她说话她就发出小声的哀鸣。有时,她也会怯怯地朝我这边看几眼,我一回头,她就会马上躲进房间里。, 卷菜已经不行了。对她来说,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很恐怖,她已经走入了只靠自己的力量无法解脱的死胡同。 “……唉,卷菜这样子,得想点办法啊!伸也,你也帮帮她啊,你可是她亲弟弟呢!” “我不要,麻烦死了!妈妈,不要因为嫌麻烦就硬推到我身上啊!哦,对了,吃饭不如让她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里吃吧?让我一遍一遍去叫老姐吃饭真是烦死了,她不出来爸爸也会心情更好吧?” 像幽灵一样蹲在狭小房间里的卷菜,真是恶心。……活该! 卷菜渐渐什么都不会了,久织家曾经的神童,现在甚至成了久织家的耻辱。为了雪耻,我当然也得做出点努力。一升入初中,我就全力以赴,努力学习。也因为如此,什么都不会的卷菜老被人拿来和我比较,在学校也被孤立了。有好几次,卷菜逃到我的教室,可是只要我一回头看她,她又会逃走。卷菜在学校也经常被人欺负,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情,我也并不了解每件事情的始末,所以既没有帮助解决也没有一一告诉父母。 就这样,卷菜遭到了社会的排斥。 “啊啊——终于!” 这个怪物终于被关起来了。 是的,我一直都在害怕她。在憧憬、崇拜她的同时,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够消失啊—— 2 升入高中的卷菜从第一个学期开始就经常请假,到暑假之前居然整日旷课在家,躲在黑黑的小房间里,只在吃饭的时候露一下面。卷菜已经无可救药了,身体机能一天天衰弱,最后甚至连普通的说话都不会了。 她完全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孩,这样发展下去甚至连呼吸方法都会忘记吧?母亲嫌照顾卷菜麻烦,就和父亲商量要不要把她送到疗养机构,父亲的回答当然是一如既往。 “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你们照顾她就好了。” 我要忙于准备升高中的考试,母亲对已经在附近居民中传为笑话的卷菜态度也极其冷漠,给她的照料已经达到了最低限度。母亲似乎只想承认久织家的孩子只有伸也一个,于是无微不至地关心着我。 半年来,一直到我考试结束,卷菜都被丢在那个小房间里。 ……就因为这个,我愚蠢地疏忽大意了。虽然考试合格,但我还是太过天真。就算是绕了弯路,以前我毕竟也是把卷菜当作神来看待的,她一不能说话,我居然就把她降到和自己一样的标准,现在想来真是失策。 “所以呢,伸也,多亏你们老师费心,让你姐姐和你到一个班里。” “啊——?” 卷菜哆嗦了一下。在升学庆祝宴会的饭桌上,母亲又露出了时隔六年的那种造作笑容。” 什么啊?老姐还会有心思再回学校上课吗?” 总是逃课的卷菜自然不能升级,已经被逼到了是选择自主退学还是留级的边缘。明明已经被学校当作累 赘来对待,可是爱面子的母亲是无论如何也希望她至少要上完高中,所以请求学校让她留级。 “这不是很好吗?如果和伸也一起的话,没准就愿意上课了吧。” 父亲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脱口而出。他以为这是快速抢答啊!让姐姐留级跟弟弟上同一个班级?这算什么啊!头都大了!父亲也好,老师也好,全都这么糊涂,关心的方式根本就错掉了! “这算什么事情啊!开什么玩笑,我可没工夫照顾她!” 那个时候,如果我不是说什么不想照顾她之类的话,而是全力反对她跟我一个班的话…… 不,归根结底……+ “——啊!” 那时,如果卷菜的勺子没有掉在地上的话,也许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快捡起来卷菜,你的勺子都掉在地上了。什么?你一声不吭就表示不懂吗?没听见吗你?你勺子不是掉在地上了吗?妈妈说让你把勺子捡起来啊!” 听到妈妈的命令,卷菜动作缓慢地把勺子捡了起来。父亲装作没有看见。卷菜一边拿着勺子,一边胆怯地望着母亲。 “……好啦,让她吃饭吧。” 一片肃静,饭桌上的空气凝固着。卷菜好像连自己吃饭都不会了,母亲焦躁地开始怒斥卷菜。 “真是把你宠坏了,你怎么连这种小事都不会了呢!?你是笨蛋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废物了?!在你面前不就坐着一个榜样吗!你要是什么都不会的话,向伸也学习不就可以了!” ……啊!可是,妈妈……: 只有这句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咦?” 卷菜慢慢地动起了脖子。 她瞪圆了摄像机镜头般的眼睛。 “妈妈,我可以自己做什么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现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模仿伸也不就好了!这样也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对你来说也刚好合适。” 不要告诉她目的。 不要告诉她方法。 不要旋动机器设备的按钮。 “是吗?明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这么做吧。” 久织家的故事,到这里发生了转变。 从此之后,我—— 变得什么都做不好了。 3 从高中开始我就和卷菜在一个班级里上课。说心里话,真是糟糕透顶的感觉。 有个因不去上课而留级的姐姐在,我的地位一落干丈。父亲的贫穷造成了现在的灾难,不想花费金钱让我升入好高中的父亲,只允许我在当地的高中接受考试。 卷菜肯定要拖我的后腿,连吃饭都无法自理的家伙肯定会被大家讨厌。在教室这种地方,弱者的权利会彻底的剥夺。无论是人品,还是身体素质、成绩方面的差距,于是理所当然地形成羞辱这个家伙的氛围。就算卷菜被欺负,也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帮她。 因为我即使花费精力去帮助她,也毫无价值可言。我每次想帮助她的时候,内心深处都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反倒会给我造成不少麻烦。她又不是我的亲生骨肉,这种毫无回报的行为我是不会做的。 可是,以沮丧和不安的心情开始的高中生活,在开学之后反倒是出人意料的精彩。 最初的一个月里,卷菜仍然是继续逃课不上学。 由于是本地的高中,所以有很多初中时候的伙伴,再加上我入学成绩优异,老师对我的印象也很好,我自然而然的成了班级里的焦点,得到了很多朋友的信任。偶尔有人提及逃课的姐姐,我也会习惯性地绕过这个话题避而不谈。久织伸也,继初中之后,在高中也迈出了辉煌的一步。 ……只是,有一件事让我心情不快。那就是卷菜开始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在家里时常感到有目光在注视我,回头一看,必定是卷菜。我们几乎每天目光相对,因为觉得碍眼,我就对她怒目而视。如果是以前,她必然会马上逃回自己的房间……可是现在,卷菜即使看到我的目光也不会逃走,一直目不斜视地观察着我。打个简单的比方,那简直就是照相机的摄像头,几乎连眨眼的时间都不舍得错过,一直凝视着久织伸也。 让人感到不正常的是五月份之后的事情了。 在吃过晚饭以后,父亲难得心情很好,和卷菜杂七杂八说了很多话,说什么今天多亏了卷菜,爸爸的事情才能办得很顺利之类的……真是无聊!让人想起了小时候我们家吃饭的场景。 “卷菜,我给你买了个鸟笼,还要鸟吗?” “哦,已经有了,里面的小鸟就不用了。” 父亲很高兴地笑着。给卷菜买礼物这种事情还真是罕见,而父亲这么问她更是罕见。我一边旁若无事地看着这一幕,一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父亲开始叫卷菜的名字,连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卷菜,居然能和父亲在一起笑得那么正常。 父亲和卷菜的关系极不自然地好转起来。星期天,我从学校社团回到家里,发现卷菜居然和父亲在小区的广场里玩接球游戏。父亲频繁地送礼物给卷菜,洗完澡后两个人还一起看电视。 “多亏了伸也,卷菜终于变得开朗起来了。” 母亲很怀念似的看着卷菜和父亲的身影。 我敢发誓我什么都没做!可是卷菜能变得这么开朗,母亲说是我的功劳……我莫名的感到心情极其不舒畅。 “其实啊,卷菜,爸爸以前是希望有一个像卷菜一样的男孩。” 父亲很高兴地抚摸着卷菜的头。我发誓,卷菜绝不是个男孩子。 ……恶心,太恶心了!那是当然的。那样自我封闭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恢复到那种地步?被父母那么嫌弃的女儿,怎么可能这么快地和父母和好如初?这实在令我恶心透顶。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其实我才是脸色最难看的。 就这样到了六月份,卷菜,居然轻轻松松地从不上学中恢复过来了。 ■ 真正的噩梦是从这时开始的。 我总是在一种无以言表的闭塞感中醒来。 在没有任何光亮的漆黑的晚上,突然看一下门,发现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 我知道一定是她在观察什么。 在门的对面,是比房间更加阴森的黑暗,亳不隐蔽的喘息声,还有咯吱作响的拧螺丝声。 透过门的缝隙,是像相机镜头似的眼球,和那个只存在眼球的生物—— ■ 客观上看来,我和卷菜是关系很好的姐弟。卷菜慢慢地和班里的其他同学熟悉起来,主动和大家交朋友,以此来洗刷她以前的污名。 如果是“不上学的学生”,本来是应该遭到斥责的弱者。 可是如果是“想努力地纠正不上学这种错误的学生”,就是应该受到保护的弱者。 如果无视这么值得称赞的姐姐的存在,应该受到斥责的那个人就是我了。我身为有修养的弟弟,只能静观姐姐的逐渐康复,尽管那种变化让我恐怖和难过得几乎窒息。 卷菜就这样圆滑地,平静而顺利地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真不像她!那种看起来像凡人一样的行为举止,不是我所了解的卷菜……说心里话,那个怪物,和我们人类打成一片简直是不可能的!那样矫揉造作的亲切的笑容,怎么会赢得大家的吹捧?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新加入我们团伙的人这么容易就赢得了大家的信任,时间也太短了。我要想维持这样的天地,都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 “没想到和那个人很谈得来嘛!可是,久织明 明是个女孩子,却用男孩子的口气说话,不过这样听起来反倒更轻松呢。” “伸也和卷菜这姐弟俩还真像呢!” “是吗?你都说反了吧,应该说是伸也和卷菜很像——” 初中的朋友这么告诉我说,你们两个还真像,就好像有两个伸也一样。 “要是什么都不会的话,模仿伸也不就好了!” 啊——用不着大家说。我也明白了。 在这个教室里,还有一个我。从生活习惯到学习方式,甚至是学习成绩;从虽然是奉承别人但最终仍落脚于自身的谈话技巧,到提出大家感兴趣的话题以引起别人关注的兴趣嗜好……所有的这些,本来是属于我的。 确实,我心里想喝令她不要再模仿我。 那家伙的新生活,是对我这两个月期间生活的完全翻版。 卷菜的模仿,日渐惟妙惟肖。 从学习到准确的复印。 从参考到完全的再现。 彻头彻尾地模仿久织伸也。 我无法理解。那家伙的头脑比我聪明好几倍,尽管她只是心血来潮的想采用我的做法,可是结果却更加优秀。她本应该变成另外一种风格的,可是那家伙似乎只关心模仿这种手段本身。 这太异常了!如果模仿自己尊敬的人的兴趣爱好,我们也能理解。把憧憬当作一种动力,希望自己也能变成自己心中崇拜的人,这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对于卷菜来说,我只是她身边的一个普通人,和在路旁擦肩而过的其他人没任何差别,模仿这种人的行为,在心理上能接受吗?想要成为自己既不感兴趣也不崇拜的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即使再浪费时间精力也不会找到答案。这——难道,真是生物的想法吗?即使是怪物,也应该会有自身的欲望吧? 可是,这种不满只能由我自己品尝。 无论谁都会觉得卷菜是个开朗理智的优等生,可是只有我,一边明知自己讨厌卷菜,一边还要扮演和她关系亲密的弟弟。 我的努力都功亏一篑,天平一天天倾斜,本来是因逃课而留级的掉队者,现在却在班级里和我平起平坐,一样成为焦点。 卷菜是女生中的领袖,我是男生中的头头,从外面看上去肯定是一对幸福的姐弟。 在家中,焦点已经只剩下一个。 卷菜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使久织家发生了改变。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已经看不到伸也的存在了,他们只享受着那家伙给全家人带来的欢乐,我在家中的生存空间却日渐狭小。 “我说伸也,你是不是应该把房间让给姐姐呢?” 不是开玩笑吧!那个房间是我的战胜品,已经逃到储藏室的卷菜有什么脸面再回来呢? “卷菜,下周周末有空吗?爸爸有个地方想让你一起去。” 真诚到惊人,以前总是用一张佯笑的嘴脸献媚,现在居然露出毫无做作的真诚笑容。真是热闹的饭桌啊!我正要起身回到房间一一 “对了伸也,你的右肩可要注意点啊,在睡觉前最好揉一下,要不明天就会落枕的。” 随后,她一边使父母满面春风,一边说中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久织伸也的异状。卷菜的目光毫无感情,仿佛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的。 我没有理会,避过她的眼光急忙回到屋里。为卷菜的事情已经心力憔悴的我,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房间,曾经精心整理布置过的小房间,现在已经渐渐凌乱。今天也是,不管什么东西都堆放在房间里,我一头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因为我没听那家伙的忠告,真的落枕了。这是必然的。 “早上好卷菜。哎呀,你的肩膀怎么了?没事吧?” 在饭桌上,连我不会听从忠告这点都已经看透的卷菜,也和我一样落枕了。 4 太过于逼真的模仿,只能说是对原型的一种侵略。到了第二学期,久织伸也的椅子,开始把我淘汰出局。 那天,初中时就已经是朋友的老同学拒绝了我的邀请,说是有急事所以不能一起玩。虽然我遭到拒绝是少有的事情,但因为不是完全没有过,就没有在意。在去商店买东西时,我发现了卷菜。 “……你在干嘛呢这是?” 在卷菜的周围飘荡着拒绝我邀请的好朋友的笑声。 这时的心情真是不堪回首。毁约的那帮家伙,说谎的那帮家伙,虽然我完全没有错,但当时的我就是被他们看成了彻底的多余者。我瞬间就想逃回家里,如果被他们发现,真正感到尴尬的还是我。 “哟,伸也!我们是在那里偶然遇到卷菜的。” 不要!我不想听这种辩解!再说就是向我道歉,从明天开始也会更加感到隔阂。 “……切,已经看出来了吗?没关系啊,反正是顺便,伸也你也一起来吧。” 想都别想……!要是这样,那我成什么了!明明想逃避却还要露脸,这不是像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可怜虫吗……! “呼,呼,呼——!” 我跑回房间里,关上门,已经涌到喉咙处的吼声又被我强压了下去。 我想痛揍她一顿,想咆哮发怒,把这种毫无办法的悲惨窘状抹去,可是,我的自尊心告诉我不能这么做。 必须等、等、等!我没有必要为此付出代价,我又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因为没有失去。所以不能那么愚蠢,如果做出那种事,就等于自己打败了自己!现在只需调整呼吸……可是我还是不能平静下来,不住喘息,头开始剧痛,就在一阵头晕目眩、快要倒下去的时候——嘎吱一声,本已经关好的门打开了。 “——老姐?” 卷菜入侵进来。 我一直退到床边。 凌乱的房间中央,卷菜静静地立在那里。 “喂,怎么回事!干嘛随便闯进别人的房间!” “哦,我刚才看到伸也了。你怎么跑掉了?我想来看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喘息声止住了,头晕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烟熏火燎般的怒气充斥着我的大脑。 “一哼……你还想知道为什么?姐姐你才是呢,我还想知道,你到底有几分是认真的?” 舌头麻痹了,不行!喉咙发烫,危险!虽然此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追问责难是不明智的。我以前也说过吧,那种怪物,一旦被别人看穿真面目,就会开始攻击人类。 “真心?你说什么呀?我对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你还没做吗?太明显了吧!……刚才,你为什么要跟齐藤他们在一起呢?你是女孩子.不是应该跟女孩子一起玩吗?为什么——为什么故意找我的朋友玩呢……” 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一着急,肯定比这个更令人恐怖,于是我反复重复着这些话。 “哦,是这件事啊?”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闭上眼睛。 然后,卷菜说。 “因为是齐藤他们主动约的我。说什么觉得伸也很无聊,已经不再珍惜你们之间的友谊了,与其和伸也一起玩,还不如和我玩更有意思呢。” “——” 咚!一声闷响。 我眼前一片空白,紧握的右手开始发热。 卷菜没有出声。她没有任何反抗,身体应声倒下,一屁股瘫坐在床上。 “啊——……?” 我的理性,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爆发。没有任何快感。初次使用暴力,我真想时间能够倒流把它抹去,感觉像是吞了只苍蝇。卷菜低着头,用手摸了摸被击中的右脸,被弟弟殴打所产生的痛楚和惊诧并没有使她沉默。这个家 伙,难不成,是在微笑? “……姐姐,好恶心!” 明明是我对弱小的卷菜动用了武力,可我的腿却在颤抖。卷菜的肩膀也在颤抖着。 可我的腿却在颤抖。卷菜的肩膀也在颤抖 “烦死了,不要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你真怪,为什么不害怕呢!” “为什么要啊?因为我到现在为止都没觉得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慢慢抬起头。这个怪物,像镜头一样的眼睛闪闪发光。 “所以我最后连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了——可是,我想尝试占用一下伸也的地盘,这个也许还比较有意恩。” 她扑哧一下笑了。 没错,她确实一开始就很开心地在笑。 我终于解开了小时候的疑团。这个人给人感觉总是不好,原因很简单,就是卷菜脸上虽然有哭泣发怒的表情,但却一次也没露出过发自内心高兴的表情。 “你说的有趣,是什么意思?” 我因为害怕,就只能问她这个问题。 ……又迟了一步。我要是早点请求她住手,她也许还会听我的话。 “这个想法大家都会觉得很有意思吧?伸也即使消失了也没关系,之后我会代替伸也。你看,也许我会让伸也更加出色哦!” 已经无法阻止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的右手上沾满了卷菜鲜红的鼻血。不要笑了,不要笑了!大家喜欢的不是你!做得最好的也不是卷菜你!你不要再模仿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算什么呀,究竟算什么呀,你这家伙! “你明明只会模仿我……” “殴打后的余波,遍及整个房间。卷菜撞上了墙壁,墙壁一侧的支撑柱被撞断后,悬挂在墙壁上的书架掉了下来,书架上的书又砸在了卷菜的头上,稍微划破了皮出了点血,再差一点就会伤到卷菜的右眼。 崩溃持续了多久,我也不知道。等我清醒过来时,母亲已经回来,帮姐姐料理好了伤口。卷菜的头受了轻伤,只要结痂就会好了。而我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家里从此后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遭到父亲的严厉批评。卷菜已经原谅我了,母亲切身感到了姐姐的宽容。而我,只能呆呆地望着被打落下来的书架……啊,那是小时候,姐弟俩一起亲手制作的,我最喜欢的杰作。 大势所趋。 之后的事情自不用说,理所当然的事情接二连三地继续着。父母对卷菜如痴如醉,我的朋友一天比一天少。我害怕最终被挤向角落边缘,也为全力挽回而挣扎过,可是无论我做什么,始终无济于事,久织伸也的言行举止,反倒被卷菜做得更好。 到这时,我已经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成功的,最后,我只能把卷菜当作自己的榜样。 在后面模仿我的人是她,可如今在她后面追赶的人却是我。连我自己,也不得不把她所演绎出来的久织伸也作为自己的榜样,我已经不知道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结局即将悄然而至。 尽管如此,我还勉强在教室有一席之地。我要在这里翻身找回我的自尊,机会还是有一些的。我一进教室发现卷菜在分发小册子,而这是作为班委成员的我的职责,不是她的职责,于是和她发生了口角,但结果就像在家里一样,我只能在所有人面前向卷菜举手投降。 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件事情!我这样对着她怒吼道,可是所有人都原封不动用这话来攻击我。 第二天,我进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书桌被大家扔了出来。 ……嗯……你们猜这次不去学校的人是谁了呢? 我从第二个学期开嫱就不去学校了,整日躲在自己的小房子里。房间里乱七八糟,俨然一个脏兮兮的废墟。 父亲只去过一次,母亲会偶尔过来关心一下我,而卷菜,肯定是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我总想起过去的卷菜,忍受着和她过去相同的时光。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卷菜就是一直这样活过来的。 ……是的,久织伸也的存在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就连模仿本身也没有价值。我想自暴自弃,我已经变成了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 —— 然而,在父母都已经沉睡时的厨房,或者是通向厕所的走廊,突然一回头,卷菜始终无声地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我。那双眼睛凝视着已经一文不值的我,声音像机器一样冰冷。 “——我说,你不想再做点什么新的事情吗?” 我发出一声惨叫,逃回自己的小房间,关紧门窗,蜷缩到床里。电灯什么的已经早坏掉了,窗户也已经拉上,同外界完全隔离。我的房间已经处于阳光只能从缝隙里射进来的阴暗状态。 可是她仍然能看穿我的全部。即使我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那个人一样能够观察我。 ……是的,一直都是这样。为什么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呢?我躲进房间本来就是一个错误,这里是鸟笼,我每天都躲在这鸟笼里被她观赏。怎么办?还有什么事情那家伙办不到吗?我如果拉开窗帘,肯定会有一双大眼在盯着这个房间。 “讨厌——讨厌——讨厌——” 还是觉得被模仿的时候好一点。如果不提供给她素材,对于卷菜来说,我就完全变成了被用完后的垃圾,就像已经用完的教科书一样,只能成为一堆废纸。卷菜总是会烧掉她曾经参考过的资料,所以尽管我隐藏起来不想被她看穿,可是—— “不能寻短见啊伸也,割手腕不是很痛吗?你要是非要寻短见不可的话,我昨天已经帮你偷了个小刀来,刀子还是得用结实点的好啊!” ……谁都好,快过来救救我吧! 这个房间,就像是那家伙眼球里的东西! 结果,我还是无法变成卷菜。 什么都不去想的生活,一颗正常的心是达不到那种境界的。我已经遍体鳞伤,可是我还没有糟糕到卷菜的地步。我害怕卷菜,又恐惧又疲倦,开始拼命思考着逃离这种困境的办法。 ……一开始,我还想指望能得到卷菜的原谅。那家伙之所以要模仿我,大概是因为她被欺负的时候我没有伸出援助之手,这也许是卷菜在报复,我要是向她真诚地道歉,说不定她会原谅我呢?我抱着这样一丝幻想,从床上对一定就在旁边的卷菜请求道。 “你说什么啊?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哦,伸也。”。 那家伙一边修理着被我弄坏的书架,一边说。不久后,从久织家的厨房里传出这样的对话声。’ “我说爸爸,那个鸟笼当垃圾扔掉好了。” “好吧,只要卷菜喜欢,怎样都行。不过为什么要把它扔掉呢?我以为你会很珍惜它的。” “嗯.我从来没觉得它很重要啊,装到里面去的都是些无关紧的小虫子。再说了,我本来就觉得很无聊。” “——呼、呼、呼……” 我想杀掉她,从内心深处想这么做。我被禁锢的身体以及被她慢慢夺取的心,已经到达了极限。就好像一切都要终结一样,久织伸也突然变得很平静。即使久织伸也已被抢夺得一无所有,也无所谓了。 “……是的。我,太天真了。” 报复和仇恨这种人类的理由,是驱使不了那家伙的,我即使道歉也没有用。她一开始就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所以当然不会有这种反应。 如果那家伙已经用不着我了…… 在那之前,我要让她偿还我一切的耻辱和仇恨。 燃烧着的决心已经无法改变。我翘首以待深夜的来临,确信已经到了三点钟,我从房间里出来寻找合适的作案工具……抽屉里放了一个棒球的球棒,虽然是小孩子用 的,可是对我来说刚好合适。 “呼——” 虽说是小孩子用的球棒,却也是金属质地,用这个来打人,一定会很疼。 “呼——呼——” 可是我别无选择,一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就恨得咬牙切齿。球棒已经粘在我手心里了……我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轻,这样说不定我的预谋就会得逞。 我一边屏住呼吸,一边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 接下来只要通过走廊,穿过厨房,就能到卷菜的房间了。 ……如果我一开始就这么做多好!体力上我不会输给她,卷菜是女孩子,一定经不住这个球棒的痛打,让她尝到苦头以后,再把她的胳膊给折断,以后就算她想追过来,也会为眼前的危险而踌躇吧? “呼——呼——” 我走过走廊,再有四步的距离就到厨房了。 没有一点灯光,厨房已经沉入了一片阴暗,完全没有人的迹象。 我走上一步几乎要花掉几分钟的时间,缓慢地向厨房挪动。 “——咦?” 在厨房对面,储藏室的门打开了,在门的前面—— 卷菜就站在那里。 就像镜子里的我一样,在我的脚踏进厨房的那一刻,几乎同一时间,卷菜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的手里握着金属球棒。 而那家伙的手里,居然握着磨得锃亮的菜刀。 “—一!”‘ 这也是彻底的模仿。 已经领悟到久织伸也的心理状态,然后将久织伸也重现。 不过,一个是菜刀,一个是金属球棒,我这个伸也只想到了威胁恐吓,而卷菜所重现的那个伸也已经想到了杀人。 “切!” 卷菜不屑地笑道。 “啊——好久都没出这种差错了。对不起,伸也,我还以为你会拿更小一点的东西呢。” ——一定是这个时候。 曾经是“我”的这个存在,彻底崩溃了。 我是打不败她的。无论我怎么做,我这个久织伸也都无法与她那个久织伸也相匹敌。 我已经被蹂躏践踏,彻底地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副虫子般的躯壳。 5 几个月后。 2001年年初。我住院之前最后的故事。 那天是卷菜的生日,明明一直到去年都没有人提及过,可父母从傍晚就开始忙活。我把自己关进小屋子里,拼命祈祷着快点到明天。 ……久织伸也早已经被卷菜占为己有了,那家伙只要有这种想法就注定我要消失。卷菜要过生日,已经死过的那家伙再一次以久织伸也的身份获得了重生,并且举办了生日宴会。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一大早卷菜就很兴奋,几次来到我的房间叫我出去参加庆祝,说什么像今天这种日子大家应该坐在一起吃顿饭。开什么玩笑!连躲在房间里都要被监视,这就已经令我快要窒息了,如果在阳光下看到她的那双眼睛,我的心脏不真的要停止跳动吗? “真是的!好歹也出来一下啊伸也,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 大概是想对继续无视的我吹毛求疵吧,母亲打开了她以前很少开过的门,走进我的房间,毫不客气地站到了房间的正中央。那里是卷菜经常站着观察我地方,一堆垃圾的正中间。 “你怎么就知道睡觉!看你的房间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究竟想闹到什么时候呢—— 你,就不能向你姐姐学习吗?” 烦死了!走廊里灯火辉煌,照得我头昏目眩,我大吼一声,把门关上……屋里又恢复了黑暗的状态。但是母亲还没有出去。 “听到没有?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卷菜说如果伸也不参加她会不开心,想和伸也一起庆祝呢!” 烦死了!卷莱,卷菜,卷菜!母亲一直自豪地把卷菜的名字挂在嘴边,真是烦死了! 不管我乐不乐意,她只会顺应卷菜的意思把我硬从床上拉下来。不要,不要!我讨厌这样!无论是见到卷菜,还是见到幸福地和卷菜说话的父母,都让我觉得悲哀!大家都只关心卷菜! “快点啊——你姐姐等你好久了!” 算我求你们好不好,你们就不要管我了! “你——!?” 我朝着入侵者飞撞过去,把卷菜的帮凶撞出老远。咣当一声,那个怪物被撞到了关着的门上,然后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伸也,你——” 母亲焦躁地叫起来。我正在想以前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正在发愣的瞬间,就听到一声怪响。 “呃——呀?” 从母亲的喉咙,喷出了大量鲜红的血。 同时,还有其他杂物接二连三地掉落。借着透过门缝的几束光,我看清了当时的状况。 在门的上方,书架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位置,支脚脱落,上面堆着的杂物掉下来砸在母亲身上。母亲的喉咙上刺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利物,以优美的轨迹割破喉咙之后,一下子滚落到地板上。 不得不说是完美。刀虽然是垂直落下,却像被吸进去的一样,刀刃刚好挂在母亲的喉咙上,裂帛般拉开-道大口。‘ “呃……妈妈……?” 没有任何反应,只听到急促的呼吸。血流得太多了,不知道她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救、救……救……” 她是不是想说“伸也,救救我”?几乎都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如果母亲能学会用腹语说话多好。 我看到了凶器。是菜刀。似乎在哪里见过?是的,这本来是用来杀我的菜刀!在我想到这是什么意思之前——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吵吵嚷嚷的,发生什么事了?” 走廊里传来父亲的声音,随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母亲倒在那里导致门推不开,于是父亲撞开了门。一息尚存的母亲,身体像球一样滚到了地板上。 “——孩子他妈?” 可以想象父亲眼前呈现出了何等惨状。 这个时候父亲的应对措施,如果从现在来看应该说相当冷静。父亲先是惊呆了。缓过神来就开始拼命打我,又马上去看倒在地上的母亲,撕掉衣服的一角,按到母亲喉咙上。他知道如果挪动她就会有危险,便冲我怒喝不准我动,然后朝走廊跑去…… 可是,他还没有做到非常冷静。想尽快把母亲送到医院的父亲,正朝着放电话机的厨房跑去时—— 哗——! 咚!似乎脚被绊住摔了一跤,摔倒的声音甚至传到了我的房间。 问题是那之后。不管我怎么等,都没有听到他站起来的声音和打电话的声音。 一片寂静,只听到母亲微弱的呼吸声。 我艰难地从房间里挪出自己的脚步。刺眼的灯光下,走廊一片通明,在愈加刺眼的饭桌上—— 只见一只小刀深深地刺入了父亲的左眼,他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地上。 “你总拿着那东西,多危险呀,伸也!”。 在桌子对面的电话前,身上没沾到一滴血的卷菜正对着我笑。 被她这么一提醒,我才想到去看我的手,发现手里居然握了把菜刀。我慌忙张开手指,菜刀啪哒一声掉在地板上,刺出一道刀印。 “——老姐?”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无暇顾及。. 我满脑子都在想,父亲是和母亲一样快要死了,还是已经死了呢? “——老姐!” 我简直愚蠢至极,居然还抱有一丝幻想。 我多么想声嘶力竭地解释这一切,可是目前有比这个更 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那就是马上向医院打电话求救。 “辛苦你了,伸也。刚才刺到妈妈哪儿了?是右眼附近,还是脖子呢?” 我顿时醒悟过来。眼前这个正在跟我说话的入,就是刺杀父亲的真凶。 “你没听见吗?我在问你妈妈现在的情况呢。我刚才还没来得及看,书架是不是掉下来了吗?快告诉我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是伤到右眼还是喉咙?到底是哪里?” 我快要昏过去了。卷菜居然没问就已经对母亲的悲惨遭遇了然于胸,更让人气愤的是,她居然根本就不关心母亲的死活,一直追问菜刀究竟伤到何处。 “——为什么,你会知道?”’ 与父母悲惨的遭遇相比,我现在对她的恐惧更胜一筹。 算了,不管是书架,还是本不应该存在的菜刀,甚至是躺在地上的父亲,这些都没有问清楚的必要了。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居然那么理所当然地知道母亲的惨状—— “傻了吧?这当然是运用数学和物理知识啊。我知道母亲的身高和体重,以及她步幅的大小,只要套用数学公式,结果自然就出来了。这些都是我们在学校学过的知识啊,伸也!” ……啊,原来如此。 我的房间不是我布置的,是这个家伙精心策划的结果。乱七八糟的地板,年久失修的电灯,以及卷菜经常和我说话的位置,全是为了这个最终的结果而精心准备的。 之后只需要耐心等待时机的到来即可。今天并不是预算好的时间,那家伙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只需要我来启动按钮罢了。她一直都在静观,期待着久织伸也杀害母亲这幕戏的上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用更加柔和的方法呢?你明明有办法的!” 我只是个小角色,没有想过要杀人。可是卷菜是比我更加了解我自己。 “哦?原来如此,母亲受的是致命伤啊?站着还是坐着决定着她是轻伤还是重伤,我只是尽可能加重书架上的重量罢了,而下降距离取决于妈妈和伸也。只是你们运气太坏了,伸也和妈妈都是。” 如果我能力气小一点,如果母亲能够再站稳一点,如果房间不是乱七八糟的,如果母亲没有坐在地上……可是卷菜,这只是你自己的借口!难道父亲的死也是运气吗? “嗯。妈妈的情况我明白了。那么,进入下一个环节吧。” 卷菜转过身去,拿起了电话。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给警察打电话啊!这里可是出了大事了。” 我一下没明白过来。 给警察打电话?不是该打给医院吗?可是这样的话,卷菜不就会被抓起来吗?任谁来看,引发这起惨剧的都是——啊! “你还不明白吗?伸也,你的身上溅满了鲜血哦。问题在于,这半年以来久织家的情况街坊邻里间都有耳闻,你曾经对我多次实施暴力。” “——” 我因为自我被侵占而变得视野狭窄,以至于没看到事情的全景。我只感觉头晕目眩,没有任何意识和知觉,大脑就像是从头盖骨里滑落了一样。卷菜开始拨电话号码。 “客观说来,外人一看就知道谁是凶手。啊,打通了!喂,是警察局吗?” “啊!” 已经无法阻止了,无法阻止了!球棒,不知道为什么,厨房里刚好有个球棒,就是那天晚上的翻版。手臂,这个家伙的手臂,要是那个时候把它打折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全力挥出,朝着卷菜拿话筒的右手挥去。厉害!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话筒掉在了地上,被反弹回来的球棒把电话打得粉碎。 “啊——啊,哈哈——” 我拄着球棒,支撑着自己已经瘫软掉的身体。 得救了。现在给警察打电话可不是什么好事,只会让卷菜的阴谋得逞。这也是我在情急之中好不容易才阻止的,真让我舒了一口气。 “啊——电话,坏掉了。” 右手都已经受伤了,可是卷菜居然还能脚步从容地迈向阳台。 “好可怕哦伸也。我打电话给警察,你就那么不愿意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此为止,你也该完了。终于把椅子让给我了。” 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外面是美丽的夕阳。就像卷菜看到怪物,谁也没有去救她的那天一样,阳台被染成了红色。 “但是你不用介意。因为伸也虽然会被社会排斥出去,但是伸也的做法,我会继续下去的。” ……是的。久织伸也的容身之所已经不属于我,我被淘汰出局了。椅子上只能坐一个人。既然卷菜坐了上去,不管她有多么的弱不经风,也不管她是多么的不值一提,我都必须消失。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是想求得原谅,还是想得到救助,或者是想相信站在那里的东西是我姐姐呢?我不知道。 最后,那东西扑嗤一笑。 “笨~蛋——拜拜,伸也——” 从客观的角度看,她就像是为了逃脱我,一边笑着,一边从三楼的阳台跳了下去。 ——咚。 6 后来,我作为杀害父母、对姐姐施加暴行的嫌疑犯而谴逮捕了。事隔三年之后,2004年的年初。 我虽然仍处于监护观察期,但终于又被允许回归社会。我又一次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那个时候,那家伙跳下去当然没有摔死,只是右手瘫痪。她虽然在身体健全的时候总能阴谋得逞,但现在瘫痪的右臂一定会拖她的后腿,不会让她事事都如愿以偿吧?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应得的报应,最后经过仔细检查,她也和我一样被社会隔离。 把我变成空气,从久织伸也这个位置上赶走,本来她的计划完美至极,但母后关头却被诊断为恶魔附身。不过太迟了,那家伙不属于人类,这本来是几年以前就该明白的事情。 话虽如此,多亏这样,我才得以被酌情减罪。和类激化药物异常症患者的共同生活,给我精神上带来不小的压力,律师们为我这样辩护。 出院以后,亲戚们都很乐意接纳我,再加上父母的生命保险金,我即使很长时间不工作,也同样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 话虽如此,这可并不是我的人生目的。入院三年以来,我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这次我绝对不能再错过。我真想快点达成肩上的沉重使命,马上解脱啊!所幸,这方面最大的障碍金钱已经不是问题,以前的纸上谈兵也变得有更多现实意义了。虽然还存在很多难以预料的因素,但是才能和金钱有时是等价的,即使是我这种程度的能力,只要花钱,也能弥补才能的不足。这次只要运气不坏,我一定会成功。你瞧,如果不考虑怎么增加金钱、幸福之类的话,尽量按自己的愿望行事才算是人生。 \hands.cut 2\self(l) 要我自己来说,怎么说呢? 那就是,最糟糕的回归社会。 “——就是这样。石杖所在今天从本院出院,以后会有专门的监查官监护其生活,并记录备案。显而易见,虽然石杖所在被判定为阴性,还是要和其他的类激化药物异常症患者一视同仁,如果被判定为日常生活存在障碍,就会被配备专门监察官。还有其他问题吗?” 穿着黑色制服,一向独断专行的户马的监护医生,眼神充满了蔑视,对她手下的患者极具威慑力。 2 第四章 formal hunt 3 formalhunt 我对于缩短时间毫无兴趣。 也觉得赶超别人很是无聊。 对我而言, 只有无法停止的东西,才是速度的证明。 \formalhunt 1\两年前。(2003年冬) 哥哥不知道,我们家人曾经杀过人。 其实,我在暗地里也是一个杀人狂。 在c县的最北边正中,再稍微往东一点,距大都会得花两个小时搭乘通勤电车往返的地方,就是支仓市。 这座城市入口约十五万,也并不是什么著名的旅游胜地。离火车站约5公里的地方,分布着一些小山丘和广袤的田园,算得上是典型的地方小城。 在这个地方小城的正中心,往北稍微走一点,就到了支仓坡二街。这里是一片居民住宅区,却出奇的幽静,土地格外富足,小区的布局也宽敞舒适。无奈唯独建筑物不甚豪华,大多是十年以上的陈旧建筑物,构造是几乎相同的两层小楼,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这里几乎没有公寓式的建筑,所以年轻人都不在这里租房子,如果是家庭租房的话还是在能图的居住地比较方便。 在支仓坡二街住宅区的一角,住着几个大户人家,会让你感到不同阶层间的贫富差距。不说上层人士,就说我们这些下层人士,这里聚集的大多是拥有自己的住房,生活不上不下的中产阶级家庭。 这就是我居住的地方,支仓坡二街四号。 也是石杖所在居住的地方,坐小汽车五分钟之内找不到咖啡厅、便利店以及书店,静谧而无聊的家。 秋天的清晨让人心情格外舒畅,时间总是在身边悠闲而惬意地悄悄流逝。 喂,朋里,该上学走了。 不好意思,我还想再多吃一点,哥哥你先走吧。 我装作正在吃饭的样子目送哥哥离开。 实际上是我不好意思和他一起去学校。而说出这种话更让我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就姑且用这种小伎俩来掩饰我的羞涩。 好吧,那我先走了。你明天可要早点起床,每周熬夜最多也只能有三次,不能太晚了。 哥哥一向粗心大意,不会起任何疑心,所以很爽快地先离开了。虽说是说谎,可是在圆谎之前,也要勉强啜上几口自己并不爱喝的咖啡。 朋里这个名字,也算是我为数极少的能够引以为傲的地方之一,反正很好记。虽然烂俗程度是赶不上花子、良子什么的,可的确又好记又好写,这总让我引以自豪。每次老师看到写成汉字的名字,就会开始议论:从来没见过这么既不浪费又不好玩的名字。唔,这样未免有点没劲就是了。 虽然哥哥念在手足情份上评价过名字真的很奇怪,不过人可是个美女,但这也只到小学毕业之前。最近我突然有点好奇,又问了一下,他思索了两分钟后说:感觉像是日本人偶和兔子的混合体。嗯,让人肃然起敬呀!说得我一头雾水摸不着边际。哪里有这种怪物呢?这可真是个谜团。 日本人偶再加上兔子,那不是像狐狸吗?看来这一头让我颇感自豪的黑发,现在已经赶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不管了。我勉强把咖啡喝光站起来,如果不赶快去学校,说不定就会迟到了。 等一下,朋里!今天可要早点回来哦,你爸爸,可是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有什么话啊? 就那些事情啊。看我们朋里是不是好孩子,确认一下嘛。 母亲微笑道。那些事情?这人也是,就不能坦率一点吗?看样子,回来后又要开家庭会议了,真是郁闷。还不如让我早点死掉呢! 那我走了,到七点之前我会回来的。 我抖擞一下精神,像只小鸟一样从家里飞了出来。 看来要迟到,已经快八点了。我在已经走过一年的熟悉小路上,一边慌慌张张地往前走,一边不时往后张望。 秋天。上学的小路愈发地让人不爽。有点凉丝丝,也有点暖洋洋,那种就要迈入冬季,日益萧条苍凉的感觉,就宛如此时的我一样日益消沉。 2002年,10月。 我周围似乎突然开始热闹起来。 总觉得活了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咦,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了?就好像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一样令人振奋。也许是已经很久没碰到爆炸式的新闻了,所以这种期待的来临让我异常兴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秋天的香气沁人心脾。 无论是街道还是行人,就连时间似乎都放慢了脚步,也可以说是一种宁静。这种悠闲自在、毫无警惕、轻风拂面的感觉,让我发自内心的惬意。 我用鼻子哼着小曲,想努力掩饰一种内心的不安。这种不明缘由的内心震荡。也许就是从开始起跑的那一刻才产生的。 我从半个月以前,就开始慢慢觉察到自己天性发生了变化,支仓市的周围到处都弥漫着异常的空气。 就从我身边的事情说起,我们学校诞生了一位远近闻名的棒球之星。 支仓市有很多健全的高中棒球队,也有两个简直像怪物一样备受人们瞩目的棒球选手,其中一人,是我们学校的四号打者。这个人平时根本就没怎么努力,可是打棒球却无往不胜,甚至出现了根本不了解棒球为何物的女生拉拉队,只是为了一睹他的风采而为他呐喊助威。 可是每年我们学校的棒球部都会在初赛时惨遭淘汰,今年更是在第三场就已经出局了。 若要深究其中的缘由,主要是上天没有赐予我们两样东西。其中首推这位四号打者,他只要一击出本垒打就会吐,据说是过敏性肠炎。一打出精彩的球就会吐的棒球球星,可真是稀罕! 他在这个季度总共吐了十次,在比赛中一不小心就会昏迷。失去杀手锏的我校球队当然是不堪一击,瞬间败北。 第二个原因是,在第三回合的比赛当中,对方球队拥有一个天才投手。拥有天才投手的考拉丘高中,和拥有天才打者的支仓坡高中,支仓坡和考拉丘的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这个暂且不谈,但这是天才打者的最后一个夏天。棒球部的人和教练们都捶胸顿足,可是天才打者本人却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似乎毫不介意失败这回事。 我被他这种无拘无束的性格深深吸引了。站在击球区的天才打者的身影就像是手持大刀的武士一样英勇神武,已经成为我心目中仰慕的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他打场比赛呢? 之后,类激化物质异常症,俗称恶魔附身的患者开始现身在这条街上。 那家伙不是支仓市人,据说在c县最南端的一个小城被捕,运送途中逃跑,然后一边躲避警察的追捕一边北上。可是这也算不上特别离奇的事情。虽说被说成吸血鬼、连续猎奇杀人犯,但要是说这种鬼故事的话,我们学校有更加骇人听闻、鬼怪离奇的事,比如漫画里的学生会会长是个长着两只右手的怪物之类,我也听过很多有关这方面的传说。可是,这件事不是鬼故事,而是事实。 逃跑的恶魔附身患者叫做日守秋星。有一个颇具古雅情调的男性名字。 现在大家都开始为这个首例恶魔附身患者而惶惶不安,平静的小城也多了几分喧闹。事实上,出现感染者的时日已久,只是因为当时还没有成为新闻,所以也不会变成大家的饭后谈资。 也许大家已经淡忘,在两年前的今天,能图就已经报道过有名女子患上了类激化物质异常症。 在学校受到欺负的弟弟杀害了亲生父母,本来姐姐也难逃其魔爪,幸好从三楼阳台跳下,才留下一条小命。 只是,这个 姐姐这名女子很快就被诊断为类激化物质异常症而被送进专门医院。 这个女孩子丝毫都未曾觉察到自己是恶魔附身患者,只是在救护车里抢救被弟弟打断的右臂时,顺便进行血液检测,才突然发现呈现阳性。 真是不巧,要说的话,这可真是 真是太笨了!要是我的话,可以做得更好。 明明一直都做得那么棒的说。 我对这条毫不引人注目的新闻记忆犹新,久织家案件的来龙去脉,给我的新生带来了曙光。 我突然有种想尝试下自己的冲动。 一根长长的、牢牢锁在我身上的枷锁,就这样被那个女孩子解开了。 这意味着,我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不知不觉地感染了这种病。 虽说患上类激化物质异常症的患者不会散播病毒,但媒介毕竟就像是恶魔,与其说是空气传播,还不如说是电波传播更加准确。 之后,头痛开始定期发作。 咚咚直响的脉动似乎在催促我小试牛刀,可是我性格一向犹豫不决。这样尝试可以吗?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呢?就这样,在疑问中,时间一点二滴地流逝了。 我发现自己的异常是后来的事情,应该是今年春天。去年体检的时候还觉得马马虎虎,可是今年的体检结果一出来,就知道自己确实不正常。 恶魔附身患者被分为体外增加新的器官和体内发生变异两种类型。我既没有伸出利爪,也没有多长一张嘴,本应该属于后者,可是我体内也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异,没有增加任何东西。 但这正是我的症状。 随着身体的成长,本能也会日益强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清。可是我,体能已经超越了常人的极限很多倍。 外观上没有任何异常,却比正常人所有的机能都发达,这个特殊之处,正是我的病。 没有治疗的办法,也没有治疗的必要。更何况,如果我闭口不言,将成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秘密。据说如果被恶魔附身,未来就将面临幻灭,可是这样也好,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我就应该更加尽情地享受今时今日的美好时光。 ◇ 放学以后,夕阳西下,我迎来了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光。 跑,跑,跑,跑。 今天似乎背后一直有一种力量在催促我,怎么也停不下来。只是偶尔会回首张望。 我没有目的。 一开始我也很迷茫:只是单纯的跑步就能令自己心情舒畅,似乎不是人类的作风。匆忙赶路啊,达成目标啊,还有取得好成绩,拼出美好将来之类的,以及自己的价值和存在,这些在此时此刻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没有报偿的跑步,正常人类是做不到的。 但我是个例外。我总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种阻碍,带着种种理由跑步的人就像是傻瓜一样。 哎呀,我没出什么问题吧? 我嘴里念叨着连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在大脑中苦苦思索着问题的答案,很遗憾的是,我依然没有为这种毫无目的奔跑找出任何理由。 算了,就是因为自己喜欢嘛。 没办法呢。 这样,不就形同走兽了吗? 动物肯定只有在奔跑的时候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也不用无端自寻烦恼,道理很简单。如果我能像动物一样,就不会对毫无意义的自身存在感到内疚了。 所以,我要尝试着模仿禽兽。 飞檐走壁。 就像是猴子或是豹子那样,身段矫捷地奔跑行走。两层的房子三下就能跃过,道路仿佛不是平面而是立体的,将街道化为丛林尽情奔驰,爽快至极。那些泥潭般淤积的感觉,一一抛诸脑后。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我对收割机充满向往之情。 我从七层高的楼顶跳过,落在六层建筑的房顶上。 十米冲刺。 两米跳高。 一米的垂直下落。 着地的瞬间,以一个滑行收住激荡的冲击,黑色的长发飘在空中。我并不是童心未泯,而是尽情享受着夜间在房顶驰骋带给我的快感。这个身体就像是外表华丽,实为神出鬼没的大盗那样,在街头阔步疾驰。 当然,这种程度的跳跃即使不是怪兽也能做到,只要有高中平均水平的力气就足够了。 但不可缺少的是自由的手脚和助跑的距离。之后就是跳跃落差尽量不要超过一米,确保有个哪怕很小的落脚点,以及,相信自己无所不能的勇气。 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现实来说,如果是一流的运动员,至少具有从十层高的阳台上轻松爬下的性能。 这种冒险的杂技就像是城市杂技团的表演,只不过和路边杂耍啊、自行车的惊险绝技等水平差不多,我想很多人应该都有过这种经验吧。 小时候,经常听到有人说,大门的钥匙丢了,让小孩子从二楼的窗户爬进去。这种连小学生都会的事情,怎么大人反倒不会了呢?完全颠倒了。身体在逐渐成长,运动能力也应该随之成倍提高,可是为什么连小孩子都会的事情大人反倒不会了呢? 原因不在于肉体,而在于精神。摆在他们面前的障碍,是不相信自己会爬上去,怕自己的衣服会弄脏,或是担心有摔下来的危险。明明已经具备了这种能力,但是正因为人类的理性,让我们丧失了作为动物的本能。 算了,尽管如此又能怎样?人类总是会追求方便,即使是我,很久以前也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朋里只不过偶尔会提高自己身体潜藏的机能,只是察觉到了自己会做到的事情,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而是做与不做的问题。 不过,我在这基础上又增加了只有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才具备的要素,和别人有所不同。从房顶跳下来着地的瞬间本应有巨大的轰鸣声,可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和常人有很大不同,这一点只有我才能做到。也正因为如此,随我怎么尽情地飞舞欢跳,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也不会惹怒任何人。 不好,我熬夜这件事又该被哥哥发现了。 我活蹦乱跳地赶着回家。 有时回首张望,有时仰望天空,好像一停下脚步就会掉下来死去一样,我一边尽情奔跑一边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哦,这就是我喜欢秋天的理由。 总感觉,月光是那么的皎洁明亮。 ◇ 我回来了!咦,哥哥也回来了?不去打工了吗? 一回到家就看到哥哥在客厅里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 开家庭会议时出现哥哥的身影,真是出乎意料。 我想休息了。那么朋里你呢,怎么到快七点了才回来?参加什么团体活动了吗? 没有没有!我们举行了一个卡拉ok的活动,听说对女孩子打折我们就趁机去了,玩了将近三个小时。这是班里的活动,不能怠慢嘛! 实际上,我已经怠慢了。 而且,要是让我现在撒开嗓子唱上一段的话,估计大家的耳膜都要被我震破。 呵呵还有零花钱吗? 谢谢哥哥,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不过我想让哥哥帮我做另外一件事情,能不能把这传阅板报送到隔壁去呢? 我拉着裙子的下摆向他撒娇。 现在,父亲应该正在书房等着我吧。如果再让他等的话说不定会发火,在家庭会议时,我想让哥哥尽可能离开这里。 好的,知道了。传阅板报上怎么写的是石森来取啊?这样顺序是不是搞反了? 反了吗?你看,石森和石杖,两个都是石,我们这个区的老 太太可能是年龄大了吧。" 怪不得可是不管年龄多大,如果连名字都搞错,那可真是个问题了。 哥哥一边嘟哝一边向大门走去。 我把书包放在楼梯上,径直进了父亲的书房。 回来了,朋里?能这么守时,爸爸很高兴啊。 父亲笑逐颜开,让我坐下。 在书房里有一扇天窗,我每次都会从天窗仰望星空。坐在这里,朋里总是说不出一句话,只听父亲一个人的说教就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了,更别说去思考或者是开口说话。 可是,人类的语言为什么会这么费解、这么复杂呢?这个谁都没有在意的问题正是我所思考的。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最近是不是总熬夜?妈妈很担心你哦,爸爸也不赞成你这样没有规律的生活。 和那天一样,父亲脸上披着一张和蔼慈祥、令人神往的笑脸。爷爷死的那天,父亲也是和今天一榉,平静地给我讲着大道理。 我五岁时,爷爷就成了家中的包袱。 他年轻的时候又是吸烟又是喝酒,生活没有节制,后来就一直生病,常年卧床不起,无论是肺还是心脏都已经衰竭。也许是浑身关节疼痛,糟糕的时候,会发出揪心的哀鸣声。因为都是压得很低的声音,所以在二楼的我和哥哥很少听到。 但是对于父亲和母亲来说就变成了永无休止的冤魂。 暑假,我和哥哥都被赶到母亲的乡下老家去玩那时,只有我一个人提前回去了一天。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现在也无从记起,肯定是因为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或是已经在乡下玩腻了之类简单的理由。 回到家的时候,我发现爷爷的屋子里发出一种沙沙的声音。怎么回事呢?我往里边看了一眼,发现爷爷脸上皱成一团,坐卧不宁。 炎热的夏天,只要稍不留神身体就容易出毛病,更何况是体力衰弱的老人呢?我赶快告诉父亲,可父亲却说爷爷一向都这样,放着不管就行了。 是的,这是命令。父亲拍着我的肩膀说:今天爸爸好不容易过周末,就陪在爸爸身边吧。 父母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深深地掐进我肩膀的,父亲的手指 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希望呢?我似乎觉察到了。 母亲脸上,那毫无表情的面具 不就是想告诉我要无视爷爷的存在吗? 就这样,我诚惶诚恐地过完了这一夜。 第二天早上,在爷爷的房间里,枯瘦的手脚和脏兮兮的一团人体翻倒在那里。如果这画面有个标题,那一定是救救我吧。 父母突然脸色大变,迅速往医院打电话。两人就像是在演戏,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而内心却是风平浪静。 是的。我们家人杀了人。 我也杀了人。 在这个家里唯一正常的,就是在乡下乖乖听话,一向是个大好人的,令我羡慕的哥哥。 朋里,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啊?爸爸可没有瞒过你什么事情,所以朋里也要乖乖听话啊! 父亲用一贯温文尔雅的声音重复着相同的话。 我抬头仰望星空。 父亲是在确认我们是杀人共犯。 那件事过了三天依然没有平静下来,总是传唤我,对我重复着相同的话,甚至连学校都不想让我去了。 到了周末更是如此。直到上高中以前,我总是在这个书房里度过周末的每一天。 朋里总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爸爸很高兴呢!妈妈是喜欢唠叨,可她也是想让朋里能够懂事啊。妈妈是因为很疼我们朋里,所以才要对你严加管教的。 我仰望明月。 母亲总是监视着我这个共犯。 没有主语的对话让人心情不快,加上主语会话本身就无法进行,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在这个家里,爷爷究竟是事故死亡还是因病去世,永远都是不能谈及的禁语。 我其实很想说 我知道!爸爸不就是在怀疑我吗?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对爷爷的死视而不见,与此相比,无论何时都必须守口如瓶,不能泄露秘密的心情更让我痛苦。 所谓的家庭会议只是个名号,实际上就是共谋密谈,这种感觉就像平行线,永远不会有终点。还好,我年纪虽小,却已经能够了解赏月的情趣。 只是一味的观赏明月,最终只能变成野兽。 这是在上国语课的时候学到过的一篇有名的故事。对方是老虎我是狐狸,嗯,真是不错的比喻。只要不做人,就感觉很快乐。 ◇ 可是最近,我感到情况日渐恶化。 如果是小孩,只要封上嘴就可以;一旦长大,就没那么简单了。 父亲似乎已经觉察到了。对五岁的小孩子来说,如果放任不管也许很快就会忘记,可是总是反复地叮咛嘱咐,事情终将无法隐瞒。 如果是小学生的话,只是有点智商。可是中学生就会开始认真地思考道德啊、人生之类深刻的东西了。 父亲总觉得,女儿越是认真,就会越令他疑神疑鬼,不得安心。 其实,他们一定觉得我是个包袱吧。随随便便地将我卷进去,随随便便养大我,又随随便便把我当累赘看待。 压力日益积淀,已经达到了极限,却没有发泄的出口。仅会因为一点小事,我就会钻牛角尖,顽固不化。 所以,我开始反弹了。 ◇ 秋意渐浓,我也越陷越深。 哥哥因为要参加高考,所以没时间管我,学校和家里都无聊至极,我越来越沉迷于深夜中的飞跃。 奔跑。奔跑。奔跑。奔跑。 声音急促,脚步如飞。偶尔回首张望。 人类有很多种生存方式,可是对于我来说,奔跑是唯一的快乐啊,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沉迷于奔跑呢? 我们朋里,可是个好孩子啊。 稳定会滋生骄傲。 我急不可待地想出去,所以早了一个小时。就像本应该笔直前进,突然遇到个十字路口,因为一时的心情就拐了弯。 有个女孩子茫然地望着天空。 飞跃屋檐的身影令她不可思议。 是不是一直都被谁监视着呢? 我浑身打了个寒噤。原来如此,我一下子醒悟过来。为什么呢?总觉得我的秘密似乎被人发现了。不管了!或者可以说 终于被人类发现了。 只一击就结束了整个事情,然后把那个女孩子拖到森林深处藏起来。 不假思索,就那样在颈椎来了一下,像捡起掉落的筷子那样轻松。没办法,我深信这就是本来的我。 我停下脚步,想到这也许是人类本应具有的反应,可这也并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做,所以也没有什么负罪感。 可毕竟,怎么说呢,在被发现的那一刹那间,身上那种微妙的寒流,似曾相识。 我们是一家人啊。 流行兴废一时,本来对于娱乐来说就是常有的事情。昨天还觉得很快乐的事情,到明天就会有些许微妙的变化。虽然以前曾经觉得快乐,可玩得过火就会厌倦。认真想来,也许已经赶不上时代的步伐 总之,娱乐就是需要新鲜感。 永远没有终点的娱乐是不存在的。 即使娱乐本身不发生变化,可是消费者的心情也会发生变化。 一味固守娱乐自身的存在方式,对于不断发生变化的生物来说,是无法给这种忠诚度作出任何评价的。 那天的事 快乐的时间,内容开始发生变化。 刚开始,我在快乐什么呢? 而今,我又在快乐什么呢? 那天的事 无法忍受了。我要把那些看到我的人,一个个收拾掉。 刚好和我奔跑的理由相匹配。动物是以狩猎为生的生物,狩猎刚好合我的口味。 本来想尽可能不分男女、不分长幼,可是相对于男孩子来说,我更喜欢女孩子。相对于大人来说,我更喜欢小孩,因为那会给我一种猎食别人生命的实感。年老体衰的猎物我没任何兴趣,追逐五大三粗的男生也索然无味。 看到弱小的生物瑟瑟发抖,才会让人感觉到他是活着的生物,而作为野兽,就是应该从狩猎中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一直保持着沉默哦。 是的。我想尽早被别人发现。 想尽早有人变成猎物。 偶尔回首张望。每袭击一个人就会松一口气,可是三天以后又开始焦躁不安,想寻找下一个攻击目标。 这完全就像是 朋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爸爸啊? 骨子里,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哥哥虽然不知道,可是我们家人杀了人。实际上,我也是暗地里的杀人狂。 不过,父母亲也不是笨蛋,他们开始觉察到我的秘密,从他们不安的眼神中我能看得出来。因为我们是同类,如果我七天找不到猎物,眼神就会和他们一样,所以事情早晚都会暴露。到此为止,家庭会议也该结束了。接下来只是要不要做、能不能做的问题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让他们活着呢? ◇ 冬天到了,又是新的一年。 度过秋天的我显得更加寂寞。父母是不是我的一家人已经无关紧要,对我来说,只要有哥哥一个人在就足够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就这样,虽说有点迟,就当作是冬眠吧。 目标是父亲和母亲。不过仅有动机还远远不够,同时还要一些诱饵。 不管怎样,接下来就是尽情地享受狩猎带给我的乐趣。 我仔细调查了地形,尽可能隐藏自己的真实面目以免漏出破绽,等到万事俱备时再全力出击。很幸运,最近遭到全国通缉的犯人还没被抓到。越是华丽就越会引入注目,要想隐藏尸体的话就需要躲在尸体当中,要是想杀人的话就尽量的混在杀人狂的队伍当中,就是这种感觉。在支仓坡二街,我开始一个个猎捕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从新年开始的准备到二月份才结束。屋子外面下着雪,冷嗖嗖的。 嗯,这样就可以了吧? 这是一个骨骼擦出声响的宁静夜晚。 没有任何理由,我把今夜选为我大开杀戒的日子。 2003年2月14日午夜0时。 在支仓坡二街一带相继发生杀人、伤害案件。 附近的居民听到石杖雅道的房间里发出惨叫后迅速报瞽,在附近巡逻的两名警官接到任务以后迅速赶到。此时,在石杖的邻居月见里家发现了遇害的尸体。 初步推定是正在受到大范围通缉的犯人日守秋星(男,二十八岁)所为。这已经是他犯下的第四起杀人案件。 为了附近居民的安全,支仓坡二街的全体居民都必须进行临时避难。在确认所有居民都已经避难完毕之后,午夜零时五十分,潜居在石杖家的犯人被重重包围。 指挥这次行动的是本地公安二科十四日才刚刚到任的户马的巡佐,在午夜一点十七分就已经抓捕完毕,成功救助了已经丧失神智的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另外,因遭受暴力袭击而失去左手的石杖所在(男,十八萝)也受到户马的巡佐的监护,由于謦方行动迅速,才得以留下性命。 牺牲者的死亡时间被推定为从零时到零时三十分这一期间内,之后,犯人就返回石杖家的住宅。在午夜零时五十分,包抄完毕后,户马的巡佐最终决定抓捕犯人。 石杖家成为抓捕现场,周围的邻居月见里家、木崎家虽然都受到了破坏,但没有伤到其他人。 另据报告,事件结束后发现一人去向不明,把生者和死者的总数核对了一下,发现情况不对。这件事后来被移交给生活安全权处理。 2\后日谈上(2004年冬) 咦,监视?不是跟踪吗々所在,你很擅长做这行? 不是擅长,而是受户马大姐指使不得不做这种事情。 从奥里加纪念医院出院后,和迦辽相识,在发生了很多事情的二00四年冬天。我被迫接受了自己毫无兴趣,像看门狗一样的工作。 ◇ 从半新的货车往外看,一片银装素裹。 从早上就开始飘落下来的雪花,一直到中午都还没停下来,飘飘洒洒,愈加衬托出本来就没有人气的小街的宁静。 午后三点。人行道上已经看不到入影,就连柏油马路上也看不到机动车。大概都停止营业了吧,一排排矗立的楼房没有一点灯光。 感觉如同世界末日。没有残垣断壁,可是突然看一眼,就像是人类灭绝以后十年的景象,街道被埋在一片白雪当中,总觉得会有一群不知是什么的生物,穿越时空隧道,身着太空服,从未来远道而来,探索人类灭绝的原因。 学长,灯油再过一个小时就没有了,我们还是稍微靠近一点吧,这样可以抑制能量的扩散。 这里是完全不会在乎这些的一群二十来岁年轻人,现在正躲在大篷车上。我们都不想输给外面寒冷的世界末日,就像一帮年轻气盛的幸存者。 这里面是装修已近十年,破烂不堪的地方。窗户上贴着图、窗帘纸,全不透光,后面的座位也被卸掉了,只有平坦的空间中放置的煤油炉还在发出微弱光亮。我们当然没有忘记在上面烧点热水。 应该纠正一下,与其说我们是幸存者,还不如说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好冷啊!为什么非得在这种天启里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对了雾栖,你怎么不回家去呢? 我就是想回去也没车费啊!昨天还碰到个催帐的,害得我上衣都被他们扒走了。喂,贯井,你那里有大号的夹克吗?给我一件。 旧衣服啊?我去年全扔掉了。还有一些没穿的衣服,可是我和雾栖你怎么说号码也不合适啊。 扔掉了?你还真是会乱花钱啊,卡里不会吃紧吗?小心点啦!对了,快给我啊。 我才不给你这种人,都是自作自受。雾栖你还不如直接死在镰仓的荒郊野外呢,真是个累赘!人家好不容易和学长独处,这是今年最大的机会!你居然跑来当电灯泡,也不会挑个时间!是吧,所在学长? 嗯,是啊。雾栖,给我一杯咖啡,煤气换完之后顺便把窗帘也换个深色的。四楼的灯关了哦。 哦,真的?坏了,那家伙是不是想逃跑?从这里跑出去别说零花钱了,就是小命都不保,在饿死之前肯定先被冻死哎哟!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在这种天气里躲在这种鬼地方呢?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这已经是今天第七次发牢骚了。 真是难以置信!不过,又给你们面包又借你们炉子,这可都是我的功劳,你们两个还不赶快跪下来感谢! 今年最大的寒流,也无法摧毁贯井的乐天精神。一边美滋滋地品着牛奶,一边陪在我们身边的这位贯井,估计是支仓市最闲的人了。 说起来,要你们两个监视的人,还是恶魔附身患者吗? 怎么,你没听石杖说吗?. 是啊!早上六点就被他拖起来,问我上次被人骗去买的那辆货车还在不在,我说在,他居然就若无其事地硬要我开车过来,明明人家都跟寝室的那群人把他吹得天花乱 坠跟偶像似的,真是无语啊! 我今天真的很同情贯井。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看你还没有回来,所以就来了这里。 嗯?为什么我不回来你就要来这里呢? 这个嘛,万一怎么说呢,你难道真的不懂吗? 唔,像所在学长这种冷酷的家伙有什么好?人多了,我们每个人分的倒霉量自然就少了。 你这种女人真是不值得同情,和石杖有一拼。对了所在,怎么样了?那个四楼的家伙,是恶魔附身患者吗? 按海江的话来说就是这样快来看,前面的座位透过窗户就能看到。你到后边去,赶快把空位让给我。 我从助手的位置移到后面,三个人关系很好的互相对视一下。即使把位置卸掉,也是辆货车,位置不能比这更狭窄了。 学长,那个传闻的恶魔附身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样的案例?最近听说又开始活跃了。 传闻?你们这些人整天就知道听些八卦!这只是非法居住,又不是什么引入注目的事情。最近出现的那家伙,也是每个月杀一人的神出鬼没的歹徒,以前也发生过类似事情。警察并没有把这当作恶魔附身,而是当作一般行凶犯来处理的。 神出鬼没的歹徒?是抢人钱吗? 是的,就是一般冲着金钱去的抢劫,被袭击的人生还率大概也有一半吧。 那看来这还算不上杀人狂了?! 究竟算什么我可不能妄加评论,总之还没有杀人狂那么疯狂。总之,被害者都是三十多岁的男子。 真的吗?那就是说他不会对女孩子下手了? 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所见的恶魔附身患者,虽然也会在抢劫时杀害目击者,但如果目击者是女孩子,往往会很轻易地逃脱。总让我们感觉他是个不会对女子下手的绅士。 哦,看来是变异的恶魔附身患者啊。话就说到这里吧,是不是该吃饭了? 认真跟他说这些话的我就像是傻瓜一样。 贯井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那是个看起来很重的多层木盒,装在这么大的盒子里,由此可见其丰盛程度非同一般。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国王式便当,而且还是四层的!贯井故弄玄虚地慢慢打开盒子,然后那景象美得让我心都痛了起来。 第一个盒子堆满黑糊糊的炸鸡,第二个盒子满载黑糊糊的煎鸡蛋,第三个盒子塞着黑糊糊的春卷,最后的盒子盛上致命的一击黑糊糊的米饭。一共就四个种类,真不知道这多层木盒意义何在。 这是什么,料理吗? 不是料理还会是什么?还有啊,费用每人出一半。 贯井把黑糊糊的饭菜递了过来。 我败了,彻底败了!虽说已经关上了发动机,但仔细看的话,我们这辆货车还是很奇怪,如果被恶魔附身那家伙发现,我们不就一命呜呼了?还有,这个月的工钱也被迦辽那混蛋给扣了,他仍然像个弥勒佛一样笑嘻嘻的,可是我的救命钱就这样没有了!更可恶的是户马大姐,不知道谁惹了她,稍不留神就会火冒三丈,骂得人狗血喷头!在这种种恶劣的形势下,我最终还是被这个笨蛋给打败了! 贯井,我也吃点行吗? 请便请便,虽说雾栖是外人,可是这里还有很多呢,你吃一点也没什么关系。美食嘛,不能一个人独享。 那我可要吃啦。咦,天!快看啊所在,这个炸鸡的里面居然还藏着汉堡! 这是什么烹饪方法啊!; 嘿嘿嘿!我最喜欢鸡肉,正好那汉堡快过保质期了,就拿来夹在里面。怎么样,很有创意吧?不要太夸我哦,我会不好意思的!来,学长,快吃吧! 贯井呵呵地笑着。总感觉这人有点精神不正常。 这个车子里面,早就到处充斥了二氧化碳。 我过一会再说吧,现在肚子还不饿。不过,当饭吃还是可以的,你看雾栖就在埋头猛吃。 我跟你们说,我老家那边的人还吃竹子呢!切成细丝沾点酱,再烤一下就吃了。 什么?竹子?竹笋倒是很好吃的。你们那边怎么会有这么怪的风俗呢?可是你说这个干吗啊,前言不搭后语,跟我们刚才说的有关系吗? 其实呢,贯井,这当中是有千丝万缕隐晦的联系哦。 ◇ 学长,你对女权主义怎么看?. 吃完饭以后一段时间内,贯井一副认真的面孔,谈起了这件事。 就是说住在四楼那个被恶魔附身的家伙啦。只袭击男人,换句话说不就是对女人很宽容吗?这种事情学长怎么看呢?雾栖学长就算了,他就只喜欢女性而已。 废话,既然他是男的,总比喜欢男人好吧?可是贯井,人家所说的女权主义是主张男女平等,和这件事一点都沾不到边啊。要区别对待,知道吗? 也是啊。可是我们正在监视的这个恶魔附身思者,从另一个侧面说,是不是比较小瞧女人呢,学长? 嗯目击者中只有女性被放掉,这不就是瞧不起女人吗?不过可能也有点女权主义的意思吧。雾栖所说的男女平等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女权主义者主张的是提高女性的权威。 你说的提高权威,是想获得尊重,还是想赢得大家的崇拜呢? 总之大家经常说的女权主义肯定是只赋予女性优越的地位。 本来,就不明白他是不袭击女性还是不敢袭击女性。何况,崇拜本来就带有几分令人畏惧、不敢靠近的意思。 唔,虽说是敌人,却也是了不起的绅士啊!学长在这点上还比不上人家呢! 我是没想过这种事情啦,不过要只是温柔那还不简单?我倒觉得严肃点比较帅,当然任何事都得有个度,超过这个度就有点那个了。 怕引起她反感,所以特意在前面做了个铺垫。 这和真刀真枪的对决是一个道理。如果说不手下留情是一种真诚,那么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平等的关系。 哼那所在学长对你妹妹就很那个! 啥?等等,怎么又扯到我妹妹了? 因为学长你不是有个妹妹吗?可是总对我们遮遮掩掩的 我感觉到了可是这部分隐藏的不满和怨念。 虽然我并不是特意想隐瞒什么但不想让人知道也是事实。真是让人尴尬。 生而在世,一辈子有一两个妹妹也不奇怪,你说是吧雾栖? 对啊!要是独生子的话会被别人小看的!石杖你还真是浪费,有那么漂亮的妹妹,人生一片玫瑰色嘛! 回过神来才发现,现在是二对一了。 不过,一般说来玫瑰色都是红色的,也就是血的颜色。其实雾栖也没说错。 好吧,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学长,刚才说你妹妹漂亮,你就理所当然接受了? 我其实是偶然知道的,偶尔认识了你妹妹初中时的朋友,对方给我看了照片。我说,你真的不打算介绍给我们?那孩子合我口味得一塌糊涂的说 这两个家伙好像误解了。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他们根本就不知遁。这两个笨蛋,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央求我讲我妹妹的故事。 你们啊!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你们可别和那家伙扯上什么关系。两年前,支仓坡出过一件大案,那件大案的凶手就是我妹妹。 两个人歪起脑袋,睁大了眼睛。 说起那次,住在支仓市的人,没有不知道那场惨剧的。 晚期的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由于精神失控,无差别攻击无辜市民,在那个夜里杀戮了多条人命。遭到破坏的住宅多达三十家,一个小时不到就死亡十一人,重伤六人,轻伤十三 人。这在支仓市的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迹凶杀案。 为什么说是奇迹呢?因为几天后,在奥里加医院,大家都说,被这位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谋害的人数不止两位数。 说起两年以前的支仓坡据说就连所在君的父母也惨遭毒手? 没错。犯人最后顺路在我家停留了一下。虽说是顺路,毕竟也算自己家就是了,可能夜还很长吧,她就暂且回来休息一下。 或者说她回来是为了完成她最后的心愿。我不想知道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最后,这段时间里,她拉开了我们之间殊死博斗的序幕。 学长,那天晚上你一直都在家吗?就在隔壁都已经发出凄惨呼救声的时候?而且当时不是也拉响了避难警报吗? 是啊。怎么说呢,我当时睡得太死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你的妹妹,她可能早就估计到了,你这种人什么时候杀都无所谓,所以就先把其他事情解决掉。看来她是观察了你很多年,对你很了解嘛! 这话虽然让我很不爽,但也是事实,我无可辩驳。不知为何,在她杀害了父母之后,我左手突然疼痛无比,这样才醒了过来,也真是太迟钝了。 不过,有时候迟钝也会有好处的。 那天夜里,穿着礼服钻进被窝的她;被平整划开、一点不剩的左臂;从二楼阳台上照进来的警车灯光;震耳欲聋的炸裂声总之一觉醒来,就好像被卷入了宇宙怪物和地球超人的大战一样。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已经下了地狱,可是居然没有就此昏过去,我这种迟钝也真是可歌可泣值得褒扬啊! 你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从照片上看清纯可爱,像法国人偶似的,完全是个大美女嘛。这要是说到杀人可真是难以想象,是用菜刀还是用链锯呢? 贯并的优点就在于,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在没有弄明白之前会一直提出疑问。然不喜欢鬼故事,对于这种真实发生的血淋淋故事,倒是一点都不反感。高中的时候她居然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解剖了一只鸡,至今仍被传为佳话。 没有,我根本都没看到凶器!弄掉我左手的时候她似乎什么都没用。 啊?那她是用手把它拧下来的吗!? 她可真是想象力丰富!看来这家伙很感兴趣,我就先不告诉她真相。 是的,这家伙一向不喜欢使用工具。丢木棍也好,扔沙包也好,不玩也就罢了。一玩简直就是自灭。 哦哦?扔沙包吗?那是什么稀罕玩意? 贯井红着脸,嘴上作出破坏性的评论。 她扔沙包就跟放爆竹似的。你没玩过这个?回去以后要是闲得无聊,可以问问你们室长,没准人家能带几个过来。 是吗?等她回来我再仔细问一下。不好意思,我真是才疏学浅。 大概是觉得不知道这种平民的游戏很可耻,贯井鼓起两颊。虽然童年和我们过得不大一样,但这家伙的精神构造还是蛮健全的。 总之她就是不喜欢使用武器了。在这条街上小刀呀,砖头呀,有很多致命的武器呢。可她都没有用,看来还很老实的吗。 不过,她可是被恶魔附身的啊。学长,在这之前你一直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变化吗? 我们家那位,是身体内部发生了变化。普通的恶魔附身患者,在身体机能得到提升的同时也会长出新的器官,可是那家伙身体外观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如果不是到了晚期,估计谁都发现不了。 再说,我对这个也不感兴趣。 你妹妹,以前是个乖宝宝吗? 以前是个很优秀的小孩啊,我老爸老妈还为她自豪呢。不过总感觉我爸爸看她看得很严。 学长呢?你重视你妹妹不? 抛开伤入这点,以前还是很重视的。 那学长现在很恨她了? 应该是吧。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 虽然只是贯井无意申说出的感想,但这也许是眼下最大的疑团。那东西,以前从没有过想杀掉哥哥这种记录,这么说还是因为环境吗?恐怕是这样。 一定有什么扭曲了。 所在,你在吗? 还真会挑时候,偏偏现在来打扰我。 咚咚,一阵敲门声,外面是我们的大姐头,户马大姐。 穿着一身威严的制服,手里拿着两挺自动手枪,真是令人胆寒。 来的不止户马大姐一个,后面还跟着两名便衣警察。 小的恭候多时。 辛苦了。人在哪里呢? 那边。要进来吗? 不用。先去上面看看,我的那份咖啡帮我泡上。 户马大姐向我们轻轻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在纷纷飘落的雪花中,户马大姐像一道霞光似的消失在办公楼里。 和他一道来的两个便衣警察守在大楼门口待命。 哎呀,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如果遇到突发事件,肯定会拖户马大姐的后腿。 哎,户马大姐一直都绷着脸,好酷哦!我要是女的,肯定会迷上她! 贯井未早梆梆地敲打着副驾驶座的后背。 我倒是觉得,从生物学角度来说贯井怎么看都是个女的。 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啦!贯井的潜台词你该知道吧?就等于已经假定户马大姐是男的啊。 那是不是我们也该变性呢? 就是这个意思。对了所在,那个恶魔附身患者的情况,你从户马大姐那里听说了没? 我马上明白了雾栖的意思:万一户马大姐射偏了,受害的可是我们啊。要是只有雾栖,还可以先看看是逃得掉还是逃也没用,但是今天贯井也在这里。 不用担心。反正听户马大姐说,这并不是最恶劣的恶魔附身患者。 不大一会工夫,就听到无人的街道上空响起一阵枪声。 大楼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抵抗声。 然后是对此毫不在意,以奇妙节奏发出的枪声,不用说,肯定是户马大姐在武力镇压。 啪啪,噼啪。 看来她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对手肯定乖乖就擒了。 帅呆了! 是呀,肯定逃不掉的,只要被户马大姐盯上的人,就是插翅也难飞。当年我妹妹,要是不是户马大姐在,早就溜之大吉了。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歪起脑袋。 也难怪,这两个人不知道我妹妹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妹妹和户马大姐之间的一场恶战。 嗷嗷待哺模式又开始了。 两人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脸兴奋。 好奇心会杀死猫。这么想让我传播不幸吗? 怎么,很感兴趣?告诉你们是可以啦,不过你们到时后悔了我可不管啊。 要实在想听我也没有办法。 再加上我本来就知道那家伙的事情,如果不告诉他们,他们也许不知道怎么预防危险。 说来话长呀。 一天夜里,石杖所在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已经是其中的一位受害者 外面的寒冷,让我回想起那个夜晚。 那是能听到骨骼擦出声响的宁静夜晚。 故事是关于催生了某个生命,鲜血四溅的收获祭。 3\formalhunt 2003年,2月。 在石杖家所进行的抓捕活动,是警方有史以来第一次救助了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这也成为户马的巡佐辉煌记录的第一步。 支仓坡二街这个地方并不是很大,来回二十分钟就能走到尽头。参加行动的警 员多达四十名,其中一半本来是用来专门抓捕日守秋星这个全国通缉犯的,剩下的一半人员原本是执行所辖小区的巡逻任务。 已经下达了一级战备命令,给警员配发枪支。可是枪支数量这么少,这不是糊弄我们吗?算了,向下面传达我的指令,这次行动允许开枪!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给我好好打好这一仗,这种机会可是干载难逢啊! 一般情况下警员不能配枪,只有执行任务时才会配发,任务执行完毕以后就会盘点枪支,统一存放保管,严禁随意带出,只有遇到非常紧急的情况时,才允许携带。 这种事情,在全国来说也是特例中的特例。 即使发出了佩带枪支的命令,通常情况下也绝对不允许开枪射击。枪支具有强悍的威慑力,用它来恐吓犯人本来就是下策,是令警官蒙羞的事,不管什么理由,只要开了枪,这个警官也会仕途无望。 然而户马的下达了命令。 由警车和警官们组成保护墙,一旦目标突破包围网,就毫不犹豫地开枪。这不是逮捕犯人,而是在猎捕野兽。 户马巡佐,这样部署没问题吗? 没问题。要是因为我们的失误让目标逃掉,那才麻烦。目标应该是逃往这三个地方了,只要不用那条路线我们就能追到。现在里面还有生还者吗? 我们从院子里看过去,发现客厅有两具尸体,很可能是石杖夫妇两人。 他们兄妹受到保护了鸣? 已经疏散了所有居民,没发现他们两个,应该还在里面。 知道了。这次就让我去碰碰运气。是不是只有二楼有动静?地图呢?什么嘛,这么小的地方,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你们就在外面和其他弟兄一起等着吧。你们都是新手,再说也需要人负责保护居民。 明白了。准备什么时候冲进去呢? 一分钟以后。啊,我皮箱里的霰弹枪有没有带过来?这是我的个人用品,你们就当没发现好了。 到此为止,户马的作为巡佐的身份暂时被抛开。 被送到户马的手中的霰弹枪,是堪称自动装填式枪械杰作的benellisuper60,虽说机动性不如手动式来得高,但稳定性却可与自动手枪媲美。显然是为了单枪匹马冲入而使用的单手特殊武器。 这女人此时已经化身为猎人,长发盘起,一身狩猎装,腰间枪套插两把惯用的爱枪。 要开始了。别忘了叫救护车,不要送进支仓市的警察医院,如果判定是d级患者,还是送给奥里加医院当礼物吧。 她单手提上用布包着的霰弹枪,走了出去。 寒冷透骨的夜里,石杖家的铁门,吱呀一声发出了凄厉的长音。 ◇ 远处的狗吠声渐渐平静。 接下来 发生了令少女万万预料不到的事。 在充斥着血腥味的家中,她穿着那件特意为今天准备的漂亮礼服。 这时远处传来巡逻车刺耳的警笛声。 为什么,警察们会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 为什么,残害会波及到如此广泛的范围? 到底是为什么?少女一边不解地皱起眉头,一边迈着优雅的脚步登上楼梯。 已经确定父母双双死亡。两个人很安详地躺在客厅里,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也像是感情真挚的恋人,手牵着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人间。 以宛若花瓣飘洒一样轻盈的步伐,向楼上走去。 在二楼的角落里就是哥哥的房间。外面的骚动完全不用去管,警车虽然已经包围了石杖家,但这完全没道理,肯定是个小误会。 毫不犹豫地打开门,上锁,为了不受外界的干扰而拉上了窗帘。听到那睡梦中悠闲自得的呼吸,她绽放出一个如花的笑容。 那么就让我来进行这愉快而美味的保存作业吧! ◇ 二楼角落里的房门紧锁着,里面有说话声。户马的片刻也没有停留,迅速用霰弹枪炸开木制小门。 ? 眼前这种景象,不知道该下什么结论。 昏暗的房间里,是青年和少女。 少女被青年掐着脖子。 青年不知是因为悲痛还是因为愤怒,表情扭曲。 少女脸上则笑容灿烂。 并不是想象中的日守秋星。 正常情况下,谁都会以为青年是加害者,而少女是受害者。 好棒哥哥的手,还在我胃里抖动哦。 户马的瞬间就判断出,那个一身纯白的少女就是现在要猎捕的目标。 她拔出左边的手枪,射向少女的左肩。 扳机扣动,少女飞身起跳,两种声音几乎同时晌起。少女如同火花般从床上跃起,子弹从空中嗖嗖飞过,射穿墙壁 几乎同时,又一声枪响,这次是朝着天花板。 啊。 啪当一声,碎片飞溅,穿着白色礼服的少女飞落下来,仍旧安然无恙。 如果说狙击方没有良知,那么躲避方就没有常识。少女一边跳向天花板,一边又被迫从天花板眺向墙壁,改变了轨迹掉到地上,也许是因为碰到了霰弹枪击落下来的碎片。 好痛搞什么啊?真是! 少女拍掉身上的木片站起来。 当的一声,没有任何警告,左肩被射穿了。 白色的礼服上,浸出一片红色。 嘿! 少女用指尖沾了点血迹,用舌头舔了一下。她若无其事地注视着那个持枪的女人。 过分了吧!突然袭击,也太没有礼貌了,大婶! 她手里捡起一个小木片,砸向户马的的眉间。第三声枪响。 不行,看来无论开多少枪都对这个少女没有意义。 第三次,成倍的子弹亳不留情地朝着少女飞去。 那个时候,两者之间萌芽的认识,可悲地没有达成一致。 少女杀气十足地将手中的木片扔过去。. 仅用腕力投出去的木片,被户马的的子弹击得粉碎。同时,少女中了六发子弹。 户马的为了能够迅速击败对手,一边连续射出了第二发、第三发,一边放开手中的霰弹枪,从枪套中拔出一把自动手枪,两把齐射了大约三秒的时间。 对于少女来说,户马的只是一个小木偶。 对于户马的来说,少女只不过是一介恶魔附身患者。 可是在这一瞬间,她们互相意识到自己眼前的对手非同一般。 虽然都是生物,但她们不属于同一种类,而且也根本没有想要理解对方的意思。 也就是说,无论是在性能上还是在精神上,她们根本不投缘。 在决战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时候,彼此只是敌人。 嗄!! 已经中了九发子弹的少女仍然没有倒下,只有白色礼服染上了斑斑血迹,仿佛要发出悲鸣一般。 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跟身上的那些伤相比,更让少女受不了的是裙子被弄脏了。 少女焦躁地朝户马的发起攻击- 滑破夜空,漂亮地一脚横扫过去。 枪声。 飞散的木片。 一边躲避少女的袭击,一边继续开枪射击,9mm的子弹接二连三打在少女身上。 每踢一脚,少女的攻击强度就会增加一倍。50公斤,100公斤,连房柱都被扫平。 即使如此,子弹仍然在空中飞梭。 即使如此,武力镇压还在继续。 然而恐怖的是,还没有一发生效。 嗤 这种僵持不下的场景让人心烦。 少女翻弄着已经满是鲜血的礼服。 户马的把已经打光子弹的枪丢在地板上。 短暂的沉寂。突然,少女跳到户马的面前,户马的飞起一脚,以更快的速度把眼前的霰弹枪踢了起来,子弹在空中炸开一团烟雾但是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轻盈地跳到了一边。 上当了。霰弹勉强地擦过少女的手腕,仅穿破了墙壁。 是户马的担心危及到床上的生命,还是极度的偶然? 少女没有继续伤害床上的大餐,从被炸破的墙上往外跳出,毫不介意四处横飞的血肉,刚跳到房顶上,就卸掉了窗户。 也许是知道无法徒手翻越,就随手拿起一件物品当武器。 开什么玩笑,这家伙,连霰弹枪都对她没效! 一开始就用霰弹枪有点夸张了。这种距离都能躲得过去,看来不打个七零八落是不可能打倒对手了。 户马大姐一边放开霰弹枪,来到被击中的墙边,一边在两把枪里装填了两盒子弹。然后,终于注意到要救助的对象。 不好意思,说晚了,我是警察。那家伙是我们抓捕的对象,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她拿着手枪跳上邻家的屋顶。 户马的还有四盒子弹,如果按一盒十六发算,共有六十四发。对于中了十发子弹仍然不当回事的家伙来说,这点火力似乎还不够。 ◇ 户马的闯入二楼,迎接她的是一个旧式的cd播放器。 这个是 面对劈头盖脸而来的电器,她猛然闪身躲过。 可爱的声音,和令人联想到铲车的铁臂,这情景真是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少女的手指深深扣入沙袋般的cd播放器一端。现在这台家用电器已经不是别的什么,就是用来杀人的,体积庞大的家电钝器。 继续 她抓着这件凶器,以惊人的速度和角度反复进行强攻。 户马的用子弹击破cd播放机,毫厘不差。 还没有完。家用电器粉碎飞散,在对面,少女伸手去拿另一个武器。 已经不用去找了。少女的新增器官,就是作为人型动物的,远超人类的性能。 颠覆常理的肌肉力量和瞬间爆发力。 惊人的的能量和反射速度。 不现实的身体强度和代谢机能。 如果拥有这种性能,所有的器物都能变成致命的杀人武器。 如果说刚才的场景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么此刻已经是令人不忍目睹的地狱。 从书桌到课本,从笔记本到插座,几十个、几百个的物体群起攻之,件件都成了户马的的对手。 不计其数的武器装备,压倒性的实力悬殊。 仅用两挺手枪,该如何应战? 这人类居住的房间,对于少女来说,就成了生长武器的肥沃原野。少女就是杀人机器,她所进过的房间,所有的家具在她手下,都毫不留情地遭到蹂躏。 啊呀? 在这暴风骤雨中,户马的依然活着。 毫不犹豫地前进,躲闪、横踢、击打、抢夺,少女手中的武器一一被击破。 事实上 少女所实施的暴力,不管以什么作为武器,对户马的来说,都无济于事。 可、恶! 少女无法理解,开始焦躁不安地大呼。 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大概曾是青年男性房间的地方。她在墙上蹬开一个洞,跳到隔壁房间了。 太好了,又发现了新的武器。背后是紧追过来的户马的,少女顺手抓起一个旅行皮箱,快速提起,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子弹。 她用箱子挡住的是头部,只要头部不受到攻击,四肢和身体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不,再中子弹的话,身体机能势必还是要受到影响,只不过这比丢掉性命要强得多。 毫不留情的攻击。 但是,如果只有这种程度,少女还能应付。 这次,一定要宰了这女人。 在户马的两挺自动手枪的子弹用光之际,少女用力踹开皮箱。这种只有怪物才拥有的脚力,使得皮箱箭一般向户马的激射过去。 皮箱如打出的本垒打,朝户马的脸上飞来。 出入意料地,户马的也作出了超越人类界限的飞速躲闪。 人类是躲不过的,而户马的是人类。 然而,她又用同一动作,再次把箱子踢了回去。 !? 这下本垒打化作了一束激光。 少女以超人的速度反应,跳向墙边进行躲闪。户马的就利用这个间隙,换好了弹夹。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旅行箱太小了,这个猎物却真是够大的!少女恨恨嘟哝着,将手伸向床上户马的一记精密瞄准射击,击穿了对方的手背。 啊! 少女又一次破墙而出。看来这个武器库还是不够用,她又跳向邻家。户马的在后面游刃有余地追赶着。 少女满身血迹斑斑,户马的全身无一处伤痕。 从负伤的数量来看,户马的占据绝对优势。 但实际上,这场战争,仍然是少女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户马的是普通人,只要被打到就会倒下,被击中就会丧命。而相对的,少女不会丧命,只要有头部还在,大脑就会继续运转。深知其中奥秘的少女总是会用右手护住自己的头部,仅用左手挥舞手中的家具。虽然很矛盾,但她是既全身破绽又毫无破绽。 我是户马的,报告二号车,目标已经向一街方向移动,请做好开枪的准备。我现在一个人就可以,五分钟后,如果没收到我的任何信息,就代表我已经殉职,之后就请接受田村瞽官的指挥。 这是最后一个弹夹,如果打完就可能会殉职。在这之前,一定要制服目标。 要打就打她的头部,不过 少女唯一和生物相似的地方就是头部了,户马的早有察觉。 因此先不射击,要活捉这家伙。 她并不是打不死,只是越打身体的反应就越迟钝,也许最后四肢都被打成碎片就老实了。 到那时也不用担心她会死亡。因为只要头部不受到攻击,就不会死去,这已经被她自己所证实了。 ◇ 为、为什么、为什么? 少女一边抽泣一边奔跑。 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完全没有胜算。这种事实,像电流一样在少女的脑中闪过。 到了! 陌生人的家里,陌生的厨房。 迅速抄起一把菜刀,对尾随而来的户马的劈头盖脸打过去。 虽然家用菜刀一闪就将电炉和墙壁切裂开来,户马的却脸色丝毫未变,闪了过去。 这时,少女的手指感到一阵疼痛。 少女判断出这是刚才被折断了,但户马的转眼间就把菜刀拿到自己手中。 帅呆了,就像是魔术师 虽然少女的身体机能无人能敌,她发感想时却呆呆地露出了破绽,在这样的残酷厮杀中,简直天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户马的可没有那么天真。 她勇夺过来的菜刀刺向少女。红色的礼服变得更加鲜红,不一会,简直可以用黑色来形容。咣的一声,菜刀砍到骨骼上,刀刃断裂,只能扔掉已经毫无用处的刀柄。 接下来,是这个! 少女投出三把刀叉。前两把都被避开,第三把则被枪柄弹回,又被三发子弹击中。 已经完全没用了。 无论用什么招数,都占 不了上风。从刀叉到平底锅,聪电炉到沙发,再到大型的等离子电视,身边的所有东西都被一扫而尽。 无论扔出什么都会支离破碎。 无论用什么打法都毫无作用。 难不成户马的要从枪战改为赤手交战?她一手应付着少女的武力攻击,一边又加倍反击,摆弄不,残杀着少女。 啊为什么每次我一用武器,反而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的!? 事实就是如此。 经验的差别过大,知识的差别也过大。 如果说少女是超人,那她就是高人。天生的才能在她钢铁般的意志前被摧毁。千锤百炼的时间和精神,使她在这场残杀中把握了五分战局。 啊输了,输了,我要输了!? 然后,少女开始逃跑。 并不是逃向另一个武器仓库,而是纯粹想从这个敌人身边逃脱。 这样一来,战斗即将接近尾声。 如果少女真的想逃,户马的肯定追不上。 因为若是纯粹的体能大战,经验和意志就会变得毫无立足之地。 在脚力上,少女占据着绝对优势。 户马的只是勉强能沿着屋檐跑,少女却能跳过一家房顶。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是少女更有优势。 但是太不甘心了。 不甘,不甘,不甘! 明明会赢的,明明绝对有胜算的,怎么就不管用了呢?怎么就得丢脸地逃跑呢? 从房顶跳下,落到下面的柏油路上。着地瞬间的冲击力,让人感到些许不适,可能是中子弹太多的缘故,身体几乎就要散架。太混乱了,而且这还是头一次感到这么疲惫。 可是等到发现眼前的路障,为时已晚。 开枪! 子弹,狂风暴雨般扑面而来。 在枪林弹雨来临之前,少女本能地往后一跳。 跳到了附近一户人家的房顶,却又被一个机动部队给盯上了。真想把他们一一击垮,可是体力已经透支,要想打败这群入,不及时补充能量可不行。 少女哭着想回家,朝能补给能量的家中狂奔,就像是在无入夜里居民区的芭蕾舞演员。可是一向引以自豪的双脚,居然变得软弱无力,连跳到二楼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从院子里悄悄地溜进客厅。 呀! 户马的等在那里。 ! 这时,如果能跳起,还可以取胜。 即使是在死亡边缘,少女仍然有胜利的希望。户马的也觉得,这位少女甚至还握有九成胜算。 但是,已经受过挫折的心无法再复原。 她一直在为不能胜利而焦躁不安,耿耿于怀。 少女之前从来不知道失败的滋味,也一向和失败无缘。这位少女,根本就不需要经验和努力,所以根本就不会想过努力地争取什么。 那是当然的。对于深信自己性能的少女来说,完全没有那种必要。 我,是不会输的。 这种目豪,被败北给击得粉碎。 少女应该深深地反省自己。正因为这种万能才导致自己的愚蠢,这么深的罪行是不可饶恕的。 是吗?那你要不用这个试试? 户马的究竟在想什么呢,竟然静静地把枪扔给少女。 一瞬间,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这样说来虽然用尽了所有的武器,但至今为止还有一样从没用过。少女完全被这种显而易见的诱惑深深迷住了。 她接过手枪,期待用这个万能的东西让自己摆脱失败的耻辱。这东西是怎么用来着?好像是用两只手握的吧?少女虽然屡尝败绩,仍以值得赞赏的气势常识瞄准,就在这时 太好了,总算用了双手! 噗通。 少女听到了脖颈被刀刺中的声音。 啊 少女仰面朝天,慢慢地倒在地上。 眼前星星点点,意识开始模糊。 濒死边缘,少女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是的。 如果没有需要就不会有生命,不会有希望。 如果没有需要就不会有创造,不会有思想。 这就是少女失败的原因,把保命放在第一位,当成了生命的护身符。 不过,已经够了。满足于现状这种理念已经崩溃,就在刚才,户马的让她成长了。 啊啊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如今,少女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脐带初断,虽然能够勉强存活下来,但只要大脑中供血不足,少女的攻击力就下降了至少一位数。 也就说,战斗到此结束,少女和户马的之间第一回合的较量,人类取得了最终胜利。 刚才我就一直在想 户马的低头看了一眼败北者,捡起自己的爱枪,为了慎重起见,又把枪里剩余的子弹朝着少女打去。 你在使用道具这方面还真是差劲透了。她漫不经心地嘀咕着这次能和这个怪物对抗的最大原因。 4\后日读下(2004年冬) 有这种事? 滋滋、滋。车内陷入,一片沉寂。只听见喝咖啡和牛奶的声音。 这是由石杖所在经历了噩梦般的夜晚后活下来的幸存者所讲述的真实故事。雾栖和贯井脑中想长着当时那悲剧般的画面,同时也知道了户马大姐可不是好惹的。 刚才说话的时候,贯井手心已经渗出汗水,现在则由衷佩服户马大姐,连连称赞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户马大姐经历过大风大雨,锻炼得也很好,看她那身段就知道了对了,听说她还是医生? 虽然她也穿白大褂整天穿梭于医院里,不过估计她并不是医生,只是有为社会福利机构服务的资格。如果连她这种人都能当医生,那全国的医疗机构就完蛋了。 她好像很喜欢胡乱给人做手术,大概也能简单看个感冒之类的吧。 真的?以前我记得她发过这样的牢骚,说什么手术打麻药真是没情趣。这样还不算医生吗? 你是在开玩笑吧?肯定是! 我虽然不把玩笑挂在嘴边的人,还是想开开玩笑。那种手术理念也太斯巴达式了吧! 我再问个问题好吗?那之后,你妹妹保住了性命,被送进医院了吗? 是啊。失去意识后情况特别糟糕,一直流血,止都止不住,正常的就只剩下大脑、心脏和呼吸系统。 无视常识就会付出代价。在她倒下后,血就一口气喷了出来。 唔,真是不能理解。 这么荒唐的事,你要能理解倒奇怪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觉得她没有理由恨学长你啊!抓你妹妹的是户马大姐,更何况要说恨的话,也应该是学长你恨她吧?杀死了你的父亲母亲,还把你的左臂弄残 杀害父母的犯人。 同样毫不留情杀死邻居的杀人狂。 受害者和加害者都一目了然。如果对这种现实都吞动于衷,那可真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怪物了。 不,这故事还有后续呢。 接着我们的话题,户马大姐再次出现在面前。 在大楼的入口,两名刑警押着恶魔附身患者。还活着是肯定的,但手和脚似乎被刺入了钉子,无力地垂下来。不过还好,至少还留了条命。今天的番茄恶魔,也不愧是一如既往优雅华丽的户马大姐。 真是辛苦了。这是您要的东西,老大…… 我们准备了五十日元的速溶咖啡来慰劳她。户马大姐根本就不进车里,只是开了个门,接过纸杯。这可真是个滑稽的场景,门一被 附录 75年货物丢失。 76年户马家长女出生。 78年沉睡之森的地下室。 84年石杖家长男出生。 86年迦辽邸事件。迦辽邸被拆除。 88年石杖家长女出生。 92年某次手术。所在8岁,火铊4岁。 95年■■出现。能图妄想居住区。山田自燃事件。 01年 1月 久织夫妇遇害。久织卷菜住进奥里加纪念医院。久织伸也住进精神病院。 03年 2月 月见里朋里失踪事件。日守秋星连续猎奇杀人案件。均未解决。 石杖所在、石杖火铊进入奥里加纪念医院。 初夏 石杖所在全身体检完毕。虽然被认为是阴性,但还不允许出院。 久织卷菜和石杖兄妹相识。 冬天 在奥里加纪念医院的圣诞节。白日梦。(malionindaydream) 04年 年初 久织卷菜出院。(hands.r) 8月 石杖所在出院,开始新生活。结识迦辽海江。(装饰戏我-hands.l) 首次除魔行动(s.vs.s) 8月 hand.s后日谈。石杖所在找到了新生活原则:想要轻松地活下去。 9月 第二次除魔行动。木崎家集体自杀事件。 石杖所在、搬家、移住到十三号福利机构。 10月 第三次除魔行动。食狗者。(厌食与过食-jthee) 除夕 月见里朋里被捕。(回想猎月-formalhunt) 05年 妄想居住区。(h-red-b) 沉睡之森的美女。(s.leepiy) 某段逸闻。(ddd) 75年货物丢失。 76年户马家长女出生。 78年沉睡之森的地下室。 84年石杖家长男出生。 86年迦辽邸事件。迦辽邸被拆除。 88年石杖家长女出生。 92年某次手术。所在8岁,火铊4岁。 95年■■出现。能图妄想居住区。山田自燃事件。 01年 1月 久织夫妇遇害。久织卷菜住进奥里加纪念医院。久织伸也住进精神病院。 03年 2月 月见里朋里失踪事件。日守秋星连续猎奇杀人案件。均未解决。 石杖所在、石杖火铊进入奥里加纪念医院。 初夏 石杖所在全身体检完毕。虽然被认为是阴性,但还不允许出院。 久织卷菜和石杖兄妹相识。 冬天 在奥里加纪念医院的圣诞节。白日梦。(malionindaydream) 04年 年初 久织卷菜出院。(hands.r) 8月 石杖所在出院,开始新生活。结识迦辽海江。(装饰戏我-hands.l) 首次除魔行动(s.vs.s) 8月 hand.s后日谈。石杖所在找到了新生活原则:想要轻松地活下去。 9月 第二次除魔行动。木崎家集体自杀事件。 石杖所在、搬家、移住到十三号福利机构。 10月 第三次除魔行动。食狗者。(厌食与过食-jthee) 除夕 月见里朋里被捕。(回想猎月-formalhunt) 05年 妄想居住区。(h-red-b) 沉睡之森的美女。(s.leepiy) 某段逸闻。(ddd) 75年货物丢失。 76年户马家长女出生。 78年沉睡之森的地下室。 84年石杖家长男出生。 86年迦辽邸事件。迦辽邸被拆除。 88年石杖家长女出生。 92年某次手术。所在8岁,火铊4岁。 95年■■出现。能图妄想居住区。山田自燃事件。 01年 1月 久织夫妇遇害。久织卷菜住进奥里加纪念医院。久织伸也住进精神病院。 03年 2月 月见里朋里失踪事件。日守秋星连续猎奇杀人案件。均未解决。 石杖所在、石杖火铊进入奥里加纪念医院。 初夏 石杖所在全身体检完毕。虽然被认为是阴性,但还不允许出院。 久织卷菜和石杖兄妹相识。 冬天 在奥里加纪念医院的圣诞节。白日梦。(malionindaydream) 04年 年初 久织卷菜出院。(hands.r) 8月 石杖所在出院,开始新生活。结识迦辽海江。(装饰戏我-hands.l) 首次除魔行动(s.vs.s) 8月 hand.s后日谈。石杖所在找到了新生活原则:想要轻松地活下去。 9月 第二次除魔行动。木崎家集体自杀事件。 石杖所在、搬家、移住到十三号福利机构。 10月 第三次除魔行动。食狗者。(厌食与过食-jthee) 除夕 月见里朋里被捕。(回想猎月-formalhunt) 05年 妄想居住区。(h-red-b) 沉睡之森的美女。(s.leepiy) 某段逸闻。(ddd) 75年货物丢失。 76年户马家长女出生。 78年沉睡之森的地下室。 84年石杖家长男出生。 86年迦辽邸事件。迦辽邸被拆除。 88年石杖家长女出生。 92年某次手术。所在8岁,火铊4岁。 95年■■出现。能图妄想居住区。山田自燃事件。 01年 1月 久织夫妇遇害。久织卷菜住进奥里加纪念医院。久织伸也住进精神病院。 03年 2月 月见里朋里失踪事件。日守秋星连续猎奇杀人案件。均未解决。 石杖所在、石杖火铊进入奥里加纪念医院。 初夏 石杖所在全身体检完毕。虽然被认为是阴性,但还不允许出院。 久织卷菜和石杖兄妹相识。 冬天 在奥里加纪念医院的圣诞节。白日梦。(malionindaydream) 04年 年初 久织卷菜出院。(hands.r) 8月 石杖所在出院,开始新生活。结识迦辽海江。(装饰戏我-hands.l) 首次除魔行动(s.vs.s) 8月 hand.s后日谈。石杖所在找到了新生活原则:想要轻松地活下去。 9月 第二次除魔行动。木崎家集体自杀事件。 石杖所在、搬家、移住到十三号福利机构。 10月 第三次除魔行动。食狗者。(厌食与过食-jthee) 除夕 月见里朋里被捕。(回想猎月-formalhunt) 05年 妄想居住区。(h-red-b) 沉睡之森的美女。(s.leepiy) 某段逸闻。(ddd) 75年货物丢失。 76年户马家长女出生。 78年沉睡之森的地下室。 84年石杖家长男出生。 86年迦辽邸事件。迦辽邸被拆除。 88年石杖家长女出生。 92年某次手术。所在8岁,火铊4岁。 95年■■出现。能图妄想居住区。山田自燃事件。 01年 1月 久织夫妇遇害。久织卷菜住进奥里加纪念医院。久织伸也住进精神病院。 03年 2月 月见里朋里失踪事件。日守秋星连续猎奇杀人案件。均未解决。 石杖所在、石杖火铊进入奥里加纪念医院。 初夏 石杖所在全身体检完毕。虽然被认为是阴性,但还不允许出院。 久织卷菜和石杖兄妹相识。 冬天 在奥里加纪念医院的圣诞节。白日梦。(malionindaydream) 04年 年初 久织卷菜出院。(hands.r) 8月 石杖所在出院,开始新生活。结识迦辽海江。(装饰戏我-hands.l) 首次除魔行动(s.vs.s) 8月 hand.s后日谈。石杖所在找到了新生活原则:想要轻松地活下去。 9月 第二次除魔行动。木崎家集体自杀事件。 石杖所在、搬家、移住到十三号福利机构。 10月 第三次除魔行动。食狗者。(厌食与过食-jthee) 除夕 月见里朋里被捕。(回想猎月-formalhunt) 05年 妄想居住区。(h-red-b) 沉睡之森的美女。(s.leepiy) 某段逸闻。(ddd) 75年货物丢失。 76年户马家长女出生。 78年沉睡之森的地下室。 84年石杖家长男出生。 86年迦辽邸事件。迦辽邸被拆除。 88年石杖家长女出生。 92年某次手术。所在8岁,火铊4岁。 95年■■出现。能图妄想居住区。山田自燃事件。 01年 1月 久织夫妇遇害。久织卷菜住进奥里加纪念医院。久织伸也住进精神病院。 03年 2月 月见里朋里失踪事件。日守秋星连续猎奇杀人案件。均未解决。 石杖所在、石杖火铊进入奥里加纪念医院。 初夏 石杖所在全身体检完毕。虽然被认为是阴性,但还不允许出院。 久织卷菜和石杖兄妹相识。 冬天 在奥里加纪念医院的圣诞节。白日梦。(malionindaydream) 04年 年初 久织卷菜出院。(hands.r) 8月 石杖所在出院,开始新生活。结识迦辽海江。(装饰戏我-hands.l) 首次除魔行动(s.vs.s) 8月 hand.s后日谈。石杖所在找到了新生活原则:想要轻松地活下去。 9月 第二次除魔行动。木崎家集体自杀事件。 石杖所在、搬家、移住到十三号福利机构。 10月 第三次除魔行动。食狗者。(厌食与过食-jthee) 除夕 月见里朋里被捕。(回想猎月-formalhunt) 05年 妄想居住区。(h-red-b) 沉睡之森的美女。(s.leepiy) 某段逸闻。(ddd) 75年货物丢失。 76年户马家长女出生。 78年沉睡之森的地下室。 84年石杖家长男出生。 86年迦辽邸事件。迦辽邸被拆除。 88年石杖家长女出生。 92年某次手术。所在8岁,火铊4岁。 95年■■出现。能图妄想居住区。山田自燃事件。 01年 1月 久织夫妇遇害。久织卷菜住进奥里加纪念医院。久织伸也住进精神病院。 03年 2月 月见里朋里失踪事件。日守秋星连续猎奇杀人案件。均未解决。 石杖所在、石杖火铊进入奥里加纪念医院。 初夏 石杖所在全身体检完毕。虽然被认为是阴性,但还不允许出院。 久织卷菜和石杖兄妹相识。 冬天 在奥里加纪念医院的圣诞节。白日梦。(malionindaydream) 04年 年初 久织卷菜出院。(hands.r) 8月 石杖所在出院,开始新生活。结识迦辽海江。(装饰戏我-hands.l) 首次除魔行动(s.vs.s) 8月 hand.s后日谈。石杖所在找到了新生活原则:想要轻松地活下去。 9月 第二次除魔行动。木崎家集体自杀事件。 石杖所在、搬家、移住到十三号福利机构。 10月 第三次除魔行动。食狗者。(厌食与过食-jthee) 除夕 月见里朋里被捕。(回想猎月-formalhunt) 05年 妄想居住区。(h-red-b) 沉睡之森的美女。(s.leepiy) 某段逸闻。(ddd) 75年货物丢失。 76年户马家长女出生。 78年沉睡之森的地下室。 84年石杖家长男出生。 86年迦辽邸事件。迦辽邸被拆除。 88年石杖家长女出生。 92年某次手术。所在8岁,火铊4岁。 95年■■出现。能图妄想居住区。山田自燃事件。 01年 1月 久织夫妇遇害。久织卷菜住进奥里加纪念医院。久织伸也住进精神病院。 03年 2月 月见里朋里失踪事件。日守秋星连续猎奇杀人案件。均未解决。 石杖所在、石杖火铊进入奥里加纪念医院。 初夏 石杖所在全身体检完毕。虽然被认为是阴性,但还不允许出院。 久织卷菜和石杖兄妹相识。 冬天 在奥里加纪念医院的圣诞节。白日梦。(malionindaydream) 04年 年初 久织卷菜出院。(hands.r) 8月 石杖所在出院,开始新生活。结识迦辽海江。(装饰戏我-hands.l) 首次除魔行动(s.vs.s) 8月 hand.s后日谈。石杖所在找到了新生活原则:想要轻松地活下去。 9月 第二次除魔行动。木崎家集体自杀事件。 石杖所在、搬家、移住到十三号福利机构。 10月 第三次除魔行动。食狗者。(厌食与过食-jthee) 除夕 月见里朋里被捕。(回想猎月-formalhunt) 05年 妄想居住区。(h-red-b) 沉睡之森的美女。(s.leepiy) 某段逸闻。(ddd) 75年货物丢失。 76年户马家长女出生。 78年沉睡之森的地下室。 84年石杖家长男出生。 86年迦辽邸事件。迦辽邸被拆除。 88年石杖家长女出生。 92年某次手术。所在8岁,火铊4岁。 95年■■出现。能图妄想居住区。山田自燃事件。 01年 1月 久织夫妇遇害。久织卷菜住进奥里加纪念医院。久织伸也住进精神病院。 03年 2月 月见里朋里失踪事件。日守秋星连续猎奇杀人案件。均未解决。 石杖所在、石杖火铊进入奥里加纪念医院。 初夏 石杖所在全身体检完毕。虽然被认为是阴性,但还不允许出院。 久织卷菜和石杖兄妹相识。 冬天 在奥里加纪念医院的圣诞节。白日梦。(malionindaydream) 04年 年初 久织卷菜出院。(hands.r) 8月 石杖所在出院,开始新生活。结识迦辽海江。(装饰戏我-hands.l) 首次除魔行动(s.vs.s) 8月 hand.s后日谈。石杖所在找到了新生活原则:想要轻松地活下去。 9月 第二次除魔行动。木崎家集体自杀事件。 石杖所在、搬家、移住到十三号福利机构。 10月 第三次除魔行动。食狗者。(厌食与过食-jthee) 除夕 月见里朋里被捕。(回想猎月-formalhunt) 05年 妄想居住区。(h-red-b) 沉睡之森的美女。(s.leepiy) 某段逸闻。(ddd) 第一章 s.vs.s-1 侧身投球、初动。并进、释放、好球。 在那一瞬间,身体化作一颗螺丝钉。 无论击球手是谁,都不允许其碰触球身。 令人陶醉的骨肉和意志的圆滑配合。 因动作的过度重复而失去了人类特质的腰部和手肘构筑起尸骸之山。 这里是被欢呼声所灼烧的平底锅。 暗示着夺取桂冠的加油声此起彼伏。 热辣辣的天气。 炙烤着肺部的夏天味道。 如同上吊一般低垂着脑袋的女人身姿。 令人不寒而栗的、充满阴冷色调的无云蓝天。 球场化作了水蓝色宇宙,置身于其中心的我,今天也依然孤立。 但是,有人说那也已经要结束了。 令人惨不忍睹的误投。 无法挽回的暴投。 从旁观者来看简直是滑稽之至、甚至可以称之为“漂亮”的守场员选杀。(守场员在处理界内地滚球时,不传杀击跑员而传杀前位跑垒员出局的防守行为叫“守场员选杀”。) 把视线背对着根本不想听到的迟钝回响声。 那时候。 我第一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s.vs.s-1 0/ 暑假的计划一下子就变成了白纸。 本来以为至少会排满到八月第一周的我们的战斗生活,偏偏在刚进入暑假的当天,完全出乎当初的预料,早早宣告了终结。 “——哎,还真是够出人意料。爽快到这个地步的话,反而让人觉得干脆利落,你们怎么认为?” 我回头向背后的两人发问,可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次日,县立支仓第一高等学校。 到昨天为止都喧嚣不止的操场,如今却笼罩着一片静寂。 在夏日阳光烤炙下的茶色大地,让距离感变得毫无意义的、充满整个视野的蓝天。令人联想起地平线的、无论是运动员、球还是球网都全部消失了的平坦风景。 时间是七月二十一日。学校已经进入了暑假。 操场上没有学生的身影,说不定就连校舍里面都空无一人。即使是祭典刚过的会场,这种寂寥感也显得过于极端了。 而利用了这种极端来到这里的就是我们。 “……真是吃了一惊。为什么你会有后门钥匙那种东西啊,石杖学长。在决定要潜入的事后。我还以为要翻越围栏跳进来呢。哦,难道你打算在毕业后进行报复吗?” “……不,没能回报你的期待实在抱歉。我也没有那么多空余时间,也不会准备得那么周到。只不过是一直保管在我手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奥的意义。对了,我还有社团活动室的钥匙,那边也要打开吗?” “不,也没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可是,没想到连我们那些细心的家伙也看漏了眼。那种……怎么说好呢?是不是有什么可以让别人偏袒自己、或者是网开一面的要诀?” “有啊。如果你真的想实践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没有那个必要吧。比起这个,不快点把那里的猴子抓起来可不行啊,雾栖。放着不管的话难保会闯进校舍里。” 雾栖弥一郎毫无干劲地应了一声“好嘞~”,然后就迈出了步子。 对,今天的我们是非法入侵者。如果只是到操场的话也算情有可原,但是进入校舍的话就说不上什么网开一面了。 “喂喂,那边的傻瓜!你别动啊——!” 巨汉雾栖摆着肩膀做出了前倾冲刺姿势。 他的目标正是打算光明正大地越过操场的第三个共犯,也就是这场入侵剧的策划者贯井未早。 “呜呵,大猩猩!你这成不了丧家犬的丧家猩竟然要直冲过来!?那么说就是你这只野兽在炎热暑气中终于因为我的魅力而发狂了吧!” “呜哇,你快去死吧,猴子!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对你产生什么情欲的!” 就好像在看一场激烈的橄榄球赛一样。 雾栖以几乎能撞碎墙壁的势头正面撞上了贯井,两入骨碌碌地滚了好几圈,扬起一阵沙尘。毫无疑问,那是真的想要把对方杀死的一击。 “……唔……还真是年轻有魄力。在这么热的天气,亏你还能动起来。” 我可是光呼吸就已经觉得快死掉了。 我用左手擦了擦渗出额头的汗水,在可以瞭望到整个草场的树荫底下坐了下来。躲开了阳光直射之后,气温虽然算是好受了一点,但是操场上的热气却比午后还要浓密。也许是已经真正开始沙漠化了吧,甚至还冒出了类似海市蜃楼一般的阳炎。 另一方面,从正上方还传来让脑子发晕的“唧唧——唧唧唧”的超音波。不,是蝉叫。如果说它一直在有节奏地鸣叫着的话,虽然听起来很不错,但要是连一秒都不休息拼命工作下去的话也是违反劳动标准法的,所以我还是希望它能歇一歇。而且夏天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至少该考虑一下能率的分配,再考虑怎么去度过悠长而安稳的退休生活。 “……不,也不会想啦,毕竟人家都说‘热也只是热七天’嘛。那么说也就是活得那么急也没有损失了……啊,不行,这里怎么好像更热了。” 操场上,被雾栖推倒了的贯井不知什么时候滑溜了出来,并完成了一招逆十字压臂的摔跤动作。她之所以含着眼泪,大概是因为那件新衣服沾满了沙子的缘故吧。雾栖的撞身攻击竟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实在是可怕之极。 ……说句题外话,那个没大脑的大小姐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直到所有事情都完结之后的2006年,我才知道她曾经认真热心学习过护身术。 那么遥远的事情就先不说吧,今天的最高气温是三十五度,降雨预测显示这一周里基本上没有下雨的可能性。虽然我已经彻底输给了那毫不留情面的盛夏太阳,但是只有贯井那精神饱满的样子跟往常毫无变化。 ◇ 都市区域的夏天,其炼狱程度正在逐年增加。 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的高楼大厦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再加上里面的人们到处安装空调而释放出大量的热气,建筑物的侧面也化作一面反射阳光的巨大镜子尽情烤灼着地面。对既不是能受惠于空调的公司职员、在经济上也没有宽裕到可以进入紧急避难地带(小餐厅)消磨时间的学生们来说,这也许可以说是一个很难度过的季节了。不,冬天也同样要为冷飕飕的寒风头疼,可以说一年四季都不怎么好受。 不过并非流浪汉的我们也还有自己安全的家,所以只要在家里悠哉游哉地过日就行了。不过怎么说好呢,年轻的青春并不允许我们这样子消磨时光,还有父母也不允许。 父亲会把毫无干劲在床上睡懒觉的儿子赶出外面,母亲也会狠狠地斥责窝在房里忘我地做着聊天和诗歌图画网页的女儿。 就这样被迫沦为街头难民的年轻人们,因为觉得一个人太没趣,于是就跟伙伴们会合在一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四处徘徊。我跟贯井她们碰上头,也都是因为这种没什么特别的缘由。 “哎呀,学长你也很空闲吗?” “那是当然的啦,我本来以为到盛夏之前都要帮你们的忙。时间也已经预空了出来,正考虑着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找份兼职呢。” “真走运!那么我就把学长你的一天买下来吧!” “啪”的一声,订金一万日元就被交到了我的手上。在苦恼的同时,我的头却由于这过于丰厚的利益还原率而不由自主地点了几下头。时间是上午十点。想起来,我才能的发挥也似乎太早了点。 ◇ 就是这样,我被加入了闲 人集团的一员,在贯的提议下来到了这样的学校。 “好厉害!蝉叫好厉害啊!这帮家伙怎么好像开始合唱起来了。喂,们至今为止到底躲在什么地方啊?难道是在地里面?该不会是丧尸吧?不管怎样,你们明明刚起来就开始叫个不停,就连海兵也会被吓坏的!好,我欣赏你们,你们就到我家来跟几个哥哥们耍几手吧!” 坐在树荫底下,一边抬头看着那些蝉一边大叫的贯井。 “喂,石杖学长,我想喝点水啊。不是水道水,而是矿泉水的那种。可不可以请你走进里面,利用学长的权限带一点过来啊?” 呈“大”字形横躺在同一棵树下,以毫无霸气的样子轻轻挥动着手的雾栖弥一郎。 实在是糟糕透顶。 简直是让人不堪入目的三人组。 在不久之前还怀抱着光辉耀眼的夏季计划的这几个人,没想到竟然在一天之内就彻底变成了无所事事的闲杂人等。所谓的命运还真是够残忍的。潜入了操场上的这些闲人们根本没事可做,只能遥望着天空上涌现出来的积雨云。 繁忙的日子结束了。 我们的计划也因为大人们敲着的如意算盘变成了一张白纸。 虽然是仅限于c县的事情,但是在一部分狂热爱好者中掀起了狂潮的天才对决,也在碌碌无为中化作了泡影。 “说起来,考拉的第四战好像是今天吧。” “对啊。王牌的驹切、加上未来的超高校级投手铸车和弓夜都会出场。恐怕是不会有什么闪失的吧。可以说是拿定了地区冠军了。” “呜呜,毕竟从考拉那里拿过分的就只有我们的全垒打而已啊。真不甘心,真是可惜。我真想看看我们学校的首次天才对决啊。” “少说蠢话了。重击手的话,孔德院的权堂也亳不逊色啊。那家伙的变化球也不是一般的强,而且是本季度的最高打击率呢。虽然全垒打是比较少啦。” “啊,权堂的确是个优秀的左击球手。虽然不怎么适合对付铸车的转角变化球。如果他的手脚像雾栖那么长的话,或许就能够得着了。” “哼,我对那种单纯的击球手没有兴趣。我只喜欢那些全打席全垒打、全打席反投手、全打席不死三振、全打席死球之类的极端击球手。还有,雾栖的手脚这么长,还真象猴子呢,我到现在才察觉到。” 啪嗒!贯井从竖起膝盖的坐姿转换成了躺在地上的姿势。这家伙还是应该对自己是女孩子这件事注意一下。 “啊哈哈,很抱歉,我早就察觉到了啊,你这个女人是完全不值得敬爱的家伙。” 雾栖早就整个人躺在地上,虽然在听到贯井的那句多余话时暴现出青筋,但还是不作理会。 “…………”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野孩子啊?不过,光是自己坐着的话也有点那个,所以我也躺在了地上。 熟悉的泥土味道传进了鼻孔。 这里只不过是树荫底下,也没有长着草坪,只是平常的聊天场所。 在这个各自度过了接近三年时间的休息场所,我们茫茫然地仰望着天空。 操场上虽然无聊得直让人打瞌睡,但是内心的留恋却一直在烧灼着心胸。夏天实在太过炎热和漫长,以至于无法让人无所事事地等待时间经过。到昨天为止,这份炎热本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对于享受着青春的我们来说,盛夏的天空就好像在为我们喝彩一样。 但是现在已经听不到喝彩声了。操场之所以空无一人,是因为故事已经落幕的缘故。现在正播放着片尾的演员表,无论是看得厌烦的观众,还是热烈鼓掌的观众,以及感动得流下了眼泪的观众,全部都走光光了。 存在于这里的就只有一个被遗忘在荒野中的小剧场。 只有被拿掉了胶片的放映机在喀啦喀啦地不断空转。 “要干的事,全都没有了啊。” “嗯,的确。” 一边伸展着手臂,一边悠哉游哉地仰望着天空。 蝉的呜叫声正“唧唧——”地在耳中响起。 “好,那么我们干脆打棒球吧!” 没有人反对。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雾栖苦笑着从活动室里拿来了器具。 站在投手位置的是雾栖。 我放弃了当击球手……换成了捕手。 打席上是令人期待的新人贯井未早。 贯井似乎对自己站在击球手位置上感到很开心,露出了一张阳光笑脸,举起球棒面对着雾栖。 “嘿,我要让你们这些闲人知道,支仓其实还有第三个天才!来吧,你这个满脸皱纹的大叔!今天我一定要跟你分个高下,然后要你请我吃西点!” “行啦行啦。”后辈一脸无奈的甩着手上的球棒。 雾栖的长手脚、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大身躯,以无比猛烈的气势将白球投出。 “哟,嘿呀——!” 高声叫出的吆喝声。 令人难以相信是女子的华丽一击。’ 噢噢——三个闲人同时仰望天空。 ——那是一个过于漫长苦闷的夏天。 是现在已经失去了的、水蓝色乐园的旧迹。 那么,就让我们来说说那个气温虽然热得难受、但内心却并非如此的青春时代的故事吧。 1/slugger.(top) 头盖骨被彻底击碎了。 胜负已决定于一瞬间。一边发出悲鸣一边逃走的目标对象的后脑,被一颗时速一百四十公里的魔弹准确命中。 让全身恢复热量的并非是杀人的禁忌,而是胜利的陶醉。有一种自己全身都在被太阳所烧灼的错觉。看到注视着散落在水泥地上的击球手的脑浆,他的意识逐渐被古老的断层所吞没。 ◆ 最开始的时候,就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那种东西固执到那个地步。 母亲说过,我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握着球不放。但是我既没有那样的记忆,也不觉得有那样的道理。 本来我们家就没有购买棒球和手套的经济余力,就算是母亲也,应该没有接受过足以欣赏棒球的知识教育。 自己的家比其他家庭贫困得多,这一点我很早就发现了。虽然母亲很努力,但是一旦去到学校,差距就一目了然。即使是在通过发放同样教材来消除贫富差距的小学里,也无法把那明显的差距掩饰过去。……不,反而正是毫无恶意的孩子们,才会对贫穷作出极其敏感的反应,同时也能把这种事当作笑料吧。 幸好,我所就读的小学中也有相当部分的孩子是处于那种境遇之中的。富裕的人和贫穷的人,上下势力保持着一定的均衡性。攻击得到了分散,而且更幸运的是,从周围的人看来,我似乎并不是一个有趣的攻击对象,一般来说都会对我敬而远之。 只是,在没有人攻击的同时,也没有人对我提供援助。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 我从来没有把这一点当成是痛苦,也没有因为这种程度的事而感到不满的余力。因为我们家的经济状况的困难程度,实在是有点离谱。 能够大声喊叫“为什么我家会比别人家穷”的,都是那些虽然穷却依然留有相当余地的人家。极度的贫困将会把孩子的幼年期夺走,向母亲抱怨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甚至反而会觉得自己必须设法摆脱困境。然而对于一个刚满六岁的孩子来说,基本上是什么都不可能做到。在那样的环境里,到底为什么会迷上棒球这种花钱的游戏呢? ……事到如今回想起来,我宁愿其开端是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事,我不需要 什么特别有意义的事件或者心理阴影之类的。最好是一种极其普通而健全的方式,就像是绕着砂糖转圈的蚂蚁一样,就像附近的小孩子一边笑一遍聚集在一起一样。 自己只是毫无理由地拿起球来玩——那样似乎更为纯粹。 对,虽然我不记得开端是什么,但还是记得小时候那种纯粹的玩球心情。 在能图的工业住宅区的广场上,我们每天都在玩着模仿棒球的游戏。 红色的晚霞。没有大人的封闭空间。只有投手、击球手和捕手的游戏。 “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sinker。" 我每一天都等待着同样的两人,而他们一般都会比我迟一点过来。 当时我并不怎么擅长打球,身材也很矮小。 但是我们三个都生活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有时候说说“棒球选手一定要好好吸收营养才行哦”之类的话,露出一脸苦恼的表情,然后又笑着说“那也只有放弃啦”。 我们互相补充着本来并不出众的智慧,每天都在模仿着棒球训练的活动。一直玩到天黑。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脱离了常轨。 偶尔去观看了一次少年棒球团的比赛,遇到了一位和善的监督。听到他说明天也可以来玩,我们三人就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对于这过早来临的人生巅峰,我们都相信明天一定会光辉耀眼,以后也会非常顺利。那种纯粹的时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宣告了终结。 才能的差异,以及逐渐拉开的技术差距。原来明明是那么要好的重要朋友们,却开始对我露出怨恨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谁说过,如果你再继续变强的话,就会很没趣。不过,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棒球就是一切,根本不可能和别人统一步调。 而且,不想被别人抛离的焦虑,我也同样会有。为什么队友们却偏偏要对我说“不要变得更强”呢? 我既不愿意输。 也不希望我投的球被人击中。 所以——我才会许下了那样的愿望。 红色的晚霞,三人独自练习的工业住宅区的广场。向我们搭话的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以温柔的微笑,说出了“我可以实现你们的梦想”这种话。 “我想打出全打席全垒打!” “那我就想当一个绝对不会被击中的投手! 戴着帽子的恶魔笑了。 黄金时代就此宣告结束。 因为从此以后,棒球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一种纯粹的东西……虽然到现在已经不会再回想起来了。人只要活着的话,也许就会萌生出数不尽的梦想,但是对我来说,有两个已经非常足够了。 而其中的一个,就因为我的一个浅陋的想法而永远丧失了。 ◇ 散落在水泥地上的脑浆。 由于刚刚被杀掉的这个男人的血腥味,他终于恢复了正常意识。那令人忌讳的记忆回放似乎在一分钟后结束了。 深夜零时。为了进行康复运动而找来的第一个人,却是个连较量的价值都没有的冒牌货。 肥胖到极点的肉体,松弛到极点的精神,衰退到极点的技术。 能看得上眼的就只有那高价的球棒和运动鞋,穿着那些东西的本人却只是一个死死抱着过去的荣耀的残骸。 对于把哭着求饶的对方的头盖骨击碎这件事,他既没有感到愧疚,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反而是通过断绝了对方的呼吸,使他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精神状态。 驱除害虫什么的根本谈不上。 那虽然也是为了让植物生存下去而采取的措施,但从感情上来说是因为对虫感到厌恶而进行的处理。然而现在这种排除行为却不一样。驱使着他行动的是愤怒。他只是出于单纯的愤怒,而让手中的凶器炸裂于对方的头盖骨上。 ——真是够糟糕的。他以干燥的嘴唇自嘲道。 从碎裂的头盖骨中捡起了白球。 由于发火现象,球表面的牛皮已经被烧掉,里面的毛线和棉线都露了出来。根据这种情况,他确认了能施加的变化次数仅限于两次,然后深呼吸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疲惫。 他只不过是因为寒冷而舒了口气。 吐出来的气息是白色的。他抱紧了自己颤抖的身体,从男人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个金色的机器,并将其回收。虽说是来往的人比较稀少的国道,但是附近也有一些便利店。尸体恐怕会很快被发现吧。虽然对事件被目击这一点没有什么抵抗,但是从第一个人开始就闹出骚动的话,就会给以后的行动造成障碍。回收了白球之后,他就带着冰冷的身体消失在黑暗之中。 苦闷的热带之夜。 在街灯照耀下的道路上,只剩下一具手握球棒的惨死尸体。 一如往年,今年的夏天也是热得像熔炉一样。 气温连日来都达到了三十八度,下星期天气预报的预测,都全部被火红色的太阳标志填满了。热到极点的街道几乎要被融化,当然,在街上干活的人们也会被晒干。 2004年8月6日,c县支仓市。 在石杖所在从奥里加纪念医院出院的这个月里,支仓市的少年犯罪频频发生。 冒充石杖所在贩卖违法药物的少年集团——作为其中心人物的久织伸也的自杀;当初被误报为久织伸也杀害犯人的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久织卷菜的失踪;对市内法务体制提出异议的能图工业住宅区的居民间的摩擦;跟去年相比呈直线上升的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的犯罪率;由十五岁到二十岁的少年们进行街头表演的规模扩大,以及被推断为由此引起的杀人事件。 光是数起来就已经有这么大量的问题涌现出来。 但是,人们也总是以“那也没办法”的理由对这些事情左耳进右耳出,并不会加以重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光是呼吸就觉得内脏正在被灼烧的夏天。无论是大街上还是人们的内心,都欠缺着足够的滋润。 “咦?有岛君,你要回去了吗?” 这里也是其中的一角。 跟地狱般的白天相比,这是一个倦怠的温暖夜晚。 面向车站前通道,被勉强分割出来的一个小型公共广场。在被护栏所围绕的篮球比赛场上,充满了各种耀眼的灯光和大量的观众。 这个公园自建成之日算起,至今已经有两年了。别说是夜晚,就连白天也没有被怎么用过的这个绿色球场,如今却像是夏祭一样充满了各种笑声、喝彩声和谩骂声。 “喂喂,现在还只是十点而已嘛,我们就玩到电车的尾班车时间吧。而且今天的对手,对你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嘛。” “抱歉,还是不行啊。现在我寄居的地方门限很严格,要是不在零时前回去的话就不能在那里过夜了。”, 听到虽轻浮却充满了友爱的同龄少女的声音,有岛将吾耸了耸肩膀回答道。 将吾是今年刚年满十九岁的无业者。身高183公分,体重95公斤。虽然有着不错的体格,但是因为身上的赘肉还没有减掉,所以与其说是身材高挑、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块头的青年。 虽说如此,他也并不是在饮食方面缺乏节制。先不说还没减掉的赘肉,脂肪的话他是故意留下来的。是一种重视内侧肌肉更甚于外侧肌肉的运动选手中常见的体格。 “为什么啊,今天的公园比平常还要多人耶。有岛君出场的话一定会很受欢迎的哦?就当是让那些第一次来的家伙开开眼界,你就露一手给他们看看吧?” 对少女来说,将吾是个很好的“凯子”。虽然少女对此亳不掩饰的粗线条风格让人头疼,不过将吾却 觉得非常高兴。 虽然将吾由于魁梧的体格和冷淡的性格而给人一种态度强硬的印象,但是内心却是一个厌恶暴力的纯朴善良的人。虽然在同伴之间被评价为“锋利度不足”,但同时也是招惹人喜欢的典型气氛营造者。 基本来说,有岛将吾是跟集中在这个公园里的年轻人同类的人种。 在高中毕业后成了无业者,现在正暂时享受着那种自由。虽然也会被唤作人生输家或者落伍者什么的,但是以后的事,就让那些有余力的家伙随便争吵好了。作为一个放荡不羁的年轻入所欠下的债,以后我会好好偿还的,总之现在就先让我好好享受几杯高级美酒吧——这就是有岛将吾的信条。 从那样的他看来,眼前的少女和集中到公园里的少年们,全都是他的同伴。虽然其中也混入了性质恶劣的家伙,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说各位,反正呆在那里也是要消耗体力的,与其这样白自浪费能量,倒不如做些新鲜事吧?最好是那种不需要花什么工夫,同时有着适当乐趣的游戏。还有就是——嗯,这是最关键的一点,是同时也能滋润我们钱包的游戏啦。” 他们的领头人——对这一带的年轻人们来说是相当于“老大”的那个人物,就是这样向大家提出了这个游戏。 有趣,而且能赚钱。那就是作为游戏的正确存在方式。最近由于光是对“能赚钱”这一点显示出兴趣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无论是参加游戏的选手还是围观的观众,都多是那些性质恶劣的家伙。 但是游戏的本质并不会有什么大改变。这个赛场对将吾这类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乐园了。拥有这样一种古典气质的、身为选手的将吾,与其考虑眼前的利益,他更关心的是作为游戏的获胜率。 “不,今天我要老实回去啦。有时也要在意一下周围人的眼光啊。” “……喂喂,你说真的?要是有岛君离开的话,下一场比赛就不知道谁赢了耶。那样太不公平了,我可不想把钱用在可能会输的赌博上啊。” 少女焦急地抓住了有岛将吾的手臂。 下一场比赛,如果他不出场的话,那么输赢的几率就基本持平。对这位少女来说,就连有可能输的状况也似乎觉得相当不满。 “我不是说过不行了吗?你放开手吧。明天我会早点来的,到时就看对手的情况来加入好了。比起那个,奈奈美你也偶尔认真观看一下比赛嘛,如果仔细看的话,也是很开心的啊。” “啥——有岛你真扫兴耶。开什么玩笑,我用来玩耍的钱该怎么办嘛。而且啊,那种耍球游戏,要是跟钱无关的话我根本不会去看。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也不知道该说他们老长不大,还是说认真得像个傻瓜一样。” “嗯,也对啦。棒球这种东西,现在已经是大人们的游戏了。” 将吾反过来把握住自己的手握了起来。大概是用力过度吧,将吾那粗壮的手指逐渐陷入了少女那纤细的手臂上。 “喂——喂喂,别这样嘛,好痛耶!” “抱歉抱歉。不过啊,在这里说那种话是很危险的。这次登录在svs上的家伙,是真正的棒球狂热分子。要是被人听到的话,可能会被人关在卡拉ok房里一个星期啊。” “咦……啊,对不起。的、的确是那样,很糟糕呢。啊,啊哈哈,是我不好啦,你可别在意。” 少女一下子就煞白了脸。她虽然还是高中三年级生,但是也听说过那个传闻。 那几乎已经接近都市传说了。对这个游戏说坏话的人不知道被带到了哪个卡拉0k房里,在无入知晓的情况下接受着极其凄惨的教育指导。 “就是那么回事。那么,明天见。” 大概是本来就是没有恐吓少女的打算吧,有岛将吾以让人放心的口吻打了个招呼后,就把放有生意道具的包袱挂上肩膀,离开了公园。 穿过车站前店铺林立的大马路,来到了街灯稀疏的住宅街。 时间是晚上十点多。在通往支仓坡二街的平缓坡道上,并没有遇到任何从身边走过的人和汽车。 这里毕竟是半乡下地区的支仓坡,住的都是一些传统古板的人。过了深夜十点的话,市区巴士的密度就变成一小时两趟,所以一般的公司职员和学生们都会在十点前回家。 最重要的是,在如此炎热的晚上不会有人喜欢外出。 住宅区笼罩着一片寂静。 路面宽阔的车道,在这时候也只是多余的装饰而已。位于双行线的马路旁的街灯,也似乎明亮得有点浪费。就像是举行夜间比赛似的明亮白炽灯光,以及稍微有点倾斜的笔直道路,正如他们所说,是最适合作为一对一的最佳状况。 有岛将吾背着收有木制球棒的包袱,在路上默默地往前走。 虽然他对少女说了那样的话,但其实说心里话,将吾也是希望能参加一场的。不,门限也只是借口,可以的话他希望能每天都参加。svs就是为了挽救将吾这种人的装置。自从开始参加那个游戏之后,已经过了半年时间。有岛将吾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以至于对以前茫茫然地过着日子的自己也感到心寒。 虽然是经常听到的话,不过他的确认为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他开始恢复了跑步训练,把身体的健康状况维持在良好的水平上,在精神上也逐渐恢复到全盛时期。最近虽然流通着一些便宜的药物,但对将吾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因为能让脑袋兴奋的药物,他们早就掌握在手上了。 今天之所以辞退了游戏,也是因为不想让明天参战的强豪对手知道有关自己的情报。 今天,在夏季地区预选赛中,c县的冠军候补孔德院学园竟然出乎意料地败退了。不管是一年前还是今年,都是一个打乱了原有格局的夏季。 但是当事者们却不能因为那么简单的话语而放弃。在球场上的落败的比赛,是非常惨淡的。倾注了他们所有青春的时光,在某一天突然发生了崩溃——他们必须亲眼目睹这一幕。 体味过那种遗憾之后,恐怕是没人能干脆地洗手不干的吧。事实上,为了寻求他们提早结束的夏季延长战,有不少球员直接来到邻市的支仓市,观看他们至今为止虽然有兴趣、却无法参加的“游戏”。 “……引退之后就来玩火吗?名门学校的家伙们也真是没有节操呢。不过我们母校考拉在进入四强就宣告出局,也真够窝囊的。” 这次的svs非常特别。大概是配合夏季甲子园的举行而扩大了规模吧,优胜奖金的数量跟之前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其魅力之高,似乎就连那些不屑于参加不良少年们的活动的名门高校的尊严,也轻而易举地为此而改变。 为了打败那些新来的参加者,将吾尽量避免进行暴露于众目睽睽下的野地比赛。 他所面对的比赛对手,仅仅是拥有附带手机号码的正规参加者而已。作为从这个游戏创立时开始就参与其中的一员,这次如果不能保住前三名的地位,他就没有脸去见前辈们。 “……不过,至少也要调整一下吧。啊~啊,别的地方到底有没有好的打击投手呢。” 贴在肌肤上的夜晚空气。有岛将吾没有理会光是走路就不断冒出来的汗水,回想起今天自己没有参加的那场游戏。 残留在耳边的是毫无素养地大喊大叫的同伴们的声音。还有在高楼街道的正中央圈出来的公园,和为了他们的游戏而准备的几盏照明灯。 大概是因为那个场面过于耀眼的关系吧。 对于每天都过得相当充实的他来说,跟精神的健全恢复相反,察觉危险的直觉却有所欠缺。 还有一点。就是对几天前开始流传的“某个谣言”缺 乏谨慎的警惕。 如今已经失去的夏日梦想,从他身上彻底夺走了对热带之夜的不快感和对凶案的危机感。 他曾经说过总有一天会偿还那笔债。 而那个惩罚—— “——哟,我说你,是击球手吗?” 如同在阳炎中晃动的幽灵一般,在三米左右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惩罚的名字叫做sinker。是在参加过好几次游戏之后,被冠以如此称呼的杀人狂。 ◇ 让有岛将吾一时哑然的是,出现在眼前的人幕简直就是幽灵的代名词。 夏天是怪谈的季节。出现在取代了柳树的街灯之下的人,有着一身极其怪异的打扮。 沾满了汗水和污垢的体臭。到处磨得破破烂烂的衬衣和裤子。整条左臂露在外面,可是右臂却连手掌都包裹在长长的袖子里头。而且还戴着遮挡脸面的连衣风帽。在如此炎热的夜晚,恐怕没有比这更古怪的事情了。 “——我说啊,你应该是svs的击球手吧。” 那是一个有点沙哑的低沉声音。 虽然藏在风帽里的脸完全看不清楚,但看样子应该是个男人。那低沉的声音虽然就像老人一样,但是从身材上看来,应该是跟有岛将吾同龄的人。 可是,比起眼前人物的异样姿态,他反而更在意那裸露出来的左臂。跟四个月来放弃了训练,变成跟普通人无异的自己的身体完全不一样。那男人的左臂,完全具备了一个历经干锤百炼的选手的特征。光这样看来,就已经可以推测到他的技术熟练度。 看起来像流浪汉的,就只有服装而已。 戴着风帽的男人是棒球选手,而且还是非常优秀的选手。在现役时代看过许多次的、把人体机能尽数倾注于击球和投球之上的“被选中的一流选手”的身体,现在就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别一声不吭嘛,有岛将吾。我应该没有弄错人吧。虽然变得有点生疏,但是脚胫和背肌都正在向着击球手的状态恢复——也算是相当不错了。相对于一个废物来说,茬这几个月来,还真算是好好锻炼回来了。” 男人咳嗽似的笑了起来。 他吐出了白白的气息。 难以置信的是,男人竟然在发抖。在这种如同蒸气浴般的热气中,他竟然全身裹着厚厚的连帽外套,而且还一副想喊冷的模样。 “——怎么了,你这是?” 这就跟深更半夜到便利店买东西时,碰上了一个拿着菜刀的流浪汉一样。虽然察觉危险也有点太迟了,不过也并不是无法挽救的状况。幸好彼此间的距离还有三米。有岛将吾只要转身飞奔就行了。 “——等一下,我是来找你一决胜负的。如果你不先跟我较量一下的话就太没趣了。而且啊,你如果在这里就逃的话,我就只能把你杀掉。那样也毫无意义,也实在无趣。没错吧,三流击球手。反正要死的话,到不如跟我玩一局再死更好吧。” 从戴着风帽的男人声音中,缺少了名叫感情的东西。不,简直是缺少了表达感情的功能。 那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既像是兴奋、又像是感到由衷的喜悦。已经无法被别人所感知的感情波动。或者说,那也许是发自愤怒的声音? 将吾回想起自己一直没有加以重视的另一个谣言。 几天前,游戏的一名参加者的尸体被发现了。发现场所好像就是眼前这样的人迹罕至的国道。 死因是后头部遭受了强烈冲击,被棒球大小的东西粉碎了头盖骨的脑挫伤。据说还存活了两小时左右,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救援而死亡。到了早上才被居住在附近的一名男性发现。 ……对,游戏的参加者,是被棒球大小的东西杀死了。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成为谣言了。 也许是豪华的奖金招致了犯罪吧,这一季的svs存在着恶魔。是落后时代的咧嘴女人?还是红披风怪人呢?据说为了一直胜利到最后,那名选手被恶魔附身了。怪人在无声无息间出现在击球手的面前,提出以性命为赌注的较量。 拒绝的话就会被杀掉,被三振出局的话也同样会被杀掉。 得救的方法就只有一个,就是按照svs的规则,把那个投手的球击回去—— “……你真的。就是传闻中的那个?” 将吾一边后退一边注视着眼前的怪人。令人意外的是,有岛将吾的声音并没有发抖。 对他来说,不管眼前的怪人是本人还是冒牌货,不管谣言说的是真话还是捏造的谎言,都根本没有关系。因为,无论是任何一方,都并不足以感到恐惧。正是将吾作为一名击球手的眼光,赋予了他这样的精神余力。 “……谣言……?” “对啊,听说最近出现了一个杀人狂一样的投手。还说他因为恶魔附身而弄得精神不正常,会把三振出局的家伙杀掉什么的。虽然怎么样都无所谓。那么,你就是那个杀人狂吗?” “……的确没错。如果说是跟恶魔交易过的话,那就不会有错了。那个杀人狂,一定就是指我。” “是吗?”将吾回答了一句,然后放下了包袱。 他从盒子里取出了木制的球棒,仿佛举剑一样指向戴连衣帽的男人。 “那么,如果反过来说的话,就是只要把球击回,你就会老老实实回去吧?” 刚才的畏怯已经完全消失了。 在瞬间分析投手的战斗力,对击球手来说是一种必不可少的能力,而且在拿起球棒的时候,有岛将吾的精神已经变得跟面临战斗的士兵一模一样了。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因为他们击球手就是为了变成这样而坚持锻炼过来的。 “嘿——还真令人意外。我以为从第二个开始会出现一点麻烦。但是,你好像愿意老实接受挑战呢。” “那当然了。明知道对方会杀人,我自然是不会主动送上门给你杀,而且我也不会被三振出局的。比起那个,你有手机没有?” 戴连衣帽的男人把一个银色的手机拿了出来。那是被分配给投手的正规登录证明。身为击球手的有岛将吾则拿着一个金色的手机。 他们的游戏。被称为svs的单局决胜游戏,是一个互相夺取合计十八台手机的游戏。在决出胜负后,由战胜的一方夺走对方的手机。失去手机的人就算是出局,在投手或者击球手其中一方的手机被全部夺走的时候,比赛就结束了。 判断胜负的基准是哪一边的阵营拥有的手机数量最多。另外,拥有最多手机的人,将会被赠予最优秀奖(mvp)的称号。 每月一次的公开战。 如同生存竞争一般的个人竞技。 那就是这个城市的年轻人们所构筑起来的、为选手们而存在的乐园。 集中在公园里玩模拟赛的人们都相当于是后备队伍,只有在那种比赛中得到实力认可的选手,才能得到申请加入公开战的资格。 有岛将吾的手机是“金3”。戴连衣帽男人的手机是“银a”。虽然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但是眼前这个杀人犯,竟然光明正大地参加了svs投手们的比赛,然后从他们手上夺来了这台手机。 ……到底是因为其他投手并不知道这个投手是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还是在参加之后才被恶魔附身的呢?不过,这些事情都跟将吾毫无关系。大概是脱离社会框架,过着无规律生活的时间比较长吧,他对暴力和犯罪的厌恶感已经开始逐渐变得稀薄了。 在某种意义上——有岛将吾也是被svs这个游戏的魅力深深吸引的受害者。 “——好。作为我的对手并没有任何不足。” 而且 ,将吾还有着胜利的确信。 带连衣帽的男人身高大约为170公分。那样的体格能投出的球速大约为每小时一百到二百公里。虽然身材矮小的话一般来说都会主要以变化球为主,但是根据只要打中就行的svs的规则,他有着一击即中的自信。什么杀人狂投手根本就不足为惧。只要把球打回去把他淘汰掉就行了。 如果戴连衣帽的男人不遵守约定而动手行凶的话,到那时候再真正将他干掉就行了。毕竟体格上有这么大的差距,发展到打架的话将吾也没有会输的理由。更重要的是,他的手上还拿着球棒这种优秀的道具。 虽然被杀死的击球手的确很不幸,不过只要知道对方是杀人狂的话,就可以有很多种应对方法。有岛将吾并不是一个纤细的文学少年,而是经历过锻炼的运动员。他对自己的体力有自信,而且对方的凶器也是他所熟悉的白球。根本没有必要恐惧到那个地步。 “规则用普通的就可以了吧。因为照明对你有利,那我就得离开你十九米了。球有多少个?现在这里既没有捕手也没有裁判,不可能把球捡回来吧。” 从包袱中拿出手套,然后转动了一下肩膀。 这是类似于条件反射的运动。为了在这个仪式中让集中力达到顶点,他的身体已经被教会了必须那样做。 杀人的投手。虽然啊不知道那个谣言可信到什么程度,但是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专心扮演“击球手”角色的有岛将吾,尽管有点脱离常规,但也是个值得称赞的击球手。 “——不错。还真是有点可惜呢,有岛。” “嗯?” 戴连衣帽的男人很高兴似地说道。 跟刚才为止的无感情声音不一样,那是在这一瞬间,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无比愉快的感谢的声音。有岛将吾所具备的,身为优秀击球手的骄傲和尊严。对于他那种傲然不逊的心态,戴连衣帽的男人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声。 白色的气息和颤抖的身体。 在连衣帽下露出的嘴唇显得异常干燥,而且还有一条纵向的凄惨切痕。 “——?” 那条痕迹虽然让有岛的记忆发生了动摇,但对他来说,那并不是值得在这时候回想起来的东西。 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他轻松地站到了人生最后的一次打席上。 ◆ 异样的感觉,在彼此站好位置的时候达到了临界点。 拉着白线的击球区。 既没有投手板也没有土台的投球区。 站在那临时做成的简易舞台上的时候,有岛将吾的全身汗毛也倒竖了起来。 脖子后面出现了一种麻痹的感觉。” 那并不是夏季的火热空气。 而是前方十九米远的男人向自己投来的、如疯狂信徒般的、毫无虚伪的坚定杀意。那是不熟练的选手会马上吓得逃离击球手区域的视线。是男人身为名不虚传的杀人狂的证明。 愚蠢地站在了死刑台上的有岛将吾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的不安—— 在一秒钟后,却被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冲击完全驱散了。 ◇ 在棒球中,速度快的球被称呼为烟球。 那是从“仿佛烟雾一样无法看清楚”的比喻中产生的棒球用语。现在就跟这个比喻一样。不管是怎样快的球,都绝对不会完全看不见的 有岛将吾,在这个晚上终于遇上了无法用视线捕捉的快球。 “咦…………怎么?” 他紧张得连肩膀都完全僵硬了。 本应马上移动身体、配合节奏迎接下一次投球的有岛将吾,身体却像石头一样僵住了。 他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离自己十九米远的投手的动作上。 不,他的呼吸越来越紊乱了,眼睛也感到一阵晕眩。脑袋也正在被某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漂成一片空白。 站在没有投手板的投球区的投手。 连合指皮手套也没戴,握住了清晰可见的白球的手。 对方并不是利用举起手臂挤出浑身力量的正面投球法,而是采取双手放在肚脐位置上的侧身投球法。从这一点看来,对方使用侧掷的方式已经是在将吾的预测范围内了。 那是典型的右方侧掷投球。 根据对方的身高,球速最多也只能达到一百二十公里。虽然从侧边飞起的球比起肩上投球要快十公里左右,但是那最多也是一百三十公里。并不是眼睛无法捕捉的速度。 虽然根据古典的传统规律,经常有人说“要好好看清楚初球”,但那只是对适应性较慢的击球手提出的建议。拥有扎实的击球技术和选球眼光的选手,只要从初球开始配合就可以了。比如,到一年前为止还身在支仓坡的天才击球手,就是从初球开始把球击到观众席上的重击手。 虽然及不上被称为超高校级的那个天才重击手,但是有岛将吾同样也是“只要用眼睛来配合就没问题”的优秀击球手。他的风格是从来不观察对方的状况,从第一球开始就要解决对手。 十九米远的投手做出了起始动作。抬起左脚,以一条右腿为轴心直立的姿态。将吾一直都是凭着观察这个动作来估计出投手实力的,如果光从眼光上来说的话,他也并不会输给那位天才的重击手。 那就是在现役时代把他推上了三号击球手的实力和自负——那神经验,正在向他发表宣言。 绝望吧。那个投手的投球,你就连一球也无法捕捉到。 “等——” 没有任何中断的机会。自从站在击球手位置上的时候开始,他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那是极其完美的连续动作。 挥起手,向前方踏出的左脚力量。 以直线对准击球手的膝盖和脚尖的敏锐程反,就好像是贯穿猎物的箭矢一样。 并非依靠脚部,而是以臀部推向前方的转身动作。 左脚并非以脚跟或者脚尖,而是以整只脚的脚掌稳稳踏在地面上。 把积聚的力量释放出来的体重移动。 从强韧的下半身产生的力量奔流,从脚踝传递到腰部,从腰部传递到肩膀,从肩膀传递到手腕,然后再传递到手指上——那不断加速的能量。 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形的投石机一样。 从投手的右臂上,释放出了一个类似白球的东西。0.46秒的初击。球速大约为一百四十公里。释放出如此速度的侧掷球,就只有职业选手才能做到。但是,问题并不是在于那超越常识的球速。而是投手所释放出的白球,在这样的速度上“发生了变化”。 第一击是从侧边开始。 投手释放出的球是属于暴投。球从击球手的角度看来大大偏离到右方,向着身为左方击球手的他的死角——握着球棒的右手肩膀另一侧——消失之后,又沿着弧线的轨道落在了好球区内。从正上方的角度看的话,那就是一种“>”形的变化球。 那并不是用“不可能”这句话就能概括的情况。 虽然用球种类别来说,那的确是一种变化球,但是那让人联想起回旋飞镖的运动轨迹,已经完全超脱了变化球的领域。 根据球被扔出之后受到的空气抵抗力,调整旋转方向和旋转速度来避开空气抵抗,以达到改变轨道的目的。借助旋转所产生的气流和摩擦,球将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然而即使如此,能沿着直角曲线变化的球,根本不是人类的投法能够投出来的球。既然如此,那就是—— “你啊,虽然也算是相当不错的击球手了。” 戴连衣帽的怪人从口袋里取出了第二个球。 被长袖藏起来的右臂,就好像另一种生物一 样蠢动着。 有岛将吾并不知道。他以为所谓的恶魔附身只是一种精神疾病,脱离常态的就只有精神而已。不知道真正的恶魔附身的他,自然不会解到那种变化甚至会“波及人体”。 “所有的一切都太不着边际了。无论是身体、精神还是动作,都普通得让人想睡觉。真的——非常没趣啊,凡人。” 也就是说,投手所释放出的球并不是什么快速球和变化球,而是名副其实的“魔球”。 “等一下——刚才的算什么啊?” 这次,有岛将吾的声音终于颤抖了起来。 他的意识已经变得一片空白。 那毫无疑问就是预料到站在击球区上的自己面临的最终结局而产生的本能性恐惧。 如果打不中就会死。这个游戏的规则好像就是这样的吧……? “等一下——我说,你给我等一下!” 戴连衣帽的怪人开始扭动身体。 第二球。所谓的变化球只是虚有名字的恶梦。 尽管觉得头晕目眩,但将吾还是顺应着投手的动作而摆正了球棒。 正如戴连衣帽的男人所说,有岛将吾是一个很好的击球手。 虽然球棒完全无法触碰到超过时速一百四十公里的变化球,但是想要捕捉到那从死角的外角飞来的变化球的姿态实在值得赞赏。 “可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反,他的精神已经面临瓦解了。 从没见过的变化球。而且比第一球的球速还要快。那无法以视觉确认的球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对,即使对方是杀人犯,他也有自信看清楚对方的攻击性投球,所以对击向头部的死球也丝毫不觉得害怕。 但是这种球的话就不一样了。他一定不可能看见。要是被那种变化球瞄准脑袋的话,那就会在察觉到之前死掉。时速超过一百四十公里的硬球直接击中头部,简直是想也不敢想。在这个游戏中并没有准备头盔,那是多么骄傲自大的想法啊。那种类似运动的外表姿态是不会受到一般人的追捧的——说出这句话的并非别人,正是将吾自己。 “骗——骗人的吧?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吧……!?” 全身在一瞬间内沾满了汗水。 这是在长年的训练中能抵受炎热的身体。有岛将吾的冒汗并不是源自于炎热的天气,而是由阴冷的恐惧感产生的悲鸣。 “哼——真是太差劲了。” 将吾虽然把对方的沉吟声当成是辱骂自己的话语,但是却没有反驳的气势。压倒性的实力差。面对吐露出发自心底的辱骂之言的投手, 击球手就连感到愤怒也无法做到。 但是。现实却更为悲惨。 戴连衣帽的男人的那句话,并不是针对将吾而说的。在使出如此的变化球,释放出如此可怕的魔球之后,男人却竟然对自己大不如日前的投球嘲笑了起来。 他竟然说“太差劲了”。 也就是说自己过去的投球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魔球投手慢慢地握起了第三个球。 svs中并没有时间约束。只要开始的话,就不能离开击球手的区域。一走出去的话,那就等于是宣告击球手的败北。规则上是这样定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样呢?恐怕也是一样。在将吾逃出去的瞬间,那个魔球一定会击中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脑。啊啊,也就是被杀死前的那个击球手,是在决胜负的途中逃了出去吗—— “啊——不,可是,那也.是不行的……!” 无法逃避,就只有击球一条路可走。尽管有岛将吾的精神面临崩溃,十年来锻炼而成的身为击球手的精神也让他紧紧地握起了球棒。 打吧。只要打中就行了。无论是球速、球种,还是投手的动作,都看过了。仅仅是击中就可以了。不需要,光是击中的话,那是非常现实的做法——!. “真是服你了。‘右边有墙壁’啊,有岛君。” 看到完全变了样的击球手姿势,魔球投手如此说道。他的右臂正慢慢蠢动着,就像滴落在新雪上一般,白球逐渐被染成了红色。 “——咦,啊?” 投手到底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呢?还是说,那是释放出如此超越常识的魔球的代价呢?魔球投手的右臂上正在流血。 ……在投球中,对球施加任何改造都是犯规的。用锉子磨过的“滑球”,以及抹上唾液的唾液球,能够让手指产生的转速增加减少的各种方式,都是犯规的做法。 这种做法,可以说是对通过投手的握球方式来推测球种的击球手的背信行为,是就连为了金钱目的而参加的选手都尽量避忌的禁招。那么说,那个魔球就是犯规了?不——但是,血是不是包含在犯规里面呢? 而且那种被血染红的球,应该是不可能正常从手指中飞出来的。正如击球是通过多个关节传递力量一样,投球也是从踏前的脚掌一直传递到握球的手指的、不能缺少任何一个要素的运动。一点点的不和谐、节奏的紊乱,动作的偏差,就会让投球变成暴投,是一种异常精密的瞬间运动。手指的感觉应该是最纤细敏感的部分。 完全可以打赌,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在那种状态下就连直球也投不出来。 “啊一啊!” 所以,这是可以停止的。这并不是暂停,而是投手明显的犯规了。在把这些话挤到喉咙上的时候,有岛将吾的思考却完全陷入了一片空白。 受了伤的右臂,染着鲜血的球。曾经感受过好几次的、这种刺痛般的杀意。忘却的记忆逐渐被唤醒。那个,应该是—— “好嘞,第三球’。下一个打不中的话就要死了哦?” 投手摆出了侧投姿势。 已经不能喊停了,就只有击球这条路。现在就先把精神集中在击球之上吧。有岛将吾调整了一下呼吸。 戴风帽男人的投球动作已经把握住了。也可以配合对方的时间。剩下就只要让球棒配合着球的运动轨迹。 “——啊啊。” 可是,连这个也无法做到…… 戴风帽男人的姿势发生了变化,位置比从侧身挥动手臂的侧掷还要低.是一个几乎接近地面的投球姿势。由于其难度过大,以及对肘关节的负担过高,所以很少人会选择这种投法。 低掷——没错。最后将会面临这样的局面,有岛将吾在一秒钟前就预测到了。因为他已经看到过无数次那种艺术般的投球。 极端低沉的出球位。从下面释放出来的白球一直飞起到击球手的喉咙那么高,然后—— “啊……!!!” 在击球手的面前猛然下沉。 无情地落空的球棒,如闪电般掠过的魔球。 变化球的种别为“快速下沉球(sinker)”。是被作为侧掷投手的杀手锏之一的、从击球手的视野中消失的变化球。这种球还有一种优秀的特征。那就是从下方的投球——低掷所释放出来的球,拥有先上浮又再下沉的特殊轨迹。而现在那种球却被对方以一百五十公里的球速释放出来。那简直不是人类的动态视力可以捕捉到的速度。 “啊——” 保持着挥棒后的姿势,有岛将吾已经完全丧失了意志。 三振。对方既没有投出观察球,自己连击球也无法做到就要退场了。 等待着自己的是正如传闻中的结局……可是,那样的话似乎也不对劲。那戴风帽的男人什么都没做,也没有拿出第四个球来。如果是用最后的球来杀死自己的话,本来应该是用现在这个球来作为死球杀死击球手才对。但是,那个球却完全掠过了身体。正当有岛将吾认为那个谣言 是纯粹地虚张声势而放心下来的瞬间—— “——咦?” 背后传来一阵飞溅着火花的声音。 从黑暗中以直角飞回来的、带有血迹斑点的白球。 喀沙! 他在临死前的一刻,听到了自己头盖骨碎裂的声音。 2/幕间 进入八月之后,气温也依然不知疲倦地直线上升。 虽然人们常说最炎热的日子是七月下半月到八月上旬这段时间,不过依照现状看来,今年的夏天大概会变得很漫长啊。——雾栖弥一郎仿佛事不关己地一边说,一边抬头仰望着天空。 八月九日,星期一,晴天。 时间是刚过正午。在这让人干脆想让自己融掉的炎热天气中,有某个可疑的集团正集中在一家颇为流行的小餐厅的停车场上。从店内享受着凉爽空调的人们看来,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大概都是同样的人种吧。不过实际上,他们却是分属于黑白两派的敌人,绝对不是为了在一起喝酒而集中起来的缺钱用的好朋友。 正确来说,应该是白方五人,黑方三人。 雾栖一郎就站在其中人数占优势的少年们后面,一脸没劲地仰望着天空。 “不,雾栖先生只要在场就行了,要是再给您添麻烦的话也实在不好意思。只不过是作为一个保险,或者是见证人之类的。完全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啊。而且不讲理的是他们那边,我们这边是完全没有错的。那些事情,我想是非分明的雾栖先生应该是能理解的吧——” 被这样的一番话拾了出来,在所谓的谈判开始了几分钟之后——大概是不由分说的骂言让双方的热血沸腾起来了吧,黑方的三人马上转移到了直接的交涉方式。 五个少年一边说“既然谈判也没效果就没办法了”,一边开始卷起衣袖,然后跟守在后面的老大行了个礼,说道“雾栖先生,拜托您了”。 “可恶,你们这帮家伙的手段还真够肮脏的!” 对方的说法的确很有道理。从身为第三者的雾栖看来,不合道理的明显是自己这一方。 三个少年通过肉体劳动赚来的血汗钱,被躲到雾栖身后的少年们以甜言蜜语骗了过来。听到他们说“绝对会有赚头”那种最不可信的台词,那三个少年就把花费前半个暑假打工得来的钱交到了他们手上。把钱拿到手的他们就把钱随意浪费掉了。先不说实际上对资金采取了什么样的运用方式,总之他们这次集中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在花光钱之后满脸笑容地把资金周转不灵的事情告诉对方,并加以道歉。当然,五个少年并没有还钱的打算。既然少年们拿了钱不还的话,那么发展成暴力事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道理上站不住脚的是自己这方。但是脑子不灵光的是对方。在雾栖看来,双方都可以说是同罪了。 所以这次也就一如往常,由雾栖进行了单方面的交涉。说白了就是通过暴力来镇压。接受这种暴力事件的解决委托,正是雾栖弥一郎现在的本行工作。 三个少年虽然身材高大气势凶狠,但还是远远不及雾栖。超过180公分的高大身材,像鞭子一样长的手脚。揍人的时候拳头就像岩石一样,而且那上面还被施加了近一百公斤的体重。要不是每天都在锻炼身体、而且专门从事这种暴力行为的人,根本不可能抵受得住。 他就这样揍了三人的脸部和腹部一下,让他们的身体弯成了“<”字形,直到他们心服口服为止的时间,大约还不足两分钟。在尽情显不了自己无比爽快的工作风格之后,雾栖又一次——这回是以唾弃般的态度仰望着蓝天。 “啊,您辛苦了。真抱歉,雾栖先生,这帮家伙真的很烦人。就算再怎么说他们也不肯听,我们都被他们烦透了。啊,要不要吃过午饭再走呢?我们请你哦。” “那种糟糕的饭我才不吃。喂,你有没有驾驶照之类的?没有的话手机也行。快点,磨磨蹭蹭的话我就再给你来一捶。” 从捂着腹部蜷缩起身子的少年手里没收了手机之后,雾栖就背对着少年们准备离开了。 “那我走了。还有,被我揍过的你们几个,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吃饭。否则一定会吐出来的。” “呀啊,好可怕!我还真不想尝试那种滋味呢!啊,不过雾栖先生。手机你打算怎么用?用来做坏事?呜哇,这个人真的是邪魔外道啊!” “那当然了,要是过后被暗算的话就麻烦了嘛。虽然要花点工夫。不过我会好好把你们套在框框里的。” 背对着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少年们,雾栖弥一郎连手也没有挥,就离开了小餐厅的停车场。 虽然是最糟糕的工作,不过用来提神也不错。 在这之后,还有更糟糕的谈判在等待着雾栖。小孩子的那些鸡毛蒜皮的摩擦,跟那个相比的话也就跟清凉饮料差不多。 八坂代是支仓市中人口比较多的街道。 在可以从车站徒步到达的距离范围内,有两所高等学校和一所大学,车站前都挤满了大量的学生。而且近年来通往市中心的新路线也被开辟了,所以出入八坂代的人数一直有增无减。 于是,大马路充满了活力,繁华市区也日渐变得杂乱。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坐落在这里的古老建筑物。跟逐年增加的高楼大厦混在一起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凹凸不平的拼图一般。五层建筑的小型楼房,以及新建的二十层高楼,还有仿佛睥睨着这一切似的耸立在车站前的四十层大酒店。 洋溢着活力和青春,同时也存在着无法掩藏的猥亵和杂乱的街道。 去年刚刚高中毕业的雾栖弥一郎之所以居住在这里,也是因为喜欢上了那种有着不夜城味道的喧嚣气氛。 雾栖的父母已经离开了支仓市。由于长期的转任工作已经结束,因此就配合着他毕业的时间回到了父亲那边的老家去,但是雾栖却选择了留在支仓。善良的父母完全信任着儿子,于是也允许他过着自由自在的独居生活。 高中毕业之后,雾栖弥一郎既没有升学也没有就职。从旁人看来,他完全就是一个无业人员,许多人都为他浪费了青春的才华和时光而感到叹息。 不过,在那种健全人类的背后,也有一些支持着雾栖独立的大人。 雾栖的才能,不必多说,自然是他的身体了。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大体格,肌肉隆隆的壮硕身体。令人无法相信他只有十九岁的、极富男人味的容貌。虽然不喜欢染发和装饰品之类的东西,不过光是从那双清秀眼眸中射出来的锐利目光,就已经拥有令见者发抖的威力了。再加上对暴力行为的胆量和手段,以及不怎么能适应社会的那些后辈向他投来的羡慕眼神,和从高中时代开始创造出来的身为无法者的各种传说。简直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不良集团的头领级人物。 事实上,雾栖弥一郎从去年秋天就开始插手那一类的暴力事件,不到半年就成了八坂代的不良分子中的权威人物了。目前他已经成为走投无路的年轻人们的咨询者和顾问。按照情况需要,他甚至会庇护被警察追捕的犯罪少年和离家出走的少女等各种各样的人。如果是以前的话恐怕已经当上暴走族的头领了。 “昴宿星pleiades”——被起了这么一个似乎很有味道又有点不对劲的名字的咖啡厅,就是他们会合的场所。 这是一个客人稀疏的下午。 被百叶窗帘所遮盖的窗户和微弱的照明光。店内呈现出一片昏暗的气氛,是一个适合进行黑道密谈的好地方。 约好见面的对象虽然希望在雾栖的个人房间进行谈话,但是雾栖却顽固地拒绝了。虽然他不想被人看到,但是如果完全没人看到的话也会觉得不妥。他接下来会面的 人就是那一类人。 在店内的一角。位于角落里的桌子旁,正坐着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看样子似乎很不高兴。男人的桌子上虽然摆着好几碟料理,但是他似乎根本没有动过。为此付账的人是雾栖。虽然大摇大摆地点了菜,但是这种小店做的东西却不合口味——摆出这样的大人物架子,大概也算是一种故意刁难的做法吧。 年纪大约三十五岁以上,虽然不及雾栖,但也算得上是高大壮硕的身材。那个剃得干干净净的光头,以及令人联想到鸟类的小圆眼,十分强烈地宣示着他并不是一个正经人。对于他这种露骨到极点的打扮,雾栖不由得产生一种类似“代沟”的感觉,不过那恐怕也是必要的举措吧。对他们来说,光是坐在那里就能压倒对方的暴力,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东西。 “你好,让你久等了,西野先生。” “噢,你先坐吧,弥一。” 西野晴墨是以c县委根据地的广域暴力团——胜田一家的底层人物。同时,正如他本人所说,也算是雾栖的大哥。 西野是在支仓市活动的胜田一家·七濑第七代的若众,也是负责管理八坂代一带的接待业店相关事务的成员。 正如名字一样,身为暴力团成员的他们,是以暴力为资本的营利团体。一般来说,称呼为“极道”或者“黑道”可能会更通俗一点,但是暴力团这个称呼却是被法律正式采用的称呼。国家已经承认了他们是以暴力构成的组织,事实上,他们对社会来说也并非完全没有必要存在的组织。比如说这个男人——西野晴墨,的确是很喜欢基于理性的暴力。除了震慑和儆戒目的以外,他基本上不会使用暴力,在负责管理风俗店的同时,也不允许风纪的混乱超越某个程度。少量的毒将会成为刺激。因为不知分寸的正经人难免会沉溺于那种刺激,所以必须由熟悉毒的人来进行管理……这似乎是他们的信念。 暴力是无法根除掉的。既然如此,那么问题就在于怎么样进行管理和操作了。他做的事情其实跟雾栖一样。只不过对他们来说,规模就变成了县级别和国家级别而已。 “你那么忙,很不错嘛。没关系的,因为忙就意味着你依然还活着。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弥一。” 虽然口吻很亲切,但是西野的眼神中并不合有笑意。虽然所谓的大哥听起来好像不错,但是这个男人明显是讨厌雾栖的。从西野看来,不足二十岁的雾栖跟自己面对面谈话,这种事就已经令他极其不快了。 对作为成员奋斗了二十年才终于登上若众这个地位的西野来说,雾栖的才能并不是能令他毫无妒忌心地由衷感到高兴的东西。 “是,这个月的钱已经入账了。请您确认一下吧。” 上缴金在上个星期已经支付了。但是,当然也不能直接说“我应该已经支付了上缴金”之类的话。既然是自己的大哥,那么就必须尽可能给西野面子才行。所有的错误都是自己的问题,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上头蒙受耻辱。那就是他们的做事方式。 “噢噢,那个嘛。自从你开始管治起那些小鬼头之后,我就轻松多了。本来在每个月的这个时候,我都要把舍弟们踢出去集钱啊。嗯,的确很好。你办事那么利落,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哦,谢谢。其他还有什么事吗?” “噢。组长说要我关照一下你啊。你已经负责管理那些小鬼头一年了吧。组长说要我请你吃些好东西,让你心情好一点呢!” 西野虽然发出了豪爽的笑声,但是眼睛却没有任何笑意。 雾栖被他们七濑组看上,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得到了后辈们和前辈们的信赖,在充当着他们的咨询者和插手暴力事件的过程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被推上了头领的地位,建立起了一个小有规模的组织。本来,他们的工作是庇护那些失去了容身之所的青年。雾栖被七濑组视为眼中钉,在被他们绑架去接受训教之前,却突然得到了七濑组组长的赏识,也算是九死一生了。说什么到时候就在我们这里就职、到我们这里来住、甚至还说来当我们的过门女婿什么的,闹得沸沸扬扬。 对方还把色纸和笔交给了他,但是他因为不知道什么意思,所以就拒绝了。 另一方面,七濑组的的若头和若众们自然是心里不好受了。突然冒出来的碍事者竟然成了组长钦点的新成员,也不能狠狠教训他来出气,但是到他成为成员的时候,他们自己的立场就会岌岌可危,所以作为一个暂时性方案,就先把他作为西野晴墨的小弟来对待了。 ……不过,西野和雾栖在那之前也是互相认识的。 “谢谢您。光是这份心意我就已经非常感激了,请您替我向社长道个谢吧。” “包在我身上。组长一说起你就高兴得不得了啊,我也觉得很轻松。哦,我想起来了,下个星期理事长的儿子要结婚啊。虽然想准备一点贺礼,抱歉啦,你就帮我准备一捆那么多吧。” “——是在这个星期内吗?” “是明天之内。你要把现金拿到我这里来。” 一捆就是一百万。那是上星期的上缴金的两倍金额。对即使是每月五十万都面临赤字危机的雾栖来说,那并不是能轻易答应下来的金额。 “……真对不起,因为集金上个星期已经收过了,一下子收集一百万还是有点——” “你是傻瓜吗?我才不管你那边有什么苦衷呢。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西野狠狠地盯着雾栖说道。 所谓的小弟,就是这么回事。对西野来说,雾栖只会是个有利于己的存在,而对雾栖来说,西野给自己带来的就只有负面因素。虽然从原则上来说,如果雾栖有什么事的话,西野就必须要保护他。不过到时候,恐怕第一个来找他算账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吧。对西野晴墨来说,雾栖弥一郎只是一个碍眼的存在,同时也是一个方便的钱包。 即使如此——雾栖回想了一瞬间。即使如此,跟曾经身为这个男人的大哥的那个人相比的话,他已经算是相当好的人了。 “啊,还有那个。上个月收拾掉的那帮小鬼们,怎么样了?” “那个的话已经解决了。因为主谋已经自杀,东西也就不会进来。过一个月的话大概就会彻底销声匿迹了。” “那就好,不过啊,弥一。若头说自杀什么的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你,应该还是遵守着道义的吧?” “……请别这样啦,那个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而且西野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毕竟警察里面也有熟人啊。” “哈,没什么,开玩笑的。因为你办事总是那么周密,所以才想吓唬一下你啦。” 当然。那并不是什么玩笑。对西野来说,小弟这种东西如果太蠢的话也很困扰,但是太聪明的话也不行。 到上个月为止,支仓里流行着一些廉价的兴奋剂。根据目前的形势,虽然对现在的七濑组来说药物并不是主流,但是那也毫无疑问会扰乱他们地盘的秩序。如果对方继续扩张势力的话,他们也就不得不采取行动了。在这样的状况下,把由十五岁以上的少年们构成的那个贩卖集团摧垮的人,正是在同代人中有着相当威信的雾栖弥一郎。那就意味着在七濑组中……或者应该说是在七濑组组长的心目中,雾栖的身价又有了相当的提升。 “我不会做那些危险事情的。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一定会跟西野先生你商量。” “那也是一个谦虚的心态。哼,那我就看在那个份上,给你一个忠告吧。我说弥一,你这家伙负责管理的那个东西,已经有点烤焦了啊。” 烤焦——也就是说,警察已经准备着手调查了。 “——” 第二章 s.vs.s-2 同步并进、就位。移步、蓄力、击中。 在那一瞬间,我将化作一颗螺丝钉。 无论是任何球种,都会被彻底粉碎。 遵循人体规律的、腰身和肩膀的旋转运动。 把负荷压抑到最低限度的挥棒,将会在0的缝隙间发生加速。 作为终端的球棒捕捉到以40米秒速飞来的、直径7厘米的白球。 不断积累的漫长岁月,在仅仅一秒的击球中燃烧殆尽。 只为击球而强化的肉体,为自己的证明而欢呼。 这里是现代的斗技场。 是不会失去血和肉的炎暑天中的圆形剧场。 奉献的东西只有对运动的执着。吞没了无数欢呼声的盛夏乐园。 为了守护这一切,而冒渎了自己的一切。 击返失败的打球。 无力地击出的普通击球。 时间仿佛停止下来一般的、飞往三游间的三重杀。 面对觉悟的感触而茫然呆立。 那时侯。 我第一次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s.vs.s-2 6/slugger.(bottom) “真厉害啊,这孩子,真想让他留在我们家呐。” 在雾栖弥一郎六岁的时候,身为战前野地选手的祖父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 事实上,那就成了契机。明明家境并不富裕,但父母还是为他买来了球棒,还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说“如果弥一郎你真的喜欢上棒球的话,那就开始认真去打吧”。 性格和善、同时也并没有特别突出的才能,不过也是足以挺起胸膛为之自豪的父母。 正如他的父母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条件也不愿意把儿子让出来一样,弥一郎也没有受周围声音的影响而投身于棒球之中。 幼年期,尽管祖父感到十分惋惜,但他还是度过了跟棒球无缘的时间。 尽管会跟小学的朋友打草地棒球,但他并不会为此而练习。虽然买来的球棒看起来就像宝物一样,于是就经常带在身上,但是那并不是作为棒球的道具,只是因为看起来像是刺激着孩子心的冒险象征而已。 雾栖弥一郎真正开始打棒球,是在两年之后。他每天认真地进行挥动球棒的练习,是从小学二年级的秋天、跟一位朋友相识之后开始的。 那一天,为了寻求新的玩耍场地而来到了能图工业住宅区的他,找到了一个对着墙壁玩投球的、比他低一年级的少年。 那小个子的少年不断地向墙壁投着球。 从天空变红之前开始,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的瞬间。 少年虽然很集中精神,但却不是很热心。 虽然每一球都灌注了力量,可是绝对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反而是很厌恶似的在那里练习。没有被任何入强迫,他一直不停地投球,最后还说“早知道就不干这种事”,然后叹着气踏上了归家之路。在连续几天都看到了这一幕光景之后,他不经意地向那位少年搭了话。 “我可以加入吗?因为,如果我当击球手的话,不就可以打棒球了吗?” 为什么会主动跟他搭话呢?本来应该是有什么理由的,但是他的记忆中却失去了这一部分……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回想起来了。恐怕,那虽然可能只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不过应该也有着绝对无法忽视的理由吧。 “——什么嘛,你。” 少年虽然对握着球棒的高年级生感到惊讶,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赶走渗透全身的疲劳,于是接受了手持球棒的高年级生。 从那一天开始,他——雾栖弥一郎的棒球就开始了。 少年的名字叫做铸车和观。他是跟雾栖就读着不同小学的一年级生,是在能图相当有名的、没有父亲的孩子。 “怎么啦,弥一。你开始打起了以前那么讨厌的棒球了吗?” 温和的父亲在为儿子的干劲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为了不让他过于紧张而温柔地推了推他的脊背。 这时候,祖父虽然放弃了收养弥一郎的想法,但是母亲却受到了那种魅力的影响,开始对儿子的才能抱有一丝期待。如果要打棒球的话,不如就加入少年棒球团吧?——虽然听到这样的建议,但弥一郎还是以一句“没有兴趣”而回绝了。就算混在不认识的小孩们和自以为是的大人们中间,也没什么意思。对他来说,棒球只是跟知心朋友们互相竞争的特殊游戏而已。 “哟,让你久等啦,铸车。我带来了新球哦。” 在能图工业住宅区中的一个没有人气的楼栋公园里,他们两人会合了。 由于平平无奇的契机而开始的两人间的棒球游戏,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就成了每天必做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和观的投球量超越常人,还是雾栖的击球才能超越常人,在连棒球的规则都不知道的单纯投球和击球的游戏中,他们的技术正一天一天地提高,追求的难度也越来越高了。 如果有人看见的话,恐怕会不敢相信这是小学低年级的棒球吧。技术自不用说,两人的集中力已经远远超越了小学生的范畴,已经演变成了不容许一切妥协的认真较量了。 “我爷爷说要是没有捕手的话就不是棒球,还说击球就相当于击球手跟投手和捕手的较量,光是以投手一人为对手的话完全是不值一提什么的。” 过于成熟的两人的棒球游戏,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开始变得没趣起来了。为了要进行更正式的游戏,就必须有捕手在场。虽然雾栖内心不怎么愿意,但是跟他的预料相反,和观却欢迎着第三位朋友。 “好,如果是雾栖你带来的话,就值得信赖。而且,最近我输得也太多了。如果不清理一下头脑的话,就不能赢你。” 投手寻求着优秀的捕手。 为这位待人不太和善的朋友信赖着自己而感到高兴,雾栖就细心地寻找起愿意成为伙伴的捕手来。附近的草地棒球的朋友答应成为第三个伙伴的候补。本人虽然喜欢棒球,但家里却不允许他加入少年棒球团,所以就对雾栖他们的棒球游戏产生了兴趣。 “毕竟喜欢棒球的全去了少年棒球团嘛,现在这里每天都可以捕球打球吧?我还想主动拜托你们呢。” 第三个少年,是个正好处于雾栖与和观之间的孩子。无论是技术、性格还是家庭环境,都处在两人之间。三人之间保持着平衡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就这样,只有投手、捕手和击球手的微型棒球游戏,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雾栖五年级的时候。 在团体竞技中,只要有一个突出的选手的话,队伍的整体实力就会产生飞跃性的提高。 在近处观察优秀选手的动作,跟那位选手多次展开竞争,或者是对那位选手寄以绝对的信赖,认为”如果能留在跟这个选手同一个队伍中,将来就没有任何不安”,对未来抱有希望。 带有确实希望的队伍,其成长是非常显著而迅速的。那大概是因为队友们没有任何迷惘和不安,能够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队伍中来的缘故吧。 被才能所牵动,就是这么回事。 集中在住宅区死角的公园里的三人,各自都是突出的选手。身体上有着天生的优越条件,环境所培养出来的精神上的坚强,以及被那样的两人所信任的、孩子特有的纯粹心。 他们有着提高技术的最低限度所必需的东西,在没有大人介入的封闭世界里,他们做出了相当大的努力。互相补充着本来并不出众的智慧,在自己几个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学习作为选手的知识,并互相实践尝试。 “听说棒球选手最重要的是股关节,壮实的基础就能孕育出优秀的头球和挥棒… …不过股关节什么的到底该怎么锻炼呢?” 雾栖弥一郎的祖父是在缺乏指导者的时代获得成功的选手,从祖父口中听说的教诲与其说是知识,倒不如说是更近似于感觉的东西。 幸运的是,对幼小的他们来说,比起那些复杂的理论和精神论,那种基于实际体验的教导方式的确非常合适。 “还有,比起身体的外表,更应该注重锻炼内侧——也就是体轴。祖父说投手和击球手都像一颗螺丝钉一样,如果下面的基础不扎实,那么就会白费工夫。嗯,具体来说好像是这样做可以锻炼内筋什么的……” 他们从祖父听来的,就是关于被称为体干的身体轴心的锻炼方法。 一般认为,如果在这个时期没有指导者教会他们投球姿势和击球姿势的话,那么将来就会出现无法矫正的坏习惯。但是,那些运动并不是在指导之下创造的东西,本来就是人体的自然动作。 仅仅依靠抬起脚向前踏出、以及身体的旋转运动,来投出超过一百公里时速的球。 在不足一秒的时间内,以一百公里以上的时速,挥动着作为末端部位的手臂和球棒。 这一系列的运动,是从狩猎时代开始就存在于人体中的、作为生物的“为了生存下来”的运动。那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要是人类的话,这种运动就可以由任何人体现出来。 击球和投球,说得极端一点就是配合肩膀和腰部的旋转,让手臂发生自然性伸直的动作。在这样子让各人的身体记忆住适合自己的自然姿势后,消除本人没有察觉到的赘肉,升华到最适合其个体的动作,就是被唤作技术指导的东西了。对这时候的他们来说,还是不必要的东西。 基本姿势是可以通过各人自己摸索出来的。就算不特意去让身体记住从过去的教训中总结出来的“完全共通的打法和投法”,只要有追求准确姿势的精神和眼光的话,在这个时期就算没有那一类指导者在,也可以提高投球和打击的技术。 他们所摸索的只是那一类的个人技术而已。毕竟那是只有三人的棒球。就连为了让队伍取得胜利的“战术”也没有必要学会。 “我想尝试一下侧投。虽然球速会被体格所左右,但是变化球的话是可以通过练习解决的吧。” 铸车和观感觉到自己的肩上投球面临着极限,转向侧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钻研的只是个人技术。在这样的棒球中,如果只有一个人实力有差距的话,就不能成为游戏了。 变得无法跟上击球手水平的投手,实在是非常拼命地练习着—— 为了不被挽救了自己的朋友抛在后头。不仅仅是侧投、就连作为杀手锏的低手投球也纳入了练习范围。 那并不是因为迷上了投球的魅力,而是由不想失去朋友的恐惧心所产生的东西……雾栖弥一郎直到最后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实在非常残酷。 比起咬紧牙关的朋友所感到的焦躁,他反而对能够打上至今为止没尝试过的变化球感到喜悦,同时也沉醉于其中。 ◇ 雾栖弥一郎虽然交友范围很广,但是能称之为好友的就只有在住宅区空地里打棒球的两人。 对他来说,那只能认为是偶然的产物。虽然跟其他同学们交流的气氛也很快乐,但是因为在公园打棒球实在太快乐了,所以他醒悟过来的时候,能称为好友的就只有和观他们两个。 另一方面,铸车和观之所以孤身一人,却是源自于周围的客观原因。 而且那还是包含着恶意的意图。然而下手者却并非个人,而是社会,那是无论和观还是雾栖,或是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铸车和观没有父亲。在和观刚出生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母亲是一个没有任何特长和学历的女性,因此也无法就职。不,她本来就是对就职这种事也不习惯的人。铸车和观的生活环境从出生时开始就陷入了贫穷,可以说,和观甚至没有对此感到疑问的余力。 即使如此,铸车和观也没有憎恨社会,那是因为母亲一直都很努力地尽自己所能养育着儿子的缘故。虽然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找到正式的职业,但是即使是一些低贱的工作,她也非常努力去做。眼看着为了保护儿子而疲累不堪、不知世间喜悦为何物、迅速变得衰老起来的母亲,他完全无法去羡慕别人。 只不过,他的周围就只有敌人。 社会不会向弱者伸出援手。不但不伸出援手,而且还不惜对打乱他们秩序的人发起攻击。并非作为单纯的软弱存在,也不是作为不值得同情的存在,而是作为“软弱而丑陋的东西”,这个母子家庭,对他们来说就成为了可以进行攻击的对象。 近邻的大人们对和观抱有蔑视的态度,孩子们也模仿父母把他当作取笑的对象。就算跟不在乎这些的孩子们成为朋友,没过多久那些孩子的父母就会阻止他们的交往。即使是以平等为口号的义务教育,也由于膳食费和教材费的滞纳而放弃了把和观作为学生看待。因为在学校看来,他们根本没必要庇护不遵守规矩的家庭的孩子,而且也没有大人提出抗议。 和观班上的那个有洁癖的班主任,对自己教室里的碍眼污点抱有憎恨之心,心想既然污点不消失的话,就至少该进行有效的利用。 那简直是随手拿起的便利活供品。班主任的女教师,采取了将一名弱者变成公认的迫害对象来抑制全体不满的方针。 每天早上的班会课,在互相讲述昨天放学后行动的小型审判会上,和观没有一天是不曾遭到攻击的。 “老师,和观同学又到学区外面玩耍去了。” 那明明是因为要帮母亲干活才去的,不仅是同学们,就连班主任也应该知道这件事。 正当他想要说出理由的瞬间,脸颊上挨了一巴掌。 教室里传出了一阵窃笑声。作为让孩子们消除郁闷的上课时间的表演,班主任以碰到他也觉得肮脏的表情,唾弃般地命令他回到座位上。 “老师,和观同学根本就没有反省。我想是老师对和观同学太手软了。” “说了也不听的孩子,我也没有办法。同学,就这样放过他吧。” 一阵从心底里感到开心的笑声,在教室里回响起来。本来应该是负责阻止迫害的人,却认同着迫害的行为。和观的班主任是个正义感强的女性,根本没有任何恶意。对她和大人们来说,弱者恐怕看起来就像犯罪者一样吧。对铸车和观来说,小学就是一个折磨自己的巨大监狱。 在这样的环境下,铸车和观所得到的好友是何等重要的存在,年幼的伙伴们根本无法察知。 ……雾栖弥一郎察觉到这件事,是在他们的棒球游戏即将迎来终点的时刻。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常生活中,他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轻率和朋友的贫困。 周末,在比赛之后,雾栖把和观招待到了家里吃饭,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对雾栖来说,跟朋友一起吃晚饭是很开心的事,对和观来说,雾栖的妈妈亲手做的饭菜也让他感到很高兴。 对就连学校食堂的饭菜也不能好好吃上的和观来说,每周在雾栖家吃的晚饭虽然让他感觉过意不去,但同时也是他一直盼望到来的时刻。 只是,在那里出现了一个小误会而已。 对铸车和观来说,别人家的孩子请自己吃饭,是一种特别的活动。大概是为了保护自身而培养出来的深思熟虑的性格,令他认为那是人家父母为了显示体面的行动吧。每次周末为客人准备的晚饭,和观都认为是一餐特别的饭菜。在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受到对方这种欢迎而感到了内疚。 所以,他才能承受住餐桌上摆满的灿烂耀眼的 料理。 因为那是特别的东西,和观才能将其作为特别的光景来承受。 那一天,并不是周末,而是一个平常的日子。雾栖把和观招待到自己家里来。母亲对意料之外的来客感到惊讶,笑着对和观说“对不起,今天只有一些粗茶淡饭。”不一会儿,看到那没什么特别的餐桌,铸车和观才终于醒悟到—— 对自己来说就像开完会一样的餐桌。本来以为要是没有自己这个客人的话,就应该会变得朴素一点的一般家庭的饭菜。 通过这件事,他终于理解到了那对普通孩子来讲是理所应当的光景。 “啊啊——是吗,原来这个,就是普通的饭菜啊。” 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悲伤。他只不过是平静地接收了这个现实。只是,对于好几年以来都尽量不去想的,自己家的贫困程度,眼眶不禁流出了泪水。 雾栖看到了他那张脸。 就像能乐面具一样的面容——在看到充满温暖的幸福时体会到绝望的孩子的面容,雾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雾栖的家虽然也不是那么富裕,但自那以后,他对自己的家境没有了任何一丝抱怨。 因为要是那样的话,就会玷污他所尊敬的主人公。 不管周围人怎么看自己,雾栖弥一郎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 他相信自己不会成为“故事”的主人公。出生于平凡的家庭,有着平凡的性格,度过跟身份相应的一生。绝对不可能成为“英雄”。 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强大力量。与生俱来的体格什么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力量。他认为自己不像故事中的主角那样,他并不拥有“足以在逆境中战斗的超越常人的强大力量。” 对漠然地理解了这一切的雾栖弥一郎来说,铸车和观的强大力量是超越现实的。铸车和观正是值得他尊敬的主人公。 就连主人公的痛楚他也能感觉到。 ◇ “哟,让你久等了,sinker。” 自从铸车和观变更为侧投手之后,雾栖就开始以sinker来称呼他。面对在自己无法选择的道路上前进的、对他来说就像主人公一样的好友,他倾注了最大的尊敬和友情。 三人的棒球游戏逐渐开始发展成将棋之中的“千日手”状态。(千日手:同一局面连续重复四次即算和棋,不可长将的规则。) 彼此之间已经是进行过几千次投球和击球的好友了。在进入投手圈时的脚步迟缓,或者是站在击球区时的右肩的异常等等,光是从这这些小事就可以看出对方当天的状态。战绩不断重复着一胜一负的过程。不,在天赋上虽然是雾栖弥一郎更占优势,但是因为投手和捕手互相联合来防守的关系,胜负的天平才维持在势均力敌的局面。 但是,只有和观的决定性投球是另当别论的。 以低手投出,向着低外角边缘飞来的魔球。 从贴近地面的右手中释放出来的球一直延伸到上方,然后借助施加于球上的旋转,在击球手面前向着低外角落下。 这是以后被称为“从击球位看去就隙呈直角下落”的、和观的必胜投球——快速下沉球(sinker)。如果能把这种球送进最佳轨道的话,就连雾栖也最多只能打出普通击球的成绩。 两人还没有决出胜负。虽然最终胜率是雾栖占优势,但是到最后,这种球也一直没有找到攻破的办法,两人就面临分开的时刻了。 “我说,可以让我们也一起玩吗?光是三人的话就算不上棒球了吧?” 持续打了三年以上的棒球,传闻也自然会不翼而飞。 三人的游戏不知什么时候传进了喜好棒球的人们耳中,队伴也一点一点地多了起来。 雾栖跟和观也多了许多新的朋友。虽然是以棒球为前提,但对和观来说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没有任何人会责备他,至今为止光是站在那里都会被人责备的少年,第一次获得了作为普通的个人混在大群伙伴之中的权利。 “那个,你们加入了哪个少年棒球团吗?” 于是,最后出现的就是棒球团的监督。那和善的监督听说三人都没有加入球团,就热心地劝他们加入自己的球团。 ……正如众多的运动那样,棒球也是一种花钱的运动。贫穷的国家不流行棒球也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入会费和月费,还有制服费。那不管怎么说也不是小孩子能准备的金额,同时也不能向父母要。虽然雾栖可以这样做,但其他两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的梦想。 “没问题。你们如果加入的话,金钱方面栽可以优待你们。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吗?” 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美妙梦想。 在那之后的一年里,对雾栖来说是最巅峰的时刻。比起在少年球团里的活跃,比起学习新知识逐渐变得技术精湛,他对能三人一起跟大伙儿打棒球这件事更感到开心。 “雾栖,你明年就要上中学了吧。那样的话,我们一定就要分属不同的队伍了。” 跟新伙伴们一起进行的真正的棒球。有观众参与的比赛的宏大气氛,以及跟投手进行正式较量的紧张感。 尤其是让全员都倒吞口水的、第九防守局的逆转打席为最。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投手区和击球区之上,那种连带性的一体感。无论是敌方还是己方、敌方阵营还是己方阵营,都同时跟一个球的去向相同步的那个瞬间,他是最喜欢的。 恐怕和观也应该是这样吧。所以—— “我说,你别笑我啊。我打算成为绝对不会被你之外的人击中的投手,所以你也要成为绝对不输给除我之外的投手的击球手啊。 然后,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们要在最大的舞台上决一胜负。 仿佛在讲述无法实现的梦想一般,和观一边搔着脸颊一边说道。 那幼稚的梦想,是雾栖一直怀抱着的梦想。从两人单独开始玩着模仿棒球游戏的时候开始,他就希望能让更多的人看到铸车和观的投球了。加入少年棒球团也将会为此打下基础。和观作为投手得到认同,他就像自己的事一样感到无比高兴。 ……所以,名声和喝彩什么都是次要的东西,雾栖弥一郎无论如何也不想得到天才之类的评价。 “谢谢你,雾栖。这都是多亏了你。,” 进入少年棒球团后的半年。 和观说出了发自心底的感谢之言。 面容消瘦、肩部和肘部都因为连日来的训练而疲累不堪,跟在公园里较量的时候相比完全没有乐趣可言的样子,但他还是低头说出了道谢的话语。 “最近,我妈妈笑了哦。她说我被大家称赞,感到很高兴——” 大概是为长期以来让他受苦感到自责吧。 铸车和观的母亲,对儿子的活跃感到了衷心的欣慰。 于是,曾经是雾栖弥一郎的最佳对手的这位朋友,却决定让棒球取代他成为自己的唯一救星。 并非为了享受比赛的乐趣,而是作为挽救自己的手段,他把一切都赌在了棒球之上。 雾栖苦笑着说那才是真正的英雄,祝福着朋友选择的道路。 ……只是,他心里也有这样想过。 如果那时候,以一顿平平无奇的晚饭在和观的心中造成裂痕的那一天.自己能再为他着想一点的话。那也许就不会把这位重要的朋友逼到那个地步了吧。 ◇ 三人的道路逐渐出现了分叉。 也许可以说,雾栖对待棒球的态度有点异常。 比任何人都有才能的选手,却比任何人都感觉不到胜利的魅力。这种存在方式 ,对没有天赋的人来说实在过于耀眼了。这就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光靠努力也无法跟上他的隔阂感。 所以,才会那样子—— “——你们好像很开心呢。” 接受了面露柔和笑容的那个怪异大人的诱惑。 那个男人,在傍晚时分飘忽地出现在眼前。 加入了少年棒球团,获得了众多队友之后,三人也还是像以前一样坚持着每天必做的活动。虽然没有花上以前那么多的时间,但三人还是为了互相确认彼此的姿势动作而进行比赛,互相指出对方的微细缺点,然后互相拍着肩膀畅颜欢笑。雾栖已经成为六年级生,来年当上中学生之后,就没有时间到这里来了。 逐渐迎来终点的乐园。 不,应该是已经开始失去了过去光芒的乐园残渣。 在这里,那个素不相识的大人笑着说道: “叔叔正在模仿着当恶魔呢。怎么样,你们看起来也是好孩子,我就实现你们的愿望吧。不过,要用重要的东西作为代价哦。” 那是只能认为他脑子有问题的发言。 雾栖本来打算把他赶走,可是年纪比自己小的伙伴们却似乎没有在男人的话中感觉到危险。 “大叔,你喜欢棒球吗?” “那当然很喜欢了。像叔叔这个年纪的大人是没有不喜欢棒球的。毕竟那个时代没有什么娱乐嘛。” 男人有着非常温柔的声音。跟雾栖不一样,和观从来没有被大人搭过话,对于自己能跟大人对等地谈话这一点感到非常高兴。也许没有父亲这个背景也有一点关系。 结果,他们就接受了男人的诱惑。 “你们的愿望是什么?”恶魔笑着问道。 “我想打出全打席全垒打!” “那我就想当一个绝对不会被击中的投手! 雾栖并没有回答。 他已经不是会幼稚到回答那种愚蠢问题的小孩子了。因为这时候的他,已经没有宁愿付出重要东西也要实现的梦想。 但是两人却马上作出了回答。 对近在身旁的充满天赋才能的朋友感到的嫉妒心,以及开始变得无法容忍败北的焦躁感,让他们说出了天真无邪的愿望。 “——真是个不错的愿望。那么我就遵守约定——” 男人温柔地跟两人握了握手。 在跟那干燥的大手互相触碰时,感到了一股脉动。 男人缓缓地松开了手。变化一直都没有出现,两人就一脸不满地责怪着男人,雾栖也松了口气说“也就是那么回事啦”。 “不,已经变了。那边的孩子以后只要被击中一次球就会死,而这边的孩子要是不能打出全垒打的话就会死。” 恶魔以弯成了新月形的嘴巴发出了哄笑。夕阳西斜的时刻凝固了起来。 红色的空气变得像血液一般粘稠,把那种连笑话也算不上的蠢话——同时也是诅咒——植根于孩子们的心脏中。 “不,因为叔叔是恶魔啊,所以只能以这样的形式来实现你们的愿望。不过你们要听着,孩子们。对人类来说,愿望是必须要跟生存融为一体的。如果把这两者分开来考虑的话,就会把喜悦变作廉价的东西。” 生存下来吧——恶魔笑着说道。生存,那是最简单而必要的快感。 “被击中的话就会死,没有击中的话就会被杀。真不错呢,对你们来说最喜欢的东西,已经化作了你们的生命本身。 也就是说——如果输掉,就没有生存的价值。” 素不相识的男人,随着日落而消失了影踪。 就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似的,他完全没有进入雾栖他们的视野,就直接消失了。脑子有问题的流浪汉,被性格糟糕的大人骗了——三人就这样互相笑着解散回家。 大家都希望尽快忘记刚才的那张笑脸。 第二天,两人身上就被施加了诅咒。 ◇ 次日,在放学后的草地棒球游戏中,第三个伙伴没有能打出全垒打。当然,这时候并没有任何异状。而且雾栖他们根本就完全忘记了昨天的事情,所以在比赛后也回到了平时的公园,在调整好三人的状态后,就各自告别回家了。 “——大家请好好听着,现在有一个不幸的消息。” 第二天,监督的声音被疾驰于河岸边的电车盖过了。 不见踪影的捕手——跟自己同样喜欢着棒球、从来没有休息过一天的朋友,并没有出现。 ……昨晚,他在自己家里死去了。不仅仅是他,一家人都全部遇害了。虽然传说是强盗杀人案,但犯人身份却并不明确。附近的居民说听到怒吼般的声音,都纷纷推测可能是家庭内暴力引起的。 “——那是因为违背了约定。” 和观并没有相信,即使在朋友消失后也没有相信。 只是,一种漠然的不安涌现在他的内心。 被打中的话就会死。那虽然是毫无根据的暗示,不过实际上,那同时也是铸车和观一直怀抱着的决心。 如果说当一个优秀投手是自己的存在证明的话,那么成为三流投手的时候,就是自己归于尘土的时候了。他也知道这个想法本身就已经在走向破灭之路。和观虽然对自己作为投手的存在方式感到疑问,但现在已经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了。 决不辜负母亲和周围人的期待。铸车和观之所以被认同为正常的社会一员,都是以棒球作为前提的。不再是投手的他,就将会变成原来只懂得忍受的弱者。 “——被击中的话就会死。这个球就是我的性命,也就是说,要是想击中这个球的话——” 世界上没有不会被打中的球。 没有人把这种基本中的基本事项告诉和观,而对从一开始就处于孤立状态的和观来说,投手就是一个人也能打棒球的存在,结果,他就更进一步成为孤独的选手—— “——就意味着‘你想把我杀死’吧。” 施加在他身上的虚伪诅咒,被转换成了现实。 由自我防卫产生的杀意。站在投手台上的铸车表现出来的,是如假包换的杀气。投球对他来说,就是每球都是以命相搏的行为。 本来就擅长通过努力提高自己的和观,把恐惧和执着化作原动力,把右手磨炼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那种以卓越的变化球为主体的投法,相对于首阵投手,更适合作为候援投手。铸车和观从第七局开始上阵,在此之后,就成为了留下“不容许任何一次击球”的恶魔般纪录的投手。 作为代价,他在队伍中却被孤立了。在投手练习中也散发出杀气的队友.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接近。 “……没关系,因为我的棒球就是这样的东西。没有才能的废物就只管自己挤在一起好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就连雾栖的忠告也听不进去。 不断叠起来的尸骸之山。 铸车和观成为了君临于荒野中的王者。 雾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的质变。对于好友长期以来怀抱的焦躁感,以及在暗中逐渐萌生于队伍中的阴险气氛也没有察觉到的自己。根本就没资格说话。 ……冷静一想的话,雾栖他们也根本不会受到队里面的欢迎。被监督优待的新参加者,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被选拔为首阵队员,成长为足以傲视和嘲笑年长投手的嚣张的低年级生。 和观从以前开始就已经在队里面被孤立了。 只不过是雾栖没有察觉到而已。 “——我说雾栖,你还记得吗?我以前不是说过很愚蠢的话吗。如果还记得的话,那句话,你就当作没听过吧—— ” 任何人都不禁倒吸凉气的重大比赛。那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光有乐趣的东西了。 和观必须对击球手怀着无比的憎恨,对和观有所顾虑的雾栖已经不能心无旁骜地握起球棒了。那样的东西,已经不是进行过几千次的两人间的较量了。 ……回想起来,彼此不合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一切的人,和从一开始就满足的人,是不可能互相理解的。 随着年月的积累,彼此的道路就越离越远。 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错的一天。 雾栖曾经喜欢的棒球,跟铸车和观所需要的棒球,是不一样的东西。 这只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年幼的雾栖在感到可惜的同时,心里却觉得那样的人才真正应该被赋予所有的才能,对世间的不讲道理说出了唯一一次的怨言。 就这样,雾栖弥一郎的幼年时期结束了。 成了中学生后,他就开始变得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享受着棒球。 铸车和观则作为下沉球投手扬名县内,成为县里名列第一的变化球投手。 两人在六年之后才获得了下一次彼此对阵的机会。高中三年级——在雾栖弥一郎的最后一个夏季比赛中对决——本来应该是这样。 雾栖弥一郎作为县内第一的重击手而扬名,是从他成为高中生之后开始的。 他所入学的支仓第一高等学校拥有着高于平均水平实力的棒球部,里面有一位并非正规队员的天才击球手,而监督也对队伍夺取胜利有着相当强烈的意欲。那只不过是由于各种偶然的因素相重合,而把原本停留在玩耍状态的棒球重新恢复为正式参与的状态而已。 一年级的时候,队伍的基础已经打好,真正决胜负是在下一年。雾栖弥一郎升上了二年级,队里的默契水准发展到足以活用四号击球手的程度,进入地区预选决胜的希望终于出现了。 队伍以雾栖弥一郎这名天才击球手为首获得了显著成长。 但是在第二年。 他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他_打出全垒打就会呕吐。而且还不是轻度、而是重度的呕吐,一次比赛几乎要吐三次,很多时候还会晕过去。 队友们和监督询问他理由,他也没有回答,就连学校的校长也对他的精神问题感到忧虑。教师们也曾经拜托过不知为什么深得雾栖弥一郎信赖的某个高年级生去照顾他,可是那个高年级生—— “我想勉强去治疗的话也有点问题。毕竟是本人想那样吐,那就让他全部吐出来更好吧。” 却采取了非常冷淡的应对态度。 虽然雾栖弥一郎抱有这样的缺点,但是作为击球手的能力却丝毫没有衰退,甚至作为县内第一的天才重击手而名声大振。 虽然,棒球并不是单纯到可以凭一个击球手获胜的运动,支仓第一高校在春季选拔地区大赛的第一轮、夏季大赛地区预选第四轮败退了。 下一年——也就是2002年。 在下定决心这年里必须重振雄风的他们面前,作为竞争校的考拉丘拦住了去路。两校间顺理成章地第二轮复赛,几天后的第三轮比赛将会是双方的大决战,外界也因此而沸腾起来。对,支仓第一高校存在着超高校级的重击手,而考拉丘也有一个天才。并不仅仅是支持着考拉丘的三年级王牌投手,作为他候援投手的二年级投手——铸车和观,也同样成为了代表支仓市的选手。 在那场比赛的前一天,有意避免会面的雾栖,在家里接到了过去好友打来的电话。 “——你不必留情,尽管把我打垮吧。” 听筒中只传来了这一句话。 声音显得相当疲倦,已经完全没有了过去的印象。 “对我来说,棒球就是拷问。但是,也有过很开心的时刻,虽然已经无法想起来了。” ……难道他是想说,所以就希望放松下来吗? 电话在这时候被挂断,雾栖就这样被托付了一个任性的请求。 比赛当天,雾栖弥一郎在首阵投手中夺取了两次全垒打,早早地把王牌拉了下马,但还是因为过于勉强而晕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支仓第一已经败北了。 ◇ 解开诅咒的机会,就这样永远丧失了。 在那之后,雾栖弥一郎拒绝了多次的劝诱,从棒球界销声匿迹。他断言自己并没有足以成为职业球手的才能。至于在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纠葛,并没有任何人能知道。 顺便一提,在一年之后—— 三年级的王牌球员已经毕业,以铸车和观作为新王牌获得重生的考拉丘,在夏季的地区预选决赛中败退。身为王牌的铸车和观在决赛当日以受伤为由退阵。尽管由二年级的年轻主将·濑仓弓夜代为领军,但还是很快就败下阵来了。 四个月后,铸车和观以自动退学的形式被排斥出考拉丘高等学校之外。对于这名引退的天才投手,既没有人发出惋惜的声音,也没有人去寻找他下落,在那之后,已经没有人知道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了。 7/s.vs.s-3 (8/15) 说完了漫长的往事,重击手低声地说了句“都是些愚蠢的事”。 在搬家整理工作一直被放着没做的室内,塞满了行李的皮箱四处乱摆的石杖所在的房间里,雾栖弥一郎以一如往常的口吻讲完了他青春时代的故事。 “也就是说,你们原来是认识的呢。” “只不过是小时候而已啦。自那以来就完全没有见过面。小学时的朋友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你啊,要是在高中生的时候把这些话说出来,那些传媒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 身处同一年代的两位天才。天才这种评价,只不过是想随便称赞别人的时俣使用的便利词语而已。 但是,偶尔也会罕见地出现世人公认的名副其实的怪物。这一点在运动界中尤为显著。毕竟那是定好了规则、留下清楚记录的游戏。感性很好、动作华丽等等抽象的评价完全没有必要。只有超越一切的记录是绝对的正义,数字不会受到任何个人的主观影响,同时也能使任何人屈服。 从这个意义上说,雾栖和铸车和观正是丝毫不辱没天才之名的选手。 这两人竟然在幼年时期也是共同竞争的朋友。这种巧合到极点的故事,对身为凡人匹夫的我们来说,已经超越了美谈的境界,甚至让人恼火起来了。 “所以我才没有告诉周围的人。过去的事情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就算是你,要是被挖出以前的事来说的话,也会觉得厌烦吧。” “嗯……这么说起来也的确没错。不过还是有点不对劲啊,一般来说都应该会曝光的吧。少年棒球团那时候的记录呢?过去的队友没有说出来吗?你想想,当时不是有过关于你的特辑报道吗?那时侯的采访什么的……” “啊,那帮家伙的话,还真是整天都把‘跟我在同一队’的事情挂在嘴边呢。” “啊……对无论如何也无法触碰的东西就甘认下风,对于自己稍微努力也可能达到的天才就暴露出黑色的负面感情吗……也算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了。” 大概这些部分也是让雾栖感到不愉快的事情吧。虽然可以尽情发挥一下想像力,不过铸车到底被孤立到什么样的程度,还是先别去想了。雾栖也不是希望我这么做才把话说出来的。 “可是,被打中就会死……那每打一球不就跟转动一次俄罗斯轮盘一样吗?那样子过了六年,而且还没有失败自爆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铸车和观……就算是专门负责候援,防御率为零这种事还真是如有神助。虽然基本上是从第七局开始站上投手圈,但是仔细回想起来,有铸车在场的考拉丘在后半场的确是没有让对手得过一分。虽然当时也觉得很了不起,不过真没想到不仅是没失分,就连球也没有被击中过。要是从首阵就出场的话,恐怕会一分不失地全胜对手吧。 ——经历、容姿、背景,全都不明不白。明明如此,却只被冠以“sinker”外号的杀人狂。 ……原来如此,也没有比这个更跟铸车和观相配的异名了。 “但是,他在高中三年级的夏天弄伤了手肘而引退了。原因是运动过度吗?” “…………谁知道。 不管是什么原因,从那家伙的投球风格来看,简直是完全没有考虑将来。无论如何,他的受伤也是可以明显预见到的。因为我跟铸车都是自学过来的,所谓的教练就是提供效率性指导的存在,但更重要的是会为了让我们能‘长久继续下去’而进行培育。但是铸车很讨厌被人指导。他说那种悠哉游哉的东西还是留给有余力的家伙好了,自己就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 那也许就是生为弱者的铸车和观在无意识中进行的反抗。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地生活,正因为什么都没有,他才会亳不犹豫地迈向破灭。不需要老师的铸车和观的棒球,是为了在短期内燃烧殆尽而存在的东西。 ——在最后的终点。 他的右臂终于输给了一切。 “然后那个就通过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恶魔附身而恢复过来了吗。虽然这一点十有八九都不会有错,但是你有确信吗?” “还问我确信,你不是实际上跟他说过——啊,对了,那是白天吗。算了,你忘记吧。” “嗯?” 雾栖像是赶虫子似的向我摆着手。 ……唔。虽然不想考虑,不过我难道实际上跟那个杀人狂见过面吗?但愿不会吧,不过以后我恐怕还会跟各种精神名患者发生亲密接触,真是好可怕。 “算了,那个以后我再好好记上笔记吧。 我说雾栖,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sinker啊。你知道了恶魔附身不能治好。既然这样,难道你打算把他交给警察?还是说就这样让他成为都市传说?” “——没什么。如果警察要抓的话,那样也无所谓。虽然被扰乱svs的秩序会很麻烦,不过杀人杀到这个地步的话,警察也应该会认真起来的吧。那种毫无理由杀死击球手的快乐杀人犯,无论变成怎样我都不会管。” “……唔,虽然我作为和平主义者也觉得这个方针很好,但是要说快乐杀人的话,我想应该有点不对吧。” “没有什么不对。认为被打中自己就会死什么的虽然是那家伙的自由.但是他不应该把这样的规矩施加在击球手的身上。”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杀死击球手的理由,我想并不是‘自己的球被击中就会死,所以你打不中也会死’啊?虽然sinker的行动实在很鲁莽冲动,但是也有一种类似信念的东西。他锁定着目标,同时并不会夺走性命以外的东西。既没有夺走钱包,也没有折磨尸体吧?既然如此,我想sinker应该是有着杀人以外的目的吧。至于那到底是复仇还是留恋——或者是强烈的执着,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至今为止,我遵从户马大姐的命令接触过众多患者得来的经验也不是盖的。他们虽然精神失常,但也并不是毫无理由的失常。一定会怀抱着某种作为根干的——非那样做不可的原因。 “复仇和执着吗……” 也许是想到什么线索了吧,雾栖露出了晦涩的神色。 ……啊啊,真是多么容易看懂啊。这家伙果然还有什么瞒着我没说。 “我说,其实我也不太想这么说的……” 或者应该说,我不是太想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那个,你作为朋友,也应该给他一个忠告吧?” “我才不会。我不是说过没关系了吗?” “…………”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啊——这种不和谐的声音我还是先忍着吧。雾栖虽然很想阻止sinker,但却很不愿意直接跟他见面。因为只要会面,就会很可能演变为决一胜负的局面。 “因为没关系,所以不跟他决胜负。啊啊,是这样吗,你本来就不打算再次踏在击球手的位置上呢。” “嗯,棒球我已经不打了。如果那是以性命相搏的行为,就更加不会干。而且,那根本就不是人类能打中的球吧。” “也对啦。问题果然就在这里吗。” 打不中就要被杀死的死亡游戏。 既然sinker的魔球已经被判断为毫无虚假的真家伙的话,那自然也不必主动去寻死。不,对雾栖来说,比死更可怕的是完全算不上是较量的比赛。 如果打不中就没救,即使能勉强想办法战胜,只要一打中的话就会杀掉对方。 ……还真是残酷的规则。从一开始,这个游戏对雾栖来说就是完全不划算的东西。 “算了,先不说陪不陪sinker玩那个游戏。雾栖,我是说假设啊?假如你站在击球手位置上,会怎么样对付他?” “也没什么这样那样的。两阶段变化的下沉球无论怎样也不可能对得上吧。虽然从理论上说,不管是任何变化球,只要进入好球区的话就有办法捕捉到。但是挥棒是以秒为单位的世界。既然在看穿球种的瞬间已经完成了挥棒的误差修正,那么对于在投球之后发生的意外变化,就没有办法对应。” ……他竟然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厉害的话。 雾栖弥一郎被其他击球手评价为“那家伙简直是不合常理”的理由之一就是这个了。 这个男人,只要球进入好球区——也就是挥棒能触及的有效范围内的话,无论什么样的球种都可以轻松地准确调整位置。那恐怕应该是在超凡的静态视力、神经传达速度、瞬间爆发力和集中力的配合下才能做到的事情吧。球种虽然能看出来,但球棒却打不中球——这种普通击球手的苦恼,雾栖弥一郎却从来没有经历过。 一旦看穿了球种,就按照自己的印象去击打球身。那就是这位天才重击手的常识了。 “两阶段变化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棒球。 虽然可以看穿一次变化,但是之后的第二次变化却无法对应。第二阶段的变化是在我们确定了球种和轨道之后发生的。在修正后发生变化的球种,对‘迎合对方来击球’这种一贯的击球方式完全是不适用吧。” “说得没错。总的来说就是这样吧,如果不想办法封住第二阶段的变化,就无法跟他较量。但是雾栖,sinker的变化好像真的是直角啊?即使只有一个阶段的变化,不也是无法看见吗?” “如果是第一次对阵的对手就是这样。哼,你知道我跟铸车进行过多少次较量吗?如果对手是那家伙的话,就算是直角拐弯的球,胜负几率也是五五对半。只要有一球的话,就能配合上打击的感觉。” ……原来如此,不仅限于棒球,对战型的运动都是在运动中磨练出感觉的。 投手和击球手则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存在,撇开跟对手的同步,就无法打败击球手,也不能让球棒击中球身。投手和击球手在棒球中也是比较容易达成同步的关系。而他们俩从小时候开始就进行过数千次较量,不断展开着竞争。 雾栖完全了解铸车的所有习惯。 成为恶魔附身而使得所有击球手无法接近的sinker,对雾栖弥一郎来说却是世上 最容易攻破的投手。 ……这么说的话,问题还是在于第二阶段的变化,还有就是雾栖弥一郎退出棒球的理由。 “可是,那些都是无法踏人的领域。真糟糕,这次还真是只有举手投降了。” 投降啦——我边说边从纸箱上站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退出棒球之类的问题。那自然是其他人不宜加以插手的事情。 跟挫折无缘的男人,并非因为任何人的劝告而主动放下了球棒。那就跟飞在天空的鸟儿以自己的意志舍弃了作为自己象征的翅膀一样。这种苦恼对我这种人来说自然无法明白,甚至连企图去知道的行为也是一种罪孽。 ……可是,怎么说呢。 “但是你却帮助了濑仓弓夜,为什么呢?” 作为朋友,如果连这个也不问的话,我就没有立场可言了。 “那是因为工作,我收下钱才庇护了他。现在的我就是干这种工作的人啊。” “原来如此,这一年半来你也变聪明了啊。果然学东西很快嘛。” 虽然学会的是作为大人的生存方式。大概是理解了当中的讽刺意味吧,雾栖咂了咂嘴,站起了身子。 “这些事就说到这里吧,svs的事你就忘掉算了。sinker就交给警察去办吧。” 仿佛在说“再见”似的背过了身子,雾栖径直向着旁边的房间走去。 然后,他就那样子躺在家里唯一的床铺上。 “——啊?” 什么,难道你不是打算赌气回家去的吗? “不,因为我用来睡觉的卡拉ok房被警察控制了,所以没地方可过夜。你反正还有自己的老家,就暂时把这个房间借给我吧。” 这个寄居者还没等人回答就直接进入了梦境之国。 “不,虽然是无所谓啦……你还真够胖的。” 唔……这家伙是怀着烦恼而退出棒球界什么的,也许只是我多虑了吧。 (sink) 右臂在发痛。昨晚毫不留情地击杀了第七个选手。 ◇ 好冷。就好像置身于吹雪之中似的,沐浴在盛夏的阳光下,他不断颤抖着身体。 醒过来的时候总是这样。唤醒“那个”的依然是刺激肌肤的寒气和艰难的呼吸。 刚醒来的“那个”跟人类相距甚远。理性和意识都被冻结了起来。就像徘徊在肮脏的废弃工厂里的亡灵一样,到洗脸台用水道水从头淋浴下去,他的意识才终于能上浮起来。 ——在朦胧镜子里映照出来的,是身穿连帽外套的杀人狂。 “那个”一边确认着自己的脸,一边重新确认着至今为止杀死了的目标。 第一个人作为准备运动,为了测试自己的性能而割舍掉了。 第二个人是出于某个固定的目的,虽然优先顺序比较低,但因为偶然碰上了,所以把顺序提了上来。不知道今年的夏季是不是寒夏,在收拾他之后,寒气就好像变得更厉害了。 第三个人是不必多说了。不过,似乎玩得过火了一点。血用得太多,手肘也用得太厉害了。在比赛之后,手肘也一直处于骨折状态。 第四个人就已经开始熟悉,所以很快就找到他,也很快就收拾掉了。为了尽快回家,在享受的同时也把对方破坏了。只不过,偶尔会对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感到疑问,实在很不可思议。 第五个人—— 第六个人的时候,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手肘的复原很缓慢。过去的手肘就算是感到疼痛,也只是在一轮比赛之后发生的。可是现在每投一球就痛一次,旧伤也不断复发。没有问题,就算被折断,在投球的期间也会重新连起来。对,至今为止都是这样连起来的。 第七个人。察觉到比赛已经结束,是在看到了飞溅的脑浆的瞬间。在那一场比赛结束、再数清楚手中的球少了四个之后,才终于回想起那一天的事情。 “啊——啊啊——” 他不停地进行着深呼吸。 ……今年的夏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氧气稀薄到难以呼吸的程度,冰点以下的温度让肌肤发出悲鸣。街道就像死一般寂静,矮食桌上面吊着一个长头发的晴天娃娃。 “———————一” 一阵呕吐的感觉袭来,“那个”不由得甩了甩脑袋。寒夏也无所谓了。从以前开始,夏天对“那个”来说一直都是冰冷的东西。呼吸困难也无所谓,难得有这样的夏天,要是不热到那个地步的话,就没有夏天味道了。 但是寂静却实在难以忍受。“那个”是非常喜欢喧嚣声的,喜欢那些毫无意义的嘈杂声和噪音。覆盖着全身的暴力一样的欢呼声浪潮,比任何东西都更让他感到依恋。 现在却什么都听不到。比赛开始的话,寒冷就会消失,痛觉也会消失。但是不可思议的是,越是进行比赛,外界的声音就会变得越淡薄。 “啊啊——” 感受到的全都是痛苦,也想不起为什么自己会在做这样的事。右臂以愤怒为动力重新动了起来。记得在找到第一个对手的时候,支配着脑髓的就是火葬场一样的怒火。让身体沉浸在连骨头也不留下的热情中的确很轻松。那是只有在投球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实感,过去的热量也随之恢复了。但是,现在就算投球也不觉得开心。耳朵什么也听不到。那个热得令人想捂起眼睛的残酷夏日到底去哪里了呢?伸出双手,映照在镜子中的身影笑了起来,说道—— 没有那样的东西。 那一类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啊——” 没有快乐的记忆,从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那是只剩下痛苦的棒球.他得到的报酬只有痛苦。那样的东西,他在六年来一直顽固地守护至今,活到了现在。 得出了这个结论,意识终于觉醒了过来。 寒冷让他的脑部变得僵硬。对,一切都那么没趣。有趣的只是在比赛的时候。只有比赛才觉得有趣——风帽下的嘴唇翘了起来。但是第五个人又怎么样呢?那难道是有趣的东西吗? 第五个人—— 第五个人是计划之外的对手。他没有打算向他提出比赛要求。因为他根本如认识那个击球手是谁。可是他却很无聊,遇到的击球手个优秀的选手。当时只是纯粹地想进行比赛。但是,结果还是不得不杀掉他。现在他的棒球,就算没有那个打算,只要一旦开始比赛,就会演变成不得不杀掉对方的结果。 “——对了——快点,找下一个——” ……有什么东西坏掉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也是这样。 可是他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坏掉了。 因为,他只有在比赛的期间才能恢复理性,而且即使连这种理性也几乎快要被夏天的寒冷冻结起来了。 杀人狂sinker向着手机伸出手来。显示着第八个人物的光点。只搭载在a号手机上的gps,显示出了猎物的所在地。 (8/16) 连续路上杀人事件的牺牲者已经达到了七人之多。 搜查本部虽然把濑仓弓夜作为嫌疑犯而采取了逮捕行动,可是在第二天却出现了第六人、甚至是第七人,搜查方针不得不做出重大变更。 听说是换成了以户马的巡佐为搜查本部长,这个事件也被作为类激化物质异常症相关的特例事件来处理。 警察虽然还没有查明路上杀人犯——sinker的身份,但既然组成了搜查本部,警察顺着线索追踪到铸车和观这个人物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具体来说,最多也就是一天。判断出身份之后,要准备城市狩猎行动还需要一天。最后通过强 制执行力开始强行捕获行动也是一天。 虽然这种估计可能包含了一些主观因素,不过既然户马大姐出阵的话,在三天内解决问题已经是被过去的实绩所证明的事实了。 “所以我就察觉到了,就只有第四个人不是参加svs的正式赛的击球手。也就是‘哐!’的一声灵机一动啦,那实在是太可疑了。于是我调查了一下,关联性还不是一般的多。真是的,一抓一大把也该有个限度嘛。” 在闪亮摇曳的阳光之下,一手拿着报告用纸不停嘴地发表着高论的人,正是贯井未早。 “……我说所在,刚才的应该不是‘哐!’的一声,是‘叮’的一声才对吧……?” 另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对兴奋不已的贯井有所顾虑,迦辽海江悄悄地小声向我说道。 “……要是逐一去计较的话太阳也下山了,所以必须要无视。这才是跟那家伙圆滑相处的诀窍啊。” 我因为被占领了沙发,所以没办法,只好拿出了折叠椅,在床边听着贯井的报告。 “第四个人,名字叫做礤原。他高中时代是考拉的棒球部员哦。然后,经过我的调查,其他的牺牲者有半数以上都是考拉的人。即使说svs的选手全部是有棒球经验的人,你们不觉得那也太多了吗,那些野生的考拉们。” “……的确没错。而且作为现役的棒球部王牌濑仓参加了svs这一点就已经有很浓的火药味了。要是被高校棒球联合会的人知道,考拉丘恐怕接下来的两年都要被禁止出场啊。” “就是这样啊,就算今年的阵容再怎么差劲,让部员……不,让主将参加赌博比赛什么的简直就是开玩笑。然后,我就向考拉已毕业的前辈打听了一下……他们说濑仓那小少爷,好像已经对棒球没什么热情了。还说什么只有傻瓜才会去认真打棒球,夏天只要随便玩玩就行了。这个富家少爷,难道不怕被什么诅咒变成秃子吗?” “……他已经遭受了足够的天谴了,你就放过他吧。而且濑仓弓夜的话,那也不是说真的啦。要是不摆出那种姿态的话,就没法过下去了吧。” “哦?为什么学长你会知道这种事?” “……因为他已经被恶魔附身了啊。如果把棒球看作无关重要的东西,他就不会苦恼到手臂变样的程度了。” ……大概,濑仓弓夜也应该以他的方式对棒球抱有某种执着吧。只不过他的力量无法跟上那个理想而已。 毕竟他是继前代王牌.驹切、三振制造投手(dr.k)铸车之后成为王牌的人。周围的人对他寄予的期待也非同寻常。仅仅是在少年球团和初级球团中获得追捧的才能,在毫无道理可言的“天才”面前就跟普通人一样。濑仓弓夜想要从这个事实中逃脱出来,所以就沉迷在svs之中。 ……跟其它的竞技一样,高中棒球也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对手全都是积累了跟自己一样甚至远超自己的练习时间的队伍。在棒球上寄托的执着和拥有的才能,对方自然也会具备。作为结果,棒球部员们就要展开互相竞争、落败、最后凋零散落。 能在其中存活下来的就只有身兼才能、努力和天赋的、被选中的人们了。濑仓弓夜一直相信着自己是其中的一员。但是目光敏锐的他察觉到了这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傲慢想法,所以就拼命地寻找着退路。 在高中棒球的世界中,自己的能力无法通用。无法作为王牌而君临于其上。既然如此——那要在哪里才能找回像过去一样的中心点呢? “哇,那么说,濑仓家的富家少爷,是因为在高中棒球中无法取胜,才转移到svs中来的吗?” “那样想不是很自然的事吗?因为他是富家少爷啊?在金钱没有烦恼的家伙,哪有可能会对赌博比赛产生兴趣嘛?” “啊。” 钱什么从出生时开始就已经厌倦了。对濑仓弓夜来说,最能让心理上获得满足的,就是从周围投来的羡慕目光。 “呜……那就越来越不可饶恕了……他难道真的不会被施加上什么诅咒吗……具体来说就是变成秃子之类的。” “你对濑仓还真是苛刻啊,贯井。那个,跟sinker的牺牲者有八成是考拉丘棒球部员的事情有关吗?” “是的。那个,虽然说这种话有点那个,不过真的可以吗?” 贯井似乎很难开口似的含糊其辞。看来是在对海江有所顾虑。 “请说吧。我已经很习惯了,请别在意。未早小姐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另一方面。海江就像从邻家借过来的猫似的,以成熟稳重的态度和藏于深闺的大小姐般的优雅动作,露出了诱人的微笑。 “——!” 大概是不习惯被人称赞吧,贯井红着脸僵硬了起来。 “谢、谢谢你……!啊啊啊,不是,不是那样!前前前辈,迦辽先生不是很好的人吗!不行,太耀眼了!这个人对我来说实在太耀眼了!可恶,完美到极点,我快要溶掉了!” 你是哪里来的妖怪啊? “……不,等一下,如果看到海江而融化的话,难道你反而是善人首领……?算了,别管这个,你继续说吧,贯井。” “呜!啊,嗯……那么我不客气了。迦辽先生,你千万不能生气哦?那个,这虽然不是经过确认的事情……去年考拉丘的棒球部好像发生过暴力事件呢。听说是被学校方面硬是掩盖了过去。在活动室里发生了接近群殴的事件,最后由身为主将的铸车和观不得不负起责任,自动退部了。 你们也听说了吧,去年夏季地区预选赛的决赛,身为王牌的铸车不是退阵了吗?就在那个时候。” “——不过我听说那是因为他手肘受伤的关系呢。不得不负起责任吗……这种说法,听起来就好像铸车是加害者啊,贯井。” “呜、呜呜……学长你的眼神好可怕!……呜呜,所以我才不想说这一类的话啊……那个,是的,正如学长所说。遭到群殴的是铸车,而发起群殴的是以濑仓弓夜为中心的二、三年级的部员们。说什么不配当棒球部员之类的,就一起动手对他拳打脚踢,然后就把手肘——明明是这样,学棱方却把铸车说成了坏人——接着过了不久,大概是十二月份吧,铸车在上课时间来到了濑仓弓夜的教室里,正想要揍他的时候,就被教师拉住——接着就以自动退学的形式——” 贯井的话中欠缺了好几个部分。那是因为她面对着我和海江,故意把听了会觉得不快的部分省略了过去的缘故。 “就是这么回事……你觉得怎么样,学长?” “还有什么怎么样。贯井,别说那么多,把你的报告拿过来吧。” “呀!?不不不不不行的,学长!” 我从动摇不已的贯井手中抢过了报告用纸。 “啊,我也想看一看。所在,这边这边。” 嗅到了喜好之物的恶魔向我招手说道。 我坐在床上翻起了那些报告用纸。 哟,可爱的圆形文字给人一种幻想的感觉。 ◇ 对铸车和观进行的集体暴行是在去年地区预选决赛的前一天。 由于没有准确的资料,对外也宣称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具体细节都只不过是推测而已。 正因为这一件事,铸车和观的右臂和手指就受了伤。 这次制裁,是起因于个人感情上的理由。 由于铸车和观总是自己一个人打棒球。 由于他完全不依靠队友们的做法。 还有——这应该是推动了他们发起暴行的最大理由了——铸车和观的家境并不富裕。从第三者的角度看来,他的生活水准明显比别人低得 多。于是一部分的队友就觉得他的服装和亲人看起来太寒酸了,是这样一个原因。 事实上,铸车和观的家境情况的确相当紧张。虽然作为棒球优待生而免除了学费,但他却很难去过作为男子高中生的普通生活。 同时,听说他的母亲也没有找到稳定的职业,每天都只是在收集空瓶空罐进行废品回收,换来杯水车薪的一点儿钱。 废品回收的活动范围非常广。必须走遍以车站为中心的两个、或是三个住宅区,把全部的空瓶空罐回收过来,才能获得勉强够过活的金钱。一整天不停地走来走去,把那些沾满了喝剩的果汁残渣的空罐收集起来,踩扁后塞进袋子里,然后带到工厂的换钱所去。虽然是谁都可以做的事,但却是极其辛苦劳累的工作。做了这么多事情,每天拿到的钱也只是一两张纸币。 ——那种看上去就跟捡垃圾差不多的劳动,铸车和观的母亲却毫无怨言地一直做了下来。 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结了婚,离婚之后的她没有学历,容姿上也因为劳累的工作而弄得完全变了样。对于想就职也无法获得合适职业的她来说,这种作业是不管怎么辛苦也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是,周围却对这些内情没有兴趣。 对近邻的居民和学生们来说,那种收集空罐的样子看起来只是一种滑稽的光景吧。棒球部的二年级生·铸车和观的下一任王牌濑仓弓夜。对他来说,有这样一个母亲的高年级生却站在比自己更高的位置,面对这种现实,他到底会有什么想法呢? “明明是穷人,为什么会跟我处在同样的地方?” 明明已经到了高中二年级,但是濑仓弓夜似乎还是个小孩子。他们对比自己弱小的人完全不留情面。对于并非发自憎恨、而是出于体面和正义使用暴力的他们来说,看到地位低于自己的高年级生却成了队里的王牌,自然是难以忍受的事情了。 就这样,在地区预选赛的决赛前日,铸车和观遭到了包括三年级、二年级、一年级的八名部员的暴打,在比赛中缺席。濑仓弓夜提早了一年获得了王牌的宝座。虽然最后遭到了在比赛中惨败的报应,可是要问这样的结果是否会令铸车得到救赎的话,答案已经明显得很了。 在校方把事件彻底抹消的四个月后。 在寒气逼人的十二月某一天,铸车和观闯进了围殴自己的主谋濑仓弓夜的教室,想要对他施加暴力,可是察觉到这件事的教室们却压住了他,对铸车和观进行了严厉的指导。对学校方来说,失去了投手生命的他并没有任何辩护的价值,所以就通过自动退学的形式处罚了他。 以后,就没人再看到过铸车和观了。虽然一部分学生之间流传过在流浪者中发现了他的影踪的传闻,但并没有人去确认。 ◇ “————” 报告的总结相当清晰易懂。 从毕业生口中听来的当时的传闻,现役棒球部员对当年的回忆。学校方的不自然处理方式,十二月发生的铸车和观的校内暴力。有这么多根据的话,要想像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也并不困难。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明白或者不自然的问题,那就是从八月到十二月这段空白期了。为什么复仇要延迟了四个月呢?光从这个报告的资料来看的话,并没有办法推测得到。 “原来如此。这些参加了对铸车的制裁的人们,就是被sinker杀死的人们呢。” 死在sinker手下的牺牲者们的名字,跟当时棒球部成员们的名字是一致的。 剩下的成员,是包括被警察所扣留的濑仓弓夜在内的两人。……也就是说,跟考拉丘完全没有关系的第五个人,完全是中了流弹而死掉的牺牲者。对于笼统地把他看作坏人也让人有所踌躇。受到别人迫害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人产生博爱的感情呢?对铸车和观来说,无论是破坏了自己人生的人,还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人,看起来不都像是没有什么差异的“某种物体”吗?’ “——我说贯井,雾栖知不知道这件事?” “……好像是知道的。因为把铸车的家告诉我的人,就是雾栖。” “啧。” ……我不禁咂了一下嘴。 做了那么拐弯抹角的事,原来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吗?那家伙在第二个人的时候已经知道sinlcer的身份和动机了。之所以要让我参加svs,也是因为想让我打败sinker的缘故。雾栖很清楚铸车和观的实力。按照那家伙的估计,大概石杖所在的话应该有击败他的可能吧。虽然他对我有这么高评价也让我感到困扰和一点点高兴,可是,这时候却出现了预料之外的问题。 ……对,路上杀人狂已经不再是铸车和观,而是已经变成了被称为sinker的恶魔附身者了。 在监视录像中看到了sinker的魔球后,雾栖一定是大吃一惊吧。发生两阶段变化的恶魔之球。我当然是不用说,就算是全盛期的雾栖也完全无法匹敌……那家伙是这样判断的吧。 “所以就叫我收手吗……那个笨蛋,就是因为有时会动脑袋才弄成这样子的。” “辛苦了。”我边说边把报告纸还给了贯井。 因为我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就拜托了贯井去调查铸车的事情,看来贯井办事比料想中还要优秀。 “谢谢,这些情报很有参考价值。对不起,你明明每天都忙着游手好闲没事可做,真是麻烦你了。” “没、没有那回事啦,请你尽量尽量多点向我感恩吧!要问为什么的话……我——是值得信赖的女人嘛。” 贯井“呵”地笑了笑,像个美女秘书一样扭了扭腰。虽然看起来也有点像样,不过很可惜,还欠缺了胸部的尺寸和眼镜。 “你察觉到了吗,所在?这个人有点不像恶魔附身呢。” 刚才凑到我肩膀旁边看着报告的海江,说出了奇怪的话语。 “你说不像恶魔附身,到底哪里不像啊?坏掉的手肘被治好了啊?两阶段变化的下沉球啊?时速一百五十公里的变化球啊?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怪物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并不是说他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是说为什么会变的意思。也就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啦。他的动机也显得过于明显,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并不是软弱到会变成恶魔附身的人啊。从他坏掉之前开始,就已经凭着自己意志去找加害者们报复了嘛。” “——唔。” 说起来,那方面还真是有点不对劲。 恶魔附身的原因大多数是对“实体不明的敌人”产生的畏怯,自己无法认识到的周围产生的压迫,还有自己无法打倒而被迫放弃的某种概念。 被这一类东西挫败了心灵的人类.为了想办法改变状况而拼命折腾脑袋获得新生,那就是恶魔附身了。 但是铸车和观却不一样。即使从雾栖所说的话来考虑,他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挫败心灵的人。即使遭受了被弄坏了手肘的打击,在那之后,他也凭着自己的意志去找濑仓弓夜报复,虽然是失败了。这个男人的精神是很强的。他的脑部结构,并不会脆弱到因为被弄伤了手肘就发生崩溃。 “……是吗。动机是复仇这种想法,也许有点不对头吧。到底是因为比赛而杀人,还是为了杀人而进行比赛呢。如果是复仇的话当然是后者,但那样的话就完全没有‘固执于比赛的理由’。他根本没必要花那么大工夫,只要全部人都杀掉就行了。里面应该还有我们还不知道的动机。你应该明白吧,所在。只要还没解决那个动机,这家伙就会永远继续进行这个游戏。”。 就算杀死了作为复仇对象的八人之后,铸车和观也依然会继续投球下去——海江似 第三章 fomalhaut 永不停止,才是速度的证据。 没有必要跟野兽来比较。 本来性能就不一样,狩猎方面根本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对手。 毕竟我们已经放弃了唯一的有利之处。 多余的不必要之物。难以舍弃的各色各样。无法果断处事的薄弱意志。驱除各种杂念拼命追赶。 如果是生来的性能会超越意志的话。 那就以生来的疯狂,直追那种才能就行。 缩短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以它为基准的话自己就没有胜算了。 就算超越了走在前头的人,也没有什么好骄傲。 总有一天会被人推下悬崖,万劫不复。 追求的是断崖边上铤而走险的梦想。 持续直至永远、通往死亡深渊的逃避之旅。 踩尽的油门决不会再放开。 在被切断的极限之中,迎击那无限成长的野兽。 让恒温的血沸腾起来。 以永远不灭为傲、灼热的最高速。 /fomalhaut 1/往前追溯一点时间 (二零零四年.十一月) 日守秋星是个改造人。 还没有其他外号。 像被火焰烤炙过似的长发。绝对引入注目的黑色外套。遮盖眼睛的镜面太阳眼镜。手上拿着长柄的武器,面容敏锐,一副仿佛在说着只要敢走近的话就杀无赦的表情。明明已经打扮得这么露骨了,他却还是没有外号也就是说,没有像平时人们之间流传的谣言那样,被冠上恶魔附身的外号。 怎么可能!?你这家伙、怎么还活着!? 唔 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概八十后的少年大叫起来。秋星一听不禁反射性地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事情发生在大概十分钟之前。夜晚刚过九点,人潮汹涌的繁华街道上。 日守秋星在路上偶然撞到了一名少年的肩膀,然后随便找了点借口,把他带到了一条只能够容许一个人勉强通过的小巷里,一边想着今天晚上的晚饭吃什么一边把少年狠狠收拾了一顿。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个状况。 你、你应该在两年前就死了啊! 唔唔 在日守秋星看来,眼前这个一副可怜相的一般平民绝对是第一次见面、而且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 少年本来想着逃走的,可是就在身体动起来的瞬间大腿被贯穿了。日守秋星手中那管状的东西毫不留情地插了进去。 看他那动作,武功底子自不用说,如果这个社会还算正常的话,那么以他这种水平恐怕不管到哪里的剑道场里当个教练都绝对没有问题。 不、不对,如果要说这个的话应该是三年前你的确是从大厦的楼顶上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要说死了的话,应该是四年前! 真是不知所谓的台词。有一股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质问究竟是多少年前啊的冲动。日守秋星也许是对于少年那不断在变的台词厌倦了吧,只见他十分不快地咋了一下舌,从少年的大腿上把管子一下子拔了出来,说了一句 真好,我很欣赏你这种莽撞啊,少年。 他一脸打从心底里感到羡慕的神情,把手上的武器往少年的肩膀上一插。 少年的口中发出了悲鸣。这里是繁华街道的中心。不少人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从巷口探头进来看热闹。听到里面传来一句没什么可看的,就被赶走了。 少年的身影被日守秋星所遮挡,所以看热闹的人看不到他,只看见一个穿着黑大衣的可疑家伙站在那里,于是秉承君子不近危险之地的原则,连忙四散赶自己的路去了。 晤最近还真是轻松。要是在九十年代的话,只要街上一发生悲鸣,那些自以为是的大学生就会马上跑过来阻止。漠不关心既可以让人类变弱,也能让人类变强啊。 你、你、你 啊,你问我为什么还活着是吧?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这样的问题呢。果然作为一个英雄的话没有什么豪言壮语留下是不象话的啊。奸角就更是如此了。好,那么开始了哦?这次我可是想了很久的,所以很有信心呢。 没错,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因为我是不死之身。只要这饥饿的血仍然存在,我就会不断复活 啊.咦、这样子说不行吗?也是啊,其实我也知道这种解释还是不太有说服力啦唔我说,有没有那种有力的台词,光是说出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要是没有的话,实际上真的很难分文不取地当个杀人狂的哦。啊啊,难道就没有人能够给我起个好名字吗 少年的眼睛开始变红了。 这不是夸张,也不是比喻,少年的眼球染成了一片红色。没有听漏眼前这个黑大衣男人口中所说戏言的他,眼神锐利地说道: 看!看着我的眼睛! 唔? 突然射出的0.1亳米的纤维。 从少年眼中喷射出的神经刺进了秋星的眼睛之中。 太阳眼镜根本当不了护身盾。肉眼无法看见的纤维像藤蔓一般爬上了太阳眼镜的表面,开始侵入目标的眼球。 连上了!好了、给我碎掉吧! 两人的视野同时变得浑浊起来。强制占领视觉,然后把恶意捏造的映像烙印在记忆之中、攥改记忆的视觉障碍。 这就是这个少年被称为恶魔附身视觉破坏者的缘由。在这个新区中,他已经犯下了好几宗轻型犯罪。虽然基本上都是抢劫便利店收款这种事情,但是他能够在五十公分的距离之内操纵对方的脑部,在对方视野的三分之一中贴上一生都不会消失的映像。 抢劫回来的金额只有二百万日元左右,但是却有八个人的眼睛已经被他干掉了,可以说是个十分享受犯罪的惯犯。 成为了他的牺牲品的人因为无法忍受那些异常的映像,出现自己抓破眼睛的行为,但是因为这种视觉干扰是烙印在脑中的映像,所以就算盲了,也仍然会残留在意识之中。 结果牺牲者们变得精神衰弱,有人成了废人,也有人选择了自杀。 虽然这种行为比较无聊,但是这种症状也只能用恶魔所为来形容了。曾经一度被干掉的脑子在停止机能之前,映像都不会从视野中消失的vide。 然而 呜哇,这个画面是怎么回事!?啊啊,看你才十多岁,未免太过好色了吧,少年!看看这种画面就兴奋的话,也只有小孩子!这么说来你本来就还是个小鬼嘛!真是要不得,不过不看的话又太浪费了。我就先把它抛到脑后去,迟点再慢慢欣赏吧!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就算一直存在于意识之中,只要不进入意识领域的话,这种映像嘛,对了,就跟有线电视差不多! 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瞪大了眼睛。 刚才这个男人说什么来着?无视那些映像吗?无视那些已经烙印在意识之中的完全无关的映像?这未免太过异常了吧?如果说这个男人是恶魔附身者,拥有某种新设机能能够把视觉破坏无效化的话还可以理解,但是在受到攻击之后再来忍受的话,实在太不合情理了。 喂、你也太奇怪了吧?!既、既然都中招了,应该呻吟才对啊!你知不知道这样让人很不舒服的!? 咦?我才不奇怪呢。不就是纯粹忍耐一下而已嘛。你看,不是常说中毒也能撑几天吗?所以面对最终局面的忍耐力是很普遍的啦。 谁问你这个了啊,笨蛋!中毒也能够撑几天就是说对那种毒有抵抗力啊!就是说本来就具备对抗毒性的素质不是吗!?可是你不一样,明明对毒性一点抵抗力也没有,明明受到了致命毒性的攻击,明 明已经起了作用了,应该再也活不下去才是吧!?死了的话还说什么他妈的忍耐啊!? 哦哦,你说的话还真有道理啊。这就是会动的尸体和活着的尸体的区别啦。唔?咦?搞错了吗?算了,真麻烦。不管怎样,少年,你这招数未免狠毒了一点吧?不要尽放这些十八的画面,放些二十五的行不行?对了,如果从老人家的思考方式给你一点劝告的话那就是年纪轻轻就看这种东西,十年后恐怕你要么患上不举之症,要么就是成了个低俗的犯罪者啦。啊啊,不过,本来嘛 嘴唇突然挑起。 让人联想起野兽那凹凸不整的牙齿。 少年感觉到从深深插进肩膀的武器之上正慢慢渗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寒。 你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到一分钟。 接下来,少年的惨叫在小巷中回响。 凄厉苦闷的声音。刚才的悲鸣是对于暴力所感觉到的恐惧。而这一次的惨叫,则是临死前一刻的呻吟。就算是对身外事漠不关心的人,听到这种声音也不能坐视不理。刚才只是打算看热闹的人们变成了拥有善良之心的群众,向着小巷跑过来。 小巷中剩下的只有一具奇怪的尸体。 身上到处都是刀伤和刺伤,但是却一滴血也没有滴落的,像是经过熏制一般的尸体。 ◇ 我是无所谓啦。但你也未免太笨了吧。 在惨剧发生的小巷往上移动二十米左右的杂居大楼屋顶上。 站在那里迎接以大楼的侧面为立足点犹如羚羊一般往上跳的日守秋星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头上戴着侦探常戴的猎人帽,宽边眼镜,穿着一身相对于她的体格来说稍微宽松的高领浅驼色卡其大衣。 唔。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是有点笨,但是被你这样说的话,还真是不爽呢。尤其是那种打从心底里掺杂着轻蔑以及多管闲事的怜悯口吻更加是敬谢不敏!啊啊,不过,你刚才说无所谓,指的是哪一边呢,maki?那个少年?还是我的风格? (珊瑚版中将maki译为小卷,结合后文,应该是在hands中出场过的那个人物) 哪一边都是。不管是那个攻击你的眼镜的倒霉孩子,还是你那种完全不会在意别人目光的杀戮方式,我都已经习惯了,用不着每次都大惊小怪的。既然事情办完的话那我就回去了。下次看到类似的再联络你吧。 那么就靠你了哦。啊啊,不过现在你住在哪里?maki,你到底有多少个窝啊? 现在有三个。能图那边的宅子,支仓工业地带那边的便宜宿舍,还有为了方便偷听而设置在警察署附近的公寓。还有就是积蓄方面也能够支撑变换三个身份来调查了。 哎呀,唔那么说来你没有在支仓坂附近流连了?上次说的那个女孩子,有没有在帮我找啊? 那边我很快就会派人过去了。我已经查到她只会袭击三十岁以上的男人,而且有特别喜欢的方式。虽然不知道真正目的是打算干什么,不过她的行为似乎就跟狩猎差不多。如果我能够变身男性的话说不定就容易解决得多了。 哎呀,原来你的变身只限于女性的啊? 现在还只有这个水平。不过,秋星,你所找的那个女孩,看起来比你强多了,要是打起来的话,我觉得你赢不了啊? 哼,说得倒是不错。 秋星自嘲似的歪起了嘴角。 平常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一下子收敛起来,本来具备的冷酷一面开始显露。 真是意外。原来你真的会相信我的推测啊。明明心里面觉得我是个连杀的价值也没有、连味道也不会吸引你、没有雌性魅力的女人,根本不放在眼内的说。 这件事你应该觉得高兴才是啊,maki。就是因为不放在眼内才会开恩留你一条性命的哦。而且首先,maki你没有女人魅力这一点跟你那种机械一般精密的解析能力没有一点关系吧。你的眼看得很准。因为和我相遇的那一刻,你就想过这家伙的话我也能杀掉不是吗。 那个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也已经开过战了,我不会介意的。但是那种反应的恶魔附身者真的是很少见的哦。因为一般都是要么逃走,要么根本什么也没发觉。maki你的分析一点没错。所以呢,我想我找的人,性能方面一定比我还要厉害吧。 既然都知道了,还要把她找出来杀掉吗?你也打算玩狩猎了?我怕你到时反倒成了别人的猎物哦? 会吗不过,对于她而言是处于兴趣的狩猎,而我则是出于必须履行的义务,这个差别应该能够分出明暗吧!对了,maki 什么事?如果是废话的话就给我闭嘴吧。我可没有秋星你那么游刃有余。 不要闹脾气嘛。makl你今天扮演的角色这么没有空吗?真好啊,一个人可以有两重甚至三重身份。这种东西我都没有的说。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我都已经这么活跃了,竟然还是没有人给我取外号呢。 你不是已经有外号了吗。两年前就有人叫你吸血鬼了,现在也还是很有名呢。 唔你说那个啊。但是那个是搞错了的啊。而且,这么简单的外号其实不是很符合我的兴趣。真希望他们能够仔细用脑袋想一下再给我取呢。这样子得过且过的话很容易会患老人痴呆症的啊,真是的。 你不是已经痴呆得差不多了吗。不过你这么一说倒真的觉得有点老土呢,秋星。明明穿得这么华丽,吸血鬼这个名字也的确有点无聊了。 对吧。黑大衣耸了耸肩膀。 日守秋星。 其本人以逍遥法外时间最长的恶魔附身者自居,也在记录中留下了最多的犯罪记录。 这个男人不管怎么解释怎么找借口,都绝对是个罄竹难书十恶不赦的最凶恶的罪犯,但不可思议的是,他却没有作为都市传说争相传颂的名字。 唔难道说,我天生的能力不足? 如果说是愚蠢的话倒是足够了。那么,我走了。要是再不回去,周围的邻居就该起疑了。 戴着眼镜的女子拉起了外套的衣领遮住脸,走向屋顶的出口。看来她不是像日守秋星这种能够在大楼侧面上上下下的怪人。 对了,有件事我比较在意。日守秋星,口中大叫着你已经死了的人,刚才的孩子是第六个了呢。 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算是十几岁的孩子,也有知道你身份的。至于他们是从何而知,对我来说无所谓。你在几年前是生是死我没有兴趣,反正你杀也杀不死。 没错,既然这样你应该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我想说的只有一点。这六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为什么说出的台词只字不差? 四周只有呼啸的风声。 站在屋顶角落中的黑大衣男人,以及在出口处停下了脚步的戴着眼镜的女子。两人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互相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这个嘛,恐怕他们的记忆都已经是很旧的了。大哥哥我可是很有名的呢。maki,你之前呆在奥里加里面所以不知道。我可是在传言中被称为最强的恶魔附身者的。 哼。像你这种人也不知道奥里加里面是一种什么状况吧。最强的恶魔附身者,别笑死人了。 门把手开始转动。 戴着眼镜的女子从屋顶上离去。 从她的背后,传来了吸血鬼那精力充沛的声音 好了,今天也辛苦你了。不过小心点,maki。可怕的可不是只有国家权力机关。不要太相信你那得意的易容术,调查的时候尽量慎重一点、我可不希望连你也变成我的敌人,因为要找你出来杀的话实在太麻烦了啊。 日守秋星。 距今差不多有两年左右的二零零三年二月,在c县的最南部彼野市引起事件后被捕的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也是传言之中支仓市第一个恶魔附身者。据说当时是个杀害了超过二十个人的大杀人犯。 日守秋星在九五年被诊断为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住进了c县中部的绢衣综合医院。经过了三年的治疗生活之后,在奥里加纪念医院做好接收准备之后正准备转院的时候下落不明。 之后的消息一直都处于不明朗状态,但在九九年初c县发生的野泽集体自杀未遂案件中作为嫌疑人浮出水面,通过警察署的努力终于在二零零三年初在彼野市警察署被捕。 在护送往奥里加纪念医院的中途向同乘一辆车的藤悟木更刑警施展暴力,使其丧失意识后杀害两名护送车的司机逃走。之后再次行踪不明,无法追踪其下落。 然而根据在场者的证词,他仍然生存的可能性很低。当时这名司机担任护送车的臀护工作,虽然相隔约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但是据说事情的经过看得十分清楚。 护送车在急刹车之后,传来了两声像是枪声的声音。之后护送车的门被打开,嫌疑犯日守秋星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之后车内再次传来枪声,嫌疑犯摇晃着掉了下去。 当时护送车急刹车的地方是在一座桥上,嫌疑犯掉下了河之后,再没有上过岸。之届也在附近的岸边一带进行过搜索,但是却没有找到任何属于嫌疑犯的证物。同乘一辆护送车的藤悟刑警主张日守秋星仍然生存,搜查网一直延伸到了嫌疑犯的出生地,c县的支仓市,但是依然找不到蛛丝马迹。 半年之后,搜查本部解散。大范围通缉的日守秋星被当怍生死不明处理,虽然搜查仍然持续,但是人员编排方面已经被削减,据说已经进入了迷宫阶段。 这个神出鬼没、生死不明的杀人犯被人于c县目击是在二零零四年八月。 以环状道路的交通事故为契机,其存在虽然得到确认,但是彼野市警察署只是提出了以前的搜索资料,并没有采取作出大范围搜索的支持态度。 另一方面,支仓市警察署虽然为了逮捕日守秋星而成立了搜杳本部,但是因为当时从十月起发生了多起集体自杀,对应方面手足无措,所以派过来参与搜索的只有辖区的十二名以及本厅派出的两名,规模很小。 关于消极的搜查方针方面虽然彼野市警察署提出了抗议,但是却遭到了支仓市警察署的无视。 石杖所在之所以不喜欢出远门,是有理由的。本来就生性懒惰,再加上身为雇主的迦辽海江是个完完全全的家里蹲,所以根本没有必要踏出支仓市的范围。 所以,要是给他一个摄像机的话,恐怕拍摄出来的也只会是范围超级狭窄的家庭肥皂剧而已。日守秋星之所以把他称赞为郁闷小哥,也是这个原因,看来对于已经走遍了c县的秋星来说,石杖所在在行动力方面的匮乏已经到了值得惊叹的程度了。 c县可以说是一个面积相对较大的县。 总面积五千平方公里,位于关东东部的平原之上,大概拥有六十多个市,居住着六百万左右的人口。支仓市位于它的最北部中央偏东处,拥有c县唯一的国际机场,坐通勤快线的话距离都心大概只要两个小时,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虽然越是接近机场,就越多地处偏僻的田园风景为主的乡村,支仓市仍然是每年不停地向着现代化迈进。都市的发达程度比不上东京的二十三区,但是比起一般的地方城市有过之而无不及,发展方面处于中上水平。 总而言之机场所在一带的东侧从以前开始就是山地和田野形成的自然地带,而距离都心比较近的西侧则是向着城市发展的城镇。另外在机场附近有一个有名的趋吉避凶大师,每年的新年祭祀总会有大概二百万左右的人前来参拜。是一片突然之间会有大量人流涌入,就像地狱之釜的盖子突然打开一般的稀有土地。但是除了年头年尾之外,平日这里就只是一座普通的温泉小镇,虽然有时候户马巡佐和石杖所在会住在这一带的旅馆之中解决一些猎奇事件,或者石杖所在会打探户马的这个谜团重重的人物的真正身份和本性,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了,在这样的支仓市西北,c县最西端。 深夜十一点。架在隔开c县和都心的河上的铁桥上部。 在弯曲成弓状,犹如蜘蛛巢一般张开成网状的铁骨拱形架上,日守秋星正手执武器站着。在距离大概十米远的铁骨之上,蹲着一只人类大小的野兽。只见它手脚抓紧铁骨,双眼发光,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曰守秋星。细看之下,这只野兽其实是一个有着长长黑发的少女。所谓人类大小的野兽,只不过是一个比喻。正确来说,是人类扮成的野兽。 上空四十米。 两者的立脚点只有宽约四十厘米的铁骨。 夜风十分猛烈,每一次吹拂脚都忍不住摇晃,似乎马上就要掉到眼下的铁路上,又或者位于更下方的大河中去。 日守秋星的黑大衣和长发随风翻飞,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大衣也像被巨大的猫抓过似的变得破破烂烂。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是要是伤口再深上个三厘米的话,就难免会伤到血管,失血至死。 呀,真是头疼啊。maki说得没错。这下子还真不好办。 是虚张声势,还是被逼至绝境时特有的兴奋? 日守秋星把嘴角挑成了微笑的形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四足的野兽像是回应一般在黑暗中跳跃。 以纵横交错的铁骨为立足点,像是散射光线似的移动着扑向黑大衣的人影。 仿佛在咆哮着 这次一定要、一定要把这迟钝的猎物撕成八块 啊呀 面对从各个方向都有可能随时扑过来的野兽的攻击,秋星一边小心地保留着立足点,一边往旁边躲闪。能躲则躲,躲不过的时候就以手臂之类的为盾避过致命伤。如果事件允许能够以武器抵挡的话就挥动手上武器,阻止对方的前进。 相对于在铁桥上形成立体进攻路线的野兽,日守秋星只能是定点防守。 从第三者眼中来看的话就是一味的攻防战。在这个单方游戏中,看来要被撕成八块只是时间问题了。 然而只是时间问题的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五分钟了,究竟原因何在? 啊! 野兽终于发出了声音。 人类的声音。可爱的少女的声音。但是动作却丝毫不含糊,从黑衣人的脚下向着脑门直跳上来。 是啊呀 惊险万分地避过野兽的爪子。动作一点称不上潇洒。没有虚伪、没有粉饰的千钧一发。人类的话一生中总有一次、因为偶然的幸运而避过死亡的、近乎奇迹的惊险回避。 问题是本人应该最为惊恐的这种生死挑战,日守秋星却是一边吹着口哨一边避过的。他的精神状态真不知是怎么了。 唔看来你是认真的嘛。终于用了六成左右的实力?不过这不太好啊。是不是觉得人生疲累了啊,加速方面有点不太够哦。难得这么敏捷的身体,心却跟不上。眼镜好像死了呢,小姐。 ! 野兽的袭击变得更为凶狠了。 单手应战的话力量实在不够。日守秋星转用双手紧握武器,不断惊险万分地避过每一次攻击。 集中于防守的道理不言自明。秋星无法跟着她进行那种杂技表演。虽然能够模仿,但是速度、精度、威力都会比野兽略逊一筹。于是他放弃了配合对方的风格这种做法。不,其实本来他就没有要在性能方面跟她一争高下的打算。 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的三十秒。 从眼下疾驰而 去的列车的振动。 面对这明明可以杀掉却老是杀不了的猎物,少女的野兽不禁感到一阵焦躁,保持着五米的距离落在铁骨之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 野兽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用甚至可以用真挚来形容的拼命努力张嘴的样子说道。好像光是用语言来传达这个意思,就已经相当艰难了。 唔?我吗?我是 这个嘛,该怎么回答才好?秋星不禁困惑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种种事情都变得让人厌倦的十一月初。从善意的协助者那里接到了终于发现了要找的人的报告之后,当天他就设下了陷阱,把少女引了出来,于是顺理成章地展开了打斗。本来的目的就是取对方性命,这个的话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说明了。既然如此,就应该只要说明自己的身份就行了 唔,不、这个、该怎么说呢 秋星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可以立刻说出来的台词。报上日守秋星这个名字的机会已经错过了,我是路过的吸血鬼这种话,他又觉得别扭说不出口。无论多少次都能复活于世,这种诗句一般的台词他倒是很想说,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女还是第一次见面,次数什么的跟她也没有关系。 不,怎么说呢我的事情先放一边吧。你又究竟是何方神圣?最近我听人说过在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自保家门才算有礼貌的呢 他用有点苦涩的语气敷衍道。 我是、剪草机。 少女像是激动地祈求一般,说道。 是那种形式的野兽。 把那种希望变成那样的意志,化作尖锐的话语说了出口。 你是认真的吗? 所谓的大跌眼镜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日守秋星对于自己的狙击对象恶魔附身者抱有敬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老实说,这一刻他甚至恨不得屈膝下跪。 她竟然说自己是剪草机!的确,少女的爪子是凡被抓进手中的东西都会被撕碎解体的凶器。那种可怕感觉就像是风扇的扇叶都变成了锋利的菜刀一般。原来如此,所以就叫剪草机啊。噼噼啪啪地被切得粉碎的不是草,而是人肉,虽然这个比喻有点勉强,但是作为绰号来说还是能让人一听就懂。 还有就是自我介绍的方式也很棒。简单而有迫力,更绝的是可以感受到说话者的强大意志。相对之下自己的台词却是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因为我是不死之身。只要这饥饿的血仍然存在,我就会不断复活这种无聊的句子。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真是太难为情了! 秋星不禁苦闷地抱着头。 好逊。逊毙了。哪怕一秒也好,真想早点找个洞钻进去。要是有洞的话干脆把尸体放进去算了。再放上一打来陪葬。当然自己的也要放。然后竖上禁止进入的牌子,作为被遗忘的都市传说,埋葬自己的一切。对于因为兴趣而当上了杀人狂的日守秋星来说,这是精神上的败北,就算会被强烈的羞耻心包围也是在所难免的。 可恶这种心情究竟是什么啊是什么嘛唔是嫉妒吗? 突然唐突地跑了起来。 不,是跳了起来才对。 !? 相对的,少女的跳跃也迅速而准确。 至今为止都显得反应迟钝的猎物突然开始发起飙来。速度和刚才完全不同。少女凭着这两年来持续着狩猎行动的经验,瞬时感觉到危险,马上飞身跃开。 但是还是迟了一点。不,其实她并没有迟,只是猎物的速度更快罢了。 两个身影在空中纠缠在一块。 比起少女那挥舞的爪子,黑衣人的攻击要更快一点。 少女的脑中感觉到一股微妙的违和感。这种程度的速度的话已经反应过来好几次了,但是自己这次明显慢了。有什么不一样。总觉得这个猎物速度的开始方式和自己不一样。 少女还没有来得及发觉真正原因何在,就连忙向着逼近眼前的猎物伸出爪子直抓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武器挡开。然后吸血鬼像是要抱起少女一般向着她的肩口直撞过去。 差点就能够咬住少女脖子的至近距离。但是本来撕咬就是野兽的特性。外号吸血鬼的秋星还没有来得及张开嘴,少女的牙齿已经向着日守秋星的喉咙直咬过来。 呜哇!? 从黑大衣中踢出的中段飞腿把少女的身体踢出老远。 那是弯曲膝盖,像火箭一般翻转身体踢出的一记。 少女用力撞在了铁桥上,就这样向着眼下的河中坠落而去。 黑大衣的身影仍然摆出了中断飞踢的姿势,看着事态发展的同时 啊糟了,我也回不去了啊 也许是向着后退的少女扑过去的时候太用力了,秋星无法再落回桥上,也跟着少女向着漆黑的河流落去。 我是无所谓啦。但是你应该是个真心想当世界第一的笨蛋吧? 在能够远远看见铁桥的河边。 一脸漠然地迎接从河中爬出来的日守秋星的,是那个他称作maki的女子。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和以前判若两人。染成红色的头发,耳上戴着耳环,黑色皮革的裤子和上衣,体态上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与其说是女性,不如说更像一个少年。 给,这是毛巾。我早就有预感,觉得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从女子手上接过毛巾,黑衣人拭擦着吸足了水的头发。 现在是深夜时分。虽然幸好现在没有行人路过,但是这里毕竟是住在附近的居民们用来散步的地方,要是有人倒霉的话,说不定会看到一个奇怪的穿着黑大衣的人影,然后迎来更为倒霉的结果也说不定。这个如果在星期日的白天还会有棒球少年们挥棒玩耍的河岸,原来就处于如此危险的均衡之下。 那孩子逃到对岸去了哦。你不去追吗?。 不,月里(tukiri)小姐的话还是算了。本来我还以为这次应该猜中了,不过如果是这个程度的对手的话之前也有出现过。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是白跑了一趟了。 不,嫌疑人减少了一个,这也算是进步嘛。现在线索也断了,看来我终于可以又回到本职工作上来了。 我是在说我自己啦。难得那么辛苦才把她找出来,你怎么只踢了一脚就完事了。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那孩子就冷静不下来好像觉得自己被她打从心底里看不起似的不过算了,比起这个,秋星,那个孩子的名字,可不是叫月里(tukirl)哦。 咦?是吗?可是不是写成月月里吗? 那个读成朋里(tomori)啦。姓氏应该也是和小鸟游(takanashl,跟鹰无同音)同样的读法吧。因为是连小鸟也能游玩的山,所以没有鹰对吧。而这个因为是能够看见月亮的平地,所以就读作yamanashi(山无)。 唔这个,听起来一点都没有效果音的感觉啊。 难怪会找不到了。黑衣人不禁恍然大悟。 谢谢你给的情报哦~不过还真是遗憾啊,这样的话这段时间可能没有什么可以拜托maki你帮忙的了。maki你怎么办?还会留在支仓吗?能够逃到外县的恶魔附身者毕竟不多,你就不打算来个列国漫游消遥一下吗? 反正我不管到哪里都不会被人找到的,躲在这里不也一样? 呵呵,难道你在支仓这里有了心上人了? 谁、谁要你鸡婆啊。我的事要你管啊!你别顾着说别人,你自己又怎么样?来支仓的目的这下子总算结束了吧?还不快点回南部去? 哎呀,这个嘛,我总觉得应该在支仓这里没错的啊。我不 是说过要找月里这件事只是顺便,我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吗?这个倒好像是猜对了哦。另外在这里交到的朋友也是一个理由啦。虽然是个呆呆的小哥,但是知道一就能推测出十,然后起码有一半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这种洞察力真是了不起啊。而且看上去让人觉得很可靠啊,对了,名字的问题就跟他商量一下好了!朋友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宝藏啊!所以呢,我也会不遗余力地保护支仓的和平的啊,maki~ 黑大衣的男人砰砰砰地拍着女子的背。 从大堤上路过的一般市民惊讶地看着他们。 这里订正一下。虽然这两个人怎么看都是头脑不太发达的本地摇滚二人组,但是还不至于到让善良的一般市民大惊小怪地去通报警察的程度。 究竟你所说的朋友是哪里的变态啊?是人类吗?和你在一起却不会发疯的话,是不是脑壳早就坏掉了啊? 呵。这个世界上可是有些makl你所不知道的不可思议的人物的啦。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再有什么要找你帮忙的话我会联络你的。 日守秋星把女子留在河岸上自己转身离开了。 以上是在十一月初发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恶魔附身者之间的小小争执。 在他们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有着微妙关联性的两个无差别杀人犯月见里朋里(yamanashitomori)和日守秋星就这样相遇,然后又分开了。 两个月后,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的午后四点,月见里朋里被户马的正式逮捕。但是这件事对于日守秋星来说,已经是没有任何兴趣的结局了。 不过还真是危险啊。要是直接在地面上展开的话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如果对方从正面攻击的话绝对会抵挡不住。果然纯正的恶魔附身者性能真是不错啊。 和maki分开之后,日守秋星独自一人踏上了归途。 这里是深夜时分的国道。大概每隔两分钟左右就会有一辆汽车从身边驶过,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片寂静,路上空无一人,跟凌晨一点这个时间的应有情景十分相符。 好了,今天晚上去哪里度过这个慢慢长夜比较好?而且现在这个季节在外露宿好像不太妥当啊。 一边手上拿着装着长柄武器的布袋,另一边空着的手揉着肩膀。 黑大衣的男人一边浑身放松地自言自语,一边在夜暗中走着。这个也难怪。格斗技能的选手一般都是一场决战下来之后就会从崩经的紧张神经中解放出来,这个在道理上是相同的。 不管是常人还是恶魔附身者,这种小休息都是难以避免的。就跟为了准备下一次战斗,下一轮新的生死战,睡眠是不可缺少的一样。 这个时候露出来的绝对破绽。从绝境之中再次回到日常生活,这个时候任谁都会放下肩膀上的重担。但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灾难来临了。 唔不如就像平时那样,找一间民居闯进去吧。反正如果只是在客厅睡一觉的话一般来说都不会被发现。不过,有些时候也会撞见早起的太太,打个招呼。啊 从后面袭来的毫不留情的攻击。想起过去的某段惊吓经历,不禁笑了出来的日守秋星整个人被撞飞了。 这是突然的交通事故。 不知道是方向盘的误操作的关系,一辆时速超过六十公里的乘用车突然从后方撞了过来。车辆的前头直接撞在他的双腿上,身体弹起撞到前挡风玻璃,然后滚过车顶落到了地面。滚了好几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那悲惨的景象就像是被人扔下的垃圾袋。 黑衣人像残骸一般倒在路上一动不动。怎么看都似乎是立刻毙命了。不管是多么厉害的人,面对突发性的交通事故,都是无法幸免的,而且 日守! 如果这还是故意的话那就更加避无可避了。 把黑衣人撞飞了的乘用车门被打开,驾驶员走了出来,没有走向被撞倒在地上的伤者,而是反而从枪套中拔出了手枪一把自动手枪,然后向着黑衣人连射数弹。 真是下手不留情的攻击。. 黑衣人一发也不漏地全部挨下子弹。这也难怪。看他这样子还是不是活着都值得怀疑。 驾驶员迅速关上了门,踩下油门迅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过程不足一分钟的作案。而偶然目击了事故瞬间的便利店店员正在专心致志地给便当调味其实也不过是把早就做好的汤汁倒进去而已连忙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慌慌张张地联系了警察。 十分钟之后 等到巡逻车赶到现场的时候,道路上只剩下了驾驶员发射的弹痕,以及店员坚持说是在那里的地方、可以推断为被害者男性所留下的血痕。 2/r.hf(幕间.石杖所在) 所~~在~~君~!你好啊~~! 十二月到来后不久的一个夜晚。 一如往常,自己明明没有联系却自动找上门的秋星先生。 打扰了哦! 他没有从门口进来,而是爬到了窗口上。 位于福利设施四楼的石杖所在的房间窗子,不用说,离地起码有十米以上的距离。没有阳台,也没有可以用来立足的突起之物。但是不知这个人究竟用了什么魔法,竟然可以在光滑的墙壁上飞檐走壁。第一次来的时候甚至还十分夸张地以打破窗玻璃和防止跳楼自杀用的格子窗框打碎了。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简单地用不法侵入来形容了,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恐怖活动。 不过现在天气还真冷啊。啊,窗子?要不要开一会儿来换换气?还是说太冷了关起来比较好? 立刻关上。还有,马上回去。 什么嘛。最近的工作都充满紧张感,人家都累得不行了啦,就让我在这里放松一会儿嘛。 黑衣人说着扑通一声瘫倒在沙发上。就连在修学旅行之中情绪处于兴奋状态的男生也不会干的事情他却若无其事地做了出来。 秋星先生,你不是没有在工作吗?都是在玩而已吧?哪里来什么充满紧张感的工作呢?那么,你说的慰问品是什么? 唔之前不是有透露过一点口风吗?比如说,少年们常常一脸想要得不得了的样子咬着手指看着的小号啦之类啦还有就是附有过气声优的签名的初回限定盘之类啦还有就是因为年少轻狂在垃圾堆里翻出的别人不要的乐器啦剑啦吉他啦之类的没有什么用却能勾起别人伤感的某些东西? 好了,这下知道他肯定嗑药了。 从你的说法看来,至少那不是食物了对吧。该说是完全没用的东西呢,还是陈旧的迂腐之物啊,难道是二十年前的旧地图? 正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哪里都已经绝版了啊。我可是拜托认识的女孩子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呢那孩子好像刚好也在找这个。我说想要八十年代前后的地图,她就说我手上已经有了。该不会她是个地图狂热者吧。好,就是这么回事,所在老师请笑纳吧。虽然不是正本,只是一张复印件,所以看起来也没那么花俏。 想也没想就接过那张复印的地图。虽然只有一张a5打印纸大小,但是却让人不得不在意。匆匆看了一遍之后,发觉和预想中的一样,地图上的标示跟现在大不一样。 是吗。原来那家伙的家是这么大的啊而且周围好像还有别的房子的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么荒芜的田地和森林的呢? 你是在说支仓坂郊外的森林吧?听说以前是名门望族的人们居住的呢。据说周围的那些房子是给家中的佣人以及亲戚居住的哦。据说如果姓氏之中没有鸟啊鱼啊之类表示动物的汉字的话就不会雇佣,难道他们家的人都讨厌人类吗? 秋星先生哈哈地笑了起来。 虽然他这 么说,不过其实复印过来的地图上并没有提供这么详细的信息。 但是迦辽府的规模在以前不知在哪里看过的地图一致。之前看见。的地图上只是记载着私有地的标识,现在手上的这一份则比较详细本馆以及别馆的略图都可以在上面看到。 现在迦辽海江所居住的地下室,以前好像是跟大宅距离较远的一处储藏室。 能从地图上看出来的就只有那么一点了。如果还想知道有关迦辽一族更加详尽的情报的话,看来只能问对于当时的情况比较了解的人了。 不过,知道这么多也足够了吧。因为自己本来只是想知道以前的迦辽府邸到底是怎么样一个规模而已。不用调查得那么认真的。至少,现在还没有那个必要。 那么最近这边怎么样了?听说能图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个在c县之中要论不对劲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男人,竟然十分爽朗地提起了支仓方面的话题。 日守秋星。发觉这个在八月相遇的可疑老兄原来是大范围通缉的杀人犯这件事,是在刚进入九月不久之后。 那天突然看见交通灯附近的广告板上贴着一张海报,究竟是用来表明我们不屈服于权力的意志的呢,还是表示要和权力友好相处?不过不管那边这样一张东西也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了。这么想着瞄了一眼之后,竟然发觉那是这个男人的通缉书。 该怎么说呢。其实在正式发现他的身份之前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类似的气息了。所以现在再大喊杀人狂归来了!抓住他!之类赶他出去也觉得没有必耍。而在十一月的地下铁事件中得知了这个人为什么会成为杀人狂的真相之后,就更难狠下心来赶他走,于是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现在。 能图的工业区变得越来越闭锁了呢。那边的居民就算在路边被人殴打折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出来。你看,那里不是即使只窝在那个区域里也能过活的吗。听说只有运送日用品的卡车以及往返于工厂以及住宅区的巴士在出入。在住宅区那一带的入口处路边还停着巡逻车,我经过的时候去看了一下,基本上出入都要接受盘问呢。 那样未免太过夸张了吧。能图的工业区不是在山坡上吗。大的国道只有那么一条。难道就连那么一条也要封锁吗?哼,看来这家伙还真的打算建立个什么秘密基地啊。 秋星先生躺倒在沙发上露出了不祥的笑容。 能图的工业区那边出现奇怪的事态是在九月快要结束的时候。 首先是那里的居民都是恶魔附身者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开始在社会上流传,回过神来发现居民们都已经受到了这种谣言的毒害,到了十二月的现在,那个谣言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再去怀疑了。 本来一开始是在能图的工业区之中开始散播的传言说某一栋大厦的居民全部都有着相同的脸这个怪谈开始被人们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已经成了席卷整个工业区的怪谈了。 我之前也听说过那里本来就是个怪谈特别多的地区。为什么偏偏只有这一次演变得这么严重呢。 那当然是因为这次的谣言连周遭的地域也受到了影响啊。至今为止的所谓能图的怪谈都是只在住宅区内流传而已。由于没有泄漏到外面来,所以周围的人当然就不知道了。 啊原来如此。所在老师感觉还真是敏锐啊。 秋星先生说着在沙发上骨碌地打了半个转。就像黑豹之类常有的动作一般。?咦这么说来雾栖君呢? 然后。这只黑豹像是现在才发现雾栖不在这里似的,撑起身子向着旁边的房间探头探脑。 那家伙出去了。据说是到随便找的女人的家里去了。没有钱了,所以晚饭钱也付不起。 什么嘛。那不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晚饭吗。唔不过随便的话可不太好啊。雾栖君对女人很花心吗? 要说很花心呢,好像又不太对。那家伙的做法还是满认真的。虽然动不动就动情的特性是有那么一点。似乎本人算是比较善于控制,不会太过分也不会太保守,看到可爱一点的女孩子就会喜欢上的说。 呵,看来可以说是男人的模范嘛。 是这样吗。不过相对的,好像也没有女孩子跟他认真。那家伙的感情与其说是一意孤行,还不如说是蜻蜒点水,浅尝辄止。虽然喜欢很多人,但是似乎不会有真正爱上的人呢。 口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如果那家伙真的遇到自己深爱的人的话,作为他的猪朋狗友,自己倒是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他。像这样的男人是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住家男人的,因为本身就是个浑身充满了责任感的人。 哦那么少年你又如何?有恋人吗? 这个难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如果你想听别人的情事的话我是不介意说啦,要听吗? 唔,虽然有兴趣,但是还是算了吧。所在老师你的话似乎特别容易冲昏头脑啊。因为平时总是绷着脸的男人怎么会突然笑着想要说这种事呢!啊啊,现在这种happyending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啊?!该不会其实早巳经到达终点了吧!可恶,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幸福结局来刺激我啊! 黑衣人在沙发上舞手动脚地大叫着。 看上去好像很不爽却乐在其中,看来还是心情不错的吧。 是是是,回去的时候记得把垃圾清干净再走哦。那么秋星先生你又怎么样?笨这一点暂且不论,只要闭嘴不说话的话,你看起来算是蛮有魅力的嘛。 唔 突然像被关掉了开关似的,日守手脚拍打机突然停了下来。 秋星先生伸直了缩成一团的脊梁 我对三次元的女人没有兴趣。 说完之后,又加上了一句 其实我根本对女人没有兴趣! 这样子大叫着的他又再向着墙壁做了个半翻身。 哦那样啊。 等一下,你干吗连椅子一起移到房间角落里去啊,少年? 我不想被奇怪的细菌感染啊。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冷冷地看着他。秋星先生绷紧了表情,把瘫倒模式切换到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模式。 晤其实我是来找所在老师你商量一件事的。 似乎他是说真的。 虽然是不相关的话题,但是这个男人口中所说的对女性没有兴趣这句话其实意思上有点不一样。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其实是他。 这个男人只是单纯地对于某个特定的女性所放的感情太深,所以根本不把其他女人当成异性看待而已。 然后 这一天日守秋星带过来的所谓商量的话题,实际上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事情。 你说你想要一个外号? 没错。我想不知道所在老师你能不能用你的审美观帮忙想一个帅一点的名字? 用充满期待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变态。 据说是因为本来就希望想一两句登场时用的好听台词,偏偏最近的恶魔附身者们口中所说的台词又帅气得要命,害他就更想要一个让人惊羡的外号了。 该怎么说呢至今为止自己也经常会为遇到不少奇人怪事而叹息,但是今天晚上真的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惊讶。现在可是午夜零时啊?哪个世界里会有正常人像自己这样,被一个在这种时间来到自己家里的怪人拜托这种怪事? 既然事已至此,与其在这里诅咒自己命运不济的话,还不如赶快给他取个名字然后把他赶回去比较恰当。 你不是已经有吸血鬼啦不死之身啦这样的了吗?那样也不错嘛,够了啦。 可是听起来好像很弱啊我不是要这种模棱两可的名号,想要更特别的啦。所谓别名嘛 别名也就是说假名吗。唔 唔那么吓破胆怎么样?听上去蛮强的嘛。 哇啊!?简简直超出我的期待!想不到竟然可以立刻到达这个程度啊但是大哥哥我希望能够朝别的方向想想看啦! 别的方向? 明明自己没有任何头绪,可是却诸多挑剔。 不过,人名之类的不行吗? 那么,就只能根据目守秋星的特性想个有象征意义的名字了。 秋星先生的特征吗外表又是这样一个黑衣怪人。啊,这么说来,其实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秋星先生你会拥有不死之身呢? 所谓长生不死的吸血鬼。 传说之中不,其实是本人这么自称的这个男人,的确有类似这方面的特征。就算被逼入万劫不复的绝境,第二天也能若无其事地出现。虽然不死之身什么的说法有点夸张,但是那种强韧程度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不,我也会死的啊。要是心脏或者头被割出来的话那当然不可能活下去了。啊,原来如此杀也杀不死跟早就死了所以杀不了,是两回事啊嗯,我就只告诉你一个人好了,少年。我其实只是让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也死不了而已。 呃? 越来越搞不懂了。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纯粹的精神论,但是这个男人却把这种纯理论应用到了实际场合之上。 当看见他被人从背后推进了地铁轨道,被迎面而来的地铁列车撞了个血肉横飞的第二天,他突然又哟~的一声从窗口外面探出头来,那个时候所在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也就是说,我不是不死,而是不灭。就算不是不死之身也能够证明不死的哦?只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死不了的话,别人就会说那个人拥有不死之身了吧? 所以啦,那方面的能不能再说得详细一点啊。秋星先生你所说的话当然是正确的,只要没死的话就是不死。可是一般人要是被列车撞或者被人从楼顶推下的话旱就变成肉碎了。这些事情秋星先生不是都经历过了吗? 嗯。杀人狂点了点头。这个人虽然是恶魔附身者,但是其实程度并不深。如果按照奥里加的判定方法的话,应该是介于b和c之间吧。受伤的话会流血。流血到了一定程度的话会失血至死。如此接近正常人类的身体,怎么可以实现不死呢?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解释啊。动物本来就是很难死去的生物,其实呢,只要是速度的问题啦,所在君。比如说,对了 日守秋星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他的不死论。 不管遇到什么绝境都能够活下去的生存能力。 以不灭为傲,地上速度最快的恶魔附身者的存在方式。 ◇ 你看,就是这么回事,不管是谁都能做到啦。 根本不可能做到嘛。日守秋星的存在方式,简直就是字面所说的烧毁脑子的死亡行为。虽然他用充满紧张感来形容,但是这种词语未免太过不够力度了。 不对比起这种肉体问题,更让人吃惊的是那过程。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这种方法生效?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过程,才会让他觉得这样的方式能够不断实践下去?深入想像的话,真的会让人疯掉,所以这件事还是干脆忘掉的好。 也就是恒温的血造就的效果是吧唔?要是说恒温的秋星的话 脑中突然闪过某个恒温的符号。在某个创作神话之中,甚至被当作幽闭火之神的牢狱的、一个有名的灼热的恒星。 那个,有这样一个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明明直接摊出来就可以的,却故意小心翼翼地问道。 几分钟之后。日守秋星满意地握住了他的手。 就用这个太完美了。太好了。这就足够了,所在老师!ok!其他细碎的配合工作就让我来做吧!不,光是这个名字已经能够大获全胜了!至少已经赢了月里了啦! 这样就可以了吗?可是这种风格有点古老了啊 这样更好。所谓的风格当然是有点难为情的更好啦! 那么再见了!秋星先生十分高兴,说完之后就若无其事地从窗户跳了下去。 在关窗户的时候顺便看了看外面,可是已经看不见黑衣人的身影了。不过他是个怪人,现在肯定在城市某个角落的大厦之间到处弹跳着吧。不过 究竟怎么样呢。我个人觉得还是吸血鬼这个名字比较适合他啦 不过算了。今天晚上两个人合力创造出来的这个外号会不会为人们所流传这一点,就要看他今后的活跃程度了老实说,那个人的所谓活跃,不管理由是什么,方式都只有杀人这一项而已。自己不会站在他这边,对于他的行为持否定态度,但是作为无力阻拦的立场来说,也只能祈求他的这种狂想能够早一刻结束。 3/现在(三零零四年.十二月末) 支仓市警察署方面对于户马的的处理十分细致。 所谓的细致并不是纤细的意思,而是盲目触碰的话说不定会引发爆炸的那种脆弱,以及她那种不管周围情况任意妄为的性格,必须要小心处理才行。 从本厅派过来的她的职务是巡佐,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个架空的职务。听说本来是公安二课负责取缔劳动争议或者极左活动之类的专职人员。但是从支仓市刑事部搜查一课的今井敦来看,这一点经历也充满了疑点。 不过属于精英组这一点应该是不会有错。户马的的年龄是二十五至三十。能够在三十岁之前这个年龄段成为巡佐的就只有精英组的人。一般人会在管辖区的地域课进行研修性的任务,经过一年的研修之后,就作为警官分配到该管辖署内。之后,大学毕业一两年就、能够得到参加升任巡查部长的考试资格,以数百倍的竞争率取胜之后就能登上巡查部长之位。通常到了这个时候就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巡佐的职阶更在这个职位之上,那是因为精英组的任在进入警署的时候就已经是巡佐的位置。 所以户马的是精英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却作为暂时性的特例分配到作为古巢的公安部门,就凭这一点就让人不禁觉得她的身份实在不简单。她肯定不是单纯的精英组。要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当后台的话应该不至于会得到这么大的特权。 而且据说支仓市警察署的署长口中还传出过如果给户马的巡佐盯上了的话还是赶快辞职回家为好的传言。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学生时代,因为受朋友的所劝踏上了警官这条路,现在已经成了警查一课的刑警。对于今井敦(二十九岁)来说,与其说户马的是高不可攀的人,不如说是空想中的英雄或者说是怪物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一名女性罢了。 今井搜查官,十一月初发生的肇事后逃走的案件调查书,能不能帮我拿过来? 而这个女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自己上司的这种倒霉运气,今井敦到现在都还没能够接受。 户马的从本厅那边带过来的同事一共有四个人,日夜跟他们一起成立了二个奇怪的搜查本部,暗中活跃。 他们被称为户马的之四下仆,给人的感觉十分强悍,与其说是公安二课,更像是搜查四课的刑警。实际上他们跟支仓市警察署四课的人都很熟,连午饭都在一起吃。 户马的光有他们还嫌不够,还擅自把本来只是随波逐流成了刑警的今井敦编进了自己的团队。 简直就像是卖身一样。从巡查部长那边既没有事前的通知,也没有时候你就视死如归地去吧的安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给户马的喊住了喂,那边的,今天你来开车吧。王冠的车我还开不惯。 唔来复线大致是属于此类的吗。(来复线:为了提高射击精度,枪 膛中有多条来复线。发射时子弹侧面与枪膛接触的地方会留下相同痕迹,据警方可以借此来调查手枪种类。)虽然作为判断材料的话有点不足,但是能够收集到这么多已经算是足够的了。今井君,你去联络一下彼野市警察署,把藤悟木更配备的那支枪的使用纪录拿过来。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今天恐怕对应会迟一点,偏偏又是这样的日子。 那样也没有关系。这个只不过是用来制造既成事实而已。那边的对应越慢,对于我们来说就越是方便。 户马的巡佐参加了好几个搜查本部。 其中之一是她作为搜查主任官发布指示的类激化物质异常症相关搜查本部,通称灵柩课。当然这种称呼是出于挖苦。因为他们通常直接把嫌疑人变成尸体送到医院才得此俗称。 其他的搜查本部都是一般性质,她作为搜查员参加工作。不知她从哪里打听到的,只要一觉得可能跟a异常症患者有所关联,就会立刻飞扑讨去。署内的刑警们其实都对她相当不满。毕竟这个女的可是向着署长也敢扔汤匙的暴力化身。在她手下做事不管是压力还是反感都积聚了不少。 然后,在奇怪的公安巡佐和支仓市警察署的善良警官们之间充当着桥梁作用不,至少应该是润滑油的,应该就是自己了吧。今井敦不由得这么想。 主要来说就是每当户马的想要乱用署内财产的时候,作为她的使者去取资料或者令状,就是他的工作。 那个户马巡佐,现在巡佐担当的是月见里朋里的搜索是吧?为什么要调查两个月前的发生的肇事逃走事件呢? 这个嘛我其实也想专心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啊。但是你的上司那里给我安排了多余的工作啦。能图的绑架事件,你也知道吧?他说很大可能是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的所为,所以让我借两个人给他。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看一借就借一个月了啦。这样的话不管哪边都会觉得头疼不是吗? 啊、是也就是说怎么一回事? 那就只能尽快解决这件事啦。啊,对了,你跟彼野警察署联络的时候,如果他们知道藤悟木更巡查长的联络地址的话,顺便帮我问一下。啊,不对;应该是前任巡查长才对。 户马的站了起来,匆忙离开了搜查一课。尽快解决这件事这是实在不太想听的户马的特有的口头禅。在断言要尽快解决事件的时候,户马的已经不是警官,而是军人了。要是石杖所在的话一定会说这是番茄突击模式,然后第一个逃离现场。 呜呜真想翘班算了 到了明天肯定又要参加那些忍不住怀疑自己眼睛的现场检证,然后又要被迫写那些报告书。 被留在这里的今井敦一边摸着胃部,该怎么说呢,直到现在才发觉至今为止的刑警生活是多么的快乐啊。 偶然抬起视线,只见窗外是一片雪景。 从早上开始下的雪,早已经把城市染成了一片银白。 ◇ 没错,考拉丘的办公大楼。有一个叫做西口大厦的和叫做hayashi大厦。就潜伏在这两座中的一座之中。查找一下线索进行监视,到时若是发现什么举动的话立刻联络我。现在另一件事也很紧急,我得马上过去。那边我会尽快搞定,你就在这里等着好了。还有就是,那个很活泼的孩子,是叫贯井小姐吧?把那孩子也带过去。这次的患者可以做个不错的除魔例子哦。那么拜托你了。难得这个大除夕夜要是死了的话那就未免太浪费了,明天一早我会等你来拜年的,记得不要太勉强哦。 户马的切断了手机的通话,然后把视线放回了望远镜之上。望远镜的前端被不断落下的雪遮盖,视野中的三层娱乐设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十二月三十一日,正午刚过。 距离目标的三层建筑物大概五十米远的地方,隔着六车道的马路对面一座十层高公寓的某个房间之中,户马的正和两名部下在这里监视着某个绑架案件的犯人。 巡佐,听说藤悟木更的家宅搜查令已经发下来了。要不要联络搜查主任官? 现在吗?怎么可能。就算他说没用我们也不会就此罢休,而且要是他现在过来的话我们夜麻烦。人一增多的话就有可能给里面的嫌疑人发现。要是这样的话你以为他还会出来吗?要是什么都建立特别搜查本部的话,恐怕手续还没有办完天就亮了。而且从彼野到这里不是要两个小时吗?等去那边的人回来的时候恐怕里面的三个人都被杀了。 那么,就这样干吗? 虽然做法方面有些强硬和不礼貌,但是还是我们自己来处理吧。我没有打算要争功,但是毕竟这也是我们工作范围内。虽然这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不过,里面被绑架的居民说不定有可能是恶魔附身者啊。当然不能放着不管了。 户马的正和部下一起追踪某个绑架事件的嫌疑犯。不,正确来说只是在监视而已。毕竟逮捕令还没有出来。虽然应该在今天的正午时分已经出来了,但现在不是能够等到逮捕令出来再行动的情况。因为嫌疑犯又再绑架了能图工业住宅区的一个居民,然后将其带到了自己所潜伏的娱乐设施之内。 可是为什么要带来这种奇怪的地方呢。地下一楼是停车场,一楼是书店,二楼和三楼是游戏中心。所有楼层都架空,从上面的楼层可以把下面的楼层一览无遗。也就是说在第三层的话就可以把店内的情况看个一清二楚啰? 阶梯式的架空楼层。形状看上去就跟梯田差不多。 这座娱乐设施就在连接高速公路的国道边上,周围并没有看见民居。 在这个只能乘车过来的六车道公路的旁边,并列着成排规模庞大的购物中心。只是其中大半都处于休业状态。正在营业的只有一些商场,看来像这家娱乐设施这么大规模的点子都已经从昨天开始停止营业了。 这一带因为比较接近高速公路的人口附近,所以建筑物和建筑物之间的距离一般都在三十米到五十米左右,甚至有的距离接近二百米。这种拥有比建筑物本身还要大上几倍的停车场的优越地理条件。在c县西部的商业区之中是属于非常罕见的。 就在这个半径五十米之内空无一物的平地之上,犯人所潜伏的娱乐设施正孤单地耸立在那里。 设施周围的停车场内停放着好几台乘用车,但是都已经深深埋在雪中。在向建筑物的业主确认的时候,得知地下停车场中还停放着业主所有的敞篷车和大众越野车,以及其他六台乘用车。因为这个车场还提供给熟人使用,所以即使里面没有人,停放的车也有一定数量。 由于潜伏在建筑物之中的犯人所用的车就停在地上的停车场上.所以很容易就能够掌握动向,但是只要下到楼下停车场的话,就要多少车都有。 地上的车只是个幌子,恐怕地下的车才是真正的代步工具吧。 但是,今天天公作美,从早上开始就下个不停的大雪让行车变得艰难,从地下停车场到地上的坡道也被雪覆盖了。 应该到时间了吧。对方只有一个人。只要有一发闪光弹的话就能制服了。 巡佐,已经确认过了,那个在能图进行调查的人,的确就是藤悟木更巡查长。她频繁地使用调查的名义进入能图工业住宅区,采访过当地好几个居民,这些都有目击证人。据说被绑架的居民就是这样被带上了她的车子,然后被带到了杀害现场的。 按照原本的节拍只是每个星期一个人而已,现在到了年末却发展到一天一个人知道那座店子可以使用之后就开始大量增加人数,这到底原因何在呢?不过这个应该是逮捕她之后才能进行的工作了。 好了,就我自己确认所得的结果。里面被绑架的人质应该有四个,你们呢? 我这边所确认的人数也没有超过四个。 我也是。那么就把包括嫌疑人在内的人数当作五名吧。关于这方面的监视工作,不会有人比户马小姐你更厉害的了。 正用望远镜的户马的的表情开始笼罩上一丝不满的阴影。 就像同事所说的,她在各方面所取得的成绩都十分优秀,而最为得意的工作不,应该说唯一能够用鬼斧神工来形容的作业,就是通过望远镜进行的现场情况测定。就连户马的本人也觉得这一项特技实在是太过没有情趣了。而那之外的能力她都是通过钢铁般的意志努力取得的,不能称之为先天性的特技。 可是巡佐,为什么藤悟木更要绑架能图的居民呢?她可是彼野的刑警啊,根本没有来支仓这里的理由。 应该说是前任刑警才对。十月份她开始持续无故缺勤,放弃了身为巡查长的职务。由于觉得今后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对彼野警察署造成诸多麻烦,所以昨天已经忠告她在十月结束之前递交退职申请。她是举报之前那个吸血鬼的人,但是在嫌疑犯被捕之前自己的女儿却遇害了。自从那之后她就成了极端的非拥护派。 非拥护派。认为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不是病人而是生来的犯罪者,不承认司法制裁方面拥护态度的运动。行动性强的非拥护派积极地排斥感染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变成了恶魔附身者的人,然后把这种感情诉诸不输给对方的暴力行为。 对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的复仇是吗。但是即使如此,这个也应该跟能图的居民没有关系才对啊。 当然有关系了。能图的人不是全部都是恶魔附身者吗?虽然不知道藤悟木更对这个传言的相信度有多少,但是现在都已经做到了绑架他们并将枪口抵在其后脑开枪的地步了,这肯定是因为心中的怨恨所致吧。 不过 这样也还是很奇怪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至今为止的做法一个接一个绑架然后收拾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一次过把四个人集中在这种地方呢? 嗯,就像是用来当人质一样。但是却没有犯罪声明。或许那根本不是针对警察方面的挑衅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户马的的声音不禁顿时变冷。 她从望远镜上移开视线,立刻开始穿上避弹衣。 咦。怎么了,户马小姐咦?啊!?那、那个穿着黑大衣的家伙正从正面走向店里呢!一般人一看就会知道这里正在休业吧!? 是一般人吗!?来得真不是时候巡佐,究竟要怎么 准备短机关枪。你们在这里待机,要是有变化的话随时通知我。 户马的穿上了避弹衣之后,立刻套上了外套说道。 只见她义手拿着放在收纳箱里的短机关枪,一秒也不浪费地向着出口走去。 直到刚才她还说要制服罪犯的话只要一发闪光弹以及藏在怀里的自动手枪就足够的,但是现在的行动却明显不一样。就在她看见那个正以走路没点正经的脚步向着这个无人的娱乐设施走过来的人影时,背脊上顿时掠过一抹恶寒。不使用现状拥有的最厉害装备的话实在不妥。光是一把berettam92的话性能相差实在太远了。 她并不知道那个身穿黑大衣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是一般的过路客、还是犯人的协力者,是敌是友,这个时候都还不清楚。 能够确定的只有一点那个男人是个勿庸置疑的犯罪者。透过望远镜看到的那邪恶的嘴角,户马的的直觉告诉她,他起码杀了数以十计的人。 可恶!果然不应该采取什么安全策略的啊! 为了监视而准备的房间离目的地实在太远了。 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让她出了公寓之后还绕远二百米的路去走人行横道。只能选择直接冲过单边各三条行车线,一共六条车道的马路。 现在是公寓的六楼。要出到外面大概要三分钟。穿过道路用一分钟,到达娱乐设施要一分钟,不,考虑到现在路上都是积雪,还需要再加上一分钟这个时间已经有够绝望的了。 血债血偿。 用报复来对抗报复。 那就是日守秋星的行事模式。不过其实这也是人类肯定会有的感情。憎恨就是这样形成连锁反应的。 本来日守秋星对于自己被车撞倒之后还被乱枪扫射这一点其实并没有怀恨在心。只是单纯地因为说不定将来也有可能出现这样的阻碍,让自己的工作无法顺利进展,所以必须排除这种极其机械性的理由,才会来到这座娱乐设施。 果然不愧为maki,有关支仓的恶魔附身者情报的话,绝对无人能出其右了。 不断降下的雪形成了巨大的坟墓。 宽五十米,高十五米的混凝土三层建筑物。在没有电灯的入口,穿着黑大衣的杀人犯轻快地拔出了长柄的武器。 那么,各位绅士淑女们,现在是表演时间!作为一个恶魔附身者,必须要惩罚同为恶魔附身者虐待派才行。 武器被用力挥起。日守秋星举起武器,想把切断了电源的自动门一刀两断结果失败,于是飞起一脚把门打了个粉碎,走进了娱乐设施的店里。 入口所在的侧面三层都是装着落地玻璃窗,就算没有电灯,室内也很明亮。虽然不巧因为下雪的关系,太阳变得有点黯淡,但是刚好衬托出一幅十分符合废墟感觉的光景。 一楼是书店。这里空无一人。于是踏上店中央所设的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向二楼、形状就像一个大型箩筐的集中型游戏中心。夹布娃娃的游戏机、能够同时容纳十人进行的扑克游戏、赛马等等,就算有暗杀者躲藏在阴影中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楼层。这里也没有异常。于是再走向三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在楼层的另一端,微微弯曲成弧状的楼梯通往最高层。 当登上那段楼梯时,秋星咻的一声吹起了口哨。 三楼,对战型格斗游戏、射击游戏,以及现在还十分受欢迎的电视游戏楼层。 落地玻璃窗的男一面、外面是一片美丽的雪景。 相反的,室内却是一副惨不忍睹的儿童虐待的地狱画卷。 为什么你还活着啊? 那里站着一个身影。 右手拿着自动手枪,左手抓着一个十岁左右咬着口塞哭着求救的孩子,藤悟木更前任刑警(三十五岁女性)的身影。 如果还要详细记述的话,在楼层的角落之中入口之外的各个侧面分别绑着三个孩子。从日守秋星的角度来看的话,分别分布在正面、左、右三个方向上。 哎呀,好久不见了啊,木更!这样子两人能够互相面对面,应该是在护送途中木更你射杀驾驶员,想要就那样杀死我的那次以来第一次吧?我还以为你既然已经干得那么彻底了,肯定已经能够放下怨恨,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刑警了呢。 是的,我自己当初也是这么想。要是没有在这个夏天听见你还活着的消息的话。 充满了憎恨的声音。 藤悟木更左手抓着的孩子痛苦地扭曲了脸。 这也难怪。藤悟木更的手像鹰爪一般钳住了小孩的脖子,指甲毫不留情地掐进了皮肤之中,鲜血直流。 流血不只是那么一处。藤悟木更的衬衣上还有一块远远看去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血迹。 她手上抓着的孩子,还有在房间角落中被绑着的小孩,每个人的脸都肿胀着,嘴唇上滴着血,严重一点的甚至整条手臂都被绷带粗鲁地包扎着。施行了过剩的暴力之后又担心万二死了的话会麻烦,于是就马上进行了应急处理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吧。 真是残忍啊。孩子们可是无辜的哦? 恶魔附身者没有人权可言。这些家伙全部都是怪物,就跟你一样 第四章 vt.in day dream 二月十四日,跟日历上的说法一样,是节目之一。 谢肉节,或者复活节,请随便选一个好听的名字吧。 感谢和欢喜化作花瓣,犹如风暴一般散开。 把甜蜜的决心,换作鲜红的砂糖涂上。 好!那么我们来一场大扫除吧! 用笑脸回应,伸手拉开了铁门。 二月十四日对于她来说是体育节。 可以没有任何顾忌,放弃任何慈悲,轻轻松松地表白心情的日子。 但是一旦突击,就会化作肉碎怀着这种心情,把一切押在一场赌局上。 不管本来的缘由是什么,从三年前开始,就是这种想法。 当然,今年也不例外。 ◇ 故事完结之后的白日梦。 某个少女所看到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梦的所在以及延续。 (2005年.二月十四日) 从奥里加纪念医院那里收到了紧急信号是在连草木也在睡觉的凌晨丑时三点。刚过凌晨三点的这个时刻,离黎明还有三个小时左右。 户马的收到联络并不是因为她是警官,而是因为她那奥里加纪念医院保安管理局特别顾问的身份。接到联络之后她马上安排直升飞机,赶赴n县郊外其实也就是大山里面奥里加纪念医院。 联络户马的的所员情绪极不稳定,对话的内容也显得支离破碎。 十三日二十二时,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引起了暴动。 一开始发生的时候只是c栋患者引发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纪律违反行为,但是很快传到了b栋患者那里,不知是不是预先预谋好的,患者们一拥而上。团结一致的患者们的行动精确,非常有纪律性,奥里加纪念医院的所员们不得不放弃了b、c、d栋,退避到a栋。十四日凌晨零时,中央病栋(a栋)的三楼以下已经被占领,但是由于保安部队的出动,形势开始逆转。b、c判定的患者们引起的暴动开始得到控制。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太迟了。由于患者们的煽动,有c栋患者把d栋的锁解除了。出现在d栋最里面的少女让事态来了个大转变。 凌晨三点。 由患者们所引发的暴动以这一时间为界线,转变成了单方面无差别虐杀。 因此,自己现在身在n县山岳地带上空二千米。 状况就是这样。这次特别允许携带武装,自己的命自己来保护。 啪啦啪啦噼里啪啦地发出着轰隆声飞在高空之中的直升飞机坐席上,户马大姐递过来一把小型的手枪。 不,我不是问这个!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跟我没关系的吧?这次真的跟我没有关系的吧!? 虽然已经用尽全力拼命摇头挣扎,但是可悲的是双肩却给安全带捆绑得死死的,丝毫不能动弹。 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一分钟之前还在睡着香甜懒觉的,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户马大姐带上了这架飞往地狱的超特急飞机上! 有什么关系嘛。之前我说还没有去过那种游乐场的时候,所在你不是很爽快的跟我说下次要不要一起去的吗?这次其实就跟那个差不多。不过,难得的第一次约会却是这种山坳里的研究所,我也觉得是有点不妥啦。 那是讽刺!是讽刺来的啊!我对老鼠啦猫啦什么的一点兴趣没有!对了,户马大姐你想坐的不是云霄飞车吗?奥里加里没有那种东西的啊。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游玩的地方不是吗! 哈哈哈哈,有什么关系嘛。一定会很好玩的,至少惊吓度应该可以拿满分。 这应该是全世界最不想要的满分了。 你干吗还笑得这么若无其事呢!那、那么你是真的打算要把我带到d栋去了!? 啊不,不要这么生气嘛。老实说,奥里加的里面可是极度机密啊,要是带我的手下去的话要办很多手续。三十分钟之内能够带进去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麻烦。 啊不、不、哪有 对方那出乎意料之外的话让思考顿时停止了。 户、户马大姐竟然这么认真地给我道歉这、这个从别的意义上来说应该才是最应该感到不安的吧?就像那个、明天我要结婚啦之类的 啊,这么说着快到了。听好了,那把枪里装的是麻醉弹药,只要打中就一定会有效。对于完全是外行人的你我不会要求你射中的。只要一被人抱住的话就马上扣扳机。这是足够致死的神经毒药。根据昨天的资料这类药物测试还没有做过,所以应该没有免疫力才对。 这种东西怎么能叫做麻醉药啊,户马大姐而且,要是对方不主动抱住我的话呢? 这种情况你就放弃吧。好了,要下去了。你是我的王牌之一。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直升飞机停在久别重逢的奥里加纪念医院中央栋的上空之中。 户马大姐两手握着漫画中才有的大型自动手枪,然后把更有漫画风格的弹药筒搁到了肩膀上。那是一把对战车用的火箭轰炸筒。仔细一看的话手中的枪也不是她经常拿着的那把berettam92,而是有着世界最强自动式手枪之称的deserteagle。 唔 不,这支枪要想用两手来握的话未免太过勉强了吧。只见户马大姐的双手就像拿着沉重的大秤砣似的,虽然看起来帅气,但是命中精度实在值得担忧。 这个喜欢火药的家伙难道就这么喜欢大火力吗。一边在心里暗想一边从屋顶进入中央栋,然后又想其实还真有这样的人啊。 变形十分严重的走廊。地板和墙壁以及天花板,到处都是破碎的人类的身体。 有的像是被当成食物似的咬了个支离破碎。 也有的像积木一般被解体,里面既有所员,也有患者。 恐怕就连在奥里加的八百人之中运气算是最好的他们,也只能逃到这里,在没有抵达屋顶之前就被某个东西杀死了。 隆隆 摇撼着中央栋的局部性地震。 只要一想到这究竟代表了什么,而下层又发生了什么事的话,户马的的装备还算是弱的了。 户马大姐。还有其他生存着的人吗? 活体反应还有七个啊。其中一个肯定是那个了。这里闪光的是我们。c栋有一个,b栋一个,d栋一个。剩下的 最后的那句话就不用说了。 这里是最上层二十五楼,扭曲的通道另一端出现了一个可疑身影。 穿着d判定患者服装的男人,看到新到来的猎物之后不禁露出了满脸笑容。 仓密目瑠夏!(此处jpt版翻译为仓密米露卡) 户马大姐立刻扣动deserteagle的扳机。 性能方面轻松超越berettam92,光是擦过人体就能让肉体受到巨大损伤的44口径子弹,向着这位叫做仓密的d判定患者发射了。 眼前是一面血海。 被切成四角形的铁制通道。地板被深及脚踝的宽阔水洼淹没了。 让人联想起柔软果冻的红色水面。有这么大的出血量,却没有发现一具人类的尸体。好像只是某个房间中流出来的血液淹没了整个d栋全体所有地板一般。 石杖火铊就站在这一片红色的地毯上。 这是一个把玫瑰的纤细,雏菊的楚楚可怜,以及向日葵的光芒四射感觉等等这些本来互相相容的要素完美地融合到一起的少女。花一般的美人。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用这个句子来形容的了。今天是她的十七岁生目。两年前还是一个天真纯朴的少女的她,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婷婷玉立的女性。 但是这 只是外表、肉体方面而已。 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有一个跟她外貌很像的少女。 少女的名字是午宫琉石榴。 在这个d栋之中她是最为讨厌石杖火铊的患者,就在她正准备逃向中央栋的时候被石杖火铊喊住了,然后成了听见她宣告一个人也不会放过的可怜牺牲者。 你肯定是疯了,难道你真的想一个也不剩地把这里的人全部杀光吗? 午宫琉石榴用紧张而且充满了憎恶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怪物。是应该选择就这样逃走被杀呢,还是应该选择勇敢应战取得一丝活路? 现在的她正陷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判断之中。 然后 啊呀,你说话还真好听呢,午宫小姐。在这里住了四年,还没有疯啊。那样的话活下去不是很痛苦吗? 石杖火铊露出了冷冷的微笑。她和午宫琉石榴隔着血海对峙着。这种对峙发生在立场上、能力上、以及精神的存在方式之上。 已成定局的猎手和猎物。 跟拼命想办法想要活下去的琉石榴不同,火铊这边完全没有感到半点焦急和恐慌。 有的只是那么一点不满而已。火铭身上所穿的的是一套训练用运动服,基本上跟内衣差不多。因为是突然发生的事情,所以实在没有办法多做准备,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话,她其实是想穿着正装来好好玩上一番的。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可是正常得很。不要以为我会是那种动不动就发疯的低素质的人啊。 这可真是失礼了。可是我也没有发疯哦。因为我一个人冷静、准确、一丝不苟地判断能够把这里的人全部杀死。否则的话我怎么会主动挑起战斗?我反而觉得像你这种明知道没有胜算也敢应战的人更不正常呢。 我就是说你的这一点不正常啊!一个人杀我们这么多人?你是认真的吗?就凭仅仅只有臂力比别人大的你?不要笑死人了。的确论破坏力的话是你略胜一筹,但是要说实际操作能力的话,你连帮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其他的人也是一样。d栋的恶魔附身都是超出你想像的人物,就算你能够杀死c判定的人,我们也 啊,是吗,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对不起哦,午宫小姐。现在d栋还生存着的,就只剩下我跟你了。 满脸笑容的地娓娓道来。 什么 午宫琉石榴的哑然是正确的反应。 全体都被称为怪物的d栋患者。就连把出现类激化物质异常症症状的人当作患者的奥里加医院的医生们也因为他们的情况实在超出了医学能够解释的范围,毫不虚伪地称呼为恶魔附身的怪物。这种同样超越常识的存在有四十人,现在只剩下自己和她? 不,其中也有一些只不过是状态呈现出恶性,但是本人却连动弹一根手指也做不到的恶魔附身。在这四十个人当中,像火铊这种杀害过数量庞大的人的恶魔附身恐怕还不知道有没有十个。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们是特例中的特例,是对于恶魔附身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半点羞耻感觉的怪人,是像琉石榴或者火铊这种奥里加的所员们闻风丧胆的怪物。而现在说他们都不在了?那团看着就觉得恶心的充满整个游泳池的脏物呢?那个总是躲在自己那可以说是异空间的自我领域中的男人呢?能够把人在眨眼之间腐蚀成一滩汁水的小孩昵?因为自己的意识太过暖昧,所以把周围环境也变成混沌状态的生物呢? 难道他们全都给这个女孩赤手空拳地解决掉了吗? 石杖 啊,你现在终于有干劲要和我打了吗?太好了。这样的话我就能尝尝鲜了。这样的机会一生之中都难得有一次。不把你们的新部全部尝个遍的话实在太浪费了是吧? 火铊蹲下了身子。作为扑向目标的起始动作,单脚轻轻地踏在地面上。 吱一、 光是这个准备运动就引起了震动,红色的地毯荡起了波纹。 火铊! 琉石榴的声带振动了大气。 不管是什么样的怪物,都不可能敌得过声音传播的速度。火铊踢散红色的水洼凌空跳起。琉石榴的新器官连忙迎击。由声音产生的生命波长同调暗示。利用体内电气放出的电子脉冲能够侵人半径三十米以内的人的意识。 隆隆两者的交锋两秒就结束了。火铊急速奔跑,押上体重挥出的右拳炸裂了琉石榴背后的墙壁。 发出悲鸣不断倾轧的钢铁墙壁。要是真的命中的话,琉石榴的腹部恐怕就会立刻变得支离破碎。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左边偏了一点没有打中。不过这不是琉石榴避开,而是火铊自己的目测失误。 在火铊看来应该是绝对不可能打偏、绝对不可能引起失误的动作。当她思考究竟自己这个无法理解的失败原因究竟出在哪里的时候,不禁把视线投向就在旁边的目标 咦?咦!? 火铊呆然地抬头看着身高应该不够一百六十公分的少女。可是此刻眼前的她却有着必须抬头才能看见的身高一下子得起码比自己高了十倍。那巨大的身姿让人看着不禁觉得一阵晕眩。 呵呵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变成这样的话你就没救了哦,人偶小姐! 当然,午宫琉石榴不可能变成巨人。这样子无视物理法则的成长是不可能实现的。那么就应该是相反的情况,也就是说石杖火铊在数秒之间缩小了十分之一?当然,这个更加不可能。重力的束缚是不可能容许生物的尺寸一下子缩小这么多的。 这不是物质,而是精神问题。只不过是石杖火铊的认识方式被扰乱了而已。不是周围扩大了,也不是她自己缩小了,而是她眼中所看见的风景和头脑理解信息的电缆,出现了极端的错乱,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呜哇,这是什吗?真的是现实吗 这不是现实。其实也可以说是现实,但是脑却擅自把它扩大了。就算明知是这样,五感感觉到的巨大世界的形态的现实味实在太重了。对于现在的石杖火铊来说,红色的水洼已经成了浸没到肩口的大湖。 午宫琉石榴。 从幼年时期开始就患上了视觉障碍,不断哭诉快要被周围逼疯了的少女。她所说的话连父母也无法理解。看到少女只会闭着眼睛躲在房间角落之中,周围的人只是简单地把她判断为怕生、社会适应性差的人。 但是,其实在她的眼中,世界看起来是如此的巨大。轻度的视觉障碍和重度的认识障碍。这两个错乱的齿轮经过八年岁月的磨合之后,竟然异常精巧地契合起来。无法掌握跟周围的距离感。有时候巨大,有的时候远方会产生扭曲。在这个恐怖的世界中少女不断哭诉,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她,她完全被孤立了。 不能以正常比例认识外界的认识障碍。那些孤独的时间让恶魔附上了。不是为了治疗这个异常,而是为了让别人也理解这种听也没有听过的恐惧,自己的痛苦,形成了新部。 没错这就是认识障碍共有者把自己的认识障碍植入他人意识的恶魔附身 没错。一开始只是共有而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只有这个的话能够杀死的最多也就是一个人而已对吧?要把班上的所有学生都逼疯的话,必须要有点技巧才行啊。 成了巨人的琉石榴举起了一条腿。 从第三者眼中看来的话只不过是摆出了想要向前迈步的动作而已。但是从现在火铊的角度来看的话,那是举起来用来压碎自己的巨大恶梦的化身。 能够做到的不只是共有,还能替换哦。我不是说过了吗,公主?虽然破坏力方面你略胜一筹但是实际操作,玩弄人心方面,我可是比你不知早多少倍的前辈! 啧! 看上去重若 五十吨的幻觉。 火铊连忙向后面跳开躲避,但是距离却一点没有缩短。由于配合了认识的缘故,肉体方面也限制了移动距离。就算现在她下意识以为自己跳开了十米,实际上肉体也只是往后退后了十厘米而已。 的确,这个会让心疲累不堪。 虽然在肉体上不会构成任何损伤,但是这个恶梦长期持续下去的话,理性会很快崩溃。 不知道你能够逃到什么时候呢?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再帮你缩小一点哦。 错误的认识。 错乱比例的支配者举起了一条腿。 无处可逃了。本来火铊应该在一瞬间就能摆脱琉石榴的认识障碍范围的,但是现在她的意识已经把扩大了的世界比例尺当成了真实。 这是利用电磁脉冲对脑构成直接作用的精神污染,也就是强力的洗脑。除了让第三者施行洗脑的处理之外别无他法。 又或者说不过这件事少女们并不知道,即使受到这样的障碍干扰还能够正常活动的恶魔附身也还是有的。 那个男人是跟她站在两个极端位置的恶魔附身。现在距离日守秋星和石杖火铊的相遇,还有一段时间。 关于这类精神干涉的应对方法,也是完全处于两个极端位置上。 不,已经可以了,午宫小姐。如果是第一次遇见的话,也许还要一分钟左右才能反应过来但是这样子的白日梦,我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尝过滋味了。 自己无法从午宫琉石榴的恶梦中逃开。不,本恶魔附身来就没有必要逃。对于石杖火铊来说,这个新部已经是属于过去的东西了。 咦? 不单只背上,就连脑中也掠过一阵恶寒。 从遥远的头顶上传来了声音,午宫琉石榴抬起了头。 不禁怀疑自己的视觉。自己的认识障碍没有什么可怕的。那里站着变成了高耸入云的石杖火铊的身姿。 而且,不好意思,其实这个也不是那么有趣啊。 天空就像要塌下来一般。 就算不依靠扩缩了比例的认识所产生的幻觉,单凭现实也足以踏碎琉石榴的那条右腿毫不留情地踩到了她的身体旁边。 隆隆。 血水四下飞溅,通道连同建筑物都开始了震动。被反弹好几十倍的认识障碍,对于午宫琉石榴来说,那是足以粉碎真实世界的,这个世界的末日。 隆隆。 一场激斗之后,仓密目瑠夏被户马大姐的正中线五段扫射之下打败了,死之前还切~的一声哼笑着。 运气太好了。因为我知道仓密的病征。这家伙是一旦知道关键所在的话就能够对付的新器官。要是对手跟增殖脏腑屋敷户京麻或者冰之花夜口止止也同一类型的话,恐怕就只能靠这家伙了。 户马大姐口中所说的这家伙,就是她肩膀上隔着的火箭轰炸筒。她给我取名为王牌一号,然后把它取名为王牌二号。 把似乎是d栋居民的仓密目瑠夏的尸体丢在那里之后,户马大姐向着楼梯走去。不知道是电源被关掉了,还是不知被谁破坏了,电梯无法启动。 隆隆谜样的地震再次摇撼着中央栋。明显根源是在一楼。二十五楼都是这个情形了,真的不太想到下层去。可是户马大姐却向我招手示意我快点过去。 我说,户马大姐,可以问你一些跟这次事件无关的事情吗? 到三楼为止都没有生命反应啊。好啊,在到那里之前允许你说说废话。有要问的东西的话就快点说。 那个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个奇怪的单词了?什么增殖脏腑、冰之花什么的那个难道是患者的外号? 这倒是没错。话、话说在前头,这些名字可不是我取的哦!对了,是那个啦,那个孩子入院的时候曾经很热衷于写这个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了笔记本的一页纸。 那上面写着似曾相识的字这是好几次曾经帮她复习过的那家伙的字哦,真的有真的有,多如牛毛的外号军团。当时那家伙是十四岁,不,应该是十五岁才对。唔,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嘛,虽然有点牵强,但是有梦可做是一件好事。 隆隆隆隆! 那轰鸣声似乎在发泄怒气似的一下子让中央栋剧烈摇撼起来。 现在是二十楼。越是往下层走,血的腥味就越是浓烈。二十五楼还算是不错的人类世界。但是这里则怎么看都像是魔界。变色成了有机粉红的墙壁。像是甘甜的蜜汁一般的空气。楼层被破坏的痕迹处处可见,仔细一看的话只见十二楼的楼层东侧墙壁被整面削去了。要不是推土机的话是不可能弄出这样子平滑、像是用汤匙掏了一块似的破坏痕迹的。既然到了这个程度的话就算说那个已经巨大化了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或者说保持着人形的话更恐怖。太过无视能量保存的法则了。 我说啊,户马大姐。你觉得这个火箭筒,对那家伙有效吗? 这种不安让他提出了可以说是核心的问题。 要是她说没有效的话自己就马上回去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都要回到屋顶上,然后在三千米的高空看看怪兽大决战。 现在的话应该还有效。虽然我是想这么说,但是只有五成把握而已。要是那个在这六个小时内已经有过肉体变成粉碎的死亡经历的话,这家伙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啊?这句话什么意思? 那个啊,是能够对一切事物拥有免疫力的恶魔附身啊。之前我不是说过吗,已经不能够随便杀她了。一开始只是一场小小的事故。所员不小心弄错了神经毒气的量,一时大意杀了她。 虽然很多地方我都很想追问,不过你还是先说下去吧。 嗯。虽然是一件不幸的事故,但既然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也就没有办法了。就在终于回过神来准备验尸的时候,她却突然复活了。奇怪的是虽然作为人体已经完全死去了,但是似乎脑部却独自保持着机能。之后,同系列的神经毒气就对她再也不起作用了。身体已经学习了,不会再被同样的神经毒气害死了。之后变成怎么样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奥里加的所员们又惊又喜。这也难怪。因为毒物死亡,但是那之后立刻使之无效化,并产生出抗体。也就是说事关生死的实验只用一个身体就可以重复的做了。这个可以说是理想的生体实验材料。 隆隆。怪物的鼓动正在慢慢接近。 但是,这个期待在一个月之后就变成了失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个的体内所产生的变化已经不是人类的化学变化了。应用于医疗这一点根本就不可能。这样一来好几百份数据就一下子化作了一堆废纸。但是令人头疼的是,之前试验过的所有死法,她都已经有了免疫力。 轰隆轰隆。现在是五楼。好残忍。从楼下传来的血的腥味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头晕。 你知道吗,现在奥里加之中的药物已经无法杀死她了。当然,其他的处理手段要多少都有。要说得极端一点的话,例如可以把她放进搅拌机之中,或者像这次这样使用炸药等等,这些方案都有被提到。 但是万一即使采取这些手段她也能重生的话怎么办?要是变成了肉片还能复活过来的话,那就真的只能彻底投降了。物理性的杀害手段将会完全无效。奥里加中的人就害怕这个万一。不能用自己的手来做这个最终性的尝试。虽然一开始当然能够杀死她,但是要是万一最后发现杀不死的话,应该还有机会杀死她这个假设就会无法成立。接下来必定会发展成最高难度的空想也就是产生拥有真正不死之身的怪物。 结果,他们把那个判断为不能随便杀死的对象。现在的那个还有没有尝试过的死的可能性。只要这个可能性仍然存在,那个就不是不死之 身了他们用这个借口全力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但是那个每一天都在成长。不能总是关在同一个设备之中。从半年前开始d栋开始扩建,就是因为害怕那个的缘故。不过,因为寿命的问题死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只要把她一辈子关在这里的话应该就不会构成责任问题了他们心中的算盘应该是这么打出来的吧 隆隆隆隆隆 现在已经到达三楼了。好残忍。糟糕。不妙。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就是三楼之下已经形成了一片汪洋。虽然明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出现,但是大量的血液已经把二楼和一楼淹没了。比起如此大量的血液究竟从哪里来这个问题,,更为实际的是,拥有这么多血液的某种生物已经被那个杀掉了的事实,想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只能从三楼去d栋那边了,我记得有紧急情况时使用的紧急楼梯 另一方面,户马大姐却没有一丝恐惧。 看她的那种勇敢样子,所谓的不会感到威胁的人,应该就是指她吧。 不行,回去吧!我们现在立刻回去支仓吧,户马大姐!一定没有效的!你的那第二张王牌一定没有效的! 笨蛋,不要太小看这个火箭筒了!这可是就连地上的要塞、九零式主力战车都能够一击便收拾掉的步兵武装的艺术呢!用这个打不倒的堡垒霸主而已! 现、现在我才发觉!户马大姐正处于激昂状态。这个人其实从以前开始就是这么激昂的吧!? 走吧,所在。只要有你在的话总会有办法的。你知道什么叫做矛盾吧? ! 户马的一把抓住我的前襟大喊起来。 户马大姐踏着已经变成了血海的三楼通道飞奔,我则被拖在后面,想逃也逃不掉。然后,突然再次增强达到顶点的震动摇撼着中央病栋,再次发出隆隆的轰鸣声。 !? 来了啊 什么来了啊! 前方十米左右的墙壁突如其来地一下子粉碎。就像被坦克从侧面铲过来似的冲击以及粉尘。在血烟和慢慢升起的清晨阳光之中,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出现了。 时隔两年的再会。 她身上没有浑身是血的裙子。虽然不知道究竟进行了多少杀戮,但是身上没有黏上一滴血。曾经惨败在户马的手下,最后被石杖所在给予最后一击的少女,以跟那个时候截然不同的身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呢,阿姨。我等这个时刻已经等了两年了。还有,那个站在那里打从心底里露出一副厌恶表情的哥哥? 精神上也已经迅速成长,也学会这样子优雅地跟入打招呼了。 不,可是、虽然之前自己曾经看过录像带,所以还是了解一点情况,但是、实际上会不会长得太快了啊? 所在! 然而,就连这种令人感动的再会也跟户马的没有关系。敌我悬殊的战力差。就连说一句话的多余精力也没有。这是精通格斗精髓的户马的的本能所判断得出的结果。 无限提高的性能。 无限获得的抵抗力。 没错。没有比怪物这个名字更为简单更为适合她的了。 胜机不,应该说是撤退的机会只有那么一瞬。户马的把石杖所在挡在身后,架起了火箭筒。 已经太迟了,阿姨。 十米的距离不用一秒就缩短为零。怪物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怪物的右手就像打桩机一般挥出。 就连六厘米厚的铁壁也能一下子打穿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袭了过来。 就是现在了!所在之盾! 拳头亳不留情地贯穿了我的胸膛。 咳咳 不好,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一招! 石杖火铊感叹着绷紧了脸。 就在这一刻,户马大姐准备的第二张王牌发炮了。咳咳。原来如此,之所以要给王牌编号,就是因为这个、啊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 2005年二月十四日,上午七点。 我以难以形容的心情,惺忪地睁开了眼睛。 是做梦吗 是梦。没有比这个更差劲的恶梦了。不过,太多的地方说不过去了嘛。到处都有伏线,虽然说有点不值一提,但是总算解释得过去吧。希望能够这样解释过去就好了。 每年都会发生很多事,真是不得安宁啊。似乎二月十四日已经变成了我的心理阴影了 一边摸着好像被穿了个大洞的胸部,一边慢慢腾腾地爬下了床。洗了个脸,甩走恶梦的残余感觉,重新振作起来,打开了电视。 天气是阴天。.虽然梦中有着犹如幻境一般美丽的朝霞,但是来到现实就是这个样子。 唔? 手机响了。打来的人是番茄大姐。这个登录名要是给本人看见了的话,我就不用指望活了。由于户马大姐是出院之后的石杖所在的监察官,所以每四天总要打一次电话过来。然后按照一直以来的规矩,到某个设施前面的茶座一起吃个早餐,已经成了惯例了。顺便说一句,如果没有什么异常特别的事由的话,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请客的。 喂是,早上好,我是石杖。 所在吗?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听好了,冷静点听我说。 电话那一端的声音虽然绷得很紧,但是却相当冷静。真正面临绝境的时候才会有的户马的的声音。那种难以形容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今天早上黎明时分,奥里加被毁灭了。病栋全部被毁,现在已经在进行患者和所员的搜索,但是其他人生还的可能性基本上是令人绝望的了。应该就算运气好,也只能找到一两个吧。根据摄像机提供的信息,似乎这一切都是那个唯一的生存者一手造成的。这个嫌疑人在杀死了逃到最后的患者之后,突破了正面大门光明正大地出院了。 背后掠过一抹电流。一瞬间甚至有了好,马上拿起护照吧的想法。但是作为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的自己,不要说护照了,就连自行车的牌照都没有资格申请。 你明白吗?现在已经在全力找寻嫌疑犯了,但是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奥里加是大陆上的孤岛,电子的密室。没有人能够从外面进去。那个设施之中要是发生什么天灾人祸的话,也只能是从内部产生的东西。奥里加的毁灭属于自爆自灭的类型。所以唯一被确认的生存者就等于犯人了。 所在,石杖火铊出院了。 也就是说,刚才的恶梦绝不是梦那么简单。 而是包含真实、对于石杖所在来说无处可逃、无计可施、让他头疼不已的预知之梦。 附录 2005年奥里加杯st.v院内最强决定战成绩表 石杖火坨 注:对战时间在三秒以下的写起来太麻烦了,略去。 附身级别;病名;名字;成绩 d;b(brainless);石杖火坨;全战全胜。 d;增殖脏腑;屋敷户京麻;快胜。可能是至今为止打得最爽快的一场。和先前的评价一样,是在数量方面最强的恶魔附身者。那十分钟始终十分刺激。最终形态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d;认识障碍共有者(doubleblind);午宫琉石榴;苦胜。稍微有点吃力。她的名字令人不爽。 d;amentia.nightmare;由喜饼荒尾;胜利。在融合c栋全栋和中央栋六层以下自灭。基本没有动手就结束了。 d;冰之花(freesia);夜口止止也;压倒性胜利。能让时间静止。 d;海龟的之味;胡岛叶出;压倒性胜利。遗憾的是毒物系已经对我无效了。 e;爱做梦的可恶小偷猫午睡;槛我鞠音;不战而胜。对方早已死在了病房里,我白跑了一趟。 d;银河最强宅男;大熊猫目目;辛胜。超强敌!超无敌!赢得异常艰苦。 d;无出口脑髓陷穿(kleincudefinesse);仓密目瑠夏;判定获胜。败战主义者。没出息的逃到了里面,虽然我打不到他,但他也逃不了。合掌。 c;割草机;月见里朋里;不战而胜。因为她乖乖的投降了所以被我扔进了地下通道。如果能在体力耗尽之前逃出去的话说不定还活着? c;订单袭来的私贷店(marblefumblemahat);韭菱丰;压倒性胜利。从前的天才的营业员,为人低调。其实喜欢攻击对方的弱点和心理阴影。 nyday.raincoat;让羽泪;压倒性胜利。我不擅长对付诅咒系的女孩子,所以就赶快让天放晴了。 c;无声的乐器(track/3);诚子美雄;压倒性胜利。注意不要唱过头了。 b;大和;海风太刀野;压倒性胜利。值得纪念的一人。作为和那些家伙的前哨战来讲一般般吧? b;投影奇行(tosobeautoumber);宫原无明;快胜。久织的降级版。但是那三分钟过得很愉快,希望他还能多陪我一分钟。 b;胸怀花月之琴;在野立花;压倒性胜利。月琴气流攻击。作为隐藏技的独奏有点、或者说运动量特别巨大。据说是实际杀人最多的恶魔附身者。她真的杀了一万多人? a;(基本没有);日守樱夏;超级压倒性胜利。三秒就分胜负了。根本没有什么新器官。使用一把巨大的日本刀。咦,可是说不定是奥里加里面最棘手的一个哦。这个人到底是? 2005年奥里加杯st.v院内最强决定战成绩表 石杖火坨 注:对战时间在三秒以下的写起来太麻烦了,略去。 附身级别;病名;名字;成绩 d;b(brainless);石杖火坨;全战全胜。 d;增殖脏腑;屋敷户京麻;快胜。可能是至今为止打得最爽快的一场。和先前的评价一样,是在数量方面最强的恶魔附身者。那十分钟始终十分刺激。最终形态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d;认识障碍共有者(doubleblind);午宫琉石榴;苦胜。稍微有点吃力。她的名字令人不爽。 d;amentia.nightmare;由喜饼荒尾;胜利。在融合c栋全栋和中央栋六层以下自灭。基本没有动手就结束了。 d;冰之花(freesia);夜口止止也;压倒性胜利。能让时间静止。 d;海龟的之味;胡岛叶出;压倒性胜利。遗憾的是毒物系已经对我无效了。 e;爱做梦的可恶小偷猫午睡;槛我鞠音;不战而胜。对方早已死在了病房里,我白跑了一趟。 d;银河最强宅男;大熊猫目目;辛胜。超强敌!超无敌!赢得异常艰苦。 d;无出口脑髓陷穿(kleincudefinesse);仓密目瑠夏;判定获胜。败战主义者。没出息的逃到了里面,虽然我打不到他,但他也逃不了。合掌。 c;割草机;月见里朋里;不战而胜。因为她乖乖的投降了所以被我扔进了地下通道。如果能在体力耗尽之前逃出去的话说不定还活着? c;订单袭来的私贷店(marblefumblemahat);韭菱丰;压倒性胜利。从前的天才的营业员,为人低调。其实喜欢攻击对方的弱点和心理阴影。 nyday.raincoat;让羽泪;压倒性胜利。我不擅长对付诅咒系的女孩子,所以就赶快让天放晴了。 c;无声的乐器(track/3);诚子美雄;压倒性胜利。注意不要唱过头了。 b;大和;海风太刀野;压倒性胜利。值得纪念的一人。作为和那些家伙的前哨战来讲一般般吧? b;投影奇行(tosobeautoumber);宫原无明;快胜。久织的降级版。但是那三分钟过得很愉快,希望他还能多陪我一分钟。 b;胸怀花月之琴;在野立花;压倒性胜利。月琴气流攻击。作为隐藏技的独奏有点、或者说运动量特别巨大。据说是实际杀人最多的恶魔附身者。她真的杀了一万多人? a;(基本没有);日守樱夏;超级压倒性胜利。三秒就分胜负了。根本没有什么新器官。使用一把巨大的日本刀。咦,可是说不定是奥里加里面最棘手的一个哦。这个人到底是? 2005年奥里加杯st.v院内最强决定战成绩表 石杖火坨 注:对战时间在三秒以下的写起来太麻烦了,略去。 附身级别;病名;名字;成绩 d;b(brainless);石杖火坨;全战全胜。 d;增殖脏腑;屋敷户京麻;快胜。可能是至今为止打得最爽快的一场。和先前的评价一样,是在数量方面最强的恶魔附身者。那十分钟始终十分刺激。最终形态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d;认识障碍共有者(doubleblind);午宫琉石榴;苦胜。稍微有点吃力。她的名字令人不爽。 d;amentia.nightmare;由喜饼荒尾;胜利。在融合c栋全栋和中央栋六层以下自灭。基本没有动手就结束了。 d;冰之花(freesia);夜口止止也;压倒性胜利。能让时间静止。 d;海龟的之味;胡岛叶出;压倒性胜利。遗憾的是毒物系已经对我无效了。 e;爱做梦的可恶小偷猫午睡;槛我鞠音;不战而胜。对方早已死在了病房里,我白跑了一趟。 d;银河最强宅男;大熊猫目目;辛胜。超强敌!超无敌!赢得异常艰苦。 d;无出口脑髓陷穿(kleincudefinesse);仓密目瑠夏;判定获胜。败战主义者。没出息的逃到了里面,虽然我打不到他,但他也逃不了。合掌。 c;割草机;月见里朋里;不战而胜。因为她乖乖的投降了所以被我扔进了地下通道。如果能在体力耗尽之前逃出去的话说不定还活着? c;订单袭来的私贷店(marblefumblemahat);韭菱丰;压倒性胜利。从前的天才的营业员,为人低调。其实喜欢攻击对方的弱点和心理阴影。 nyday.raincoat;让羽泪;压倒性胜利。我不擅长对付诅咒系的女孩子,所以就赶快让天放晴了。 c;无声的乐器(track/3);诚子美雄;压倒性胜利。注意不要唱过头了。 b;大和;海风太刀野;压倒性胜利。值得纪念的一人。作为和那些家伙的前哨战来讲一般般吧? b;投影奇行(tosobeautoumber);宫原无明;快胜。久织的降级版。但是那三分钟过得很愉快,希望他还能多陪我一分钟。 b;胸怀花月之琴;在野立花;压倒性胜利。月琴气流攻击。作为隐藏技的独奏有点、或者说运动量特别巨大。据说是实际杀人最多的恶魔附身者。她真的杀了一万多人? a;(基本没有);日守樱夏;超级压倒性胜利。三秒就分胜负了。根本没有什么新器官。使用一把巨大的日本刀。咦,可是说不定是奥里加里面最棘手的一个哦。这个人到底是? 2005年奥里加杯st.v院内最强决定战成绩表 石杖火坨 注:对战时间在三秒以下的写起来太麻烦了,略去。 附身级别;病名;名字;成绩 d;b(brainless);石杖火坨;全战全胜。 d;增殖脏腑;屋敷户京麻;快胜。可能是至今为止打得最爽快的一场。和先前的评价一样,是在数量方面最强的恶魔附身者。那十分钟始终十分刺激。最终形态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d;认识障碍共有者(doubleblind);午宫琉石榴;苦胜。稍微有点吃力。她的名字令人不爽。 d;amentia.nightmare;由喜饼荒尾;胜利。在融合c栋全栋和中央栋六层以下自灭。基本没有动手就结束了。 d;冰之花(freesia);夜口止止也;压倒性胜利。能让时间静止。 d;海龟的之味;胡岛叶出;压倒性胜利。遗憾的是毒物系已经对我无效了。 e;爱做梦的可恶小偷猫午睡;槛我鞠音;不战而胜。对方早已死在了病房里,我白跑了一趟。 d;银河最强宅男;大熊猫目目;辛胜。超强敌!超无敌!赢得异常艰苦。 d;无出口脑髓陷穿(kleincudefinesse);仓密目瑠夏;判定获胜。败战主义者。没出息的逃到了里面,虽然我打不到他,但他也逃不了。合掌。 c;割草机;月见里朋里;不战而胜。因为她乖乖的投降了所以被我扔进了地下通道。如果能在体力耗尽之前逃出去的话说不定还活着? c;订单袭来的私贷店(marblefumblemahat);韭菱丰;压倒性胜利。从前的天才的营业员,为人低调。其实喜欢攻击对方的弱点和心理阴影。 nyday.raincoat;让羽泪;压倒性胜利。我不擅长对付诅咒系的女孩子,所以就赶快让天放晴了。 c;无声的乐器(track/3);诚子美雄;压倒性胜利。注意不要唱过头了。 b;大和;海风太刀野;压倒性胜利。值得纪念的一人。作为和那些家伙的前哨战来讲一般般吧? b;投影奇行(tosobeautoumber);宫原无明;快胜。久织的降级版。但是那三分钟过得很愉快,希望他还能多陪我一分钟。 b;胸怀花月之琴;在野立花;压倒性胜利。月琴气流攻击。作为隐藏技的独奏有点、或者说运动量特别巨大。据说是实际杀人最多的恶魔附身者。她真的杀了一万多人? a;(基本没有);日守樱夏;超级压倒性胜利。三秒就分胜负了。根本没有什么新器官。使用一把巨大的日本刀。咦,可是说不定是奥里加里面最棘手的一个哦。这个人到底是? 2005年奥里加杯st.v院内最强决定战成绩表 石杖火坨 注:对战时间在三秒以下的写起来太麻烦了,略去。 附身级别;病名;名字;成绩 d;b(brainless);石杖火坨;全战全胜。 d;增殖脏腑;屋敷户京麻;快胜。可能是至今为止打得最爽快的一场。和先前的评价一样,是在数量方面最强的恶魔附身者。那十分钟始终十分刺激。最终形态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d;认识障碍共有者(doubleblind);午宫琉石榴;苦胜。稍微有点吃力。她的名字令人不爽。 d;amentia.nightmare;由喜饼荒尾;胜利。在融合c栋全栋和中央栋六层以下自灭。基本没有动手就结束了。 d;冰之花(freesia);夜口止止也;压倒性胜利。能让时间静止。 d;海龟的之味;胡岛叶出;压倒性胜利。遗憾的是毒物系已经对我无效了。 e;爱做梦的可恶小偷猫午睡;槛我鞠音;不战而胜。对方早已死在了病房里,我白跑了一趟。 d;银河最强宅男;大熊猫目目;辛胜。超强敌!超无敌!赢得异常艰苦。 d;无出口脑髓陷穿(kleincudefinesse);仓密目瑠夏;判定获胜。败战主义者。没出息的逃到了里面,虽然我打不到他,但他也逃不了。合掌。 c;割草机;月见里朋里;不战而胜。因为她乖乖的投降了所以被我扔进了地下通道。如果能在体力耗尽之前逃出去的话说不定还活着? c;订单袭来的私贷店(marblefumblemahat);韭菱丰;压倒性胜利。从前的天才的营业员,为人低调。其实喜欢攻击对方的弱点和心理阴影。 nyday.raincoat;让羽泪;压倒性胜利。我不擅长对付诅咒系的女孩子,所以就赶快让天放晴了。 c;无声的乐器(track/3);诚子美雄;压倒性胜利。注意不要唱过头了。 b;大和;海风太刀野;压倒性胜利。值得纪念的一人。作为和那些家伙的前哨战来讲一般般吧? b;投影奇行(tosobeautoumber);宫原无明;快胜。久织的降级版。但是那三分钟过得很愉快,希望他还能多陪我一分钟。 b;胸怀花月之琴;在野立花;压倒性胜利。月琴气流攻击。作为隐藏技的独奏有点、或者说运动量特别巨大。据说是实际杀人最多的恶魔附身者。她真的杀了一万多人? a;(基本没有);日守樱夏;超级压倒性胜利。三秒就分胜负了。根本没有什么新器官。使用一把巨大的日本刀。咦,可是说不定是奥里加里面最棘手的一个哦。这个人到底是? 2005年奥里加杯st.v院内最强决定战成绩表 石杖火坨 注:对战时间在三秒以下的写起来太麻烦了,略去。 附身级别;病名;名字;成绩 d;b(brainless);石杖火坨;全战全胜。 d;增殖脏腑;屋敷户京麻;快胜。可能是至今为止打得最爽快的一场。和先前的评价一样,是在数量方面最强的恶魔附身者。那十分钟始终十分刺激。最终形态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d;认识障碍共有者(doubleblind);午宫琉石榴;苦胜。稍微有点吃力。她的名字令人不爽。 d;amentia.nightmare;由喜饼荒尾;胜利。在融合c栋全栋和中央栋六层以下自灭。基本没有动手就结束了。 d;冰之花(freesia);夜口止止也;压倒性胜利。能让时间静止。 d;海龟的之味;胡岛叶出;压倒性胜利。遗憾的是毒物系已经对我无效了。 e;爱做梦的可恶小偷猫午睡;槛我鞠音;不战而胜。对方早已死在了病房里,我白跑了一趟。 d;银河最强宅男;大熊猫目目;辛胜。超强敌!超无敌!赢得异常艰苦。 d;无出口脑髓陷穿(kleincudefinesse);仓密目瑠夏;判定获胜。败战主义者。没出息的逃到了里面,虽然我打不到他,但他也逃不了。合掌。 c;割草机;月见里朋里;不战而胜。因为她乖乖的投降了所以被我扔进了地下通道。如果能在体力耗尽之前逃出去的话说不定还活着? c;订单袭来的私贷店(marblefumblemahat);韭菱丰;压倒性胜利。从前的天才的营业员,为人低调。其实喜欢攻击对方的弱点和心理阴影。 nyday.raincoat;让羽泪;压倒性胜利。我不擅长对付诅咒系的女孩子,所以就赶快让天放晴了。 c;无声的乐器(track/3);诚子美雄;压倒性胜利。注意不要唱过头了。 b;大和;海风太刀野;压倒性胜利。值得纪念的一人。作为和那些家伙的前哨战来讲一般般吧? b;投影奇行(tosobeautoumber);宫原无明;快胜。久织的降级版。但是那三分钟过得很愉快,希望他还能多陪我一分钟。 b;胸怀花月之琴;在野立花;压倒性胜利。月琴气流攻击。作为隐藏技的独奏有点、或者说运动量特别巨大。据说是实际杀人最多的恶魔附身者。她真的杀了一万多人? a;(基本没有);日守樱夏;超级压倒性胜利。三秒就分胜负了。根本没有什么新器官。使用一把巨大的日本刀。咦,可是说不定是奥里加里面最棘手的一个哦。这个人到底是? 2005年奥里加杯st.v院内最强决定战成绩表 石杖火坨 注:对战时间在三秒以下的写起来太麻烦了,略去。 附身级别;病名;名字;成绩 d;b(brainless);石杖火坨;全战全胜。 d;增殖脏腑;屋敷户京麻;快胜。可能是至今为止打得最爽快的一场。和先前的评价一样,是在数量方面最强的恶魔附身者。那十分钟始终十分刺激。最终形态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d;认识障碍共有者(doubleblind);午宫琉石榴;苦胜。稍微有点吃力。她的名字令人不爽。 d;amentia.nightmare;由喜饼荒尾;胜利。在融合c栋全栋和中央栋六层以下自灭。基本没有动手就结束了。 d;冰之花(freesia);夜口止止也;压倒性胜利。能让时间静止。 d;海龟的之味;胡岛叶出;压倒性胜利。遗憾的是毒物系已经对我无效了。 e;爱做梦的可恶小偷猫午睡;槛我鞠音;不战而胜。对方早已死在了病房里,我白跑了一趟。 d;银河最强宅男;大熊猫目目;辛胜。超强敌!超无敌!赢得异常艰苦。 d;无出口脑髓陷穿(kleincudefinesse);仓密目瑠夏;判定获胜。败战主义者。没出息的逃到了里面,虽然我打不到他,但他也逃不了。合掌。 c;割草机;月见里朋里;不战而胜。因为她乖乖的投降了所以被我扔进了地下通道。如果能在体力耗尽之前逃出去的话说不定还活着? c;订单袭来的私贷店(marblefumblemahat);韭菱丰;压倒性胜利。从前的天才的营业员,为人低调。其实喜欢攻击对方的弱点和心理阴影。 nyday.raincoat;让羽泪;压倒性胜利。我不擅长对付诅咒系的女孩子,所以就赶快让天放晴了。 c;无声的乐器(track/3);诚子美雄;压倒性胜利。注意不要唱过头了。 b;大和;海风太刀野;压倒性胜利。值得纪念的一人。作为和那些家伙的前哨战来讲一般般吧? b;投影奇行(tosobeautoumber);宫原无明;快胜。久织的降级版。但是那三分钟过得很愉快,希望他还能多陪我一分钟。 b;胸怀花月之琴;在野立花;压倒性胜利。月琴气流攻击。作为隐藏技的独奏有点、或者说运动量特别巨大。据说是实际杀人最多的恶魔附身者。她真的杀了一万多人? a;(基本没有);日守樱夏;超级压倒性胜利。三秒就分胜负了。根本没有什么新器官。使用一把巨大的日本刀。咦,可是说不定是奥里加里面最棘手的一个哦。这个人到底是? 2005年奥里加杯st.v院内最强决定战成绩表 石杖火坨 注:对战时间在三秒以下的写起来太麻烦了,略去。 附身级别;病名;名字;成绩 d;b(brainless);石杖火坨;全战全胜。 d;增殖脏腑;屋敷户京麻;快胜。可能是至今为止打得最爽快的一场。和先前的评价一样,是在数量方面最强的恶魔附身者。那十分钟始终十分刺激。最终形态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d;认识障碍共有者(doubleblind);午宫琉石榴;苦胜。稍微有点吃力。她的名字令人不爽。 d;amentia.nightmare;由喜饼荒尾;胜利。在融合c栋全栋和中央栋六层以下自灭。基本没有动手就结束了。 d;冰之花(freesia);夜口止止也;压倒性胜利。能让时间静止。 d;海龟的之味;胡岛叶出;压倒性胜利。遗憾的是毒物系已经对我无效了。 e;爱做梦的可恶小偷猫午睡;槛我鞠音;不战而胜。对方早已死在了病房里,我白跑了一趟。 d;银河最强宅男;大熊猫目目;辛胜。超强敌!超无敌!赢得异常艰苦。 d;无出口脑髓陷穿(kleincudefinesse);仓密目瑠夏;判定获胜。败战主义者。没出息的逃到了里面,虽然我打不到他,但他也逃不了。合掌。 c;割草机;月见里朋里;不战而胜。因为她乖乖的投降了所以被我扔进了地下通道。如果能在体力耗尽之前逃出去的话说不定还活着? c;订单袭来的私贷店(marblefumblemahat);韭菱丰;压倒性胜利。从前的天才的营业员,为人低调。其实喜欢攻击对方的弱点和心理阴影。 nyday.raincoat;让羽泪;压倒性胜利。我不擅长对付诅咒系的女孩子,所以就赶快让天放晴了。 c;无声的乐器(track/3);诚子美雄;压倒性胜利。注意不要唱过头了。 b;大和;海风太刀野;压倒性胜利。值得纪念的一人。作为和那些家伙的前哨战来讲一般般吧? b;投影奇行(tosobeautoumber);宫原无明;快胜。久织的降级版。但是那三分钟过得很愉快,希望他还能多陪我一分钟。 b;胸怀花月之琴;在野立花;压倒性胜利。月琴气流攻击。作为隐藏技的独奏有点、或者说运动量特别巨大。据说是实际杀人最多的恶魔附身者。她真的杀了一万多人? a;(基本没有);日守樱夏;超级压倒性胜利。三秒就分胜负了。根本没有什么新器官。使用一把巨大的日本刀。咦,可是说不定是奥里加里面最棘手的一个哦。这个人到底是? 2005年奥里加杯st.v院内最强决定战成绩表 石杖火坨 注:对战时间在三秒以下的写起来太麻烦了,略去。 附身级别;病名;名字;成绩 d;b(brainless);石杖火坨;全战全胜。 d;增殖脏腑;屋敷户京麻;快胜。可能是至今为止打得最爽快的一场。和先前的评价一样,是在数量方面最强的恶魔附身者。那十分钟始终十分刺激。最终形态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d;认识障碍共有者(doubleblind);午宫琉石榴;苦胜。稍微有点吃力。她的名字令人不爽。 d;amentia.nightmare;由喜饼荒尾;胜利。在融合c栋全栋和中央栋六层以下自灭。基本没有动手就结束了。 d;冰之花(freesia);夜口止止也;压倒性胜利。能让时间静止。 d;海龟的之味;胡岛叶出;压倒性胜利。遗憾的是毒物系已经对我无效了。 e;爱做梦的可恶小偷猫午睡;槛我鞠音;不战而胜。对方早已死在了病房里,我白跑了一趟。 d;银河最强宅男;大熊猫目目;辛胜。超强敌!超无敌!赢得异常艰苦。 d;无出口脑髓陷穿(kleincudefinesse);仓密目瑠夏;判定获胜。败战主义者。没出息的逃到了里面,虽然我打不到他,但他也逃不了。合掌。 c;割草机;月见里朋里;不战而胜。因为她乖乖的投降了所以被我扔进了地下通道。如果能在体力耗尽之前逃出去的话说不定还活着? c;订单袭来的私贷店(marblefumblemahat);韭菱丰;压倒性胜利。从前的天才的营业员,为人低调。其实喜欢攻击对方的弱点和心理阴影。 nyday.raincoat;让羽泪;压倒性胜利。我不擅长对付诅咒系的女孩子,所以就赶快让天放晴了。 c;无声的乐器(track/3);诚子美雄;压倒性胜利。注意不要唱过头了。 b;大和;海风太刀野;压倒性胜利。值得纪念的一人。作为和那些家伙的前哨战来讲一般般吧? b;投影奇行(tosobeautoumber);宫原无明;快胜。久织的降级版。但是那三分钟过得很愉快,希望他还能多陪我一分钟。 b;胸怀花月之琴;在野立花;压倒性胜利。月琴气流攻击。作为隐藏技的独奏有点、或者说运动量特别巨大。据说是实际杀人最多的恶魔附身者。她真的杀了一万多人? a;(基本没有);日守樱夏;超级压倒性胜利。三秒就分胜负了。根本没有什么新器官。使用一把巨大的日本刀。咦,可是说不定是奥里加里面最棘手的一个哦。这个人到底是? 宙之外 讲谈社amasiabo里刊登的奈须きのこ的小说,是《ddd》的外传,讲石杖火铊在医院和最强宅男大熊猫目目的那一战 3.5/ 啪啦啦啦啦。如同机关枪一般的声音响起,无数食指一般粗的针扎到了地上。 啪啦啦。啪啦啦。将地面刺得千疮百孔的针群,与其说像弹痕,不如说像是乱舞的探照灯。 连续射击不曾间断。 那是子弹初速超过1000m/s的多管连续扫射。 而我现在还活在这片弹雨之中。 在交织飞翔的跳弹中舞动,速度不曾有丝毫的减慢。 现在,我正以1500千米的时速在新欧亚大陆狂奔。 因为气压和氧气浓度与地球完全不同,所以突破音速也轻而易举。再过两分钟就能冲出这片荒野,直接进攻他们位于山岳地带对面的根据地。 啪啦啦。啪啦啦。啪啦啦啦啦。 在一千米上空追踪着的他们依然在执着地发动着无数的狙击。 “喝!” 在扫射下无路可逃的我只能勉强靠一个回旋踢来防御。 超越音速的右扫腿将子弹全数踢飞。 发出金属声响倒飞的子弹,是可以被称之为桩子的蜂针。 大也不要大得太过分啊,被这种东西刺中的话,还来不及因为毒素而产生过敏性休克,就会瞬间因为物理打击而死亡。 “哦哟……” 重新提高减缓下来的速度,我终于进入了山岳地带。 弹雨依然不死心地追来。由纸和印刷建造的茶色地面,被穿刺成了一片针山。嗯,这个看到过。妈妈用的裁缝机就是这种感觉。 啪啦啦。啪啦啦。喵喵喵。啪啦啦。 好像从上方传来的机关枪的声音之中,混进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因为感到奇怪而往上看去,却立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在这一星(天)的第二次。 “猫!?” 那毫无疑问是猫。 那些速度和我并驾齐驱,在上空飞舞着的,是直径在一米左右的,在空中飞的猫。 不,是只有头是猫。头部往下怎么看都是蜂。 “不、不可能吧!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吧!” 我一边大喊一边在山岳地带中奔驰。 要知道我一直就不喜欢sanrio系的东西啊。 猫蜂们如同要射杀侵入其领地的猎物一般,一边扇动着翅膀发出啪啦啦的声音,一边喵喵叫着气势汹汹地追来。 “哟,嘿,到了!” 在到达山顶的那一刻,眼前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视线的下方是巨大的建筑物。在这和足以发射火箭的航天中心一般大的地方,有着一个怎么看都不会认为是出自于人手的,超巨大的猫罐头工厂。 “————————” 这种莫名其妙的光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是猫吧,还是说算蜂? 明明没有智慧却还会建造工厂。 而且还认真地叼着堆积了猫罐头的手推车,执行着一丝不乱的自动化生产。 它们是怎么做到的?它们连话都不会说啊? 不对,先得考虑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 时间是西历2005年。 地方不大清楚,大概是银河系里的某个行星。 我在行星百星斩征途的第三站,面对着一大群的猫蜂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有着这样的开场,但我既不是什么超级兵器也不是宇宙怪兽,而是一个真真正正,货真价实的少女。 居住于太阳系第三行星的日本c县,尚算幼小的15岁智人,给街坊邻居留下了“就好像法国人偶一样耶”的好印象,乖巧懂事闭月羞花的赏玩用动物。 尽管现在身处于未知的行星进行着不亚于最新锐战机(raptor*)的破坏活动,但其实我却有着……嗯也说不上特殊的原因吧。 将时间轴(故事)往回拉到现实时间的几十分钟前。 追溯到体感时间已经长到让人无力统计之前的某个医院。 *raptor,即猛禽,说得更通俗点,就是f22。 宙之外 两年前的二月,我被人运到了某个纪念医院。病名说出来的话实在是感觉太蠢了所以无视掉。直说的话就是精神上的不协调对身体机能造成影响的感染症。 当时十五岁的我以重度感染者的身份成为了医院的一员。 医院是坐落于山中的陆上孤岛,就它这与外界隔离的状况来看,不由得给人一种于月面建造的基地一般的感觉。 说好听点是研究设施。 照实说就只是个监狱。 而这个只要能忍受小白鼠一般的待遇就能活得滋润的感染患者(我们)的乐园,却在这一天轻而易举地崩溃了。 没啥,说到监狱就会让人想到越狱,说到越狱呢自然就少不了暴动。应该说感染患者集中得太多才是原因所在吧。只要稍微忘记关上病房的门,就会很容易导致病人逃脱(biohazard)。 黎明前发生的变化不到一个消失就蔓延到全院。医院的工作人员,从轻度(a)到末期(d)的患者,这个将800个人类关在其中的医院,变为了充斥着阿鼻叫唤的地狱。 病房外那些肌肉被撕裂的悦耳声音、生生被溶解的人类发出的大喊、以及寻求帮助的牺牲者的声音全部都搅成一团,将我昨天鼓起勇气向家人寄信所带来的小小满足感全部一扫而空。 仔细一听,里面还混杂着一个我还挺喜欢的一声的叫声。不要不要,救救我救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骗人吧骗人吧。嗯,虽然不管我事但不得不说实在缺乏变化,日语的卖点之一不就在于词汇的丰富吗? “喂喂。咦,你说我?当然还呆在病房里啊。因为我还没吃早饭呢。” 在混杂着惨叫与火灾警报的警笛声中,我拿起了发出闪光的外线电话。 我的病房在d楼。d楼是收容已经无药可救的患者的区域,所以警备森严,构造犹如迷宫一般。因此,暴动的大潮还未能到达病房这边,只能从病房的窗口听到牺牲着们的惨叫。不过,就算是d判定的人,能打穿30层之多的铁墙来到这里的患者,除了我之外也想不出别人了。 “我当然知道,听得很清楚啊。啥,要我老老实实呆着?嗯,这个就难了啊。虽然我很感谢大家都对我很亲切,把我当公主一样看待……但说实话,救医生这种事不对我的性子吧?你看,我们之间有的只是利害关系啊?” 所以呢,没有利益的话所谓蜜月期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咯啦咯啦地活动着肩胛骨。 话筒那头的副院长也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笑着说了一句“嗯,我很喜欢这样的你。”然后单方面地说完要说的事就把电话给挂了。似乎是舍弃了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同僚,先行一步乘上直升飞机逃脱了。 “嗯,不愧是来历不明的慈善团体。越是上头的人就越是来历不明(腐烂)啊。” 尽管对医生们(他们)有怨言却没有愤怒。毕竟以前都是以他人的生命为优先,现在这种时候以自己的生命为优先想来也不会招天谴。 而且——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让我很是心动。 “再见了。怪物就要一样的怪物来对付,随便你们怎么去杀吧。” “这还用你来说啊。” 比起对医院的憎恨,现在这件事就显得有魅力多了。 我迅速穿过有着体育馆一般大的病房。 “好了,那现在就先来进行一场大扫除吧。” 我将手放上那道高四米,宽三米,与怪物(我)的病房正可谓门当户对的大铁门。 “ready——” 我不由自主地做了个超没形象的舔嘴唇动作。 要是被监视摄像头给录起来的话那绝对会成为一看就要脸红的黑历史,不过反正我的家人都看不到这段记录(录像)吧。 “——go!” 吱呀,钢铁制的大门扭曲着向通道方向飞去。 既然开始出发了那就得抓紧时间了。 毕竟重要的问题总是趁着当事人不在的时候解决了。 ↓ 就这样,染满鲜血的行动开始了。 一走出为我而建造的特别区域,就看到整个医院都成为了地狱。 d楼(这里)的通道一个窗户都没有,而是用一堆小圆点分割开来。 这种让人没走几步就会摸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的构造,自然也是为了让病房中的人无法轻易外出而设计的。 就在为了找寻线索而冲入迷宫后的瞬间,突然遭遇(ent)了第一个人 “嗯,你好。” “啧。” 在我问完问题之后这个回了我如此没礼貌的问候的d判定(同伴)马上被我打了个半死。 碰到青春少女还来个“啧”是搞啥,啧你个头啊。 好不容易压抑下心中的不满,在他的脖子快要折断之前打听出了去旁边病房的路线。于是就这样轻松地一个个连续检查下去。 我是医生吗?嗯,也差不多了吧。 客观来说,事实的确是如此。 于是轮到下一个病人了。 不过倒也不是一帆风顺。 尽管闯进d楼的c判定患者收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d判定的对手实在是很麻烦。 d判定(同伴)们的症状,每个人都非常特别。 比如说有个想要取回被卖掉的内脏,最后疯狂增殖的内脏(自己)将整个游泳池都填满的男性; 因为害怕老去的身边的人(恋人),而将身边的人以及自己、甚至是周围的时间全部冻结的男人; 因为生来身体就无法摄入固态物质,最后变得能将所有生命都液化之后再吃下去的少年。 大家都是像这样充满了个性的人。 为了克服自己精神上的伤害而将制造出新的身体机能,或者说是变化——这就是我的症状。 假设说有因为贪食症而产生这种病的患者,那么这个患者就会通过将肠胃肥大化来解决大量摄取食物的精神疾病。 说白了就是并不是解决精神上的伤害,而是改变身体方面的机能来补偿的怪病。d判定的患者则是因为太过头了,导致有些偏离了人类的范畴。 我吗? 我当然也得病了。并且还是不折不扣的晚期。 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有停止变化(成长。) 身体每一分钟都离过去的我渐行渐远。 “不过情况不对啊。博士明明说能动的只有三个人了。” 听说能和正常人类一样行动的d判定患者只有三个——我,午宫(那家伙),还有仓密(他)。 剩下的四十人听说都在病房里出不去,但是不管是刚才那个没礼貌的男人也好,还是在监视室和保安在玩的少年也好,大家都在自由自在地发泄着过去的怨愤。 “真麻烦了。难得能找上稀有症状的家伙,可别跑去哪儿死掉了啊。” 因此我脚步轻快地,有效率地检查着病房。 如果不全部保存(吃掉)的话就太浪费了。 正因为我们是被世间排斥的人群,才更要在同伴之间决个胜负高下。 “不过在开始之前结果就很明显了嘛。” 只不过是无聊的证明而已。 对一直悠闲地在病房中渡过的我来说,对这方面的执着也并不是很强。 我真正的欲望(目的)是不同的东西,这种事情个根本称不上主业。 所以要快点才行。杀光他们只是单纯的兴趣。也是因为有着不杀掉所有患者就无法出院这句话当前提。 “嗯,还没有查看的病房是……” 检查了一下在警备室默记起来的地图。 脑内的红点在一个个熄灭。 而还没有检查的最后一个病房,是离c楼(出口)最远的404号室。 ↓ 确认了一下房间的号码后,我敲响了铁门。砰砰砰。 “抱歉,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了不过还是要问一下,您还有生存意志吗?” 砰砰砰。目前无人回答。 从窥视孔里看去,只见室内一片漆黑。这房间唯一的特征只有404的号码。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过期(lost),就连档案也找不到了。 完全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也许是走廊太亮只有这个房间停电的原因吧。 这样的话就只能强行打开电子锁了。砰砰砰咯吱咯吱咯吱。 “喂喂,不回答的话我也无所谓啦。那我就把房间整个揍扁哦?” 身体的姿势渐渐从轻轻的敲门变为要放出乘着全身重量的直拳。 但这时候,门上的对讲机突然启动了。 “没用。快滚。没有人能够赢得了我。” 电子音…… 而且这帅气得要命的固定台词是怎么回事!这种话只有魔王(hudler*)等级的人才能说啊! *hudler:勇者斗恶龙里的魔王。 “中奖了?我这是中奖了?什么嘛,本来我不抱期望的,但看起来你很强嘛!” 砰咚砰咚砰咚砰咚。我因为太过兴奋乱打起眼前的铁门来。和其他病房一样,这种不到十厘米厚的铁门轻轻松松就能—— “嗯,你不想出来对吧?不想吧?说是会在病房里老实呆着也是骗人的吧?至于要我保护你这种话更是下辈子都不可能说的对吧?” 真的说了的话我也不得不放他一马了。 d判定(同伴)要是一点反抗意志都没的话那我会感觉很为难的啊。 “呐,可以吧?已经可以了吧?我要进去了,行吗?” “不要。别进来。你是无法承受我的力量的。进来的话一定会后悔。” 哇,这已经有趣得让我快受不了了…… 嘎嘎嘎嘎嘎碰碰碰碰碰吱吱!我的拳脚完全认真起来了。如同发烧一般一脚踢上这道小小的门。 就如同其他铁门一样,404号室的门也完全地变、变……咦,没变形? “哎呀?” 这个病房怎么有那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别说变形了,就连一道伤痕都没有。里面是没有光线的完全黑暗。说起来我的眼睛可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东西的红外线对应型视觉(noctovision)啊。而且,既然停电了为什么对讲机还能用的? “——我是为了你好才给你忠告。 珍惜生命的话,就不要进入我的世界。” “——呼。” 将手放上滑动门的把手。 我的嘴角弯出了一个凶狠的角度。 些许的疑问,也在这种居高临下的挑衅中消失了。 赢不了?你说我?还叫我珍惜生命? 让我感到可笑。或者说是有点感动。这两年里,从来没有人认真地对我说过这种话。 “很好,做得到的话就来试试!” 我放弃破坏大门,改成用力地拉开。 开门之后迎面而来的是如同墙面一般的黑暗。我兴奋地眼睛放光,毫不畏惧地走入房间。 “——咦?” 我的大脑本来还在昂扬着对那个电子音真身的杀意,却在一瞬间被冻结了。 那让心脏为之跃动的对杀戮的热情,在这里显得那么渺小。在那一秒的间隙中,我—— “所以我都说了,不要进入我的宇宙。” 被丢到了货真价实的宇宙空间中。 ◆ 在不同的领域,宇宙的定义各有不同,其中的含义与性质我说不出来。人类(我)所能认知的东西只有来自五感的信息。宇宙没有重力,没有空气,极为寒冷,并且——是一个所有角度都被星星所覆盖的浩大光海。 放射着各式光芒的行星。 能让太阳也显得渺小的恒星。 恒星所聚集成的银河依然遥远,但是比在地球上仰望的时候近了不知道几千倍。正可谓是触手可及。 “………………” 其炫目与深远,让我不由得为之屏息。 这里是众神的世界。 不是人类孤单一人且不靠外力就能存在的地方。 也行星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孤独。光是在这充满光的黑暗之中孤独漂浮着的事实,就让人类的心无法忍受。 “………………” 话说,也不知道到底是广阔还是狭窄,这种感觉如同身在一个五叠半密室的窒息感是…… “氧气!” 我终于从对宇宙的感动中恢复过来。 我虽然也曾经在焚化炉和冷冻库之中呆过,但是却从来没遇到过真空状态! 眼球如同被尖针扎着,感觉身体中有水的地方在不停地往外放射着热量。 “哇、哇、我说!” 呼吸,只要屏住呼吸就可以了吧!? “咳……” 错了!一屏住呼吸的话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要凝固了!尽管不会因为气压差而让身体破裂,也没有因为寒冷让手脚冻结,但是血管堵塞的话大脑(我)就糟糕了!总之,不往外吐气的话就危在旦夕,但是这样氧气只能维持十秒,在真空状态下吸气的话大脑会处于无氧状态那更是会死得不能再死。 “啊——喂,等一……” 也就是说无计可施了。 我在这个让人质疑自己眼睛的广阔大宇宙(景色)中,经过二十秒左右死亡, “……啧,这次也赶上了啊。” 然后在三秒钟后,突然睁开眼睛复活了。 似乎是让我死不了的病把真空状态也克服了。 第一次涉足的宇宙让我有点寒冷,又有点轻飘飘的感觉,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稍微尝试了一下自由泳。哇,前进了耶。比在水里还舒服。……好吧,到底是我扯淡还是这个宇宙扯淡呢,这种事情就先不管了。 “什……什什什、什……!?” 在这扯淡的真空中,突然回响起了一个莫名甜腻的男声。 “……那啥啊。” 咻咻咻。 从六点钟方向的上方飞来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怎么看都是一张榻榻米, “哦哦哦!是妹子啊————————” 上面是一个不管怎么委婉地表达,都只能用雪人来形容的胖子。 病房中的广阔宇宙。 飞毯你好ufo(榻榻米)再见。 还有一个盘腿坐在上面,外表看起来超过三十岁的死胖子。 “难以置信!!我还没见过这么典型的妹系角色!啊,说起来你为什么还活着?咦,不用呼吸也行?难道你是塑料假人?不过这都无所谓啦!有胸部和手脚和脸还有声音,还有头发和屁股,其实只要有胸就对我胃口!就算你是恒星都无所谓了,耶!” “………………” 如同旧时代的高中女生一般聒噪的大雪人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我和银河最强家里蹲——大熊猫目目的相遇。 顺便一提,绰号的著作权归我所有。 ↓ “话说这黑发还真漂亮啊,都过腰了啊!哎呀呀,我对天然发好感度很高的哟。真让人不好意思,我也许会陷入爱河哦!” 这块人形大福饼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在我身边飞来飞去。 ……这货就是大熊猫目目。d楼资历最老的患者之一。听说就连医生们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能够确认的记录(事情)只有那超级扯淡的真名与年龄,还有那不靠谱的入院理由而已。 “你就是传说中那个闭门不出的家伙?从十八岁开始来到这里,在医院里渡过的人生和在外面呆的时间一样长的废柴?” 话说回来,我可以杀了他吗? “没错!不过别一提到家里蹲就口出恶⺌言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已经说了无数次,死守坚城与冬眠可都是能够让人生存下去的智慧。没错,我绝对不允许你们再说什么獾*没有人权这样的话了!” *:鼬科类动物,体形粗短,善掘土,穴居。喜昼伏夜出与独居生活。以上来自百度百科。 不对,獾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人权吧。 “啊,不对——抱歉,让我冷静一下。因为第一次有客人来访我不由得兴⺌奋了一下。不过这也是说⺌谎的,其实我现在依然在兴⺌奋。因为你这打扮实在是太诱人了!” 肥胖的身⺌体在宇⺌宙⺌空⺌间里咻咻地飞舞着。 “哟,上面和下面都是内⺌裤啊内⺌裤!那啥啊,运动胸⺌罩?运动打底⺌裤?这位少⺌女是刚起床喵?还是说刚从健身俱⺌乐⺌部回来?啊混蛋,不管到底是怎样这里都太暗了完全看不清啊!” 我只是沉默地在预⺌测着ufo(榻榻米)的轨道。 等下次来到我左上方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了。 光是铁拳太便宜他了。倾尽全力的右飞腿应该能把那肥嘟嘟的身⺌体直接劈成两半。 “啊啊,可恶。喂,那边的工口漫画岛星团,从q方向照光过来!好,角度恰到好处。不过腋部下我还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喵。很好,?cole星从那边往左下移动!闪光!” “咦!?” 要闪我的眼睛!? 刚才还藏在巨大行星阴影中的卫星突然窜了出来,反射⺌了太阳的光线。在这正中目标的聚光灯照射下,我不由得将眼睛闭了起来。 “咦、呜哇啊啊啊啊啊!?” 嗯,即使如此我的飞腿也是正中目标。 肉块飞散在这闪着星光的宇宙中。 这个突然出现口不择言手脚不干净的家里蹲,就这样变成了广阔星海中的海藻。 “骗你的啦!对我无效!” 怎怎怎怎么回事? 刚才明明踢中了的啊,为什么那只肥猪还是笑容满面地在飞来飞去!?这可绝对不是什么超高速和超级再生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混、混蛋啊————! 必杀飞腿不断挥舞着。 “喔喝!腿好长啊!好可怕!” 这个让人摸不清底细的熊猫一边大吵大嚷着一边在我身边飞来飞去。 我可是很认真地想要杀了他啊,但就是…… “混蛋、混蛋、混蛋————!” 一点作用都没有,连碰都碰不到。 明明、就只是个飞鸟一样、的家伙而已,我居然、会被、他耍弄?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哈哈哈,你说 是怎么回事喵?” 大熊猫停在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星团前露⺌出了笑容。 哪怕是照着那肥嘟嘟的肚子来上一脚,也没法对大熊猫造成任何伤害。太奇怪了,明明是命中了,为什么对他起不了作用!? “哦哦,好险。差点就绕到后面去了。哎呀呀,腰围真细啊!真让人受不了!” 和你一比谁都细了! “喔喝,脚也够美!简直是只为了诱⺌惑男人堕⺌落而创造出来的生物!” 过奖了,连你这个废柴都赢不过啊! “不过很遗憾!小⺌姐你是大学生吧?我对老太婆完全没有兴趣啊!” 很好, “给我去死吧!” “hahaha,这是不可能的!” 我找准时机瞄准大熊猫的人中,将他的脸和头盖骨一起踢成粉碎。 但依然没有用。 ……尽管心里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承认。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个男人似乎在物理层面上是无敌的。 不过这个可以先不管, “我话说在前头,我今年是十七岁。” 这个误会必须纠正过来才行。 “咦?真的吗?不过这么看来发育也太超前了……是吗,这就是你的症状吗。那真是抱歉了。那就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当做赔礼好了,你想知道些什么?” “告诉我怎么杀了你吧。” “哈哈,你真坦率!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杀死自己。因为只要这个宇宙还存在,不管做什么,宇宙的法则都不会允许我被破坏。” “啊?怎么,难道你想说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吗?” “嗯?哦,这个表达不错。说是无敌也有点奇怪,该怎么说呢,对这个宇宙来说我这个人根本无所谓。不会产生任何关系,也不会成为任何对象,它是打心底里这么想的。所以,它不会为我浪费哪怕一普朗克能量。 而你既然进入了这个宇宙,自然要遵从这个法则。我不会被任何现象认定为攻击对象,所以,我并非你的敌人。所谓的无敌并非是因为强大,而是任何人都无法将其认定为敌人对吧?” “啊?” 这家伙咋了,本来还以为只是个家里蹲,结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电波系? “……歪理就算了,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命中判定了?” “应该说是不处于因果法则中吧。所以没人能杀得了我,而我也杀不了你。也就是说我们陷入了僵局。” “……………………” 说白了就是出了个惊天大bug对吧。 且不管大熊猫说的是真是假,事实是我的确杀不了他。 “嗯?你要去哪里?那边很危险哦,有黑洞三连星。尽管确实值得一看,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了。” “你管我啊。虽然不知道你耍了什么把戏,不过我没空陪你玩。现在可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你这种挡路npc上的时——” ……咦,我记得我确实是从那边进来的……咦、咦、咦咦? “喂,出口,在哪?” 这是我不愿承认的事实。 我害怕脑海中浮现出的最糟糕的猜测,向背后的肉块问去。 而榻榻米上的熊猫则给了我这样的回答。 “抱歉,这个我也没法回答。因为没有出口啊。就算是你死了也没法从这里出去。哎呀,所以我才叫你别进来的啊。” “你,你在说什么啊,简直难以置信!这可是你生的病啊!” “这就是答案。我不就是因为得了治不好的病才住院的吗。这完全是你自作自受嘛。‘哎呀,所以我才叫你别进来的啊’2nd。” “……!混蛋,给我滚出来啊死熊猫!” “hahaha,才不要!” 咻地一声,ufo如同白色彗星一般逃掉了。 “喂,给我站住!起码告诉我一些有点用的事啊!” 因为急着要抓他回来,慌乱之中脚在虚空中一踏。 ——什么嘛,比起游泳来这样还快点呢。 “什么!?比我的榻榻米还要高速的航行方法在这个宇宙诞生了!好强,美少女这个概念真的太强了。啊,你果然是个危险的少女啊!连体型也是如此!不过,其他的问题都无所谓,但是宇宙最强的名号我绝对不会让给你!现在就让你消失好了。” 大熊猫突然又在榻榻米上装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干嘛,刚才不是说互相不干涉的吗!?” 我全速追赶着逃跑的家里蹲。 与其跑步,还不如有节奏地跳来得更舒服一点。 跳跃(穿越)宇宙(空)的我,就如同在水面飞行的喷气机。 “哼,所以我才说你是笨蛋!哪有像你这样随心所欲改变宇宙法则的!接招吧,流星落!开玩笑的!骗你的啦,放不出来的!” “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啪。 一颗彗星直接撞到了我的鼻子上。 “呜、你明明放出来了!” “我只是知道星星的轨道而已哦!不过真的好可怕!要知道,你刚才证明了,你在这个宇宙中比地球还要坚硬!” 大熊猫一边大喊一边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在银河暗礁(asteroidbelt)中前进。 “………………” 我的心突然变得空虚起来,冷静地仔细一向就觉得现在这个状况实在太过超现实了,为此而热血起来的我显得蠢毙了。 “嗯?怎么了,不玩追人游戏了吗?往这个方向的话,会到达一个能观测到如河流般恒星的绝佳取景地哦。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honeyway。” “这不就是在山寨银河嘛*” *:银河是milkyway。 我一边发出叹息,一边往回走去。 现在可不是追着超过三十岁的肥丑臭宅跑的时候。 我还有其他的目的。回到刚进来时的宇域(地方),也许找对地方一拳打下去就能直接从房间里出去也说不定呢。 “那是没用的。我都说过进来后就出不去了。” “烦不烦啊。我可不想再在这个地方拖下去了。” “你真是心急呢,有什么忙着要做的事吗?” 在我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赶的时候,某只熊猫在我身边飞来飞去。 “当然有。所以你赶快给我去死吧,你死了的话这个房间就会恢复的吧。” 脚下是一个小小的太阳系,我一边不停地赶路一边这么说道。 尽管不知道大熊猫的症状,但应该和其他患者没有什么两样。因为这样的病而引发的许多病症(妄想),只要患者一死就立马回归现实了。 “嗯,大概吧。的确,只要我消失了就万事大吉了。” “那就去死。反正你也闲着没事干吧。要蹲的话去死后的世界随便你怎么蹲去。” “你还真不留情面啊。不过先等一下,看那边的双子星。他们在这个宇宙中是难得的精神性同步的种族了,但已经互相怒视了近百年。最终终于围绕着有限的思想资源而爆发了战争。不把那个问题解决的话他们就太可怜了吧?” “你要享受这种俯视众生的感觉的话到别处玩去。我必须要解决的是……” 家人的问题啊。 大概是因为这个状况实在是蠢到不能行,我不小心把这件事给说出来了。 大熊猫的眼睛突然闪亮起来。 “规模就是这么小,不行吗。” 因为太过羞耻导致脸颊发热起来,我赶紧加快脚步来掩饰。 他直接将整个榻榻米打横一转,不再在空中上下漂浮了, “不是。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绷紧身体,摆出了一个直线飞行的姿态来。 “算了,稍微休息一下如何?生了那么久的气也该累了吧,干脆和我来一场奢侈的游览飞行把!怎样,尽管不知道出口,但是我可以带你参观这个宇宙哦?” “……………………唔。” 我一下停住了脚步。 好烦,去死,尽管就我的心情来说是很像去反抗,但光靠破坏冲动(生气)是难以打破现状的。 我难得听了一次他人的意见。 ……不过说实话,也是因为他刚才的举动,和我的家人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 2\ 好了,既然都决定了那么就可以松口气了。虽然依然很不爽,不过得先确保能够用来休息的空间。 “喂,往边上挪点行吗?我站得累死了。” “你说啥喵?” 我指着飞在空中的榻榻米, 而一脸兴奋让人一看就知道不习惯于异性相处的大熊猫则指着他自己。 “没说你,我说那个。那个榻榻米挤一下应该能做得下两个人吧。” “那、那当然是坐得下的!可以吗?可以吗?你要坐副驾驶位吗?被我的座驾迷住了吗? “有什么办法。又没有其他像是椅子之类的东西。” “真要坐啊!哦哦哦哦这个情节发展是怎么回事,哎呀呀果然还是要拿出勇气来邀请才行啊!你这样的美少女甚至会引发外交问题啊!” “谢谢。虽然我是一丁点要感谢你的心思都没有,但起码心意要到位。” 我行了个礼,坐在大熊猫的旁边。 榻榻米的主人颤抖了一下,往右移动了一厘米。 “哇啊,这个只要一下急刹车就能碰到肩膀的距离太赞了!我是不是该期待那种甚至会引发冰河期的接触事故呢!” “如果你不介意血雨的话我倒是可以满足你的期待。还有,这玩意儿没法无视惯性吗?” “哇,真冷淡!根本没法发展出亲热的对话嘛!不过你这态度也马上就要改变了!” 大熊猫一边把心里话大声抖露出来,一边提高了榻榻米的速度。似乎真的打算带我参观这个宇宙。 “先带你去看几个长得比较漂亮的太阳系吧。嗯,虽然老套,不过那种一整面都是玻璃的行星似乎也挺浪漫的。那里的地表很平坦,所有生物身上都有钻石这点也挺棒的。” 似乎榻榻米的船头是在大熊猫坐的右侧。 他以那似乎觉得一切都很无聊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太阳系,启动了宇宙飞船。 ↓ 视野三百六十度,只见满天星海。 如果单纯来看这点的话,那倒的确是很浪漫。 不过也是因为我本身就不正常,如果是正常人类的话,首先会无法忍受这份孤独。 这就和被丢到夜晚海洋中,抱着一块木头漂流没有什么两样。不管是怎样壮丽的风景,在无法确保人身安全的情况下人类都会把眼睛闭起来的。 “嗯,果然两个人一起的话就会感觉更广阔了。也许是你的认知有加成也说不定。还要再花一些时间才能到,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比如说我的兴趣啊,我爱看的书啊,我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类型的等等。” “这到底是什么?” “嗯?就和宇宙一样嘛。你不知道?” “像不像宇宙一看就知道了。我要问的是为什么。以前我也见过很多患者(同类),但是还没有见过异常到这个地步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像屋敷户那样的人还更异常一点。不过,我来到这个医院的时候只有他在,所以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样子的。” “屋敷户刚才已经被我杀了。你和他是老相识吗?” “在我还是b判定的时候,和他在电话里聊过一次,就只是这样的关系。那个时候他的症状和我的症状都……嗯,都只能算一般吧。我们还打赌是谁先死呢。” “那真抱歉,看来这个赌局是屋敷户赢了。” 大熊猫愉快地笑了:“是吗。” 从他背后偷偷看去,感觉他的眼神很温和。仔细一看的话,这个男人的眼角给人的感觉真的非常温和。 “那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没什么啊,只是一直蹲在房间里最后房间就变成了宇宙。因为我心里想着不要和任何人见面,房间就变成了一片黑暗。不知不觉地,我就漂浮在宇宙中了。”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感叹着,似乎很烦恼的样子。 不知不觉地就孤身在宇宙中漂浮,烦恼自然是少不了的了。 “嗯……也就是说是自己无法自救,只能向环境(身边的事物)索求的类型的变种了么。那这个宇宙果然是你制造出来的?” “如果只看起因的话,那倒的确是如此了。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管是现实还是空想出来的事物,这里的确是一个宇宙。虽然很对不起你,不过在你被丢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完了。这里已经是在你所处的行星之外。因为已经是处在外部的状态,就根本谈不上什么逃脱了。” 我进入了404号室。 房间里是密室。 我想要回到现实的话,只需要从404号室出去就可以,但是404号室的内部已经是地球的宇宙(外部)了。 以“走出去”这个概念来说,在这个空间中的确没法谈什么逃脱了。 “所以才叫我别进来吗。糟透了。你说清楚点啊。” “抱歉,那通讯已经是我竭尽所能了。我的宇宙太过遥远,很难传递话语。” 大熊猫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双下巴一边在装酷。 “哇,好冷。……喂,迄今为止已经有多少人成为了这房间的牺牲品了?” “天知道?嗯,大概有十个人吧?来给我做检查的人在进来的瞬间就死了呢。你能来到这里,并且还活着,简直像个美妙的玩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我就会先造一个宇宙规模的家常餐馆了!” “好啦好啦,我的心情可是糟透了。对了,既然这里已经是外头了,那么就是无限的了?宇宙的外部,会不会就是房间的外部?” “嗯……这还真不清楚。一开始的确是好像有什么像是墙壁的东西。但是既然是宇宙,在诞生的那一刻就会自动地膨胀啊。我觉得,基本上来说任何航行方法都无法追上宇宙膨胀的速度的。” “——没法走出宇宙(外部)的外部吗?” “这就是四维时空的限制啊。我们只能在这里成为亚当和夏娃了!哇,好可怕,背后在爆发着黑洞级的杀意!”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不是吗。为什么会想要一个广阔的宇宙?家里蹲就要有家里蹲的自觉,老老实实地在五叠半的房间里呆着不就好了。” “不,这个实在不行。宇宙也是一个生命。诞生,膨胀,坍缩,最后热寂。膨胀是宇宙能够成形的最低条件啊。我所能做的,只是像这样一直观测而已。” “那你也太不像这个宇宙的统治者了吧。” “只是观测的话谁来都一样。就和在显微镜下看细菌一样。只不过是微观和宏观的区别。” “?也就是说一个巨大的事物,被一个微小的事物看着?” “是啊。又或者是,十分微小的宇宙,被比其稍大一些的我们看着。也许这个宇宙已经是最小的了,但是以宇 宙的基准来说,就算是最小,对我们来说也足够广大了。” ……什么嘛,说白了两边都是不完全的渺小事物啊。真是无聊。 “说来说去还是歪理,和其他患者没什么两样。你到底在这里闲了多少年了?” “真过分!你想评价家里蹲的有多闲着没事干吗?难道你要我减肥去?” “减肥去。” “嗯,反正,外部的时间,直到刚才你所处的现实为止,已经过了十年以上了吧?外面的学说发展得如何了?大坍缩还是少数派吗?难道说宇宙暗流已经被发现了?” 被他不动声色地无视掉了。看来减肥这个概念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 “不管是悠闲还是肥胖还是悲惨有什么关系嘛*。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呢!但是你为什么不能和同龄人一样可爱呢,真是可惜。为什么会老成这样子的?” *:悠闲,hima,肥胖,himan,悲惨,hisan。反正这日文冷笑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恰当地中文化…… “去死!” 达到光速的空手道贯手直接在大熊猫的后脑勺炸开。 顺便一提,在这个宇宙中,光速不是比喻,是真实情况。 以我的拳头的质量来说,达到光速的话连地球都能轻易地打飞,但是对眼前这个死胖子来说只能算是一阵清风。 “呜——这男人是刚出炉的布丁吗!” 无敌,根本就是无敌。看来干掉这个家里蹲让房间恢复原样的方案只能万分遗憾地被驳回。 “hahaha,你绕着弯子说我浑身软嘟嘟晃悠悠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啊。哦,快到地方了。少女啊,看吧。然后就不会犯别扭了。那边那个太阳系里的太阳,有着你原来宇宙的太阳的三倍质量。在我知道的范围里,那算是和你所在的宇宙最为相似的天体了。” “哈?你在装什么绅士————” 呼吸不由得停止。 眼睛似乎为了将这光芒永远记录下来而睁大。 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无比精细完美的模型箱。 群星围绕着太阳和谐地转动着。 与我所在的宇宙相似,只会出现在我们空想(梦想)中的形态,既是故乡(home)也是开拓地(frontier)。 “很棒吧。闪耀着七色光芒,是这个宇宙中最大的戒指。” “————————” 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这个宇宙的确无比美丽。 哪怕是被制造出来的,有着某些致命的错误,但宇宙本身就已经是超越人智的奇迹。 “但是你这个人让我太火大了所以两相抵消了。” “为·啥·啊!” 观测者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 我自己也不怎么清楚,反正一和这个男人说话就让我静不下心。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无法接受吧,就好像腋下发痒,鼻子发酸那样的感觉。 因此,我也很惊讶为什么我只是认为“啊,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啊”就容忍了下来。 讨厌的东西就讨厌,不喜欢的东西就不喜欢。 当我发觉到自己的病症的时候,已经确定了自己的人生方针是面对任何事物都绝不忍耐啊。 “喂,那个像是地球的行星,有人存在吗?” “那当然了。不过和我们的相似之处只有两脚走路,有着两只手,靠语言来沟通而已了。但是和我们相比起来要内向五千倍。” “……明明是骗人却还这么详细。这个宇宙难道是我们那个宇宙的复制品?” “怎么可能!区区十年里,怎么可能创造出一个像是模型箱一样,有着正确法则的宇宙啊!虽然基准是一样的,但是骨子里就一塌糊涂了。毕竟这个宇宙里不存在憎恨与悲伤,是一个不存在任何争端的沉默世界啊。” 大熊猫的脸上充满了闪耀着光辉的慈爱。说服力与他现在这样子的白痴程度成正比。 “嗯,这倒……” 还没说出“也是”的时候突然醒悟过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恶心得要命啊!为什么我会很平静地去赞同他? “不过……” 虽然是很蠢,但是老是为此而生气进而否定一切就更蠢了。 只要把一切都无视掉就好了。不管是这个男人的病名也好资料也好,如何脱离这个宇宙也好我的目的也好,这些全都一文不值,爽快地全部忘掉就好了吗啊哈哈,我一边笑着一边感觉快顿悟了。 “等等,不对不对不对!刚才的不算,这一点都不快乐嘛!” 真的糟糕了,我感觉我的心在以极快的速度被净化! “算了吧少女。不快乐也没关系。不工作也没关系。只要家里蹲就可以了。” 大熊猫露出如同希腊古典风格石雕一般的微笑一边继续在放光。 话说那光芒不是你背后的太阳吗你这大骗子! “哇啊啊啊啊太糟了,在这个宇宙里感觉看什么都变得渺小,变得宽容起来了!” “hahahahahaha我就是神吖——” 这人在手里写着个神字摆出如来的pose,看起来就像是在放光的塑像。 “烦不烦啊死胖子,哪有像大饼(你)一样的神!” 尽管我知道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依然忍不住站起来一脚踹过去。 以一只脚做回转轴放出的全力中段踢,这次也依然从大熊猫的身体中穿过去……传过去……咦? “啊——————呀——————!” 某个重达150公斤的家里蹲被我从榻榻米上踢飞,化为一颗闪亮的星星消失在太阳之中。 “……他还活着吗?” 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因罪恶感而内疚。 话说,我的吐槽还真是强而有力啊。 ◆ “我回来啦!” 飞向太阳的大熊猫又晃悠悠地飞了回来。 伤害完全没有。脸上挂着快要睡过去一般的表情在轻轻地抓着他胖得要命的肚子。 “——算了,我也猜到会这样。” “哈哈哈,不用如此沮丧啊少女!也许在外面你是可以号称地球最强的狠角色,但是在这里可吃不开!不过能碰到我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当然,是就男女进行繁衍行为的层面上来看。” 大熊猫的脸膨胀得如同一只河豚一般。看起来他似乎是想露出坏笑来着。 “恶心。” 这次的回旋踢尽管中了却起到任何作用。也不知道之前是因为角度呢,气势呢,又或者是概率所造成的奇迹。 “反正在一起呆久了就可能会这样吧。之前也许是双方的认识偶尔一致之下的结果。” “也就是说最重要的是时机?” “嗯。也就是说,你无法遏止心中对我那种施虐性的爱情,而我则是无法忍受那种错乱的被虐快感所产生的诱惑,让宇宙的法则也产生了很糟糕的扭曲!这简直是爱的奇迹啊!” “什么嘛,原来是那种不会再次发生的奇迹啊。” “酷!仅凭这一脚就让你变回了原来的你!可惜了,之前的你真的很可爱,与你的年纪非常相称啊!” 胖子尽管感到遗憾,但依然坚守着榻榻米的右侧。 小小宇宙船上的领土泾渭分明,迄今为止尚未发生侵入领土的事件。 这个漂浮在宇宙中的榻榻米世界上,如同大熊猫所说的一样没有任何争斗————好痛。好痛啊。痛死我了啦! “等等,刚才有什么碰到我 肩膀了!就好像锤子一样!喂,真的只能你才能碰到你自己吗?” “什么?虽然也许是因为你太强了所以才有做到的可能,但是说起来根本没有必要——” 突然,在装模作样大惊小怪的他脚下,一道来历不明的攻击炸开了。 只有一点点的爆炸与振动。 回头看向光源(攻击)的方向,只看到一个如同飞船一般的松塔漂浮在宇宙中。 “啥?” 订正。那是三个松塔造型的,直接三千公里的巨大卫星,现在正对榻榻米展开攻击。顺便一提月亮的尺寸是直径三千四百七十六公里。 它们距离这里有五千万公里。要隔着这么远发动攻击,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 “光束!那几个东西真的射出光线来攻击了啊!” “哦,这还真是稀奇啊!我们居然被发现了!对了,应该是刚才飞向太阳的时候被其中一个观测到了!” “啊!?这才过去一分钟啊!?反应要不要这么快的!” “对那个太阳系来说过去的时间要以百年为单位来计算了啊!先逃再说吧,抓紧了!我是无所谓,你可是被束缚在他们的法则里的!” 那谜之光线接二连三地射了过来,一看就觉得要是被打中了会很痛。 “我有同感,不过这种事情到底有多稀奇?” “嗯?这个嘛,不比你突然出现在这里要稀奇。嗯,差不多就相当于自己写的小说里的角色突然出现在现实里追杀你吧?” “与其说稀奇不如说根本不可能吧!” 轰轰轰。 松塔舰队划破蓝色的星海,向着我们驶来。 哇,差点被碰到,刚才有一发足以破坏木星的宇宙炸弹从我身边擦了过去! “哟喝!和银河铁道一样啊!” “铁郎才没有长成你这样呢!” 榻榻米号以略胜一筹的速度逃离了舰队。 不知为何,大熊猫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你不是还说这个宇宙里没有争斗的吗!?为什么会攻击我们!?” “他们也是为了生存吧。他们没有善恶观念,也没有个体的感情。那只不过是相当于在去除程序上的错误,也就是说是条件反射式的防卫。不是为了让自己生存下去而进行的斗争。 本来,争斗,战斗,存活下来是生命的一个重要的定义。你所说的争斗,指的只是因个人的感情而引发的生存竞争吧。不要太过自以为是比较好哦。” “抱歉啊,我最重视的就是我自己了!而且你是这个宇宙的起源吧!?创世神被自己的造物给干掉也太奇怪了吧!?如果作品里的角色都会掀起叛乱的话这个世界上所有小说家都会被干掉了啦!” “怎么可能。造物主(creator)又不是无敌的。虽然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但是摆出一副神的架子也太那啥了点。虽然我那个时代还不至于,但是你的时代应该整个社会有大半都是由软件支持的吧?如果这些以数字和符号构成的东西来辅助你们的社会的话,那总有一天人类才会变成不需要的东西哦。” “你这只是诡辩。我承认像是ecel这种东西是很方便,但是说到底那也只是机械(硬件)的附带品。没有躯壳就无法存在,人工智能(机械)支配人类这种事情,只是科幻小说里都写腻的题材了。” “你的想法太过时了。智慧不需要躯体来维持。这只不过是在浪费资源而已。归根结底,站在宇宙总能量的角度来看,没必要执着于物理法则所束缚着的形态。以能量的消耗效率来说,以信息构成的他们比你们是优秀得多的生命。” “他们?那难道是一维人?” “以你的观念来解释的话的确如此。这也分微观和宏观的看法。在比程序更加多元化,更加平行化,以及更加没有冲突的时候,生命就诞生了。而在成为生命之后——经历了悠久的岁月,总有一天会对创造自己的上位者动手的吧。因为神这种东西只是在浪费资源而已嘛。” “呃,合体了!在发出能把整个宇宙照亮的光芒啊!糟糕了啊,喂,我们糟糕了啊!” “是啊,造物主就是拿来打倒的嘛。 即使这个宇宙是由我创造的, 即使你的宇宙是由谁创造的, 被创造出来的东西,也有着超越这个框架的自由。” “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啊!?这可不是在说别人,现在是你要被人干掉了啊!just·now!” “只是比喻而已。我并不是造物主啊。 呼——好了,连接上质量合适的星球了!借助重力进行绕行星变轨这种事情,还真的让人很怀念啊!” 一扫刚才还在唠唠叨叨的神态,熊猫船长很有精神地大喊着朝眼前的行星转舵。 “要加速了!小心不要被甩下去哦!” 榻榻米号咻地一声划出一道弧线并不断加速。 “哇,要撞上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还用说吗!” 当然是!” 啊? ◆ 当然,失败了。 “哎呀呀,这也是当然的吧!仔细一想,这榻榻米没有那种功能!” “……………………” 大熊猫的笑声好烦。 我们正在回归宁静,看不到太阳的宇域晃晃悠悠地移动中。 那谜一般的松塔舰队彻底跟丢了我们。 号称要进行而加速的榻榻米自然不可能进行什么空间跳跃,只是一边气势高涨一边朝巨大行星的卫星前进,然后整个榻榻米直接撞了上去,将卫星撞了个对穿。 就结果来看,是将卫星当成了盾牌,松塔光线偏离了轨道射向了银河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而我们也趁这个机会开溜。 顺便一提,松塔舰队似乎随着光线的发射而燃烧殆尽了。不愧是宇宙,这种造出来就为了自灭的兵器,规模也实在太大了点。 “哦,也没什么好悲伤的了,善良的少女啊。他们只是将构成舰队形体的能量转换为了光线而已。现在肯定正从光线恢复成松塔呢。不过数量应该会减少就是了。” “我倒没有悲伤,只是相比起来你更奇怪。为什么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冷静?” “我是死不掉的~~哦!会因为刚才那种攻击而消失的人,只有你而已~哦。” “那为什么要逃跑。直接不管我不就解决了嘛。” “哎呀,这也太浪费了。之前都只是在一成不变的流浪而已,不过现在我很开心。因为身边有一个绝世美女嘛!如何,有没有认为我是你的白马王子了呢?” “————————” 你说的是地球那种得了白化病的河马吗? ……算了,先不管他。我将手掌放在榻榻米的分界线上,然后轻轻地用肩膀碰了他一下。 “哇,侵、侵入领土?你终于要给我一个感谢的吻了吗!?” 肥嘟嘟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往后退去。 和我想象的一样,大熊猫尽管嘴上很高兴,但是却依然不愿有身体接触。 没有任何有男人气的举止,这种不必要的害羞却有大把。 也就是说, “喂,你是因为是家里蹲废柴所以才是老处男呢?还是因为是老处男所以变成了家里蹲废柴的?” 他很明显是不习惯于女孩子相处。 “你想雷死我啊!还有你都确定我是老处男了吗?这种谈话不都是应该一边试探一边进行的吗?” “谁管你啊。你到底是哪边?” “怎么可能,成为家里蹲之后就 会变成老处男的啊。”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状态重置——大熊猫如同一个诉说着真理的贤者一般在点着头。 “作为一个生物来说你就没想过去死吗?” “hahahahahahaha。我第一次对他人涌现出‘你就饶了我吧’这样的感情啊! ——是吗,这就是杀意吗。” 大熊猫一边浑身发抖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肚子啊消消气’之类的话。……原来如此,这个认识似乎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啊。 “哦,是小行星。这还真近啊,现在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着全方向的视觉(sensor),只见大熊猫倾斜他的巨体,让榻榻米慢慢地拐弯。 同时,一个直径两千公里的大质量物体从我们身侧通过。 这颗如同间歇泉一般释放着气体的流星与我们擦身而过。 “————————” 刚才的危机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我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大张着嘴,看着眼前发生的奇迹。 “抱歉让你受惊了。虽然看起来是个很小的宇宙,但是在现象的规模上都是很正常的。刚才的舰队由于是对方发现我们的所以还有误差吧。这次则是由于你的小恶魔性格,让我的操纵出现了失误。” “——不,没事。总觉得,好厉害。” “是吗?”大熊猫似乎很无聊地看着星星。 ……这下麻烦了。 本来只是乐观地以外这只是一种有着什么秘密的“病症(宇宙)”而已,但却不对,我也差不多该承认现实了。 大熊猫目目。他是比我以前灭掉的患者都更加强大而麻烦的无敌熊猫。 他说过即使是制造出来的,也依然是真货。 这一点都没有说错。 尽管表面上看是在骗小孩但却依然看不清底细。 这已经变成了任何人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了—— “……真难以置信,想独处也用不着这样啊。有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却什么都不干。你就那么想当家里蹲啊?这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咦?活着有那么重要吗?” “与其说是重要,不如说是越活就会越感觉重要(麻烦)吧?” “这样的话前提就是有活着的理由了。” “大熊猫先生你没有活着的理由啊。那去死不就好了。或者说现在就死吧。” “第三次虐待!这简直是下令让我去死的princessorder*!啊,我快要上瘾了!” *princessorder:某rpg的技能,但问题是2005年2月他为什么能玩到2009年的游戏? 某个球状生物(死胖子)似乎是很高兴地在扭动着身躯。 虽然我很一脚踹过去算了,但是反正又没效果就放弃了。而且肚子像是充满了汁水一样恶心得要命,从这点来看也许他的无敌是件好事。 “不过呢,其实也没那么简单。死就是一种了断,人类不会因为没有活着的理由就要死的。” “………………” 又是一阵不知来自何处的怒意涌上心头,让我啧了一下。随后便以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发自心底的轻蔑眼神批判他。 仔细一瞧,大熊猫那本来就显得温和的眼角,更加温和地微笑起来了。 “嗯,反正就是这样了。来吧,来蔑视我吧!因为我十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自发病至今的十年里,他都在这个宇宙中度过。 因为是整个房间都搬到医院里,所以搞不好家里蹲的年头要比那更长。 “哦,差不多要离开小行星的现象范围了。你马上就会看到它变成天边的星星了,喜欢的话就好好看看吧。” 流星离我们远去。 在下一个瞬间,那足以覆盖整个视野的由岩石与冰构成的固体,变成了似乎可以一手掌握的小点(星星)。 在这个宇宙中,永远孤独着。 大熊猫目目,自发病之后一步也不曾外出。 “《迷走星球》这个绘本,你看过没有?” 不知为何,谈起了以前看过的故事。 在平凡的家庭长大的一对平凡的兄弟引发了灾难。是和我们现在的状况有点类似的宇宙漂流(drift)物语。 有一天,两兄弟在家里的地下储藏室中找出了一个游戏盘,而在他们开始玩起来之后,他们就被丢到了游戏盘中所画着的银河。要回到地球,只能继续这个游戏并走到终点才行。但是,游戏中的麻烦接踵而来。这是一个有着一大堆足以置人死地情节的死亡大富翁。而且轮盘的数字是完全随机。如同玩具一般的规则在支配着现实,这就是最令人恐惧的情况。 一开始乐观地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兄弟俩也渐渐地了解了这残酷的现实。两人也因为陷入了极限状况而开始产生了不和,状况越来越不妙。 而其中尤其突出的就是某个登场人物的待遇。哥哥得到了“愿望(ce)”的卡片之后,希望弟弟暂时消失。而在最后,他度过了漫长的孤独,与想要赎罪的自己相遇了。 故事的结局具体如何我忘记了,不过倒还记得是一个和儿童绘本相称的幸福大团圆。 “是呢,那也是一个轮回题材的呢。” 也? “人生归根究底就是在轮回。尤其是对我来说。” 大熊猫一边以遥远的目光望着宇宙深处,一边诉说着。 早上醒来,晚上睡觉。 从on到off,从off到on。 单纯的例行公事,与错觉地以为自己是孤单一人的游戏盘上的主角(棋子)们。 不管是诞生还是衰老,成功还是挫折,结婚还是分手,不过只是表里两面而已。从宇宙的角度来看人类的人生不过只是在轮回而已。这也是微观与宏观视点的差别。不管是老化还是劣化都不是值得在意的数值。我们每天都在过着同样的生命(一天)。 “我还知道一个很相似的电影哦。《勇敢者的游戏》。” “啊,那是同一个作者写的。” “哇,是这样的吗。现在长大了来看,将这么残酷的电影定位为儿童向的制作者是不是都疯了。没必要将人生和游戏没有什么不同这样的事说得那么直接又彻底吧。” 《勇敢者的游戏》我倒是知道。记得那时95年,我在七岁的时候流行的外国电影。* ……他似乎没有将那部电影当成惊险片或者恐怖片或者是家庭喜剧,而是将它当成了纪实电影。 “真是的——”大熊猫一边嘟哝着一边摆出一副臭脸。他现在这样子倒是显露出了一点点的可爱,就和他的名字一样。 *:《迷走星球》在2005年也被拍成了电影,不过却没有当初《勇敢者的游戏》那么火。不过其实我想说为何能玩到2009年的游戏却不知道2005年年底的电影…… 3\ 就如同大熊猫所说,宇宙是如此宏大而深远,任何一个地方都与众不同,让人我迅速把松塔舰队忘得一干二净了。 ↓ “那个像是貘的生物是什么?那就是这个星球最大的势力?” “嗯,看看那个星星的表面吧。有很多波浪对吧?在那个环境下步行太过不便了。所以他们为了适应而进化了,就如同地球的马一样。你知道吗,他们本来也有着和人类相似的指头。但是因为森林面积的减少,不得不将居住地点移动到平原上,而在平原上行动是不需要指头的。并不是一开始就长着蹄子,而是为了增强在地面奔 跑的能力而变成了那个形态。” “哦……那个星球的空中充满了毒气,所以鸟类根本无法存活吗。啧,那边的那东西是啥?为什么会有一只大得过分的企鹅?” “哦哦,比巨齿鲨还大!应该是在海洋中变得巨大的史前巨企鹅吧!你想想,企鹅之所以会上陆地是因为它没有在海中产卵的能力吧?而如果将这点克服的话,就能进化成这么一个超赞的海洋之王了不是吗?比鲸鱼还可爱!尤其是那胖胖的肚子曲线真是美翻了!” 而这个超巨大企鹅也在眨眼的瞬间就灭⺌亡了。 并不是渐渐地灭绝,而是整个星球都被巨大的陨⺌石砸得破破烂烂。没有智慧的企鹅们无法如同人类那样去尽力回避自己所处的世界的末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悲哀。 大熊猫的这个宇宙中,居住有智慧生命的星球非常地少。 “啊,又一个文明灭⺌亡了。难道不管什么环境下企鹅文明都没有未来吗!” 大熊猫又在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不过,没有智慧的动物们组成的生态系统能称之为文明吗? “如果一个星球上只有动物的话,就不会像我们那样对星球进行改造了吧?保持自然状态完全没有改变的话,这能算产生文明了吗?” “当然算。对生命的进化来说,最重要的数值就是生存力。如果一个生态系统单纯地为了生存而进化到最适应环境的形态,那已经可以称之为文明了。像刚才那些企鹅,也有可能为了自己而对星球进行改造的。” “没有智慧也会制⺌造工具?” “没错。拿身边的例子来说,蚂蚁的社⺌会也是一个文明。人类只是将‘智慧’进化成了一个手段而已。哪怕么有智慧,只是为了生存这个目的,也能构建起一个文明。被定义为生命的东西,全都无法逃脱这个法则。” 我的家人也曾说过,所谓人生要先活下去才有得谈什么目标。 那么,如果搞错这个顺序的话,那是不是就违背了生命的定义? “哈。那个只为了生存的文明,刚才不是就灭亡了吗?” “但是他们并非是自灭。他们的灭亡是因为外在因素导致的突然绝灭,或者进化到终点而衰退。灭亡和自灭是完全不同的。” “说得倒好听。那文明有什么条件才会自灭?” “——这一点,我倒没怎么想过。 嗯,那就把其中一个最重要的条件当成他们假定有比他们更高等级的生命如何?有想象力的生物会过于轻视或者夸大自己所处的世界,结果就是进化方向变得不自然起来,最后可能会走入一个无法预料的死胡同。” 也就是所谓的神。 一想到这就如同a异常症(我们)一样,就显得太过讽刺让人连笑都笑不出来。 ↓ 这样的对话也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 历经无数时间,跨越无数周期,见证了无数种族的绝灭,而我也渐渐地开始对这个宇宙感到厌烦了。 “感觉你变得更焦躁了。还是没法习惯这个宇宙吗?” “废话。别说习惯了,我一开始就看它不顺眼。也许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焦躁的来源之一自然是被困在这个地方的事实,但是更重要的是我对自己感到火大。为什么我会一直陪这个男人在这里扯淡的? “——我说,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花了多长时间,发觉自己变得古怪到了什么程度?” “哦,在经过了宇宙时间的五十年后,终于谈到了患者之间会谈到的话题啊!” 这个感叹没有任何的新意,对话本身自然也往着无聊的方向走了。 我为了掩饰自己的烦躁,做出了互相验证病历这种可以说是a异常症患者的典型行为。真是太失败了。 “从我发病到入院这段已经说过了,那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这基本已经等于快说完了吧?比起病历我更在意你的体重体型还有饮食习惯!嗯,总觉得人类好像很喜欢对比自己和他人的体重呢,为什么我的卡洛里一直在增加?女孩子稍微胖一点就不受欢迎了?” “……我倒是很乐意告诉你和我聊这种话题的人死亡率是多少。还有,我不吃肉的。” “为什么?你怎么看都是肉食主义者吧?与其说从食物中摄取,不如说你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直接把营养给吞进肚子里那样啊!” “因为食物只吃一次所以才美味。其他的肉我根本不想入口。” “哦,也就是说你已经吃过那‘食物’了?” “那是。所以我才会进医院啊。不过我并不后悔。现在也依然在快乐地嚼着(品尝味道)呢。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太可恨了,才让我没法那么轻易地消化(忘记)掉啊。” “哦……” 大熊猫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眺望着宇宙。 他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这就是我入院的“原因”吧。 这种无视掉我的过去(心理阴影)的态度,也许算是他特有的为人着想的方式。 “啊,说起来,之前那句话的笑点在于‘死亡’和‘脂肪’同音吧?抱歉,我完全没发现啊!咻——虽然很没品但是很搞!” “烦不烦,要无视的话连那句也一起无视掉啊你这死熊猫!” ……根本是我一厢情愿。 这个死胖子怎么可能会为他人着想。 “那症状呢?虽然见识过你那超常的运动机能,但是我不觉得那有什么根本性的异常。而且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能在宇宙空间活着啊?” 居然会被这个男人问这样的问题,算是出乎我的预料,就好像被人问到出现在海水浴场中的水母为什么不是无性生殖一样。 “我基本上是死不了的。或者应该说是死了之后会马上复活,然后对经历过一次的死亡方式产生抗性吧。身体变强算是副产物。举例来说,被散弹枪杀过一次之后,下次被散弹枪集中了也不会死。也就是说……” “哦,也就是说变得比子丅弹更强是吧!这个好赞,和我是完全相反嘛!并不是逃避现实,而是以同样的现实去正面迎击吗。真是单纯又强大的异常症啊。你之所以会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成熟也是这个原因吧。不过,要改变的话其实小型化也是可以的嘛。虽然总输出变低但是效率更高了。从长远来看十五岁的身体也是很不错的啊,为什么会有这么让人遗憾的进化呢?” 大熊猫用一副打从心底里可怜我的眼光在观察着我。 明知道没有作用,但我还是忍不住抬起脚来直接踹到他脸上去了。 “哈哈哈没有用的!这种动作不穿着裙子来做的话根本无效啊!不过也不要在榻榻米上开洞啊!” 啊,原来如此,因为刚才一直坐着,所以碰到了榻榻米吗。 “好了,告诉我为什么会长大吧。老化也是死的一个因素,成长不是违反了你的特性吗?” “……用你的方式来说的话,那就是光是生存下去是无法满足我的。我需要的是在任何方面都不会输的性能(身体)啊。” “哦……看来你尝到的是很惨痛的失败啊。” 虽然不甘心,但事实正是如此。 我本来在外面享受着自由的,但却因为败给了人类而被送到了医院里来。 从此之后,我为了那个将我打倒的对手,而接受了自己的老化(成长)。 “也就是所谓的不死身的妄想了。连死都死不掉的病,可以说是已经到了晚期了吧。” “如果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现在的你要更加严重。只是不会死的话那问题本身就已经解决了,没什么好痛苦的。” 大熊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