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永恒》 公告:作者的话 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所以从夹缝之中《真武永恒》就诞生了。 文风比不先前几本书,故事构造也只强调了一条主线。 散人,春秋,门派,江湖,朝廷,仙魔,武道,乱世,英雄,热血,羁绊,励志,哲学…… 请大家支持正版,我会改一些瑕疵,做到精益求精。 这本书的每一个字我都有认真去写,一天会保持更新在6千字左右,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快,快了没质量,多了也没时间。 武侠风的玄幻就如一杯酒,舌尖一种味道,舌尾一种味道,入喉一种味道,下肚一种味道,上头又是一种味道……慢慢地品,品出人情世故,品出爱恨情仇。 我不是什么大家,但着实写过很多很多文章了, 我会每天都关注动态,也会和大家一起互动。 那就不再多言,咱们书说第一回:黄沙漫漫耀星河! 最新c章zp节上!u0p* 第一章 漫漫黄沙耀星河 月溅星河,却是他眸中的颜色。四下起风沙了,北疆每至六月都要吹起风沙,这里除去荒凉黄沙之外便是一群荒唐的闲人。 狄云枫可以是荒唐的人,但他绝不是个闲人,因为他手里边儿紧握着一把刀,刀似扶桑引来的倭刀,长有三尺半,两指宽。这是吃饭的家伙,能要人命也能保护自己的命。 他坐在狼烟风沙口,尽管他带着斗笠并用厚实的粗布裹着脸皮肉,但风沙还是拼了命地往眼缝里钻去。即使如此他也不好闭眼,因为这是他的任务,与他握着这把刀有接连的关系,为了生存,为了银子,最后才是保护一方水土。 嗤,这年头好人活不长,多管闲事儿的人也死得快。 他取下腰间槽羊皮袋子,里头装得是酒,是辣到流眼水的生酒。这种酒够劲儿又便宜,作用最大还是提神醒脑。他扯开围巾,露出那张干裂的嘴,趁着还未染上黄沙赶紧灌下两口酒,甚至还未吞下便又将围巾重新裹上。 “咕噜咕噜”酒被他咽下肚子——相安无事,没扯酒嗝儿,没上红脸,没冲酒劲儿,也没流眼泪。 一月前他刚到北疆时,喝了三口生酒,前半夜大哭,后半夜跑肚子,连续三天三夜都不自在。不过现在……现在他习惯了这种味道,甚至觉得这酒索然无味。 人总会去习惯,随之去适应,无非时间长久,毫无例外。他是个杀手,也就是刀口上舔血的人,所以他适应周围环境的能力很强,譬如这劈头盖脸地黄沙,譬如这烈如毒药的生酒。 这时,一个裹着粗布青衣之人迎着风沙走来,他与狄云枫一模一样,刀,酒袋,斗笠,围巾……他也不是个闲人。他到狄云枫身边道:“我提前来不是换班,来陪你坐坐。” 他是狄云枫的朋友。 甚至算不上朋友。 狄云枫也没打算交朋友。 z《看cz正版r章节上(!~0, 杀手没有朋友。 所以他只能算是狄云枫的老乡,西南来的,川人,叫谢立,今年二十一,要比狄云枫还要大上一岁。狄云枫未瞧他,自顾将眼睛闭上,此处关口只需要一双眼睛亮着就够了。 谢立也不老实,他躲在狄云枫身后挡着风沙,便取出酒袋开怀畅饮,他喝得可不是生酒,而是镇上“康家酒坊”里卖的,二两银子一斤的青果酒。 他们一个月的工钱也才二十两,换算起来就是十斤青果酒。还不够他喝上两天的。 谢立终于笑道:“狄老弟,哥跟你商量个事儿撒,要不要得?” 要不得。狄云枫摇了摇头。谢立依旧笑:“狄老弟,你莫这么抠门呀,谁都晓得你银子吃得紧,你说你屋里没有爹娘又没有婆娘,留着钱干啥子?做咱们这一行的,啥时候遭死都不晓得,反正银子又带不进土里,干嘛不拿出来耍得欢快些?”他说了一大片话,才搡着狄云枫讨要道:“借哥儿几两银子买酒吃呗?” 狄云枫还是摇了摇头,他站起身,将围巾裹得更严实,一言不发地往镇口走去。到点儿了,该他休息了。 谢立没讨着好处,漏出一副恶狠地嘴脸,细念叨:“不看是个短命鬼儿,还是个铁公鸡,该要遭妖怪吃咯!” 狄云枫听到了,且听得一清二楚,以他的刀法可以在瞬息间将谢立的嘴巴割下来。可实在没必要,因为他习惯了不说话,习惯了寂寞,也习惯了别人的冷言冷语。 他的确没有亲人在世,但他就是要着存钱——拿这些钱去拯救一只流浪狗也要比给谢立买酒喝来得有意义。 他依稀记得在小时候一位老学究教过他几天书,说人不仅要诚实善良,还要懂得感恩,勤劳节俭乃为人良品。 可世道与理想总有偏差,乱世之中少有良品人。他更算不上,因为他撒过很多慌,杀过很多人,所以他现在除了勤劳节俭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可拥有的品质了。 他顺风行很快便来到黄沙镇口,从镇口左右延伸出一面砖瓦围墙,有五丈那么高,但不是用来抵御六月飞沙,而是用来抵御沙漠里跑出的妖怪。镇口更有人严加看守,他们是原先镇守北疆边关的士兵,闻说是吃了妖怪的败仗,十万大军惨烈到不足一千人。 狄云枫取下自己的腰牌亮出身份,进出的人必须示意身份,这是规矩。可他才刚走进镇口,便听门口的守将道:“恭喜兄弟又多活了一天。”这句话听在耳里并不像是祝贺,反之是深深的不屑。若是整日都计算他人生死的话,难不成将他们当成死侍了? 狄云枫顿了顿又自顾地走了,杀手本就是死侍,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有钱。 他有钱,还有命,且黄沙镇里花钱的地方也不少——譬如街口处的赌摊儿,人们再穷也乐此不疲。街尾的土嫖馆,几文大钱便能风流快活一晚上。去这里最好的饭店也吃不到一两银子。一碗面羊肉面甚至只要一文钱。就算是打磨得十分精致的轻钢长刀也仅收五两银子一把。 狄云枫扯下自己的围巾,他很年轻也很坚毅,即使来西北吹黑了不少也绝对是俊朗漂亮的。他嘴角微微一翘,更加标志了一些。他之所以会笑是因为他们这些卖命的人在这座贫穷的小镇上是富贵人! 富贵人!城里头做生意的小商人若是回到了乡下,那他便是乡里头的富贵人。 贫民窟里的富贵人绝对过得比皇帝老儿还滋润。狄云枫走在大街上,就有人喊:“侠士,来玩儿两把?”“公子,奴家白送你嫖!”“侠士,一天十二个时辰酒都是给你温好的!” 狄云枫握着手里的刀,心不知为何炽热,原先他觉得自己来是为了讨活路,为了钱,最后才是为了保护这些老百姓。现在他竟有想法将保护一事放在第二位——因为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被人当成英雄。 就这样走过了整整一条街,他最后还是在一家面摊前坐了下来,勤俭持家嘛。可他正想喊一碗羊肉面来医肚饿,但这时一声应急的哨声传荡在小镇——这是召唤的哨声! 他握起刀,身如一阵疾风朝着哨声奔去,还不仅有他,小镇四面八方都是江湖客的聚集影子。 …… 吹哨是个身穿黄褂道袍的牛鼻子道士,他姓苟,自称天师,所以大家都喊他“苟天师”。闻说天师是真有两下子的,奇门遁甲,开山填海,人家就管着叫两下子!狄云枫以及这八方聚拢的三十七位江湖人士,便是在苟天师的手头接活儿。 苟天师五十有余,说不上仙风道骨却精气神十足,一双小眼竟蓄着一字眉,下巴青须蓄了一尺半长。他见人到齐了便大袖扶摇,力也不使便跃上一处屋檐。屋下站着的人该信则信了,不该信也全当看热闹。苟天师清了清嗓子,先起架势道:“安静。” “苟老道,起啥架子啊,大家都是明白人儿,是不是又有新活儿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月二十两,有活儿另算! 苟天师开门见山:“不错,是大活儿,”抚了抚青须,讲道:“三月前北疆遇妖屠军,迫使大燕十万将士全军覆灭,燕王请本道出山降妖,可无奈国力有限只请诸位江湖豪杰相助。在前日,本道恳求天上仙人下凡相助,今日得法令仙旨,明日便会有几位仙人下凡助我大燕降妖除魔,固要求诸位豪杰鼎力相助,事后加付二十两白银当做酬劳。” 第二章 夜黑风高腥红月 事过之后,狄云枫又回到面摊儿,赶上了打烊前的最后一碗羊肉面,而他才刚一做下,便听一声喊:“老板,给我也整一碗羊肉面,要大碗的!”声先到,人后到。是个高九尺的莽汉子,黑不溜秋的,要不是面摊儿上点了油灯,还真怕在夜里找不到他。 “老板,肉放少点,面多些都要得,我肚子饿得紧呐!” 他不仅腰宽屁股大,还非得挤着徐云川一方坐下!他龇牙,大白牙,黑夜中的黑人的大白牙,笑对狄云枫道:“哟!兄弟这么巧,方才见你也在,咱都是来黄沙镇讨活路的!” 狄云枫晓得汉子是同行,他这么个“移动的肉墙”谁不注意?但不知晓名字,也不想知晓。 汉子的热情未减,反倒笑得更憨厚:“兄弟与我都是节俭之人,我见你自打来黄沙镇,也无赌也无嫖,吃饭也固定这个摊儿。我也是。一直想来找你说说话,可轮班不同,也就蹉跎了。” 狄云枫可不爱热闹,他挪了挪屁股往另一方坐下。 “哈哈哈,我看是兄弟没打开话匣子!”汉子大笑着从腰间摘下一记酒袋,扒开瓶塞“咕噜咕噜”仰头鲸吞,这几口豪饮了大半袋子!狄云枫少有瞠目,是不得不佩服这汉子的毅力,若是没闻错的话这酒便是生酒……一口气闷下半袋子生酒?不是能人非得是自杀! 汉子打了个酒嗝,酒劲儿才下肚头便上眉头,整张黝黑的脸被冲得红彤彤,黑里透红,可见一斑,他醉了。他又将酒袋丢给狄云枫,醉言道:“兄弟,干咱这行的心头的确苦闷,现在咱都不当值,这酒喝得,喝得!” 狄云枫皱着眉头,瞧着桌上的酒,这二十年来他从未喝过别人的敬酒,罚酒倒是喝的不少!——敬酒是朋友,罚酒是敌人! “好。” 他终于舍得开口说话,这一个字更是他来黄沙镇说得第一个字,随后他抄起酒袋灌下生酒几口,算是交了汉子这个朋友。这时候热腾腾的羊肉面也端了上来,二人就这一袋糙酒,一碗文钱粗面,畅聊起来! 汉子姓海,名生。听名字便晓得是海边出生的汉子,听取名儿的水平便晓得是个穷苦人家。呃……他狄云枫也是穷苦人家,只是自己爷爷学过几片书文,据什么“苍山不老松,桑海出云枫”取的。海生八代渔民,他吹自己捕鱼的功夫是天下一绝!也怪不得他那么黑,终日下还打渔海风吹的。 他打渔到十八岁时,家里筹钱换了艘大海船,能到远海捕那一斤两罐大钱的“石头鱼”,家里人本乐呵着,但好景不长,第一次出海便遇上了贼盗,一家三代汉子就活他一个人……形势所逼,生活所迫,他傍着自己一身腱子肉,操刀干起了杀人来钱的买卖。这一干便是十年,今年他二十八。 “嘿嘿,多亏了苟仙长出的买卖,只要讨好仙人便能得二十两银子,”他将汤都喝完,放下碗筷便扒起手指算起来:“得了二十两,这个月工钱再添二十两,加上蓄有的六十两便是一百两……一百两,一百两,二妹出嫁要二十两,三弟他娘混小子却要八十两才娶得到媳妇儿,”他一拍大腿,惊喜道:“一百两管够了,做完这一个月我就辞家回去,喝两趟喜酒!” 高兴了好一阵子他才问狄云枫:“狄老弟,你去不闽越喝喜酒?” 狄云枫浅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儿。也许只有海生这番向往纯洁的人才会觉得陪陪仙人这二十两那么好得。这个月,会不会把命搭上? 自己命搭上,也不能让海生将命搭上!这就是他生命的价值。 “明日咱就不用在外围日晒风吹了,当仙人的走狗多轻松?还能捞钱,”他起身摆下两文大钱,打个酒嗝:“狄老弟,明日再叙。”便摇晃着大身躯离开了面摊儿。 轻风撵尘,推云遮月,云却穿了件红衣裳,掩了星辉芒,占了夜光。 “为何今夜的月呈腥红之色?”狄云枫仰头望天,喃喃自语。面摊儿老板却道:“客官,月上中天了,明亮得很,哪儿是什么红色的?”狄云枫赶忙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月出乌云明亮又皎洁,难道真看走眼了? w-;0 “客官,怕是三更天儿了,您看……”面摊老板打着呵欠。 “不好意思。”他丢下两枚大钱转身离去。但面摊老板却赶忙喊道:“客官,方才那黑汉子已经替你给过面钱了。” “他替我给,我替他给,有何不对么?” “您这么说起来到也对,不过——不对不对……”面摊老板想通了要追来,但狄云枫却故意轻功上房,几下凌空抄水便没去了身影,打烊后的面钱算双倍也并不奇怪。 他进了屋便一头倒在床上,事实上分配的房屋也只有一张床,桌椅没有,枕头没有,甚至连草席都没有。但他并不会去在乎这些——他不会去在乎自己穿着好坏,只要遮体便是;不会在乎饭菜是否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即可;也不会在乎房,床,被褥,陪睡美人儿,他闭眼便能睡得香甜,不打呼,不磨牙,甚至从未做过梦。 但!该醒来之时他绝不会含糊,哪怕是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 一丝寒意袭来,他猛然睁开眼,握起刀,鲤鱼打挺,跃窗而出,一气呵成!二十年饮血告诉他,月出腥红,今夜已变! “嗷呜……”一阵狼嚎划破夜空——群狼呼嚎,琉璃血月! 狄云枫抱着刀矗立在屋顶,六月的风只有凌晨才会这么寒,可凌晨亦是黑夜,月同血色般泛红。他能清晰地嗅到空气中的浑浊气息,那绝不是杀气,那比杀气还要叫人恐惧。他不禁皱眉想:这世上真的有妖怪? 世人本就如此,信仙不信妖,信好不信坏。 “救命……救命!啊……”忽而一声叫喊,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呼,那是从镇东头传来的,就在狄云枫右侧不远,甚至能瞧见那人被扯去的脑袋,杀人凶手比海生都还要高壮些,篷面散发,长嘴狼腮,一双绿瞳极为应夜,它走站立起是人的模样,但它绝不是人!人可不会硬生生扯人的脑袋! 狄云枫只手握住刀柄,管它是人是妖,若一刀下去能见红那都一个样杀!可他的刀才刚露出寒芒,一声哨响却从镇中心传来,他眉头微皱只能收刀赶去。 狄云枫是第一个来到苟天师面前的,海生排第二,许久后才等来第三个,接下便是陆陆续续的人,他们大多睡眼朦胧,有的还袒胸露乳,就连昨夜销魂的痕迹还历历在目,颇为不堪。 “就你们这样还妄想斗妖?”苟天师吹胡子瞪眼,他自己也后知后觉,连道袍穿反都未曾发现。他挥着拂尘呵道:“狼嚎起便是大敌当前,齐将军必在镇口顽强抵抗,我等该速速前去支援!杀妖一口十两白银,怯战者分文不给——赏罚分明,行动!” “等等!”狄云枫喊话,“妖怪已在镇上杀人!” 此言一出人心惶惶!而狄云枫则转身朝镇口走去,他并不在乎这些人是否相信,也不会去多管他们的生死,他只知晓自己收了苟天师的钱就得出力,这是买卖,也是责任。 “狄老弟你等等我!”只有海生跟了上来。 第三章 九天仙羽下凡来 镇口才所谓是真正的狼烟风沙口,争斗早已在此处无声打响,敌人无声的来,守军无声的死。在狄云枫与海生赶到镇口时,人都已经死透,浓郁的血腥味儿不禁叫人作呕,地上耷满残肢断臂、五脏六腑,却不是受刀砍的,而是被硬生生地扯撕开,此等杀人手法极端血腥残忍! “唔,他娘的晦气!”海生直骂道。 狄云枫紧皱着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下里的波澜尽收眼底。地上的血还是热乎的,那证明杀人凶手并未远走。他道:“小心了。” “嗷呜!”狼嚎三声重叠,肃杀血腥的夜。狄云枫猛然抬头——正有三双幽眼发于高墙之上,见其身形是狼妖不假了!“敌人来了。”他提醒一旁的海生,自己的手也搭上刀柄。海生抽出腰间的大砍刀,紧声道:“这些人是哪路货色?” “它们不是人。” “那便是价值十两银子的妖怪咯?”海生眼前一亮,砍刀也随之一亮!他竟一马当先提刀出击!莫瞧他身形壮硕,行动却相当敏捷,凭力气攀登五丈砖墙只要了三步——“妖怪,看刀!”他一声助吼猛然挥刀朝狼妖的脖颈砍去!狼妖不挪一步,摇起双掌凌空一拍,竟将威风袭来的大砍刀夹在了双手之间! 妖怪若那么容易被杀便也不会骇人听闻了,地上死去的将士们哪个不是沙场百战的杀人老手?而他们却死得惨烈。 海生大惊,妄想抽刀再砍,可夹住的刀像是嵌死了一般怎用力也纹丝不动,他欲弃刀撤退,可手还未松去一只绒毛大脚猛踹在他胸口——“噗!”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呛出,壮硕的身子竟被踹出三十丈开外,眼见就要落地给摔死,但狄云枫却似一阵风来,双肩抗住他的身躯,重重地落在地上,马步一扎却落得安稳,只是双脚却已入地三分! “狄老弟,别管我,你快逃!”海生大喊道。 狄云枫将他抗至墙角搁下,不曾留一声嘱咐便往墙顶攀登而去。逃岂又逃得掉?屠杀酝酿勃发,整座小镇的人都无所幸免,又往哪儿逃呢? 狼妖似乎也想速战速决,它们同天一啸便形如三道青光一齐朝着狄云枫袭来。狄云枫临危不乱,刀始终未出鞘,他知晓这不是时候,他心头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出鞘! 眼见狼妖将至! 三丈! 一丈! 三尺! 恰好是刀杀的距离! “呛”的一声龙吟!长刀出鞘,刀光亮过夜光,瞬斩出一击白色月牙! “唰唰唰!”钢刀斩过狼妖身体竟抨出一道火花! 狄云枫大惊,二十年来没有谁能挨过他第二刀,刀出鞘人必死!但……狼妖并不是人,它们的身体犹如精钢般无坚不摧,它们的利爪与獠牙无坚不破!它们挥抓朝着狄云枫挠去,任意一击便可将其撕成粉碎! 狄云枫惊却不慌,一击不成便绝不恋战,他还未等狼妖出手反击身形便已退至三十丈开外。经验告诉他,倘若一击落空那么下次出手则就更难,他只能双眼紧盯着狼妖的举动,伺机而起,杀机再起。 这时,三只狼妖也有别般的变化,只见它们双手撑地弓背扬首,背脊突兀而出,身形猛然膨胀,但绿眸依旧狠得骇人,仅仅不过喘息间它们已化作三只巨狼! 它们扑向狄云枫就像是扑向猎物! 狄云枫的心头倒是少了些恐惧,原先狼头人身的是妖,化出原形后便是畜生,他怕妖但绝不会害怕畜生! 于是他挥刀直接上,嘴角还多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他十二岁那年就曾在深林里打死过两只老虎与三只大灰熊,当时瞧的畜生比当下的狼还要骇人,它们的皮毛同样坚不可摧,利爪也锋利如刀。但最后他活着走出了深林,还吃了熊掌吮了虎骨,并从战斗中获得了制敌的方法——畜生的眼睛直通脑髓,一刀下去,必死无疑! 凭着经验他并未直面与巨狼交锋,而是趁机骑上狼背寻找机会。豺狼虎豹四肢撑地,后背皆是弊缺所在,巨狼只得跑跳挣扎,妄想将狄云枫从背上甩脱,而另外两头巨狼使得是交叉飞跃的法子,血盆大口朝着狄云枫咬去! 狄云枫当即佝偻并侧下身子,借巨大狼身夺过这致命一击,可口实在太大,虽没咬下他半边身子,但其内狼牙却毫不留情地在他背上划过一道血痕,皮开肉绽! 他咬着牙,痛觉直刺脑干神经,叫他勃然大怒。他红了眼,用刀刃掐住胯下巨浪的咽喉,空出一只手,成龙爪之状,对准巨狼铜铃般的大绿眼儿猛掏去——“噗呲”一声,狼血溅出三丈开外,巨狼惨叫连地打滚儿,狄云枫用刀锁住狼头,手顺着眼洞深插!在里头胡搅了几下,将狼眼极脑髓一把掏了出来! 巨狼抽搐了几下,一命呜呼! 《◎l首¤^发gn0e| 狄云枫正要甩去手上污秽,可恍然间一颗珠子却从脑髓溜滑而出,这珠子有拇指般大小,黝黑发亮,似能聚光,绝不是俗物!狄云枫眼中泛光,这么大颗珍珠玛瑙,怕是值个上百两银子!他赶忙将“珍珠”揣入怀中,接着便提起刀,冷冷地朝着另外两头巨狼走去。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不做,可杀畜生取“珍珠”的事情他乐此不彼。 一颗珍珠一百两,三颗便是三百两。三百两……他这辈子都未曾想过能拥有这么多钱,人都是贪婪的,贪婪到能将生死抛之脑后,海生不也一样么?另两头巨狼竟被狄云枫身上的杀气所威慑,仅因为一颗“珍珠”它们从狩猎者变成了猎物! 狄云枫取下酒袋一口饮尽其内生酒,霎时间热气与酒气一同上头,他撒手将酒袋一抛,嘴角微微翘,直刀冲向巨狼。 猎杀开始。 …… 黎明边缘,一抹曙光破晓,黄沙镇哪儿都龌蹉,唯有朝阳最美又醉人,风沙也愿俯首贴地耳,臣服之脚下。 大漠孤烟直,长河升日圆! 狄云枫新添了几处血淋淋的抓痕,不过他福大命大,伤口虽疼得很但都不致命。他将另外两头巨狼屠去,并取出“黑珍珠”藏进怀中,还将狼头砍下来搁在海生身旁。 海生命也好,挨了一脚也不至于死,当下他睡得很沉,甚至打起了呼噜,狄云枫本想叫醒他却想想算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喜欢欣赏朝阳的。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海生腰间酒袋取下,独自坐上在城墙上,细口漫酌,醉眼看夕阳。 他喜欢朝阳黎明,喜欢到哪怕浑身疼痛难忍也能忘记,他坚信朝阳能让今天变得更美好,他相信朝阳能给他一天都带来好运气;反之他讨厌夕阳,他觉得面见夕阳时总会有一种悲伤的落幕感,且夕阳落幕后便是黑夜,他更不喜欢黑夜。 黑夜很孤独,很无助。他白天就已经很孤独!更莫说寂寞的黑夜…… 很快,光明透过烧火的云倾泻在大地上,尽管大地污浊血腥,但它同样温柔地轻抚着,安慰着……狄云枫缓缓闭上眼,轻轻仰起头,嘴角一抹微微露出一抹笑,他贪婪地享受着清晨第一缕暖阳的洗礼。但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杀机骇得他猛然睁开眼—— 还有敌人! 敌人正面来袭! 他反应足够快,凭刀一横挡在胸前,而他刚想抬头瞧清敌人,一只打得空气都分流的重拳却狠狠朝他胸口砸来! “啪!”刀竟被一拳打断!“噗!”他喷出一口血,身子被抨出一里开外,狠狠地砸在镇子中央的灯塔上,“咚!”灯塔上的洪钟被振幅荡出了声,可见此击力道强劲! 狄云枫口内不停淌着血,即使心头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以往都是他一刀杀人,而今却没想到被人一拳打得五脏具碎!这便是人与妖之差别? 为什么?又凭什么! 他眼皮不听使唤地耷拉下,他心头也明自己是活不成了,此刻他好后悔自己没将积蓄赠给海生,海生若是拿了这些钱丁可以将弟妹的喜庆事儿做得更风光一些…… 但就在他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之时,三屡青光从天而降,恰好是落在他身旁。 “这帮凡人早该敲钟指引了,害我等寻了半天。” “咿?师尊您看,这里趟这了个人,他是死去了么?” “他魂魄摇摇欲坠,但却还没死呢。师尊,要不咱救救他?瞧他也是遭妖迫害的遗憾人。” 狄云枫大致是没听清楚说什么,不过他却瞧见一位白衣仙子凑近他来,眼里朦胧迷糊,也瞧不清这仙子的容貌,但感知的是仙羽绝姿,九天出尘,心想这必定是个绝色美人。为了多瞧这美人两眼,他还能多活两口气。他心头突然一暖,疼痛似乎不再那么疼痛,但着实好困好困…… 第四章 生如流星逝如蝶 月色入户,是琉璃色的,清晰可闻窗外的蝈蝈私语,甚至能听见风吹沙粒儿打青瓦的声音。 夜深人静。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掀开被子,握刀,鲤鱼打挺,又是一气呵成地功夫!他赶忙来到窗边,关住了月色,关住了虫鸣,关住了窗外的一切动与静。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吁一口气使自己放松下来,他暗淡着眼眸平静地瞧着四周的一切,心头不经自问:难道一切都是个梦? “这一定是个梦。”他苦涩一笑,自己可真是越来越迟钝了,不仅睡觉来得死,就连窗户也未忘记关……他又回到床上,将刀放在床边,枕了枕头,拉过被子想要睡个回笼觉——可他才刚闭上眼便猛然睁开眼,握起刀,拽着被子,鲤鱼打挺! .最新:e章节上sj{0n* 他惊愕地瞪着自己手中的被子,呆愣了许久才悄悄地坐在床边,心头明白:事情发生过,且绝不是梦。 是天上来的仙人救了自己。 “咵!”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九尺大汉立在门口,门都快没他高,他堵住月色青光,他眼里闪着晶莹泪光。海生惊喜道:“狄老弟,你终于醒了!” 狄云枫知晓此人是海生,因为海生是他见过干杀手这行最纯洁的一个汉子。他只是点了点头。 海生走进来,先挑灯点上,再去开大了窗,这时灯火逐变透亮,他便坐上了床并放下手头的东西,有两包油污地油纸包,还有一坛青花瓷罐。 “狄老弟,那些仙人可真灵啊,她说你天亮前就要醒,你就真醒了!”他笑着打开两包油纸包,露出一包葱香白斩鸡,一包五香酱牛肉,他又打开那青花瓷罐,啧啧……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青果清香青花瓷,青果酒,贵也贵得实在! 海生将酒肉全都推到狄云枫面前,催促道:“狄老弟,你大病刚好,我给你买了些酒肉打牙祭,也补补身子。” 狄云枫静静地瞧着这几道酒肉,少不了三两银子才能拿得下来。三两银子可够海生吃得上两三年的小面。但狄云枫知道,这里头的情意是无价的。 “怎得了狄老弟?”海生瞧着狄云枫,挠了挠脑壳下一个拍腿坏喊道:“他娘的!我竟忘了叫他小厮拿筷子了,狄老弟又不是我等粗人……你等着啊,哥这就替你再跑一趟!”他便要走,狄云枫却拽住他,轻叹道:“海老哥,我大病初痊怎能喝酒?这白斩鸡还勉强吃得,这酱牛肉可辣的很,吃了怕翻病。” “啊?那不就白去几两银子?”海生一阵肉疼。 狄云枫却拾起一只鸡腿啃起来,并道:“那我只有将这只鸡吃了,剩下的牛肉与酒还请海老哥代劳。” 海生舔了舔嘴便也不推迟,只道一句:“我本是吃过了,既然狄老弟吃不得,那就让它进我的五脏庙。” “海老哥,黄沙镇外边儿如何了?”狄云枫边吃着问。 海生吞下几口酒,解了馋才一拍大腿道:“哎呀!此事真是玄之又玄,玄之又玄呐!” 据得知,狄云枫在昏迷后果真有九天仙子下凡来救,那仙子神通广大,化天地为力量给己用,只挥挥水袖便叫黄沙镇狼妖夹着尾巴逃进大漠里头。 狄云枫杀那三头狼的活儿与功劳全都被苟老道偷取去,拿到仙人面前献殷勤,因此还受仙人夸赞,还听说赏下一件斩妖除魔的照妖镜!如今那苟老道就将镜子拴了根铁链,挂在脖颈上,可把他给威风坏了。 “哼!我与苟老道说了,那三头狼是狄老弟宰的,谁知那老匹夫却满口赖账,真不叫人羞,真是让人厌!”海生替狄云枫不平道。 狄云枫犹豫着将手伸入胸膛,掏了掏还发现那三颗“黑珍珠”在,想想自己总是要死的人,这次能被仙人救下下一次就说不定了,留着这些宝贝也没用,便毅然决然地拿出来,手把手塞到海生的手里,轻声道:“海老哥,你住海边儿,该知晓这东西价值,且收准了。” 海生颔首一瞧,瞠目结舌:“黑……黑珍珠?” “嘘!”狄云枫做噤声模样,海生也懂,紧憋着脸细声为难道:“狄老弟,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情义的价格。”狄云枫只道了这么一句。 “可——” “好了,我瞌睡又来了,海老哥走时记得将窗户关严。”他态度坚决,倒下头去并扯过被子,闭上眼就入眠。海生欲言又止,欲言,欲言,休止矣。他轻声一叹,紧握着“三颗”黑珍珠,来到窗户边正要关窗,但就在这时,一道赤光呼啸而来! 赤光透过窗户也“噗呲”一声穿透了海生的身体! 狄云枫猛然睁开眼,他连刀都未拿便闪至床边,就在海生将要落地的刹那接住了他的身子。海生瞪着眼,鲜血随着喘息从他口中呛了出来,他紧握着狄云枫的手,口头迫切喊道:“狄老弟!闽越!金水镇!虎头村!海……海……海——” 蝴蝶用展翅的数量来计算它的生命时间,人则用责任来衡量他生命的意义。海生的生命如蝴蝶般短暂,但却如流星般璀璨。 “吧嗒吧嗒吧嗒。”三颗“黑珍珠”从海生手里滚落在地。而这时,一只赤红色的大手却将它们从地上拾了起来,并冷笑道:“杀我狼族勇士的却这么个凡人,呵,脆弱不堪的凡人。” 狄云枫心头一怔,霎时双眼怒得血红,也不管眼前之人是妖是鬼,扬起拳头便朝眼前此人砸去,可他的拳头与其坚如磐石的身体相比实在太过脆弱,纵使他将拳头砸得血肉模糊那人却连吭都不吭一声。 那人并不是人,是妖,是狼妖,是不同于先前狄云枫所杀的狼妖! “师尊,它果然回来复仇了!” “此妖竟会说话!是个玄品妖怪错不了!” “收了他。” 有这么一席对话,随后便是几道强得足以将梁瓦掀飞的气流,狄云枫身前的狼妖化作一道赤光破空而去。 “师尊,它要逃!” “追上去。” 天又起三道青光,眨眼间便随着赤光追了上去。狄云枫将海生搬上床,用被子提起盖好,道一句:“我会为你报仇的。”转念目怒狠色,抄起刀跃窗而出,随着天边乍现的青光追了上去。 狄云枫的轻功即使再快也无法快过遁空而行,他才跑过镇中央时天边就已发生起青赤碰撞,每一击都震天动地,他咬着牙:这就是神仙打架么?但他并未退缩,他晓得该死的人本来是自己,都怪自己将“黑珍珠”送给海生才叫悲剧发生! 管他是妖是仙是鬼,老子杀人天也无道遮拦! 第五章 君子约定坟前立 等狄云枫来到镇口之时斗争已经结束,月朗清风,并未留下一丝硝烟和杀气。三位仙人立于墙头,白衣飘飘,仙姿缈缈,光瞧背影都便叫人心生敬仰。 狄云枫爬上城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咿?怎么跟来一个凡人?”说话之人是个小仙女儿,依身段儿容貌来瞧年龄,刚好不过十六,一双大眼机灵动人,瞧起来十分可爱讨喜。 “哼!他是偷妖丹那汉子的朋友,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估计也是个粗鄙龌蹉之人。”跟话者是个英气的青年,看似十八九岁,下巴翘着就好似从未落下过,他睥睨着狄云枫,眼里有说不出的厌恶。他看不起凡人。 小仙女儿却辩道:“他好像很生气,肯定是因为朋友被杀而生气的。” 青年道:“我瞧他没准儿是眼红那三颗妖丹,凡人都将那些妖丹当成‘珍珠玛瑙’,贪心着呢。” “我觉得不是。” “我觉得就是。” “不是不是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 二人仅因一个凡人的好坏便吵得面红耳赤。最终他们都得不出结论,只得一齐问站在中央的那人:“师尊,你认为呢?” 师尊才是真正的仙子,她长袖随如风,青丝扰耳柔。却可惜她一直背过身子,只能望其项背见仙子之美,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让人沉醉销魂。 狄云枫头一次对一个女人这般心动,她盯着仙子恍若出了魂,丢了魄。 仙子瞥了他一眼便再也懒得瞧他,只是冷声问:“你来做甚么?” 她的声音都如银铃儿般清脆悦耳,可寒意却是让人望而却步。狄云枫深知“般配”二字怎么写,也知晓不自量力为何意。他曾记得以前有个妓.女曾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就是做一辈子的妓.女也不会嫁给你这个穷光蛋! 凡间的女子都喜欢钱,有钱便能得到。仙子似乎不受钱财欲望支配,也就是说他有钱也娶不到。更何况他穷得叮当响。 这不叫自卑,这叫做自知之明。 “呵……”他自嘲一笑,自己本是来为海生报仇的,怎胡扯到娶仙子的份儿上了?真所谓是红颜祸水,光是瞧个背影都能让人浮想联翩。 “喂!粗鄙的凡人,我师尊问你话呢,你在那嘲笑什么呢?”青年人有些不耐烦道。 狄云枫收起笑,问道:“先前那个两尺般高的人呢?” 青年人与小仙女儿相视片刻,再瞧了瞧一脸认真的,“哈哈哈……”捂着肚子肆意大笑。在笑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抹去眼角的泪花儿问道:“你这凡人可真是有趣,敢问你问这问题有何意义?再说了那人是妖不是人。” 狄云枫脸色阴沉得发黑,他举起刀,有了锋利的口吻,再问道:“那狼妖呢?” 青年人想说,但瞧过眼身旁的师尊,只能将到口的话咽回肚子里。这时仙子却道:“逃了。” “逃去哪儿了?”狄云枫追问。 “沙漠。”仙子道。 狄云枫无言再问,踏上墙沿便要往下跳去,仙子稍有动容,拂袖一阵轻风将其赶下墙头,直言道:“你杀不了狼王的,反之你还会因为鲁莽而丧命。” “杀不杀得了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一回事,我并非莽撞,我认为情义要比我这条命更值钱。”言毕,他纵身一跃跨过墙头跳了下去,风萧兮黄沙倦,壮士一去何时还?仙子美眸泛光,转身也随之跳下城墙,几袖扶摇后亲自将狄云枫带上了城墙,她又道:“黑夜是狼王的天下,此去不妥,待夜尽天明之时,汝等凡人自会组织进发漠地除妖,你当是其中之一吧?” 不知觉东方已渐显鱼肚白,夜将尽,天要明。狄云枫深邃地望着浅浅红晕的地平线。 许久他才道:“与仙人一同赴北疆漠地,这是我要讨的活路。” “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凡人。”仙子之言不是夸,却忍不住要多盯瞧狄云枫几眼。 “仙子有凡心。”狄云枫道。 “什么?”她稍稍一惊。 狄云枫淡然道:“仙子有贯穿凡人的慧眼,若不是自己心中也有忧愁,该体会不到在下心里的滋味,更不会觉得我有趣了。” 青年人一步踏前来,指着狄云枫的鼻子怒道:“放肆!你这灰头土脸的卖命人竟敢叫说看透师尊的心?好不要脸,好不自量力!” 狄云枫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我的心皆为肉做的,为何你能看懂我,我却不能看懂你?” “你----” “够了明尘,人间的江湖要比仙界的羽林复杂得多,他们的文明落后又愚昧,无需与之计较。”仙子冷若冰霜,她的庄严绝不容人侵犯,更别说还是个凡人。挥袖,离去。 小仙女儿嘟了嘟嘴喊了声师尊也跟了上去。只是那青年人立身与狄云枫照面,抬起手指轻戳着狄云枫的胸膛,狠声告诫道:“凡人你且跟我听好了,入了沙漠临近妖域,若无有师尊与我们的保护,不止是你,你们尽数人将必死无疑!”言毕,他卷若清风,消失无仙踪。 狄云枫至始至终都未曾眨眼,明尘的话他也未放在心上,他的眼中只有那初生柔和的朝阳。他心里头感慨:若是朝阳能来得早一些,若是自己能睡得晚一些,也许海生便不会死了…… 恍然,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是他生来二十年第一次落泪,仅为一个朋友,一份情义。 他轻声一叹转身跳下砖墙,走过这条忽而变得冷清的街道,尽管朝阳照亮了整个小镇,却不见了从镇口叫卖甜汤到街尾的阿婆,一向天未亮就开张的王瘸子的包子铺今日也没了动静……他想去吃些东西,尽管不饿,可待会儿就得赴死,怎么都要将肚子填饱才是,就算是死也要走个饱死鬼! 似乎所有人都和他想到了同一点子上去。不过这些人不但要做饱死鬼,还要做个风流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成群结队的江湖客从嫖馆里走了出来,他们各个面色红润,容光繁华,脖颈上少不了乌黑唑印儿,但脚杆子却显得不是那么中用了,走起路来有些蹒跚。 至少他们脸上笑得很满意。 “嘿!狄老弟,怎么,你也耐不住寂寞要去耍几炮?”狄云枫刚走至嫖馆门口便被人扯住胳膊,出来人正是西南老乡,谢立。谢立又笑道:“我说狄老弟,刀光血影咱见过,魑魅魍魉咱现在也见过了,且马上要去收拾它们了,可说不好能活下来几个人,所以咱现在要耍够吃好喝好!”他说了半天,才想拽着狄云枫往街对面的酒馆里走,并大义凛然道:“狄老弟,反正现在时候还早,不如你请我吃顿酒肉,我保证!要是有妖怪要伤你,我飞身替你挡刀,义不容辞!” “不。” 狄云枫单言一字,甩开谢立的手便朝着街尾走去,但谢立却赶紧又随了上来,搓着自己那干瘪的肚皮可怜巴巴道:“狄老弟,昨夜我将所有的钱砸了才将小红花儿捧上床,我就好她这一个婆娘,能和她鸳鸯戏水一晚上也死而无憾了……” tua0( 狄云枫眯了眯眼,终究是心软道:“我请你吃面。” “吃面?去哪儿吃面?”谢立咽了咽口水,他可没得挑了。 狄云枫则指向街尾,偌大的黄沙镇他只会在一个地方吃面。 谢立却惊问道:“你指的是街尾张麻子开的羊肉面摊儿?” “是,”狄云枫点头,皱眉又问:“如何了?” “他死了。”谢立道。狄云枫心头猛然一怔。谢立轻叹道:“他前夜被妖怪杀的。还不仅是他,黄沙镇里那夜拢共死了两百单八个可怜人,咱这些路子上的也而死去十七八个。” 狄云枫将刀握得发颤!他问:“那这些人的尸体又是怎处理的?” 谢立耸了耸肩:“还能咋办?王木匠死了,买棺材的孙老汉也死了。尸体又那么多,领走的就领走咯,领不走的就摆在义庄里头,将义庄门窗都打开,没多久就会烂完的。” 狄云枫皱眉道:“刨个坑都没人愿意?” “刨坑?放把火都没人拾柴,嗤!”谢立拍了拍狄云枫的肩又道:“他们虽然没有入土为安,但至少落叶归根了嘛。哪像咱们哟……死了暴尸荒野,运气好还能留个全是,运气不好便被野狼碎骨吸髓,最后变成一坨屎,嘿嘿,不过变成一坨屎也不错,至少还能滋润大地咧!” 这就是杀手的命运,卖命的人其实不配有命运。不得善终,故土难归。 狄云枫掏出一两银子丢给谢立,转身朝着自家走去,自己可以死无葬身之地,海生必定不行。街上已没了寿材卖他便去买了几困干柴,就此一把火将海生烧成了一坛骨灰。 待做完这一切后烈日已当空,苟老道的口哨也在镇口响起了集合的命令。 他最后在海生的坟包前叩了三叩,立下君子约定:“海老哥,若狄云枫不死必定回来接你,带你回家。”言毕,他裹上围巾带好雕花斗笠,将文秀长刀绑在背上,大步方正地朝着镇口走去。 第六章 麻衣布衫赴北疆 苟老道今日换了件金丝绸布的大黄道袍,胸前顶着个五彩照妖镜,身后是太极八卦墨针纹绣,臂弯揽着一把青丝拂尘,脚下一双牛皮官靴亮得刺眼。他的模样不像是去斩妖除魔,更像是随着神仙去祭天用的。 可不仅是他,各路江湖的野路子皆穿得光鲜亮丽,他们站在镇口闲等着仙子的到来,各自将手头的兵器擦得雪亮,还时不时有人摆弄自己的大刀:“这柄大刀可是我花八两银子从李铁匠那儿买的,重三十六斤呢!虽说有斤两有点儿轻,但也将就趁手吧。” 0p$ 又有人举着自己的红缨长枪道:“我这把长枪可不得了,还是苟天师亲自与我开过光的!今后杀妖,更得心应手呀!” 却又有人取笑道:“开过光有个屁用啊!没开过苞,没流过血,趁手个啥啊?” “去你娘的!老子杀妖便是破处,老子就要用那妖血炼我这杆热血长枪!” 这时,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光影乍现后落下三席胜雪白衣。小仙女儿与仙子师尊皆蒙了一张面纱。可这面纱就好比是女人胸前的肚兜儿,若真要办事儿,脱不脱都不打紧的。 四下闹腾的江湖客羡慕得合不拢嘴,但眼睛却不敢在仙子身上打转,只能揩揩小仙女儿的嫩油。小仙女儿模样最单纯,她竟被这一群男人瞧得有些羞,不仅如此,她还轻扯着仙子的衣襟问道:“仙尊,他们说的开苞是什么意思啊?” 仙子冰清玉洁,自然守身如玉,她就算知晓也不好说这龌蹉臊话,便轻咳了一声道:“芊儿莫问,凡间脏话会叫道心不稳,严重者甚至万劫不复。”芊儿赶忙闭嘴不敢再言。 苟老道倒是真像只狗,哈着舌头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仙子面前,道:“仙子,这帮人都是江湖中各路杀手,虽说比起你连个屁都不是,但好歹也能帮你带带路不是?” 仙子瞧了众人一眼,却未发现狄云枫的影子,问道:“怎么?你这帮人中没到齐么?” 苟老道无奈道:“本说是有三十余人的,但夜袭那晚死了十七八个,当下就剩这么些了。” “我是说----” “我来了。”狄云枫从墙头跃下,也算得上一道别样的风景,并不是说他落下的姿势潇洒,而是穿着十分土挫,模样活脱脱的像个沙匪,与这帮光鲜的江湖客相比,格格不入。 当然,他的坚毅也与他们格格不入。 “呀?这还是先前那个冷面杀手么?怎将自己包得跟个粽子一样?”芊儿指着狄云枫惊呼道。 狄云枫扯下围巾将脸给漏了出来,道:“北疆的沙暴很强,皮肉经不起吹。”那唤作明尘的青年人却出言不屑道:“所以凡人中就你最蠢,难道你当我等是摆设不成?小小人间沙暴抵得过师尊的一袖清风?” 经此一眼,一干江湖客也与狄云枫化了条儿界限,生怕与之挨着沾了愚昧之气。狄云枫从不会去在乎他人的冷嘲热讽,也不会将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来掌握,他走至队伍最后站好队,闭眼静静地等着发号施令。 这时,芊儿双手一翻,两叠不同的符纸出现在手中,她先道:“这两种符咒作用分别为通信与救命,大漠中恐生变故,若你们迷失方向便可撕碎这张黑色的通信符,我等感知见便会即刻来救你们,倘若情况实在紧急,那你们便要用到这张红色的救命符。救命符中储藏了师尊的符印,而打开符印的方法则是以你们自身的精血----记住哟,不到万不得已千万莫要用救命符,凡人少一滴精血便会少去十年寿命,所以慎重慎重再慎重!” 苟老道接过符咒,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往怀里揣了一把“救命符”,之后才喊大家上来领。 “苟老道,你揣那么多救命符作甚?你没听仙子说了?一滴精血十年阳寿,我瞧你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莫是用上两张敌人没制服,自己先四脚朝天一命呜呼了啊?哈哈哈……” 无人不笑这老道的开心,苟道人红着脖子瞪眼道:“你们这帮矮骡子冲什么劲儿?本道长可是长命五百岁的,哪儿那么容易死?” 狄云枫沉着脸色将两张符咒揣进怀中,这些东西全当是个过场,那狼妖一记重拳便能将自己打得五脏具碎,倘若真是倒霉再相逢,哪儿还有机会喊救命? 芊儿见大家都领了符纸,便拂袖化出一只玉牙模样的仙舟,舟由小逐大渐渐成船,又生出双翼凌空漂浮。她们师徒三人先踏空上船,过后便招呼众人道:“大漠还有些脚程,我们先载你们一程,待感知妖气后咱们会下船与你们同行,避免打草惊蛇。” 凡人哪儿见过所谓的仙舟神器?他们各个使出轻功绝活儿跳上船去。仙舟上有一间船屋,芊儿扶着仙子走进去,留下明尘一人在前操控仙舟。见他变出一块奇光异彩的石头,搁在舟首的凹槽中,待石头填满后整个仙舟便被赋予了魔力,拔地起大风,扶摇上青天,驰骋白云中,只手摸太阳! 江湖客们纷纷称奇,皆围着舟头的明尘夸张奉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明尘摇头自傲,开始鼓吹起自己的光辉事迹。狄云枫则静静地坐在舟尾,不屑地笑着,心里暗道:本以为仙凡天壤之别,没想到臭虫还是臭虫,都是放臭屁的人。他摸了摸麻衣下腰间挂着的四只羊皮袋子,其中三袋子是水一袋子是酒。他先是忘了到底哪袋里头装的是酒,只好挨个儿地取下闻闻,直至取到第三袋时才将酒袋找来。 他举着酒望向青天罡阳道:“老天爷,这不是好酒,但却是敬酒,只求您多看着点儿,让我捡条命回去给海老哥送终!”说完,他便起身将酒袋往天外洒去了半袋,过后又对着眼前云海放声大笑起来----他见过浪花儿朵朵的大海,他见过黄沙漫漫得沙海,如今他还见着了赤阳之下霞光异彩的云海! 笑够之后他才扬起酒袋,可正当他要豪饮为快之时----“轰隆!”一声巨响,整只仙舟猛地一颤,他手头的酒袋拿得轻巧、给震得掉下出仙舟! 这可要不得,牢固半袋子酒了,无有杜康,何意解忧愁?他赶忙要弯腰去抓,可他脑壳才刚一支出去,一道亮光竟从云层中钻上,直打他脑壳! “轰隆!”亮光却在距舟三丈外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那屏障本是无形的,而今被抨击得现了形,还动荡着,摇摇欲坠的模样! 他已瞧得出神,可这时云层下又射出片片亮光,像是暴雨梨花般砸在仙舟上!忽而一只手扒着他的肩将其拽回夹板,呵道:“你寻死不成?喊你入船舱听不见么?”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甲板上竟独剩他一人,拽自己的人则先前是操舟的明尘,他道了声:“谢谢”便赶紧下船舱去躲避,而这时芊儿与仙子也从船屋中走了出来,听芊儿急道:“师尊,这片沙漠早就已沦为妖地,我们是腹背受敌了么?” “哼!蝼蚁小妖也敢偷袭本尊的仙舟,简直找死!”仙子大怒,再嘱咐一句道:“明尘芊儿你们留下保持结界,我下去斩妖除魔!”言毕,她化身一道惊芒钻下云层。 第七章 人欺人,狗咬狗 狄云枫甚至还未走进船舱,下舟的仙子又回到甲板上,地下的“狂轰滥炸”渐无声响。芊儿欣喜赞道:“师尊可真是厉害,才下去不到三息的功夫便将那群妖怪解决了!” 仙子却摇了摇头:“非也,那帮妖怪并无击落我们的意义,我下去之时它们全都遁地逃窜,也无处寻匿。” 明尘担忧道:“师尊,这帮怪物行为十分诡异,它们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仙子绣眉微蹙,沉思了片刻决定道:“不论它们有何阴谋,当下已没了飞天的必要,免得无故要了这些凡人的命。” “师尊也真是,非得带着些凡人一起,就是包袱,就是拖油瓶!”明尘愤愤不平,话也是当着狄云枫面儿上说的,他仰头凭空等着眼,嘴里碎念:“哼,看你们谁能活到最后……”边说便趾高气扬地朝舟头走去。 仙子领着芊儿要入船屋,但狄云枫却伸手将她拦了下来,他还未开口,她却先开口冷声道:“你在找死?” 狄云枫面不改色,平静问道:“仙子方才是‘免得故意要了凡人的命’,此话何意?难不成还要有意要我们死?” “放肆!”仙子仅一声呵便将徐云川吓退三步,她轻蔑又道:“难不成你真以为能揣测本尊的心思了么?” 狄云枫欲言,可方才的一声威慑却叫他嗓子眼儿发甜----竟然受了内伤!他红着脸,眼睁睁地瞧着仙子步入船屋却无可奈何,仙凡之距何一目了然。 不过一会儿,仙舟已落至沙海中央,它收起双翼竟在沙子上滚动遨游起来!在云巅之上还是五彩斑斓,可下了云层便瞧见的是漫天黄沙,风卷着沙粒儿并不比寻常的暗器要差,若是身子骨弱点儿的,皮薄一点儿的,不过半个时辰都要给沙尘给吹死。 狄云枫正准备下船舱躲避风沙,但听明尘叫道:“喂!那个谁,你过来一下!” 狄云枫听若不见,他不是哪个谁,他也绝不会过去受刁难。明尘咬忍怒,走去拽过狄云枫道:“喂!别装那番清高,我喊你帮我看着仙舟。” “我不会开。”狄云枫道,他的确不会开,这可是一车子人的命,他又道:“不妨你将苟老道喊出来,他一定很乐意帮忙。”说完他又要走下船舱,明尘却赶忙道:“我能给你好处!绝不让你白干!” 狄云枫顿下脚步,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开口道:“说说看。” “哼,果真是个贪婪小人,”明尘暗讽一句后,接着大度道:“随你说,本仙人的储物袋里什么都有。” “有酒么?”他眼睛一亮。 “嗤!我还以为你会要我给你拿几锭金元宝叻,”他虽是说如此,却取下腰间乾坤袋,寻思了一番竟真的变出一个红罐子,丢给狄云枫:“喏!省着点儿喝,琼浆玉露,你这辈子估计就喝得到这一坛。” 狄云枫咽了咽口水,抱着酒坛便朝着舟头走去。那明尘嘱咐道:“你可别喝醉了,看好路,若是有异样就及时敲门来报。”说完便推门进了船屋。 狄云枫抱着酒坛坐在舟头,艰难抉择了很久很久才从腰间取下一个羊皮水袋,仰头一口气将里头的水喝光,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这“琼浆玉露”倒进酒袋子里封存好。羊皮袋刚好吞下一壶酒,他不舍得喝,理应“此酒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饮”。这酒该留到受伤之时或要死之时喝才能体现价值。 仙舟行得比脚杆子快,但比骆驼却要慢一些,大半天儿了,嫣然已到了找不到北的地界,四周除了漫无边际的沙海之外就再也见不着有其他的颜色。不过好在太阳落山之时,风沙停了。 这些该死的风沙必然是个害人精,否则为何太阳一出来就祸害人,夕阳已落下便收工休息? )#更(新n~最◎{快%上*0 风沙停歇后,前方的路要看得更广更远些,落日余晖还在,狄云枫从怀里掏出一只望远镜,这玩意儿是先前与一个西域人做买卖得来的,说是用这个看大姑娘洗澡最得劲儿----他举着望远镜瞅了瞅,下一刻便皱起眉头,直至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望远镜并转身来到船屋前,犹豫了一阵子才扣响房门。 “咵----”房门打开,明尘一见是他,当即冷下脸,沉声问道:“有事?” “三里开外有一个镇子。”狄云枫道。 明尘眯了眯眼睛,不信道:“你区区一个凡人怎能看见三里开外的事情?莫不是你看眼花了?” 狄云枫并未理他的质疑,只瞧着房屋中的仙子道:“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我们凡人不为仙,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但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座镇子,多少有些蹊跷。” 明尘见自己被无视,更来气道:“蹊不蹊跷岂有你一个凡人说了算?难道你有仙眼?你有神识?”狄云枫依旧不理他,反之步入船屋,郑重道:“不论是否危险,我提议绕开那座镇子,否则----” “起开!你做什么?你也配进我们的船屋!”明尘揪着狄云枫的领口将他推出船屋,狄云枫心头生怒,所受委屈已不少,对方是仙又奈何?他欲拔刀,仙子却闪身而来,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凡人,你莫要得寸进尺。” 狄云枫咬牙含恨道:“那你可知凡人的骨气?你可知我狄云枫的骨气?” 仙子冷声道:“骨气还得看能力。” “没有人能永远凌驾他人,”狄云枫收起刀,怒气下了眉头藏在心头,他也不屑与这些膨胀仙人生气。他只道:“还是那句话,我提议绕开那座镇子,那里有蹊跷。” 仙子摇头遗憾道:“你不过是个凡人,你的感觉子虚乌有,反之我的灵识仙眼能洞察方圆千里的动向。前方那座镇子不过是荒废依旧的破落地带,我一丝妖气也未曾察觉到。” 狄云枫欲言,仙子的一席话却让他无处抨驳,而这时苟老道也领着一众江湖客从船舱下走了上来,一个个打着呵欠揉着眼,瞧模样他们这下午睡得十分安逸。这时,仙舟也缓降下速度,在日落的最后余晖下,果然一个古朴又破败的小镇子出现在人们面前。又听一个江湖客道: “这里我几年前来过,是北疆沙漠中唯一小镇,原先这里本有绿洲青水,但随着沙暴的肆虐,绿地光秃之后镇上的人也就迁徙了,黄沙镇上大部分人都是来自这口小镇。”言语的汉子操着一口极为标准的西北腔,该不会有错的。苟老道也拍手叫好:“那敢情好,北疆沙漠早穿棉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太阳已经落山,刚好有个地儿落屋,御寒!” 一行人下了船,迫不及待地朝着镇子里走去,狄云枫则背靠着镇口旁的一块大石头坐下。夕阳彻底落入地平线,寒气沁透了整个夜,即使他找了处背风的地儿,寒气依旧入肉刺骨! 他取下酒袋赶紧灌上几口,这酒果真是琼浆玉露,吞下肚中酒气热量竟不上眉头,而是朝着四肢百骸分散去。喝了叫人热血沸腾,欲.火中烧! 这酒比春.药还要容易让人上头!但不得不说,的确好酒,非凡品能比拟也! 有美酒作伴,又岂怕长夜漫漫?狄云枫干脆爬上大石头,仰躺着边饮边瞧着夜空中的星。此刻平静下来他才起了个荒唐的念头:我若是也能羽化成仙多好?不过转念又想起明尘那副饱含七情六欲的嘴脸,却觉得仙人不再那么受人向往。 仙人与凡人只不过是不同品种的人罢了,就像是土狗与狼狗,都是狗。 何必人欺人,何必狗咬狗? 第八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仙酒的后劲儿来得后知后觉,狄云枫半醉半醒时只觉得浑身发烫,恨不得将浑身脱个精光,然后再找个女人狠狠地发泄一番! 他此刻脑中仅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仙子仙子……她叫什么名字?她的腰有多细?她的胴体又有多甜? 狄云枫舔了舔唇赶忙取出一袋水,喝几口又倒了些洗脸,这才稍稍好上一些,这才明白些——仙子是天鹅,自己虽不能说是癞蛤蟆但也莫要想去吃天鹅肉。想入非非又回归现实,他唯有苦涩一笑,欠了欠身子闭上眼。睡觉是一件美好的事,做梦是一件更美好的事,做春梦的快感更加无法用言语形容。 看,正gw版章%m节上;0k 三更,寒风如厉鬼哀嚎,不间断的魅影穿梭在黑夜之中! 这一次狄云枫却没有醒来,他面容陶醉,好似真的在梦中与仙子有了一场“别样”的邂逅。可以说他是幸运的,那些穿梭的黑影并未瞧见大石头上还躺着一个人,他们手头的砍刀闪闪发亮,虽杀不死仙,但砍凡人的脑壳必然绰绰有余! “有人夜袭!” 梦里的狄云枫就差最后一步,可这时一声集合哨忽然划破夜空!他猛然睁开眼,握着刀,鲤鱼打挺,撂下麻衣几步抄水踏沙朝着镇子里头赶去! “叮铃砰砰!”刀剑相接一片嘈杂,苟老道从容不破地举着照妖镜,大喊道:“你们这些邪祟,本道有仙家至宝护体,谁敢侵我身旁?!”可他话音才刚落,一柄大刀便朝他脖颈间削来,他也不闪躲,只举着照妖镜振振有词。可他念叨了一套词,刀的速度不紧不慢,反之更快更狠!就在他脑袋即将搬家之时,一道刀光从天儿降——“锵!”双刀想撞,砰出一道火花! “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快逃去请仙人来帮忙?!”狄云枫呵斥道。苟老道吓得腿脚发软,没退两步便摔倒在地,哆嗦着再也爬不起来,口中还支吾道:“妖……妖怪,救……救命!” 狄云枫恨这老道不中用,开口骂道:“老不死的,你给老子起来!这些人是沙匪不是妖怪!” 若是妖怪他们还有活头?这些人身着兽皮绒衣,眼窝深邃,鼻梁高耸,活脱脱的突厥蛮子形象。倒是他们双眼生出异变,眼白其多,瞳孔则小如芝麻,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眼睛! 苟老道哪儿还有精力思绪是人是妖?他怕死,怕得没喊几声便吓晕了过去。其余的江湖客也少有好下场,武功稍稍高些的陷入鏖战,武功差些的直接被一道削断脑袋,此次夜袭已叫他们陷入深深的被动之中。 狄云枫艰难与身前的突厥人比刀对峙着,他已拼近全力但还是经不住力量的差距,脚印深陷足足一尺,刀也被压迫成弯月,塑性与气力已达极限,终于在“啪”的一声下,刀被硬生生崩断,人也被反震之力弹出三十丈开外! “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受死么!”狄云枫对天怒号,是说与藏在暗处的仙人听。 仙人不应,身形不现。这时一干人才知晓,什么狗屁仙人会保护他们!无非是将他们当做一个诱饵罢了! “这不是普通的沙匪,他们练了邪术,你们快各自逃命去!”狄云枫朝众人呼喊着,自己则挥着残剑欲与这帮妖人决一死战,可就在这时,一缕大风袭来,先卷起一阵黄沙混淆视听,随后便有一股力量将他拽离地面直上夜空! 若不是仙人,谁又有这腾云驾雾的本事? 狄云枫踏实后才发现自己已站在仙舟的甲板上,他赶忙抻着船舷往下瞧——小镇已变得越来越小,刀剑相交与呐喊也已渐渐远去…… “为什么!”转身冲着三人咆哮道。明尘手头聚起一道灵光,怒指他骂道: “好个不知好歹之徒,师尊救你却遭你反吠一声,今日我就要你的命!” 仙子不动神色,拦下明尘冷声对狄云枫道:“救你是因为你值得救,但一次,仅有一次。你若想死,从仙舟跳下便可了却生命,选择在于你自己,没人会强求你。”说完,她便领着明尘与芊儿走进船屋。 狄云枫并不怕死,但也没傻到会因偏激而去自杀。好死不如赖活。 他不屑,静静地坐到船尾,取下酒袋慢酌深思,月上是璀璨的星河,月下是清幽的云海,不同白日的五彩斑斓,它更凉,凉凉,凄凄,惨惨,戚戚。 他不曾有过朋友,但也绝不是个无情之人。即使给他再多钱他也不会滥杀无辜,因为没有几个好人会去买凶杀人。海生也许与他又一样的初衷,所以他们才这么穷,穷到来这西北喝风吃土,穷到来西北送命! 当然,谢立这类人又是另一种情况,他们能力不足,安于现状,以为执勤守岗便能混到不错的报酬,可谁知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存在?结果他们客死异乡,连尸骸都找求不见。 “嘿,大侠客,此生何用声声叹?”有人轻拍他的肩,闻声如黄鹂儿般清脆,是芊儿没错了。 狄云枫瞥了她一眼,轻声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芊儿随他坐下,张着一双灵动又单纯的眼睛,盯着他瞧上好一阵子才问道:“你的模样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出头,为何却总感觉活了几百上千年?” 狄云枫淡然道:“智慧不分仙凡,同样也不分岁月。” 芊儿疑惑道:“那在于什么?” “环境。” “环境?” “一个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一个名族,乃至一个世界。”他又问:“你所见的人间是否世道太乱?” 芊儿叹道:“我正是我一直想来问你的话,我听仙界的道友说起人间,三月春风,六月飞花,九月落叶,冬月飘雪。凡间的男人会为功名利禄而寒窗苦读,女人则会在花样年华的时候打扮自己,小孩会害怕责任而不想成长,老人则因迟暮而放慢脚步……凡人的生命短暂有限,所以会异常珍惜生命与时间,”她失望地摇头道:“可我眼见的人间却并非如此,他们一点也不珍惜时间,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狄云枫若有所思地瞧了芊儿许久,无关玩笑,就芊儿这般纯洁的姑娘,到人间来,不出三日便会被人骗进窑子里去,没准儿伺候了男人还得帮老鸨数钱。 “你看我什么呀?!”芊儿的脸上竟多了一丝腮红。 狄云枫眨了眨眼,扭过头去展望星海,淡淡道:“你要知道凡人不仅寿命短缺还该有七情六欲的。他们为了权利女人与金钱不择手段,所以开始打造兵器并发动战争,一面是为了剥夺,一面是为了保护。这就是人间的现状,俗称:乱世。” 芊儿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她忽而又问:“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 狄云枫苦涩一笑:“我?”随之却问:“那我问你,在你们的仙侠世界中可有一些人,没有门派庇佑,颠沛流离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世道的夹缝中生存?” 芊儿惊呼:“有!我们称那些人为‘散修’!” 狄云枫点头道:“那我便是人间界里的‘散人’” 芊儿却赶忙摇头:“不是不是,那些散修不堪得很,你绝不会是他们那样的。” 狄云枫淡然一笑:“无论散修还是散人,都被一个叫做‘身份’的东西所左右,不论是平庸者还是佼佼者都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为什么?” “因为乱世无处不在。” …… 第九章 仙子玲珑蝴蝶刀 “但乱世中不仅有平凡者与佼佼者,反之还有幸运儿,譬如你。”此话冷得很,像是在警告狄云枫一般。仙子话语与人同至,她冷冷地站在狄云枫跟前,讽道:“一个幸运儿并没有资格来传授他人处世道理,运气不能拿来说教。” 狄云枫跳下船舷往船舱走去,那里头江湖客待过,全是讨厌的男人味儿,他想这仙子一定受不住里头的污浊,自然也不来烦他。但他还未跨出两步,仙子却招手将他拦下,道:“你随我来船屋一趟。” 狄云枫当即摇头:“我不去,那里不是我这种粗鄙的凡人能进的地方。” 仙子眉宇间隐有怒意,但瞧着狄云枫神情坚定她也不再为难,只叫一旁的芊儿道:“芊儿,你先回避,我就与他在此交代。” “师尊,你何必为难——”芊儿本意求情,可仙子斜眼一瞪,她只能灰溜溜儿地颔首离去。狄云枫索性坐回船尾,他也求仙拜佛,但拜的是那种普渡救人的仙佛,并不是这类心高气傲瞧不起人的仙佛。他瞧也不瞧仙子便问:“找我何事?” 仙子道:“我找你并不是来踏屑你的。” 狄云枫不屑道:“你言语的字里行间,神情,目光,乃至吐露的芬芳,无一不证明你就是在踏屑我,因为我不如苟道人那样冲你摇尾巴,把你尊为上等仙人。” “你这狂徒的肤浅之理我若计较便枉费千年道行,”她果然收起睥睨的眼神和唆人的口气,又摊开手心,见金光一闪,一把三尺半长,绣有花纹蝴蝶的刀鞘,暗金中又透红的刀柄,未出鞘便叫人想见它出鞘,而出鞘后又是驾驭不住的澜沧猛兽……狄云枫眼前一亮,他是刀客,自然分得出什么叫做绝世好刀! “喜欢么?”仙子眨了眨眼。 “喜欢。”喜欢就是喜欢,从不遮遮掩掩。“送给你。”仙子将刀丢给他,喜欢的东西他从来不客气。他接过刀,抚了抚刀鞘,难掩心头的激动问:“它的芳名?” “芳名?你认为她是女孩儿?”仙子倒是有些惊讶。狄云枫反问:“你没拿它杀过生?”她更惊讶:“你怎知晓?” 狄云枫用鼻子深嗅了一把,怡然道:“我感受得到,这把刀上并没有戾气。” 仙子小赞:“你果真不是一般的凡人……” 狄云枫爱不释手地来回抚摸着刀鞘,敢保证比日后摸他媳妇儿还要来得柔情,他淡淡道:“这是一柄十分玲珑的宝刀,你舍不得拿她去杀人。在我们凡人刀客的眼中,一柄未开封饮血的刀就像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姑娘,恬静,美丽,单纯,大方。” “这二者有何关系么?” “有,”狄云枫头一次这么饥渴地在她身上打转,并道:“女人第一次会流血,宝刀开锋也要流血!” “呛!”一声龙吟刀出鞘!刀光与月色平分,刀气使云海分流,刀意迫星空发颤! 狄云枫跳动着黑眸,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这般激动,不由握着刀浑身发颤,昂然道:“落红鸳鸯被,流血淬刀身,好刀,好刀,好刀!” “龌蹉!下流!肮脏!”仙子三声骂都不够,甚想将狄云枫给推下仙舟。狄云枫不觉为然,反之再问道:“说到底你还未告诉我它的名字是什么?” “将刀还我,原本认为你是个内心干净的人,没想到也是这般肮脏,早知晓如此我连刀都不让你碰!”她索要着却并未动真怒,否则狄云枫早该死去千儿八百道了。 “哎,那可不行,送出去的刀便如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哪儿还有还给你的道理?”狄云枫见着好宝贝连性格都变得俏皮了些,他赶忙将刀裹在麻衣下,连刀把儿都不漏出一点儿,他顺势又哀求道:“你就将它托付给我,我一定会善待她,天涯海角,海枯石烂,不离不弃!” 仙子哪儿能与个凡间小子较劲儿?便摆了摆手道:“罢了,刀是戾器我也不用,就送给你当做赔偿。只希望你以后别记住我的坏,”她拂袖背过身去,怎能让一个凡人瞧见她眉宇间的无奈?她又叹道:“其实让你们去送死也非我所愿,况且临走前我已给予过救命符,你们若是用了,对付那些妖人是绰绰有余的。” 狄云枫得了刀,心念也有所改变,他赞同道:“若你将他们做诱饵是为了引出妖怪,便是细声小群人拯救大群人,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仙子撇头瞧着他,又叹道:“你绝不是普通的凡人,我本想收你为徒,可你体内不得灵缘也修不了仙,所以我送你这把仙器,”她顿了顿,又道:“先前你问我这刀的名字,现在我告诉你,它名唤作‘蝴蝶’。” 蝴蝶问花,花映蝶,蝴蝶飞花,蝶恋花。除却蝴蝶所存在的永恒意义,这柄“蝴蝶”刀更像是定情信物。 “我们其实可以做朋友。”真诚道。 仙子一挑眉梢,这句话只怕是她活过千年听过的最荒唐的一句话。可狄云枫又道:“在凡间曾流传过很多神话传说,其中不乏有仙凡之恋。你又何必拘束?” 仙子冷言:“你可真是开够玩笑了,不要以为与我嬉笑几句便能攀关系,你终究是个凡人。我不与法术抨压你,就拿寿元来算你也比不过。百年后你化作一具白骨,而我却青春永驻。天差地别的友情乃至爱情只存在于幻想和传说中。”说到这儿,她又回首打量了狄云枫一眼,尽管眼中没了不屑,但那种真挚又遗憾的眼神却还要叫人心伤。 她留下一句:“你自己都觉得荒唐。”扶摇随风,不见踪影。 狄云枫扪着心口,难受不知因何而起。 友情是他倍感珍惜的东西。 他认为朋友不分贵贱高低,可以是一壶酒也可以是一条狗。 可仙子一言却将这种至高的情怀所颠覆——友情最终还是要败给命运。 海生的死就是命中注定,他注定只能活到二十八岁,多活一个呼吸都行不通,逃也逃不掉这命运。 狄云枫开始望着天空静静思考,何为天道命运?天命可逆否?突发奇想,他要攀登日月,他要只手摘星辰,他要成仙,他要逆天! 不知不觉仙舟缓停在黄沙之上,芊儿在狄云枫身旁站了许久,要不是见狄云枫眼中的希望之光闪耀不忍打扰她早就开口呼喊,但当下她已没耐心等待,便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试唤:“狄云枫?” 狄云枫却猛然握住她的纤纤玉手,激动道:“芊儿姑娘,你来得正好,在下正有问题请教!” 芊儿赶忙抽出手,羞得脸上一抹红晕,宛如一个刚受春风吹的小女儿,有些娇也有些喜。她轻声问:“你……想问什么?” 狄云枫问道:“不知芊儿姑娘芳龄几许?” 更新:☆最快l上aj0 芊儿颇有些为难:“我倒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我若说出了年龄,你也许就不舍不得叫我姑娘了……” “哦?此话怎讲?”狄云枫疑惑道。 芊儿撩了撩青丝道:“习得仙术可驻颜美容,你瞧我只有十六七岁,实则……实则我已经两百多岁了,”她有些难以启齿,但立马又解释道:“我两百多岁在仙修中可算是最年轻的!” 狄云枫也不吃惊,反之再问:“那你师尊呢?她有多少个年岁了?” “师尊……”芊儿左顾右盼了一阵,确认不见仙子身影才凑近狄云枫耳旁,蚊声道:“师尊莫看二十出头,其实可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怪物了。” “芊儿!所嘱之事是叫你闲谈?!”凭空一语叫人心头悸动,倒真像是老妖婆在发牢骚! “糟了糟了……给师尊听见了!”芊儿急得直跺脚,她赶忙取出几张符纸丢给狄云枫,一股溜儿吐出所有要交代的事情:“前半夜妖人夜袭师尊已寻到聚妖地,你不能随同一起,所以送你这三道风火水符咒,必要是掐碎即可……你快些走吧,祝你一路顺风!”她将狄云枫往仙舟下推去,狄云枫则快语再问:“那你们可真的算是长生不老了?” “哎呀,哪儿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事?不过是活得久罢了!” “那世上就没长生不老之人?” “仙帝!仙帝长生不老!” “那——” “哎呀你好啰嗦啊!” 芊儿一脚将狄云枫踹下仙舟,招呼着:“既然如此那么后会有期……哦不,后会无期……呃,也不对,不会再有后会了……”她话还未完,仙舟拔地而起,瞬时犹如一颗繁星融入星辰大海,眨了眨眼睛,消失不见。 狄云枫追不上来去无影的仙人步伐,只能握着刀跋涉在沙海上,夜沙冻脚得很,四下也不见栖息地。他苦笑自己竟真的成了大漠浪子,天地弃子。也抱怨仙人为何不化一道风将自己送回黄沙镇…… 走去大半个时辰,除开喝了大半袋子水之外,山丘还是那么几座,月夜依旧寒得叫人发颤。索性他再也不走,便寻一处高地静静躺下等黎明。 “蝴蝶刀,蝴蝶刀……”他抱着刀有两种感慨,一种是获得宝贝的欣喜感,另一种则是来自宝刀上的香味,女子香,仙子的女子香。但可惜的是还不知晓她的容颜,名字也不晓得便就此后会无期……哦不,不会再后会。仙凡有别嘛。 可就在这时!蝴蝶刀竟迸出一道紫芒,刀颤鞘发得“哗哗”作响!它欲从的狄云枫手头飞出!狄云枫哪儿肯让,可这刀好大的气力,他不放手就只能被刀拉起来—— “蝴蝶姑娘,你……你往哪儿去?!”他惊呼着干脆悬吊在刀身上! 霎时间!蝴蝶刀盛大的紫光透破整个黑夜,它不断倍化,长至三丈长三尺宽,又一翻挑将狄云枫给颠上刀身,在一声轰鸣后,婉如紫焰流星破天而去! 第十章 凭栏听风无眠人 月如钩,今照无眠人,美人儿倚栏听风。清风撩青丝梢头,回忆拨心弦。一双明眸中是万里繁星,寒如秋水点心头涟漪,其中七八分是无奈,三两处是闲愁。 慕雪依。仙子不仅身段儿气质好,就连名字也听了叫人浮想联翩。她立于船头静若处子,跳动的眼眸装满了整片星海,若不是女儿家都有一颗琉璃心与玲珑心思,她绝不会在此听风消愁,毕竟是个活了千年的女人,正如芊儿与狄云枫耳畔细语的那句话:师尊她老人家已有一千多岁,是个老女人了。 她欲提气,可想方去责谁时又不知如何开口,芊儿说得完全无错,她的的确确是个老女人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仙途本就是孤单寂寞的,修为越高,年岁越久,想要做到洁身自好就更难,不说美貌如何,就说女人最重要的本体元阴也处处有人惦记着。 每每想如此她就有一声叹,时下她将自己的面纱轻轻摘下,果真是肌如雪,面里如玉透粉,唇如血不点也别样红。说不出她的美,也无法用任何辞藻形容。 她若穿着衣服,淡然一笑便会使人陶醉;她若脱去衣服,妩媚秋波,也许……也许真的会有人为了她与全世界为敌。说好听些此女贵为江山美人儿,说难听些,她实属红颜祸水。 美丽的女人即使犯错也很容易被疼爱原谅,而包容错事本就是一种荒唐的错,男人错,女人更错的离谱。 女人太美,会不会真的是一种错?她抬起玉手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容颜,又扪心自言:你不沾仙界污浊,你悉听高层命令,你洁身自好,你守身如玉……应该没有人会找你麻烦的。 “师尊。”一声轻唤,芊儿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旁,见其走神才不忍打扰,芊儿鬼灵精,狡黠着目光又问:“师尊,你心思不纯喔?” 慕雪依眨去了眼中的哀愁,若是在徒儿面前展现愁容,又怎为其师?这时明尘却含笑走来道:“芊儿你可真不懂事,师尊倚栏听风,定是在幻想日后得如意道侣,你非去打扰作甚?” 芊儿吐了吐舌头一声“哦”字拉得老长,她又瞧着慕雪依,嬉笑着问道:“师尊,你是想哪家的前辈了?是灵秀山的许前辈?还是烽火台的青阳掌门?……”明尘也搭腔道:“那些人哪儿配得上师傅?要我说以师傅的容貌,非得是仙界三十六门世家之一,要是门中翘楚,嫡儿孙之流,还得是未娶过妻妾的。” 芊儿翻了个白眼:“你就想把咱师尊嫁那么惨,那些来示好的男人哪个不是大宗族世家的?都是些花花公子,师尊若是嫁去准得吃苦!” 明尘却道:“你懂什么!宁在世家中哭,也不愿冷宫里笑,小丫头片子,等你再长个几百岁就该懂得这世道多乱了。” 芊儿轻哼:“你以为我与你一样势力熏心?我就不嫁,我要陪着师尊到天荒地老!” “啧啧……” 慕雪依性格沉稳内敛,只等这两个徒儿拌嘴完才冷声问道:“你们可说够了?又可知下方便是聚妖之地?” 经这么一提二人才发现四周的妖气已浓郁至极——熏天的妖气使月色隐见腥芒,即使仙舟被结界保护却依旧有着受压迫的迹象。明尘惊呼道:“师尊,我们好像被发现了。” “是我们发现了它们!”慕雪依冷言,协同明尘与芊儿主动出击,三人化作一道青光冲云而下! 沙海一片,随着月色泛红,黄沙渐成红沙,清风边做腥风……在沙丘上矗立着成百上千头狼妖,目露凶光,厉齿毕露,正以猎杀者的眼神定锁着凭空而立三人。狼王负手从远方走来,红眼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他已有人身人面,若非是脸上暴戾之气太重,他必是个完美的男人。 “三位上仙从天而降,入我大漠怎也不通知一声?你们莫看我狼族粗糙鲁莽,待客之道一样行得来。”狼王大笑,从容不迫,更未将慕雪依三人放在眼中。 慕雪依冷声问道:“不速之客你也待?” “敬酒罚酒都是酒,不速之客也是客,三位仙人若上座,我必——”还未等狼王说完,慕雪依抬手一道灵光先叫它闭上狼嘴! “芊儿明尘,狂妄狼妖交给我,你们杀尽它的喽啰!”她怒喝,一道青芒重染皓月光辉,霎时间修为透体,风起沧澜大卷黄沙,凭着一把紫青宝剑瞬斩狼王去! 狼王紧着脸,以他玄品的修为断然不是此合体大修的对手,但他既然来了又怎无良方对策?见他邪戾一笑,摇身一变化作一头昊天银狼先转身逃窜。 最wq新sf章节)上+●)0y 慕雪依执剑去追,明尘与芊儿双方则在后头为辅,抨开袭来的各头饿狼,一时间混战在沙尘中彻底爆发!狼有恶齿,天生铜墙铁壁,它们将野蛮与绝对力量混合唯一,明尘经验丰富对付也得心应手,倒是芊儿却被这些狼妖逼得措手不及,很快便被狼群牵制不前。 “明尘,你持宝镜去帮芊儿,自顾脱身即可,其余的全全交给我。”慕雪依甩出一面赤金色的铜镜,有半人那般大小,明尘操在空中,灵力微注后铜镜射出一道七彩霞光,狼妖见光纷纷避而远之! 慕雪依见两个徒儿安全得以保证,自己也可全心应战,她瞧着地下疯跑的狼王,不屑道:“果然是狼狈之流,玄品又如何?待取你妖丹回去交差!”话毕,她将手中仙剑凭空一抛,紫芒大盛,乾坤纵横气流皆灌注与剑中,剑身不断倍化且剑锋直指奔袭的狼王! 元气剑!她仙人一指,剑身发于天地,唯留一道残影于空中! 狼王大惊,张口一道灵光欲抵消斩空仙剑,可灵光宛如螳臂当车,甚至还未临近剑身便被迫得四分五裂!他见此刻已是危难,摇身一变又化作人身,并从怀中掏出一道纯黑色的符印,他咬牙呼喊一声:“荒夜大人助我!”便猛然掐碎符印! 符印碎,一股惊天的妖力充斥天地,风飞沙已走石,腥红月染为墨玉色!仅仅一股妖作气流便将锐不可当的元气剑抨开,而仙剑崩,剑主自然受损,慕雪依一口精血从口中喷出,身子也被妖力推出十里开外! 妖气宛如一种杀机,仙人触碰则殇,授以妖怪大盛,各方狼妖如沐浴圣光,变得异常的凶狠残暴!明尘手头宝镜不再起作用,唯与芊儿背靠背、诚惶诚恐地瞧着步步紧逼的狼妖,一时间所占的优势彻底沦为下风! 慕雪依咬着牙,万般不安地望着天上这尊墨玉妖月,此乃妖术,大神通之术,非妖王之流不可发!这狼王不过区区玄品小妖,它又从何得来此术的? 难道有妖王临世?她随即将自己的念头打消,决然不信:“小小人间怎会出现妖王?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狼王冷笑:“仙子这般美人儿道陨实在可惜,但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荒夜大人候此千年,终于要重见天日了!哈哈哈……”随着他暴戾的大笑,千万头妖狼仰天长啸! 群狼啸月,月却猛涨十倍不止,那柔和的月忽而变得狰狞可怕,犹如一只巨大的眼睛笼罩在天空——精神妖术! “师尊救命!”芊儿与明尘捧着脑袋痛苦呐喊着,但没几句便倾倒在地,不知生死! “芊儿!”慕雪依惊呼,刚想遁空去救,可猛然间一种无法抵挡的禁忌钻入其脑中,支配着她的神经与念想!她瞠目结舌,除保留一丝思想外,手脚身体都不再听自己使唤! 黑月演化出眼眸,它的瞳就宛如蛇眼般金黄竖直,嫣然一只妖眼正借月亮之躯笼罩在永夜中。 “可惜仙子,可惜仙子,你就好好享受死亡吧。”狼王领着群狼淡出大漠,很快地,黑夜中仅剩慕雪依一人,无奈又无助。 妖术并不是直接的杀招,它能将人心深处那最不敢面对的恐惧挖出,加以扩大延伸,致使终极恐惧支配神经,逃不开,抹不去,唯有自陨方可解脱! 慕雪依蜷缩在地痛苦地抽搐着,口中呐喊:“不要……不要……”她脑中幻梦,梦见七八个邪淫的男人正不断地羞辱自己,有铁家的恶少铁义宽,九阳门的李长老,合欢宗的谷氏兄弟……这些无一不是在仙界叱咤风云、荒淫无道的大能修士! 她知晓这不过是幻术所衍生的梦,但这梦实在太真实,一次次的痛楚一次次的羞辱皆在身体上呈现。她的内心渐渐崩溃,且不断地告诉自己:即使这不是梦,日后你也逃不出这些淫魔的羞辱! 谁要你来人间?还不是为了躲避的铁家上门提亲? 若生不如死的折磨往后重现,那何不一死了之?一个女人又为何要去修仙,为何要去惹是非尘埃呢? 她摸索过身旁的紫青宝剑,对准自己的脖颈,可就在她要自刎之时,天空中裂开一条缝隙,“蝴蝶”振翅而来,它屁股一甩将狄云枫从刀身上丢下,恰巧落在慕雪依身前。 狄云枫摔得龇牙咧嘴,可一见眼前将要自刎的慕雪依,疼痛全然忘记,失声惊呼:“你做什么!”一拳将其手中的紫青宝剑打飞!慕雪依一声哀嚎缩进其怀里,像是个小女儿般紧抱着他不撒手,口中还念念有词:“救……救我……” 第十一章 破幻重圆差春宵 蝴蝶刀蓄力一斩,紫芒刀气破空云烟,眼睛往往是人身最脆弱的地方,天上的妖眼并无实质杀招,若遇见有人不受精神控制轻易便可破之。 妖眼被一刀消散如烟,明亮的月光真实又美丽。蝴蝶刀也失去了光芒静静地躺在狄云枫身旁。恰巧,狄云枫便是那个不受精神控制的人。不知该说他是幸运还是可怜,幸运的是他没有烦恼,活得潇洒自在,但可怜……若一个人连害怕的东西都没有,大致也叫做可怜吧。 幻术破之,但慕雪依心头余悸仍在。被羞辱的女人并非肉.体折磨消失后就能随之安然,更痛苦的是心理与精神摧残,多少岁月也难以磨灭。 慕雪依的弱态持续到天明,之后便在抽泣里、狄云枫的怀中“嘤咛”两句安心睡去。狄云枫搂着美人儿的腰,口水不知咽了几百道,他可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也是个男人,如此美丽的女人投怀送抱,还矜持个什么劲儿? 不行不行!我狄云枫绝不是个只在乎一时爽快的男人,此女不过受伤,若是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失.身于我,那我便死一万次也不够她杀……他忍耐着,但慕雪依温热的吐.息一次又一次地撞在他心头,透入心怀! 口干舌燥,饥渴难耐!他取下腰间清水解渴,可仰头吞下几大口后才发现竟拿成了仙酒!……此酒可喝不得,至少这种情况下喝不得,但喝下的酒岂有吐出来的道理?况且酒如肚肠已没了后悔的余地。欲.望燃烧,烈酒助燃,若是个正常的男人就该知晓得行了。 他张口便亲在慕雪依柔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也让慕雪依有了丝丝兴奋,一抹千年不见的娇.羞爬上脸颊,身子还微微.地迎.合着狄云枫的每一个动作。 发.情的男人便宛若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哪儿管什么手里温柔。但自古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狄云枫实在不懂细水长流,许是“袭.胸”的动作太大,还未得逞便惊醒了沉睡的慕雪依。 v*更?新最zy快上`(k0 慕雪依猛然睁开眼,有愣三息,待稍稍清醒后才执起巴掌——“啪”的一声!将狄云枫扇出不止三丈外! “衣冠禽兽,我杀了你!”慕雪依羞愤交加,召回紫青宝剑便要飞剑杀人!但这时蝴蝶刀轰鸣而起,一记瞬斩便抵消了破空的飞剑! “你这魔刀果然匿有刀魂,当初就该将你炼去,不然今日还能叫你弑主不成?”慕雪依勃然大怒,手中聚起一道灵光,再要杀人之时,蝴蝶刀却凭空一斩,昨日发生的事情全部一幕在慕雪依眼前,包括她在狄云枫怀中撒娇的模样。 狄云枫被那一巴掌扇得不轻,半张脸肿得像个猪头一样,他抚着脸起身长叹:“只要你没事就好,这巴掌我该遭。”但他内心却是欢喜的:放眼天下凡人,王侯将相都没他这个本事,亲了天仙美人的嘴,还吃了她的豆腐…… 慕雪依咬着唇道:“你虽是个衣冠禽兽,但本尊看在你救我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你倘若敢出去乱说,亦或者再有非分之想,我定叫你生不如死!”言毕,她懊恼着大袖一甩,正要腾空而起,但狄云枫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质问道:“你还要去作甚?” “放肆!”她抽手退却几步,怒喝道:“你这痴汉,真当我杀不得你?”狄云枫横眉冷声道:“你还要深入北疆做甚?去送死不成?”慕雪依寒声不屑:“你区区一个凡人也有资格说我去送死?实属天大的笑话!” “的确,我虽为凡人不懂你们仙妖神通,但处世经验告诉我,若执意面对强大的敌人,就是去蠢,就是自不量力,就得去送死!”他说完,拾起身旁的蝴蝶刀,大义且真诚地望着慕雪依又道:“但我说过,情义比生命重要,我说过要杀了狼王替海生报仇,言出必行!” “恕我直言,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慕雪依骂得直截了当。 狄云枫却问:“那你呢?你为了什么?为了钱么?” 慕雪依轻哼道:“我没有你那么庸俗。” “你既没有情义也不为了钱,却还要去做送命的事情,你是不是比我更傻更疯?” “你——” “我们一起吧。”狄云枫打断她的话,又道:“既然你非要去,我们就一起去。” “嗤!二愣子,你占人便宜,恰巧救人就很能耐了?” “我可以——” “滚!” 滚字出口,慕雪依也不愿再多费口舌,转身化作一道光朝东方朝阳长奔而去。狄云枫则赶忙拔出蝴蝶刀,拍了拍刀身命令道:“快,跟上去,就像先前那样!” 刀不动。 狄云枫又连续试喊了几次,可刀依旧纹丝不动。无奈之下,他唯有叹一声不甘,将刀回鞘,迈开步子用脚杆子追逐起慕雪依的步伐。但仙人的步伐岂是双脚可比?在追逐半个时辰后他已累得眼冒金星,此时大漠的太阳已徐徐高挂,沙海过不了多久便会被烧得冒起青烟……他一口气喝下大半袋子水,缓去了口干才抹过一把汗,对着艳阳天长叹一声,下时又灵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了三张泛着灵光的符咒,此灵符是芊儿交给他的归途时用,说是只要掐碎便可御风御火。 他将水火放回仅留风符咒握在手头,短短时刻他的手心便冒出了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催动仙人符咒,若不出意外便能像鹰隼般御风而行,但若是出了意外……只能给摔得稀巴烂! 他咬着牙,告诫自己男儿勇气何在,当机立断就将符咒掐碎,只听“刺啦”一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寻远方!天地间卷起一道风,风是纯净的风,不带一点儿沙尘,它犹如大手将狄云枫从地上拖起。狄云枫几下踉跄,很快便掌握了御风要领,这不就是非得高一些的轻功么? 大风上不去云端,只能在云中遨游,狄云枫这才体验到腾云驾雾之感,也万般不敢耽搁,鬼晓得这一阵风能吹多远?于是他身体前倾,双臂伸展,像是个鹰隼般飞速翱翔在天际! 一刻钟后,风力渐渐消失,他的身子也从云端下缓缓落地。符咒内的灵力刚好将他带出了大漠。 大漠的尽头便是大燕的国界,毅是北疆的防线,此处虽无沙漠那般无情,但也为荒无人烟之地,加之战争的摧残,此地四处都充斥着凄凉之感。 狄云枫没当过兵,但也听黄沙镇的残兵摆过话,在北疆防线有几处绿洲,还有些古国留下的黄土堡。可他拿起望远镜四处张望时,却不曾发现什么绿洲,枯树枝丫倒是不少,黄土堡也不曾见过多少,坟包倒是有那么十几座……萧条,凄凉,破旧,无疑不是异样的美,此景若是配上夕阳西下,难叫人不伤心断肠。 但此地也并非全都是过去式,也有新鲜之在,譬如“吧唧”一声,狄云枫脚下刚踩到一坨新鲜的粪便——狼的粪便。 仔细一瞧地上,狼的脚印并未风蚀干劲,粪便也是新鲜的,而且空气四周尽是些狼骚味儿……这证明自己离那些饿狼很近很近了! 他握紧蝴蝶刀,开始小心翼翼地随着地上的狼脚印跟去,步步为营,步步惊心。而小半个时辰后,地上的狼脚印突变得杂乱,像是群狼踢踏一般,他抬头一观四周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黑山岗! 山岗乱石堆砌杂草丛生,有破幡折戟甚至还有皑皑白骨,此处昔年定生过惨烈的战乱! 这时,一阵打斗碰撞声从山岗不远传来,他赶忙寻了块黑石隐匿,又探出头去瞧——外头灵光对抗,一道道振幅破得山崩地裂,是神仙打架矣!可人世间的仙人还能有谁?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一女子怒喝:“小小狼妖,快说究竟是何邪物赠于你妖术咒印?否则剥皮剔肉放血夺丹!” 正是慕雪依的声音! 听那狼王冷笑道:“呵!竟叫你从妖眼里逃了出来,可见你本事不一般,不过你非要来送死,也不妨拿你的仙质以祭荒夜大人正声!” “哼!少与本尊装威力,若那邪祟真有实力何不亲自出来与我一战?狐假虎威,且看一剑收了你们!” “哼!有种你就跟来!”狼王似在逃。“休逃!”慕雪依奋起直追。狄云枫摇头轻叹:明知穷寇怀有阴谋却还要去追,仙人胸怀竟如此膨胀?他跳出黑石,放开视野后才发现在乱石岗下竟有一方山洞。山洞里死黑无光,邪魅之气连他一个凡人都感得一清二楚……到底还是个女人,无论多厉害活多久都一个样,胸大无脑,况且胸也并不是很大…… 他摇了摇头,此刻怎去想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于是咬紧牙关,也冲进洞里头。 第十二章 上古邪龙十万载 初入洞口,邪戾之气心悸胆寒,而再往里头走几步,一股滔天的恶臭竟熏得人直留眼泪!可见臭得不止一斑!此臭乃尸臭,山洞两侧腐烂生蛆动物尸体能堆成小山,也怪不得里头的戾气这么重,竟有这么多死物。 不过好在狼鼻子敏嗅,闻不得这些臭气,所以狄云枫一路畅通无助,而没走过几道弯,戾气与臭气已不是主流,而是一股滔天邪气,从暗黑深处散出,叫人后颈发冷直冒冷汗! “吧嗒吧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山洞内,狄云枫刚想闪身躲避,一道身影与之擦身而过,身影速度太快,甚至将他也视如空气。待身影跑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定睛瞧清楚其模样——两尺般高的身材,不是狼王还有谁? 狼王为何要逃? 管他为何要逃!杀了他替海生报仇!他就要转身追随,但下一刻却想起慕雪依还在山洞里头——狼王撇下她逃窜,里头必有蹊跷变故!他没再多想,握紧刀便朝着洞内深渊赶去。活人得比死人来得重要些,救人也要比复仇来得重要些。 …… 再说慕雪依,单枪匹马闯深渊,可饶过一圈后不仅丢了狼王的踪迹,反之还将自己困在迷局之中——此处被邪气彻底填满,四下一片混沌,找不着方向散不开神识,就连灵能乍现后也会被邪气所冲散……惊恐中衍生出愤怒,她大喊道:“是何等邪祟在暗处作梗?可敢出来光明正大一战?” “呼!”有声动,却不是说话,更像是喘气!它喘一声起,慕雪依都险些站不稳脚跟。后来便听它岁月又古朴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友,我并非愿意受拘于地下,但你也配不上与我光明正大一战。” 慕雪依取出三道金印符咒,反手点燃并打响混沌之中,听她再呵一声:“金刚印——碎!”便听“轰隆”一声巨响,金光乍现,地动山摇! 待硝烟弥漫后,邪气也被炸散,前头之物终于露出水面——见是一颗龙头压在万斤黑石下,龙首无异,但其额上生有一只墨玉色的大眼,就像是昨夜的黑月一般! 慕雪依吓得花容失色,禁不住地往后退步,此邪祟的模样并不是蛇莽蚺蛟,而是一条真正的邪龙!若成真龙,寿元至少多过十万年,修为媲美金仙之流。她与之实力相差不止是一点半点! “哦?小友竟还是位美人。”邪龙张目,龙鼻泣出一口气,竟又笑道:“老夫一概怜香惜玉,便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如何?” 慕雪依紧着眉头渐退至墙角,手里紫青宝剑泛光,她早已做好生死对抗的准备,根本就不指望什么机会! 邪龙似看穿了慕雪依的心思,又笑道:“说是机会你可能不信,那我们就谈谈交易如何?” 慕雪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邪龙会与之做交易,必定有所难处,何不与之周旋周旋?她冷声问道:“那就说说看。” “哈哈哈……”邪龙就几声大笑也垮下几块碎石,它又道:“老夫被封印在此之时你或许还未出生,所以你那几两心思老夫一瞧不知。但你别去多想,在龙渊之中,你逃不掉;老夫虽被封印,你也杀不了。所以你还是乖乖地听老夫的交易为好。” 慕雪依熄去手头的灵光,不动神色道:“你是想让我帮你解开封印?” 邪龙道:“不错。” “交易的筹码呢?”慕雪依又问。 邪龙道:“你若能顺利帮老夫冲破封印,我便饶你不死,且我瞧出你的修为已至瓶颈,若无人帮你,或许到死你都无法位列仙班。我可以帮你,甚至还能娶你为妾。” 慕雪依沉思了片刻,平静道:“好!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邪龙伸出头,边爬向慕雪依边讲述道:“老夫受卑鄙小人偷袭才被封印在此,在过去五千年的岁月中无一不哀嚎怒谈,誓言要重返龙界夺尊成王!终于在百年前,一头银狼潜入此地,偶然被老夫点化并为之所用,百年之后狼群壮大,而这时愚蠢的凡人也在此地爆发战争,蛮族之人惨败,流落逃窜此洞,幸见老夫,以血誓达成交易。” 至此邪龙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隐雾都吞入腹中并露出四周骇人之景!——龙渊中人畜白骨堆积成上百座骨山,莹莹鬼光加以深深骸骨,死气迫得慕雪依无法喘息!这时又听邪龙道:“老夫与蛮族人达成交易,派遣狼妖替他们覆灭大燕十万兵卒,而尸体的血骨淬炼献祭,用助老夫冲破封印,可无奈之是,十万血骨还要差上一些,而这些蛇虫鼠蚁作用又十分微妙,”它爬至慕雪依身前,三目直勾勾地瞧着慕雪依,真挚道:“狼崽子已有策变之心,所以老夫想请仙子帮忙,替老夫再去人间骗十万凡人来吞噬淬炼。如此一来,最多不出十年老夫便能冲破封印!” 修仙者自踏入仙途开始便被天道所约束,弑杀凡人只会亏损仙德,来年渡劫飞升时就要多吃几道雷劫,不好者就此粉身碎骨,道途中陨。况且这种缺德的事情慕雪依必然不会去干,她会听邪龙废话这么多,只在为自己结道印争取时间罢,而眼下已是道印结成之时! 她紧目,千年修为凝于掌心,隔空打出一道金光,见金光破空而散,八方各点一缀并点面接连,仅刹时间一道赤金结界便将整个邪龙头封在其中。之后她又化出四道封印符咒,欲分贴在结界四方巩固封界,但就在这时,邪龙三目同开,瞪她一眼便叫其飞出十丈开外,撞在墙上乱石横飞,随后再听“吭”的一声震耳龙吟!——“啪!”金光结界碎成点点荧光漫撒而下。 “小姑娘,老夫说过你的心思早就看穿,为何执迷不悟?”邪龙淡然得出奇。慕雪依半坐墙角,嘴里不断地躺着精血,但即使如此她依旧讽刺道:“你这类邪祟果真封印得有好,若是我将你放出去定会害了天下苍生,这种罪责我一个女人可背负不起!” “呵,这世上哪儿还有邪祟一说?你们仙界之流更加污浊不堪,我所做的事情相比他们,简直是九牛一毛,”邪龙说着,又惋惜叹道:“既然你不愿合作,那我只能拿你来解除封印,唉……只可惜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修,做不了胯.下玩物矣。” “胯.下玩物”四字深叫慕雪依厌恶,她大怒:“士可杀不可辱,我叫你再封五千年!”她将浑身灵力注于丹田,体内元神极不稳定! 她要爆体! 邪龙大惊失色,一个合体修士的自爆绝不容小觑,它如蛇蜿蜒缩进洞口,但就在此刻,一道人影荡着藤蔓从天而降,他一把捧起墙角的慕雪依便又荡回先前出发的洞口。 慕雪依不敢置信,抬头一瞧却是个如英雄般坚毅的男人,这个男人算不上俊朗,仙界中八成男子都要比之俊朗。但她却只回想起这么一个名字:“狄云枫……” “别说话,那怪物耳朵灵着呢。”狄云枫拼命地奔跑在通道内,邪龙的故事他大致听得清楚,既然被封印那就一定有个范围! 更新最q@快上0 他心头只有个念头,逃!逃出山洞就安全了! 可事与愿违,当他就要跑至洞口时,一个两尺般高的男人背光在站在洞口,又是狼王!狼王邪戾地笑着,道一句:“你们就留在洞里好好伺候荒夜大人吧。”话毕,石门从天儿降,关住了光明,关住了生机。 “不怕,此处一定还有别的出口,我来时见着很多支道。”他安慰怀中的慕雪依同样也在安慰自己。 狄云枫总是一个怀揣着希望的人。慕雪依也干脆就倒在他怀里,若是不死,那便温存这一小小会儿也好。 最终,狄云枫跑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未寻到出口,他只能倚在一处墙边坐下休息,并冲慕雪依道:“我们已经跑得够远,说不定那头邪龙跑不了这么远,它的脖子绝不可能那么长。” 慕雪依看他着迷,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耳朵也随时听着他的心跳与喘.息。虽这种事情说出来很荒唐,但她的的确确是被一个凡人救了两次命。 狄云枫喝了些水后又来了些力气,他扶起慕雪依又要走,但慕雪依却轻轻将他按下,并道:“没用的,狼王一定将每个出口都封死了,我们逃不出去的。” 狄云枫这次则将她背在了背上,边走边道:“我徒手攀登过蜀山的顶峰,与十余条蟒蛇殴斗过,还在滚滚的黄河中洗过澡,还在‘天下第一剑客’卫言的手中逃生,我还杀过狼妖,”说到这儿,他撇头斜了背上的慕雪依一眼,淡笑道:“我还救过仙人。” 其实他里头想说的是:我还亲过下凡的仙子。这事儿若是传在江湖上,那简直……简直不可能有人信吧? 举了这儿多英勇事迹,他终言道:“我总能在绝境中逢生,你放心,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第十三章 提刀屠龙吾往矣 “你为何还要回来就我?你明明可以自己逃的。”慕雪依在其耳旁轻声问道。 狄云枫想了许久才道:“算是对我先前的无礼道歉吧,我是个负责的男人。” 慕雪依轻叹:“正因为你是男人,所以你的冲动很正常,我原谅你了。” 狄云枫却问:“难道你们仙界的男人都是彬彬有礼,见着美女入怀还不动声色?” 慕雪依却撒谎道:“是的。” “可我从先前那邪龙的口中得知,仙界的男人还要坏上一些,我看你还是留在人间得了,找个爱你的男人嫁了,相夫教子,共享天伦。” “庸俗!” “这叫返璞归真,”狄云枫眼珠子一转,又道:“不过你们的岁数比较长,或许感悟的事情就比较多。但总而言之,等到大起大落的风景都看透时,你也许会更喜欢细水长流。” 慕雪依静静地瞧着眼前这个不过才二十出头的男人,在恍然之间心头甚有一丝感觉:自己这一千年来简直白活了,竟受教于一个平凡之人。 狄云枫忽而又开口道:“其实我平时很少说话,这些话怕是够我一年说得数量了。” 慕雪依好似在此话中听出了一丝落幕的悲伤感,她很想开口迎合狄云枫的话,可话到喉咙却又不知所言。这时,狄云枫忽然停下脚步并将她轻轻放至墙边,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道:“这封信中记录着我朋友家人的住址,他们就托付你照顾了。” “呃……等一下,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慕雪依知解却不愿去相信。 狄云枫坚韧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条邪龙,我要去杀了它替海生报仇,同时也为了救你。” “你这人……唉,算了,你杀不了他的,必然杀不了,信你拿回去,”她将信递还给狄云枫,又道:“你先前那席话该我来对你说才是,我会尽全力去帮你的朋友报仇,我也是为了救你。” 狄云枫推还信封道:“不,此仇我一定要亲自去报。” “你不行的。” “我可以。” “你必然是不行的。” “我真的可以。” “它吼一声你就会稀巴烂,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你真的会死的!” “我杀了邪龙会死,我不杀邪龙也会死。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再怎么我也要去试试,”他将信握紧在慕雪依手中,再言一句:“保重”便提刀要走,但就在这时,通道四周开始剧烈摇晃!一股邪魅之气自暗黑处汹涌袭来! “你们都将成为老夫的养料,何必分个先后?” 邪龙吐出一口龙息,狄云枫紧贴着墙才没被吹走----“呛!”他毅然拔刀,男儿一怒为红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狄云枫你别去!”慕雪依欲起身去拦,可才一动便疼得摔倒在地,而当她再抬头时,狄云枫早已怒刀而往。英雄何惧? 狄云枫这辈子都没有为谁拼过命,这是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为了朋友,为了爱人。也正是有这份信念在,手中的蝴蝶刀他握得更稳,而蝴蝶也似得到征战的号召,紫光绚烂轰鸣呼应! “哦?没想到竟是个凡人。”邪龙蜿蜒爬来,肢体间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仔细一瞧才发现除其头部外的龙身早已腐烂成骨! 狄云枫举着刀,反讽道:“枉你还称之为龙,竟让我在眼前将人就走。我看你不如称做一条毛毛虫算了!” “什么!臭小子你找死!”邪龙大怒,张开血盆大口便朝狄云枫咬去!狄云枫转身先逃,他知晓此处通道狭隘而邪龙头部巨大,撞烂石块必定会使其速度减慢,自己得先将邪龙引开,否则会殃及慕雪依。 果然,邪龙身躯巨大,穿梭在通道内十分吃力,狄云枫心头暗喜,脚下步子更快,可他跑着跑着,身后却突然没了邪龙的动静!正当他疑惑之时,脚下大地竟猛烈摇晃起来,他瞠目惊呼,反应也是极快,只脚蹬着石壁借力退出十丈远,而就在他腾空跃起的刹那,邪龙势如破竹露出龙头,张口便是一声龙吟! 狄云枫怎也逃不出夺命音浪,可就在千钧一发时,蝴蝶刀大肆轰鸣,当即一道紫色结界笼罩其身,幸而避过一击! 龙吟之强开山裂石,狭隘的通道纷纷崩陨,狄云枫取回蝴蝶转身便欲逃,但步子还未踏出,竟被地上生出的骨刺生生逼回!且不仅是地上,四面八方皆有龙骨袭来! 龙骨似刀,尽管狄云枫武艺独步天下,但一刀难敌八方客,几个回合下来他的力气已快用尽,身上也多有七八道血痕!他喘着粗气,自知不能与邪龙消耗,而邪龙似乎也没了再耍下去的性质,它钻出地面,目中并无狄云枫,反之其手头那把刀却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首发&0 “一个凡人能拥有一柄带刀魂的仙刀已让老夫吃惊,却没想到此刀还真认你做了主人。真是万年难得一见,呵,这人间可真有趣。” 狄云枫听着一席话,自己心头也有所疑惑,但之事向来玄乎,其心里却对手头的蝴蝶道:“兄弟,说你是柄仙刀,那你可否屠龙看看?若你能救我一命,日后我便与你烧黄纸,拜把子做兄弟!”他心头才一说完,手头的蝴蝶便有了响应,只听“咻”的一声!刀似流光脱手而出,仅仅一刀便将所有的骨刺全都削了尖儿! “好样的!”狄云枫大喜,也随着蝴蝶的步伐朝着邪龙冲去!邪龙眼中生畏,几声龙吟先出,龙身骨刺亦如暴雨梨花后至,但蝴蝶在前锐不可当,狄云枫在后也仔细地寻找着机会! “哼!就凭一柄仙器与一个凡人就想战胜老夫?简直是异想天开!”邪龙狂呼,龙威透体而出,一时压迫得蝴蝶也止步不前,与此同时邪龙眉心间第三只眼猛然睁开,巨眼如勾月般大透四方,霎时间一股来自于天地的禁忌力量浑然降临! “嘭!”的一声巨响,蝴蝶刀被这股力量抨出,倒插在墙角嗡嗡作响! 狄云枫佝偻着身子,这股力量似乎透穿了他的身体,但他生命却并未流逝,反之一股清晰地恐惧盈上心头……又是幻术么? 邪龙十分高傲地瞪着狄云枫,大声道:“老夫年少时因这第三只眼睛而被同族人唾弃,以至于我一度认为此眼害是害我龙途坎坷的罪魁祸首!直至五千年前,我遭人封印才参悟透彻,他们分明是在嫉妒我拥欲望之眼!哼!待我出去之后,便要让所有人都支配于我的恐惧之下,哈哈----” “你错了。”狄云枫抬起头,眼里清明如水,而手中亦多了一道救命符咒,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之符咒上,符咒得以生机浇灌,霎时灵光大作!狄云枫攥着符印两步踏上龙首! 邪龙大惊,再开第三只眼欲施恐惧,但狄云枫眼眸真挚,莫说恐惧,就连一丝的悲伤也不曾出现! “不可能!这世上怎可能有无恐之人!”邪龙震惊道! 狄云枫咧嘴一笑,只道一句:“勇者无惧”,当即动手掐碎救命符,符咒射出一道灵光直穿邪龙的第三只眼睛!无论是豺狼虎豹,乃至的天上真龙,眼睛必定是最脆弱的地方! 邪龙狂怒咆哮,欲将狄云枫摔出龙首,狄云枫却紧抓住其龙角,大呵一声:“刀来!” 蝴蝶应主,翩翩起舞!唯见一道紫芒闪现,刀已出现在狄云枫手里,他双手握刀对着邪龙的妖眼穿刺而下,在开凿一个窟窿后,他又飞身钻入龙眼中!狼妖的眼睛里会有“黑珍珠”,这龙的眼睛里会有些什么? …… 慕雪依听闻邪龙咆哮,心头千万个担忧不止,她趁着力气恢复些勉强站起,扶着墙不断地朝着龙吟方向走去。可没走一会儿,龙吟戛然而止,地震也就此平稳。一切都消散于平静中…… 慕雪依却无力地软在地上,眼角一滴千年泪竟是为一个凡人而流。她哭喊一声:“狄云枫!” “我在这儿。”狄云枫回话道。 慕雪依抬头张望,虽万般不敢信,但前方的的确确就是狄云枫! 狄云枫浑身沾满了红白血污,其手头还拽着一颗拳头般大小的金黄珠子。他笑得牵强,步态也有些蹒跚。 “你……你!你真的将邪龙杀了?!”慕雪依即使不信狄云枫有那个能力,但他手头那颗龙珠绝不会虚假! 狄云枫未走至慕雪依跟前便仰头倒了下去,龙珠从他手里滑落,眼睛不甘一闭,呼吸没了,心脏也停止跳动,死了。(很多人会疑惑为什么狄云枫会突然死去,请联系上下文。) 第十四章 美人一刻值千金 狄云枫是真的死了,没了生机断了气,救命符一滴精血便要十年阳寿,他吐了一大口,几辈子的命都不够抵! 慕雪依捧着龙珠坐在狄云枫尸体前,事到如今邪龙已除,剩下的狼妖再清洗一番便能回仙界交差,那……这颗龙珠呢?这可龙珠被称之为无上机缘也不足为奇,其内蕴含着邪龙十几万年的修为,倘若能将其炼化,一举飞升大罗金仙也并不是不可能! 此乃天大的诱惑! 慕雪依想,若是自己修为金仙,那放眼整个六界又有谁敢再打自己的主意?“可是,可是……”她紧握着龙珠,瞧着狄云枫的尸体暗自泣泪,心有音不断抉择:是自身的修为重要还是他的性命重要? 慕雪依不断地去试探着狄云枫的体温,已渐渐冰凉。其实她会做出这个举动就证明一开始便要拯救狄云枫,这是一个女儿家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毫无疑问她是感性的,感性的女人会因为爱放弃所有,更何况是修为? 最终她盘膝坐在了狄云枫身旁,发出浑身灵力将龙珠渡入狄云枫体内。 用一颗龙珠拯救一个凡人的性命,无论哪个修仙者听了都会笑掉大牙。慕雪依该不会笑,因为她还听过更好笑的事:有个凡人,屠龙取珠,却是为了情义…… 龙珠入体后狄云枫的脸色瞬时变得红润,心跳复苏,呼吸顺畅,他一开眼,金光四射,一股龙象映在眉睫,模样也变得更加阳刚威严!“我这是……”他体内的奇异变化竟无法用言语形容。 “狄云枫,你终于醒了……”慕雪依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轻轻地倒在狄云枫胸口,为救狄云枫她的气力已用之殆尽。 狄云枫坐起身,只感神清气爽,耳听千里外风声,眼看黑暗中尘埃。他疑惑:“难道我杀了一条龙便成仙了?”慕雪依轻轻摇头:“你没有灵缘,修不了仙的,不过你体内有一颗十几万年的龙珠,也许你可以去真武国看一看,那里是修武者的故乡。” 狄云枫可不管什么真武假武,他心头虽多了一分阳刚之气,身体也多了一分火热,恰好又是这个女人投怀送抱,岂不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么?他不再那么老实,一把搂住慕雪依的细腰,暧昧问道:“你呢?你去哪儿?” “你……放肆!拿开你的手!”慕雪依娇呵,想搡开狄云枫却使不出一丝力。狄云枫低头枕着发香,又在其耳旁温柔道:“你先告诉我今后的打算,我便会放开你。” 慕雪依羞得颔首去,淡淡道:“我定是要回仙界去了。” “回去作甚?不如留下……”狄云枫边说着,一件一件地将自己的衣服脱去。 “你脱.衣服做什么!你要干甚么!”慕雪依又惊又恐,狄云枫却道:“我衣服上全是污秽,要脱。”说着,他又开始替慕雪依宽衣.解带,并一本正经道:“你衣服上也染了些污秽,我替你脱去。” 意图已明显得不用言语,慕雪依闪着眼眸哀求道:“你放过我,我不能——”还未等她说完,只听“刺啦”一声,她胸前衣襟已被狄云枫一把撕烂。 “衣冠禽兽,你……不要……” 有美人入怀,岂有不上之理?当女人说出“不要”二字或许她们真的不想要,而当男人听到女人说“不要”时他们必定会要。得不到不仅要要,还要要得服服帖帖的。 也不知多久,二人双双喘着粗气摊在地上,狄云枫只手枕着头,只手搂着美人儿腰,这绝不是梦,这绝不是chun.梦!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忽而想起自己还不晓得仙子的名字。 慕雪依侧着身子,眼角的泪痕还未拭干,她没好气地问:“你都要走了一切,还在乎我的名字么?” 狄云枫笑道:“那你也得告诉我名字,好让我对你负责。”慕雪依固执呵道:“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对我负责,你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淫.贼罢了!”狄云枫眼睛一转,又揽过她的细腰,冷笑道:“也许再趁虚而入几次,你准儿个老实。” “不要……”这个女人往往在说出“不要”的时候,为时晚矣。 又过了个把时辰,慕雪依红着脸卧在狄云枫胸前,终究老实道:“我叫慕雪依……”狄云枫的胸口跌宕起伏,并伴有一阵细微的鼾声,其体内的龙珠正在被一种奇妙的力量所支配着,以他一个凡人的身体很难驾驭,便睡去了? 慕雪依凭仙眼一瞧,竟在狄云枫体内发现一股灵动!她不由惊呼:“灵缘?”狄云枫怎突然会有灵缘?她又瞧了一眼各自身上的羞耻痕迹,心中暗猜道:难道是因为阴阳双修所筑下的基?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在狄云枫体内种下一丝灵缘,尽管微不足道,但也可踏上修仙之途,若能与之结为道侣……不可能!突发奇想被她坚决驳回,这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邂逅,何来长久一说? 越想慕雪依就越疯狂,她甚至想拾起一旁的蝴蝶刀将狄云枫给捅死!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起身穿了衣,叹一句无奈,转身离去。 …… 狄云枫也不知睡了几日,并未做一个梦,真实有美人儿相伴谁还去做梦?他含笑,翻个身想将美人儿再搂入怀,当下扑了个空。他这才猛然睁开眼……人呢? “仙子?”他起身呼喊并四处寻找。 半个时辰后他回到墙角坐下,这才肯相信仙子走了。 “莫不是她不相信我不会对她负责?”他苦涩一笑,其实心里明白得很,负责仅是自己的借口,她会离开,八成是认为自己与她不般配。心空空,他唯有长叹一声,想找出衣物中的那一壶酒,但在翻找中竟还掉出一块赤红色的令牌。 令牌泛着灵光,材质一瞧便不是凡品,上头还刻着“青月”二字。狄云枫将青月令举于鼻尖嗅了嗅,闻其香更错不了,就是属于慕雪依的。他紧握青云令,信心满满道一声:“好!”,并暗自发誓:我一定要去仙界找到你! 他将腰牌视如珍宝,小心翼翼地揣进胸膛,起身便朝着山洞入口寻去。 山洞出口并不难寻,只要顺着枯腐的臭味儿便能找到。很快一袭轻柔的月光出现不远,没想到竟绝境逢生后所遇的是夜。 山岗外一片宁静,人畜尸骸冒着莹莹鬼火,清风掠过此凄凉地也要化作阴风,狄云枫浑身一哆嗦,赶忙离去这个邪乎万尸坑,待步入沙漠后,黎明的曙光也渐渐有了初芒。 v《!《首;,发*y0 这次狄云枫未停下脚步好好欣赏,反之仰头一口酒,目的是让自己更明白更精神些,他背着黎明走去,去完成他的使命——狼王乃必杀之物! 他有了仙刀,武功也比先前要高上许多,鼻子更灵敏数倍不止,大漠中的狼骚味儿被清晰捕捉! “海老哥,我必叫那狼王血溅三尺,祭你的在天之灵!” 第十五章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大漠以西便不再是黄沙,而是万里荒芜的黄土高原,此地流淌着大燕的母亲黄河,据典司地理勘察,黄河之水之所以那么浑浊,里头便是掺了此地的黄沙。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活法,譬如狄云枫的老家蜀地那点儿,开门便是山,赶集就得上飞梁爬蜀道,不是一般人的脚力还真不行。黄土高坡的走势自然也高,不过少去乱岗怪石走起来也还方便,莫看此地荒芜,人烟却不少,老乡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虽苦却乐在其中。 泱泱乱世,朝政不顺,江湖不稳。哪儿的百姓不受苦? 狄云枫换了身行头,内穿布溜儿白马褂,外批一件玄青素衣,绑腿束腰。脚下一双旧靴子,牛皮造的耐磨又不破。西北汉子大致都是这身行头,他管这叫入乡随俗。 可旁人看他却怎么也不认为他是西北的“乡俗”人。他戴斗笠,裹围巾,最显眼的还是他背着的刀。在人们的眼中,他这类人有许多称呼,好听些的就叫“侠客”“浪子”,难听些便叫的“跑江湖”“矮骡子”甚至叫“乞丐”也有人。 西北是个民俗民风十分浓郁的地方,这里见山就有山匪,平原则有马帮,不论镇上乃至乡里村里,多多少少都有几个恶霸。这里官匪一家,当官的只要不捅出什么大娄子,上边儿眼睁一只闭一只,也不会来追究。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此地要比西部其他地方更黑暗更荒唐,便叫做它“无法地带”。 无法地带,杀人不犯法,抢劫也不犯法,实属于江湖人士的天堂。会来这里的“矮骡子”多半是中原犯了人命逃来的。贼匪骗盗,龙蛇混杂。 狄云枫一路追踪狼王至此,历时一月之久,途中还手刃了不少狼崽喽啰,但狼王十分精明,在邪龙死后不停地迁徙,从北疆沙漠到黄土高坡,混迹于人群市井间,还在青楼里寻花问柳。他想用人气掩盖他自身的妖气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身上的狼骚味儿!并且来找他的不是慕雪依,而是狄云枫这个凡人。 )}更h;新…最d快i上0、{ 就是这个镇子。名曰:“金鸡镇”金鸡镇上多是养鸡大户,大致是因此得名。 狼是喜欢吃鸡的,就是变作妖也改不了天生的习性,就好比狄云枫喜欢喝酒。他终于敢在一家馆子消遣酒肉,酒再贵他也要喝,而肉便是一桌子鸡,烧鸡,烤鸡,酱鸡柳,剁椒鸡杂……这里的鸡肉就好比其他地方的白菜,他干嘛吃不起? 一大桌酒菜竟被他吃得一干二净,结算之时也才要了一两银子。他满意地拍了拍肚子,正要离去,可这时却有人拉过他,行话道:“兄弟,做不做生意?” 出来跑江湖的自然晓得所谓“生意”何意,狄云枫想,苟老道还不知死活,上个月工钱也没结,自己手头的银子也不多,来年还得替海生补贴家人……若是有生意上门,再怎么也要听听看不是? 拉人的是个篷面老头儿,大布褂子酒糟鼻,倒是笑容随和又真切。狄云枫知晓这类人,俗称“猎头”,就像是青楼里的“鸡公”一样,拉人入伙儿,介绍买卖从中捞油水的。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老头儿观其颜色便笑得狄云枫有兴趣,便拉过一旁坐下,轻声道:“好活儿,办好了五十两银子,包食宿!” 五十两是高价,行里人都晓得这个价的意义,不仅是好活儿,还是大活儿,卖命的活儿!狄云枫现在自我感觉良好,妖他都能杀,还有别怕的事儿?便道:“说说看。” 原来在镇尾有个姓金的养鸡大户,人称“金三爷”,家里三代都以养鸡为生。生意是越做越大,但近期却不知招惹了那路神仙,鸡场里的鸡一夜就要舍上十几只,开始认为是黄鼠狼作怪,只差一伙工人守夜,不料工人夜没守住,丢了三条命,还疯了一个。那疯子便喊是妖怪,是妖怪。流言传开后镇子上的人都说是黄大仙偷的鸡,金三爷也只能暂停养殖,这不,请仙长又请杀手的,帮忙除妖呢。 方才那老头儿姓胡,当“猎头”自称三十年,十里八乡都叫他“胡老大”,临走是他还拍着胸膛抛下十两银子说:“我这人就是靠诚信吃饭,兄弟愿意来卖命,我自然要好生招待,这些钱五两是定金,另外五两便送老弟找婆娘消遣!” 管子里都叫说“胡老头你仗义呀。”“胡老头真大方呀。”,狄云枫将钱收好便走出了酒馆儿,但步子才踏出门便叫人给拽了过去,听一人道:“兄弟,我有话要和你说。” 闻声是个年轻人,一见果真十五六岁,油头篷面衣衫褴褛,是个小乞丐? 这里的人处处都叫人“兄弟”,但真正将之当兄弟的又有几人?狄云枫撒开他的手,冷声道:“有事说事。” 那小乞丐却先问:“兄弟,瞧你模样不像是西北人吧?你从哪儿来的?” 狄云枫再瞥了小乞丐一眼便转身离去,小乞丐却赶忙跑来将他拦下,冲他笑道:“兄弟你别误会,我是来劝你莫上当的,方才那胡老头儿又说胡话骗人了,我怕你被骗去了命!” 这倒不奇怪,干胡老头儿那一行的基本三句话中一句真,还是添油加醋的真。就好比鸡头与你说:我家小姐肌肤如玉,前.凸.后.翘,结果见了面儿,才知人老珠黄,一马平川。 其实没人会在乎真话假话,只要银子能捞到手就行,当然也不会去在乎小姐多漂亮。干他们这行的,连生死都已置之度外,还讲究这么多干啥? 那小乞丐左右顾看了一阵子,发现没了人才轻声道:“你方才去的那家客栈,里头的常客都是胡老头儿的托儿,专门哄骗你们这些外乡人去卖命!”他咽了咽口水,再将声音压低了些道:“兄弟你不知,金三爷家可不止死了三个人这么多,连着去的老道士和跑江湖的,拢共死了不下十个!他们都叫人硬生生拧了脖子,肠穿肚烂,血溅一地!” 狄云枫不动神色,眯了眯眼睛反而露出一抹笑。若真如小乞丐说这般,那偷鸡的妖怪非狼妖莫属。顺着狼妖找到狼王,杀之还能得五十两银子,好买卖,好买卖! “喂,兄弟,你不是被吓傻了吧!唉……你也算倒霉,收了胡老头儿的定金便没有反悔的余地。我看不如这样,你顺几两银子给我,在死后我替你找最好的二皮匠缝头,还喊我师傅给你做法事,并叫寿材铺老板做一口好棺……算起来拢共要十两银子。” 原来这小乞丐也是个赚外乡人钱的生意人,只是狄云枫暂时还没打算死,便道一句:“不用了。”随之朝着镇尾走去。那小乞丐却随上来,又招呼道:“兄弟初来乍到,我可以做你的向导,我知晓哪家赌坊不黑,也晓得哪家窑子的姑娘漂亮……”他见狄云枫的还不理会,哀叹一声,似要拿出“杀手锏”,见其往怀里捣鼓了几下,拽住一张符咒在狄云枫面前晃了晃,并扬起下巴道: “兄弟,这玩意儿可是我师傅亲自开过光的,镇妖驱鬼诛仙屠魔,那是无所不能!你要是带上,方可保你今夜平安!” 狄云枫顿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符咒他必然忘不去,这不就是芊儿临走时给每人发的救命符?他也正是用这张符咒将邪龙眼睛戳瞎的! 小乞丐见狄云枫来了兴趣,赶忙道:“哟?兄弟总算是识货了,喏,二十两银子我亏本卖给你!” 狄云枫试问:“小兄弟,这张符咒真是出自你师傅之手?”小乞丐挺起胸膛鼓吹道:“那可不是?家师乃天仙下凡,龙虎山第一百六十八代弟子,本为大燕国师,后云游四海,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誓言拯救天下苍生!” 狄云枫挑了挑眉:“哦?那你师傅是不是姓苟?” 小乞丐张目惊呼:“兄弟,你怎么知道家师的姓氏?!” 狄云枫轻蔑一笑,心头却暗喜:还以为上个月工钱打水漂了,没想到竟还给安排上还上,那苟老道这几月来该坑蒙拐骗不少钱,不会差我这二十两吧? 第十六章 三里桃花夕阳红 镇外三里有座桃花亭,里头本该是供人亵玩赏花之地,但随之桃花不开,桃树又枯,这间亭子便也和着荒废。 桃花旧梦该是许久前的事了,此处若真存在桃花林,想来以前的金鸡镇也是个水土富饶之地,只可惜眼下一片黄土,寸草不生。 小乞丐名叫张小二,土生土长的西北人,从小吃着苦头长大,手上也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也正是如此,苟老道才收他做了徒弟,说是传承他衣钵。 苟老道能有啥衣钵?坑蒙拐骗不成?其实偷骗之道亦是道,苟老道能够骗到大燕国师一职,想必骗术也是相当了得的。 小二领着狄云枫来到桃花亭时苟老道正张嘴扯着呼噜,石桌上倒歪着几只空酒壶,一把散乱的花生壳儿,一些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嘘,师傅他最讨厌的便是睡觉被人打扰,兄弟你先到外头坐一坐。”小二轻声提醒着,自顾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残渣。 狄云枫莫名一笑,心头感慨道:这苟老道寻了处遮风挡雨的屋檐,并收了个勤快伺候他的徒弟,形如乞丐般模样却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此番若说是养老,岂会差尓? “兄弟,里头我收拾好了,你先进去坐。”小二招呼道。 狄云枫偷偷拾起一粒石子儿,坐下时弹指一发,刚好打在苟老道的大鼻头上,只听“哎哟!”一声惨叫,苟老道从木椅上翻起,揉着鼻子四处张望,并骂道:“谁呀!哪个龟儿子偷袭我!” “师傅您怎么了?”小二赶忙跑进小亭询问情况,狄云枫却笑着答道:“看来你师傅是做噩梦了。”而他这么一说才叫苟老道盯向他。 苟老道定然是认得狄云枫的,他睁大眼睛,嘴里不知叨叨着什么,又从木椅上翻下来,绕着狄云枫瞧了几圈才坐下握着狄云枫的手道:“那个你……你叫啥名字来着?” “姓狄,名云枫,西南渝州人,三月七号找你报的道,到此已过去四月零三天,”狄云枫顿了顿才真挚道:“一个月二十两,四个月就是八十两,苟道长是不是该给我算工钱了?” 当狄云枫说完这一席话时苟老道已哭得老泪纵横,嘴里头还不停支吾道:“果……果真是见着个故人了……” “呃……”狄云枫嘴角一抽,挣开自己的手,清了清嗓子道:“苟道长,咱们一码归一码,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未等他说完,苟老道便唤道:“小二,去我包袱里取张一百两的银票来,拿到镇上买两坛十年陈香的花雕,再带些下酒菜来,我要款待贵客!” 狄云枫被欲拒绝,但刚想开口小二却已往镇子上跑去,唯有摇头道:“苟老道,你得这么个孝敬的徒儿也是上天对你的照顾不是?” 苟老道抹去一把辛酸泪,叹道:“历经磨难才得来的日子最叫人珍惜,我已年过花甲,对所谓的钱势已不下心,只想则一方净土,安享晚年罢。” 酒还未送来,苟老道便将那些酒后该吐的感慨全都吐了出来——当时他被妖人吓晕,醒来之时地上遍布了江湖客的尸体,他受不小惊吓,还曾试过掐碎通信符,但仙人若真愿意来救又何必当夜不出手呢?他心灰意冷,将所有江湖客身上的钱财与符咒都收了去。可大漠无疆,路只能是在脚下,但他不失幸运,没走上两天便遇见一只去西北做买卖的骆驼队。 到了西北后他凭着自己那两手吃饭的本领,四处帮人抓鬼做法,且手头还有仙人亲画的救命符,日子过得很是充裕。渐渐地他便心生了隐退之心,于是找了个勤劳的孩子做徒弟,受其本领也好给自己养老。 “往些天我老做噩梦,都是那些江湖客来找我索命的,我心头实惭愧得很呐,”苟道人忍不住又抹一把辛酸泪,哭诉道:“狄少侠,你可不要怪我,谁敢知竟真有妖怪在世?谁敢知?谁敢知……” 狄云枫心子软,况且这苟老道也一把年纪了,老来泪不能算做搪塞,于是出言安慰道:“苟道长莫要伤悲,做咱这行的本就在刀山火海里闯,死人也该自己背时。不如这样,他们的尸骨还在镇子上,你蓄点儿钱将他们的尸骨找回,就当是给他们发工钱了,这人死总要入土为安嘛。” ,☆正版。g首j发{?0g 苟老道听完这话眼睛一亮,当即便起身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我将手里头的几千两银子都拿去替他们办丧事,保证风风光光的!” “呃……现在怕是不行。”狄云枫摇头道。 “是为何?”苟老道先是疑惑,但随后便慢慢坐了下来,他这才想起问道:“对了,说起狄少侠你,先前我还以为你也死了,你是怎生还的?又为何辗转到了西北来?” 狄云枫挑了挑眉,他若是讲出自己所历经的事迹,苟老道必然不信。于是就随便编了个凭运气脱身的理由,至于为何辗转到西北,他也挑了些有的没的说于苟道人听。谁知苟道人听完,却大惊道:“狄少侠,你还要去替金三爷除妖?!” 他又赶忙劝道;“狄少侠,不可去,不可去!那地方邪乎得很,恐怕真的是有妖怪出没,你还是别去送命了。” 狄云枫却笑着摆手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既然拿了别人的定金,再怎么也得去走一遭不成?再说了,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妖怪?” “可是——” “苟道长勿要担心,今夜我就去走个过场,要是真有妖我一股溜儿就给逃了,哪儿能留在里头送死不是?”狄云枫说着便起了身去,准备告辞道:“这太阳也快落山,我也该镇尾报到了。还请苟道人今夜就将行李快马收拾好,明儿一早我便来找你,咱携程走一遭。” “可咱这酒肉都还未吃呢,吃个饭也不着急……”苟道长欲挽留着又从怀里拽出一把“救命符”,递给狄云枫道:“那狄少侠你将这些玩意儿带上,没准儿派得上用场……我呸!岂能派上用场?派不上的,派不上的……” “哈哈,老道人就放心好了,这玩意儿发动一次可要十年阳寿,我可耍不起这个。”狄云枫执意离去,苟老道也只能亲自相送,待到镇口时他终叹一句:“狄少侠珍重。”便摇头离去。 狄云枫回首瞧了一眼苟老道,其背影既消瘦又佝偻,而恰巧这时日落西山,流云似火烧,万山夕阳红,苟老道沧桑孤老的背影时实应景,如夕阳般孤独,如夕阳般迟暮。 这正是狄云枫怕见夕阳的缘故,沧海一粟,风火尘埃,岁月可曾绕过谁?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师傅,师傅,酒给您买来啦!那酒馆老板没见过银票,起先还不敢收呢,这才耽搁了时间嘛……” 小二提着酒肉赶上去,嬉笑着,亲昵着,苟老道也出手抚了抚小二的头,宠溺着,疼爱着,在夕阳下,似映出了一抹说不出的美,永恒的爱。 蝴蝶是会眨眼睛的,每眨一下便会留住一次永恒。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笑,取下腰间酒袋,边饮边享受着落日余晖所带来的无限温柔。 他知道自己变了,却说不出具体为何而变、变在哪里。但他心头明白,自己以后一定会多说些话,也不会再去讨厌夕阳了。 因为。 夕阳无限好,来日再黄昏。 第十七章 刀斩狼血祭苍天 一声狼嚎带走了最后一抹余晖,当然小镇上的人们听不见,他们可没有狄云枫这样的顺风耳。近几日来金三爷家闹妖怪的事情搞得全镇上下鸡犬不宁,县上还下达了宵禁的文书,所以一到晚上,金鸡镇便冷清得很。 夜才刚刚来临,归家绝不逗留,关门也当机立断。狄云枫走着走着便发现整条大街上仅他自己一人,街旁的灯笼昏黄,街尾却连灯也未点一盏。 “是胡老头儿介绍来的大侠嘛?”忽然有人在前头挥手招呼道。狄云枫快步走了去,点头道:“是我。” 招待的是个中年人,留着小山羊胡,瞧穿着模样不像是穷人,他提着个灯笼先冲狄云枫笑道:“大侠您好,我是金家的管家,我信谢。” 狄云枫点点头,四处瞧了一遍,又对四周的波动探索了一番,当即皱眉道:“谢管家,今夜就我们二人守夜?” 谢管家咽了咽口水,先道:“近段时间的事儿邪乎得很,金家鸡圈晚上已没人敢靠近,”说着他便将灯笼塞到了狄云枫手头,又道:“我可没那个胆子来守夜,只是来接应大侠的,大……大侠好自为之,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他说完便快步地朝镇东头走去,边走还边摆神仙:“冤有头债有主,妖魔鬼怪莫找我,莫找我……” 狄云枫摇了摇头,举着灯笼走进宅子,宅子分为两部分,一边儿是给人住的,另一边儿则是鸡圈。他先绕着鸡圈巡查了一遍,确保没有动静后才走会值班室。 金家人倒是懂得作细,值班室里摆满了一桌子酒菜,虽说不上玉盘珍馐,但也不见重样儿的。 一般死囚犯在死前都会吃上一顿可口的“断头饭”,这一桌子酒菜大致也是这么个意思。狄云枫可不想去触这霉头,毕竟屠龙一事大部分是靠运气,真正意义上的斩妖除魔其实心头也没多少底气。他只抱过一坛酒与一叠牛肉干,坐上屋顶去边赏月色边饮酒。 几月来,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都会将那块“青月令”拿出来摸摸瞧瞧又嗅嗅。女子香如故,思念绕心间,温柔共枕眠,难忘春宵时。他不仅对月长叹:“我心中的仙子,你究竟在哪儿?” 不知不觉一坛美酒被他饮尽,酒入愁肠化作相思,他醉得有些深了,与此同时夜也深了……这时,仅听“嗷呜”一声狼嚎划破寂静的夜!鸡圈里的鸡也开始焦躁不安! 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腾空跃起,其脸上何来醉意?他睁大眼睛,眺望三里外狂奔而来的几头狼妖,紧着眉,执起刀,飞身跃下屋顶,又到鸡圈里寻了处隐匿之地,守株待兔。 狼妖有三,肆无忌惮地冲进鸡圈里捕捞,抓着便往嘴里塞,一口一只,鸡毛都不吐。若说畜生还可以理解生饿,但偏偏是妖,落魄成这样也太磕碜了吧? 鸡飞喧闹正好替狄云枫做了掩护,他蹲至狼妖渐近,跃起来一刀便削断了那狼妖的脑袋。仙刀就是仙刀,手起刀落,见血封喉! 另两头狼妖见同伴被杀,动怒之余就要动身,狄云枫却先发治人,刀脱手而出,听一声斩空,一道寒芒,蝴蝶刀准确无误地刺进一头狼妖的胸膛! 瞬杀两头狼,已叫那第三头心生畏惧,它断不敢往前,只能呜咽一声变化出狼型,灰溜溜地往山外镇子外逃去。狄云枫拔刀回鞘,先让那逃狼跑上一段距离,之后才寻着气味儿紧跟上去。 跟去大致十里路,狄云枫来到一片荒芜的黄沙岗,此时狼的气味已浓郁到极致,在山岗中亦有狼的踪影,甚至在山顶还能瞧见一只银狼啸月! 狄云枫怒瞪着狼王,手头的刀握得更紧!今夜,已是报仇雪恨时刻!身为江湖人,快意恩仇绝不含糊! 他刻意绕过山岗与狼群,凭着信念从陡峭的后山壁一点一点地往山顶爬去,历时半个时辰后,大汗淋漓,手上的厚茧都已磨破。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登顶之时狼王依旧未走。 他小心翼翼地匍匐在草地上,狼在捕捉猎物时便是这种姿态,潜入敌人身后,寻找无暇盲点,最后飞扑而上,一口咬在猎物咽喉! 随着距离不断地靠近,背后的蝴蝶刀也一点儿一点儿地抽出,刀光对月寒气逼人!待临近狼王不到十丈之后,他猛然一拍地,从地上飞起,“呛!”的一声蝴蝶出鞘,十丈!十丈是他必杀距离! 见他腾空跃起,刀光如银龙般直冲狼王的咽喉! 他不是个合格的杀手,但他绝对是江湖中排名前三的刺客! 正当他信心满满地以为自己刀能刺穿狼王的喉咙,狼王却斜身一闪,轻而易举便躲过了他这一杀招!他瞠目结舌,先不去想为何失误,再咬紧牙关想刺出第二刀,但他甚至还未起势,一只狼掌劈头盖脸朝他砸来!他只能用刀做防,可这一巴掌的力道实在足劲,竟一击便将他拍出了三十丈开外! 狼王化身人形,对月下睥睨着狄云枫,不屑道:“能一刀杀我两个族人,我还以为是修仙之人,却没想到竟是个凡人。”这时,群狼也亮着绿眸步步紧迫,不一会儿上百头狼妖便将狄云枫团团包围。 狄云枫咬牙喘着粗气,右手上虎口已被先前那一击震裂,提刀都微微发颤,但尽管如此他心头那份必杀狼王的信念却从未消逝! “我连邪龙都能屠,何惧你这区区狼妖?!”他怒吼一声,右手刀换左手,蝴蝶紫芒惊现!刀魂护主,一道紫色屏障使群狼望而却步,狄云枫腾空跃起,更不管狼妖如何飞扑,一步跨出三十丈,蓄满了力道朝狼王砍去! 狼王不敢硬吃这一击,往后一跃退出三十丈开外,狄云枫乘胜追击连砍八刀,但狼王却一一避让不予反击。此时他已气喘如牛,一副气力用尽的模样。 “我想起来了,你才是那夜杀我族人的臭小子,”狼王说过,又纳闷道:“不过我清晰记得分明一拳就将你打死了,你怎还能活到现在?” 狄云枫不屑与之扯皮,在恢复了些力气后他又提起刀朝狼王砍去。但这次狼王却没有再躲避的之意,而是正面迎击,一拳便又将他打出三十丈开外,并加以嘲讽道:“勇气可嘉,武器精良,速度也够快。但可惜终究只是个凡人,你碰都碰不到我。” v,a首(发qt0fg 狄云枫抻着刀从地上爬起,左右手都已麻得没了知觉,胸膛也像似塞了什么东西,经不住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若不是蝴蝶刀帮他抵去方才那一拳的大部分威力,只怕他的五脏又得被一拳震碎。他苦涩一笑:果真现实与想象是存有差距的…… 狼王信步走至狄云枫跟前,只手掐住狄云枫的脖颈,又猛地往他肚子上揍了两拳,轻哼一声:“哼,蝼蚁。”便要将狄云枫尸体抛去喂狼,但这时狄云枫却用双脚死命地缠住他的腰,不论他如何甩都甩不脱。 “还没死透么?!”他怒斥一声,扬起拳头又猛砸在狄云枫胸口,直至将其身体都打变形才松开拳头!可意外狄云枫却并没有松脚,反之勒得更紧! “你究竟是人是鬼?!”狼王惊呼,狄云枫的执念便是他所害怕的恐惧! 狄云枫微微仰起头,信念与杀气交融在双目之中,褐瞳若染赤金之色,又听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为海生报仇!”话出,一道隐秘又强大的气息透体而出,他隔空召唤回蝴蝶刀,聚生命的力量,以生命的意义,挥刀落下,瞬斩狼首。 “吧嗒吧嗒!”狼王的人头从脖颈跌落在地,睁大双眸,死不瞑目。他到死都不相信自己竟被一个凡人斩首…… 狄云枫自空跌落在地,死又何惧?他淡然一笑,男人说话就该算话,海老哥,我替你报仇了…… 第十八章 归途三月入深秋 黑夜殆尽,朝阳初生,一抹曙光从地平线下头四外张扬,刚好与狄云枫打了个照面。狄云枫揉了揉鼻子,翻身过去想继续瞌睡,可人既已醒,怎不觉四周异样? 他猛然睁开眼,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下一刻一阵凉爽的山风扑面而来,这才叫他想起了昨晚的一切。他赶忙摸了摸自己周身,若是记不错自己该被狼王打烂了才对……可当下一摸,身体竟完好无损,人也精神抖擞、生龙活虎的。 “看来阎王爷都不敢收我了……”他苦涩一笑,虽不知死而复生的奥秘如何,但能活着已是大幸。 山顶不远处还躺着一具断头狼尸,毛发灰银,是狼王死后化作的原形错不了。狄云枫找到狼头,将里头的玄黄色妖丹扣出,又将狼皮也扒了去,心想:这两件都是宝贝,待以后路过大城市再转手卖出去,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过后便往镇尾的金家鸡圈里走去,那里还有五十两工钱可领嘞。 日出东方,雄鸡报晓。金鸡镇一到清晨便能吵死个人,不仅是鸡鸣,人声也鼎沸得很,大致是他们晚上出不了门儿,想趁着白天多出几趟。所以老早便能听见菜农、小贩的叫卖声…… 狄云枫回到鸡圈后将两头狼妖的妖丹纷纷挖了出来,狼尸就摆在大门口,一来二去的,观赏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 “咿?还说是黄鼠狼偷鸡,分明是大灰狼嘛……” “这狼怕是也太大了,该不会真是狼妖变的吧?” “快看,谢管家和胡老头儿来了,快让让,快让让,也好听个玄乎明白。” 大伙儿纷纭着便让开一条道儿,谢管家与胡老头儿急忙赶来,身后还随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谢管家一见地上的狼尸,惊得话都吞吐:“对……对对!就……就是这些妖怪!” 狄云枫早已在门口等候金主多时,他走来,伸出手,冲谢管家与胡老头儿索要道:“除去五两押金,还有四十五两工钱,你们二人谁给?” “哎呀!真壮士,真大侠呀!”谢管家高兴得先是忘了结钱一事,他拽过狄云枫,热情道:“大侠快随我去府上一叙,三爷他必定要倒酒敬英雄的!” 狄云枫哪儿能和他耽搁?直接便拒绝道:“不去了,把那四十五两银子给我这桩买卖就算达成了。” “这……”谢管家犹豫不决,胡老头儿则掏出个钱袋搭在狄云枫手头,豪迈道:“这里头有一百两银子,四十五两做你的工钱,五十五两就代表咱金鸡镇民对你除妖的感谢!” 狄云枫掂了掂分量——实称!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欢呼下慢步离去,待走远后他才趾高气扬地、会心地大笑出声,这做英雄的感觉倒还真不赖嘛! 他毕竟也才二十出头,又不一定是个深沉的人。 {(更@n新+,最.快上h0'' “兄弟!兄弟……”忽而一阵叫喊从枯树下的路口传来。狄云枫定睛一瞧,发现是小二与苟老道,他们同坐一辆马车上,而马车旁还拴着一匹赤色大胡马! “这匹马可是给我的?”狄云枫问时已解开栓绳并翻身上马,待坐实后又满意地点了点头,赞道:“不错,不错。” “自然不错了,这可是我连夜赶去落日马场挑得,还费了五十两银子呢!”小二又揉了揉鼻子,冲着狄云枫龇牙笑道:“昨日我还担忧你今早回不来呢,看来咱这五十两银子没白花,宝马配英雄!” 狄云枫爽朗一笑,吁马踏出步子。去过了黄沙镇还要去沧海,怎少得了千里马呢? “对了,狄兄弟你——”小二才要问,苟老道便赏了他一记脑壳钻,并呵斥道:“兄弟兄弟,兄弟也是你叫的?狄少侠若是你兄弟了,那不就小我一辈了?你是要为难师傅不成?” 小二挠了挠头,赶忙开口道:“狄大哥……我该叫狄大哥才对!”他便冲狄云枫笑道:“狄大哥,你快来说说你昨日是怎降住那妖怪的?”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仰头吞下一口酒,开始添油加醋地讲道:“昨夜月黑风高,北斗七星移位,我夜观天象便知……” 长路漫漫,又怎少得了故事? 故事很长,君若有酒,愿听我说否? …… 三月后已至深秋,黄沙镇乃至整个北疆一年四季都该是那个样,凄凉,凄凉,凄凉。 不过好在秋天是不吹沙暴的,所以空气要清晰得多,又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便算是对着凄凉地的一种安慰了。 狄云枫与苟老道在三日前就已抵达黄沙镇。 江湖客死去的荒镇距离颇远,先前是乘仙舟去的,若是用脚杆子跋涉的话来回起码也要一个半月,所以这几日苟老道正忙着招纳工人,车马,酒水,食宿都得考虑周全。 今日黄昏,夕阳西下时,狄云枫捧着一坛生酒在海生坟前坐了下来。他先仰头灌下三大口,冲得肚子里火辣辣,呛得眼泪水直流,却皱着脸笑道:“看来还是这生酒来劲儿!” 他将酒洒地敬土下的海生,又举坛同天敬黄昏夕阳,再仰头鲸吞敬自己,最后将酒坛随手一扬——“啪!”坛裂,敬远方的未来! …… 昨日黄昏,今日黎明。狄云枫总能准时的在朝阳升起的那一刻睁开眼。还是这间什么也没有的屋子,还是这张连枕头都没有的床……这次他没有鲤鱼打挺一气呵成,而是慢慢下床,穿衣穿鞋,待洗漱干净后才背起刀,捧起海生的骨灰推门而入。 苟老道仅喊到八个工人,其中三个还是体态宽裕的中年妇女。自从狄云枫等人走后,黄沙镇上的窑子与赌坊再也没人光顾,小姐们只好远走他乡另某生路。小姐随着走了,汉子自然也待不住,久而久之黄沙镇上除了几个情怀户就再也没人愿意留下来。只怕过不了多久,黄沙镇也得荒去了。 “狄少侠,你来得正好,要不你再随我走一遭?有你在我才放心呐……”苟老道招呼着,又比出三根手指道:“我给你三倍的价钱如何?” 狄云枫笑着拍了拍怀中的骨灰道:“我也正急着带人回家呢,来来回回的多走冤枉路?再说了,都过去几个月了,沙漠里干燥,那些尸体早就剩白骨,你们几个搬得动的。” 苟老道知晓狄云枫心意已决的事情自己劝不动,便也不多说,只是独自将狄云枫拉至一旁,神神秘秘道:“狄少侠,我有一些宝贝要给你。” 狄云枫挑着眉,想看看苟老道口中的宝贝。苟老道在自己挎袋里捣鼓了好一阵子才取出个金丝绒的小袋子,递给狄云枫道:“苟老儿我一辈子都想寻仙问道,但这事儿也得分人和机缘。我不行,但我看得出狄少侠,你得行。” 狄云枫诧异地望着手中的小袋子,见过,芊儿与明尘的腰间都挂着这么个储物的小袋子,他问:“苟道长从哪儿得来的这袋子?可曾打开过?” 苟老道抚须长叹道:“这个储物袋乃我四方游历时偶在一座山间里寻得,当时袋子旁还有一具白骨,应该是哪位仙人在凡间陨落时留下的,”说着,他又摇了摇头:“可惜我生不出灵力,所以一直都未将这袋子打开过,算是个遗憾吧……” 狄云枫能感到这袋子里头的灵能波动,但想要触摸打开的门路,怕是要后续了。他将储物袋收好,苟老道也差不多该出发,双方在各辞“珍重”后,反就此分道扬镳。 沧海又是个怎样的景儿? 第十九章 莫叫涟漪月满楼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若问何处惹相思,莫叫涟漪月满楼。 月满楼乃沧海之上的一颗明珠,每至月夜它便会摇摇上海,过一夜笙歌载舞,求一世男欢女爱。它修筑在一座巨船上,巨船吃水太深,所以从不靠岸,想要上船的人就还得从岸边儿泛三里舟程才行。 它不是海市蜃楼,但寻常百姓便看它为海市蜃楼,因为对于百姓来说,想登上那条富丽堂皇的大船恍如海市蜃楼一般缥缈,遥不可及。 今夜是满月,秋水共长天一色,莫看大船行驶在海平面上,摇奖却仅泛出点点涟漪,月满楼中四平八稳,丝毫不见摇曳之像。楼中玉盘珍馐,金樽美酒,琵琶箫铃下,见的是才貌双绝的风尘歌舞姬。达官贵人们就坐在舞榭歌台下,品酒,赏美人,谈笑风生。 这种消金库的确非常人所不及,为求美人一支舞,一首歌,一掷千金也不足。 月满楼内歌舞升平,楼外却守得比皇宫还要严实,从大楼门至前后甲板,内仓外仓,无一不是壮汉保镖守护着,且一个个目不转睛、敬职敬业。 “咻!”一道黑影闪过,“啪啪!”两下,守候在侧前的两个汉字被人从后颈切晕,黑影又将二人拖下暗仓,收拾好了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狄云枫身穿一件绫罗披紫衫,束发露银簪露天堂,脚下是玲珑宝靴,腰带也是鎏金镶边儿的麒麟绣。他又将蝴蝶刀改用手持,这刀本就绣美不俗,而他吞龙珠后的模样也要刚毅威严,乍得一看还真有几分大侠风范。 英雄风流,所以江湖中不少成名的剑客、大侠也会来月满楼把酒言欢。多他一个狄云枫谁都没意见吧? “呼……找到海琴便算将海老哥的夙愿全都完成了……”他轻叹一声,努力让自己像是个豪气万丈的侠客,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朝着月满楼里走去。 不得不说,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从西北来沧海,他算是徒步走遍了整个大燕,从去年的秋末直至今年的夏末秋初,历时整整一年。 这一年来走过路过便接一些斩妖除魔的差事,说到底凡间还是有些小妖小鬼作祟的,所以一路下来他捞到的油水可真不能算少,怕是有一千多两银子。 在到了沧海后,沿途遇见个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施舍去五十两叫她安葬了父亲,那女子执意要以身相许,无奈之下他只有带着女子一路前往海生故里,正好海生有个弟弟,便叫着女子跟了他,还赠了三百两做彩礼钱。 海弟成亲后不久,又花去一百两安葬海生。并从海弟口中得知,海生的妹妹海琴已卖身去了月满楼做丫鬟,也不知道伺候哪家歌舞小姐。想要替海琴赎身的话还得花大价钱。 于是狄云枫咬牙花去三百两添置了一身儿有排面的行头,这次誓言光明正大地将海琴给赎回家去。可谁知登船还得要船票,他唯有狠心花五十两依了张船票,待他拿着船票欲登船之时,又被看门太保告知,需月满楼主的邀请函才能上船…… 早知如此,还不如动点手脚,枉费了五十两船票钱! “咵——”大门被推开,一股酒香混杂着女子香扑鼻而来,却不是窑子门口那种刺鼻的风尘气息,而是淡雅脱俗的出尘气息。这种地方才是男人的天堂——有钱的男人的天堂。 狄云枫至少瞧起来有钱,所以才进门便被个仆人笑脸迎了去。这仆人生得白净,穿得干净,就算是下人的服饰也是用最好的丝绸料子做的……果真是有钱人家的狗都要比穷人来得有钱些。 仆人笑迎道:“客官真面生,您贵姓呀?” “姓狄。”狄云枫如实道。 “狄?”仆人脸色有些不对,于是又问:“狄公子有受楼主之邀么?” 狄云枫陌生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难道不受邀就没有资格上楼来么?” 仆人终于板下脸,他开始不客气地将狄云枫往外推去,边道:“公子往日来咱们楼主还很乐意交朋友,但从今夜开始,船不上客,客不进楼。若你就此出去并下船,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若不然——” “若不然怎么?”狄云枫反手扣住那仆人的手,开口再想吐字,却听那仆人怒号:“来人呐,有刺客!” 不错,狄云枫就是个刺客。但谁也没说过刺客就一定要杀人不是? 仆人这一嗓子,天纵八人各个手持刀剑身穿黑色劲装,只瞧杀气便知乃江湖中一等一的杀手,狄云枫赶忙后退,可待出满楼时,外头早已立下十三太保,二十三保镖客! “哼!商大人早知今夜会来刺客,竟没想到你能如此大胆!”有人声到,人也到,手头的利刃也已到狄云枫眼前! 好快的剑! 狄云枫下腰撑地才勉强多过这一剑。事后他才心头大惊:自己若不是长了武功,这一剑自己还躲不躲得开? 天下横纵剑术,如此登峰造极者非当“第一剑客卫言”莫属。那人持一柄青锋,四十不到的模样,须发黑白相间,衣襟随风轻扬,好似剑仙遗世独立。 狄云枫黑着脸,蝴蝶刀却并未出鞘,在卫言面前最好不要动刀,这仅是场误会。 “你是谁,幕后主使是谁?还有多少同党?”卫言呵道。 狄云枫的皱眉:“我并不是刺客,我不过是来找人的。” 卫言轻哼道:“我一柄梅花剑纵横江湖十五年,刺客,杀手,他们的握刀方式,说话的态度,一眼便能分辨而出——你必然是个杀手!且武功极高!” 狄云枫瞥了一眼周围已蠢蠢欲动的护卫,自知难免一战,也握紧蝴蝶刀柄,不屑道:“卫大侠纵横江湖数十年,如今为何要做朝廷的走狗?” “狂妄之徒!” o首发nz0 卫言怒喝,飞身一剑直刺狄云枫,其他护卫也四面八方快速出击。狄云枫不甘地瞪了一眼月满楼,心想此刻若不便,那再找机会来寻也不是不可,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刀也不出,只在脚下蓄力,一飞冲天,往大海中跳去! “噗通!”一声水溅三丈,浪里白花后仅剩一点儿涟漪,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卫大人,我们下不下水去追?” 卫言瞧了一阵水中涟漪,紧言道:“此人武功必定不在我之下,提防其还会再现,今夜谁都不准换班!” “是!”众人应声,很快便各自散开,待到甲板上没了动静狄云枫才悄悄地从船底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上爬去。原来他并未真的落水,而是借着大船的弧度隐匿在船桨下。 第二十章 国色天香白霓裳 船桨随机关轴动,每摇曳一次便会敞开一条缝隙,过人并不难,狄云枫看准时机一股溜儿地钻了进去。他本以为里头会是众人划桨开大船的景象,却不然,里头一个人影也没瞧见……机关联动,就犹如人的手臂般精准无误地摇曳着几百只船桨。 这不由让他想起乘坐过的仙舟,难不成这座船上也与仙术相结合过……念头闪过却被他晃脑打断,管他什么仙术机关,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船桨乃至驱动都安置在船舱最底,往上是囤积杂物的货仓,再往上则是员工杂役的住处,舱顶是厨房,而舱上则是矗立的月满楼。海琴是歌舞小姐的丫鬟,必定活在月满楼中。想去找到她,终究还得再走一遭月满楼。 想要混入月满楼,从厨舱进入不失为好法子。狄云枫将步子放得很轻,当下虽为晚宴忙碌时分,但也不排除会有人来船舱巡查——果然,当他刚入货仓之时,竟听见一阵……淫声艳语? “小翠妹妹,你可让我想死了,半个月都未碰着了,我心头痒痒儿得很呐……” “哎呀你猴急作甚?今夜上头忙得不可开交,不会差咱俩的。” “好好好,今夜咱慢慢儿来。” “哎呀……你轻点儿……” 有人在偷情。 若是达官贵人,月满楼有上好的客房,鸳鸯被绣花枕,翻云覆雨纵欢情。显然这对男女并不是,否则也不会来货仓办事儿了。 狄云枫侧头瞧去一眼,只见两个赤,身,裸,体之人。瞧其一旁褪去的衣物,有件白大褂,有些绫罗衣,若猜得不错,这男人该是个厨子,这女人嘛多半是丫鬟。 狄云枫摇头苦笑,心头由衷祝福这对璧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在乎何时何地?……不过今夜自己有要事在身,得借厨子的衣物用一用。 他飞身而去,脚下如蝶步,眨眼不到的功夫便将那厨子的白大褂给捎在手头。这对男女真缠绵正欢,哪能察觉他的到来? 他穿上百褂并戴上厨帽子,上到厨舱后又取了个围腰裹上,厨舱里忙乱,也没人在意他的到来。而这时又有人唤他道:“喂,那个小子,过来帮忙传个菜,这里忙活不过来了喂……”话音落,一盘清蒸穿山甲送在了他手头。那厨子又道:“当心了,这可是蜀地来的山珍,可不比海味便宜。商大人点名要的菜肴,赶紧送上去。” 狄云枫黯然一笑,心里道:竟没想到这穿山甲还是自己的老乡……老乡来得正好,恰助我上楼去! 月满楼中宾客众多,又是歌舞升平,没人去在乎他这个传菜小厨。狄云枫不曾知晓商大人坐在那儿,但必定是在楼上包厢,待到了楼上后,再找一处守卫最多的房间,商大人一定被呵护在里头。 月满楼拢共三楼,二楼专为贵宾所设,墨绿色的地毯,雕花精美的凭栏,大红灯笼高高挂,一寸楠木一寸金。光是二楼便这般富贵,那三楼又是怎样的景色?他瞧得发神,不知不觉已走至二楼尽头,这时有人搡着他的胸口将他拦下,并冷声道: “小厨子,你该留步了。” m:更新◎最快)上qh_0sz 二楼尽头有一处镶金的大门,门外一排排带刀侍卫,狄云枫便是被这些人拦下的。他端着菜笑道:“我是来传菜的。”侍卫接过菜:“我自会呈进去,你且回。”他点了点头,这个商大人是谁,今夜有何目的,一概不关他的事儿。他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哗”的一声,大门被人拉开。 有美人出门来,眉间一点儿朱砂,娇容粉黛,青霓裳白广袖,彩绘披帛。嗯……风花雪月却不沦落风尘,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再瞧了此女容颜后也不禁露出爱慕之色。狄云枫若不是见过更出尘的慕雪依,只怕也会被这女子迷住。 人间绝色,国色天香。 美人儿似乎并不高兴,紧着绣眉,美眸中带有稍许愤怒。她直直地朝着三楼走去,谁也不看,谁也不值得她看。 狄云枫抿了抿嘴,先前他还纳闷三楼是何地方,现在大致是知晓了。月满楼里的歌舞姬身份最高,这三楼怕是她们的闺房吧?都说丫鬟随着主子住,那海琴也该住在三楼才是。 狄云枫先佯装下楼,待走至楼梯转角后猛瞪把手,直越三丈之高来到三楼平台,他抽了抽鼻子,闻见先前的美人儿香,几欲跟上去,但这时却听一声呼喊从闺房中传来:“琴儿,快去替我烧水,那狗官动手动脚的,脏死个人了!” 有人姑娘劝:“楼主您可要小声些,商大人可就在下头呢。” “此地我地,却目中无人,可真是气死老娘了,狗官!王八蛋!” 狄云枫意外不小,一是这美人儿不仅好看性子还烈,二是这美人儿竟是这月满楼楼主?三是她口中所唤的“琴儿”会不会是海琴? 这时,见一个黄衫婢女从闺房里走出,十八九岁的模样,生得乖巧可人,模样里还真有几分海生的模样。 狄云枫黯然一笑,摸了摸怀中那二百两银子与袖中藏着的蝴蝶刀——先好生找这楼主赎人,若是她敢叫敢吵,那就得动刀子伺候了! 他想着便要动身去找楼主,但这时却见楼主也从闺房里走出,并在门前打望了一眼,拂袖一挥转身朝着三楼尽头走去,其步子迈得很轻,动作也有鬼祟之意。 有蹊跷! 狄云枫漫步随上,片刻后楼主在尽头停下脚步,狄云枫赶忙闪身躲藏。楼主回首再三确认了一番四周,无碍后便伸手在眼前空墙一阵推敲,待摸至机关轻轻按下,届时,墙体竟从中左右分开,一只大手也她给拽了进去,随之墙体愈合,不见缝隙。 私设暗门,必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狄云枫来了兴趣,心头也生一计。他透窗而出并攀登至房顶,大致估摸着暗房的位置,揭开琉璃瓦,下去房梁,并顺着梁柱边爬边寻,没一会儿那楼主的女子香便传入他鼻子里头。 第二十一章 面面药与销魂香 对于男人而言,世上无非两种香最过诱人,一是陈列的酒香,二是销魂的女子香,前者烈,后者柔,顾烟花之地如此频繁。 美人就是美人,不仅气质出尘,就连香料也搭得别致。狄云枫伏在房梁上静静地瞧着暗房里的一切,起先他还认为美人儿要偷腥,可见着其一旁那丑陋的男人瞬时打消了心中的念头——好白菜绝不能让猪给拱了! 暗房中除那楼主外还坐着个五尺高的男人,屋中仅有一盏油灯,昏暗下可见那男人丑陋扁平的脸,像是没有鼻子,披头散发,满脸油污,也不是亏损他,但他的的确确像是只丑陋的癞蛤蟆。 “师兄,你传唤我何事?”美人开口问。“师兄”脸上有怒,他猛地一拍桌,力道竟叫木桌开裂!他气道:“方才船外的动静你可听见了?难道是你的手下露了马脚不成?” 美人走去抓住“师兄”的手,劝道:“大师兄你稍安勿躁,方才听人说那‘刺客’是个紫衣刀客,而且是男人,想必与我们不是同路人。” 师兄却冷哼道:“出了刺客,卫言必定加强守卫和巡逻,我们刺杀那狗官的行动也会变得愈加艰难!” “那现在该如何?” “距离狗官远航的日子已不远,待大船出了内海,再动手血洗这帮朝廷走狗!” …… 经这师兄妹二人的一席对话,狄云枫知晓了这里头八成的恩怨。如今世道与江湖都很乱,而乱的根本便是“恩怨”二字,爱恨情仇,个人,世家,种族,门派……这师兄妹二人便是江湖与朝廷恩怨的典范。 莫看狄云枫是个刺客,这大燕国的恩怨他还真知道不少。今江湖豪杰四起,各大门派、世家、宗族里头的门客成千上万,其武力早已威胁到庙堂之威,所以朝廷不论明里暗里都差人打压——明面儿上定个罪,抄他满门,暗地里则是收买狄云枫这些游荡在江湖中的杀手,血洗。 如此看来会出现此种恩怨也怪不上朝廷,这师兄二人的门派若不是摸了老虎屁股作死,老虎岂会大发雷霆赐下余罪?不过这商大人沉溺花天酒地,想必也不是什么清官。 美人儿与师兄商议得差不多,在受几句嘱咐后便退出了暗房。狄云枫也顺着房梁往后缩去,直至缩到那美人儿的闺房才停下,隐匿在梁上等着美人儿回屋。 “楼主,水我已经替您烧好了,趁热。” “好,我换身衣服便来,你将火烧大些,我近来怕寒。” “哦……那我叫人替你煮红糖姜茶哈。” “滑头!” 房门被人推开,见美人走进来,边走还边宽衣解带,直至一丝不挂后才找来一身薄衣换上。其过程叫房梁上的狄云枫一眼不眨,只是苦笑,待会儿若是相见,怕是要被误会成淫贼了。 待美人出门后,他又看中了其舟上陈列的一壶美酒,心想:楼主房中的酒必定是琼浆玉露,喝上两杯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想着他般要跃梁而下,这时,只听“咯吱”一声细响,一个黑衣人偷偷摸摸地走了进来。 黑衣人快步来到桌前,从怀中取出一包面面药,尽数倾倒在酒壶中,摇了摇并淫笑一声麻溜儿地退出了房门。狄云枫含笑摇头,女人太美果然是一种错,天下淫贼都闯一家了,也不知这酒里头下的是蒙汗药,还是春.药? “咵——”美人推门而入,她盘起了秀发,穿回的薄纱紧贴出浴的肌肤,身材凹凸得十分恰当。她撩了撩耳旁青丝,坐在桌前许是渴了,便倒下一杯酒正准备解渴,狄云枫赶忙从梁上跃下,一巴掌拍掉了这其手中的酒杯,并告之道:“姑娘,此酒被人下了药,不能喝。” 房梁上突然落下个男人,口头还说着莫名其妙的一席话,哪个女人见了不惊?更何况她还是个有功夫的女人!她反手一掌带着内力,直打狄云枫胸膛! 狄云枫赶忙后侧两步,拉开架势后又解释道:“姑娘勿要冲动,我不是坏人。”美人呵斥:“猥琐在房梁上,不是坏人便是淫贼!” '':0 狄云枫赶忙仰起头,不知何时他双眼前竟绑了一块黑布,他一本正经地扯谎道:“姑娘不要担忧,我是个瞎子,我什么也未看见。” “信你是个瞎子,我便是个傻子!”美人儿那里肯信?一把抓起墙上挂着的宝剑,瞬间变幻十余招,招招夺命刺向狄云枫!狄云枫负着手,动了动耳廓,将剑招尽收耳中,从容不迫地躲过刺来的每一招每一式。 “姑娘,你若不信在下,不妨在床上躺着,我敢保证,半个时辰不到便会有人来捞你!” “无耻之徒,那也要先杀了你再说!”美人儿是真的怒了,一套剑招像是要拼命,砍得房中七零八碎。狄云枫终于皱起眉头,若是动静太大迟早会把卫言惊动,无奈之下他只好出手,听准斩空的风声,伸出两只轻轻一夹!剑身像是嵌了钉子一般,任由美人儿如何抽动也无济于事! “姑娘,方才比试想必你也见识到我的厉害,既然如此,我若诚心非礼你,还需要下药这种卑劣的手段么?”狄云枫说完,双指一松,放过了美人儿的剑。美人也不是愚昧之人,晓得狄云枫身手不凡便也不再出手,但怒气却丝毫不减,她道:“纵使你武功高强,月满楼乃我的地盘,底下又有达官贵人坐镇,你还敢撒野不成?” 狄云枫轻声一叹,他正想开口说明来意,但这时却听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美人儿动了动耳也听见,他便指着床上轻声道:“真正的淫贼来了。”说完,他轻轻一跃跳上房梁继续隐匿。 美人儿紧着眉,赶忙将剑收于袖中,倒在床上佯装昏睡。而这时屋外之人也恰好来到门前,他并未进屋,而是用手指戳破油纸窗户,凑近一只眼睛仔细瞧着屋中概况,在确认美人儿躺床后,为再保险,他竟伸出一只迷香! 迷香吹出浓烟,很快便弥漫在整间屋中,美人儿抽了抽鼻子,刚意识不对,可眼皮子却不听使唤地耷拉而下,身子也软得无力……一尊任人宰割的状态。 “咯吱……”门叫人推开,黑衣人撵步至床边,欲捞起美人儿要逃,谁知狄云枫却从天而降,执掌成刀“咔”的一声将其给拍晕过去。 第二十二章商女不知亡国恨 狄云枫拉起美人儿,在其眉间轻轻一点,霎时美人儿便从混沌中惊醒,她张望了狄云枫片刻,透出袖中剑就要再刺杀。狄云枫赶忙按住她袖里青锋,并提了提床下躺着的黑衣人,试问道:“难道你还认为我是坏人?” “万一你们是一伙儿的呢?!”美人儿还有戒心。狄云枫摇了摇头,先取过桌上的酒壶,再从黑衣人怀中取出一根迷香,将两样东西摆在美人儿面前道:“销魂香与蒙汗药,显然是有人想打你身体的注意。我若是坏人,又何必将你救醒呢?” 美人儿裹紧衣衫,戒心与怒气这才稍稍缓和,但她依旧与狄云枫保持着态度与距离,只道:“刀剑乱世,本就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你会隐匿在我房间——居心叵测!” 狄云枫退回桌前桌下,淡然道:“你既是这里的楼主,我便找你要一个人,一个名叫海琴的姑娘。” 美人儿略惊:“你找海琴做什么?” “看样子她在,”狄云枫满意,又道:“赎人,我托故人夙愿将她赎回,”随后他便从怀中取下三百两银子丢给美人儿道:“三百两,赎一个婢女,已是天价,可不要拒绝。” 美人绣眉紧蹙,也不接过三百两,而是道:“琴儿是我贴身侍女,随着我哪儿点委屈了她?况且我还不晓得你的来路,”说到这儿,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狄云枫,下一刻又握紧宝剑,惊呼道:“你就是先前那个紫衣刺客?!” 狄云枫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来赎人,根本不在乎你们与朝廷的恩怨,本来一件小事,为何要将其复杂化?” “你怎知晓我们与朝廷的恩怨,难道你——” “实属复杂,莫问为何,方可保命!”狄云枫一语打断其言,同时袖中蝴蝶振翅而出,刀未出鞘,美人儿便已受伤。他起身,走至门前,留一句:“人我带走了,钱你留下,还是那句话,我并不在乎你们与朝廷的纷争,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就要推门而出,谁知美人儿却赶忙叫他道:“公子且慢!” “公子”二字十分悦耳动听,里头还有尊重认可之意。狄云枫顿住脚步,嘴角微微上扬,并满意问:“何事?” 美人儿上前来问:“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狄云枫。” “小女子姓娄,名心月,”娄心月凑近狄云枫,眸中有万般真诚,却为难道:“狄公子武艺高强,正是我喜爱结交的江湖豪客,不如——”未等她说完,狄云枫却直言道:“你是想叫我帮你杀人?” 娄心月咬着唇,点了点头又接着道:“当然我们也绝不会亏待狄公子,倘若那些狗官尽死,狄公子想要任何酬劳,只要力所能及,我等义不容辞!” “诺不轻许,言不轻信。也很遗憾,我不感兴趣,因为……”因为人间已经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他要走,娄心月却又拦住她,这次一改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咬着唇,美人泪顺眼角滑落……美人计? 她不知真假心伤,淡然道:“自古英雄爱美人,若狄公子做得了英雄,我便许你个美人如何?” “我已有爱妻,所以没得商量。”正如他对慕雪依承诺的那样,他是个负责人的男人,也是个一心一意的男人。他态度坚决,轻轻搡开娄心月,留下一句伤心话:“你若真愿意牺牲色相委曲求全,为何不与那些大人都睡上一遍,将他们榨干后再下手杀了他们?枕边人乃杀手之最。” 这句话看似很对,却实属伤了美人儿心,尽管狄云枫无意。娄心月苦笑不屑:“所以狄公子实在讽刺我是个放荡的女人?” 狄云枫摇头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自甘堕落放荡的女人,她们心头哪儿会有仇恨?你见过哪个妓.女会嚷着报仇?她们只会想着吃好喝好玩儿好。” 一席话叫娄心月颔首低吟:“狄公子说得是……” “那我将海琴带走,你别有怨言,跟着你她也会受牵连。”狄云枫要走,却又让娄心月叫住:“你等等!”她赶忙去房中翻找了片刻,一会儿后她捧着个箱子递给狄云枫道:“你说得很对,琴儿是个好姑娘,她不该和我这江湖人受罪。这里头是我为她嫁人备好金钗玉镯,你捎给她。” 狄云枫欣慰地点了点头,可才接过小箱子,门外便传来一阵呼喊:“楼主不好了不好了,商大人在下头撒酒疯,指名道姓要楼主您下去才肯作罢!” 房门被人推开,琴儿跑得太匆忙,一头栽进狄云枫怀里,撞得“哎哟”直唤,就要摔倒,狄云枫眼疾手快将她搂住,他正想摘下面罩好生认认故人之妹,谁知娄心月却一掌将琴儿拍晕并从狄云枫怀中夺了过去:“琴儿心细,你莫要吓着她了。”说着她又将琴儿捧上床,取下几件厚实的衣服穿上,并在袖口中藏了一柄短刀,待衣裳着装整理好后她才匆忙往外赶去,并道对狄云枫道:“狄公子,你就在房中静候,待我摆平了商恒你才好送你下船。” 狄云枫却一把将她拦在门前,浅笑道:“你在袖中藏刀,我大致便猜到了结果,况且卫言与一众保镖都在,他们可不会惜红颜。” “那狄公子何意?”娄心月虽问,但眼睛里边儿却闪着精光。 狄云枫将小箱子重新塞给娄心月,道:“我去替你杀了商恒,但三日后我要你将琴儿送来码头客栈。”娄心月却犹豫:“你若揽下了罪名,那以后还有机会脱身么……” 狄云枫并未再说话,摆了摆手提刀离去。凭他现在的功力,杀一个人再全身而退并不算难。 商恒必然是个贪官,肥头大耳十分油腻,此刻他正在楼梯口,蛮横无理地撒着酒疯,口里头恶言道:“快叫娄美人儿下来陪本官,否则通通将你们拉去砍头!”几个仆人横在楼梯口,推也不是送也不是,正为难地很。 狄云枫取下眼罩,站在三楼梯口,目光冰冷地瞧着身下犯浑的商恒。娄心月在其身旁,咬着唇虽愤恨,却不仅替狄云枫担忧:“狄公子,这狗官的随从至少有一百余人,你下去便会暴露,又怎杀得了他?” “借楼主发丝一用。” “什么?” 娄心月惊呼间狄云枫已扯下她一根发丝,见其蕴于掌中,弯曲的秀发成直如针,并对准商恒眉心“咻”的一声!发丝成针,发于手心之间! 发丝儿一根封喉,一根索命,商恒眼球突出,上喘下呼了几声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透了。 杀人仅在一念之间。 “现在你该下去处理后事了,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可是——”娄心月话还未起,狄云枫已飞身窜出月满楼,再听“噗通”一声落水,就此离开大船。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痕。 …k正n#版首,发0% 第二十三章 回首往昔泪沾裳 往后几日沧海一带开始变得不太平,商恒是朝廷一品大官,本身奉命来时就携有三千精兵,他的死讯一传出,军队开始慌张,举兵入市,短短几日便闹得满城风雨、民不聊生。而那些凡是带刀剑的江湖客更是重点捕抓的对象,他们为了躲避风生纷纷退出沧海一带,少见人敢露头。 五日后的正午,见是正午却阴沉得像是傍晚,乌云遮日,像是暴风雨前夕。 狄云枫坐在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边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边望着码头外的一切。对于吃海的渔民来说,这种天气再结实的船也得找个避风港,所以码头上绑满了归港的大小船只。 月满楼的大船也被强行拖上了岸,甚至可以说是搁浅。朝廷官兵占领了整艘船并控制了船上的所有人,这也是狄云枫所担心的地方:娄心月怎么将的琴儿带出来? “呼呼呼……”起风了。 沿海地区的风一旦刮起绝不会太小,且还会带着丝丝湿润腥秽的气息。码头上停靠的船左右摇晃着,像是在翩翩起舞。 “哗啦啦……”下雨了。 倾盆大雨狠狠砸在地上,激荡起一阵雾气,再由大风吹向四面八方,没一会儿整个海岸便沉浸在惬意的烟雨朦胧之中,狄云枫很舍不得眼前美景,因为在他西南老家那边儿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起码有三百日都会起雾,但不同的是,此处是烟雨朦胧的海岸,那边儿是云雾缭绕的山巅…… 》|,x首f!发0ww 飘摇的风雨打进了窗头,湿了衣衫,他轻声一叹正要关窗,这时,两个瘦弱的人正从码头那边儿走来,她们裹着雨衣,尽管手头有伞也不便撑开。狄云枫虽瞧不出她们的模样,但心头却知晓这二人便是自己要等来的人。 “这鬼天气,都入秋了还刮台风呢……”娄心月抱怨着推开客栈大门,狄云枫就站在门后,露着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娄心月撇了撇嘴,她晓得为何,是自己逾约两天了。 “先进来吧,外头风大。”狄云枫说着便自顾朝楼上走去。娄心月的领着琴儿随上,身旁的琴儿还不知道狄云枫,便轻声问道:“楼主,这不讨喜的男人是谁呀?” “我也不知,但我八成是猜着他看上你了,执意要找我赎走你呢……” “啊?这可要不得,这可要不得,楼主你带我出来便是要嫁我的,我不干,我不干……”琴儿撒手便要往后撤,狄云枫却一把拽住她的腕,如实道:“是你哥哥海生叫我来找你的,他是我兄弟,你是他亲妹妹,那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哥哥?你有我哥哥的消息!”琴儿反拽住狄云枫的衣袖,瞧模样她已思念海生许久了。狄云枫轻声一叹:“随我坐下再说吧……” 之后的人情世故多为遗憾的,海生的死犹如晴天霹雳打在琴儿心头,她流的泪水不比窗外雨下,再哭了好一阵后终于因伤心过度“呜咽”一声昏了过去。 狄云枫将她安置了客房,自己则下楼继续喝酒解闷,虽说海生的夙愿已经全部完成,但他心头还是空空的。娄心月安实地替他倒酒,并从怀中取出几张大银票递给其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帮忙杀了那狗官,这里有五千两银票,各大钱庄都能通汇,这也是我与师兄的一点心意……” “看来月满楼所捞的油水不少,五千两都被你称之‘一点心意’”狄云枫不客气地接过银票。 娄心月却慷慨道:“我承诺过,只要狗官一死,你哪怕是要月满楼我都双手奉上。” 狄云枫眨了眨眼:“那就把月满楼的房契拿来。” “这……”娄心月一时语塞,但片刻后又苦笑道:“自从狗官死在月满楼后,朝廷便借口扣住了大船与月满楼的一切使用权。说来惭愧,我现在已算不上月满楼主了。” “那他们为何不将你们赶下船去?”狄云枫随口一问。娄心月则皱起眉头,反问道:“狄公子你真的想听?” “难不成里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狄云枫再饮一杯酒,也未等娄心月开口便摇头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勿要告诉我这些尔虞我诈的阴谋,我不想听也懒得听,”说完他便要起身告辞,但这时他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便极认真地盯着娄心月,一字一句问道:“楼主,您常年活在水上,可有听过‘真武国’这么一说?” 娄心月一听这三个字,脸色不由一沉,反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狄云枫的道:“我从西北一路来,走街串巷去寻那些算命先生,爬山涉水去找那些世外高人,虽众说纷纭,但却指明了一条路:真武国与沧海有着必然的联系。”他又真诚地瞧着娄心月道:“我想去那里修行。” 娄心月不屑道:“你武功虽高,但真武与武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你不行的,凡人都不行。” 狄云枫却眼前一亮:“看来你懂得还不少,那可否与我说说这里头的故事?” “你若是当个故事,那我当乐趣讲也无妨。”娄心月顿了顿,接着便讲述起沧海一带的奇妙见闻。 据得知“天涯海角”便是真武国所在地,可天下之大山川众多,又何处寻天之涯?不过海必定是有尽头的,终归而言,沧海的尽头便是真武国。 以往也有人奔着传说去寻沧海之巅,可凡人的木船实在太过脆弱,沧海上又多生风暴,往往去者无归,故久而久之也没有人敢用生命去冒险。 可就算万一的几率很小,却总有些幸运儿能抓住机会。大燕建国初期,国泰民安,国力鼎盛。皇帝召天下工匠齐心打造了两艘擎天巨轮,用以寻找真武文明。这次远航说不上成功也谈不上失败——两艘巨轮中途崩陨,船上之人死伤无数,但的的确确有人活到了真武国。 此人名叫洪英全,在真武国学艺十年,归来后于沧海自成一派,唤作“真武门”。 “真武门便是我与师兄学艺之地,而洪英全则是门中老祖,老祖在传承中告诫弟子,沧海之途,九死一生,若实在有幸登上真武国,也会因体质与先天不足而空悲切,”娄心月言此,长叹一口气道:“若是修仙还可讲究天选人才,但是修武却要受地域限制,我们生活在凡间,体质筋骨天生脆弱,而真武国的人一生下来便是钢筋铁骨,力大如牛……所以老祖游历学艺十年,最终只习得真武国的机关玄术,”她又指着窗外的月满楼道:“月满楼里的机关便是老祖智慧的结晶,也正是这智慧传承,致使历任掌门都被邀于进宫中研制杀人武器,用以战争流血……” 至此,她美眸中闪烁着无尽的悲凉,几杯酒入愁肠后才接着道:“而今的大燕皇帝残暴无道,家师不愿再助纣为虐,便领着一众弟子归隐岛礁。可世道着实不公,半年前沧海提督商恒携精兵数千,登岛后欲强迫师傅出山,师傅气节犹在,誓死不从,最终与精兵战了三天三夜,满门抄斩,唯有大师兄从火海逃出……” 第二十四章 皇帝受启寻仙踪 渐渐,客栈外风雨停歇,天色快速暗下,这并非是云开雾散的预兆而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娄心月一杯接过一杯,喝得俏脸红扑扑,在酒后她又吐了些真言,譬如她是掌门的亲生女儿,譬如偷偷爱慕的二师兄遭难死去……红颜不甘悲苦,最后一声“呜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而去。 狄云枫将她放于琴儿同睡,自己则在隔壁另开了一间客房,他躺在床上不久狂风暴雨便随夜将至。屋外大风似厉鬼咆哮,大雨敲击着房梁青瓦“噼里啪啦”嘈嘈切切错杂弹!但即使如此,他也睡得十分安稳,不打鼾,不磨牙,甚至不做梦…… …… 次日清晨,云海日光透户,直至阳光洒在狄云枫脸上他才猛然睁开眼,握起刀,鲤鱼打挺,紧着眉环顾客房四周。 窗怎会是开着的?他睡觉从来不开窗! 但客房就只有这般大小,无论是房梁还是床下都藏不住人,他摇头走至窗边,吮吸一口大海的芬芳,这才缓缓地让自己放松起来。 $看f正;“版a章%节上j◇0\ 秋日温柔正好,洗去了码头上大部分的雨迹,船老大与海员正忙碌地收拾着昨夜狂风所致的一片狼藉。狂风将许多海产带回了岸上,但大部分肥美的、有价值的都被早起的渔民搜刮去,所以老百姓只能光着脚丫“捡漏”,若是运气好,没准能拾到几粒金沙。 故岸滩上游荡着诸多“拾荒”之人,他们哄抢海产,会为了一条小鱼而叉腰吵架,也会因拾得宝贝而开怀大笑……总而言之,今儿上午的码头十分热闹。 狄云枫一直都认为热闹是一种生活态度,这也是他所向往的。他笑了笑掩上窗户,转身却在桌上发现一封信,上头并没落款是谁。他先拿起信封在鼻尖闻了闻——这味道是娄美人的,错不了。 信上说:“真武之途遥遥无期,还望三思而后行。” 像是临别谏言,中看不中用。狄云枫摇了摇头,将信纸揉成一坨,随手一丢转身走出客房。他来至琴儿所居客房前,正想开口喊人,谁知身后却传来小二的招呼:“这位客官,这间客房的姑娘大清早便退房了。” “退房?”狄云枫皱了皱眉,又问:“那你可晓得她往哪儿个方向去了?” 小二挠了挠头:“像是去了虎头村的方向,”随即又道:“那姑娘出门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该不会是家里是有人丧吧?” “你可管不着。”狄云枫说一句便要走,但那小二却笑着将他拦下:“客官,我是管不着,但那姑娘的房钱和昨日的饭钱你还没给嘞。” “几两钱?”狄云枫问道。小二道:“拢共十三两银子。” “十三两!可真是家黑店……”狄云枫肉痛地取出三锭银元宝,丢给小二道:“喏,这里是十五两。” “嘿!多谢客官!”小二转身便要走,狄云枫却含住他道:“谢我作甚?十三两为开销,还有二两银子要教你给我打酒,路上喝的。” “嗤!还以为是个大爷,没想到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小二一路碎碎念,狄云枫听后却乐开了花,有时候给小费是一种形势,抠门儿也是一种情怀嘞! 勤俭持家,勤俭持家嘛…… 小二没好气地将酒搁在狄云枫手头,狄云枫则从怀中取出一两碎银子,打听道:“小二,你可知晓附近哪儿有租船的舶厂?靠谱点儿的?” 小二抓过银子,挑了挑眉,该一副乐呵的嘴脸问:“客官租船作甚?是下海捞鱼,还是出海淘沙?” “呃……出海淘沙吧,怎的了?”狄云枫问道。 小二揉着大巴思绪道:“那就是要出远海了,得要大船啊,啧……嘶,以现在的行情,渔船倒好弄,大船就是有钱人家也不租卖,”他眼前一亮,忽然道:“今早我出去买菜的时候,意外看见告栏上贴着皇榜,可真的是皇榜,有皇帝玺印儿的!当时人太多了我也没瞧清楚上头说啥,不过听人念叨的是:招水手,远洋东渡,酬劳还能给足……客官你想,那可是皇家饭,银子肯定少不了,不过招人可能会严格些。” 狄云枫摇了摇头,内行人都懂,皇家饭才是最难吃的,干不好要掉脑袋,干得好油水肯定少,指不定还能碰上什么些机密,皇家以防泄露,可是要杀人灭口的! 他又与小二又打听了一番虎头村的去向,便提着酒告辞离去。 虎头村十分贫瘠,昨夜的大风刮翻了不少屋顶,此刻村民正忙活着修房补漏。 海弟不同海生那般壮实,但气力也大,也能干。成亲之后便拿着狄云枫给的钱在村头盖了一栋楼房,整个村子里也就他家没“秃顶”了。 狄云枫本想与这一家最后临别,可他来得似乎很不巧。大门紧锁着,不见有人。他略有些失望,并苦笑着取出怀中那五千两银票,心想:自己注定要去远方走一遭,不论有幸到达还是不幸死在海上,钱财都对自己没了用处——除非真武国也用银票当货币……他将银票顺着门缝便塞了进去,转身离开。 他本想去海生坟前再拜一拜,可还未临近便听见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原来他们一家子都在海生坟前陪着。他笑得更加苦涩,自己本可去打声招呼,却觉得不再必要。 注定离去的人,多留牵挂不就是涂添伤悲么? “我应该还会回来的,希望不要物是人非。”他凭空挥了挥手,潇洒离去。 沧海城有说不尽的繁华,条条江河入海流,顺便就将商机与银子带了过来。活在这里的人衣服料子绝不会太差,相貌也绝不会丑,他们走路都带风。 狄云枫褪去紫衫穿上一介布衣,故意将头发散乱,模样少去了几分威严却多了几分精明,行为举止则少了几分正直多了几分痞气。因为码头的老水手都是这副德行。但显然他这副穷酸模样不受城里人待见,人们都当他是码头来的二流子。 城外张贴的皇榜已没多少人看,正好能让他瞧得一清二楚: “天子受启,仙人托梦,于沧海之巅有仙子一位,仙羹数碗,仙丹若干。娶得仙子可保国泰平安,吃下仙羹方可延年益寿,倘若能食用仙丹,可保长生不老、与天同寿!皇帝因此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为保皇帝陛下龙体安康固遣商恒领兵出海……” 皇榜三百余字,狗屁不通,天理不算,但君令如山,荒唐可笑,着实可悲! 皇榜一旁还有一张招人帖,其云:“现招水手若干,老练不少于十载者优先。混者勿扰,否则以乱法乱纪严惩不怠!” “嗤!难道仙子是谁都可以睡的么?”狄云枫一声不屑,所以说他从不会在意别个狗眼看人低。 莫说皇粮好吃,一旁记册的官差正闲得打瞌睡,其桌上的花名册上也不过寥寥三人姓名。如此看来,水手们对寻丹问仙一点儿都不感冒嘛。 他坐下,敲了敲桌子,轻声道:“官爷,还收人不?” 第二十五章 大燕王爷戴乌纱 官差仰起头,一把抹去嘴角涎水,瞪了狄云枫两眼才抄起毛笔,沾了沾墨水先问:“叫啥名儿?” “海生。” “哪里人?” “虎头村的。” “哦?你是本地人?”官差瞥了狄云枫一眼,眼中稍疑。 狄云枫憨厚笑道:“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不然也不配来应招的不是么?” 官差倒也精明,狐疑道:“可听你口音不像是闽越人。”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边学着闽腔道:“哦系闽南郎,家里十代都是在海边打鱼的,伊要系不信吼,阔以去虎头村问一问我海生呐……”这官差的听口音也是北方人,他那儿听得懂闽地土话?便作罢又问:“小子,我可告诉你,此去远海凶险万分,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你还要报名否?” “报名!”狄云枫斩钉截铁道。 “好小子,那我便替你记下了,”官差将狄云枫大名记下,又拉过他的手强心沾墨盖了个手印,像是卖身。之后官差又从怀中掏出十两金元宝丢给狄云枫:“喏,这个拿去,还有两天咱便出海了,吃好喝好玩儿好,别留遗憾啊。” 狄云枫装得惊呼:“官爷,真要去送命啊?!” “哎,先前我可警告过你,现在签字画押,你甭想反悔,否则拉你去砍头!”官差放下笔,又丢了块“水”字令牌给狄云枫道:“两日后早晨,你凭着这块令牌自行登船,”他指了指海滩上摇曳的月满楼道:“喏,现在那艘大船归官家所有了,你造业的地方便是那条船……小子,你别嫌不乐意,以往那上头可不是谁都能去得,现在带着你出海游玩一番,死而无憾嘛。”说完,他又趴下瞌睡,继续等着下一个倒霉蛋来报名。 狄云枫暗自欣喜,这块令牌对于他而言便是通往真武国的船票!他将令牌好生收起,掂了掂足称的金元宝,想着去城里添置些生活需品,但这时一匹快马却从城门口奔了出来----“吁!”又听一声赶马,一人落在了官差跟前。 来者是一位青衫男子,相貌堂堂,威武挺拔,年龄也不大,二十来岁,更显眼的是他头上那顶嵌了绿翡翠的乌纱帽----官,大官,年少有为的大官! ?a0), “咳咳咳!小差役为何在打瞌睡呀?”男子虽来得焦急,但语气中却丝毫不见官架子。他本想用干咳叫醒官差,并不起作用,这才拍了拍桌子稍加威严道:“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官差也许是常听这八个字,浑身一哆嗦便立起头来,他一见青衫男子头上的乌纱帽,吓得“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直顾叩首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八王爷饶命,八王爷饶命!” 狄云枫略有一惊,八王爷李世仁?都说是个病弱之人,今日瞧见实在不像。 李世仁颇有不爽,负手冷呵道:“商大人无故横死,本王……哦不,本官暂代总提督一职,是临危受命之衔,要与你们说几遍?” 官差这才改口道:“是是是……李大人饶命,李大人饶命……” “免了免了,十个跪地九个说自己该死,既然如此还叫我饶命作甚?快滚起来!” 李世仁又抓过桌上花名册,才瞥了一眼便大怒道:“皇榜贴出去五日,仅招来四个水手!我要你这差役又有何用?!”这刚站起的官差又给吓得跪在地上,自顾求饶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李大人饶命,李大人饶命……” 李世仁气急,回身取下马上宝剑,“呛”的一声剑出鞘,抵着那官差的脖子道:“今日你若不给本官一个交代,非不饶你命,必会让你死!” 官差再也不敢多说半个“饶命”“该死”的话,而是委屈道:“李大人有所不知,皇榜虽发已久,但大家一听要出远海寻仙,稍懂海性之人都晓得去了九死一生,谁还赶来报名……小人,小人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哼!世上哪有什么妖仙?皇兄不过因一场梦便要大费周章出海远洋!这些愚民也是,随着本官一同出还游历一番,不仅看了风景长了见识,还有丰厚的酬劳,何乐而不为?” 李世仁将花名册扔了去,又将宝剑回鞘,在上马前又嘱咐一句:“等不及了,今日刚好借水利将大船带出海面,也省去了往后动工的麻烦。传令下去,将名册上那四位水手找来,夜前我便要开船!” 官差这时却急忙拦下李世仁,劝道:“可原先商大人定的是三十名水手,这……差得实在太多了,要是害得王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这一代人都跑不了砍头的罪责……还请王爷三思!” 李世仁却“切”过一声道:“皇兄巴不得我死,要说赏你们都来不及,又怎会让你们掉脑袋?”他推开官差一举跃上马背,可才要走,一旁久未吭声的狄云枫却拽住了缰绳,并问: “李大人,在下便是名册上刚报名的海生,可否随大人一路?” “哦?你倒是个勇气可嘉之人,来!我载你一程!”李世仁一把将狄云枫拽上马背,豪情一句:“可要坐稳了,我的马儿跑得比风都要快!”随即策马扬鞭,马儿狂奔起来与风赛跑! 狄云枫不是个政客,但看人绝不会走眼,虽说不出这李世仁多好,但论一个忠心的刺客而言,这种人更愿意让人去辅佐!不过有些人的命运十分可悲,李世仁注定要要比当今皇帝晚生几年,所以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随之,皇帝忌惮亲王谋反,从三皇子杀到七皇子,最后只留个体弱多病的老八当王爷。而今老八大病好转,品格谦优,深受百姓爱戴,皇帝再做不住,就编造个什么仙人托梦的借口,再扣个提督官衔让李世仁赴海送死…… 快马加鞭,一会儿便停靠在码头尽头,昨夜涨水阉去码头大半,月满楼的大船刚好吃水深,悬浮在水面上,静若处子却随风摇曳着。 李世仁先下马,告知狄云枫一句:“我使武功登船,你自己泛舟上船。”说完,他撩起衣衫,三两步踏水无痕直上月满楼!狄云枫笑了笑,跳下码头的轻舟,凭他现在的功夫一步便能跃上大船,但真人不露相,不必一时显摆。要知道,日后出了海,危难少不了一箩筐! 第二十六章 落霞与孤鹜齐飞 傍晚黄昏时,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站山看夕阳与坐观沧海有完全不同的两个意境,一个萧条迟暮,一个浪漫柔情。 娄心月静静地站在船头欣赏夕阳,今日她裹了腰并竖起发冠,还换上了一件中性的白长衫。少了些女儿的娇美,多了几分男儿的柔情。 狄云枫则倚靠在不远处的栏杆上,看夕阳的同时还将赏景的美人也看在眼中。海日残夜,一个人看叫孤独,两个人赏才叫真正的浪漫。 这时,李世仁走向船头,二话不说便将美人搂在了怀中,美人挣扎了一番,也不知是因为身份还是气力不够,最终妥协在了李世仁怀中。 见此景,远处的狄云枫露出一抹缅怀的微笑,强迫美人无非两种结局:美人不从也许会是一场悲剧;美人若从必定是场完美邂逅。男人也不吃亏,何不去搏一搏?没准儿就抱得美人归了呢? 红了一会儿后,夜幕降临,海水也开始涨潮,大船摇曳得愈加猛烈,见是时候了,娄心月走下船舱去,李世仁便扯着嗓子招呼道:“准备出发!” 狄云枫与一干水手将锚从海底捞起,大船顺势漾出海滩,再听一声轰鸣,百只船桨转轴摇动,刨着海水将大船送离了码头。 “当当当!”三道钟声警示起航,没有祭天也没给龙王爷烧纸上香。 一行水手被安排在船舱二层,三人一间房,除了宽敞些外,便再也没有什么可讲究的东西了。月满楼里的厨子乃至仆人都被遣下岸去,故整个船舱底下静悄悄,空旷得打个喷嚏都能余音缭绕许久。 水手拢共八个人,五个是原本船上的老伙计,都单个有自己的房间,除狄云枫外剩余二人人皆是从城中招来的倒霉蛋。三人被分配至一间房中,倒也不赖,至少热闹。 这年头,明知会送命还要去卖命之人,要么是生死看淡,无家可归,要么家境贫穷,生活所迫。恰好在这间房中便能找出这两种人----靠窗一张床,其上躺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扯着鼾声,睡得正香。依稀记得官差将他送上船时酒都还未醒,其名字叫做张大,便是第一种所说的无家可归的闲人,那官差给的一锭金子他估计是花得光光剩剩! 人生在世须尽欢嘛,流浪也是他的一种生活态度,褒贬不说。 另一个坐在油灯下,三十岁出头,名叫陈山,他很黑很瘦,但瞧其神态便知是个老实人。他的衣服缝缝补补了好几个吧,看样子他里家虽穷,应该有个心灵手巧的媳妇儿。 他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笔墨纸砚,借着灯光、操着笔正舞弄着什么。 他一定是舞弄不出什么东西,因为他握笔的姿势都不正确。 狄云枫凑过去看,发现纸上正歪歪扭扭地横着几笔墨水,像画却不像,字也说不上……陈山发现狄云枫在看,便不好意思地放下笔,挠了挠头憨笑道:“人老人果真不中用,我娃儿教我的几个字全都给忘了,昨天还记得的。” “什么字?”狄云枫笑问道。陈山道:“我老婆与娃儿的名字,叫杨金花,叫陈水启。” 狄云枫能握刀纹眉,自然也能妙笔生花,于是他提起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将陈山、陈水启、杨金花三个名字一笔一划地写下来。几个大字行云流水。这可把陈山给乐坏了,直顾感谢道:“谢谢兄弟,谢谢兄弟!” h☆0{ 狄云枫笑着摆了摆手,却道:“谢倒不用,只是我想借你笔墨纸砚用一用,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陈山端起刻有自己妻儿姓名的纸张,坐到一旁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学习起来。狄云枫则托着腮,先在脑中构思了一番模样,直至小半个时辰后才纸笔作起画来。 每一笔都有思念,每一笔都有回忆,也不知过了多久,灯芯都烧去大半,一旁的陈山也睡着扯起鼾声来。 夜很深了。 狄云枫伸了个懒腰,放下笔,满意地端起历时几个时辰细心的化作----纸非宣纸,笔墨也不佳,狄云枫也不是个专业的画师,况且仙子并非画中仙,她的仙气怎是凡人能临摹来的? “嗯嗯嗯……四五分像就已足够了。”狄云枫欣慰浅笑,将画像折叠起并藏在心口堂。 既不修仙,那便修武,总会修到与你般配的那一刻! “呼……”他轻吹熄油灯,带着满满的信心与昂扬的斗志躺床睡去,今夜好梦,她入梦来。 …… 往后一个月的日子就如大海一般,风平浪静。大船全靠机关运作,不用掌舵也不用扬帆。水手怕是这船上最闲之人了,那些侍卫都要站岗。 今日狄云枫和往常一样,倚栏,喝着小酒,吹着海风。与他有相同兴趣的还有李世仁,只不过李世仁除了吹风喝酒之外,心头可能还装着他得不到的天下吧。李世仁与那些流浪之人差不多,甚至还要不堪些。他被朝廷放逐并安排去送死呢…… 这时,娄心月从船舱走上甲板,她踌蹴着来到李世仁跟前,道一句:“出公海了,小心倭,寇。”便要急忙离去,但李世仁却不客气地搂过她的细腰,十分暧昧道:“夫人为何要怕我?” “谁是你夫人!李大人请自重!”娄心月扬起巴掌就要打,可李世仁依旧含笑不躲不亢,只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相爱,你我相遇便是缘分,且----” “下流!”娄心月咬着唇,瞪其一眼便灰溜溜地往船舱内跑去。 “跑什么?本官英俊潇洒,年少有为,能做我夫人是你的福分,嗤!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李世仁叉着腰扬天大笑,若说他是个傻子倒也没什么不对。 “李大人何必去为难一个女人?”狄云枫走去船头,他是含着笑的,一句话也是开足了玩笑。 李世仁揉了揉鼻子道:“这不是为难,这叫做调戏。” 狄云枫道:“调戏似乎比为难还要严重些。” 李世仁瞥了他一眼:“难道你想跟我抢女人?” 狄云枫摇了摇头----李世仁不会因为他人身份卑微而摆弄官架子,在与自己倚栏听风一月后,发现“臭味相投”便做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李世仁转身又望碧海蓝天,叹道:“现在我只剩下这一艘船和这一位美人儿,你可不能抢过去。” 狄云枫道:“这艘船天下无双,美人也风华绝代。如此看来你皇兄对你并不薄。此生何用声声叹?” 李世仁苦涩道:“自从船离码头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没有踏上故土的资格。” 狄云枫道:“但是你有船,又有美人,择一处清闲地,生几个儿子,平平淡淡走完这一生。” 李世仁不屑:“那你呢?为何还要为了去真武国而送命?” “你怎么知道我会送命?”狄云枫又指了指天上道:“我的美人在天上,为了她送命也值得。我找到她,便会带她去清闲地,生几个孩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他又拍了拍李世仁的肩膀,直言道:“也许我们都没有波澜壮阔的命。” “我从没想过有波澜壮阔的命!我从未参与过朝中政事,我老实巴交地却还要惨遭驱逐----老子不服!”李世仁一拳砸得船舷木屑横飞,眼中是怒是悲是无奈! 狄云枫只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李世仁瞪着发红的眼睛,乖张又贪婪道:“我现在想做皇帝了。” “实不相瞒,我也想做皇帝。”狄云枫说得是大实话,没人不想做皇帝。他又道:“天下亿万人,皇帝仅有一位,不得不说,有点儿难。” 李世仁仰头灌下几口酒,压制心头怒火,苦笑道:“我能活着都是难事,还谈什么做皇帝。皇兄虽残暴,但从来都不是傻子。” “你什么意思?”狄云枫皱眉,一股不祥油然而生。 “喏,他们来了。”李世仁用下巴指了指前头,海平线上突然冒出三个黑点儿! 狄云枫取出望远镜瞧了一番,沉声道:“黑帆船,是海盗。” 第二十七章 一人之力绝千户 “管他是什么,总之目的就是来杀我的。”李世仁将手头酒壶一扔,一柄剑从袖口中滑了出来,张狂道:“要杀要剐便来,老子若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到了公海便安排杀手,很难让人相信是意外。狄云枫的刀藏在枕头下,他得回去拿。可一转身却碰见了匆忙赶来的娄心月,二人相见如故—— “是你!”娄心月惊呼! “一直都是我,只是邋遢了些而已。”狄云枫不愿叙旧,走下船舱取过刀并喊醒一众水手,待他们走至甲板时,海外的贼船已渐行渐近。 贼船何止三艘?四面八方足足二十有余!可己方算上水手也才百来个兵卒,且贼船上的海盗凶神恶煞,挥刀霍霍吓得一干兵卒颤颤巍巍! “怕什么?争做一时英雄也不做一辈子懦夫!死又何惧?”李世仁欲鼓舞士气,可话音刚落,一颗炮弹便重重地砸在大船上——“轰隆!”一声巨响,为狂轰滥炸拉开序幕! “快找地方隐蔽,是火炮!”娄心月大声呼喊着,众人抱头鼠窜纷纷往船舱里逃去,李世仁则挥剑却拦在船舱前,呵斥道:“一群懦夫,仅仅炮声便将你们吓住了?全给我滚回去准备迎战!” 火炮只是开路先锋,穷凶极恶的海盗才是真正的屠夫。炮声停歇后,二十只黑帆船将大船围得水泄不通,海盗掷出飞钩,搬来过墙梯,刀含在口头,贪婪又敏捷地从四面八方侵入大船! 兵卒被海盗的势吓得魂飞魄散,各个退守甲板不做抵抗。不一会儿,一千余海盗无阻登船,狄云枫等人则被驱赶在船头,退无可退。 这时,从海盗群众走出个蒙面黑衣人,眼神犀利如刀只看李世仁。他对众人道:“今日来不劫财也不劫色,只杀人,杀那些该杀之人,杀那些顽抗之人。” 此言才过便听“哗啦啦”的一阵缴械声,一众兵卒跪地投降。 “你……你们!你们这群废物,堂堂大燕将士,何屈膝于贼盗?”李世仁怒发冲冠,挥刀便要砍杀,谁知那黑衣人突发一柄飞刀直杀他的咽喉! “小心!”娄心月花容失色,但随即却听“锵”的一声!狄云枫骤然出刀,在飞刀临近时准确地挡下了这致命一击,他冷声道:“大敌当前,杀了他们又有何用?” 众人无一不惊狄云枫出手之快,黑衣人眼露凶光,挥手再发三只红巾飞刀妄想夺命!狄云枫看准时机刀出鞘——“唰唰唰!”连着三声刃断之音,“哗啦啦”飞刀碎成半截散落在地! “我就知道你绝不是个普通的打鱼人,没想到你的武功竟这么高!”李世仁欣喜道。 狄云枫横刀挡在一干人身前,冷声道:“你们借机夺一艘海盗船逃走,我来拦住他们。” “哼!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 黑衣人大手一挥,数千海盗蜂拥而至,争斗即刻爆发。狄云枫抗在最前,凭一己之力敌数百海盗不退,娄心月则拉着李世仁寻找逃走的机会,李世仁则大义不前,誓言要与狄云枫同赴生死。 “你们快走,莫要拖我后腿!”狄云枫大喝道,一人之力终有衰退枯竭之死,当下他已被逼得连连后退。这时,一阵呼喊突然从大船下传来:“李大人,你们快打紧下来!”只见海面飘来一艘海盗船,帆已挂好,舵打满,船头也调转了方向,陈山与张大站在船上拼命地冲着他们招手。 “还等什么?快点下去,我自有脱身的法子!”狄云枫赶忙催促道。李世仁妄作优柔,娄心月飞身一脚将他踹下船头,随后自己也跳下船头。 g更(新)%最''快》y上w0l 黑衣人见李世仁要逃,长剑出鞘便要追去,狄云枫的一声呵,蝴蝶刀脱手而出,一刀便将他从空中阻落! “卫大侠在江湖中一向富有美誉称赞,而今入了朝廷做走狗,还妄想擒杀当朝八王爷!哼……若事迹传出江湖,难道不恐天下人耻笑么?”狄云枫独立在船头,只手持着刀,恍若杀神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黑衣人紧眉,望着渐行渐远的李世仁,眼中怒意滔天。他手里剑握得发颤,剑意让人不寒而栗。 “卫大侠可是在纳闷儿我为何看出了你的身份么?”狄云枫咧嘴笑着,仰起头好让卫言看得更清楚些,又道:“卫大侠的确见过我两次——最近一次则在月满楼中,你当我是刺客,我本不是刺客,但杀了商恒便成了刺客。” “还有一次呢?”黑衣人沉声道。 狄云枫冷笑道:“一年前,西南白云城,鹿家店,卫大侠护金钱镖总镖把子陆通反京,途中遇十二杀手取其命。结果十一人死在你手头,还有一人却杀了陆通逃之夭夭。” “那人就是你?”黑衣人终于扯下面罩,果真是青须卫言!他此刻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致。 “不错,那人就是我,但已不是今非昔比的我!”狄云枫刀指卫言,宣战道:“‘天下第一剑’卫言其实是个勾结朝廷的利欲熏心之徒,我要杀了你为名除害!” “嗤……小子,莫以为你长了本事就敢在我面前叫嚣,我一剑你都接不下!” 卫言怒气爆发,杀气大起,剑气也透青锋浑然天成,一阵青光聚集于剑身,吓退了风,吓开了云!这绝不是凡人所能支配的剑意! 狄云枫大惊,他竟在卫言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与自己相同的气息! “你是武修!”狄云枫惊呼! “你也知晓武修?”卫言稍有惊讶。 “你与真武国又有何干系?”狄云枫惊问道。 “哦?竟想不到这片大地上还能有知晓我故乡的凡人,着实让我惊讶不小,”卫言并没惊讶,反之脸上的戾气倍增,他摇了摇头:“在故乡与其为刍狗,不如来人间当人上人。小子,你很有趣,但必须得死!” 话音落,其挥剑一斩,发出一道次元剑气,切割着空气直杀狄云枫! 狄云枫也从未想过要逃,当然也逃不了这必杀的剑气。但就在卫言出招的刹那,他也掐碎了手中事先备好的“水”符咒——霎时!灵光勃发,海水受符咒召唤猛然高涨,卷起千层浪花,似如一张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将整艘大船侵吞下去! 卫言瞠目,直至巨浪劈头盖脸那一刻他才高声嘶喊道:“不可能!你怎会使用仙法!” 第二十八章 九月深秋行沧海 惊涛骇浪将大船连同黑帆一齐嚼碎,海水抽空后的张力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似要将所有杂糅都吞进大海肚子里。狄云枫并不知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事先跳入海中,抱过一块残木支撑,腿脚不停地划动着,但即使如此漩涡也丝毫不讲究情面,张开大口要将他拽入深渊! 他为了求生挣扎得精疲力竭,正当他欲放弃之时,一条救命的麻绳落在他眼前——“狄老弟,你快抓住绳子,我们将你带上来!”不远处的黑帆历历在目,陈山与张大站在船尾,正拼命地招呼着他。他反手抓紧麻绳,并在手腕上搅了几圈。 陈山赶忙将风帆转向,娄心月却调转船头,借着漩涡卷起的巨大海风,帆船最终从漩涡的边缘驶上正途。 狄云枫被救上船时神志还是清醒的,就是海水胀肚子,喘不过气,话也恰在喉咙说不出来。但陈山与张大都是航海的老手,见他们一人将狄云枫倒立,一人顺着其肚子往下挤出水——“噗噗噗……”几大口海水从狄云枫肚肺里呛出。 “快走,那卫言并不凡人,莫叫他追上来了。”狄云枫恢复力气后便自顾爬起,走至船尾用望远镜仔细地打量着漩涡那方。 “你一说卫言,我好像记得先前商恒的亲卫便叫这个名字……难道是他?”娄心月又拽过李世仁质问道:“你与商恒都是此次出海的提督官,为何他的亲卫要杀你?” 李世仁耸了耸肩:“斩首示众还得有监斩官不是?商恒是监斩官,而卫言便是刽子手。” 娄心月却瞪这他道:“既然你知晓他们会设计杀你,那你还要上贼船来送死?”李世仁从身后轻轻将她月捧住,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这次却没有反感,也没有拒绝,只是遗憾地望着狄云枫,轻声问:“狄公子,你真的还想去真武国么?” 李世仁实诚劝道:“去寻仙问道作甚?不如回大燕辅佐我,待我日后做了皇帝,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狄云枫当是没听见李世仁的话,只回娄心月道:“是,我一定要去真武国。” 娄心月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卷,递给狄云枫道:“喏,你若执意要去真武国,也许这个会对你有帮助。” 狄云枫接过羊皮纸卷,张开瞥了一眼,欣然道:“这是一张地图。”也是一张看不懂的地图,他收好,日后再做深究也不迟。他又瞥了身旁这对十分般配的情侣,问:“你们的打算呢?” (f更:新;最快^上…g0le “做皇帝。”李世仁说着,又替娄心月道:“我若是做了皇帝,便封她为皇后。”娄心月却急道:“谁要做你的皇后?真武门就是因得罪了朝廷被满门抄斩,你们这些皇族便是我一辈子的仇人。” 狄云枫笑道:“做一辈子仇人也不赖,至少他能让你记住一辈子。有时候爱人都无法叫人记住一辈子。” 听这一席话,李世仁与娄心月依偎得更加紧凑。狄云枫不好意思打扰这一对璧人,则借口自己有些累便转身离去,看别人成双成对,自己却与她天人两隔,生死疲劳。 …… 三日后,船只在东瀛的一处港湾停靠。东瀛与大燕有非常亲密的贸易往来,随着商船便能的得到政府的保护。 东瀛是个很美丽的过渡,这里的樱花一年四季开,飘飘时如粉色的雪,浪漫又迷人。 东瀛人都不高,最高也才与狄云枫同肩,他们十分尊敬大燕来的每一个人。 东瀛的女人都很温柔,走路从来不迈大步子,瞧见英俊的男人脸总是红彤彤的。特别是东瀛的艺伎,她们穿和服,涂浓妆,挺像是大燕神话传说里的女鬼,却十分有才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李世仁与娄心月十分中意此处,说是要等到来年四月樱花开,赏一次再走。狄云枫心中自有明月,这些浪漫美丽的东西着实不够吸引他,便找了个机会,辞别了。 他买了一艘十分精致的帆船,高望台铁壳子,乘风破浪济沧海。他还给它取了个东瀛名字,唤作“出云丸”。他没有再招水手,所以船上只有他一个人,生也是他一个人,死也不会连累别人。 九月末,在深秋,在海风的吹拂下,沧海提前进入了冬季。 狄云枫早已裹上一件厚实的袄子,盘膝坐在船头,左手拿着羊皮地图,右手举着望远镜打探,跟前搁着一壶酒,一尊司南。 待一切照旧后,他收好地图与望远镜,举着酒灌下几口驱寒,过后则捧起司南比对方向。若方向确定后他则要抽一抽风帆,矫正航行的位置。待做完这一切,就只剩下闲情时光,除了喝酒便是睡觉,荒度光阴一天又一天…… 半年后,风帆有些泛黄,船身也有些生锈。他的胡子长满了脸,人也变得黝黑了许多。 船上的酒备得最多,还能管他慢慢喝上一年半载。 海中的物产十分丰富,凭他的武功就算抓几条鲨鱼来吃也不是难事儿,所以他只要备好油盐,食物也从来不会缺。只是这半年来沧海上不曾见过一场暴风雨,所以船上的淡水已所剩无几。 他按照地图上的位置寻到一座小岛,岛上除金黄的沙滩外便是一片绿油油的深林,无论花草树木都生长得十分茂盛,近看只识参天大树,远观则见生长之灵。 狄云枫将船推上沙滩,绑结实后才从船上取下两只尖底木桶。荒无人烟的小岛十分危险,取了水边立即离开,这是求生的宗旨。 “沙沙沙……”滩上的海沙十分地吃脚,一不下去能嵌到脚跟,就像是过滤过的细纱一般,十分地柔软,十分地干净…… 蓝天白云,冬日暖阳,起浪却不起风,若不是狄云枫还在行走,他还真认为时间就此静止了。总而言之,这个地方幽静得吓人! 入了深林,脚下的枯叶比细纱还要吃脚,“歘歘歘……”每走一步堆积的枯叶便能淹至小腿。狄云枫只好拾起一根木棍,边打边走,要知一些毒蛇最喜钻到树叶堆里取暖,这种荒岛上的毒蛇,怕是比中原的五步蛇还要毒上一些。 越往森林里走,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如一把遮天打伞一般隐天蔽日,光线越阴暗,四周便越阴凉,脚下的枯叶也开始变得潮湿,地上终于瞧见石头的影子,踩在石头上总比踏在枯叶堆上实在些。 乱石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狄云枫运用轻功在点踏,跑了没一会儿便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第二十九章 欲上星天寻仙踪 幽暗映衬的、带着光明的出口格外明显,狄云枫飞身钻出,下一刻便被眼前的美景所惊呆! 碧幽源泉,天生小石潭,正阳映水波光粼粼,波光映日生七彩仙烟,树木,流水,黑土,三者的腾腾生机浮游于天地之间,灵气竟肉眼可查! 狄云枫丢去手头的木桶并盘膝坐下,即使他不懂修仙但大燕道教盛行,也知晓万物有灵,道法自然,衍生之息便是生命的本源。他闭上眼,修身养性般吐纳起山水灵息。 山间的灵气似将他身体当做了容纳之所,天灵,胸乳,双腋,肚堂,双股,背脊,胯下,丹田,四面八方融汇入体,又游走于四肢百骸,打通任督二脉、天玄二关,最后在其丹田凝聚成一颗“金丹”的初芒。 渐渐地,四周的灵气殆尽,但狄云枫的身体却并未停止吸收,他开始汲取地上一切活物的生机----溪水干涸,花草枯萎,树木凋零……他体内的金丹愈渐的成长,大小已增至三倍,成色通体透金,上头的灵力也达到了饱和的状态。 他猛然睁开眼,双目赤金直射天际,但仅仅刹那他的面容上便显露疲态,再者眼睛一闭,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冬月早已高高挂在天空的,他恍惚了一阵,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是出来打水,他猛然坐起,一个鲤鱼打挺,抽出刀,谨慎地望着四周! 四周的确变了,白日里的美景已如过往云烟,只剩下乱石枯树与死水,在碧悠的月光下显得十分凄凉。 “见鬼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头,可身旁的木桶明明还在……他咽了咽口水,提起桶便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但他迈开步子才发觉自己的身体与先前截然不同了! 他不觉冷暖,也不觉口渴,精力旺盛动力十足,眼眸清澈入水,心有灵犀,无论是四周的风动还是落叶,乃至洋洋洒洒的月华之光他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在左下方十步开外,大石下有一条蛇!他走去,一脚将石头踹开,果然见一条菜花蛇蜷缩在沙土下冬眠! xyr首发p{0☆! 半里外的岩洞中正有一头十尺半高的大棕熊,去瞅瞅?他一步踏风便来到洞口,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头便朝洞口里扔去----“啪!” “嗷呜!”一声熊吼自岩洞里传来,吓得他赶忙逃回原地。 他开始坐下独立思考,用意识将方圆十里所村在的生机都感应了一遍,最终,他欣然得出一个道理: “老子成仙了?” 为了考证自己所想,他将苟老道临别时所赠的储物袋取出,用意识侵入袋中,他好惊!这袋子不过巴掌大小,没想到竟装有半人高的杂物! 他将储物袋中所有东西都抖了出来,有绿莹莹的发光石,有几柄轻钢小刀,几大叠符咒,几摞古朴的书籍,几瓶各式各样的丹药瓶。 他托着腮,望着眼前成堆的“杂物”颇有些无奈,他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虽然成仙,但不知该如何使用仙术,没有师傅领进门,修行怎么靠个人? 他取过刀掂了掂,这玩意儿太小,拿着也不趁手,便捌在腰间做暗器。 他又在符咒堆里抓过一把,除认得风火水三种符咒外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过这东西用起来十分方便,只要掐碎即可。唯一的危险性便是符咒的性质,万一用一次又要十年寿命,这哪儿得行?于是他将风火水挑出揣在怀中,其余的便又丢回储物袋中。 仙人的书籍大致和江湖中的武功秘籍一般,只是这些都是无字天书,需用意识侵入来看,他瞧了瞧,有什么《大衍真经》,《三阳神功》,《清心咒》,《四象阵法》,《符咒全书》,《四相五行通法》,《双修宝典》,《御女心经》…… 都是好书! 但书籍还得花时间去好好研习,他便只取了《四相五行通法》,剩余的则丢进储物袋中。 只剩下最后一堆丹药,但药瓶上却未标注名称,就算知晓此是仙丹他也不能乱吃呀。再说了,先前这储物袋的主人必定是个下流货色,他会将“御女心经”随身携带,那壮阳的大补丸、一干春.药之流绝对混杂在这队丹药之中。他赶忙摇了摇头,要不得要不得……于是他将所有的丹药都给丢进了储物袋。 规划好一切他才用火符咒烧起一堆火,虽说现在冷暖无感看书也不需眼睛,但燃烧的火焰总能让人感到安全些。他拿起《四相五行通法》开始细细地研读起来。 五行,顾名思义,金,木,水,火,土,乃创世之本源,命理之根本,妒世之念,载物之躯,天之痕,道之子。 天意四相,完全却不包括风,雨,雷,电。与五行相辅相成,分裂衍生,为天道所向,其中最显著,也是最骇人听闻的,便是那金色雷劫!纵使仙修大能,无一不受金雷轰顶! 四相五行虽为天纵,却是灵修固基之根本,诸多灵法皆围绕此九种元素衍生分裂,最低阶的便是先前所用的“咒印”,刻灵能于符咒之上,加持五行念力,呼风唤雨,腾云驾雾。 狄云枫不敢去想将四相五行融会贯通,现在他只想习得御风术,能像仙子那般腾云驾雾便心满意足。 “哼,若是老子会飞了,那今后还走什么路,乘什么船?” 他想着便来了十二分精神,结合书中所授方法,先临风,再把风,待生风后,操纵风向托起自身,最终以灵力御风,以念力改变走向。若做到如此,那腾云驾雾之术便算是学会了! 在反复练习半夜,他终于舞空而起,虽说只离地面半尺,但怎也是成果不是?于是他一鼓作气练习得更加频繁,当黎明破晓后,其身体已能拔地一丈! …… 接下来的三日他不眠不休地练习、熟悉、尝试、从一尺、一丈、半空,最后冲出云端! 皇天不负有心人,仅仅三日后的夜,他已能御风自由翱翔! 此刻,他静静地坐在一片棉花云上,抬头仰望着星河璀璨的夜空,终于那个不自量力地想法从心头爬上口头:“我要去找她。” 飞到天上,穿越星空,去找她! 他信心满满,眼中的希望比星星还要闪亮,他拼近全身的力气朝着星空冲了过去! 是为爱痴狂?或是飞蛾扑火? 第三十章 真武·仙·魔 狄云枫化作一缕金光直冲星空,是带着希望与思念与爱的。 不过很可惜,他并没能冲破一切艰难险阻,仅在临近月亮之时他身上的衣物已被高温灼燃,他要紧牙关还在往上飞,以为万事只要熬一熬便能变得美好……但坚强在天道面前一文不值,高温不断地灼烧着他的皮肤,一股斥力将他的希望与爱都拦在了一层封界之下。 在他还清醒的那一刻,唯有一道遗憾……他终于知晓这“封界”的含义,就好比富人住的是亭台楼阁,穷人则只能住在茅草小屋,有时候一道墙便能划分出贫与富,主与仆,生与死,仙与凡…… “是我不够强,还是天人终有别?”他妄想再往上爬,却已累得精疲力竭,最后只能双眼一闭,又给昏死过去。 在没了灵力的支撑,他如落陨一般狠狠地砸在地上,将地面都给摔了个大坑,五脏具碎,粉身碎骨。但其体内金丹犹在,龙珠也安详地躺在丹田之中。故此,龙珠修复肉体筋骨,金丹则吸收岛上生机补充灵力。 如此,日复日,年复年,也不知转换过多少季节,但对于岛上来说一年四季只在于秋。因为岛上的生机皆被吸收参天大树尽成了枯木。 又是夜,月夜,却没有星星作伴,月,亮得很孤独。 狄云枫睁开眼,身子半截埋在枯树下,他坐起,拍了拍头,呆愣了大半日后才将所有事情的经过全都屡明白,他苦涩地望着天上的月亮,艰难爬起。本想着御风前行,但脚一离开地面便摇头想想还是算了,做人,做凡人,还是得脚踏实地些。人的脚杆子生下来便是为了走路的, 他赤裸着身子,连鞋子都给烧烂,想着去船里找身衣服穿上,但刚一转身却险些被绊倒,他低头去瞧才发现是自己先前带来的水桶。水桶已枯腐得只剩半只…… “我到底睡了多久?”他心头苦涩,身心疲惫,而当他走至滩头又发现自己的船也不见之时,心头的那份失落已无法用言语形容,他恍然觉得所谓的修仙习武已毫无作用。 “仙凡有别……”他念叨着索性躺在沙滩上,双手枕着头静静地思考着日后的打算。真武国长路漫漫,仙界则更加遥遥无期,总是凭着执念不失为莽撞,怎么也要摸清楚这几大界限的路子才行,况且他体内还有一道无尽的力量未释放…… 人不可一步登天,就算羽化登仙、武神天下也总得循序渐进不是? 我还是得去真武国闯一闯! 狄云枫是个十分果敢的人,他会对美人儿负责,也会对自己负责---- 封界与隔阂只是用来权衡与维护规则的尺码,它绝不是制定与更改规则的铁锤。穷人通过努力赢得富贵,幼虫通过挣扎破茧成蝶。世道对立且平行,仙人下凡,凡人成仙,理所当然且必然 狄云枫的斗志重燃,回看这荒岛上的枯树那么多,船丢了那再造一艘便是,即便是日后航海遇见大风浪,自己又能飞天,又是不死之身,而且还算半个龙王爷,指不定就遇水化龙呢? 他自我打趣着,挥起蝴蝶刀正要砍树,但就在这时,三道流星自天边划过!一红两百,一前一后,似在生死追逐! “轰隆!”一阵巨响,石破天惊!眼见那三道流星狠狠地砸在距狄云枫不远的海面上,霎时间海面上竟被砸了个窟窿! 海浪惊起万丈之高,将天上的月亮都给吞进了腹中,狄云枫大惊失色,手忙脚乱下腾空而起,而才上高空竟瞧见不远处正在打架! 神仙打架!天崩地裂! 一红两白似宿命之敌,他们每碰撞一击都撼得星空震荡,狄云枫躲在云层之上,用望眼镜瞧了许久才看清楚这两路神仙的模样。 红光护体之人是个高九尺的魁梧大汉,身着银色战甲,手持赤红长枪,一双血目满是杀气!白光护体的却是二位老者,丹青流袖,白须白眉,一人黑衣,一人白衣,皆有仙人的风姿,他们一人持宝镜,一人持仙鼎,正前后夹击着魁梧大汉! 狄云枫却觉得这二位仙人要卑鄙得多,并不是因为他们以一敌二,只是观其脸上轻蔑的神情颇为不爽。倒是那魁梧大汉,虽杀气滔天,但至少是一身正气! “呸!两个老匹夫!形式败露便想杀人灭口,总算让老子看清楚仙魔之流的龌蹉一面!”魁梧大汉破口大骂道。 fm正版g首:,发0g 白衣仙人却冷笑道:“魏将军言出此话不觉发笑么?真武界若不龌蹉又何必派你来潜伏调查?”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何时潜伏龟缩过?老子光明正大!你们这帮仙魔杂碎,满口仁义道德、奉承天道,实则就是些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还妄称六界尊首!老子就要叫你们小搓鬼!” 魁梧汉子骂爽后持枪又上,他不使法术,而是凭拳脚长枪打出一道道威震天下的真气,就是以一敌二也完全不落下风。 “白恒长老,此地已临近真武边境,若再与他鏖战下去必定会惊动武修,不如就此将他拿下!”黑衣仙人见势不妙,招呼起白衣仙人道。但白衣仙人却犹豫道:“此地为凡间,若我等结印恐要伤及无辜,毁了道心是小,若坏了六界平衡,那你我怎担当得起?” 黑衣仙人却执意道:“你我若不结印必定会败于这武蛮子枪下,你可要想清楚了!” 魁梧汉子一枪荡八方,飞身一脚将白衣仙人手中的宝镜踢碎,再隔空一拳将黑衣仙人手头的宝鼎踢飞,他便如凌天尊者般藐视着所谓仙人,讽刺道:“若非真武界内乱巨变,六界怎由你们这帮弱鸡主宰?亏你们还妄称大罗金仙,二打一都赢不了,老脸就难道不红么?” 黑白仙人见势,也没了再矜持的理由,二人张望一眼,金仙修为透体而出,又各自手头掐诀,引一道寂灭之威,迫使得地下沧海狂哮,天上斗转星移! 魁梧大汉终于露出丝丝恐惧,他想将护体红光泛大些,却被天地间那股毁灭的气息压迫得越来越小。这时,他怒喝道:“两个老匹夫,你们竟真敢毁了人间?!” “凡人生如蝼蚁,死又如何?”言毕,黑衣白衣各执一掌,呈飞天对接之势,并齐声道一句: “仙魔印!” 第三十一章 神威将军赠传承 仙魔印出,山崩地裂,沧海逆流,世道的规则皆为逆变,毁灭将生机取而代之,渐渐山石成沙,海水蒸发,云雾散尽,生命流逝……狄云枫赶紧再逃远一些,他咽了咽口水,被这一番打斗惊得瞠目结舌——此大神通之术若真发于人间,那岂不是世界末日? 规则的逆改迫使空间扭曲,毁灭之力犹如从天而降的掌印,落在魁梧大汉头顶,妄想将其一掌拍死!魁梧大汉咬牙极怒,双手擎天竟托起这降下的天劫! 黑白仙人同呵,另一只手又结印一道印记,毁灭之气凭地再启一道,以上下之势挤压抨击着魁梧大汉。显然此击威力十足,魁梧大汉竟坚持不到三息便有了力竭之样——“老匹夫!今日我若崩,尔等也必陨!” 魁梧大汉冲天咆哮,身如蛮牛一般朝着黑白仙人冲撞,其周身的护体红光被毁灭吞噬,接着便开始吞噬他的皮肉,但他却未停下脚步,反之疼痛让其杀意更浓,奔跑得更快! 银色战甲融作铁水,毛发皮肉亦被烧焦,露出一副纯金色的骸骨! “真武神体!你……你竟已步入武巅?!”黑白仙人皆骇得面容扭曲! “哼!没点儿本事怎敢叱咤仙魔界?你们真以为武修便是莽夫了?”金色骷髅一闪至黑白仙人面前,双手各掐住二者脖颈,怒斥道:“快给老子将那什么狗屁印记解了,否则我要你们十万年道陨!” 白衣仙人却不屑:“莫以为你有神体便能赢过我等,仙魔印出,非你死不休,非天下崩不休!” “白恒长老,又与他费什么话?我等留有精血在仙界,即使道陨亦能重生,不过少了十万年的修为!只要能将这武蛮子杀之,又怎恐代价?!”黑衣仙人突生暴戾,一股魔气在充体膨胀,他瞪着金色骷髅轻蔑一笑,轻呵一声:“爆!” “魏将军,不出五千年,真武界必沦陷于仙界脚下!哈哈哈……”白衣仙人张狂大笑,一道金色元神自其天灵化出,五躯伸张,不稳定地颤抖、膨胀、碎裂! 金色骷髅却张口将黑白仙人之元神吞入口中,又将毁灭气息吸入腹中。霎时间,雨散云归,抽干的海水不断蔓延,沙土也渐渐堆积化作山丘。一切从毁灭中得以重生,时间顺时走动,规则得以平衡…… 狄云枫已不晓得该怎去理解这些东西,但他明白自己现在若不走,小命必会搁在这儿。可他才踏出半步,悬在空中的金色骷髅却将其叫住:“小子!你过来一下!” 被发现了?他怎会发现?也许以他的修为早已发现。 狄云枫脚步顿了顿,脑子也顿了顿,下一刻他便使出浑身的气力往天外逃窜而去,过去?过去送死么? “臭小子!给老子滚过来!”金色骷髅的怒喝化作一道风,扶摇一吹便将狄云枫卷至其跟前,他又呵道:“你跑什么跑!怕老子吃了你不成?” 狄云枫捂着胸口膛,莫说是被吃了,就是这几句话也吓得他嗓子眼儿发甜。 金色骷髅又呵道:“你必定不是个懦夫,否则你怎敢在两位金仙与一位武巅面前偷窥。所以我叫你立正,像个无畏的勇士一样昂首挺胸!” 狄云枫便昂首挺胸,还悉听尊便。 “这才有个谈话的样子,”金色骷髅颇为满意,随即便问:“名字叫甚?” “狄云枫。”狄云枫如实道。 “凡人修仙?” “才刚上道儿。” “龙珠哪儿来的?” 狄云枫略惊,但随即想想也不足为奇,便如实答道:“偶然而得。” 金色骷髅点头赞道:“不错,你本该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凡人,但有了这龙珠且你今日被我叫住,那就证明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平凡。” 狄云枫则认真道:“平凡的生活我过得,波澜壮阔的生活我也能接受。但我必须要活着,结局也一定要善终。” “有能力者,改变天地规则,生死由己而定,善恶自然也由己而终,”金色骷髅又拽过狄云枫的手臂,自指间挤出一滴至金色的血液,那血液一落如肉掌便钻入身体消失不见。狄云枫赶忙抽出手,瞪眼道:“你给我种了什么东西!” 金色骷髅大笑道:“哈哈,小子有趣,得了无上机缘还觉得不满意。此乃老子最后一滴精血——里头有我加持的信念,它起的是督促的作用,你若替我把事办好这滴精血的好处以后你自会知晓,可你若是办不好,它便会穿破你的五脏六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这是强人所难!”狄云枫寻着周身妄想将那滴精血找出,但骷髅却又拽过他的手,此次却是万般诚恳道:“小子,差强人意地说,我最多还能再言三句话,过后我便会飞灰湮灭。” 狄云枫终究是冷静下来,逝者最大,且还是个为救天下苍生的逝者,无论如何他都会给予尊重。 !w%、…0#r “咳咳!”金色骷髅干咳了两声,骸体的金已有流逝的气息。见他变出两道物件,一是鎏金色的册子,另外则是一本古朴的书籍,他双双递给狄云枫道:“这册子是我拼死得来的‘仙魔令’,我要你亲手送至真武大帝手里,你可记住了,千万莫要尝试着去打开,里头有禁法,一碰便死!而这本书,也算是老子毕生所学,虽说武修不讲究捷径与功法,但老子还是不希望死后没了传承……咳咳,这第一句话可说得够长的。” 狄云枫接过物件将其好生收入储物袋中,金色骷髅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落寞道:“男儿战死沙场乃毕生荣耀,唯一不甘地便是心头牵挂。我有个婆娘,还有个十四岁的女儿,我也不嘱托你照顾,当然凭你的本事也照顾不了,只要将真相带回,叫她们莫要伤心,叫她们要以我为傲!” “其实——” “第三句话!”一口金元从骷髅口头呛出,他颤着骸体一字一句道:“告诉将士们!将军,去也!” 他果真是去了,化作一道极光将天都给撞破一个窟窿,天还在愈合,但狄云枫却瞧见了他爆体的模样。 长这么大狄云枫从来没敬佩过谁,魏将军是头一个,不单单是因为他拯救了苍生。 魏将军临死前的三句话分别代表着:国家,爱人,友情。 这便是一个英雄的责任,这便是一个男儿的本色。 第三十二章 澜沧猛兽共海夜 往后半个月,狄云枫利用岛上的资源建造了一艘木船,船有舱有舵还有兽皮制的风帆,瞧起来有模有样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出自外行人之手。 狄云枫便凭着这只木船再此踏上征途。 入夜,深秋,乍暖还寒,今夜又是月儿高挂,星河璀璨。 狄云枫静静地躺在甲板上看着星星,不得不说,这是他唯一能消遣的乐子了。 幸好星空是美的,幸好月亮也不会变心,星星瞧着他,月儿陪着他,却还是很孤独。 “阿嚏!”他打了个喷嚏。他对冷暖并不太敏感,所以这声喷嚏只归根结底于一个暗示:她也在想我了。 “她必然是想我的,那一夜至少能让她刻骨铭心,不论是痛楚还是柔情亦或者快感……” 狄云枫会心一笑,几乎每次寂寞的时候他都要去想一想与慕雪依的邂逅。他并不是个沉沦于爱情中的男人,只是在这世上他无父无母,唯一的朋友海生也死去,不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与他无关。 他只剩下爱情可以憧憬了…… 月朗清风,浪花儿低鸣歌唱,船儿如摇篮一般轻摇慢晃,让人泛起困意也叫人泛起思念。便这样,在月夜的温柔下,他怀着思念进入梦乡…… …… l$正b版?¤首w发`/0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春过迎夏,半载的时间恍若流梭,上蹿下蹿便来到了炎炎夏季。 狄云枫挽着袖子,扒着船杆豪迈地望着烈日下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他胡茬起了一大把,脸又黑了一圈儿,袒胸露乳的模样像是个活脱脱的打鱼汉子。 这半年来他并没有闲着,而是将先前的古籍仔仔细细地研读。现在他已能将清心咒倒背如流,大衍决融会贯通,一百单八种符咒的画法全刻在脑子里。还有些什么御女之术,双修之道也自认为修炼得有一定火候,不过这玩意儿若没有女人对练只怕难成大器…… 但这些古籍只适合修仙者研习,对于武修一丁点儿帮助也没有。魏将军临终前托付的传承秘籍他也瞧了好几遍,但许是里头的武功太深奥,凭他一个连武修门槛儿都没迈进的凡人又怎能参悟得透彻? 他每每回想起那夜的仙武大战皆不由义愤填膺,武功若练好哪儿会比仙术要差? 凡人所习的武艺不过是低阶,仅在于刀剑与肢体上,就算是凡间那些内力浑厚的高手也算不上武修,甚至连门槛儿都没有踏过。 魏将军的心得上有过这么一句话:“武者,炼骨为主,炼力其次,炼气则为辅,总而言之,两字儿:吃苦!” 魏将军生前一口一个“老子”,且脏话连篇,就连写书都是通俗易懂的。但他说得极对,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由此可见真武的定律与凡间亚圣的智慧几近相同,唯一不同处便是地理与环境,凡人的体质只能习得低武,而真武人天生铁骨,在本质上就要高于凡人一大截,研习的武道自然而然就要比凡人要高上许多。 总之,仙人御灵,武人习武,各追求的造诣不同,不分主次也不分高低。 狄云枫本身就有武功底子,况且仙术他自认为还不入流。当下又受魏将军嘱托,正好去真武国走一遭顺便修习武道,他无时不想:若是能有魏将军的本领,一拳便将虚空打碎,还怕什么封界? 至于仙道,局限性实在太多多,不仅天生要灵缘,修习的场地也灵脉纵横才行。狄云枫还未到过真武国,但听人叫“魏将军”便猜得出,那里一定也有朝廷江湖,想来地界应该与人间大相径庭。真武国必然是没有什么灵脉供他修炼的。 仙术嘛,日后有幸去了仙界再深刻研习也不迟。现在就拿来跑跑路,变变戏法儿,生火做饭也方便得多……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从天边儿落下。海上落日本就美不胜收,再加之是夏日的夕阳,不仅是天边烧得通红,就连整片海域都无法幸免。 狄云枫轻声一叹跳上船头,日复一日又过一日,虽说时间他消磨得起,但这荒唐又寂寞的日子何时才是头啊? 他例行取出望远镜,在残夜之前他要最后打望一次航线。夏日的夜不知为何格外的黑,就算是有明月也黑得离谱。 他举着望远镜瞧了会儿远方,依旧是空无一物。他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噗通”一声,一物从船前海面钻出,速度奇快,眨眼将要落入甲板! 狄云枫紧皱了皱眉头,抽出腰间短刀,反手一击捅在那物身躯上——“哗啦啦!”一股污秽洒落在甲板上,腥臭无比! 此物不知何物,有两尺般大小,生有鱼鳃却没有鱼鳍,呈墨绿色,身体滑溜溜儿的,一张血盆大口生在肚子上,嘴里头的尖牙利齿少不去三百颗。 它重重地跌落在地,抽出几下没了生机。 狄云枫拔出短刀并一脚将此怪物踹下海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不少,每每太阳落山它们便会开始活跃,这些怪物对活物与十分地敏感,若是往海水里滴上一滴鲜血,方圆百里的怪物都会蜂拥而至,其癫狂程度,可怖至极! 渐渐地,日落带走最后一丝余晖,狄云枫见状赶忙钻进船舱内,不敢点灯,连呼吸都得放缓一些。从羊皮纸地图来瞧,此片海域被称之为玄海,过了它就算是挨着真武界的边儿了。 羊皮地图上对玄海的描述十分简单,直接在这片区域画了个大叉,可见其危险程度绝不止一般。 玄海的存在并不奇怪,人间与仙界、妖域都存有封界,那和真武界一定也有所隔阂。玄海便是这道隔阂,往通俗来说就是一道门槛儿,想进屋,怎么都得跨过去。 “嘎吱嘎吱……”船开始大幅摇晃起来,船外也传来各种各样的啼鸣,狄云枫轻轻地撩开窗帘,借着月色将外头的情形大致瞧清——数不尽的海兽浮出水面,似在乘凉,嬉戏打闹,它们的大小不同,动静自然也不同,船之所以会摇曳,便是那身躯如山的海兽兴风作浪! 狄云枫又恐又怒,若是那海兽不留神一屁股将自己的木船坐烂该怎么办? 他脑海中的想法才刚刚闪过,便听“哐当”一声巨响,随之天翻地覆,冰凉的海水疯狂涌入船屋。门窗被这一道猛浪打得稀巴烂…… 第三十三章 蛇蚺成蛟添四足 细碎的木屑不少扎在狄云枫身上,扎得他生疼。疼又是一件小事,更糟糕的是他流血了。 血腥味儿就像是火药的导火索,一旦点燃必定引发爆炸!果然,一滴血便让整片海域都沸腾起来,不论海兽大小皆贪婪地朝着狄云枫涌来!但佳肴仅有一道,弱小的海兽直接被大海怪掀起的巨浪挤出,而大海怪又因体型巨大拥塞在外围。 狄云枫化先挥刀走砍出一片空隙,再趁机化出一道青光结界,凭着结界不断地往海面上浮游而去。但此时溢出的血污已侵红一大片海域,海兽只增不减,个头也一个比一个大! 万兽同游之威似将整个玄海都翻转了一遍,狄云枫所化的青光结界亦如气泡,浮不上去也沉不下来,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他咬着牙,人在翻滚胃也在翻滚,透入海中那丝仅有的微光也被庞然身躯所阻挡。阴沉,黑暗,了无生机…… 0b, 能被海兽吞进腹中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他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听“咕噜咕噜……”几声!像是大口喝酒一般,霎时间,海水不再涌动翻滚,四下静得出奇,黑更黑得彻底! 这片“寂静地”落差很大,狄云枫围着裹着结界天旋地转了好一阵子久,才听“啪嗒!”一声,青光结界如玉碎般破裂,而他也重重地撞在墙上,脊骨起码是撞断了。 脊断的痛楚与腹中翻滚的呕意让他难受到极致,他反手抹了抹身后的墙壁,竟坚硬如顽石! 就算是被海兽吞进肚子里又怎会出现硬墙?莫非这海兽是石头做的? “石头也会成精?”他苦涩一笑,扶着墙艰难站起,却发现后背的脊骨正在不断滋生重组!他用神识在自己体内寻了一遍,惊起地发现起作用的竟是魏将军赠与他的那地纯金血液! 没一会儿,断裂错位的脊骨被修复摆正,腹中的呕意也消失不见。狄云枫又在手头点燃一匹火,光亮瞬时驱散黑暗,四周的一切也映入眼帘。 这里好似个古老的岩洞,四处都是耸立的珊瑚礁,洞口下流淌着一条汹涌的小河,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流向哪儿去,在小河岸边搁浅着各种模样、大小不一的海兽,海兽纵然庞大凶猛,但离去了水一样难以存活。它们有的已死去腐烂,有的则在岸边打摆子。 狄云枫想按原路返回,可越往上走则月陡峭,石壁被水常年冲刷,已变得十分光滑,根本无从落脚,无奈中他只好试试腾空术,可他脚才刚刚离地——“噗呲!”一股蛮荒的水冲竟从上游灌下! 他大惊,赶忙化出结界抵挡,这次他要娴熟得多,可正当他抵御得尚好,一记庞然大物劈头盖脸朝他砸来,这下犹如穿风之刺,结界被撞得变形,中庸之力被破,只能被卷进洪水朝下游冲去! 又是一阵猛烈的翻滚,也不知随波逐流了多久,其人已被洪流压迫得没了知觉,最终他如那些搁浅的海兽一般被冲上岸边,海水涨得肚子圆圆鼓鼓,而翻搅的呕意也前来助兴,他想吐也吐不出,此感生不如死……而就在这时,一击“嘶嘶嘶……”的吐信声从黑暗中传来! “歘歘歘!”像是蛇鳞摩擦在地面的声音,刺耳得让人抓狂! 山洞里总会栖息些毒物,蛇自然最常见,而玄海之下的蛇,必定被称之为兽,而蛇若成兽便成名为蟒,蟒再大上一些则为蚺,蚺若生四足并长角则被称作蛟。 蛟生得有脚,常腾空而行,不会吐信也绝不会爬行。这么说来此物还是一条畜生,就是不知在这奇异地能生得多大! 狄云枫沉着脸色,将呼吸抑得十分平缓,若这大蛇不来找他麻烦,那大家和气生财,若是这蛇非得纠缠,那今夜正好吃上一碗蛇羹! “嘶嘶嘶……”吐信的声音已离他越来越近,甚至那温热的信子已触碰他的脸颊! 黑暗中只能瞧见蚺眼,像鸡蛋一样大!闪着阵阵荧光,既骇人又贪婪。狄云枫冷冷地与之对视着,若是眼睛都这般大,那这条蚺蛇一口吞下他应该不成问题。但他并不惊恐,手里紧握着蝴蝶刀柄,敌不动,他也不动。 “嘶嘶嘶!”蚺蛇又吐着信子在他脸颊上挠了挠,其涎水粘稠至极,恶臭至极! “老子忍你很久了!”他大喝,拍地而起,“呛”的一声龙吟,刀光一闪!刀斩空与刀切肉的感觉完全不同,他顺势翻滚了几圈并连退十几步拉开距离,过后赶忙升起点燃一道火光驱散黑暗。 蚺蛇果真大的出奇,估摸来看起码不下十丈,腰围二十尺打底!狄云枫一道将他脑袋削去了一半,脑中的红白之物散落一地,它却并未死透,它的身子在地上搅如绳结,蚺头则边挣扎着边朝狄云枫袭来。 狄云枫对着蚺蛇打出一道不灭烈火,又以灵力助燃,没过一会儿便将蛇身烧得“噼里啪啦”皮开肉裂,同时还伴着阵阵的肉香……他见势赶忙将烈火抽散,若是将蛇肉烧焦,岂不浪费了美味佳肴? 蚺蛇的皮正好起着隔火的作用,蛇皮虽烧得焦黑,但里头的蛇肉粉粉嫩嫩,油滋滋、香喷喷引人发馋,狄云枫剃下几大块蛇肉,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作料添上,大快朵颐。 酒足肉饱后他又将蛇胆剥出——好家伙!寻常蛇胆仅仅大拇指粗细,此胆却有半个巴掌大小,实乃真正的大补之物。他张口便将蛇胆正只咽下,差点儿没给噎死,蛇胆极苦,若吃补只能打鲲吞。 蛇胆吞下后一股莫名的血气直冲脑门,若不是他身强体壮,非得血管爆裂七窍流血而亡!于是他决定顺着下游一路奔跑,也好发泄一番上了头的血气。 他将刀回鞘,正要迈开步子出发,忽而却听“吭”的一声龙吟!霎时间礁石崩塌,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难道是龙?! 第三十四章 辞海偶遇打渔船 四脚蛇并不止一条!它们似乎对火光十分地敏感,“唰唰唰……”七八条擎巨的四脚蛇绕着岩顶来追寻光亮。它们吐着信贪婪又憎恨地望着狄云枫,八条蛇个从八方的岩壁爬下,欲施加天罗地网将狄云枫困在包围下。 显然蚺蛇与这些四脚蛇属于统一种类,狄云枫紧着眉,早该知晓这些畜生是成群结队的,吃了它们族人,哪儿还能放过自己?他熄灭手中的火光改化作青光护体,趁着这八条大蛇还没围拢,撒腿便顺着下游腾空而去! )h更√n新最快◎上_c0t 四脚蛇也化八道魅影尾随在后,其爬行的速度竟比狄云枫的腾空术还要快上几分!眼见它们快要追上,无奈之下狄云枫只好纵身一跃跳进汹涌澎湃的河流里头! 四脚蛇似乎很忌惮这河水,纷纷倒悬在的岩顶止步不前。狄云枫则已放弃无谓的挣扎,鬼知晓这河流通往何处,反正他也死不了,顶多就是胃里不舒服些罢了…… 倾泻的河流越来越汹涌,河道两旁也不在有浅滩,河水又似浪淘沙般将整个岩洞中的尸体污秽全都带走。狄云枫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但最终还是抵不住水流的压力,青光消散,人也就此晕死了过去。 “咕噜咕噜……”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排斥的力量泛滥在海中,大批腐烂的海兽尸体从黑洞中排出,一瞬间海水十里变得浑浊污秽。这时,海水里又涌来一大群尺长的小海兽,它们的嘴就像是剃刀,只身掠过海水,不论是污秽尘埃还是腐尸骨肉,皆被吃食得一干二净。 于是又过一瞬间,海水变得清澈明了。 狄云枫的身体被蝴蝶刀的紫芒护住,朝着海平面缓缓上浮,待透出海平后,一抹暖暖的日光率先打在他的脸庞,随之清新的空气涌入肺叶。 “呼……咳咳……”他先深吸一口气,又禁不住干咳两声,这时蝴蝶刀便不在护主,紫芒消散后便搭在其胸前没了动静。支撑消失后他再次跌入海里,突如其来的窒息让他猛然睁开眼,呛了几口水,他才自行游上海面。 海面风平浪静,天空万里无云,一切都那么随和与自然。 “这里是哪儿?”他欲散开神识打量四周,但自身灵力像是枯竭了一般,金丹沉睡在丹田也没了动静。再尝试了几次后他摇头放弃,灵气看来暂时用不了……可无边无际的海面又拿什么去渡? 他索性仰躺在海面上,任凭身体漂浮,边等灵力恢复,边享受着日光带来的惬意。 夏季的日光将海面烧得很暖很暖,海风吹得更惹人疲乏,没一会儿他便枕着头睡在了这碧海南天之下。 “爷爷你快瞧,那里竟浮着个人!” “把船开过去看看。” “我看还是不要了,若是撞见死人了多晦气呀……” 船还是开了过来,临近的那一刻狄云枫也睁开了眼睛,见一缕麻绳丢在他面前,他顺势瞧去——两个人站在船舷上,他们背着日光所以瞧不清楚模样。 “年轻人,上来吧,今个算你运气好。”一人道,听语气是个老人。 狄云枫挑了挑眉,一觉醒来便有人来救,此乃天意不成?他抓紧绳索,不等船上人拉自己便点水跳上了船。 “哟,年轻人还有几手功夫嘛。”老人称赞道。 狄云枫这才瞧清船上的二人,一个六旬老人,一个豆蔻少女。老人面容黝黑,须发粗糙得很,神情坚毅且抖擞,袒胸露乳的模样十分洒脱。少女则十四五岁,许是常年出还吹风,皮肤稍黑,面容倒是生得俊俏可人,特别一双杏仁眼,又大又纯洁。她见狄云枫打量她,微微颔首,露出点点儿娇羞,闪至老人身后,拉着衣襟小声道:“爷爷,他万一是坏人呢……” 狄云枫抓着自己一把耷拉的胡茬儿,其模样瞧起来着实有些不堪,他苦涩道:“谢谢二位搭救,我在海上漂了有些日子了……” 那少女又扯着老人的衣襟道:“爷爷你听见了么,他准是个猎兽的亡命徒!” 老人却笑道:“亡命徒又怎么了?爷爷年轻的时候为了生计也常常出远海碰运气,没少被人搭救过。做人要懂得报恩呐。” “咱又不欠他恩情,报什么恩……”少女嘟着嘴往船屋里跑去,老人则吩咐道:“西西,记得将桌上的馒头热一热。” “知道了!” “这孩子……”老人摇头苦笑着,下船舱拿了件旧衣服给狄云枫换上。狄云枫便在甲板上换衣,老者则坐在船头,点了根旱烟,点头称赞道:“年轻人瞧起来身子羸弱,没想到浑身肌肉竟这般结实……” “中看不中用那等于白用,跑江湖的身子骨哪儿能弱?”狄云枫笑道,他瞧得出,这老人必定是个老江湖了。 老人抽了两口旱烟,笑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是该出去跑一跑江湖,呵呵……咱年轻的也将的五湖四海都给跑了个遍,但最后还是落在小户里靠打鱼为生。” 狄云枫笑道:“呵呵,这叫返璞归真,细水长流,没准儿我年迈时也会这么干呢。” 老人摇头,苦涩道:“若我真在安详晚安,也不至于和你一样跑来远海亡命咯。” 狄云枫穿好衣服,趁老人不注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两袋子酒,晃了晃并冲老人问道:“老伯可喝酒?” 老人眼里闪着光亮,却瞟了瞟船屋,犹豫了一阵才点头轻声道:“孙女不在,喝点儿喝点儿……” 狄云枫“哈哈”大笑,老江湖的若是断了酒是怎活过来的?他将酒丢一袋给老人,自己也倚在船头边赏景边饮。老人迫不及待地灌下两口,瞬时便来了精气神,他惊讶道:“这美酒出自何方?” “我自己酿的,算不上美酒,甘甜可口倒是真的。”狄云枫道。 老人敬佩地啧了啧嘴,又问道:“年轻人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 “狄云枫,西南人,渝州,白云城人士。”狄云枫如实道。 “西南……渝州?”老人大感疑惑,又低头喃语道:“西南不是异兽国度么,你怎会出生那儿?” “异兽?”狄云枫同感疑惑,但片刻后才想起此地不同,难不成是到了真武界?便套话道:“就是魏将军的故乡,老伯……你该知道魏将军吧?” 老人惊讶道:“魏将军谁人不知?真武国的守护神!我懂了我懂了!年轻人你一定是魏将军的部下,曾随他征战过西南的异兽部落对不对?” 狄云枫强压着心头的喜悦,点头道:“对的,对的,我们当兵,何处都是家!” 老人肃然起敬,赞道:“若不是你们抛头洒血阻挡异兽突袭,真武国早就危矣!你们是大英雄啊!”但随即他又问:“那你为何不留在军中呢?我听说最近北方的蛮族蠢蠢欲动,怕是又要打仗了!” “呃……”狄云枫支吾了片刻,佯装无奈道:“唉……我犯了些军规,被赶出了军中,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第三十五章 八月十四踏真武 老人并没有多问其由,反倒是狄云枫变着方地打探着此地的消息,老人是个易醉之人,半袋子酒下肚,醉意便爬上脸颊,对狄云枫也是有问必答。 据了解,此片海域被唤作“辞海”,是真武国可控的海域,尽头与玄海所对接,故此海域的边界尝尝伴有海兽出没,先前那姑娘口中的“亡命徒”称呼便是指那些在两海域之间猎捕海兽的狩猎者。 海兽属妖却不化人形,多增其体态,就好比先前狄云枫所见的四脚蛇,蚺若生四足便能进化成得更高阶,顾名思义,海域中的海兽也一样。 但能在体内孕育出内丹的海兽起码也从低阶排头,而低阶海兽常常生在海底,极少出海面走动,且低阶海兽已通灵性,若狩猎者伸手不足极容易被其反噬。 高风险就等于高回报,这些亡命徒就像是江湖中的杀手,那小姑娘说得一点儿也没错,狄云枫从十三岁开始便已算得上亡命徒。 老人的名字叫做李忠,年轻时也是跑江湖的好手,他谈起往事只觉惋惜,说自己年轻时候杀了太多人,所以遭老天惩罚。三娶三丧,至今膝下无儿无女。那叫做西西的姑娘还是他从海边儿捡回来的。 会出现在远海十有八九都是亡命徒,李忠已年过六旬,按理说不该来掺和这些年轻人干的事儿。 人拼命是为了能在乱世之中活下去,而人老了还拼命,已然是没了活路,不得不这么做----这几年来辞海的鱼像是灭种了一样,一网下去要么是几条零星小鱼,要么便是些骨头渣子。对于他们这些打鱼谋生之人来说,简直就是天灾。 老天爷不肯赏饭吃,人情也还来刁难,李忠脚下的渔船都是给村头“船老大”租借的。打不到鱼自然就没有钱交租,不仅如此那“船老大”还瞧上了西西这刚长大的嫩丫头。 “船老大”欺李忠老无力,挑起各种事情来刁难。李忠本身就老无所依,如今捡个好孙女儿又怎舍得让她嫁去恶人家?无奈之下她只能开船出远海,一是为了逃避“船老大”的刁难,再者便是来远海碰碰运气,若能打上一颗内丹,那今后的活路也有了着落。 “唉,出海已有半年之久,却未见着一只海兽的痕迹,难咯,难咯……”李忠长叹一声捧着酒袋陷入沉默。 狄云枫也替身旁这个老人感到无奈,天灾人祸一同降下,一个六旬老人与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怎扛得住这种压力?他轻声一叹,从储物袋中取出两颗黑色妖丹,这是在北疆屠杀狼妖所得。 他本想交给李忠,但下一刻却犹豫了。依稀记得几年前的夜,自己也是手把手地将妖丹赠于海生,可后来却叫海生引来的杀身之祸……血的教训让他将妖丹又放回了储物袋。 价值越高的东西就会有越多人窥探,他的腰包里还有好几颗这样的妖丹,心想等到了真武国再拿去全部换成货币,留一些自用再赠一些给李忠。 狄云枫道:“李老伯,我看咱就此返航吧,我被遣还时补偿了一大笔军饷,这些年跑江湖做买卖也存了些积蓄,拿给你暂时先救救急。” 李忠赶忙摇了摇头,拒绝道:“狄少侠你这是什么话,我怎能要你卖命的钱?” 狄云枫拍了拍李忠的肩膀道:“李老伯和我客气什么?今日你若不救我这条命我哪儿还有命去卖命?”他生怕李忠拒绝,又赶忙道:“我杀的人也不少,正做做善事抵消些恶报,我可不想和你老人家一样打一辈子光棍……” 李忠破声大笑,揽着狄云枫便朝船屋里走去:“知恩图报之士才称作真正‘侠义’,狄少侠年轻有为实在叫老朽佩服,今夜我就叫西西多煮几个菜,咱再喝几壶!” …… 所谓的“多煮几个菜”无碍乎便是清蒸鱼,红烧鱼,水煮鱼……这不由让狄云枫想起来了金鸡镇上的“全鸡盛宴”。 西西这姑娘的手艺着实不错,他也是头一次吃这真武国的海鱼,总之今夜一顿吃喝得他直呼爽快! 李忠今儿个十分高兴,这人一高兴嘛就更容易醉了,狄云枫还未喝开他就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西西则在一旁小声嘀咕着,时不时还怨恨地瞟向狄云枫,八成是在怪罪狄云枫灌醉她爷爷,而当狄云枫看她时她又赶忙低下头,一副欲见却不敢见的模样。 狄云枫笑着走出船舱,十四五岁的姑娘正是憧憬爱情的年纪,幻想与懵懂,傲慢与偏见。 他来到船头,把酒临风相邀明月,敬自己历经几年的风雨磨难。今后的征程会有多少艰难险阻?真武界中又会发生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 三月后,正值八月,明月当空越来越圆也越来越亮,狄云枫问过李忠,原来真武国也有八月十五中秋节。 八月十四夜,月已圆得似银盘,李忠故意等到夜深才将船驶入码头,并小心翼翼地叫下狄云枫与西西,还特意嘱咐三人脚步放轻,因为“船老大”就住在码头上,怕惊了他。 0 码头很小很小,仅仅用几根木桩搭一块板子,长不过十丈,宽不过两丈,高度也才刚好吃水。这样的码头只要海风起大一些便会被掀得支离破碎。 码头上还靠着两三搜渔船,李忠说这些渔船都是“船老大”的,就算是有钱也不卖,只打租借。 “那若是自己买的船呢?”狄云枫问。 李忠道:“这年头打鱼生意不景气,买船会给亏死,而就算买船了这码头也要交了租金才能用。” 原来“船老大”便是用这样的手段垄断附近村子打渔生意。 李忠所居住的村子距离码头不远,十几户人家坐落在一个小港湾内,此刻夜已深,左邻右舍都因省油而早早眠去。西西走在前头,她想家了。但她才刚进村惊得顿下脚步,她回首,冲着李忠泪流:“爷爷,我们的家呢?” 家不见了,连瓦片与房梁都给拆去,只剩下一围破旧的篱笆。 “祸不及家土!王远成这个王八羔子!”李忠气得发混,急得抄起一根木棍便要往码头跑去:“我去找他算账!” “爷爷你不能去!”西西赶忙上前拖住他:“王远成本领了得,爷爷你打不过的!” 狄云枫也皱眉将其拦下,先劝道:“李老伯你勿要冲动,人善被人欺,就算你的家没被拆走,就算你付了租金,那恶霸还是会想法设法来刁难。” 李忠力不从心,脸上的精气神消失不见,一副颓然的迟暮之态。若那恶霸真能用武力制服他又何必带着西西逃去远海呢? 第三十六章 珍宝斋内买妖丹 狄云枫暂时将李忠与西西安置在渔船上,并嘱咐他们先在海上漂流几天,待自己解决了这叫做王远成的恶霸再将他们接回来。 真武国与大燕又有何差别呢? 乱世果然无处不在,哪怕是高武的江湖也存在着剥削与欺诈。 狄云枫在码头上挑了处空地,今夜他就睡在这里。 次日清晨,码头静悄悄,近海无鱼的现状让“船老大”的生意也不景气,他的船已根本就没有人再来租用。 更新最%快jp上t0) 狄云枫冲着朝阳伸了个懒腰,今日是八月十五,也是他造访真武国的第一天,俗话说得好,开门红,万年穷,今日最好不要见红,这样才能让自己以后在真武国混得风生水起! 几月来他体内的灵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他便散开神识,先把方圆三十里内的大概瞧清楚----以码头为中心,除了左右两个村子外就再也瞧不见人烟,顺着码头往里走,二十七八里路的距离就有个镇子,因为临近神识边缘的缘故狄云枫并未能将镇子瞧仔细,但既然是开在海边的镇子,那一定与海边的买卖有联系,他正好要出手一批内丹,应该有买家乐此不彼吧? 于是他便寻着镇子的方向走去。但没走一会儿,一亮疾驰的马车便从他后头赶来: “散开!散开!不闪开撞死你!” 何其之恶的言语,大道同方还分主次不成?狄云枫偏偏不让道,迫得后头赶来的马车不得不急停下来。马夫带着斗笠,是个黝黑结实的汉子,他指着狄云枫便骂:“你他娘是哪儿来的聋子?闲获得不耐烦敢当王老大的路?!” 若真被当做聋子了那就做一回聋子,狄云枫像是没听见他的骂,大步朝前走去。 “嗤!还是个找茬儿的!”马夫撸起袖子就要下马,这时马车帘儿则被一人掀开,见一个蓄着须髯的黄脸汉子伸出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马夫指着狄云枫道:“老大,有个不知死活的聋子拦在路前,喊他让开的还不听,我现在就下去给他点颜色瞧瞧!”说完,他便要下车去,但那黄脸汉子却摇头直至道:“今日例外些,孙大人召集得紧,甭理他,绕过去。” 马夫不甘地瞪了狄云枫一眼:“算他小子走运!”便赶马绕过狄云枫,扬起几层黄土朝着前方赶去。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也顺着车辙奔去,若是急事的话,那一定少不了热闹吧?真武国会有何样的热闹? 三十里外的镇子唤作“白沙镇”,光是镇上的入口都气派得很,牌匾起码挂在三十丈高的大理石柱上!进了镇子就更不得了,两排排的房屋多由大理石建筑,莫看是石头造,却雕刻得十分地精美,且楼房最低都是三楼起,清一色的高楼大厦! 镇口正巧有人施工,帮工的工人都是八尺高的魁梧汉子,他们赤裸着上身,身上的肌肉硬如石块,他们一人就能扛起一丈方的大石头! 狄云枫叹为观止,心头想:也难怪这些大石头轻而易举就能堆积三层楼,原来真武国的劳工各个都是大力士! 镇子有好几条街,每条街都操弄着不同的生意,菜市场,酒馆,茶楼,兵器铺,赌坊,青楼……人间该有的这里都有。 这里的行人手里多多少少都带有兵器,最常见的便是大刀,长枪,方锤,双钩……用剑者却一位也瞧不见。要知道在人间绝大部分人都以用剑为荣,认为有身份的人才配用剑,而像狄云枫这类用刀的,一般都是亡命徒,江湖客,甚至还会被当成土匪……真武国恰恰相反,武器越粗狂越亮相便越受人欢迎。 狄云枫带着好奇将几条街的新鲜都瞧了个遍,最后则止步于一件名叫“珍宝斋”的门铺前。 一听这名字就该晓得里边儿是倒腾宝贝的。 狄云枫不苟言笑地走了进去,这可是他第一次做生意,还是与真武国的人做生意。无奸不商这四个字哪儿都适应。 “稀客稀客!”每个人都是稀客,店铺老板一见主顾上门,赶忙来迎接。 狄云枫先将店铺里的物件儿都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店里头从身上穿的金银宝甲,再到手头用的斧钺钩叉,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男人用的“大补丸”……在人间,管这叫做杂货铺。 “客官您中意那些物件儿?小店不论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玩儿的皆有,那些大的小的多的少的有的没的只要您想要的,天上星星我都想办法给您摘下来!” “哦?星星也能摘?”狄云枫挑眉道。 店老板拍了拍胸膛道:“十里八乡谁人不知我王老五最诚信?那位英雄豪杰不是有求必应?”他又“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补充一句道:“你只要肯给钱。” 武修连虚空都能一拳打破,摘个星星又能有多难?狄云枫笑自己都跳出井口了目光还那么短浅。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卖东西的,不知道贵店收不收内丹?” “哦?少侠有货?”王老板眼睛一亮。 狄云枫神秘道:“近半年刚出远海掏的,拼了命搞来的。老板你开个价?”说完他摊开双手,六颗晶莹剔透的墨色妖丹出现在眼前! “呀!下阶中的极品呀!”王老板瞪直了眼,口水都差点儿流了出来,他赶忙将店铺门关上半边,过后才笑道:“少侠,这玩意儿你真要出手?” 狄云枫微笑道:“换酒吃,换女人,我这人就这追求。” 王老板拍手道:“好!那咱也不买关子了!一口价,六千两银子!” 狄云枫也不知内丹的市价,边试探道:“王老板,这些可是我卖命搞来的,您这价----” 王老板未等他说完便咬着牙又道:“好!少侠也是实诚人!我再加一千两!少侠你可千万别抬了,现在市场上内丹虽少,但叫价太高也没人敢收的。我敢说这镇子上就我敢一口拿下这么多,因为我王老五有路子!” 狄云枫将妖丹尽数塞到王老板手头,咧嘴一笑:“成交!” 第三十七章 瀛洲阳门赴北滩 狄云枫捧着一大口箱子乐呵呵地走出门,没想到真武国的人也喜欢金银珠宝,且他们这儿的金银都纯得很,七千两估摸起来当人间的一万两……并不是他狄云枫没见过世面,只是初来乍到便成了小财主,嘻嘻,谁人不乐? “让开,让开!”狄云枫才出门两步便老远就听见有人在肃街。 在前头引路的是官家的车马,后边儿则跟着七八个骑马的年轻人,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得很慢却还要叫人让道。 走得快叫让道的是恶霸,而走得慢还叫让道的多半就是身份高贵。 人们自主分开两道,带着恭敬与向往,他们绝不是在畏惧官家,更像是在迎接官家后头那些骑马的年轻人。 狄云枫挤在前头一脸好奇,见众人议论纷纷,便随口一句:“街坊们,这些人都是谁呀?气派这么大?” 一人道:“年轻人是外乡来的吧?这是咱瀛洲崂山上修武的大山门‘阳门’中的弟子,是皇帝陛下专程下旨请来的能人!” “‘阳门’都出山了,那北滩一带横行的瘟疫也该有个结果了,不然还真叫人心慌慌的。” “指不定今年不产鱼也和那瘟疫有关……” “谁知道呢。” 听众人议论纷纷时,一行人也临近眼前---- 走在最前的是个魁梧汉子,后背一只狼牙棒,凶神恶煞。其次则是十来个尾随的衙役,随后便是官家老爷的马车。马车后才是一概高头大马的阳门弟子。 阳门弟子拢共有六人,四男两女,走在最前头的要稍稍老成些,二十七八岁,握着一柄刀,神情十分尖锐。后头五人则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意气风发,风华正茂。 这些人不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远超于常人,但唯一让人不喜的便是他们的态度,似乎身份高贵一定要与高冷的神情才够搭配,老成的男子稍稍好一些,那些年轻人要心高气傲得多。 狄云枫头一次见着武修,不仅没看够,还想去了解个够,但他没跟一会儿便被拦在了镇上的衙门外,等了好久也没有再靠近的机会,于是便作罢返回了白沙村。 狄云枫回村之时恰好遇见几个先前在镇口干苦力的汉子,他们都是白沙村的渔民,海里不产鱼他们只能出来靠卖力气活糊口。狄云枫又趁机问了些关于“船老大”的事,汉子们说起“船老大”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先前在管家面前领路的手持狼牙棒的恶狠汉子便是“船老大”王远成。原先孙大人还是孙员外时王远成便在其手下做打手,因心狠手辣所以很受重用,等孙员外做了县令,那一人得道鸡犬也升天,王远成讨到了权利的好处,孙大人将白沙镇的唯一码头交其打理。自那以后王远成便以“船老大”的身份垄断白沙镇所有渔业,提高船租,增加地税,甚至打来的鱼都要按他的价格去卖,村民们辛辛苦苦几个季度,到手的除了贴补家用外其他全被榨干。 倒是个该死的人。 #》正_)版w首发@f0l: 狄云枫趁着四下无人,腾空而起,李忠爷孙还在海上漂泊,那么就借着他们与船老大的矛盾为民除害! 狄云枫运用腾空术很快便瞧见大海中漂泊的渔船,李忠与西西分别站在船头,在盼在等。他化作一缕青光落下,还得意笑道:“李老伯,西西,我回来了。” 西西见狄云枫是飞天而来的,惊讶得合不拢嘴!但李忠不但不惊,反倒是沉着脸色,他将狄云枫拉进船屋,开口第一句便问道:“狄少侠是修仙之人?” 狄云枫挑眉,纳闷道:“如何?算得上半个。” 李忠轻叹一声,又问道:“狄少侠,你不是真武国人士吧?” 狄云枫这才皱眉,沉声道:“我是哪儿的人并不重要,但李老伯你该相信我是个好人。” 李忠赶忙摇头道:“狄少侠你莫要误会,我只是担心你在真武国碰壁,唉……” 原来真武国与仙魔界一向互看不顺眼,久而久之便从阶级矛盾演化成根本矛盾。真武国将修仙者视为死敌,哪怕是会一点儿灵术的,一经发现有灵修出现在真武,捕获去轻则打断手脚,重者直接索命! 狄云枫赶忙将自己腰间的储物袋揣进怀中,才感谢道:“来到什么地方就该遵守什么地方的规矩,李老伯你勿用担心,我武功也不赖,行走江湖也没什么差。” 随后他便嘱咐李忠将船开回码头。现在他腰缠万贯也不怕说话没底气,一点儿船租能有多少? 正午刚过,船缓缓靠拢码头,狄云枫正想带李忠爷孙两去交租,但才刚一下船,船老大王远成竟自己先找了上来,他身旁还随着两名打手。 “哼,李老头儿,我还以为你死在海外了。”王远成瞪目鼓腮,其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西西赶忙躲在李忠身后,李忠安抚西西,正想上前对话,但狄云枫却将他拦下并道:“交给年轻人来做,我比他还要气盛。” 狄云枫冷笑着走至王远成跟前,目不转睛与之对视了一会儿,其魄力深深打压着王远成的嚣张气焰。最终王远成偏过头,冷声问道:“小子,我认得你,今早那条拦路狗便是你吧?” “我不是狗,狗眼看人低才是狗。”狄云枫平静道。 王远成身旁两个汉子便要上,但王远成却将二人拦下,自己则用手指戳着狄云枫的胸口膛,狠道:“小子,你很有种嘛!” 狄云枫却摇头道:“应该没种,那一夜我注意得很。” “没种就不要学人做拦路狗、做出头鸟,我真的会打死你的!”王远成轻轻一搡便让狄云枫后退了十几步,他身上竟隐隐散出一道类似于灵能的气流! 狄云枫紧着眉头,已是万分肯定王远成的武修出身。他并不慌张,只是冷笑一声道:“动刀动枪多伤和气?我可不想被你打死,我是来帮李老伯他们还钱的。” “哦?”王远成上下打量狄云枫一番,麻衣布衫,全身上下也就背上的一柄刀能看,哪儿像是个有钱人?他便轻蔑道:“李老头欠我半年租金,一月十两便是六十两,地税鱼税各二十两,当然还有高额利息,七七八八拢共算起来要二百两银子。小子,我看你身上可没这么鼓的地方!” 李忠却在后头忍不住骂道:“你这丧天良的恶霸,我没要你的地何来地税?我李忠打了三十年的鱼还是头一次听说要交鱼税!你……你坐地起价,还拆我祖屋,我今日便与你拼了!” 李忠越说越偏激,西西也拦不住他,这时狄云枫却摊开双手,只见两锭金灿灿的大元宝出现在他掌心,金光曜日闪得人眼睛疼! 李忠惊得停下脚步,王远成则睁大双目,尽显贪婪本色。 狄云枫将两锭金子随手一丢便招呼过身后的李忠与西西,登上船去,头也不回地驶离了码头。 …… 三更半夜,今夜无月,八月十五竟无圆月!且夜黑风高,注定是杀人夜! 狄云枫坐在船头,用布轻轻地擦拭着手里的蝴蝶刀刃,不得不说这柄刀要比第一次接刀时要锋利得多。刀其实也和人一样,特别是这类有灵性的刀,它也会成长,杀的人越多便成长得越快。 “狄少侠。”李忠领着西西走来船头。 狄云枫并未回头,而是继续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头的蝴蝶刀。天总会黑,人总会离别,他只是轻轻一笑,自己那次离开不留下些事迹? “狄少侠,你为了我们与王远成结仇,又慷慨黄金百两,老朽实在不知如何报答,西西这姑娘虽姿色平庸,但生得乖巧懂事,不如就将这妮子许配给狄少侠,让其服饰少侠一生……” 一席话惊得狄云枫差点儿摔进海里头,他赶忙拒绝道:“我已有妻子,况且我仅将西西当做妹妹,不敢有非分之想,还请李老伯收回此话。” 西西脸上本是女儿红,可不知为何竟哭出了声:“爷爷,我不嫁!”她抹着泪跑跑进跑进船屋,李忠生怕她会出事便也赶忙跟了上去。狄云枫则摇头苦笑,十四五岁的少女,六七十岁的老人,一个思想单纯,一个心思稠密,这算不算人情世故? 他又从怀里取出两锭金元宝并搁在船头,再望一眼船屋里的爷孙,拂手刮起一阵轻风,眨眼间便消失于黑夜中,不辞而别。 …… 第三十八章 八月十五除奸恶 白沙村,码头,四更天,夜更黑,风更高。 武修不同于仙人,仙人可以不眠,但武修却必定要保持十足的精气神。狄云枫轻轻落在王远成的居室上,夜很静,静得房里鼾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王远成该睡得很死了。 狄云枫用神识先将床铺位置锁定,再由上揭开几片青瓦,借着夜光,王远成熟睡的面容可瞧得一清二楚,在王远成怀中还躺着个赤条条的女人,二人都睡得很死,想必昨夜云雨耗费了不少精力。 狄云枫取出一柄短刀,对准王远成的咽喉,力道十足,瞬发于手!“咻!”一声破空——若问飞刀有何不足,那便是这破空声坏了事! 仅在飞刀临近王远成咽喉半寸不到,其猛然睁开眼,一把拉过身旁的女人横在身前,只听“噗呲!”一声,刀嵌在女人胸口,女人瞠目,当场毙命! 以女人做盾挡刀,果真是个心狠手辣之徒! 狄云枫见一击不成赶忙闪出屋顶,可他脚才离地不到三尺,王远成已手持狼牙棒冲破屋顶,他紧眉,凌空一翻迫降在屋顶,后退十丈拉开距离。 “哼,你小子果然够种,我没去找你,你却亲自跑来送死。”王远成拍了拍肩上的灰,不穿衣才瞧其结实发达的肌肉,狄云枫与之相比起来,身子骨显得实在单薄。 此番动静叫整座宅子里的打手都醒了过来,没一会儿七八个赤裸的汉子便将狄云枫团团围困在屋顶上。 “看来你养的恶狗还不少。”狄云枫轻哼一声,蝴蝶刀缓缓出鞘,今日便杀,杀尽天下恶狗! “你们莫上,让我来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王远成大喝,光是脚下蹬力便将房梁生生踩断,其挥舞着狼牙棒,一跃三十丈,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力朝着狄云枫砸来! 狄云枫单手刀改用双手握,他就要试试武修的力量到底有多惊人! “锵!”狼牙棒与蝴蝶刀第一次碰撞,斥力掀开房屋众瓦,八根房梁尽数断裂!狄云枫扛着狼牙棒从房顶落至地上,大理石地板也被抨出了龟裂! “哦?到还有几分本事!”王远成再施力,欲用狼牙刺将狄云枫钉死! 狄云枫咬着牙,这武修的力道他是领教过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力道上取胜,他便以蝴蝶刀锋顺着狼牙刺齿痕向前后左右八方卸力,此招正是太极奥义,四两拨千斤,寸劲卸八方。 更l新√(最p快上~《0~ 力量决定战斗的快慢,技巧则决定战斗的胜利,狄云枫从来都是依靠技巧取胜的,当然他的力量也绝不会差!他见力道卸得差不多,只手松开刀柄,挥手一拳冲着王远成的面部砸去! 王远成腾出一只手作挡,但谁知的狄云枫攻出的招式竟在一瞬间变换八道,晃得他眼花缭乱!最终狄云枫一拳越过,且在临近其面容时拳瞬时化一阳指,重重地插进他的眼窝里! 眼睛还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啊!”他痛苦哀嚎,人也失去重心,狄云枫趁势收回蝴蝶刀,蓄上内力回腰一斩,本以为就此能砍下王远成的头颅,可刀刃遇其脖颈却像是砍在一根精钢上,“哐当”一声,震得他手臂发麻! “我要杀了你!”王远成痛得咆哮,浑身暴涨一道浅白真气,光是爆发的气势便将狄云枫震出三十丈开外! 狄云枫才刚站稳脚跟,一击铁拳带着狂风朝他心窝砸来,他一记空翻躲过,但还未落地便又是一击铁拳,他只好以刀抻地荡空十丈再躲一击,而此刻的王远成因惯力往前踉跄几步,正好露出天灵宝盖!他见机会到来,上手下握蝴蝶刀,蓄足全身力道并再借下落之势,妄想一刀捅他个透心凉!可刀尖却在距王远成举头三尺处被一物生生地挡在外头,仔细一瞧,那竟是一道淡白色的念气罩! “结界?”狄云枫惊呼,预感大事不妙,他想抽刀离去,但念气却将刀身吃得死死,这时,王远成仰起头,眼珠子半耷着,嘴角却露出一抹微笑,说不出的狰狞模样! “小子,你要我一只眼,我便掏光你的五脏六腑!”王远成将狄云枫整身反按在地,丢去狼牙棒并空手做鹰爪状,他竟真要掏心挖肚! 狄云枫一声长叹,这次拼武力他算是完败,关键时刻还得靠仙法来救命。就在王远成要掏他心脏之时,他周身化灵形成一道结界,并以聚灵之力将王远成抨开,随即他腾空而起飞上夜空。 “你是修仙之人!”不仅是王远成,宅子里的所有人皆失色大惊! “王远成,你的死期到了。”狄云枫睥睨着脚下的一干人,也难怪每个修仙者都如此高傲,他们总是居高临下。 “呵,仙界的杂碎也敢来真武国撒野,难不成你认为我等会怕你?”王远成大手一挥,八个打手皆持着兵器跃上屋檐。 狄云枫不敢大意,虽说低阶的武修不会飞,但他们必定有对空的法子,自己还得速战速决,否则用了灵法惊动了镇子上的那群阳门弟子,后果不堪设想。 他再往天空飞高了一些,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堆符咒,这是他头一次用仙术杀人,真实施起来倒还真有些应付不暇,地下王远成一干人却只能仰头瞧着他,武修的一概弊端便是无法腾空飞行,他们除了谩骂激将狄云枫外便再也无可奈何。 “我呸!什么狗屁修仙之人,分明就是缩头乌龟!” “小杂碎,滚下来吃爷爷一记碎骨锤!” “嘿,这飞天的搓鸟,竟不敢下来了,哈哈哈……” 一干人将真武国对仙界的偏见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反倒将谩骂狄云枫当成了调侃的乐趣。狄云枫从不是个会在意别人言论之人,况且他也不是仙界来的,他是土生土长的凡人! 在整理了老半天,狄云枫终于从一堆符咒中挑选出五张用以杀人。他先取出一道土符咒掐碎,刹时黏土从天而降倒灌在整座宅子。地下嬉笑的一干人被的这突如其来的黏土浇了个满身,而正当他们疑惑时一注水又劈头盖脸地灌下……这时王远成才觉得大事不妙,他呼喊道: “快,快散开,他要施法了!” 七八个汉子正要哄散逃窜,但天上却突然降下十几尊巨岩,瞬间封盖四周,此刻他们身陷泥浆中越动便越陷越深! 狄云枫站在天口,手里还捏着最后一张火符咒,这时王远成终于感到了死亡的恐惧,他张口求饶道:“小人一时不知天高地厚挑战仙威,恳请大仙人放过,恳请大仙人饶命……” 狄云枫摇了摇头:“下辈子多做好事吧。”说完,他掐碎火符咒,熊熊烈火从天儿降,混合着泥浆,伴随着惨叫,掺杂着罪恶,烧起来格外的振奋人心! 没一会儿火势渐熄,为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狄云枫又用御风术将整座烧焦的遗迹托起,搬运大海上空丢弃,从此以后,白沙村再无恶霸一说! …… 次日清晨,听海潮沉声低鸣,轻风窃窃私语,本以为白露未晞,却不想是夜尽时所飘起的淅沥小雨。 了去了人情世故,解决了乡村恶霸,狄云枫终于有了一颗踏上真武征途的自由心。真武路茫茫,最起码得让他找个栖息之地,等对真武国了解个大概后,再决定征途的方向。 他总是个有计划的人,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阳门应该是不错的地方,至少那里的声誉不错。 一大早,他冒着雨赶往镇子,本想说一路跟着阳门弟子赴北滩,但听消息说阳门弟子天未亮就已经出发,早已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这时雨也下得更大,他只能找家酒馆,边填肚子边等雨停。 “兄弟,大清早便喝酒,寒胃呀。”有人愁了上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心宽体胖,眼睛弯弯笑月牙,是个很喜庆的胖子。他与狄云枫同桌,问道:“兄弟,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酒馆在清早并没有多少顾客,所以诸多桌位也是空着的,这胖子会主动贴上来找他,必然是有事的。狄云枫点了点头,将酒壶推到胖子面前,开口问道:“有事?” 胖子倒了碗酒,吞下肚中才笑道:“兄弟,做不做生意?” 果真处处都有猎头在,狄云枫却摇了摇头,他现在是有钱人,谁有钱了还替人卖命? 胖子又笑道:“兄弟先别急着回答,听我把话说完再考虑不迟呀?” 狄云枫眯了眯眼,犹豫了小会儿,饶有兴趣道:“那你就说说看。” 胖子先问道:“不知兄弟昨天瞧没瞧见那些阳门弟子?” 狄云枫点了点头:“然后呢?” 胖子又道:“任务就是他们所委托,所以酬劳绝对少不了,任务量便是去北滩逛一圈,你想想,有阳门弟子护法,岂会有何危险?” 狄云枫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天赐的机会么?不过这胖子口若悬河,话中三分唬七分骗,为拉人头良心都不要了,依稀记得在黄沙镇,苟老道也说得这么轻松,但远赴北疆不到两天便遭妖怪屠得片甲不留。 那些所谓的名门弟子又怎会管你这些喽啰的生死? 胖子见狄云枫有了中意的态度,赶忙跑出最诱人的利益道:“此去二百两银子,一口价不含糊,而且是去了就给!” 钱谁都可以拿,但钱却不是谁都有命花,给再多钱又有何用?狄云枫一拍桌子,坚定道:“再三百两,我就接了这生意!” “这……兄弟你可为难我了……”胖子有些动容。 “既然是做生意,讲价很合乎常理嘛,你若不愿做,我相信还有很多人愿意。”狄云枫起身便要走,但那胖子却赶忙喊住他:“成了成了,三百两就三百两!” 第三十九章 滂沱雨染指生死 胖子不仅结去酒钱,还特地冒雨买了两把雨伞,便拉着狄云枫朝县衙门走去,生怕狄云枫给跑了。 县衙门口摆着一张案桌,桌前坐着个五十来岁的青须老者,其身旁站着两个带刀侍卫,而在衙门屋檐下还倚着两个避雨的江湖客----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汉子,一人提着扣环大刀,另一人则背着一杆精钢长枪,杀气腾腾,想必他们手头上沾过不少人的血。 狄云枫瞥了他们一眼并不觉奇怪,敢接这种活儿的人一般本事都不会太小。 “张师爷,我又找到位侠士,你赶紧地登名儿呀。”胖子还未临近衙门便高声招呼道。那张师爷也赶忙提起笔,沾了沾墨,等狄云枫走至桌前,亲切地问道:“这位侠士尊姓大名?我这好做个登记。” 狄云枫瞥了一眼桌上的名册,却并不是一张册纸那么简单,更像是一张文案,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还不如叫做卖身契。但他还是答道:“我叫狄云楓。” 张师爷一笔便将他名字勾上,并推了推一旁的印泥笑道:“少侠不妨按个手印儿?” “还要按手印?”狄云枫的挑着眉头,还真怕自己吃了亏。胖子则在一旁劝道:“少侠你放心,咱都是按流程按规矩办事,你按了手印我才会付你三百两银子。” 狄云枫将信将疑,沾了些朱砂将手印给按下,果然那胖子爽快如约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带银子,道一句:“合作愉快,这是三百两银子,少侠收好。”说完,便匆忙转身离去。 师爷也收起他那奉承的笑,将文案丢至一旁,神色中颇有些不屑,他指着衙门后头那两个江湖客道:“海生,你与他们一样在后头等着,晌午一过便有人会来接你们。” 可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阴险小人,狄云枫摇了摇头走至屋檐下,找了处空地正准备坐下,这时,那背枪的汉子冲他问道:“喂,那胖子给你算了多少酬劳?” 狄云枫掂了掂手头的钱袋问道:“三百两。如何?” 那提刀的汉子却冷笑道:“三百两你就替他们卖命?果真是个不经世面的年轻人。” 狄云枫皱眉问道:“你们也是胖子介绍来的?” 背枪汉子摇头道:“并不是,现在整个镇子上十余个猎头在招人头卖命,我们找的是价钱给的最高的,一千两。” 狄云枫当即黑下脸,若说差个一二百两也无碍,毕竟自己目的不是为了赚钱,可这一差竟少了一位数!明里暗里都说不通了吧?他隐隐含怒,正想去找那胖子评理,但提刀汉子却叫住他道:“年轻人勿要冲动,生意敲定,板儿上钉钉,就算你只拿了一两银子也得认栽。” 狄云枫转向欲去找师爷说理,背枪的汉子也笑道:“没用的,这里的猎头与衙门狼狈为奸,你少的那几百两银子,其中八成都会落入官府手中。别说我没提醒你,白字黑字,签字画押,签了文契去撒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喏,快看,又有个倒霉蛋被忽悠过来了来,还是李三那王八蛋骗来的,开的价怕是比王胖子更低吧?啧啧……” 后来的也是个年轻人,二十岁不到的年纪,一百五十两便揽下了这卖命的活儿。再后来猎头们陆陆续续又带来几人,普遍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年轻气盛,不仅要喝美酒还要睡美人儿,所以腰包里的银子往往都是最缺的。 晌午刚过,师爷也按时收了摊儿,这时天边忽然刮过一道飓风,接着便瞧见一只大鹏展翅而来,大鹏臂展起码有三十来丈,掠过屋檐瓦片都惊得发颤! 大鹏收起羽翼落在衙门前,随后一个白衣男子从其背上跃下,师爷又露出奉承的笑脸赶忙迎上去,将手头的名册全都递给白衣男子道:“白堂主,拢共六人,这是他们压的手印儿,您点点?” “不用了,当下正值稀缺人手之时,日后还请张师爷为我多留意留意,”白堂主接过册子,单单瞟了众人一眼,发现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便招呼道:“诸位随我上鹏背,即刻出发!” 仙人御舟,武人御兽,若问那种最让人快哉,毫无疑问会是后者,正如马车与骑马,车轮子跑起来虽平稳安逸,但永远也比不上脚杆子颠簸真实。 狄云枫怀着兴奋最先跃上鹏背,其余五人则见怪不怪,白堂主最后登上,随后大鹏开展双翼,轻轻振翅便拔地百丈,再听一声长啼,扶摇直上青天! 大鹏很快便钻出云层,云层上不结雨滴,甚至还能瞧见当空的明日。这时白堂主站在鹏头上,也不管众人如何,开口便招呼道:“诸位收了阳门的银子,就得替阳门办好事情,在下白秀安,此后你们就得听命于我。高酬劳必然有高危险,诸位混迹江湖也该知晓这其中的规矩,我便不这里多言,具体任务到了北滩再由我亲自于诸位下达,”说着他又取出那一本厚厚的册子又道:“接下来就让在下认一认诸位,以后也好传唤。” “狄云楓。”他第一个念的便是狄云枫的名字。狄云枫点了点头,示意自己。 “向问天。”白秀安再点。那背枪大汉沉着脸迈出一步,示意是自己。 “李雷。”那提着扣环刀的汉子摇了摇手头的刀,示意自己。 “李平安。”“祝阴山。”“温子羽。”余下三人皆有答道。 白秀安点完后收起册子,扫视六人一眼,开口道:“诸位名字我都记住了。可还有疑问?”但他话音才刚一楼下,背枪大汉向问天与扣环刀李雷竟一同跳下鹏背,妄想做逃兵? 余下四人都十分平静,更或者说是早就能预料到的事。能空手套白狼又为何要去卖命? 白秀安嘴角微微一翘,并未指使大鹏去追,见他从手头抽出向问天与李雷的名册,“刺啦”一声将名册撕毁,霎时间跳下去的二人凭空爆裂,血肉横飞…… “阳门的钱岂是这么好骗的?”白秀安不屑一笑,又冷冷地望着鹏背上余下的四人,扬着手头的名册道:“我已杀鸡儆猴,诸位勿要以身犯法。” 余下的都是些年轻人,皆被方才向问天与李雷的死所威慑,他们的生命在门派面前显得是多么渺小。狄云枫最不喜将自己的性命交由他人之手,便伸手索要道:“将名册还给我。” 白秀安却摇了摇头,安抚众人道:“诸位放心,只要你们协助阳门解决事宜,册子自会还给你们。” 李平安不服:“那你事先怎不交代这册子里的死咒?堂堂阳门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哄人不成!” 白秀安又摇头道:“张师爷在册子里将所有的条条框框、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你们自己贪婪利益又怪得了谁?”他拂袖背过身去,再道:“你们已经按了手印,生死已交于我手头,不论是官家还是私家我阳门都能做出解释。再说了,难道阳门给的酬劳少了不成?生路一条道,随你们怎么挑!” 言毕他便止住了声,任由几人吵闹也绝口不谈。众人无可奈何,斗不过只能忍气吞声接受现实。狄云枫也没有轻举妄动,他看得出,这个名叫白秀安的人很强很强。 一刻钟后大鹏冲出云端,北滩大致就在下头。一片汪洋深蓝偏黑,海湾上连一艘破船都瞧不见,零星坐落的村子残破不堪,除了悲意便是凄凉。 最#a新章节上p+w0k 瘟疫人间也有,大燕每隔几年都会爆发一场旱灾或洪涝,天灾过后则是人祸,疟疾瘟疫横行,大饥荒降临,受苦的永远都是贫民百姓。 大鹏低空飞行,最终盘旋在一处瞧起来稍微体面些的村子上空。白秀安嘱咐一句:“大家自行着陆。”便率先从鹏背上跳下。 村子说以瞧起来体面些,是因村中央有一处三层楼高的小宅子。阳门弟子皆在屋檐下等候着白秀安等人到来。 北滩的雨要比白沙镇滂沱许多,白秀安下落同时隔空一掌暂时驱散了水气,并招呼身后众人道:“大家莫要让雨淋着了,我还真怕这雨里头都带着病原呢。” 一行人落地后纷纷闪进屋檐下,这时一个如黄鹂般的少女蹦跶至白秀安面前,欣喜道:“大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盼你好久了。” 白秀安摇头苦笑道:“师傅让我带你们下山历练,目的就是锻炼你们独当一面的能力,哪儿能总盼着我?” “大师兄你都带了些什么人回来?”一个青衣男子忽然问道。 “对呀,你瞧他们落魄的模样,和屋里头的难民有何区别?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又一略胖的男子搭腔道。 狄云枫等人皆在在一旁备受指点,除了李平安与祝阴山愤愤不平之外,他和温子羽皆态度随和。干他们这一行的,莫说穿得朴素,就算气质尚佳也要遭人白眼,没人喜欢亡命徒。 “好了好了,莫做争端,以后我身后这四位便是你们的搭档,不分高低贵贱,你们要一起行动,确保解决灾祸才是关键,”白秀安说着便先朝宅子里走去,又道:“现在你们都随我进屋来,一一安排任务。” 第四十章 阳门弟子江湖人 白秀安成熟稳重,不论是召来的帮手还是门中弟子都一视同仁,在下达任务前他还让每人自我介绍一番,弘扬的是团队合作精神,即使阳门弟子争议颇大,但也没有人不听话。 林子方,除白秀安外一行人中年龄最大的弟子,二十二岁,生得十分俊俏挺拔,一身绫罗青衫,为人桀骜不驯,手持一柄纹龙长枪,跺枪立马,威风堂堂! 黄聪,先前出言不逊的小胖子,二十一岁,长相十分猥琐,脸有雀斑,奉林子方为党羽大哥,对狄云枫这些外来人十分有偏见,武器是一对精钢铁拳。 霍达,为人十分低调内敛,很高,颇瘦,自我介绍时并未吐露自己的年龄,背上背着两把骇人的鹰爪钩。 秦英兰,眉宇穿英气,妙曼铁木兰,二十岁,英气十足的女子,与狄云枫一样后背一把光是刀鞘都是分好看的绣春刀。她性格冷漠,不仅瞧不起外来人,似乎连其他同门都不太待见,唯与小师妹关系要好。 左思思,弟子中的小师妹,芳龄十八,生得娇小可人,对白秀安十分依赖,对秦英兰十分敬畏,对外来人十分好奇,腰间一堆金银铁环是她的武器。 李平安,外来四位江湖客之一,二十岁刚出头,性格洒脱自在,说自己本是青州李家的传人,家道中落才出来跑江湖为生,身后背着一根长棍,棍子用布套遮着,属传家宝之流不轻易见世。 祝阴山,二十四岁,人高马大,十五岁出来混迹江湖,杀过三十九个人,睡过数不清的女人,典型是活在当下的亡命徒,武器乃是双板斧。 温子羽,容貌妖艳如姬,很可惜却是男人,话不多,也未透露年龄,他的武器竟然是一把剑!这倒让狄云枫对他刮目相看。 等众人都自我介绍完毕后,白秀安又领着他们来到宅子后院,后院为避雨搭建了一道棚户,棚户下躺满男女老少,他们个个油头篷面双眼无神。 “他们都是北滩瘟疫中流离失所的难民,思思对他们一一排查过,索性没有染上瘟疫。”白秀安轻声叹着,又领着众人往后院的几间屋子里走去。 甚至还未临近屋子,一股难寻的枯腐气味儿扑鼻而来。各房屋的门都敞开着,里头同样睡满男女老少,一股死气萦绕在他们身旁,他们也许还活着,但命不久矣。 “房屋中隔离的都是受瘟疫感染的村民,然而还坚持活着的仅有这一部分。”白秀安长叹一声,除了摇头无奈别无他法。 “他们可还有机会救活?”狄云枫也不由惋惜道。 左思思却摇头道:“这瘟疫十分古怪,若是染上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身子会如死鱼一般腐烂,但腐烂却不会长蛆虫,也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这种病就算医治好了,那些无故坏死的地方也不长回来的。” 小胖子黄聪捂着口鼻道:“就是说这些人必死无疑咯?那大师兄你还将他们留在此处作甚?不如赶紧扔了,免得传染上我们。” 左思思斥声反驳道:“黄胖子你可真没良心,他们还没死呢!再说了,这么多尸体,正好让我用药研究,哪怕有一线生机,活过来一个人我也能顺藤摸瓜找着治病的法子。” 黄聪却撇嘴担忧道:“哎呀小师妹,你管他们死活作甚?你常与他们接触万一也染上瘟疫了咋办……” “你才会染上瘟疫,闭上你的乌鸦嘴!”左思思又呵道。 白秀安也冲黄聪斥道:“解决瘟疫并不是门中历练这么简单,更是朝廷交于阳门的重任!北滩地域广阔,辞海四通八方,若是有一点儿疏忽让瘟疫传播出去,整片海滩乃至整个瀛洲都要遭殃……这办事不利的罪责你们来抗么?” 经这一席话众人皆觉得肩上负担沉重,白秀安又是一声长叹:“我知晓以往几次下山历练你们都当乐山乐水去游玩,但这次却截然不同,说些不好听的话,也许我们当中会有人就此死去。” “大师兄,没这么严重吧……” 能在阳门修习的弟子哪个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对于“会死”这二字,谁人又不忌惮?狄云枫也皱眉望着天外的倾盆大雨,心中隐隐不详…… “所以我才花重金招贤纳士,为的就是填补人手空缺”白秀安说着,又劝抚众人道:“不过你们放心,这次任务的危险性已远超你们的执行能力,今早我已发出书信请求门中增援,在增援赶来的这几日你们便负责对北滩的十二个村子进行排查、搜寻并带回那些还留有生机之人。” “那大师兄,搜寻受害者不也会感染瘟疫么……”黄聪衡心动摇,有了打退堂鼓之意。狄云枫这时挑明了道:“我觉得我们不该去担忧是否会染上瘟疫,而是该担忧那些制造瘟疫的病原。” 狄云枫的一席话让阳门弟子的恐惧更上一层,这些阳门弟子身在富贵名门,甚至连鸡都未曾杀过,当下要他们去斩妖除魔,的确是为难他们了。 这时,一旁久不吭声的林子方提枪上前,傲视众人道:“你们若是贪图安逸又为何要上阳门修武?难道仅为光耀门楣么?既然来都来了又何惧生死?”他抱着枪又冲白秀安道:“大师兄,既然情况紧急就赶紧下达任务,谁若是敢打退堂鼓,我第一个不饶他!” 高傲是一种洒脱的精神,高傲又懦弱才是真正的伪君子。 白秀安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又从怀中取出四只口哨分别交除左思思外其余四个阳门弟子,他道:“其实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只是叫你们探查并非让你们去拼死斗争。大鹏鸟会一直盘旋于北滩上空,你们若有难便吹响这个哨子,它会及时赶来救你们,”说到这儿,他又将狄云枫等四个外来人拉拢,并对他们道:“诸位是跑江湖的老手,能活到现在想必对于杀伐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所以我要你们尽心辅助并保护阳门弟子,但千万记住,打不过必定要逃,必定要逃!”他又拍拍狄云枫的肩膀笑道:“但是你们不能往外逃,否则我会撕票的。” 狄云枫还之微笑,淡然道:“白堂主严重了,我们能不脱各位后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黄聪瞪了狄云枫一眼:“哼!就你最有自知之明。”林子方也不服道:“大师兄,这帮人除了会杀人外,既没有门派传承更没有上品武器,带着他们我也觉得会是个累赘。” 白秀安摇头笑道:“你们八人不会在一起行动,我要你们各自错开挑选,两人一组相辅相成。” 他先冲黄聪道:“黄聪,你先选,别墨迹,否则我要生气的。” 不知为何,白秀安一提及“生气”二字就让众弟子浑身哆嗦。黄聪咽了咽口水,只能老实地来到狄云枫等四人跟前,挨个儿打量了一眼,最后挑走了最强壮的祝阴山:“他瞧起来力拔山兮,我就选他了。” 白秀安点了点头,接着喊道:“霍达,到你选了。” 霍达直径走去将温子羽牵走,直言一句:“我要他。” “子方。”白秀安喊道。 “我选谁都一样,只要别拖我后腿。”林子方轻哼一声,指了指李平安。 白秀安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小兰你就——” ja更(新最快d%上cx0f “我不要他。”秦英兰还未等白秀安说完便出言打断,她不要最后剩下的狄云枫。 狄云枫虽嘴角一抽,他虽不在乎别人的言语,可这赤裸裸的嫌弃的确让人脸面没地儿搁。于是他也道:“既然这位女侠嫌弃我,那我独自行动即可。” 秦英兰瞧着狄云枫冷声道:“他的年龄与我差不多,又能授些怎样的江湖经验?” 白秀安苦涩道:“那要不给你调一调?将子安的搭档换给你?” 秦英兰一口回绝道:“我都不要!我讨厌他们这些卖命的家伙!恨之入骨!” 狄云枫沉声道:“秦女侠是不是对我们存有些偏见?” 秦英兰不再言语,轻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去。左思思呼喊着忙随上劝慰,白秀安也不好再耽搁大家的时间,趁着天还未黑详细制定起任务计划。 林子方与李平安负责东头最远的三家村子,黄聪与祝阴山负责西边儿,霍达与温子羽则负责北边儿,白秀安与左思思留在宅子里观察幸存者。 任务下达后三小组的人都刻不容缓冒雨出发,白秀安叫住狄云枫,悉心说起了秦英兰的一些往事。 原来秦英兰也是个命苦的女子,年幼时仇家买通江湖杀手,一夜之间将其满门屠尽,从那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对江湖杀手亦恨之入骨。 白秀安又拍了拍狄云枫的肩膀,嘱托道:“见你背上这把刀我便知晓你绝非等闲,那么小兰她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我收了你的银子,自然会帮你办事,只不过,”狄云枫顿了顿,伸出手索要道:“还请白堂主将我的卖身契还给我,我若是知晓自己的性命在他人手上,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太专心。” 白秀安愣了片刻,淡然一笑将契约交还给狄云枫:“我相信你。” “这玩意儿怎么解除?”狄云枫问道。 “哈哈,我又不是修仙之人,哪儿会下什么生死咒印?这些卖身契都是骗人的,不过先前那两个叛徒着实倒霉,”白秀安收起笑,变得十分严肃,他再道:“玩笑归玩笑,但实话实说,敢背叛我阳门之人,我能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死。” 狄云枫咧嘴一笑,随手将“卖身契”撕去,留一句:“再会”转身离去。 第四十一章 骤雨狂风不动峰 入夜前半个时辰,老天爷终于停下喘了口气,雨过后的乡道十分泥泞湿滑,可即使如此,还有两匹快马正一前一后地奔驰在乡间小道上,踢踏的泥水起码溅有三尺之高! 走在前头的马想甩开后边头的马,而后头的马则想跟紧前头的马。这么一场拉扯的追逐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侵夜之余晖中,一个破败的小村子出现在不远前。 小村子的到来同时也结束了这段追逐,秦英兰在村口找了处屋檐将马栓好。狄云枫则在村口三十丈外找了棵枯树将马栓好,英兰会让他保持距离,也就证明她的底线并未被戳破。 “红燕村”的规模不算小也不能算大,三十余户人家,屋舍皆用的是泥石青瓦建筑,挡雨尚可,若用来抵御大风则稍稍有些吃力。 狄云枫进村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这时麻麻小雨又从天儿降,风也开始刮得越来越大。他并没有点火,因为让秦英兰独亮于夜中才能将她瞧得更清楚。 秦英兰手里握着一块光明石,不惧风吹雨打,在夜空中像星星一样明亮。不得不说这娘们儿是真的胆大,竟趁着夜挨家挨户地搜寻排查。 “轰隆!”天空一声惊雷,麻麻小雨终于化作滂沱大雨,大风骤然刮起,卷得屋上青瓦“哗哗”作响! 秦英兰只能停下搜寻的脚步,并找了间结实房子,走进去后,“啪!”的一声将门重重掩上。这一动作仿佛似在告诉不远处的狄云枫:闲人勿扰! 狄云枫穿紧了蓑衣并拉低了斗笠,就站在秦英兰所居的房屋顶,任由雨打风吹,站如苍松一般丝毫也不动摇。他受过很多苦,甚至在黄河里洗过澡,所以这点儿风雨实在算不上什么。 “轰隆隆!”疾雷连续奔走黑夜,划过的闪电就像是天之痕,大雨如天河倾倒,狂风将砖瓦重重拖起又狠狠地摔上个稀巴烂! “咵——”房门被人打开,一抹火光先出,随后才是抻伞而出秦英兰,她瞪了一眼房顶笔直如松的狄云枫,大喊道:“你进不进来?” 狄云枫嘴角微微上扬,秦英兰可以是个高冷的姑娘,但绝不会是个坏姑娘。他摇了摇头道:“进来要遭你厌,我不打算进来。” “那你去死吧!”秦英兰咒骂一句,气冲冲地跑回屋中,可没等半个时辰她又推门走了出来,这次她的语气要稍稍客气些,冲狄云枫问道:“你真不打算进来?” “你若不认我做搭档,我是不会进来的。”狄云枫道。 “让你进屋还能耐你了不是?我就看你今夜能坚持多久!”秦英兰又摔门进屋。 两个时辰后,二更天,雨在咆哮,风在尖叫,期间秦英兰拢共出来了八次,越到后头越频繁……这次,她轻轻推开门,长叹一声走出屋子,冲房顶上的狄云枫招了招手,妥协道:“呆子,你赢了,快下来吧,我认你做搭档。” 狄云枫这才从房顶上跳下,毫不客气地走进屋中,有趁着秦英兰不注意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坛子酒,架在烤炉上温起酒来。 “你从哪儿找来的酒?”秦英兰随着烤炉坐下,狄云枫的毅力似乎已将她深深折服,其说话的语气都要温柔许多。 狄云枫随口道:“方才脚站麻了,出去活动时看见便捎回来了。” 秦英兰淡笑道:“我还以为你脚上长了钉子呢。” 酒温好,上等飘香,盈满了整间屋子。秦英兰却快狄云枫取下酒坛,她正要抱着坛子饮酒,狄云枫却一把将酒坛子夺过,摇头道:“这玩意儿你可不能喝。” “为什么?”秦英兰绣眉微蹙。 狄云枫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至少有一方喝不得酒。” “温过的酒哪儿还有什么度数?当茶水喝罢了。”秦英兰又抢过酒坛,一举吞下几大口,如此豪饮之势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瞧便是善饮之人! “好美妙的酒,狄少侠你是哪儿的人?”她将酒坛归还,不贪杯。 “似乎每个人喝了酒都会问我是哪儿的人,”狄云枫小酌一口温酒,淡然道:“天涯浪子,四海为家。” “那你也总有个出生地不是?”秦英兰道。 狄云枫笑傲道:“在红尘中出生,我乃天降之子。” “切,还以为你是个稳重之人,没想到也这儿轻浮。” 正版;首发0''s “你与我相识不到半日,你怎么知晓我的为人?” “我猜的。” “猜是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一种想法,特别是你这种才和我相处了半日不到的猜,毫无根据,毫无意义。” 秦英兰轻轻一叹:“其余三人都不选你,我还以为你最差劲儿,没想到你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狄云枫摆了摆手道:“有大智慧的人不会替人卖命。” “哦?你不是来替阳门卖命,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她狡黠地望着狄云枫。 好聪明的女人! 狄云枫目光暂避,捧着酒坛往一旁挪了挪,这女人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秦英兰却大笑道:“哈哈,果真是个有趣的人。罢了,不与你打趣,咱们还是来讨论讨论接下来的计划,你别忘记咱们已经深入险地了。” 狄云枫道:“我不过是个辅助之人,决策权在你,一切悉听尊便。” “好,那我便说说我的看法,”秦英兰顿了顿才讲道:“南边有三个村子,我们所在红燕村,再往上走则是白石村,最后则是南阳村,其中南阳村最大,起码两百户人家,白石村最小,十几户小口,所以说我们主要的经历还是放在南阳村。至于救人,实在是一件渺茫的事情,我方才有在红燕村里寻过几乎人家,里头都空荡荡的,连死亡的痕迹都未留下。” 狄云枫抿了抿嘴,分析道:“据我所知,在沿海地区人若无故横死,不得留在家中,必须安置祠堂请和尚超度法事,所以——” “和尚?超度法事?”秦英兰一头雾水地望着狄云枫。狄云枫挑了挑眉,才想起此处是真武国,他赶忙改口道:“呃,以前我一个朋友和我说的,他家就住在海边……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明日我们可以去村里的祠堂看一看。” 秦英兰边凑近狄云枫脸庞边狐疑道:“狄少侠如此冷静的一个人怎会经一个莫名的问题焦得慌慌张张?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秦女侠若是非要逼问,我看我还是去外头淋雨得好……”狄云枫的欲起身,秦英兰“噗呲”一笑将他喊住:“狄少侠真是个可爱的人——好吧,明日就依你所言,咱们去祠堂看看!” 第四十二章 人鱼相脖颈生腮 "l最新h章g节)y上+,0s 当地的风俗果然和人间一样,不仅祠堂要修在北边,还得用青石板铺地,白灰刷墙的,祭司只能烧黄纸点白烛。祠堂一般设有两个堂口,一是专门用来停放尸体的善堂,另外则是用来供奉先祖的香堂。 香堂在左,守堂人在右,而摆在最正气也是最大的地段儿便是善堂的位置所在。 狄云枫入堂前早已用神识将这里边儿的情况大致扫了一遍,神识只能洞察世间有灵力流动之物,并没有透视穿墙的本领,否则……狄云枫瞥了一眼身旁的秦英兰,否则这些姑娘岂不是穿再多都一丝不挂了? “狄少侠,你作何表情?”秦英兰凝眉,被狄云枫这赤裸裸的眼神瞧得十分不自在。狄云枫这才惊声收回神识,干咳了两声率先走进祠堂内,并道:“晨曦破晓,可以进去了。” 秦英兰赶紧随上却问:“为何天亮了才能进这种地方?” 狄云枫道:“因为这里头都放着横死之人,半夜三更后至鸡鸣破晓前阴气最重,天亮之后阳气大过阴气,方可进去。” “那如果在子夜是来这种地方会怎么样?会不会撞见……鬼?”秦英兰似乎对神鬼之流十分敏感,才踏进祠堂她便浑身打了个冷颤。 狄云枫道:“鬼么?我长这么大,睡过不知多少乱葬岗,除了偶尔阴风鬼火外,还真少见到过。不过常年来这种阴气逼人的地方,会折寿的。” 秦英兰下意识地躲在狄云枫身后,继续追问道:“乱葬岗是什么?也是你老家那边的习俗么?” 狄云枫挑了挑眉,难道真武国就没有乱葬岗?他道:“乱葬岗,顾名思义乱葬的坟岗,譬如这些横死的村民,若是无人领取送终,要么一把火烧了,要么就丢入乱葬岗刨个坑埋了。当然,若是寻常百姓,平时心善,死后就会有善堂接纳,添一口木棺入土为安。乱葬岗里头大多数都葬得那些犯法被砍头的死刑犯。” “你们老家到底在哪儿……为何犯了死罪却是用砍头的?”秦英兰不解道。 狄云枫纳闷道:“怎么?难道你们这边儿犯了死罪不砍头的么?” 秦英兰道:“我们这儿倘若修为达到天脉之后,只要头不被破坏都能缓慢生长回来,所以法律不让砍头,死刑犯都是挫骨扬灰的。” “挫骨扬灰……”狄云枫倒吸一口亮起,看来这真武国的律法是相当之严厉啊。 “狄少侠,你再给我讲讲你们老家的奇闻异事,我听得好欢喜!”秦英兰兴奋道。狄云枫却轻叹:“秦女侠难道我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喏,善堂就在前头,我们该进去看看。” 村子再穷也会将善堂修得最大最好,毕竟先祖为敬,死者为尊。善堂就在前头不远,还未临近便能问道一股腐烂的恶臭味。里头必定是有尸体的,且还不少。 “算了吧,我看我们还是别进去了,里头一定一片狼藉。”秦英兰劝道。 “既然来都来了,再怎么也要进去看看不是么?”狄云枫朝善堂走去,这里天儿没有活物也就没什么危险。秦英兰则抱肩留在原地,厌恶道:“这里头太臭了,进去一遭要被染上一身臭气,我可不去。” “那你就在外头等着,若是有事就大声喊我。”狄云枫嘱咐道。 “是你在里头小心些,若有事就大声喊我才对。”秦英兰反驳道。 “没差!”狄云枫说着,一脚将善堂们踹开,一股如死鱼腐烂般的滔天恶气扑面而来,熏得人眼睛水儿直流,他憋着气在门口停了一小会儿,待里头通了风他才皱眉踏进善堂里。 善堂里没几口棺材,多是用白布裹尸整齐地排放在地面,数点一番有六十三具尸体。狄云枫抽出蝴蝶刀,随意找了具尸体拨开白布,漏出那如咸鱼般干瘪的躯体,他又用刀拨开尸体肚膛,一股粘稠如的油膏般的腥秽从刀口溢出,他迟疑了片刻,蹲下身子忍着恶臭竟只手伸入尸体胸膛,在用力一扯“哗啦啦……”一股溜儿地将五脏六腑都被拽了出来…… “狄云枫,你在干什么?……呕!”秦英兰才进门便瞧见这般污秽的场景,禁不住在门口大肆干呕起来。 “这些尸体的内脏都连到一块儿去了。”狄云枫道。为考证,他又连续扒开三具尸体,掏出的内脏皆为漆黑粘稠且一体相连。他这才甩了甩手上的腥秽道:“我先前在玄海行船时,每至日落后都会有海兽自主跳上我的船,划开它们的肚膛,其内脏也如这些尸体般相连粘稠,就连臭味也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是被海兽所感染的?”秦英兰忍着呕意上前问道。 狄云枫又用刀随意割开一具尸体的喉咙,可见喉咙的软骨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类腥红色的气鼓鼓的东西,像是鱼鳃? 狄云枫又分析道:“根据这几年辞海鱼类消减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大海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污染。” “白沙镇,三角村皆是沿海地区,他们哪儿的渔业也不景气,那为何只有北滩村名遭受瘟疫?”秦英兰问道。 狄云枫道:“是有什么污秽的东西跑上了北滩,从而导致瘟疫爆发。若真是应了我的猜测,那东西应该就是白堂主口中所说的瘟疫之源。” 秦英兰惊慌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禀告大师兄,以我等的能力又怎对付得了那些瘟疫之源?” “不急不急,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是否真正存在瘟疫之源还待考察,也许我们可以直奔南阳村看一看,那里的灾祸最大,应该还有人活着,而只要有人活着,瘟疫之源应该也会逗留。”狄云枫说完便又挑了一具完整的尸体,抗在肩上走出善堂。秦英兰惊呼:“你扛着这污秽东西作甚?他可是受瘟疫的尸体!” “你放心好了,这瘟疫不会通过死尸传播的。”走出善堂后,狄云枫又从香堂找来了些灯油,尽数洒在的善堂门窗,最后一把火将整善堂化为灰烬。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无法入土为安,那便火葬升天! 第四十三章 入水潜鱼勿饮血 “狄云枫,我们不是要去南阳村么?你怎么往北方走?”秦英兰跟在后头却不敢靠近狄云枫,她捂着口鼻又道:“还有,你扛着这恶臭之物到底要做什么?” 狄云枫道:“我记得来时经过一个水塘,就离红燕村不远,你在忍忍,我们就快到了。” “你去水塘做什么?”秦英兰不解道。 y首发…d0{u “如果我猜的没错,把这些感染瘟疫的尸体放进水里,它们应该能活过来。”狄云枫言语中有七八分自信,秦英兰却仿佛听到个惊世骇俗的大笑话,她哭笑不得道:“你脑子没糊涂吧?它们都死得发烂了。” “可是他们长了腮,也许会变成鱼。”狄云枫道。 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小水塘前,狄云枫拨去裹尸布并将尸体抛入塘中,尸体落入水中,沉寂了片刻便浮出水面,丝毫也没有活过来的迹象。 观其结果,秦英兰细声取笑道:“事实证明,人就是人,鱼就是鱼,人绝不可能会——”还未等她说完狄云枫突然嘘声道:“嘘……别说话话,快看!” “咕噜咕噜……”尸体旁正不断地鼓动着气泡,尸体的双臂亦如鱼鳍般细微地刨动着,双脚并拢作鱼尾状左右摇摆着,由缓至快,泛起一阵阵水花儿——最后!尸体竟一头栽进水中消失不见! 秦英兰惊得合不拢嘴:“这……这怎么可能……” 狄云枫则皱着眉头道:“看来我猜测得一点儿也没错,这并非是一种瘟疫,而是一种能改变人体构造的寄生虫,它们将人体当做宿主。” “是有人故意种下的么?”秦英兰问道。 狄云枫摇头道:“应该不是,寄生虫将宿主的器官变得和鱼一样,鱼若是离开水只会枯竭而亡,故这些受感染的村民会散发出和死鱼一样的臭味。种下这种寄生虫,毫无意义。” “那这些村民在水中活过来,是算鱼还是算人?” “半鱼半人。” “它们会不会很危险?” “试试看。” 狄云枫拽过的秦英兰的玉手,张嘴便在其手指上咬破一道小口,再用力地挤出一滴血滴入池塘内——血滴甚至还未滴入水塘尸鱼便寻着血腥味儿钻出水面! 它张着大口,牙齿生的如锯齿般尖锐锋利。秦英兰惊呼正欲拔刀痛宰,却听“呛!”的一声,狄云枫快她一步出刀!刀光一闪,尸鱼被一分为削断在空中! 秦英兰惊魂未定,直顾喘着粗气,狄云枫则悉心地撕下她身上一溜儿纱布,边替她包扎伤口边道:“这些东西对血十分铭感,我若猜得不错,‘瘟疫之源’会被引上北滩也是出于血腥的味道。” “我才不管它凶不凶猛,倒是你,为何刚刚要咬破我的手指!”秦英兰抽回玉手,睁大眼睛要向狄云枫讨个说法! 女人若是执拗起一件事,就算马上世界末日了她也不会去在乎。 狄云枫伸出他满是刀茧的双手,苦涩道:“我手上全是老茧,咬不开。” “那你为何不用刀割开?”秦英兰不饶道。 “我刀上涂了毒的。” “那你也可以向我借刀,我身上七八把小刀,吹毛断发。” “我血里有毒,它不会上钩的。” “你血有毒,那你口水也有毒,你咬破我的手指,我岂非也中了毒?” “……” “你分明就是怕疼!” “……” “你真不是个男人!” “……” …… 昨日狂风暴雨,今日阳光明媚,大雨洗涤过的北滩变得焕然一新。 南阳村有自己的码头也有自己的集市,就连入村的道路也是用碎花石打平的,它是北滩以南最繁华的村镇,闻说瀛洲一半的水产都出自于这里,渔业十分发达。 狄云枫与秦英兰抵达南阳渡口时已过晌午。渡口码头上尽是归港的渔船,这些年渔业不景气,渔船也慢慢淡出了用途。 “狄云枫,你再给我讲讲那画皮的故事呗……”秦英兰拗着狄云枫道。 “还讲?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狄云枫抚着自己干瘪的肚子,若是不用灵力填肚饿,他就得和凡人一样饿肚子。 秦英兰疑惑道:“你什么修为?竟才一两天就饿肚子了?” 修为?修仙有分金丹元神,修武划分等级也不奇怪。不过这种东西应该是常识,魏将军送的那本古籍上也没有介绍。他随口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夜美人今夜睡!咱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俗人哪儿去在乎那些?” 秦英兰稍稍一惊:“难道江湖人士就不注重修为的么?那你们怎知晓敌我差距?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真怀疑你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狄云枫撇了撇嘴,巧言道:“我与你的修为大致差不多,甚至还可能比你高一些。” 秦英兰当即反驳道:“不可能!你这么容易肚子饿,怎么可能与我人脉的修为旗鼓相当?”她顿了顿,又道:“人脉一品方可一月不食,人脉二品可三月不食,若到了人脉三品,一年不吃喝也不会有事!” 狄云枫暗道,原来这就是武修研习的生理周期,果然和修仙有所不同。修仙管这叫做辟谷,完全以灵力填充饥饿,再加上修仙之人修身养性,一般灵力不枯萎永远不吃喝都行。 他便问:“那秦女侠修为如何?” 秦英兰傲然道:“我已修到人脉一品圆满,若此次任务完成,回去领奖一瓶筋骨丹,可立马直上二品!” 狄云枫则抱拳谦虚道:“那在下的确要比秦女侠高那么一点点,在下恰好前几日刚刚冲破人脉二品!” “不可能!你无门无派,又没有丹药丹药辅助,凭自己的悟性怎可能这么年轻就冲破人脉二品!”秦英兰的好强性子体现得淋漓尽致,她一把握住背上的刀,冲着狄云枫叫嚣道:“谁知道你的修为真假,不如我们两来切磋切磋如何?” “呃……这……”狄云枫犹豫不定,说实在他还真不一定是这娘们儿的对手。 “怎么?不敢接招了?我便看你是吹牛!”秦英兰轻哼道。 “不是……只是这几日我……我——” “呼咻!”凭空飞来一只箭羽直射秦英兰! “小心!”狄云枫赶忙拽过秦英兰,他正要绽放神识探查敌人,却又见三只箭羽袭面而来! “呛!”秦英兰猛然出刀,看准飞羽线路一刀刃断!她急忙道:“快走,我们中埋伏了!” “先去渔船上暂避!”狄云枫先将秦英兰甩上一艘渔船,自己再挡下几只飞箭后一踏马背跟了上去。 第四十四章 秦女侠的玲珑心 “你躲进船舱去,莫躲进船屋!”狄云枫边挡着飞箭边护送秦英兰退至舱口,秦英兰妄言却被其一把搡进船舱,而他自己则留在加班上抵御着漫天袭来的箭羽! “你疯了,快下来!”秦英兰在船舱内呼喊着,但话音才落狄云枫竟将舱门重重掩上!狄云枫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风”符咒,一把掐碎,大风骤起,风云变色,卷浪千层形如一道水墙将箭雨一口吞没! 他赶忙散开神识一探究竟——神识中间码头以左,一冲天灯塔中潜藏了三十余箭士! 是人!是活人! “狄云枫,你——”秦英兰一道劈开舱门,出来便要问罪,但狄云枫却扯着嗓子呐喊道:“诸位老乡,我们是阳门弟子!”他这一嗓子可透遍整道港湾,那群人一定听得见,但回应他的却又是几弩飞箭。 秦英兰大惊,拽起狄云枫的脚便将他脱下船舱,呵斥道:“你呈什么能?你不要命了?!” “唰唰唰……”箭雨将船舱都给射成了马蜂窝,若是射在人身上,再是精钢铁骨也得给射个大窟窿! “这些人是听不懂话怎的?”狄云枫愤恨道。 秦英兰以真气结界,将狄云枫与自己呵护其中,为保险起见又连退至角落。待箭雨收了些她才冲着狄云枫斥责道:“我真怀疑你是如何活至今日的,这些大村子里都有自己护村民兵,各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就算我等名门子弟去了也得按规矩打声招呼,哪儿像你这样喊两嗓子就完事儿的?” 狄云枫沉默无言,心里暗暗记下这一规矩。秦英兰以为他羞愧得无言,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再多摆脸色,毕竟狄云枫也曾救过自己,便轻叹道:“罢了,说你脑子聪明却往往不通事理,你且等着,我用我阳门的法子去通晓他们。”说完,她从怀里取出一只纸鸢,摸索着打开船舱,探手放出纸鸢。 纸鸢遇空振翅,悠悠寻着灯塔飞去。 不一会儿,弩箭消失之淡然,秦英兰这才拉着狄云枫走出船舱,他们才上甲板,边见着码头上站着七八个身背弩箭的精壮汉子,站在最前头的汉子更有青龙纹臂,身材魁梧高大,如鹰的眼睛,狮鼻方口! “狄云枫,待会儿见着那男人说话客气点儿,此人修为起码在人脉三品,该是这些民兵的队长了。”秦英兰扯着狄云枫轻声道。 狄云枫对那汉子打量一番,瞧其表情似乎并不欢迎他这两个外来者,便沉稳一声“嗯”算是应了话。 “二位都是阳门弟子?”汉子向前三步,算是相迎,说起阳门他言语中是带有尊敬的。但说完“阳门弟子”四字后表情十分坚硬,而在打量完狄云枫与秦英兰的修为后便沉下了脸色。 “在下秦英兰,师傅为南桥苑洪秀珍,”秦英兰先自报家门,再拉过狄云枫又介绍道:“这位叫狄云枫,是此次特意请来的江湖帮手,最后还从腰间取下一块青色“阳”字令牌递给那汉子道:“这是阳门认证的令牌,首领可查。” 首领瞥了一眼令牌,却未接过令牌,只是问道:“阳门就来了你们两位?” 秦英兰也看出了首领的顾忌心思,便道:“阳门来了六位弟子,由景堂堂主白秀安领队,本以下山历练为目的,谁知深入险地后才知晓事态严重,白堂主昨日一早便传信阳门,五日之内阳门即会出动高层前来应援,我们的任务只是来各村调查并收集情报,以好制做应对事态的方针。” 一席话既消去了汉子心中的顾虑又体现了自身行动必不可少的价值,秦英兰的口才着实让人佩服。汉子也点了点头,招呼着:“二位请随我来吧,”边自顾转身离去,边走还边对南阳村的情况粗略地介绍了一番。 汉子唤作张雄,乃南阳村护卫队首领,周围几个小村子瘟疫事变后他不乏先见之明,深感大事不妙,便组织护卫队欲将村民疏散。可人意始终不如意,村民未感大难领头死活都不肯搬走。 瘟疫蔓延的速度很快,从三月初发现第一例瘟疫患者再到六月中旬,仅仅三月不到,整个北滩皆陷之其中!南阳村民这才晓得大水淹颈,极度恐慌之下村子里发生了暴动,张雄为了不让瘟疫继续蔓延,便在村口码头设下关卡,不放一人出村! 灯塔内有三十七名民兵以及二十来位村民,村民乃第一批撤出小镇的村民,大多数为民兵的家属,他们精神涣散,活着却像是死了。阳门弟子的到来多少给了他们些希望,纷纷凑上来问外头的情况如何了。秦英兰只能巧言回答:“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控中……” 这时,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递过来两个干瘪的粉面粑粑,叹道:“两位侠客别嫌弃,我们也没有别的食物招待二位了……” 狄云枫饿了,两个粑粑都接过,不客气地啃食这,秦英兰则观周身惨状,叹之又叹,她不禁问张雄:“张首领,全村子五六百人,就只幸存你们了么?你可有再进村子搜寻过?” 张雄面色凝重,眉宇间道不尽的悲哀之色,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每隔半月都会组织民兵进村搜查一次,但每次进村走不到两里路都被无奈逼回。我民兵队本有七十余位弟兄,现在只剩三十七人,那四十几人便是死在了搜寻中,”说到这儿,他偏头瞧着秦英兰,郑重劝道:“先前秦女侠说要来探查南阳村的情况,我并不主张,但也不会去阻挠,不过我要告诉你,现在南阳村里有怪物。” “怪物!”秦英兰惊呼,狄云枫也皱起眉头,问道:“怎样的怪物?” 张雄道:“形如人鱼,高不过三尺,行动十分敏捷,口头还能喷出致命的毒物,凡是吸食者便会感染瘟疫!” 秦英兰瞧着狄云枫沉声道:“狄云枫你猜得果然没错,瘟疫之源果然藏在南阳村里。” 狄云枫又问张雄:“据张首领几次勘察的经验,那怪物的数量有如何?” 张雄回忆道:“我们进村勘察过三次,每一次数量都在增加。且还不止一类,有的甚至已达到妖兽阶段,一阶我曾见过一两回,二阶不确定却也不肯定没有,”说到这儿,他无奈一叹:“以二位的修为即便能进南阳村也走不长久,所以我奉劝二位就此作罢,待阳门高层到来后再做定夺。” 秦英兰绣眉微蹙,稍有片刻思绪后拉着狄云枫往塔顶上走去,边问道:“狄云枫,你怎么看?” 狄云枫正干啃着粑粑,一脸无畏道:“你怎么看,我就怎么干,我听你的。” 秦英兰担忧道:“一阶妖兽来个十只八只的也不在话下,怕就怕在有二阶妖兽存在。二阶妖兽无论手段,妖术,乃至心智都大幅度提升,若真遇上了,以我二人合力也只能对付个勉强。” 她担忧更重,不由咬着轻咬着柔唇,终于肯露出那一丝柔弱的女儿态。一身英气的姑娘若变得柔情似水,反差之美,沉鱼落雁。她见狄云枫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掐着他的手臂急切道:“哎呀,你快出个招儿啊,大师兄请你来又不是让你做打手的,你的江湖经验呢?生死之事哪儿能勉强!” 狄云枫叫秦英兰掐得龇牙咧嘴,真武国女人的力道可真不容小觑!他拍开秦英兰的手,抿嘴分析道:“既然来都来了,也无空手而归之理,想要全面调查南阳村不太现实,不如就近瞧瞧,捕上一只会喷毒物的‘瘟疫之源’拿回去交差,这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没准儿白堂主还多赏我几百两银子嘞。” 秦英兰却哼道:“哼!江湖人果真改不了贪财的本质!” 狄云枫耸了耸肩道:“我贪财,也不偷不抢不骗,况且这钱是我拿命换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觉得你们该尊重我们这些江湖人,而不是刻意看低我们。” 不知不觉,二人已爬上塔顶,这座灯塔从渔业不兴那日开始便失去了光明,独留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大钟。 a;0$e 秋日暖阳,海风送波澜,潮浪漫沙滩,偶尔鸥鸟点缀下一抹忧郁的白,除了这些固景外就再也找不出其他装饰这天地的东西了。 秦英兰静静地倚在墙沿,望着远方屋舍俨然的南阳村,思绪万千。狄云枫就站在他身后不远,若他有着李世仁风流不羁的性格,应该走上去从身后搂住这女子的细腰,在其耳边说一些情话,她若是脸红了,那她八成就是你的了。但他并不风流,即使可以学,风流并不难学。 秦英兰悠悠一叹:“若是南阳村会出现妖兽,师兄弟们也难免会碰上。我们还好,幸遇有先见之明的张首领,若是他们不好,误入了怪物险地,我真怕他们会出个意外……” 再有英气的女人都是感性的,表面冷漠坚强的女人其实心思最琉璃。 第四十五章 南阳村万妖夜行 狄云枫背靠着墙沿,淡然道:“生死不过一条命,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天。” “阎王是什么?”秦英兰好奇道。 狄云枫道:“我们老家那边的神话故事里的人物,是掌管人生死的人物,闻说他手头有一本册子名叫‘生死簿’人们生辰与死期都在这册簿子上记载着,死后的人就会在册子上除名。” “世上还有人能左右他人的生死?!”秦英兰为止震惊道。 狄云枫浅声一笑:“我都说了那是神话里的人物,不过这世上很多人都想成为神话里的人物,从而主宰别人的生死,于是他们开始修仙,修武,修妖,修鬼……”说到这儿,他又瞧着秦英兰道:“当然,对于你来说,修行是为了报仇。” 秦英兰回首时眼中已闪烁着敬畏的光芒,她瞧着狄云枫,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狄云枫则又道:“当然光让自己变强还远远不够,你还得学会利用慧眼看世界,学会拿捏自身的情感,磨练明辨是非的能力,锻炼生存下去意志,”他边说着边往塔下走去,待走至梯口却又补充道:“我说得这一席话不过是我老家那边儿的生存经验,若不受用,一笑了之便是。” 秦英兰若觉得此话是耳旁风也不会愣得出神,她赶忙追上狄云枫,征求道:“狄云枫,如果你有时间,能带我去你老家那边看一看吗?” 狄云枫顿下脚步,忽而一种难以理解的情愫涌入脑海中:为何自己费尽心思来到真武国,而真武国度的人却向往凡间的生活?仅仅是因为兴趣么? 他点了点头,承诺道:“好,有空就带你去看一看所谓的正道沧桑。” “嘻嘻……”秦英兰咧嘴一笑,小嘴弯成了月牙。她从高冷转变至柔情,再到此时露出童真。 一个女人若不喜欢你她总会很高冷,而当她开始喜欢你之时则会为你变得柔情似水,当她完完全全爱上你之时,她便会像个小女孩子一般在你肩膀上哭泣,在你怀中撒娇。 有的男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让女人转变这三种态度,可狄云枫却只用了两日,他若是个风流的男人,应当会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于一身。 午时三刻,是阳气最浓郁之时,若要进村去此时最佳,狄云枫将背上的蝴蝶刀该改作手持,与秦英兰一同站在村口前,正当他们欲进村之时,一声“且慢”喊住了他们的步子。 张雄手持一柄大关刀从后头赶来:“我也随你们一起去!” 秦英兰瞧了一眼狄云枫,狄云枫点了点头:“张首领肯来自然最好,出发吧。” 狄云枫在前头引路,秦英兰在左,张雄在右,三人以三角阵型向前推进,行路半个时辰后并未发现一丝动静。 张雄这时却纳闷道:“狄少侠,你先前可曾到过南阳村来?若不然你怎会对南阳村的各村道,邑店这般熟悉?” 狄云枫挑了挑眉收回神识,整座南阳村尽在其掌握中,还怕迷路不成?神识中村里幸存者有三十七人,奇怪的是却并非发现海兽的踪迹,难不成这些海兽都有隐匿生机的法子?亦或者说它们本就是死物? 秦英兰也质问道:“狄云枫,你究竟会不会带路?走了半天连丝妖气也未闻见。” 这声问候恰好解了狄云枫的难言之隐,他故作无奈,叹道:“进屋搜寻太危险,在街上瞎转便显得漫无目的,我也没办法,谁叫此地步步惊心?”说着,他又将看向张雄,深意问道:“按理说南阳村的路该张首领来引,可张首领至进村开始便一言不发,仍由在下带路瞎转,是有何目的呢?” 张雄皱眉,言语隐隐含怒:“什么叫做‘有何目的’!你们要察我便亲自陪你们来察!难不成还认为我张雄会坑害你们么?!” 狄云枫则冷声道:“我们不仅要来察,还要来捕捉瘟疫之源!张首领可还愿意陪?” “你们疯了!”张雄呵斥道! 狄云枫冷哼道:“我们若不疯,这瘟疫就无法休止,张首领若不愿分享情报那我也不强求,不逼你,”说完,他就要拉着秦英兰离去,但张雄却又唤一声:“且慢!”并闪身将二位拦下,他咬着牙拱手赔礼道:“我本以为二位执意探察村子是为了完成任务好回去交差,却没想到二位竟有如此大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对不住!” “张首领言重了,”秦英兰赶忙将张雄扶起,又叹道:“可四周的情况张首领也瞧见,瘟疫横生,百姓流离失所,不仅仅是南阳村,甚至整个北滩都已沦陷为死地,若是在由瘟疫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张雄深吸一口气,望着日渐西斜的太阳,缓缓道:“每当夜幕降临,明月当空之时,那些海兽便会出来搜捕幸存的村民,越往南走,海兽的数量便会越多,等阶也会越来越高……” “南方?”狄云枫顺势一望,夕阳之下正有一处八层高的楼阁矗立于村子中央,它与灯塔比肩傲视着整片北滩。近日正值八月中秋前后,月亮又大又圆,月之精华必然浓郁至极,海兽通灵性,一定会站在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吸收日月精气…… “狄云枫,听张首领说怪物只有明月当空时才会尽数出动,可黑夜容易混淆视听,对我们的行动也有一定限制,你怎么看?”秦英兰一言一行无不对狄云枫产生依赖。 “怎么?秦女侠怕了?”狄云枫眯了眯眼睛道。 秦英兰挺起那对比馒头大不了多少的胸脯,自豪道:“你可把我乐到了,本女侠怎么怕这些龌蹉的东西?” “那便留下,静静等待入夜升明月。”狄云枫说着,他瞥了一眼身旁犹豫不觉得张雄,轻声道:“张首领,不强求。” 张雄却羞愧道:“狄少侠,秦女侠,并非我张雄贪生怕死,只是钟楼里还有一帮兄弟,我——”狄云枫还未等他说完,便轻吐“责任”二字将其打断,不错,每个人的责任不同,若凭道义强行相谋一路,绝非明智之举。 张雄拱手作揖,道一句“二位保重”便提刀追逐夕阳离去。 涨潮了,起风了,天就要黑了。 狄云枫又散开神识,这一次除感知活人外,一些从黑暗中复苏的东西也渐渐出现在视线之中,且那些东西正在不断地朝着村中央的八角高楼聚拢而去。 “狄云枫,你是不是能看见什么?”秦英兰用手在狄云枫眼前晃了几下道。 狄云枫则抬起手,遥指村中八角楼,只道:“你看。” 八角楼下众妖夜行,夕阳的余晖每收一点儿,它们便踩着夜的影子往楼上攀爬一些…… 秦英兰已惊得合不拢嘴,赶忙扯着狄云枫去追寻夕阳的脚步,并焦急:“光我看有什么用,夕阳的余晖就快要消失了,你怎么看?你怎么应对?” “光明已到了它退却的时候,夜至,我们跑不掉的。”狄云枫反将秦英兰拽住,一记清空跃至屋顶,匍匐隐匿下并嘘声道:“小心,它们要出来了。” 秦英兰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睁得齐大! 黑暗带走最后一丝余晖,明月上星空,圆如银盘亮如火,日落之精华,月升之精气,浩瀚星河之魄力,三者同天而盛,怎不叫妖陶醉? “沙沙沙……”一头头半人高的海兽从各大屋舍中钻出,身上湿漉漉,身体臭烘烘,霎时间一股子鱼腥味儿熏得人直顾作呕。 狄云枫捏着自己的鼻子,这股味道他再熟悉不过,尤其是在四脚蛇所居的地下溶洞内,闻上一丝儿气息胃里便翻江倒海般难受。 “你怎么了?”秦英兰细声问道。 “我闻不惯这味道。”狄云枫憋得心头慌慌,但这时一个小香囊塞到他鼻息前,此香绝然,天下第一无二,并不是那种浓郁的香,是清新的,是独特的,能迫使鼻子也挑剔的! 秦英兰扬起下巴,柔唇似抹了油膏,亮过三分月色,她轻声道:“女儿家的香囊可从不外借的,等这罡腥味儿过去后就得还给我。” 狄云枫下一刻便将香囊塞回秦英兰手里,并简单明了道:“收好,行动了,抓单!” 海兽从四面八方朝着八角楼爬去,狄云枫看准一只落单,从腰间取下一柄飞刀,运足力道脱手而出!刀很快便将那落单的海兽钉死在地上,狄云枫又等到其余海兽走远才随秦英兰翻下屋檐去。 xc0j@ 不走近瞧还无法发现,这海兽竟生了一张人的面孔!眼睛鼻子嘴巴……人脸上的五官它尽有!狄云枫紧着眉头,一种不祥萦绕心头,秦英兰却忽然惊呼道:“狄云枫你快瞧,它的眼睛竟在晃动!” 海兽的眼睛只有两颗血淋淋眼球,与其说它在晃动,不如说它正在打量着狄云枫与秦英兰,可飞刀的的确确已将它钉死在地上……“叽叽叽!”海兽竟张嘴发出三生厉笑,瞬时让人汗毛竖起,随后其光滑的肉体不断膨胀,一道道乌黑色污水从其表皮溢出,恶臭滔天! “快散开,它要爆!” 第四十六章 来煮一锅死鱼汤 “轰隆!”一声脆响,像是压榨爆米花儿的声音,只可惜老机器爆出的是米花儿,它爆出的则是一块块令人作呕的烂肉腐水。 秦英兰将狄云枫护在身后,自己则化出一道气罩抵挡污秽扩散,她悔恨,刚要到手的目标就这么消亡,又得花费精力去重新捕捉,谈何容易? “暂避片刻,这怪物体内的黑血便是引发瘟疫的病因,小心莫要吸食了!”狄云枫暗劲儿唤来一阵轻风,很快便将弥漫的血雾吹散,可当血雾消逝后,四下却传来连绵不绝的“沙沙沙……”声响! 乍得一看,竟是一头头折返而来的海兽! 秦英兰脸色铁青,头一次面对妖兽便有如此多的数量,她握刀都有些发颤。狄云枫冷静地拔出蝴蝶刀,边往后退边用神识寻找着离去的路。 “狄云枫,怎……怎么办?”秦英兰颤声道。 狄云枫道:“若不幸陷入重围,当先使自己冷静,再以最快的时间寻找脱身的出口,若出口被堵死便寻找突破口,最脆弱同时也是最有把握突破的突破口!”他又问道:“现在出口已叫海兽堵死行不通,你尝试着找找突破口在哪儿?” “我找不着!别浪费时间了!你自己找!”秦英兰急得眼角已有了泪花儿,她本以为自己是个杀伐果敢之人,可一旦遇见真正的杀戮,却连刀都提不稳! 狄云枫轻叹一声,举着蝴蝶刀指向东西南三方道:“寻找最佳突破口,首先要快速分析局势,我所指着的东西南三方想皆有绿眼海兽,数品阶妖兽,而北方则不见品阶妖兽,故突破口就在北方!”言毕,他挥刀斩出一道气流,霎时间北方众兽皆被一分为二! 刀斩兽身所引爆的血气让其余海兽热血沸腾,皆拼命贪婪地涌向两个大活人! 秦英兰咬紧牙关,运用所习的“闪刀”之术瞬息便将退北的道路清扫,手中刀砍在兽身上,那种撕裂和嗜血感让她越杀越有感觉,渐渐她就已适应屠杀的快感! 狄云枫深怕其杀气攻心,拽过她便往北方一处小土丘退去,边道:“若遇敌众我寡之时,不要一味抵抗,双拳难敌四手你该懂得。若被人咬住不放,首要任务便是占据制高点,以易守难攻的地势与敌人周旋!” 海兽依靠身体爬行本就十分吃力,一旦遇见陡坡速度则更缓,狄云枫与秦英兰背靠背,各以刀斩阻挡攀爬的海兽,但海兽数量庞大,没一会儿它们的尸体已堆积有半山高,其余海兽借助“尸梯”攀爬得更加疯狂,一时间二人已有了应付不暇之势。 “狄云枫,现在我们真的已是孤立无援,又该怎么办?”秦英兰焦急道。 狄云枫则绕过山头,以一人之力边替秦英兰分担杀戮,边道:“谁说我们孤立无援?白堂主临走时不是给了你一口哨子么?” 秦英兰眼前一亮:“咦!我差点忘了还有这一杀手锏!”她赶忙从腰间扯下口哨,憋足劲儿含在口头张吹——“咕咕咕!”哨声尖锐得刺破整个黑夜! 下一刻,大风起兮云飞扬,一展雄翅下青天!大鹏鸟俯冲直下,振翅而来的飓风将不少枯树房屋连根拔起! “狄云枫,我们该走了!”秦英兰呼喊着一跃上鹏背。 海兽见猎物要逃,愈加疯狂地涌入山丘,狄云枫四面迎敌陷入被动,他喊道:“秦女侠你先走,我自己再找机会脱身!” “你说什么傻话?要走一起走!”秦英兰说着便要从鹏背上跳下,这时,一阵似暴雨梨花的弩箭呼啸而来! “狄少侠,秦女侠,我们来帮你们了!”张雄带着三十余位民兵及时赶到,他们的到来吸引并转移了大批海兽的进攻,弩箭也延缓了海兽攀爬的速度! 狄云枫终于能喘下一口气,他蓄起全身内力瞬然一斩,一刀便将整个山坡削去大半!山石滚落的刹那他腾空而起,秦英兰也伸出手欲将他拽上,可就在二人双手仅差一寸之时——“唰!”的一声,一根“肉鞭”勒住狄云枫的腰,凭然将其拽下空中! “狄云枫!”秦英兰嘶声惊呼,一种内心空空的失去感麻痹全身! 更{l新最快%上x''%0 狄云枫也瞠目地望着秦英兰,形势来得太突然,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落入海兽堆中,接着一股极为浓郁的紫色毒气骤然迸发,片刻之后整片区域似入幻境般,既神秘又致命! “秦女侠快走!那是瘟疫赌气!”远方的张雄呼喊着已带着民兵赶忙往后撤去。秦英兰半咬柔唇半泣泪,忽而她心里一横,握紧手里的刀:“狄云枫我来救你了!”她欲往矣,但大鹏鸟却身子一抖将其摊至背中央,随即重翅一展,风起间已出现在天边的那头。 “狄云枫!”秦英兰凄厉的呐喊荡漾在夜空…… …… 紫色浓雾中亮着一双淡红色的眸子,它似如王者般,前进时众海兽都要为其让道。它地鸣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将雾气尽数吞进肚中,待雾境消失后,明亮的月光重归大地——月光下,有八尺高怪物,人身立足,一只手长一只手短,头似鱼,双眼呈淡红色,鼻子仅有两个孔,嘴无唇,獠牙清晰可见。 这就是一个未进化完全的丑八怪! 丑八怪来到堆积成山的海兽尸堆前,用爪子疯狂地刨弄起碎尸,它能感知得到,狄云枫就埋在下边儿。但它并未刨动多久,尸堆下隐隐泛起一道斥力,成山的尸堆有了松动的迹象——“嘭!”一声爆裂炸得尸体血肉横飞! 狄云枫泛着青芒从尸堆中腾空而起,手里的蝴蝶刀紫芒大作,形如杀神般冷冷地望着那丑八怪,轻哼道:“哼,我还没去找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丑八怪震惊,显然不知狄云枫竟是修仙之人,它张口吐出一阵浓雾妄想在朦胧中作战,但雾出不过片刻,狄云枫掐碎一道“风”符咒,大风卷起紫雾冲天而去,片刻间连同一些喽啰海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丑八怪惊骇,但红眸中显然无恐,它脚跟扎地,一口气深呼迫使身体膨胀百倍,再听其大喝一声,张开大口竟吐出一波惊涛骇浪! 凭空生水,已为妖术之流,它果然是一只二阶海兽! 大水滔天,形如海啸一般将大半个南阳村都淹没其中,丑八怪与众海兽纷纷钻入水中,它们本就属于海洋,在水里的速度与力量得到了飞跃的提升,此刻正如食人之鱼一般聚集在狄云枫脚下,贪婪地挑衅着! 狄云枫眯了眯眼,将青光结界三倍化,持着蝴蝶刀如一只箭羽般钻入水中,神识下那二阶海兽无处遁逃,可一干喽啰却自行组成一道肉墙拦住他的去路,任由怎杀也杀不尽,反之还越来越多…… 先前与秦英兰屠了不少,张雄也用箭弩射死不少,南阳村的海兽怎可能还有这么多? 狄云枫被肉墙堵得进退不是,结界也整整缩小了一圈,无奈之下他只能被迫钻出水面,之后再看整片水域,吃惊不小! “鱼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水面被它们挤得翻涌滚滚。原来那二阶海兽将此地化作水域,目的就是为了让感染唯一的“鱼人”苏醒! 好妙的一个法子! 但狄云枫却有更妙的法子! “老子来煮一锅死鱼汤!” 他取出十张“土”符咒一齐掐碎,土壁拔地而起将海兽所存在的水域圈入其中,又取出十丈“金”符咒掐碎,八方玄铁从天而降,宛如一口大铁锅将妖兽连水舀起并支架于土壁之上!他玩味一笑,又在锅底变出一堆木材,随即大火引燃,再加以大风助燃……一个简易的火灶浑然天成! 大火的熬煮下水很快便沸腾翻滚,未成阶的海兽早在水开之前便被烫死,十来只一阶妖兽相形坚持着,若大火再煮一会儿应该也能熟。倒是那二阶妖兽仍在水里生龙活虎的,它时不时露出水面恶狠狠地望着狄云枫,心里不知打着怎样的算盘。 狄云枫捂着口鼻坐在土壁上,开水煮腐尸的味道实在太丑,他冷冷地望着水里游荡的二阶海兽,轻哼道:“做不成水煮鱼,我还能清蒸,红烧,干煸……今日老子吃定你了!” 小半个时辰不到,铁锅被烧得通红,水也被蒸发得所剩无几,二阶妖兽终于矜持不住,它一口将锅里的开水吞尽,又吐出一道紫色毒雾,趁迷乱之时撞开土壁往大海的方向逃去,可他尚未跑出几步,狄云枫则化作一道青光拦在了他面前。 “绕……饶命……”它竟的开口求饶,即使话语生涩难听。 狄云枫颇有惊讶,它不懂妖怪的进化论,但这丑八怪连嘴皮子都没有,说起话来真叫人头皮发麻! 他摇了摇头,道一句:“不饶。”随即蝴蝶刀出手,紫芒一闪而过,瞬杀之! 他走至海兽跟前,将其脑颅内的妖丹掏了出来,妖丹非黑,呈褐色,成品应该比先前售卖的低阶妖丹要好上一些。起码值个一千五百两吧? 他咧嘴一笑,将妖丹收入储物袋,又扛起海兽尸身,把这玩意儿拿回去交差,没准儿白堂主还另外加赏钱嘞? …… 第四十七章 真英雄凯旋而归 半夜三更,宅子静得出奇,但灯火却敞亮着,客堂中央烧起了一堆火,祝阴山与黄聪分别躺在火堆旁,脸色苍白,毫无生机。李平安与林子方端坐在不远处烤火,他们头手皆缠有绷带,也受伤不轻。白秀安站在尸体前黯然神伤,眼中一半是悲哀一半是愧疚。 温子羽与霍达的抱着肩倚在门口,霍达望着温子羽,温子羽则望着天上的明月。 “你从月亮升起便一直看到现在,不觉得无聊么?”霍达许是见夜太静,打趣道。 “你从我看月亮起便一直看着我,你不觉得无聊?”温子羽瞥了霍达一眼反问道。 “我在猜你在想什么,所以并不无聊。” “我在看月亮,没什么好猜的。” “你将月亮看在眼里,我将你看在眼里,间接地我也将月亮看在眼里。我也在看月亮。” 温子羽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弯弯卷卷,眸子里装满了璀璨的星河,鼻子很巧,嘴巴很小,脸很白,人很美。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你做搭档?”霍达又问道。 “因为你有断袖之癖。”温子羽厌恶道。 霍达嘴角微翘:“看来你还知道自己生得美丽动人。” “荒唐!”温子羽闭上眼,不认也不驳。 “看来——”霍达才刚吐出两个字,左思思便从宅子跑紧忙跑来,并焦急道:“大师兄,秦师姐他回来了!” 温子羽睁开眼将思思拦在门口,问道:“一个人回来还是两个人回来?” “一个人。”思思道。温子羽眼中略有些遗憾,撤开手放她离去,但这时霍达却伸手又将她拦下,紧眉道:“是活着回来的还是死了回来的?” 思思一把推开霍达,气骂道:“你是猪啊,死了怎么回来!” 话语间,鹏鸟掠过宅子上空,秦英兰从天而降,左思思一见她毫发无损,赶忙飞身一个满怀欢喜道:“秦师姐你可吓死我了!去了这么久,我们都商量着明早去寻你呢!” 秦英兰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朝客堂内走去。 “狄云枫死了?”温子羽睁开眼,只手拦住了秦英兰的去路。 “死了。”秦英兰看似无情,内心却已在哭泣,她抬头瞧了一眼屋中死伤的几人,心如刀绞般疼痛,她对白秀安道:“大师兄,我累了,明日再向你汇报。”言毕,她转身踉跄离去。 “秦师姐……”左思思随上去搀扶并送她回房。 霍达不屑一笑:“我本意为那个刀客是个厉害的角色,没想到却这么不中用——”他话音才刚一落下,秦英兰的刀便已横在他的脖颈之间! “你要做什么?!”霍达惊大了瞳孔。 秦英兰一字一句道:“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不许你污蔑他!” 霍达亲“嗤”一声:“为了替一个江湖死侍正名,你还能杀我这个同门师兄不成?!”言毕,他挥起铁拳毫不犹豫地朝着秦英兰砸去,这时温子羽骤然出剑,以剑锋之势压制住霍达的铁拳,寒声道:“即使江湖人为死侍,请你也给予起码的尊重!” “够了!”白秀安一声呵斥,仅以一掌之力将相持不下的三方纷纷震开,“都何时了还在窝里斗,还嫌麻烦事不够多么!” 温子羽则一声“切”,转头离去:“替你们卖命还要遭人白眼,这种买卖不做也罢。”李平安也从屋内走出,沉着脸色瞥了秦英兰一眼,冷声道:“救你们这些名门弟子,我真替狄老弟感到不值!”说完,便随着温子羽一同离去。 但二人才走至门口,便听——“咵”的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狄云枫扛着尸体矗立门口,月色下他的模样就像是个凯旋而归的战神! “你果然没死。”温子羽咧嘴笑道。 “我不仅没死,我还带回了些重要的情报,这玩意儿值多少赏钱?”狄云枫将海兽的尸体丢至白秀安面前,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瞧得出来,这是一具二阶海兽的尸体! 林子方惊得没了傲气,他吃惊道:“怎么可能……你一个江湖人士怎可能杀得了二阶海兽!” 左思思却哼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少拿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位大哥哥平时内敛,单从他舍身救我秦师姐这件事来看,就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狄云枫则捧着刀倚靠在墙上,静静地望着白秀安道:“这妖兽的内丹我收下了,如果你想知道这尸体上的信息还得格外收钱。” .%看u正、、版l章}节/上y0z 白秀安满意笑道:“钱并不是问题,但我并不想知道信息——我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听我的?”狄云枫问,却又摇了摇头:“我一个江湖人你应该不愿意听我的。” 白秀安环指一众阳门弟子道:“在阳门高层到来前,不仅是我,他们一样会对你言听计从。” 最不服的还要属林子方,他咬着牙却不敢反驳白秀安的话。狄云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笑了笑,摆手道:“我这人天生不是当官儿的命,阳门弟子我不敢指使,不过白堂主应当与我心照不宣。” 白秀安道:“悉听尊便。” “明早用大鹏鸟带我一起去趟远海,相信瘟疫灾祸的原因很快就能浮出水面。”话了之后,狄云枫也再无多言,几步轻功踏着青瓦离开了宅子。 狄云枫挑了处干净的屋顶,悠然坐下,取出小酒细品慢酌,瞌睡他便不奢侈了,静静地在此等待日出吧。 “咻!”一个人影落下,毫不客气地坐在狄云枫身旁,夺过他的酒“咕噜咕噜”灌下几大口,这酒并没有用火温煮,女人喝,易醉。 秦英兰脸上果然泛起了一阵女儿娇,她将酒袋塞还给狄云枫,直言道:“你的实力起码有人脉三品,你老家一定不是你老家,是你所成长磨练的地方,我想你肯定是某个被迫害的世家子弟,近几十年来本就有很多大世家无故灭门,就譬如我家。若真是如此,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又相识……” 酒劲儿上头后秦英兰的话滔滔不绝,她将自己从小的遭遇,乃至如何上得阳门,甚至阳门中窥探她美色的几位长辈名字都说了出来,甚至对空大骂:“什么狗屁瀛洲第一大山门,里头不是色欲滔天的老匹夫便是利欲熏心之徒,讲什么道德,不就是权贵之所么,该要遭天谴,该要遭天谴!” 狄云枫静静地倾听着秦英兰的苦水,这些肮脏的事情他五岁之时就已深深了解,八岁前便全部通晓,十岁后便能察颜观人,十三岁大彻大悟后他开始为了自己而活,开始做起杀人的勾当。 不论是在人间,或是真武,乃至以后要前往的仙界,大山门永远都是升华阶级权贵的地方,真正修习之人太少,真正能出头的人屈指可数。 秦英兰愤怒过后又轻轻地靠在狄云枫肩上,悲哀道:“狄云枫你不知道,就那黄聪,他死有余辜!他少年时就已祸害了好几家姑娘,他爹乃京城大官,凭着关系将他送上阳门,终日在门内拈花惹草,杀了人却过得逍遥自在……” 狄云枫欠了欠身子,但他每矮上一些秦英兰便随上一些,他知晓这是一种不该有的情愫,至少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之间。他狠下心想遏制住这份萌发的感情,但还未开口一阵细微的鼾声传入耳中……她睡着了。 秦英兰“嘤咛”一声倒在狄云枫怀中,搂着他的腰紧贴在他胸膛,这个避风的港湾十分恬静,足以让她今夜睡得香甜。 狄云枫不忍打扰美人美梦,他轻声一叹,苦涩一笑,说起来这是第二个女人主动入怀,难道我一个登徒浪子就有这么大的魅力不成? 狄云枫抚了抚自己的脸,想想他上一次照镜子还是在人间江南,路过西湖洗脸时不经意照的。容貌倒说得过去,气质却赶不上富家公子哥,举止并不文明风雅,性格更不温不火,以往妓女口中都不会嫁的那个穷光蛋为何能惹两个绝色美人投怀送抱?(你们觉得这是主角光环吗?哈哈,塑造的狄云枫本身就这么有魅力。) 他从怀中取出那块“青月令”,举在鼻尖轻轻一嗅,一种念想突发奇想:若是她瞧了自己抱着别的女人会不会吃醋?还是她……早已经忘了我? “我可不能让她移情别恋了!”他又将令牌塞入怀中,跨越仙武魔,不修长生只修缘。 没一会儿,晨曦终于从海平线破晓,有美人,又有美景,再配上一壶美酒!也许世上真的没有比这还美妙的事情了。 但美好总会遭人嫉妒,遭老天爷嫉妒也不一定——“呼咻!”一阵大风吹得青瓦颤颤,一席巨大的身影遮住了天边的晨曦,白秀安站在大鹏鸟背,似笑非笑地瞧着屋顶上依偎的二人,轻声问道:“是患难见真情,还是酒后乱性?会不会打搅你们了?” 狄云枫苦笑,秦英兰也被大风惊醒,她揉了揉眼,人醒酒也醒的才不多,她见自己依偎着男人,双颊红过朝阳,道一声“讨厌!”便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有美人投怀送抱,我总不能谢绝好意不是?”狄云枫一个鲤鱼打挺从屋檐站起,再脚尖轻点青瓦,跃上大鹏鸟背,指着远方的海平线豪迈道:“走吧,追逐朝阳” 第四十八章 鲲之大不知千里 海天相连,真阳出海,狄云枫不容错过这番机缘,于是盘膝坐在鸟背上,静心吐纳起日出的精气。 白秀安在一旁瞧了他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狄少侠,你这是在做什么?” “吐纳气息。”狄云枫平性道。 “你修武又不修仙为吐纳气息有什么用?”白秀安疑惑道。 狄云枫摇头道:“我修的是道,武道,仙道,妖道,鬼道都是道,吐纳日月精气,讲究道法自然,不论是六道何修皆有帮助。” 白秀安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模样坐下,闭上眼静静地感受起晨曦之光,但他没坚持一会儿便坐不住睁开眼,望着身旁自然平静的狄云枫问道:“为何我感受不到你口中所说的晨曦精气?” 狄云枫悄然睁开眼,满怀憧憬地望着已爬出海面的红日道:“自然精气哪儿有那么容易感受得出?就是我也感受不到。” “白搭。”白秀安站起,觉得索然无味。狄云枫却笑着问他道:“白堂主方才闭上眼时,感受的温度是从凉到暖,那是因为朝阳慢慢重现所散发的光和热。精气感受不到,时间所变迁从而产生的温热你却能感受得明白。道有万千,岁月的变迁亦是道。” 白秀安听完一席话,木讷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后狄云枫也已站起身,他指着朝阳道:“朝阳所带来的希望同样也是道!” “受教了!”白秀安抱拳相礼!后又疑问:“狄少侠能有如此感悟,不知先前师从何人?哪门哪派?” 狄云枫轻叹:“为何你们都要问我的门派背景,我是一个自由人难道说不通么?” 白秀安笑道:“门派这个东西就好比招牌,挂在身上没坏处。” “是么?”狄云枫将神识探入储物袋中,在魏将军的遗书中还夹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当时他并未在意,此刻说起招牌……依稀记得是有一块成色十分普通的木质令牌。他取出,亮相在白秀安面前,试问道:“如何,这个算不算身份?!” “这……这……这……这……这是……是……是——将令!”白秀安吓得险些摔下鹏背! “将令?也就是虎符咯?是不是持有此物一挥手便可号令百万雄狮?”狄云枫假意持着令牌挥了挥,他可没有当将军的本事,拿来把玩一番也碍事,反正魏将军已经驾鹤西去。 白秀安吃惊道:“狄少侠,你……你与我说实话,你这块将令是在哪儿搞的?” 狄云枫将令牌收回,打消了这一玩笑,他解释道:“将令这种东西我怎可能有?只是咱们行走江湖,多令在手,遇事也好脱身不是?我这腰包里头还有圣上玉玺你看不看?” 白秀安抹去额间的汗珠,不论这个解释是否合理他都只能去相信这令牌是假的……魏将军,那是将脖子扭个百八十转都无法仰望之人,他的亲令怎可能流落世间呢? 狄云枫见白秀安“惊魂未定”,便又圆谎道:“好了,我与你实话实说,我先前在魏将军麾下当了个小前锋,后因伤濒死而被勒令退军,这才在江湖里厮混谋生。” 这个背景横竖都说得通,白秀安恍然道:“怪不得狄少侠本领这么好,原来以前是吃官家饭的,能在魏将军麾下做前锋官,必定是千万人吾往矣的勇士!” “嗤,一样是送命的活儿,只不过一个是为了国家,一个是为了自己。” 白秀安也悠悠一叹:“真武国就没有太平过,北方狼族蠢蠢欲动,战事将起咯。” 狄云枫皱着眉,佯装不知情,问道:“我听说魏将军好像已不在军中,若群龙无首,事态该如何?” 白秀安摇头道:“魏将军不知归期暂且不提,整个真武国的兵甲都不充足,若战争真的来临,全国各地都要招兵买马,”说着,他又瞧着狄云枫道:“特别是像你我这类年轻力壮的男人,倘若不从,哼……” 狄云枫挑眉道:“也就是说……抓壮丁?” 白秀安道:“并没有这个说法,只是朝廷若要统战兵卒,则会按各大山门的规模下达指令,譬如阳门这类山门,门中必须填名百人,且还必须是人脉二品以上的门客。” “也就是说林子方,霍达这些弟子将来都要被抓去征兵?”狄云枫问。 白秀安摇头笑道:“哪儿轮得到他们这些公子哥?阳门中早就制定有应付名单,都是些没有世家背景的弟子,若是名额不够,便花重金召集你们这些江湖客冒名顶替,倘若实在不行,耍些肮脏的手段也能应付。” 狄云枫渐渐开始佩服起白秀安,他能与自己一个江湖人畅所欲言,定是君子之流。 “事后我有个要求,不知白堂主答不答应。”狄云枫忽然道。 “怎么?”白秀安问道。 “白堂主举荐我入阳门如何?”狄云枫道。 白秀安眯了眯眼睛,稠密了几番心思,展颜道:“可以是可以,你是想飞黄腾达还是想潜龙在渊?” 狄云枫道:“潜龙在渊,低调行事,不干预山门琐事,却能按时领些俸禄,清净,自然,无人相扰,当然最终要的是,不能被抓去充军。” 白秀安抚了抚下巴,思绪了片刻才道:“听你这么说,阳门后山还缺个守山人,十分合适你。” 狄云枫咧嘴笑道:“白堂主竟这么爽快就答应我,难道你不怕我捅出什么篓子来?” 白秀安耸了耸肩:“阳门本就是个巨大的篓子,你想捅都没地方捅,再说了,你若帮忙解决瘟疫灾祸,此乃大功一件,记下了。” 狄云枫道:“瘟疫还未解决呢,谈记功为时尚早了些。” 白秀安枕着鹏鸟的羽毛安逸躺下,他道:“玄海路程并不近,以大鹏鸟的速度也要飞上个把时辰,就趁着这段空暇你给我好好讲讲你对此次瘟疫的见解。” 狄云枫丢给白秀安一坛酒,与之边饮边谈。 不难发现,南阳村内的海兽与玄海中的饕餮大致相同,似鱼,有腮,滑溜溜儿,淌黑血,器官相连,腥臭无比……若正常海兽定不是这个个模样,所以得出结论——这些海兽通过某种东西产生了异变! 辞海渔业不兴,十有八九与之异变有所关联,而正因渔业不兴,渔民没了活路,便驾着渔船赴远海“淘金”,而恰巧异变的海兽极为嗜血,生人归航也将海兽引进了内海,再经过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海兽最终爬上了岸,瘟疫就此降临人间! “狄少侠的意思是说,只要找出海水感染的原因便能切断灾祸的输送?”白秀安恍然大悟道。 狄云枫点头道:“我先前赴远海‘淘金’之时,曾不幸被卷入海中一处‘溶洞’,那洞里的腐烂的海兽乌七八糟,气味与形态与感染瘟疫的海兽颇为相像,就是不知那里头与水源的感染是否存在着关联。” 白秀安也点头道:“狄少侠分析得没错,会感染海水的东西只有一种,那便是海兽,而会将整片海域都感染的且只有一种海兽——鲲!” “鲲?”狄云枫倍感疑惑,他还是头一次听此生物。 白秀安道:“北海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鲲若游动,海水上下千里成道壑,它若翻滚必起惊涛骇浪!因为鲲太过巨大,又存活悠久,所以它体内久成石壁,就像是天然溶洞一般。” dc{h首发◇j0 狄云枫算是明了,自己在玄海被鲲吞进肚子里,又在辞海被拉了出来……他又问:“那这鲲岂不是祸害之物么?” 白秀安摇头道:“鲲本游荡在玄海之中,以各类海兽为食,但鲲侵吞万物,难免会吞噬些无法消化之物,再加之其体内的尸体堆积,腐烂到无法清理,一些外来的生物种族便寄生其体内。‘寄生虫’吸食鲲的血肉,残害它的生命,久而久之鲲便会转化为尸。” “尸鲲?”狄云枫惊奇,“经你这么一说,我被鲲吞进腹中后,不幸遇见一些外来的四脚蛇,想必它们便是鲲转尸鲲的祸因。再后来我为了躲避它们的追捕跳入湍流之中,最后与那些腐烂污秽一齐被派放到辞海之中。那些污秽很讨鱼儿的喜欢,片刻间便被吃得一干二净。” “那没错了,尸鲲在玄海吃吞噬万物,万物尸体在其体内被四脚蛇转变成带有瘟疫的粪便,最后粪便被排泄到辞海,辞海的鱼儿吃食了它的粪便产生变异,致使整片辞海的渔业不兴,而感染的海兽也变得嗜血,渔民来远海打鱼,不小心带回了瘟疫……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狄云枫却道:“分析上是毫无瑕疵,但我叫你出远海的目的就是为了亲自考证说法,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去探一探咱们脚底下的尸鲲?” 白秀安轻轻地抚着大鹏鸟柔软的毛发,傲然道:“与鲲其名的上古庞然大物,正好是我们身下的大鹏鸟!” 狄云枫稍稍一惊:“哦?这鹏鸟虽大,但比之方圆千里的鲲来说,有点儿小。” 白秀安道:“大鹏鸟乃鹏的后裔,大小自然无法比拟。古语有运:‘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由此可见鲲才是鹏鸟的先祖……我相信即使大鹏鸟与他祖宗隔了好几十代,但认一认应该不算难事儿。” 第四十九章 故人知己在他乡 “狄少侠,我们准备入水了!”白秀安只手搭在狄云枫肩膀,霎时一股念气环绕周身,比之秦英兰的护罩要精纯得多得多! 大鹏鸟一声长鸣钻入海底,莫看它为飞鸟,水遁之术丝毫也不必遁空来得慢。 海底很深,大鹏鸟全力下潜了一刻钟也并未见底,海水中早已不见光明,即使隔着念气结界也能感到一股压迫感,越深则就越强烈! 狄云枫捂着自己的心脏,无形的压力甚至迫使心脏跳动生生延缓了一半! “狄少侠你坚持会儿,我们就快到了。”白秀安将念气罩撑得更大,看他模样竟一点儿未收深海压力的影响。 usx首》发#d0 这就是武修么? “不知白堂主的修为的已到达怎样的一个高度了?”狄云枫问道。 “我?生脉三品了,一些原因渡不了衰劫,所以只能在原地踏步了。”白秀安十分随然,但言语中多少带有些苦涩。 “衰劫?我这荒野散人,不太懂……不知白堂主可与我说说?”狄云枫试问道。 白秀安笑道:“衰劫嘛,对于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的确还很遥远,大致就是提升自己修为的一个门槛儿,跨过去就能突破生脉了。” “那——”狄云枫还想再问,这时大鹏鸟却停止下潜,其浮游于海中,一动也不动。 “看样子我们到了。”白秀安抬手打出一道念气球,球泛金光将昏暗的海面映亮大片。光亮开阔,将眼前的场景瞧得一清二楚——只见一道黑稠的肉壁矗立与海中,上无垠下无底,但肉壁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海底游动着…… “这就是尸鲲么?”狄云枫惊讶道。 白秀安点了点头,拍了拍大鹏道:“若将尸鲲杀死,整片辞海都将受灾百年,只能将其应引入玄海自生自灭,我现在手头并没有能引开他的法宝,况且尸鲲的详细情况也无有了解,一切待回去阳门再做打算。” 鹏鸟也浮游而上,出海后则按原路返回,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北滩。 一来一回也耽搁了整整一天。 白秀安从得知瘟疫源头后便心神不宁,他说:“尸鲲多存在一息都是祸害,我必须赶紧回去阳门禀告。”于是他在北滩落地后,仅交由了几件事情便连夜往阳门赶回。 因吹了一日海风,狄云枫也倍感疲乏,这次他再没有闲情去看夕阳,而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想:接下来几日就好好休息一番,等阳门高层赶来治了瘟疫,再由白秀安引荐去阳门呆上一阵子,现在他连真武国的版图,规矩,甚至修为等级都不了解。这一切都待入了阳门细细考究。 这次的计划也不关乎生死,应该不会出什么变化吧? 他心安,嘴角微微一翘,拉过被子便要进入梦乡,但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过后便听人叫门道:“狄云枫,可在?” 是个男人的声音,阴柔且暖耳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实在太特别,拥有这种声音的主人也很特别——温子羽。 “狄云枫想睡觉了。”狄云枫如实道。 温子羽道:“这才刚刚入夜,早睡后便会早醒,醒来时肯定是半夜三更,我现在来陪你说话,半夜三更可不会。” 狄云枫揉了揉脑壳,坐起身道:“那你进来吧。” 温子羽含笑推门而入,凤眼修鼻小嘴,温如梨花带雨,他哪儿点儿像男人了?世上的女人都找不出几个能比他漂亮的。 “我们甚至还未说过话吧?”温子羽坐至狄云枫身旁,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微笑的模样十分讨喜。 狄云枫撇了撇嘴,直言道:“温少侠有话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温子羽睁开那双美丽凤眼,开口道:“你先前是属青衣楼哪堂的?” 狄云枫震惊,不敢置信地望着温子羽:“你……你怎会知道青衣楼?莫非……莫非——” “无是莫非,我也是人间来的,怎么不行?老乡。”温子羽微微一笑,取下自己背上的宝剑,丢给狄云枫道:“喏,剑为长青,就与你手背上青衣楼的刺青一样,足以证明身份。” 狄云枫仅将宝剑出鞘一寸,观其剑首上‘青云’图形,心头不知是惊还是喜。 青衣楼是江湖闻名的杀手组织,遭各大门派之唾弃。青云门是江湖名门正派,里头的弟子视青衣楼门客为仇恶,见之则杀之! 狄云枫叹道:“我十六岁便已脱离青衣楼,早不是楼中门客了。” 温子羽收起剑,轻声笑道:“哈哈,狄兄勿要担忧,上辈子的恩怨上辈子了,人间的是非人间算,你难道认为我会再与你为敌不是?” 他乡遇故人,也算是一种缘分,有缘分就该有酒喝。狄云枫下了床,趁温子羽不注意变出一壶酒,正要招待时却见温子羽赶忙摆手道:“酒就不必了,狄兄有所不知,我乃一杯倒,惭愧,惭愧……” 狄云枫挑了挑眉,行走江湖若不喝酒,就不是惭愧了,是窝囊!但他也不劝,毕竟人长得像娘们儿酒量也该如娘们儿,要是将其灌醉,万一弄出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办? “狄兄见谅,我今日在修道心,所以不沾酒,要不然必会陪你喝上一杯,”温子羽说着,走至桌前倒下一杯茶,笑道:“我已茶代酒,认你做朋友了!” 朋友?狄云枫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老乡和朋友必然是有差距的,但是全天下只剩下一个老乡,做朋友也不稀奇。他笑了笑,举起酒壶道:“那便与你做朋友。” 二人同饮,过后温子羽放下茶杯,平常道:“狄兄方才变酒的法子用的是灵法么?” 狄云枫吃惊不小,抚着腰间的储物袋试问道:“你也认得灵法?” 温子羽凑近了些,轻声道:“我与你一样,仙武同修,但这里的人似乎很不待见修仙之人,所以我们提及此事时还得小心一些。” 狄云枫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瞧着凑近的温子羽,也细声道:“是不是人间来的人都是仙武同修?” 温子羽摇头道:“我踏入真武六十年,你是我唯一所见的凡人。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咱凡人若有灵缘即刻修仙,这些武人体内绝没有灵缘,他们修不得仙只能修武。” “哦?你都来真武六十年,所见所闻一定不少,与我说说?”狄云枫又翻身上床,拉开被子并招呼道:“以防有人偷听,来被窝里说?” “这我看还是算了吧……” “哎呀,大老爷们儿你怕什么?赶紧上来,这帮武修的耳朵可灵着呢!” 温子羽迟疑了片刻,一股溜儿钻入被窝中:“好,那我便与你讲讲……” 温子羽,原是大燕江南人士,生于富贵之家,五岁便上山习武强身,为青云门如实弟子。十三岁那年,青云门受天道仙人启发,偶得一卷无字卷轴,卷轴刀砍不烂,水火不侵,众弟子无辙便搁置在藏书阁中。 温子羽偶有一次去借阅经典,恰巧发现此书,误打误撞地看懂了其中所记载的修炼奥秘,后来他才晓得自己是灵缘体质。就此,仅这一本卷轴她正式踏入仙途。 之后随着修为见长,他也沉醉于长生修仙之中,不惜动用家族一切势力,搜寻大燕各路仙启。然而仙凡界限有别,他的修为终于止步不前。为寻求突破,他开始游历天下,最终走至沧海,当时大燕国力鼎盛,正筹建大船远发真武国,他则顺道儿坐上了这一趟远航的大船。 温子羽并没有狄云枫那么幸运,通往真武一路坎坷风霜,大船上原有五百人,最后仅活下他一个。 听到这儿,狄云枫开口道:“其实当年还有一个凡人活到了真武国,但他没有灵缘弟子,体质也不行,所以只能学了一手机关术回到凡间。最终创立了‘真武门’。” “你怎么知道?”温子羽疑惑道。 狄云枫笑道:“这个世界可真小,那人的徒孙正是我一个在人间的朋友,名字叫做娄心月。” 温子羽轻叹道:“凡人踏上真武来之不易,但因体质的原因而受限,他实在是可惜了,要不然咱们又能多一个老乡了。” 狄云枫用神识看得到,温子羽的丹田中沉稳着一颗和自己一样的金丹,若论仙阶,温子羽该是个金丹修士。他又问:“对了,你可知晓灵修与武修的等阶?你修武的等阶又大道多高了?” 温子羽将头伸出被子,长吁短叹道:“说来更惭愧……我来真武混迹六十年,虽说修灵至金丹,却因体质原因武修人脉三品,想突破天脉,遥遥无期。” “那你就没想过洗髓炼体的法子么?”狄云枫不免担忧起自己,虽说体内有龙珠这种机缘,但归根结底体质属于凡人,瓶颈与弊端一目了然。 温子羽道:“这些年我拼命地赚钱就是为了多买些辅助丹药,多进些武阁道所。可这些东西的价格实在太高,况且黑市上流动的丹药都是些次品,真正的炼体丹药都握在山门手头,是概不出售的。” “那你为何不寻个山门进修呢?”狄云枫又问道。 温子羽苦笑道:“我们这体质连真武国的普通人都比不上,算是残疾之流,再小的山门也不会要,况且你又没钱没势没人举荐,难呀,老乡!” 第五十章 海兽夜袭灵符现 回首故国,温子羽的思乡之情泛滥,缠着狄云枫问了大半夜大燕的变化。山河破碎,人间正道,凡间就像是真武国的映射一样,满路江湖神仙,满是荒唐心酸! “狄云枫!狄云枫!”两声急切的呼喊自屋外传来,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吓得床上二人衣衫不整,猝不及防! 秦英兰见此景,双眼生出一丝厌恶,“嗤”了一声道:“你们两个还在瞎糊弄什么?有海兽来袭!” “什么?!”温子羽惊呼道,狄云枫也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二人背上刀剑便携同秦英兰朝村口赶去,狄云枫问:“你见着了怎样的海兽?” 秦英兰摇头道:“种类繁多,夜黑瞧不清楚,但四面八方皆有,密密麻麻地已将整个村子包围!” 温子羽皱眉道:“难不成我们将北滩的海兽都引了回来?” “去看看就知道。”狄云枫道。 当一行人来到村口时,林子方,李平安,霍达,左思思四人已将村口封死,海边的村子往往要针对海潮,故村子周围都修得有两丈多高的围墙,虽说面对饕餮大军作用并不显著,但多少能为黎明的到来争取些时间。 “思思,如何了?”秦英兰问道。 思思遥指远方,颤声道:“秦师姐,太多了,那些脏东西实在太多了……” *¤更)‘新=最,◎快z上…0q 海兽大军犹如墨潮般垄断地平线,一时间妖气,杀气,臭气,三者相互交融,无论是从视觉上亦是感觉上都叫人心生胆怯。 “思思你放心,师姐会保护你。”秦英兰挡在左思思身前安慰道,狄云枫则拦在秦英兰面前,平静道:“你来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什么保护别人?” 温子羽也一步向前道:“狄兄说得不错,几人中仅有你们两个女人,该受保护。” 霍达则来走至温子羽身旁,轻声道:“你就算不是女人,但我也舍不得你死。” 林子方轻哼一声也与李平安齐装上阵。五个男人各将武器擦得雪亮,横眉冷对,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势! 武修,没有一个人是懦夫! “秦女侠,你将左姑娘与一众幸存的村民看好,若有事情便传纸鸢相告,我会赶回救你的。”狄云枫嘱咐道。 “凭什么是女子就要被保护?你们瞧不起谁?”秦英兰与左思思皆有战心,二人瞪着身前的五个男人丝毫没有撤退之意。 狄云枫则冷声道:“白堂主领走前将指挥权交由我手里,你们不听令?” “狄云枫——” 霍达也嫌二人啰嗦,直言道:“与她们废话那么多作甚?直接打晕带走不就完事儿了?真是变作女人不知福……” 温子羽也出声劝道:“二位姑娘若执意留下,交战时我们还要留意你们的安危,若是分心难免会受伤,受伤则容易感染瘟疫,间接来说你们会害死我们的。” “切!师姐我们走!一群狂妄自大的家伙,等大师兄回来我再告他们!”左思思嘟着嘴,拉拉扯扯终于带走了秦英兰。 狄云枫轻叹一声拔出蝴蝶刀,这下总算没有后顾之忧了。 “狄兄弟,你是不是喜欢上这小妞儿了?眉目里都有她的影子。”李平安打趣道。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狄云枫收回张望的目光,心思被看穿,人也已经走远。 温子羽也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都喜欢长的漂亮的姑娘,有什么毛病么?” 林子方却不屑道:“喜欢漂亮的女人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和本事,秦师妹早已有人预定,我劝你们还是少打她的注意,否则后果自负!” 温子羽皱眉道:“她又不是物品,谈何预定之说?” 霍达冷笑道:“如果你对一些东西志在必得,你也会将其看作物品,甚至不如。” 好现实的一句话! “我劝你们还是少说几句,海兽早晚都会攻进村口,不如趁其还未临近先作阻拦!”狄云枫一马当先,带头冲锋! “那么我也来了。”温子羽紧随其上。 “哼,岂能让你们拿一血?”林子方飞身而出,独留一点儿寒芒亮! “好,那今夜就来比比谁杀得最多!”李平安褪去棒子布套,一展金银乡间的刺棒浴火而出,身若残影跟了上去。 “切,今夜活不活得成还是个问题……”霍达取出鹰爪钩随上。 五人分成五路,大杀四方! 普通海兽敢死在最前,乃一刀百斩的垃圾之流(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儿怪),阶级海兽则紧随其后,当海兽到达一阶,可喷水吐烟混淆视听,当海兽达到二阶,生出灵智且能倾吐致命毒气。 五人修为皆在人脉二品之上,对付起一阶海兽游刃有余,而一旦遇见二阶海兽,因战场朦胧,毒雾致命,视听都将混淆,纷纷陷入鏖战之中难以脱身。 一阶妖兽不下一百,二阶妖兽也有二十来头,五人应对得十分吃力,不得已越退越后,眼见就要临近村口,狄云枫终于忍不住,取出一张“风”符咒的进阶版“狂风”符咒,趁乱之中一把掐碎! “呼咻!”天地间凭空刮起一阵罡风!风如龙卷将村口的海兽洗劫去大半! “狄云枫,你竟施展施展灵修法门!”林子方好一双锐眼,竟将狄云枫的所作所为全都看在了眼中! 温子羽眼睛一转,为袒护狄云枫他也从从怀中取出一道灵符掐碎,顿时大火凭空而出,借助风力席卷海兽,硬生生地在村口划下一条火界限。 得两道仙法,一行人才有稍稍喘口气的机会,但林子方却咬牙质问道:“你们二人怎敢在真武大地上运用灵符!” 狄云枫沉下脸:“你难道没瞧见这两张符咒的作用么?” 温子羽轻哼道:“我们行走江湖的谁身上不备几张灵符防身?你以为我们像你们名门弟子一样,武器精良、身穿宝甲?” 李平安也从怀中取出两张刻着“杀”“雷”的符咒,道:“虽说在真武国用灵术犯法,但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是真的好用,黑市上随便一张都上千两卖,若不是生死攸关之时我还真舍不得用!” 温子羽凤眼笑如月牙,也从怀中取出几张灵符道:“现在已到了生死攸关之时,这些符咒至少能起到阻挡的作用,何乐而不为。” “哼!鼠辈!”林子方轻哼一声也没了追究之意。 狄云枫感激地瞥了温子羽一眼,大方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叠符咒,在手中耷了几下,冲着霍达与林子方道:“对抗灾祸要赢,则要不择手段,我们一齐用这些符咒,一定能将海兽压制到天明。” 林子方撇过头,轻蔑道:“我乃堂堂瀛洲第一宗阳门弟子,岂会用这些下贱的东西,我不要!” “你呢?霍达。”狄云枫扬了扬手头的符纸。 霍达抚着下巴矜持了片刻,随手抽了两张问道:“这玩意儿怎么用?” 狄云枫道:“捏碎即可。” “多少钱,回头找你算钱。”霍达其实也挺豁达。 “这玩意儿不便宜,我收你友情价,两张一千两即可。”狄云枫内心说不出的狂喜,在真武界竟能画灵符买给黑市?好他娘的一个赚钱的路子! “哼,霍达没想到你也是这种粗鄙之人,”林子方将众人都看矮一截,特别是对狄云枫,他鄙夷道:“我说你先前怎能击杀二阶妖兽,原来就是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亏大师兄那么相信你。” 狄云枫将符咒揣回怀中,不怒反之笑道:“能力不够,灵符来凑。林兄若有需要可来找我,随时随地都有货!” “虚伪!” “注意,海兽更加疯狂了!”温子羽突然提醒道。 水火灵法作用消失,海兽卷土重来,这次竟由二阶海兽冲锋陷阵,一些张口吐雾,一些则张口吐风,一些更开口吐水! 风卷雾气弥漫至村口,狄云枫掐碎风符咒与之匹敌,但底下的水却越长越高,不经见都将要漫过三丈围墙!他提醒众人道:“大家注意了,海兽遇水实力被倍增,务必阻止海水溢入村子!”说完他又挑出几张“土”“木”灵符,召唤出土壁与木块将村口围墙又往上加固十丈。 围墙抵御洪波,但水位却极致上升,海兽得水后生龙活虎,张狂地拍打着水面,挑衅意味十足。 众人站在高墙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势越来越高,又不敢下海水与之搏斗,温子羽看想狄云枫,焦急道:“狄兄,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狄云枫取出五张四象“电”符咒,分发给众人道:“水域太广不然我就用老法子将它们给炖了,我们各自用‘电’试试看能否对它们造成伤害。”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道:“‘电’符咒十分稀有,一千两一张。” 最不甘的还要属林子方,用了所谓“下贱”之物还要倒给一千两银子。不过他并不是个唯唯诺诺之人,于是接过“电”符咒,与众人一齐掐碎! 第五十一章 道符引天之奔雷 天上引下五道闪电,尽数栽入水中,泛起的电光迫使整片汪洋扑所迷离!普通的海兽经不起闪电摧残,自爆于水中化作血沫,一介海兽有所迷离但也不见损伤,二阶海兽则更不用说,毫发无损! 狄云枫心一横,又取出五长“雷”符咒递给众人道:“疾雷非常不稳定,掐碎后我们便迅速离开战场!” “这一张又是多少钱?狄兄弟,我腰包里可没子儿了。”李平安接过雷符诉苦道。 狄云枫本想说此张不收费,但林子方却一口豪言道:“区区几两银子何必斤斤计较?今夜所花费的符咒钱我全包了!拿来,有多少赃物拿多少来!用都用了,一不做二不休!” 没想到林子方也是如此癫狂之人,狄云枫无奈一笑,仅递给他一张雷符道:“我最厉害的也就这类符咒,若用了还不起作用,咱们就只能想想其他法子。” “那便试试这雷符之威!” 五人一齐掐碎符咒,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霎时间惊云撼月!天引五道青色奔雷,恍若雷劫般轰炸于天地各处! “小心!奔雷不可控!” 狄云枫呼喊一声拉着温子羽和李平安往后赶忙退去,霍达与林子方也见机闪下围墙! 奔雷就如一条咆哮的雷龙,将水中的海兽炸得粉碎碎骨,围墙上也炸了一道大口子!水疯狂涌入,眨眼睛整个村子被淹去了大半! 狄云枫将兜儿里所有的“土”符咒掐碎,在方圆三里内添置了一堵二十丈高的围墙! 大水被老老实实地挡在墙下,水中不见海兽踪迹,天空收回雷劫,云开雾散,月朗风清…… “结束了?”海面愈发平静,众人则越发惊愕。 狄云枫喘着粗气,即使符咒不耗本源,但身体一时发动这么多咒印同样吃不消。温子羽将他搀扶落地,暗中渡入一股灵力,并道:“应该是结束了。” 李平安却叹道:“只可惜天打雷劈太生猛,那二阶海兽的内丹可是宝贝,可惜了,可惜了……” 林子方也收起傲慢走至狄云枫跟前,递过一个小瓶子道:“我晓得用这些玩意儿很伤身体,这是‘红丸’,一颗便能让你恢复力气。” 狄云枫愣了愣,接过小瓶,刚想吞下却犹豫道:“这东西要钱么?” “果真是钻钱眼儿里的卖命人,”林子方摇头轻叹道:“这东西不比你那什么符咒便宜,不过都是小钱,也不抵你的灵符前,你就放心吞吧。” 狄云枫笑着将红丸吞入口中,味在舌尖微苦,到舌尾酸甜,烈如剧毒却想不到是大补丸,吃下去不但力气恢复,血气也跟着冲上眉头,涨红了脸。 “呃,你是何体质?吃一颗红丸便‘怒发冲冠’?”林子方疑惑道。 李平安则走来拍着狄云枫肩膀,淫笑道:“狄兄弟,这血气上涌可不能憋,等咱这买卖结束后,哥带你去万花楼里寻花问柳!” “带上我一个呗。”温子羽笑着道。 “你?温兄弟,你要是进了那万花楼里,万一叫人摸屁股了可别吵着杀人啊……” 霍达也搭腔道:“没准儿老鸨还相中了他,要他卖身做魁,带把子的魁……哈哈哈!” “哈哈哈……” 连狄云枫也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哼!那我便阉了你,让你靶子也没得!”温子羽撸起袖子便纠缠霍达去打。 天边渐现晨曦,大水缓入海流,劫后余生的喜悦总是最难得。狄云枫深沉地望着天海一方,不知为何,他心头却隐隐有些不祥…… “狄云枫!”秦英兰携左思思老远便冲狄云枫呼喊着。 “喂,人家喊你,你好歹也回应一句嘛。”温子羽用胳膊肘顶了顶狄云枫道。 狄云枫剑眉紧锁,一言不发地望着远方,神识也扩散到最大,片刻留神。 “亏我还带了几粒‘白丸’来,看来大家都相安无事嘛,省下了,省下了,嘻嘻……”左思思咧嘴笑道。 “白丸可是好东西啊,小妹妹不介意赏我一颗呗?”李平安伸手索要道。 左思思啧嘴道:“啧啧……瞧你那淫荡的嘴脸,给你一定不会去干什么好事,休想!” 李平安摇头道:“小妹妹这就不懂了吧?一颗白丸,可让你一夜步入武巅境,你信不信?” 左思思惊呼,却疑:“武巅?你当我是傻子么?怎么可能!” “莫说武巅,成仙都可以,但仅有一夜哦,欲仙欲死嘛……”李平安舔了舔嘴唇,笑得实在淫贱……温子羽这时却拉过左思思道:“左姑娘莫听他胡说,别理他。” 李平安自觉无趣,耸了耸肩也不做言论。 温子羽又问秦英兰:“秦师妹你们呢?宅子四周可有什么大的动静么?” 秦英兰至落地后眼睛就未从狄云枫的身上移开过,被温子羽这么一问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赶忙道:“无碍,只有几只普通海兽,都被我和思思解决,”说着,她与狄云枫并肩看朝阳,憧憬道:“黎明破晓,黑暗结束,美好的一天即将开始……” “不!还没完!” 狄云枫一语震惊所有人!众人已对狄云枫颇有依赖,他的话十足信任,于是纷纷操起武器不敢怠慢。 温子羽最懂狄云枫,他也散开神识感知远方——在退潮的海水中正有无限数量的妖兽正在逆水潜伏! “那是什么东西?”温子羽以神识传音问狄云枫。 狄云枫惊愕地瞧着温子羽,他……不会神识传音啊,但下一刻他瞥过一眼身后众人,又冲着温子羽眨了眨眼。温子羽猜疑了片刻点头示意领会。 狄云枫转身拂袖,温子羽亦是如此,二人各化一道灵力将众人打晕了过去。 “呼……你我还真怕你不懂我的意识。”狄云枫长叹道。温子羽有些不信:“怎么?你连神识传音都不会么?”狄云枫苦涩道:“我才刚上道,日后还得跟你多学学才是。” 温子羽摇了摇头,指着水里愈加逼近的东西道:“这些东西能在阳光下行动,一定不是污秽海兽,你认识么?” 狄云枫点头道:“认识却不晓得它们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它们是一种生了四只脚的蚺蛇。” “生脚的蚺蛇?莫非是……蛟?”温子羽吓退两步。 “若真是蛟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它们充其量是一种变异的蛇类罢了,”狄云枫渡一丝灵气淬如蝴蝶刀,摆好架势招呼道:“详细故事以后在于你说,当下这些人已经弄晕过去,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现灵力了。” “你连神识传音都不会,也不见得你能怎么着。” 温子羽透出修为,灵气结界至纯至刚,他手中的剑也凭空倍增,竟由三尺长到三丈! 狄云枫看得目瞪口呆,再瞧瞧手中的蝴蝶刀,惭愧,惭愧…… 温子羽笑道:“我其实也是个半吊子,这些灵法都是自我摸索而出,修为金丹已能搬山倒海,我能使出的本领三层不到矣。” “你都三成不到了,那我岂不是还要打个对折?”狄云枫也遁空而起,武器没别人大,但好在也是柄仙刀,杀几条蛇该没多大问题吧? “速战速决吧,估计阳门的高层也该到了,若是被他们瞧见我们用灵,活不成的。”温子羽说完,先发巨剑而出,所掠过之处,炸起千丈水花! “好家伙,蝴蝶兄弟,我们也上!”狄云枫也挥刀钻入水中。 四脚蛇乃尸鲲体内的寄生虫,不是海兽也算不上妖兽,但其皮糙肉厚凶猛成性、浑身充满剧毒,又是群体出动种族!若说实力,只怕还在二阶妖兽之上! 水中蚺蛇起码过千,它们一瞧见狄云枫便吐信发狠,那“嘶嘶”声,那尖锐的獠牙,憎恨地蛇眼……狄云枫受不住这番折磨,斩杀几只后便钻出水面,可他就算身在空中,蚺蛇也疯狂地弹跃起来咬。 “狄兄,你到底的和这些玩意儿有什么过节啊?值得它们这么恨你?”温子羽瞧着被蛇血染红的水域,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 狄云枫也十分懊恼,没准儿这些家伙昨日便已盯上自己,只是看着白秀安在才未动手,没先到它们的报复心竟这么重,远赴万里海域都要来寻仇……他挠了挠头无奈道:“我不过是吃了几口蛇肉,吞了一颗蛇胆罢了,还能有什么血海深仇?” 温子羽将长剑收起道:“依我看还是不要斩杀它们了,否则染红了海域,待真武高层来必定会产生怀疑的,反正我们身在空中它们也咬不着。” 狄云枫也不愿这无情杀戮,便收起蝴蝶刀与温子羽一同飞上云端,一声长叹,坐在白云上歇息起来。温子羽则紧盯着远方并提醒道:“可莫要放松警惕了,用神识仔细盯着远方,稍有阳门武修的迹象咱就得下去装晕。” “我看着呢,”狄云枫揉捏着自己的腿脚,不常有地抱怨道:“我本以为修武要强于修仙,但就当下而言,修仙可要比修武轻松得多,至少一切都以御灵而作,不用武修那般亲力亲为伤身体。” 第五十二章 今后路风雨同舟 温子羽见远方没有动静,也坐下来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肩背,并缓缓道:“其实仙武二修各有弊端。武修也能飞,只不过得达到天脉以上才行,但他们更愿意脚踏实地,因为那样会让他们的腿部肌肉更矫健,他们将亲力亲为也当做一种修炼。所以武修的苦头吃得多。灵修不练武,自然不吃苦,但要将咒印、术、丹药、阵法、法器等融会贯通,必定是要花时间的,且灵修本身就如一个容器,吸收吐纳灵气提升修为,其中必定要岁月沉淀才行。” 说到这儿,他舔了舔嘴唇,双手并拢变出一抔清水,解了口渴才接着道:“正如你所见,用力气打斗后武修是需要喝水吃东西来补充精力的,先前左姑娘口中的‘白丸’与林子安送你的‘红丸’都是补充精气神的丹药。而灵修除非是灵力枯竭时才会感到冷暖饥渴,寻常都是以辟谷状态所沉淀。” 狄云枫直顾点头,受益匪浅,心生喜悦,便走至温子羽背后想替其按摩,但他才碰其背脊,温子羽便缩过一旁,惊呼道:“你要作甚么?” 狄云枫道:“你授我经验,我伺候你。要知道我这辈子可没有替谁捶过背,你可是第一个。还不乐意么?” 温子羽摇了摇,直言谢绝道:“不了,我可不做你第一个伺候的人。” 狄云枫耸了耸肩,道:“那你接着讲。” “又讲什么?”温子羽躺在云朵上直视耀眼的太阳。 “讲讲你今后的打算。”狄云枫枕着头躺在温子羽身旁。 温子羽道:“不知道,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活几天是几天,能成仙成武自然最好,不行也不枉此生。我这人比较容易满足,所以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不过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没办法踏入仙武道,想起来我还是真不赖的。” 狄云枫笑他道:“呵呵,你不仅长得像女人,说话像女人,连思想也像是个小家碧玉的女人,但你偏偏就是个男人……你说你这样以后怎么娶媳妇儿?” 温子羽凤眼一转:“那就不娶。” 狄云枫欠了欠身子,轻叹一声道:“人生在世,若总是凭着‘顺理成章’而活,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人生若总是被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那又有什么意思?” “世上哪有那么妥当的事情?总是会出意外的,”狄云枫望着烈阳,缓缓吐出几个字:“我说得是希望。” 温子羽翻了个身,冲着狄云枫纯真的眨了眨眼,问道:“这么看来你还是个怀揣着希望的男人了……嗯嗯嗯,介意和我说说么?” 狄云枫会心一笑道:“说出来你也觉得俗不可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她在遥远的仙界,我要去仙界找她,来年花开,梅开二度。” 温子羽却赞道:“爱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东西,你将爱当成心中唯一的信仰,啧啧……不得不说,真是个痴情的好男儿。” “得了吧,还不知道是不是孽缘呢……” “都想着梅开二度了,想必一度春宵了吧?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还算啥孽缘,这叫做情缘。” …… 狄云枫与温子羽因缘分在异地相遇,又因老乡成为朋友,再共同进退成为无话不谈的羁绊……若说爱情伟大,那么友情则更加。 “他们来了!” 二人一齐钻下云端,神识中可见翱翔而来的大鹏鸟,鹏鸟背上站有三人,一个是白秀安,另外二人远见气场便已滔天。水域已渐渐退去,四脚蛇却四处徘徊在地上,它们一瞧狄云枫出现,又疯狂暴动起来。 狄云枫与温子羽随着林子方等人横竖倒在地上,佯装昏死。没过多久,阳门一行人便从鹏背上跳下,白秀安见着满地躺下的故人,吓得浑身发颤,但他最关心的莫过于左思思:“小师妹!” 阳门二人皆为中年,一人青衫,一人玄袍,一人阳刚,一人阴沉。 阴沉之人,深沉道:“他们身体流动的气息还在,死不了。” 阳刚之人则观四周概况,疑惑道:“无中生土水,难道有人用过灵法?” 阴沉之人轻哼道:“定是这些不中用的家伙坏了规矩,若外人得知阳门弟子尽用灵法御敌,那真武三十六宗门岂非皆要笑话我阳门。哼,这些人我要通通几下,回山门后决不轻饶!” 白秀安给每人喂了一颗“白丸”并替他们不平道:“鲜长老言语得是否太偏激了?这帮弟子历练的任务本就与危险不匹配,他们拦下了海兽乃大功一件,却还要受区区小事受罚,说出去不更让其余宗门笑话么?” 阴沉之人面皮抽了几下,看白秀安的眼神一样轻蔑不屑,他冷声道:“白堂主你太心慈手软了。” 白秀安瞥了他一眼出声更冷:“鲜长老与其想着如何惩罚他们,不如多想想该如何应对黄聪之死。故我也有责任,但此次历练是鲜长老一手安排,哼……黄聪乃黄大人膝下独苗儿,这娄子也叫做‘焦头烂额’!” “白堂主你——” “够了,二位少说两句,地下的蚺蛇都要爬顶了!”阳刚之人一语将二人争吵打断,并先跃下土壁又道:“鲜长老同我去将这些杂碎清理干净,白堂主将把伤人带到白沙镇上去好好疗伤,随便叫县令差派些差人来收拾残局。” 狄云枫被抬上鹏背后悄悄咪咪地睁开眼,想瞧一瞧那二位阳门高层的本事如何,可他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一阵夹带着毁灭的罡风炸裂在蚺蛇堆中,接着便是一股子腥臭的血气,白秀安赶忙御鹏扶摇,几下展翅便边冲上了云端。 “好了,安全了,你们都可以醒来了。”白秀安端坐在前头轻声道。 狄云枫颇感意外,以为自己佯睡被识破,可他才睁开眼,竟发现左思思,李平安等人早已从鹏背上坐起。 “哼,什么狗屁鲜长老,贪婪好色又阴险!大师兄,门中那么多长老,你为啥把他给找来了?”左思思嘟着嘴,抱怨不平。就连林子方也不爽快道:“那个老东西,处处想着折磨人,这种人品真不知是如何当上长老的……” 原来众人在吃下“白丸”后都醒了过来,之时忌惮那鲜长老的淫威才装睡未醒。 狄云枫觉得好笑,抻着鹏背坐起身,第一眼照面的便是秦英兰,秦英兰见他醒来,关慰的眼神边做欣喜,当然还有那一丝杂糅不惨的喜欢。她轻声道:“你醒了?” 狄云枫却因秦英兰暗生情愫而皱起眉头,他点了点头。 左思思扯着白秀安的衣衫道:“大师兄,这次大家能平安无事,多亏了狄少侠等江湖人士的帮忙,你得给他加工钱嘛,反正也是阳门金库里拨的。” 林子方却不屑道:“切,还不是用灵符求生,也不见得他们多厉害……” 白秀安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两张纸案,分别递给温子羽和李平安道:“这是你们的‘卖身契’上头并没有什么咒术,不过还是得还给你们,这里头还夹了一张千两面值的银票,各大钱庄都有通汇,”说到这儿,他抱拳冲狄云枫,温子羽,李平安三人施礼道:“白秀安在此谢过三位侠士了!” “哪里哪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规矩。”温子羽将纸案收回怀中回礼道,李平安则心急地翻开册子,瞧见里头果真夹着一张绿面银票,脸上笑开了花,他收起纸案,从背上众人施礼道:“既然买卖达成,那我便不与诸位同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茫茫江湖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纵身一跃跳下鹏背。 江湖人只在江湖,陪伴他的是明月,脚下的路是天涯。狄云枫与温子羽也从鹏背上站起,他们同为江湖浪子,也是时候该走了。 “狄云枫,你要走?”秦英兰伸出手,欲制止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理由能挽留,便收回手,淡下眼眸,咬着柔唇依依不舍。 “狄少侠,何必这么急着走呢?不如留下来吃一顿庆功酒如何?”霍达也挽留道。 白秀安则瞧着狄云枫,只问:“我们何时再相见?” “有缘自会相见。”狄云枫的这一句话说给白秀安听,但他的眼睛却是落在秦英兰深身上的。 “走吧,这个世界很小的。”温子羽温尔一笑,携同狄云枫跳下鹏背。 …… 三日后,黄昏。 狄云枫与温子羽一同坐在海滩上看日落。 狄云枫喝一口酒,道:“我本以为世上只有情侣才会一起看日出日落。” 温子羽则捧着热腾腾的香茶,品酌道:“其实和朋友也很适合。” 狄云枫往绚烂夕阳,酒不醉人,夕阳醉人,他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问温子羽道:“你和不和我一起去阳门?” “去阳门?”温子羽小有一惊,但下一刻去笑道:“你想去找那小妞儿?” 狄云枫摇头笑道:“你瞎混了六十年也没摸索到真武的门道,原因不就是没入山门么?世界那么大,门派那么大,咱们该去看看。” 温子羽索性躺在柔软的沙滩上,瞧着夕阳轻叹道:“真武山门若没背景没权财没关系,且还是阳门,呵……人家才不要你呢。” 狄云枫却瞪着他直问道:“就一句话,你去不去?” 温子羽揉了揉鼻子,转了转大眼睛,点了点头笑道:“去,怎么不去?老乡就该同舟共济,而且我看得出,跟着你混绝对没坏处,以后我可就黏着你了!” 狄云枫一口酒,浅笑说三字:“不嫌弃。” “干杯。” “干杯。” …… 第五十三章 一品大员讨阳门 半个月后,北滩瘟疫的风声便不再那么紧,不论是客栈里的说书先生,还是市井中的三姑六婆,皆传开了一个故事: 阳门弟子力克海中妖兽,又以神功净化辞海,还引来鱼苗维持渔业平衡,并帮助北滩重建家园……现在各大镇子上都设有两处官家小摊儿,一家写着“招人”字样,招去北滩帮忙修补房屋复兴渔业,另一家则写着“募捐”二字,说是什么要众筹替阳门立个功德碑。 “切,真是无官不贪,‘募捐’明摆着就是借阳门功劳坑百姓钱财,没想到还真有人上当……”温子羽就站在‘募捐’摊儿不远,看着一帮争着捐款、挤破头的百姓直顾发笑。 “真武的阳门就相当于人间佛门。百姓受苦受难,百姓求神拜佛,百姓添香油钱……信仰可以磨练人们的意志,也能腐蚀人们的心理,用入正途功德无量,若用歪了,哼,天也不恕。” 狄云枫花大手笔购置了一件十分体面的衣裳,背上的刀也改作手持。果真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就站在街道中央,身姿挺拔,坚毅阳刚,冷俊的模样是讨了不少过路小姐的芳心。 就要去阳门了,再怎么也得穿得体面一些不是? 远见一座高峰直插天宫,云雾缭绕,百鸟畅游,峰下众山皆为绝顶,苍松生峭壁,水道与山走,此乃真真正正的人间仙境! 瀛洲地域十分广阔,狄云枫与温子羽云端飞行半月之久才来到崂山脚下,若是用寻常的教程,不走个一年半载还真难挨着边儿。但崂山距北滩的距离还不到瀛洲总长的十之一二。 阳门就在这仙气缭绕的崂山之上,在真武国并没有道教这么一说,所以大多数武修都不修道,这么一来灵气再盛之地对他们也没有用处。 对他们没用处,却对“他们”用处大大的。狄云枫与温子羽瞧着崂山仙境心头满是欢喜,在阳门修武,在仙境中秀灵,可谓是真真正正的事半功倍,仙武同修! “走吧,先去搞顿好的吃,吃好了好上山求学去。”狄云枫招呼了一声温子羽。 “唉,也不知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这一路下来住的是精品阁楼,吃的是山珍海味,我都长了好几斤肉了……”温子羽抱怨着却不拒,笑咪咪地随在狄云枫身后。 “散开,散开!朝廷大官凌驾,快让道儿!”几声狗叫从镇头响彻镇尾。 人们惯性地分开排排站,惯性地叉腰捧肩看热闹。 来人果真是朝廷大官,光是护送的队伍就有两批,前后各五十人,各个身材魁梧、背刀拿锤,雄赳赳气昂昂的,别提多霸道威风。 队伍中央有一尊十六抬大轿子,轿子材料必定是最好的楠木,楠木上刻着精美的玄武花纹,有八尊!皇帝也才配九尊龙像,他竟有八尊玄武! 轿子上挂着金色丝幕,能瞧见其人却不能观其真容,看形态是个十分富态的中年人。 轿子周围配有三十六个保镖。三十二个立地太保挡在外围,四个背着金钩、开山斧、红缨长枪、斩首大刀的蒙面人各守四方,能为朝廷命官的亲卫,必然是高手! 这架势,好生气派! “子羽,你认不认得他?”狄云枫用下巴指着轿中之人问道。 温子羽摇了摇头,却道:“我虽不认得他,但瞧这人配八尊玄武,定是朝中一品大官,朝中一品大官只有六人,其中两人封侯,两人在朝,两人在野。封侯者配麒麟纹绣,在野的两位将军刻白虎印,在朝的官员才能刺玄武绣。当今真武王朝,除丞相贺知书为一品外,御史黄琛也属一品。” 说到这儿,轿子从他面前缓缓驶过,他冷笑一声道:“世人皆知丞相大人品性儒雅,作风谦和内敛,出门架势绝不可能如此高调夸张,所以我敢断定此人该是朝中御史,黄琛!” 黄琛带着打手亲卫,行路高傲又杀气腾腾,必定是来找麻烦的……狄云枫展望远方崂山,一股不详萦绕心间,若问此地有何值得朝廷大官亲自来找麻烦,非阳门莫属! “哎,黄大人竟亲自找上门来了,这些阳门可惨咯。” “你家里的独苗儿死了,你也恨人不是?大官有气没地方撒,就只有找门派了呗。” “唉,这算什么事儿嘛,阳门替百姓消灾解难,还得背黑锅,真是世道不公,世道不公!” “嘘……你小声点儿,大人一怒,草民皆枯。” 众人的议论声顿时又小上几分。 “狄兄,原来这人就是那小胖子黄聪他爹。这些当官的最会给人套罪名,黄聪死于海兽之手便是上头考虑不周,黄聪的上头岂不是白秀安白堂主么?”温子羽摇头无奈,又随之一叹:“由此看来白堂主是凶多吉少了,唉……坏官当道,好人遭殃。怪不得这世上少见好人,都是被逼的。” 狄云枫阴沉着脸,眼中不乏担忧之色,白秀安可不能出事儿,否则谁引荐他入阳门去? “走!”他拉着温子羽便走! “去哪儿啊?”温子羽惊呼道。 “去阳门!” “你不吃大餐了?还是你想好点子了?” “少废话,找个没人的地方飞过去!” …… …… 崂山走势陡峭,山脊窄且长,是最难走也是最险的一段路,狄云枫与温子羽本想飞跃此地再爬一段山路,可谁知入了崂山地界,每隔十里都设有哨站,哨站里头有专门洞察群山概况的阳门弟子,他们为避免被发现,徒步爬过山脊,再绕之后山徒手攀登上峰顶。 这可真是为难两个凡人了。 温子羽爬至半山腰就已将气力殆尽,狄云枫也累得差不多,二人只能寻上一颗结实的玄松暂坐休息。 “唉,我为何要跟着你来吃苦?手上的老茧都磨掉了。”温子羽伸出双手,他手上哪儿有什么老茧? “真正有老茧的手才不会磨破。”狄云枫伸出手,修长且粗糙,老茧虽厚但也磨破了一层皮,他刻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茶水递给温子羽道:“喝吧,这是我特意找老板要的毛尖儿,趁凉了喝,解渴。”自己则取出酒,自言自语道:“何以解渴,唯有杜康!”便“咕噜咕噜”大口仰灌起来。 “一看你就是个粗糙的人,茶凉了是最苦最难喝的。”温子羽还是捧着茶壶大口畅饮起来,他总是口是心非。 狄云枫淡然一笑,不做任何言论。 温子羽抹了抹嘴上水迹,又道:“我说你粗糙,是对你自己粗糙,但你对别人却心细得很。” “平凡人为自己,伟大的人为别人,”狄云枫难得自傲一挥,他微微扬起嘴角道:“我狄云枫注定要成为一个波澜壮阔之人。” 温子羽细声嘀咕道:“你这么善良,在这个世道上绝不可能成为波澜壮阔之人。” 狄云枫听见了,便问:“为什么?” “我懒得和你解释,你自己以后会懂。”温子羽将茶壶收好,起身轻点苍松,借力先走一程。狄云枫挠了挠头,收起酒壶喊一声:“你等等我。”也借力跟了上去。 二人这次一鼓作气爬上顶峰,待回首时冬日已快要落下山去。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夕阳落入云海时美不胜收。这美景来日还会再有,但眼下若是耽搁了,阳门可就好景不长了。从峰顶往下看,黄琛的队伍已快要越过山脊,在正峰前有专门载客的升降台,再不过一个时辰黄琛就该登顶来讨了。 阳门一道门,崂山一脉有多长它便有多广,入了此门便是各山峰宫殿。阳门分内门与外门,外门弟子立足江湖,有外门弟子,分堂主,主堂主,副掌门,其中副掌门乃外门最高执法。内门弟子则虔心修武,有内门弟子,执事长老,峰主,掌门。其中掌门乃内门以及整个阳门的最高执法。 内门弟子每年都有下山历练的任务,会由执事长老安排,并交由江湖经验丰富的外门堂主带领。黄琛上山来找麻烦,必定会先定执事长老安排不周之罪,再问外门堂主照顾不周之责。也难怪白秀安会将鲜长老带去平定瘟疫,想必也是为了能将功赎罪吧? 狄云枫与温子羽暂避在山峰后,静静地观察着阳门中的举动。黄琛大张旗鼓来讨,阳门上下一片躁动,弟子们来往络绎不绝,似在为迎接大官而准备着。 “以白堂主敢做敢听的豪气,为不拖累阳门一定会沉默受罚。那你打算怎么做?”温子羽问道。 狄云枫瞧着阳门现状,十分懊恼道:“白堂主曾经答应过帮我在阳门找份差事做,如果他被抓去了,咱们想进阳门的希望十分渺茫……” “那当时你为何不直接与他上山来?”温子羽好生不解道。 狄云枫无奈道:“当时阳门诸多弟子都在,我怎能开口要求?潜入阳门这种事情本来就该悄无声息的,若秦女侠隔山差五地跑来找我,那岂不是要多添诸多麻烦事儿么?” 温子羽却责备道:“你可真不是个男人,枉人家秦女侠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处处躲着人家,还刻意避开。” 狄云枫白了温子羽一眼:“这个时候了你还和我议论儿女情长?” 温子羽靠在石头后,耸了耸肩苦笑道:“我们现在除了能聊些闲话之外其他事情都做不了。” “哼,还不知晓这黄琛怎么闹腾呢,见机行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