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 第一章 给朕伺候好了 凤鸾春恩车缓缓的被抬向未央宫的方向,每多走一步,我的心便往下沉了一分。 夜风吹过,我将身上的裘袍拢了拢,可心底的寒意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在五脏六腑里弥漫开来。 一双大手带着特有的温度探过裘袍抚上我胸前的柔软,慕沉渊低沉魅惑的声音里带了显而易见的威胁,“想要朕答应你的要求,顾苓安,今晚你便给朕将南梁太子伺候好了。” 我转头看向身侧的人,黑夜里他的眸色依旧灿若星河般的耀眼,我极力的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情绪,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心疼和不忍,可是除了无尽的嘲讽和狠厉,别无他物。 慕沉渊,终究再也不是那个将我呵护在手心里,承诺许我十里红妆的人了。 极力压下眼底的湿意,我轻笑一声,答得倔强又疏离,“皇上放心,臣妾定当尽心尽力。” 我承认我是故意在激怒慕沉渊,可他听后却是丝毫没有情绪,只抽出在我胸前的双手,冷声道,“你知道就好,顾苓安,这是你欠下的债,你也不必心存委屈。” 闻言我再也忍不住,泪水淌了满脸,在他的心里,我活着的唯一价值便是替冷雪荷还债,冷雪荷,慕沉渊心尖尖儿上的人。 很快到了未央宫,今日是宴请各国使臣的日子,对方扬言要北燕第一美人来助兴,我本以为慕沉渊即使不顾及旧情,可念着如今我还是大燕皇后的身份也会出口拒绝,可我想错了,他心中恨我至极,这样羞辱我的机会,怕是求之不得,哪里还会顾忌我的身份地位? “记住你答应朕的事,想要你父亲和弟弟活命,顾苓安,你最好识相点。”临进殿门前,慕沉渊捏的我腕骨生疼,仿佛生怕我会闹事一般,再次提醒道。 我勾了勾唇角,将双手伸到他面前,嘲讽道,“皇上担心什么?怕我一气之下大开杀戒吗?” 不久前我便被他下令挑断了手脚筋脉,曾经我的剑术在琅琊阁排至第五,可如今,我竟是个连剑都提不起来的废人了。 慕沉渊扫过我手腕上两道丑陋的疤痕,眸色动了动,沉默不语,我当他是愧疚了,正要开口却听到他冷到骨子里的话。 “将裘袍脱了吧。” 他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将我的心刺穿,我停住脚步,眼眶红的厉害。 裘袍之下,仅着了纱衣,此时他下令命我脱掉裘袍,无异于让我裸着进殿门,我知晓他恨我恨到了骨子里,可从未想过他竟为了替冷雪荷报仇羞辱我至此! “来人,替皇后娘娘将裘袍脱掉。”他见我久久未动,出声命令道。 看着上前来的两名太监,我心底泛起一阵恶寒,咬牙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脱。” 缓缓解开裘袍的带子,我甚至感觉到唇齿间的血腥味儿,我脱下的,是尊严,可为了仍旧在天牢里受刑的父亲和弟弟,这尊严,我不能要。 裘袍解下,妙曼的身姿一时间见了光,我听得见一旁众人的窃窃私语声,那一道道灼热的视线,像是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烙在我身上,烧的我体无完肤。 “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慕沉渊薄唇微勾,乐的看我受折辱的样子,装模作样的想要过来牵我的手,被我一把挥开。 相传南梁太子上官鸿极度风流,只要姿色好,不论男女,皆被收入他的府邸,床上的花样数不胜数,更有传闻,但凡上了南梁太子的床,不死也得残。 我知道一旦我踏进了这道殿门会面临着什么,可是生死面前,哪里容我选择? 第二章 刺杀 未央宫内摆了宴席,各国使者早就各就各位,只等开席时领略北燕第一美人的风采,所以来时慕沉渊特意命人送来了这纱衣。 “早就听闻大燕第一美人风姿绰约,清冷孤傲,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有抚掌声从席间传来,我闻声看过去,只见上首坐着的人邪肆狷狂,薄唇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我的方向。 正是上官鸿! “还不快去给太子殿下斟酒。”慕沉渊拉了我一把,顺势一带将我推到了上官鸿面前,我脚筋被他挑断,旧伤未愈,一时踉跄,身子不由得上前倒去。 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揽入怀中,邪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惊得我不禁头皮发麻。 “这么快就忍不住投怀送抱了?”上官鸿伸手把玩儿着我肩上散落的青丝,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用力的挣扎了几分,腰间却被他不轻不重的捏了几把,“看来慕沉渊没把你教乖啊,还是这么个野性子。” 我与上官鸿并非陌生,之前两国开战,我与他交过手,却不想今日再见面,是这番景象。 “皇上,听闻北燕第一美人剑术了得,今日若是能得舞剑助兴,实属难得。”有人起身建议道。 我身体微微发抖,如今筋脉具断,我如何还能拿得起剑? 龙椅上的人眸色凛然,似乎对这个提议极为赞赏,拂袖道,“各位想看舞剑,那是她的福分。” 话音刚落,便有人将长剑送上,我抬眸看向慕沉渊,那人只是垂眸饮酒,一脸的漠然。 身上的轻纱实在难以蔽体,若是舞起剑来,难免会走光,在座的除了各国来使,还有不少的宫女和太监,我死死咬着牙,眼眶红的厉害。 他当真就恨我至此吗? 见我久久不动,慕沉渊起身朝我走来,他缓缓俯身挑起我的下巴,冰冷的眸色里是俯视猎物的霸道,“顾苓安,想想你有什么资格来反抗朕的命令。” 他的话无异于一道惊雷,彻底将处于混沌中的我劈醒,想起那日在天牢中见到父亲和弟弟满身是血苦苦熬刑的样子,我知道,慕沉渊捏着我的七寸,由不得我反抗。 “臣妾遵旨。” 我咬牙应了声,用力咽下喉咙里的腥甜,抽出一旁的长剑,在殿中舞了起来。 旧伤未愈,手腕处的疼痛几乎逼出我的眼泪,可我不能哭,他越是让我难堪,我便偏不如他的愿。 轻纱几乎不能蔽体,殿上众人的目光越来越灼热,唯有一道视线凛冽至极。 鼓乐声渐渐升起,众人推杯换盏,不亦乐乎,我盯紧了龙椅上的人,挽了个剑花,拼尽了全力朝那人刺去。 慕沉渊脸色一变,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对他动手,在众人的惊呼中声,他朝我挥出一掌。 胸口一阵绞痛,我当空一口鲜血喷出,直直的被他内力震飞出去,却不想腰间一紧,被人拦腰抱住。 “顾苓安,你找死!”慕沉渊指着殿下吐血连连的我怒吼,一张俊脸气的铁青。 “来人,拖出去……” 我死死盯着那发号施令的人,殿堂之上,他是至高无上的君王,如今我虽贵为后位,可却卑贱的连歌妓都不如,方才我是存了必死之心的,若是能杀他,我死不足惜。 “燕帝,何必大动肝火,”上官鸿扶着我起身,倒是不在意身上雪白的锦袍被我吐满了血,笑的一脸邪肆,“这样一个尤物,杀了岂不是可惜?留下来看着也算是赏心悦目啊。” 我推开搀扶着我的上官鸿,不知晓他此时的说情到底意欲何为,这样一个杀伐果断邪肆阴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要从慕沉渊的刀下救我。 不过我没有等到两人的对话便胸口一痛,吐出一口淤血晕死了过去。 第三章 腰斩于市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未央宫,回到了自己的栖凤宫里。 我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可心口疼的几乎让我眼前一黑,那日慕沉渊那一掌,夹杂了内力,我知晓,定是伤及了我的心脉。 “娘娘,娘娘您可醒了,太医说了,等您醒了将药喝了。”紫鹃红着眼眶,见我醒来赶忙将药碗端了过来。 我接过汤药,刺鼻的苦味闻着便让人反胃,我将药碗放到嘴边还未喝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 “娘娘,娘娘不好了,”小路子急匆匆的跑进来,丢了魂儿似的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不知为何,我右眼一个劲儿的跳,心里慌得让我心神不宁。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样慌张?”我问道。 “娘娘,是老将军和少爷,今日午时,被,被腰斩于市,此时尸体正挂在宣武门的城墙上……” “什么?”我惊得从床上起身,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的让我难以呼吸,喉中腥甜,终究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娘娘,娘娘!”紫鹃吓得哭了出来,赶忙扶住了我,朝着一旁的小路子哭骂道,“娘娘身体还未好,这会儿你来告诉娘娘这件事,不是要她的命吗?” 小路子又急又怕,吓得连连磕头。 我扶着床帏足足换了一刻钟才缓过来,指尖划破皮肤的痛已经让人麻木,我咬牙道,“紫鹃,替我更衣。” 我提剑闯进御书房的时候,慕沉渊正和几国使臣商量事宜,我被侍卫挡在门外,说是慕沉渊有旨,不许我踏入御书房半步。 我提剑架在那侍卫的脖子上,许是我久征沙场,一向杀伐冷血惯了,守门的侍卫并不知晓我筋脉具断,以为我依然是那个剑术了得的顾苓安,此时见我动怒,吓得脸色也变了,哆哆嗦嗦的说道,“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吩咐,还请您,请您……” “滚开!再废话我一剑砍了你!”我已顾不得什么形象,推开那些侍卫朝着御书房走去。 许是众人被我提剑而行,满身戾气的样子被吓到了,再也没人拦我,只是将御书房围的水泄不通。 我一脚踹开房门,屋内的众人被吓了一跳,唯有慕沉渊眸色冷清盯着我,冷声道,“你发什么疯?” 我顾不得屋内还有他国使臣,挥剑便砍了过去,慕沉渊侧身避开,只听得“哐当”一声,桌案被我一剑劈开,案上的奏折文书哗啦哗啦掉了一地。 “你这个疯子,跑来这里发什么疯?”慕沉渊许是不成想我会闯进御书房,顾及到屋内还有一群看热闹的人,面色有些挂不住。 我恨极了眼前的人,以前我有多爱他,此时我对他的恨意便有多深,我抑制住颤抖不已的双手,提剑指向他,咬牙道,“慕沉渊,你这个畜生,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干脆连我也一起杀了,你杀了我啊。” 我武功尽失,此时只能凭着一腔怒气胡乱的砍,慕沉渊侧身避过几剑后,终是忍不住爆发,当先一脚踹在我肩头,长剑脱手,我跌坐在地,眉眼猩红的瞪着身前的男人,恨不得将他剥皮抽骨。 “慕沉渊,今日我顾苓安在此立誓,你有种就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我定会亲手杀了你,为我父亲弟弟报仇!” 第四章 至死方休 慕沉渊看着地上发簪凌乱的我,冷冽的眸中没有任何的色彩,他缓缓踱步到我身侧,居高临下的说道,“顾苓安,就凭你,想杀朕,做梦!” 我从未想过慕沉渊会心狠至此,父亲于他而言,是传授他武功的师者,父亲和弟弟为了保他上位,十几年来忠心耿耿戍守边关,将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扶持到如今名震天下的君王。 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顾家满门抄斩的下场,我心中的悲苦和愤怒几乎将整个胸膛填满,这一刻我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我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是我的错,如果当年不是我执意要嫁给慕沉渊,父亲和弟弟又如何会受我连累,我依稀记得那年我将心意告知于父亲,父亲长长的叹了口气,劝我再好好想想,可我那时被猪油蒙了心,一心执意要嫁给那个说要许我十里红妆,江山为聘的慕沉渊。 父亲和弟弟为了我,力排众议,极力力保慕沉渊登基,我记得弟弟那时趴在我肩头说,姐姐,你喜欢谁,我便为谁效力,如果有一天慕沉渊敢欺负你,我就揍他,所以啊姐姐,我要好好练功,即使我现在不一定打得过他,可他若是敢欺负你,我一定会找他拼命! 弟弟握着拳头说要为我拼命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可是此时他的尸首却被吊挂在城门上暴晒,他的姐姐是天下最没用的人,终是没能护他周全。 “慕沉渊,我爹爹年事已高依旧为你戍守边关,你就算不念及十几年的师徒情分,可看在这份功劳上,怎么下得去手?我弟弟如今才十六岁,他还未娶妻生子,慕沉渊,你究竟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心?”我顾不得屋内还有众人,指着对面那一身冷意的人吼道,“慕沉渊,你杀了我吧,你也不必为了冷雪荷折磨我至此,顾家这么多条人命,给冷雪荷偿命,也够了吧。” 谁知下一秒,下巴就被人死死捏住,慕沉渊眼中杀意四起,手中用力,说道,“偿命?顾苓安,你顾家的几条贱命就想抵债?我告诉你,顾家人是你害死的,你才是凶手,因为雪荷因你而死,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脖颈间那双手的力气越来越大,我甚至觉得慕沉渊会亲手掐死自己,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我想着,这样死了也好,总比苟延残喘的活着强。 谁知那人却在下一秒狠狠甩开了自己,冷到骨子里的声音让我呼吸一滞。 “想死?呵,顾苓安,你这条贱命朕要留着,朕要你日日夜夜受折磨,至死方休!” 看着曾经深爱到极致的男人此时因为恨我而扭曲的脸,我冷笑出声,“那好,慕沉渊,今日我便死在御书房,了了这桩孽缘!” 言罢我拾起地上的长剑,朝着脖颈割去,父亲,弟弟,我很快就要来陪你们了,等我! 第五章 废后 我已经存了必死之心,谁知手腕一痛,长剑被人踢飞。 我吃痛一声,趴在地上连连咳血,眼前的事物仿佛都转着圈儿,看也看不清。 “想自尽?顾苓安,你父亲和弟弟投敌叛国,如今还未下葬,你要是死了,朕就让人将他们的尸体扔去乱葬岗,喂狗!”慕沉渊似是捏准了我的脾气,再次威胁道,“日后你若是再生死意,我便让人挖了你父亲弟弟的坟,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我气得全身发抖,眼前的人周身狠厉,狠到让我觉得如此陌生。 慕沉渊见我败下阵来,脸上染了得意之色,他起身从散落了一地的文书奏折中捡起一本诏书,随手甩在了我脸上,说道,“朕下令,皇后傅氏丧心病狂,有辱圣颜,竟敢提剑擅闯御书房,今日废去皇后之位,贬为辛者库贱婢,终身不得恢复原籍。” 我颤着双手将那奏折打开,看样子是他早就拟好的,我并不在乎这皇后之位,我在乎的是慕沉渊对我的态度,他恨我至此,连死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只为让我活着为冷雪荷赎罪。 一旁的太监见我迟迟不肯动,又见慕沉渊脸色阴沉,忙指着我尖着嗓子说道,“贱婢顾苓安,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呵,真是墙倒众人推啊,现在连一个阉人都能欺负到我的头上了。 我抬手擦掉眼角的湿润,将那奏折扯得粉碎,不顾那一袭明黄的人眸色凛冽,挥手将那纸屑扬在他脸上,我笑的悲凉又嘲讽,“慕沉渊,你杀我全家,害我至此,如今还要我对你俯首谢恩?慕沉渊,你真狠得下心!” 说完我便不理会身后气的俊脸铁青的人,踉跄着出了御书房。 屋外的阳光照得我有些眩晕,扶着栏杆才堪堪稳住身体,一道邪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皇后娘娘这是去哪儿?要不要本殿下差人送你一程?” 我回首,便看到那一袭月白锦袍的人笑的阴鸷邪魅,正是上官鸿。 这人的危险程度不亚于慕沉渊,我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堪堪将喉咙里的血腥味儿咽下,才缓缓开口回绝了他的话,“不劳太子殿下费心,还有,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请您注意说辞。” 说完我便要转身离开,却被人一把拦腰抱起,未等我挣扎,耳边便响起了那人低低的笑声。 “慕沉渊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既然他废了你的后位,那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丫头你记住,帝王之心,最是凉薄。” 上官鸿清冽低沉的声音略带了些许的温和,他这般亲昵的语气,竟让我生出几分旧相识的错觉,可除了当年战场上那一见,我当真不记得何曾与他有过交集。 上官鸿见我盯着他,勾唇一笑,“怎么?被本殿下的美色迷惑住了?” 我被他说的脸色一红,此时已经有不少的宫人朝着这边看来,可上官鸿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抱着我招摇过市。 未央宫内。 慕沉渊打发了我去辛者库,我必须要在天黑前将东西收拾好。 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我吓了一跳,刚一转身便被人按着肩膀压在了床上。 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肩上的伤被人大力按着,疼得我痛呼出声。 “顾苓安,朕真是小看了你下贱的程度啊,怎么?刚被废了后位,就勾搭上了南梁太子?呵,朕听闻是上官鸿一路抱着你走回宫的?”慕沉渊凛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夹杂着无尽的怒气。 我被他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却也能感受到对方因为喝了酒而灼热的身体紧紧贴着我。 “你放开我,慕沉渊,你我今后再无瓜葛,这是你亲口说的,怎么,我和上官鸿碍着你的眼了?”我抬眸看着那满脸怒色的男人,心中生出几分快意。 “砰”的一声,拳风带着内力一拳砸在我耳畔,慕沉渊指骨捏的直响,下一秒我的裙带便被他大力扯开,我的心不由得一惊,挣扎间却听见慕沉渊阴狠凉薄的声音。 “顾苓安,朕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下贱!” 第六章 见面礼 那双大手已经扯开了我的裙摆,当他拽紧了我最后一层衣物时,心中的羞愤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我挣扎不得,张口便咬上了他的手腕。 我死死咬着他的手腕,可那男人却像是丝毫不觉得痛一般,只是紧紧皱了眉,禁锢着我的双手力道不减。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我耳畔炸响,脸颊火辣辣的疼,我感觉到口中一阵血腥味儿,此时也分不清是慕沉渊的血还是我的血。 “顾苓安,朕看你是活腻了。”慕沉渊气急,阴沉的声音仿佛寒冬里的霜雪,冷到了骨子里。 他一把分开我的双腿,毫无前戏的直接进入我的身体,猛然间,刺痛感让我尖叫出声。 “慕沉渊,你不得好死!”我死死咬着下唇,恨到了极致。 身体被人掀翻,慕沉渊肆意蹂躏着我胸前的柔软,有力的小腹狠狠的撞击着我的身体,疼痛感和屈辱感填充了我的整个心房。 他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只是肆意的在我身体里驰骋,直到将所有的灼热都悉数灌入了我的身体里,才堪堪停下动作。 慕沉渊捏住我的下巴,食指抵在早就被我咬的血肉模糊的下唇上,清隽凉薄的眉眼带着无尽的狠辣,启唇说道,“朕有时候真是佩服你的倔强,顾苓安,被我压在床上操的死去活来,还能嘴硬成这样,朕真是小看了你。” 我像个破旧的娃娃一般,双眼已经了无生气,父亲和弟弟的尸体如今还未收敛,我却被慕沉渊压在床上肆意羞辱。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咬牙问道,“慕沉渊,世人都言帝王之心,最是凉薄,可我真想剖开你的胸膛,亲眼看一看,你这样的人,到底有没有心?” 上首的人闻言微微一愣,他刚要答话,却听得外面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皇上,南梁太子说是已经有消息了,请您过去看看。” 慕沉渊闻言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连凉薄的眉眼都染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欣喜,他抽身而起,迅速的将衣衫穿戴好,大步离开了未央宫,整个过程,都未曾看过我一眼。 我不知是何消息能让一向沉稳冷静的慕沉渊焦急成这样,我也不屑于知道。 身上斑斑驳驳的青紫昭示着方才的男欢女爱,我咽下眼泪,起身穿戴好衣服。 去往辛者库的路上,瞧见一波又一波的宫人匆匆忙忙的在乾清殿内跑,更是几乎出动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堵在乾清殿门口神色紧张。 紫鹃看着有些不解,说道,“这是宫里出什么事了吗?什么人敢闹这么大的排场?” 我看着来往的宫人沉默不语,如今我与这皇宫都已经无半分瓜葛,哪里还管得着这是什么人? 在辛者库的时日里,慕沉渊仿佛当真是忘记了我的存在一般,又或者他折磨我折磨的腻了,倒也再没找过我的麻烦。 直到一日,我刚洗完了太监们的衣服,一行宫人簇拥着一个一袭华服的女子娉娉婷婷的走来。 “多日不见,师妹怎的如此憔悴了?”那女人温柔的声线里是止不住的惊讶,仿佛那真情实感都能将人感动哭一般。 我压下心中的惊讶,那日冷雪荷乘坐的马车受惊掉下悬崖是我亲眼所见,可如今她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却也是事实。 她见我不语,挥手让众人将两个锦盒端来,俏脸上巧笑嫣然,可那笑意背后深藏的歹毒我却看的一清二楚。 “许久未见,我给师妹准备了一份大礼,希望师妹喜欢,来,打开。”冷雪荷笑意连连的说道。 锦盒打开,我只觉得气血上涌,尖叫一声朝着那锦盒扑去。 那盒内正是我父亲和弟弟的半身尸首,虽是寒冬,可数日过去,那尸体已经鲜血淋漓,面容难辨。 第七章 跪地求饶 我不顾众人的阻拦,跑过去将那早就血肉模糊的尸体抱在怀里,整颗心像是被万剑刺穿,这是我的血亲啊,生前我没能护他们周全,死后我连他们的尸首都护不住,我真是没用透底。 冷雪荷见我发疯的样子笑的一脸得意,她缓缓蹲下身,伸出纤细的白皙的手拍了拍我的脸,声音阴森至极,“好妹妹,姐姐送你的这份见面礼可还喜欢?” 我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唇齿间已经咬出血腥味,我嘶吼一声,转身便朝着那面容可憎的人扑去。 冷雪荷没想到我会突然攻击她,一时间被我压在地上挣扎反抗。 我近乎疯了一般撕扯着她的头发衣服,恨不得撕了她那张虚伪的脸,可我到底是被挑断了筋脉,武功尽失,哪里是冷雪荷的对手,得了空隙被她一掌打翻在地,当即吐血连连。 “娘娘,娘娘,您怎么样?” 有宫女赶忙跑过来替她整理仪容,可这称呼让我心下一惊。 娘娘?我不过才被废后数日,慕沉渊就这么迫不及待往后宫里添女人了,偏偏这个上位的女人还是我的仇人。 许是看出了我的吃惊,冷雪荷红唇微勾,嘲讽道,“怎么?心寒了?知道我被封妃惊讶了?我告诉你,皇后之位也迟早是我的,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有什么脸面霸占着后位?” 我几乎站也站不稳,双手死死抠着地上的泥土,颤声道,“冷雪荷,你好歹也师承我爹门下十几年,我爹的忠心你比旁人更清楚,你现在落井下石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在名利金钱面前,人的良心会渐渐被冻结,被贪婪蒙蔽了双眼后,哪里还会在乎遭不遭天谴? 果然,冷雪荷仰天大笑起来,她眉眼狠厉,下一秒就一脚将那血肉模糊的尸首踢进灌木丛里。 “不……”我嘶声裂肺的大喊,发疯了一般连滚带爬的闯进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顾不得尖锐凌厉的树枝在我身上划得遍体鳞伤。 旁边的众人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一齐哄笑起来。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我寻到那沾满泥土的尸身,紧紧搂在怀里不肯松手。 冷雪荷一步一步的靠近我,我近乎本能的后退,生怕她再伤害到父亲和弟弟的尸身。 “顾苓安,你爹和你弟弟已经按叛国之罪论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在他人看来都是为国为君的大义之举。”她说完朝身后挥了挥手,很快便有几个大汉朝我走来。 “将这罪臣的尸体扔去驯兽场,这是他们应有的下场,告诫众人,谁敢投敌叛国,这就是下场。”冷雪荷冷声吩咐道。 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来抢我怀里的尸身,死死搂着不松手,却被人一脚踹翻在地,脸被人踩在地上埋入泥土里,我长大了嘴巴,眼泪呛进了喉咙里,苦涩至极。 那美艳的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笑道,“顾苓安,从小到大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明知道我比你先喜欢上慕沉渊,可以偏要和我抢,现在,求我,跪在地上求我,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我顾不得其他,俯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角沁出的殷红模糊了视线,我口齿不清的说着求饶的话,“我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爹和弟弟吧,我求你让他们入土为安……” 我低三下四的求饶终是换来对方一句话。 “那我便许你一同前去驯兽场,能不能抢回这罪臣的尸首,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第八章 你别逼我 驯兽场里的猛兽大都是尚未驯服的,这里一向守卫森严,侍卫见来人是冷雪荷,便恭恭敬敬开了门。 我被人压着推了进来,听着驯兽台下野兽的嘶吼声,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来人,扔下去。” 冷雪荷一声令下,当下便有人将我父亲和弟弟的尸首扔了下去。 “不,不要,我求求你们……不要……”,我双眼猩红,拼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凌辱我的亲人。 “现在我给你一个挽救的机会,下去将那尸首抢回来,我便看在咱们同门一场的份上,帮你将他们入土为安,怎么样?”冷雪荷抚摸着手上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笑的一脸风轻云淡。 我俯身一看,那尸身从高处扔下,当场变成两滩烂泥,声响惊动了一旁正在休息的老虎,正慢慢向场中央掉落的尸体靠近。 我只觉得气血上涌,咬牙瞪着对面狠毒至极的女人,怒骂道,“冷雪荷,你不得好死!” 一阵尖锐的笑声过后,冷雪荷突然凑近我耳畔,沉声道,“我怎么死轮不到你说,可我现在能决定你怎么死!” 我还未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便被她一把攥住了腕骨,随即一阵头晕目眩后,整个身体失重向后倒去,而与此同时,冷雪荷也朝着和我相反的方向摔去。 “皇上,救命啊……” 掉落之时,耳畔是冷雪荷惊慌失措的声音,我余光瞥到门口那一抹明黄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赶来,我甚至看得清他脸上那焦急的神情。 呵,真是嘲讽,从几时起,慕沉渊的情绪便不会因为我而波动,而我临死前,竟然还能看到这份深情,只是不再属于我而已。 可我没死成,不知是不是父亲和弟弟在天之灵保佑着我,从那高台跌下,我也只是摔折了右腿,昏迷了几日。 待我醒来时,紫鹃正红着眼睛熬药,满屋子的药味呛得我猛烈的咳嗽起来。 “主子,该喝药了。”紫鹃小心翼翼的将药碗端来说道。 我被废了后位,以前的称呼自然是用不得了,这丫头便改了口叫我主子。 我靠在床头,眉心一抽一抽的疼,心中郁结,哪里有心思喝药? “放下吧,我一会儿再喝。”此时的我连说话都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小丫头还想再劝,可瞥见我冷淡的眉眼,终是端了药碗出了房门。 我闭上眼睛,头痛欲裂,脑海里全是父亲和弟弟的尸身甩在地上的情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含冤而死,却无济于事,又任由他人凌辱他们的尸身而束手无策,我恨慕沉渊和冷雪荷的同时,更恨我自己,是我当年执意爱上慕沉渊的,我时常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对那个白衣少年一见钟情,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发生了? 可是人的心啊,哪里会由得自己选择? 门突然被打开,我只当是紫鹃那丫头又来劝我,冷声道,“我说了我不想喝药,端下去。” “怎么?就这么想死?” 我心中一惊,睁开眼睛便看见那一袭明黄的人推门而入,手中端着的,正是方才紫鹃熬得汤药。 我冷眼瞧着来人,开口问道,“现在宫中人人都言是我将冷贵妃推下高台的,皇上这是来为心尖宠讨公道的吗?” 对面的人微微蹙眉,一双墨色瞳眸凝视着我半晌,终是开口道,“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 闻言我不由得放生大笑起来,真是笑死人了,直到我眼泪都笑了出来,我猛地从床上坐起,直逼对面的人问道,“辩解有用吗?对于一个早就不信任自己的人,我又何必多费口舌?慕沉渊,我为我爹和弟弟辩解过多少次,你信了吗?” 慕沉渊闻言眸色暗了暗,沉声道,“苓安,别逼我。” “到底是谁在逼谁?还有,别叫我的名字,我嫌恶心。”我朝着他怒声道。 话音刚落,我便被人钳住了下巴,那苦涩的汤药便灌入了口中。 第九章 她是朕的女人 嘴里的苦涩一直蔓延到心口,我被呛得连连咳嗽,想要挣脱却被死死扣着下巴根本动弹不得。 直到那碗汤药见了底,慕沉渊才堪堪松开了手。 “慕沉渊,你杀了我吧,我求你,求你杀了我。”我红着眼睛,跪在床上咬牙说道。 谁知那人却眉眼含了冷笑,声音冷的像是冬日的霜雪,“你说的没错,今日朕就是来替冷贵妃讨公道的,伤了贵妃,可是重罪,从今日起,你便禁足在这辛者库,闭门思过吧。” 他声音里的疏离比以往更甚,看着我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厌恶,我想,他是想杀了我的吧,只是我活成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更让他心里感到痛快吧。 看着那拂袖而去的身影,我终是靠在床头,泪水流了满脸。 禁足的日子倒也落得清静,他不许我出门,孰不知这偌大的皇宫早就没有了我立足之地,禁不禁足与我而言有什么差别? 这日我换了一袭素白长衫,命紫鹃准备了四荤四素,香烛纸钱,准备趁晚上无人的时候祭拜我爹和弟弟,还有顾家上下几百口的人命。 没错,今日,是他们的头七。 当日一纸罪诏,便让顾家上下四百多条人命人头落地,因为是投敌叛国的重罪,没人敢收尸,几百条的人命都暴尸荒野,终究不能入土为安,我深陷皇宫,根本无力插手,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我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将香烛点燃,一把把将纸钱洒落,看着那火光明明灭灭,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死去。 看着那纸钱烧成灰烬后,我起身抖了抖衣服,转身想要离开,却在转角处被人拦住。 “苓安。” 待我看清那人的容貌时,当即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陆青云见状赶忙拉住我,声音里带了急切,“苓安,你听我说。” 我挥手甩开他,声音有些发颤,“我听你说什么?说你爹是如何落井下石的?” 其实我与陆青云才是从小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可我喜欢上了慕沉渊,喜欢的不可自拔,与陆青云这么多年也仅仅是君子之交,可我万万没想到,顾家出事后,陆青云的父亲竟然出面指正我父亲贪污军饷,我爹一向两袖清风,哪里会做出这种事? 陆青云唇角动了动,面上染了伤痛之色,“苓安,当时我不在京城,如果我在的话,一定会阻止我爹那样做的,还有,我是相信顾伯伯的清白的,我爹做的那些事,并不代表我的心,苓安……” “够了!” 我打断他的话,伸手扶住一旁的假山才稳住自己的身体,生生将喉咙里的腥甜咽下,我缓了好半晌才开了口。 “陆青云,谢谢你相信我的爹的清白,你说你爹做的事不代表你的心,可他是你爹,我只要一看到你,便会想起那日朝堂之上你爹那丑陋的嘴脸,”我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水,咬牙道,“我们别再见了,否则,我真的不保证我会不会杀了你。” 突然,他猛地拉过我的胳膊撩起了袖子,一时间手腕上的伤疤在月色下暴露无疑。 “他,他对你用了刑?”陆青云声音里满是心疼。 我抽回手说道,“我怎么样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真的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往日的情分,在他爹陆志栽赃我父亲的那日起,便已经恩断义绝。 谁知他竟从身后抱住了我,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苓安,跟我走吧,这皇宫不是你的归宿,那日我不在京城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跟我走,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我死命挣扎着,却又不敢放生大喊,若是被人瞧见,又免不得落下口舌,可我也从未想到,慕沉渊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 “陆爱卿,你要带着朕的女人去哪儿?” 陆青云闻声卸了力道,却依旧死死握着我的手,对上慕沉渊清冷的眸色,竟是不卑不亢的坚决,“你已经下了废后的诏书,她不再是皇后了。” “可她这辈子都是朕的女人,即使她不是皇后!”慕沉渊沉冷的声音里显然带了怒气,一把将我扯到怀里宣誓主权一般瞪着对面的人。 第十章 真正的混蛋 我被他猛地一扯,手腕上尚未愈合的伤口一瞬间便被扯的裂开,我不由得痛呼出声。 “你放手,你弄疼她了你知不知道?”陆青云见我蹙眉,焦急的就要上前将我拉回来,却被对方抽出长剑格挡在外。 “不要!” 眼见着慕沉渊长剑出鞘直指陆青云的心口处,我赶忙伸手阻拦,手心被锋利的剑刃划破,殷红渗出,滴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大朵大朵盛开的罂粟。 “苓安!”陆青云见我受伤,神情更加焦急。 相反,对面的慕沉渊却是一脸的寒意。 我顾不得手上的伤,直视道,“陆青云无意冒犯皇上,还请您饶他一命。” 我并非有意求情,没错,陆青云并未对顾家做过什么危害之事,所有的罪孽都是他父亲一手造成的,年少时,陆青云倒也是处处帮我,如今,我替他拦下这一剑,便权当是还了之前这么多年他对我的恩情。 慕沉渊握着长剑的手并未收回,俊朗的脸在夜色县显得更加阴沉,他眸子凛然,死死盯着我鲜血直流的手掌,咬牙问道,“顾苓安,你真是贱的可以,为了他,便可忤逆朕吗?” 他的怒气,他的冷淡,我全盘收下,并未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强忍着掌心里的伤痛,说道,“皇上饶他一命,所有的罪责我来承担,任凭皇上处置。” 陆青云还要再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杀过去,示意他不要再火上浇油。 慕沉渊盯着我们半晌,终是收回长剑,声音冷的刺骨,“仅此一次,滚!” 陆青云心有不甘,却终是咬了咬牙,拂袖而去。 一时间只剩了我们两人,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看着步步逼近我的人,说实话,我心里是有些惧怕的。 掌心一痛,慕沉渊捏住了我的伤处,他不顾我的血迹脏污了他的龙袍,力道又打了几分,疼得我腿肚子直打颤。 见我额前渗出了冷汗,慕沉渊薄唇轻启,“顾苓安,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前有南梁太子上官鸿,后有青梅竹马陆青云,不过废后数日,你便犯贱到如此地步?当真是缺了男人就不行吗?” 这些日子我见惯了慕沉渊对我的种种羞辱,如今的言语攻击,我也见怪不怪了。 “既然皇上已经下了废后的诏书,那我与何人相好那是我的自由,与你何干?”不知为何,面对他的强势,我心里的火气也瞬间上来。 我的话显然点燃了对方的怒意,慕沉渊气的冷笑几声,随后便将我拦腰抱起,直接上了马车。 眼瞧着这马车正驶往出宫的方向,我的心渐渐不安起来。 慕沉渊瞧见我略带了惊慌的神情,嘴角微勾,扣住我的下巴冷声道,“方才那伶牙俐齿的劲儿哪去了?顾苓安,你知道惹恼朕的下场,今日,朕就要你明白个道理,无论你身在何处,身在何位,你这辈子,下辈子,也只能是我的女人!” 看着他近乎疯狂的样子,我挥手便给了他一耳光,咬牙骂道,“慕沉渊,你混蛋!” 他到底还要折辱我到什么时候? 我掌心的血迹印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夜色下显得更加狷狂嗜血,他擦掉嘴角的血迹,语气像是从地狱深处飘来,“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混蛋!” 说完不顾我的挣扎,扯着我便下了马车,当我看到熟悉的牌匾时,整个人彻底僵住了,他竟然带我来了顾府! 一脚踹开被封条封住的府门,慕沉渊拉着我直奔东堂,那是我父亲生前的书房。 门被踹开后,一阵头晕目眩后,我便被他扔到了榻上。 第十一章 你究竟有多恨我 我额角碰到床头,疼得我眼前一黑,当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时,发现慕沉渊已经点燃了桌案上的烛火,一时间,屋内见了光,我的视线定在了墙上的画像上,那是我爹和我娘亲在西湖赏河时差人画的,时间久远,画纸已经泛黄,可那画上的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察觉到我的视线有些湿润,慕沉渊一把挑起我的下颌,沉声笑道,“怎么?知道朕要在这儿上你,激动的痛哭流涕了?” 一时间,我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掉,他说什么?他要在这里,当着我父母的面前做那种事? 我看着一步步宽衣解带向我走来的人,惊慌的像是看到地狱修罗一般,慌不择路的想要往外逃,却被人轻而易举的提着衣领再次甩到了床上。 “不,慕沉渊,不要,你不可以……”我感受到那双大手已经扯掉了我的衣衫,正从我的胸前滑到腰际,裙带正被他握在手里,只要他稍一用力,我便寸缕不着。 我苦苦挣扎着,掌心的血迹印满了床榻,心底的恐惧一点点的增加。 谁知身上的人却沉声笑了起来,他眉目凌厉,眼神如刀,咬牙问道,“不可以?你别忘了,你是朕的女人,为什么不可以?那谁可以?上官鸿还是你的青云哥哥?” 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身上一凉,便被人扯得一丝不挂。 有夜风透过窗棂吹进,桌案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的那画像也若隐若现,黑暗中,我只要一抬头便看见父母亲画像上的眼睛正看着我。 “慕沉渊,不要,不可以,至少在这里不可以!”我从未这样低三下四的求过他,可这一次,我忍不住开口求饶。 身上的人停下侵略性的动作,一双眸子在夜色中更是冷冽清寒,他声音戏虐,说道,“怎么?在这里向岳父岳母展示一下我们夫妻恩爱的场面,难道不好吗?” 他的话像是冰锥,锥锥刺入我的骨髓,疼得我呼吸一滞,我甚至都未曾了解过,曾经爱我宠我至心尖的慕沉渊,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恨我恼我怨我至此! 见我不在说话,慕沉渊身下的动作更加猛烈,那架势像是要将我剥皮拆骨吃干抹净一般。 我死死咬着下唇,喉咙里有血腥味泛起,我强忍着到嘴边求饶的话。 原以为他发泄一番就会作罢,谁知道一直到子夜,他竟然还有力气在我身上发狠。 来来回回不知道被他要了多少次,我感觉到自己的腰身都要被折断,终是忍不住他的肆虐,我死死握着双手,恨声道,“慕沉渊,今日你有种就弄死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我便一狠心咬下了舌头,这般屈辱,我当真是受够了,他日慕沉渊怎样羞辱我都无所谓,可今日是我爹爹和弟弟的头七,是顾家几百条人命的头七,他竟然当着我爹娘的面折辱我至此! 口腔里的疼痛让我大脑一片空白,我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慕沉渊发现我咬舌自尽的时候,脸色大惊,死命的扣住我的下巴逼迫我张开了嘴。 我只觉得鼻子里,口腔里的血迹呛得我连连咳嗽,我喘着气,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他吼道,“慕沉渊,我求你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未等到他的回答,我便彻底昏死过去,失去意识之前,我眼前浮现的还是他冷漠疏离的模样。 慕沉渊,你究竟有多恨我? 第十二章 一起用膳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宫中,紫鹃这丫头估计是守了我一夜,正趴在我床头睡得正香,一双眼睛红肿的和烂桃子一样,也真是苦了这丫头跟我受苦。 我微微动了动身,发现自己的手心和唇角上的伤都已经上过了药,昨夜在顾府,慕沉渊的疯狂依旧历历在目,像是一锤子,死命的敲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这些天,我一直被仇恨充斥着,我甚至忽略掉了慕沉渊究竟为何会突然这样对我。 门外传来宫女的叫喊声,趾高气扬的声调顺着门缝传进屋内,紫鹃瞬间被惊醒。 见我醒着,小丫头替我掖好被角,说道,“主子您先歇着,奴婢出去看看。” 我轻揉着眉心,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慕沉渊如地狱修罗一般的脸,我在渴求什么?渴求他心里还能对自己有一分一毫的怜惜吗? 紫鹃出去许久也不见进来,门外突然响起厮打的声音,我赶忙下床跑出了门。 只见紫鹃捂着半边红肿的脸眼泪汪汪的正和对面的宫女解释着什么,那宫女扬手又要打人,我顾不得其他,上前拦住她。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您怎么还光着脚?”紫鹃见我出来,焦急的说道。 那宫女见状,一双眼睛几乎长在了头顶上,阴阳怪气的说道,“皇上有令,让你去我们贵妃娘娘宫中用膳,还不赶紧走着?” 我将她那傲慢的神情全看在眼底,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指着紫鹃的脸问她,“你打的?” 那宫女毫不在意的承认,“是我打的,我奉命而来,她竟然敢抗旨,说你有病在身,不宜走动,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不过是不受宠的……啊!” 我不等她说完,抡圆了胳膊便给了她一耳光,直打的她站也站不稳。 “你疯了?我是冷贵妃宫中的人,你敢打我?”那宫女捂着脸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我轻笑一声,抬手又是一耳光打过去,直打的她嘴角沁出血迹。 “方才那一巴掌,是打你不懂规矩,目五尊卑,我虽被皇上废掉后位,可仍是大燕的护国大将军,官居一品,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轮得到你来耀武扬威?”我揉了揉发麻的手心,不顾她逐渐发白的脸色,继续说道,“这一巴掌,是打你口无遮拦,世人谁不知我与冷雪荷如今反目成仇,你既是她的人,我打你不冤。” 我虽是被废了武功,断了筋脉,也不是何人都能欺负到我头上的。 “我顾苓安一向嚣张惯了,即使落魄至此,也由不得你这等阿猫阿狗在我面前撒野,你既是不服,便回去告诉冷雪荷,看她能不能替你出气?” 来到福寿宫的时候,慕沉渊已经搂着冷雪荷落了座,两人见我进来,非但没避讳,反倒是更加亲密。 看着卿卿我我的两人,心底没由来的一阵恶心,我行了一礼,冷声说道,“我没胃口,便不打扰皇上和贵妃用膳,告辞。” 我起身方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回来,朕是要你服侍贵妃,你以为真是叫你来用膳的?” 果然,是为了冷雪荷吗?曾经许我十里红妆,山河为聘的慕沉渊,何时对别的女人这么上心了? 我未来得及收回思绪,便听得冷雪荷娇媚的声音响起,“皇上,太医说臣妾自从悬崖坠下便伤了脑子,需要多吃些核桃补一补。” 下一秒,慕沉渊便对我命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贵妃剥核桃?” 直到那一筐的核桃抬到我面前,我的思绪才被彻底拉回,昨夜我被他用剑刺伤了手心,他不是不知道,更何况我手腕上的经脉还未愈合,哪里剥得了核桃? 慕沉渊,你真是好狠的心,为了博美人一笑,便要我万分之痛吗? 第十三章 苦肉计 我咬了咬牙,终是俯下身费力的剥着核桃,指尖被锋利的皮划出伤痕,不多时,我便剥的满手的血。 “够了!” 我不知慕沉渊哪里来的邪火,是他命我替冷雪荷剥核桃,如今我剥了,剥的满手的血够讨他的心尖宠欢心了吧?谁知他这怒气却依旧冲我袭来,果然是恨一个人之后,她的所作所为都会让你厌恶么? 冷雪荷称自己身子乏了要去休息,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慕沉渊见我站在原地不动,长眉紧蹙,不耐烦的说道,“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看着他厌恶至极的神情,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扯开腰间的裙带,将外衫一件件脱下。 对面的人神色开始慢慢变得阴沉,随即,他嘲讽道,“昨夜还装的守身如玉,今日便主动来投怀送抱了么?果然,贱人就是贱人。” 我忽略掉他的嘲讽和厌恶,将外衫褪下,露出背上满目的伤疤。 我深吸一口气,还未开口便先红了眼眶,我指着身上从左肩横贯到肋骨处的一条鞭伤,声音颤抖道,“还记得这条疤痕吗?你十一岁那年,被太子几人堵在假山后欺辱,那年我九岁,和我爹一起进宫面圣,我看不惯太子几人的作风,强为你出头,却被太子一鞭伤及肋骨。” 慕沉渊的眸色暗了暗,却并未开口。 我继续说道,“我背上这条刀疤,是四年前出征西凉,为了营救被敌军困住的你,我连夜从京城赶往边疆,我从敌军刀下救了你,可却被耶律差点一刀砍死,那时你抱着满身是血的我,慌得失了神。” “你说这些什么意思?”慕沉渊终是开了口,沉声问道。 呵,你看啊,我为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为他戍守边疆这么多年,落得这满身的伤疤和病痛,这一切我又换来了什么? 垂下眼眸,我拉好衣衫,压下声音里的哭腔,回道,“没什么,只是想说,在边疆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每次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告诉我自己,你在京城里等我,只要一想到我所做的这一切能替你分担,我便不觉得有多苦了,可是慕沉渊,为何四年后我回京,换来的却是你冷眼相待,换来的却是顾家满门抄斩?” 我压下心底尖锐的疼痛,直视他的眼睛,问道,“慕沉渊,我只问你一句,到底为什么?我们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为什么?” 一声冷笑从头顶传来,下一秒,一双大手便死死掐住了我的脖颈,力道大的几乎要掐断我的脖子。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你一走就是四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四年就只是为了替我戍守边关?你离开京城远赴边疆四年,怕的就是为了与你父亲里应外合,投敌叛国吧!” 我清楚地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我真是个彻底的傻瓜,还在乞求什么?乞求他的心底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可是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要不是雪荷方才提前提醒了朕你会用苦肉计来博同情,朕真是差点就被你这高超的演技给骗了个彻底!” 说完他便狠狠甩开我,拂袖而去。 我咬牙穿戴好衣衫,一步一步朝着殿外走去,今日他的一番话,彻底将我最后的希望掐灭,我知道,自此以后,这偌大的皇宫内,我只能靠自己了。 出了福寿宫,一转角便看到那一袭雪云锦的人朝着这边走来,我下意识的就要转身,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第十四章 别有用心的交易 “啧啧啧,瞧着纤细的手,慕沉渊竟然这么狠心,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上官鸿观摩着我掌心和腕骨处的伤疤,调笑道。 我本想不声不响的躲开他,被他缠上着实又是一身的麻烦,可此时看来,今日又是难以脱身了。 上次他抱我回宫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慕沉渊的大发雷霆我至今记得,我也只愿这阎王今日别再闹出什么新花样了。 我抽回手腕说道,“若是太子殿下没什么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谁知上官鸿却并未打算放我走。 “别急嘛,本太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哪个女人见了不得一脸媚笑的扑上来,也只有你这个女人,每次都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他这般自恋自夸,我心中却没一点波澜,许是早就听说了这人的手段和心思都是极为狠辣的,我唯恐避之不及。 我冷眼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转身就要走,却被人喊住。 “跟我走吧,我可以让你做东宫的女主人,何必在这里受这窝囊气?” 我脚步一怔,我没有傻到真的认为上官鸿纠缠我只是单纯的看上了我的脸。 与其让他三番五次的纠缠,倒不如今日问个明白。 见我直直的盯着他,上官鸿仿佛真的吓到了一般,后退两步折扇挡在胸前,说道,“你莫不是真的被本殿下美色所吸引了?” 我顾不得他的贫嘴,正色道,“太子殿下三番五次找上我,恐怕别有用心吧?” 见我正色,上官鸿也不再纨绔,收了折扇轻笑道,“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慕沉渊竟然都不珍惜,早晚有他后悔的一天。” 上官鸿的身份很敏感,我并不想和他染上半分关系,可是听他的话,仿佛真的别有用心。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我知道你现在没有靠山,又一心想要给顾家平反,可凭你现在辛者库奴婢的身份,做成这件事恐怕比登天还难,”说着,上官鸿凑近我,俯身在我耳畔说道,“我可以助你重新登上后位,这样大权在握,很多事情坐起来岂不得心应手许多?” 我看着他狡黠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眼,这只狐狸,心里一定打着什么算盘。 “条件。”我开门见山的问道,他说的没错,想要给顾家平反,重回后位,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事成之后,给我大燕皇宫的地图。”他眸子明灭不定,唇角的狡黠显而易见。 我倒退两步,想也没想便回绝了他。 上官鸿见我意志坚定,不由得轻笑道,“我真是为你不值得,慕沉渊害你至此,你就不想报复他么?” 报复?我当然想要报复他,我恨不得将我身上的痛翻倍还给他,可是我不能拿整个大燕的百姓开玩笑,皇宫地图有多重要我比谁都清楚,一旦皇宫沦陷,轻则改朝换代,重则国破家亡。 我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正色道,“我恨他不假,那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我爹被扣上投敌叛国的罪名,而我,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这罪名就坐实了,顾家世代忠良,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父亲常教导我,先民后君,即使我再恨他,也不可能拿大燕百姓的性命做复仇的代价!” 话谈到这里,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可谁知上官鸿却是话锋一转,生生让我顿住了脚步。 “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这次当我送你一个人情,至于报酬嘛,本殿下还没想好,等我以后想好要什么了再告诉你,”他朝我勾唇一笑,神秘道,“你就等着重登后位吧。”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我不禁蹙眉,上官鸿真的会帮我吗? 第十五章 伴驾随行 几日后的傍晚,慕沉渊差人来,说是让我好生准备,晚上要我出宫伴驾随行。 紫鹃这丫头听到这消息开心的几乎要蹦起来,拉着我在镜子前坐下,便开始精心的为我梳妆。 看着镜子里面容虽有些苍白,却依旧明艳的脸庞,我暗暗握紧了双手,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主子,您看配这对翡翠坠子怎么样?”紫鹃将所有的首饰都翻出来,一件一件的为我穿搭,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把握住这次机会,好好讨慕沉渊的欢心。 我看着镜子里明媚动人的妆容,叹了口气,拔下朱钗,取下耳饰,只随手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用黑色发带绑住。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奴婢费了好大的劲才给您束好的发髻,您怎么说拆就拆了?多好看啊……”紫鹃不解,小声嘟囔着。 我摇头笑笑,不过是伴驾随行,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打扮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紫鹃,你可打听了皇上为何不让冷雪荷随他一同前去?”我心中不解,按照冷雪荷最近的受宠程度,慕沉渊应该将她别在裤腰带上才合理。 “听福寿宫的人说,冷贵妃近日染了风寒,高烧不退,不便出宫。”紫鹃小心翼翼的解释道,生怕我会听到不悦。 呵,原来我也不过是替身而已,他的心尖宠身体不便,所以才让我陪行。 压下心中的寒意,我命紫鹃取来一套素白长衫,未施粉黛,男装示人,之前在军营里,我一贯的装束。 临出门前,突然有小厮送来一封信。 我拆开信封,却只有仅仅两个字:时机。 我心中疑惑,可那送信的人放下信便离开了,一时间我着实想不出头绪。 夜幕已经降临,宫灯点起,不远处那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转身朝我看来,慕沉渊今日穿了一袭墨色锦袍,玉冠束发,俊朗贵气。 我今日穿的一袭白衫,男装打扮,看上去竟是和慕沉渊有几分登对。一旁的宫女和太监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慕沉渊看我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皇上,顾将军今日这身装扮,与您倒是天生的一对儿啊。”一旁的德公公极有眼力的拍着马屁。 慕沉渊打量了我两眼,竟是没有发怒,嘴角意外的勾起几分笑意,朝我伸手道,“走吧。” 我心里暗骂自己一番,早知道会招来这番口舌,我宁愿穿戴那些花花绿绿的女装,戴那些花枝招展的首饰,也不会选择穿这身长衫的。 马车一路朝着城中闹市驶去,外面花灯高挂,人语喧闹,看着外面小摊上热腾腾的汤圆,我才知道原来今日是上元节,在辛者库数月,我早就忘记了时间。 马车颠簸,我一时未坐稳朝着车壁倒去,却被一双大手拦住了腰间。 “小心一点。” 我抬头正对上慕沉渊深邃含笑的眉眼,他许久未对我这样笑过。 慕沉渊并未松开我腰间的手,只是轻抚着我的脸庞,连往日冷冽的声音都放柔了几分,“苓安,今日你这番装扮,像极了我们在顾府一起练武的样子。” 我心中冷笑,以前?我们早就没有以前了。 我方要推开他,却被他搂的更紧。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有我的苦衷,你总问我为何会变得这般陌生,苓安,你不也在变么?你不辞而别远赴边疆四年,你可知我四年来的思念不会比你多?我们,不要再僵持下去了,好不好?”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颤,慕沉渊啊,我们之间隔山隔海,隔着顾家上百条的人命啊,如何还能回到从前? 第十六章 一定要活着 我不着痕迹的擦掉眼角的泪,推开的手,说道,“到了,我们该下车了。” 上元佳节,夜市里人山人海,慕沉渊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走丢一般,他掌心的温度那么的清晰,一直熨烫到我的心底。 以前,每次到了庙会节日,我都会拉着慕沉渊逛上一整天,从街头吃到街尾,以至于整条街的小吃商贩几乎都认识我们。 可如今,摊位的卖家换了一茬又一茬,熟悉的感觉不见了,熟悉的人也走远了。 “喜欢吗?我记得你最喜欢木槿花。” 慕沉渊拿起那木簪替我戴在头上,俊朗的眉眼温柔似水,恍惚间,我竟真的以为我们可以回到从前。 “前面有卖汤圆的,我们坐下吃点东西再走吧。”慕沉渊说完拉着我便朝前走去。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慌乱,一个黑衣蒙面人持刀而来,一时间人们的尖叫声充斥着整个夜市。 我心中一惊,却被人牢牢握住手腕,慕沉渊紧紧搂着我的腰,高大的身躯将我护在怀里,像极了从前护我那般。 我眼看着那杀手朝这边跑来,心中知道恐怕是冲着慕沉渊来的,方要拉着他朝小路走,却看见一只淬着毒的幽蓝短箭直直朝着慕沉渊的心口袭来。 “小心!”我顾不得其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挡在了他的身前。 耳畔是短箭刺破皮肤的声音,夹杂着慕沉渊惊慌失措的嘶吼声,冲击着我混沌不清的意识。 感受到胸口剧烈的痛,我几乎说不出话来,鲜血浸透了素白的衣衫,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流逝掉。 “你怎么这么傻?苓安,你怎么这么傻?”慕沉渊抱着我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一向杀伐果断的帝王,竟是红了眼眶。 我强忍着疼痛,抬手描摹着他的眉眼,缓缓开口道,“慕沉渊,你不是想要我替冷雪荷赎罪吗?不是恨我顾家出卖了大燕,恨不得我早死吗?现在,我如你的愿了,日后,再也没人会打扰你和冷雪荷的清静了,也再也不会有人在你眼前碍眼了,慕沉渊,也再也不会有人像我一样,爱你爱进了骨子里,我就快要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不是的,苓安,我求你不要说了,不是的……”慕沉渊几乎疯了一般,抱着满身是血的我奔波在黑夜里。 我脑子昏昏沉沉的,意识逐渐疏散,可我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今日的遇刺,绝不是偶然,冷雪荷突然偶感风寒,临出门前的神秘的信笺,夜市里的行刺,这一连串的事情绝不会是偶然的发生,可这背后又是谁在推波助澜? 回到宫中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慕沉渊调来了太医院所有的人守在乾清殿内准备为我拔箭。 我气若游丝,却清楚的看到他因为焦急和暴怒而暴起的青筋,我从未想到,临死前,竟还能看到他为我发疯的一刻。 太医三番五次的请他在殿外候着,说是怕血污脏了他的眼,可慕沉渊执意要留在我身边守着,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声音带了哽咽。 “苓安,你不许死,你要活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你不是说过要亲手杀了我吗?我等着你来杀我啊,你一定要活着!” 第十七章 重回后位 我贪恋着他少许的温柔,却又不得不在这一刻功于心计,扯了扯嘴角,无力的说道,“若是我活下来,我想,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尝试着回到从前,没有仇恨,没有隔阂,也没有其他的人闯入我们的世界,好不好?” 心口的剧痛混着苦涩一直蔓延到整个胸膛,混沌不清间,慕沉渊焦急晦涩的声音传来。 “好,好,我都答应你,苓安,我从未骗过你,也从未忘记过我们的誓言,我只求你,千万要撑住。” “你怎么这么傻,你功力尽失,如何能护在我前面?”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至此。” 黑暗和疼痛包裹着我,我想我一定是在梦里吧,若不是在梦中,我怎会听到慕沉渊亲口说还爱着我?亲口听到他说他还记得我们的誓言? 慕沉渊,你说你是个傻子,孰不知我才是最傻的那个,因为爱上你,父亲弟弟皆惨死,自己又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听到有人唤我,我缓缓睁开眼睛,睡得太过昏沉,脑袋疼的几乎炸裂。 “娘娘,您醒了?您真是吓死奴婢了。”紫鹃说着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我抬手想要安慰一下这个丫头,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我闷哼出声。 “娘娘,您伤的太重,暂时还不能乱动,奴婢去给您倒水喝,您先躺着。” 看着紫鹃一溜烟的跑去倒水,我只觉得好笑,我一向习武,身子比寻常人强上许多,可这一箭,却真是要了我半条命啊。 我就着紫鹃递过来的水杯润了润嗓子,抬眸却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栖凤宫,并非辛者库。 想起紫鹃方才唤我的称呼,我蹙眉问道,“紫鹃,你刚刚喊我什么?” 这小丫头一听眼泪又掉了下来,脸上却带了笑意,哽咽道,“恭喜皇后娘娘,皇上三日前已经下了诏书,恢复您的皇后之位,掌六宫之权。” 恢复后位? 突然想起那日上官鸿与我说的话,又想起这几件事的联系,心中明了几分,难道真的是上官鸿在背后帮我? “娘娘,您是不是饿了?奴婢去给您弄点吃的。”紫鹃又怕我渴又怕我饿的,看来我昏迷的这些天真的是吓坏她了。 我闭着眼睛假寐,脑海里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思绪乱的像是一团麻。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警惕的睁开眼,却见冷雪荷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怎么?看到我没死,让你失望了?”我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冷雪荷闻言并不恼,施施然的朝我走来,把玩着发髻上的金簪,阴笑道,“我真没想到你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那日若不是你派人给我下了药,我会突然高烧?而皇上又怎么会想起要你这个贱人一起陪同出宫?你又自导自演这样一出苦肉计,为的不就是重回后位?” 她面目狰狞,指着我咬牙怒骂道。 看着她扭曲丑陋的面容,我轻笑出声,讽刺道,“你别管我用了什么计谋,总之,慕沉渊信了,如今皇后的位置还是我的,至于你,应该担心一下自己,毕竟我睚眦必报的性格你比谁都清楚,更何况是当日你侮辱我父亲和弟弟的血海深仇!” 我以为冷雪荷会怕的,可我忘了人一旦疯狂起来,是什么都无所畏惧的。 她尖锐的笑声刺得我耳膜生疼,下一秒我就看见她拔下金簪朝着我心口刺来。 “想要对付我?下辈子吧!” 第十八章 不止一人 我偏过头,堪堪避过她致命的一击,却还是被她划破了手臂,我抬手抵着她的胳膊,奈何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再加上武功尽废,我哪里是冷雪荷的对手。 “娘娘,皇上方才派人来传话说一会儿移驾咱们栖凤宫。” 紫鹃的及时出现让冷雪荷猛地收了手。 我伏在床头喘着气,看着掌心的血痕,心中不安,以冷雪荷一人之力,她万万不可能有胆子来暗杀我,除非,她的背后还有主谋。 冷雪荷收起金簪,俯身在我耳畔咬牙道,“顾苓安,今日我没能杀了你,却也不会让你活的太久,你要知道,这深宫之中,想要你命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不止她一个? 我心中思绪翻转,却也没能想出她话里有话的其他意思。 见冷雪荷走远,紫鹃才红着眼睛跑进来,跪在床头哭道,“娘娘,对不起,奴婢不该离开您的,这才让冷贵妃有机可乘。” 我看着手上方才被她划得伤口,沉声道,“无妨,你方才不是说皇上要来了吗?扶我起来。” 紫鹃摇摇头道,“奴婢方才是诓冷贵妃的,奴婢从门外见她心有不轨,才编了这个谎话,娘娘,这事我们要不要告诉皇上?她竟然胆大到要杀您……” 我抬手止住紫鹃的话,告诉她万不可声张此事,方才冷雪荷说的很明确,想要害我的人不止她一个,在我没有任何线索的前提下,万万不能打草惊蛇,我心中有一种预感,顾家蒙冤一事一定与此有着联系。 “在想什么?”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我的思绪打断,只见慕沉渊手里捧着大簇的木槿花从门外走来。 紫鹃吓得赶忙行礼,这丫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方才扯了个谎,却真的将慕沉渊这尊佛给扯来了。 慕沉渊将那还带着露水的花簇递到我面前,眉眼染笑,说道,“朕派人专门从南城快马加鞭送来的,喜欢吗?” 我心底有一丝暖意淌过,我自幼喜欢木槿花,慕沉渊是知道的,我十四岁生辰那日,我们曾一同在顾府的院子里种下了一棵木槿,年年花开的都很旺盛,他曾与我说,日后我们大婚,他会命人在宫中栽满了木槿,可是后来,顾府被抄家,那棵木槿是我亲眼看着人砍掉的,我们大婚后,我也并未在宫中见过木槿。 “苓安,你怎么哭了?是不喜欢吗?那,那朕命人去扔掉!”慕沉渊抬手抹去我眼角的泪,见我哭有些束手无策。 我赶忙拦下他,接过那大把的,还带着清香的木槿花,笑道,“我很喜欢,很喜欢。” 慕沉渊,你可知,喜欢木槿花的顾苓安已经死了,曾经爱你爱到骨子里的顾苓安也早已经死了,如今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给顾家报仇,从我口中说出的每一句爱你,都不过是为了报仇而撒下了慌! 慕沉渊见我喜欢,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他望着我的眼神犹如春水般,说道,“苓安,明年春天,朕便派人在栖凤宫里种满木槿,好不好?这是朕曾经欠你的,如今,都补偿与你,封后大典朕推迟了数日,等你身子好利落了,我们再进行好不好?” 他事事与我商量的口吻让我眼角再次湿润,可是慕沉渊,你可知道,我不再需要你的木槿花,也不再把嫁给你当成我毕生的心愿,你的承诺,兑现的太晚了! 第十九章 陪我睡一晚 慕沉渊说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所以封后大典推迟了半个月,可执掌六宫的凤印却早早就送来了栖凤宫,甚至他为了我养伤,将奏折悉数搬到了我宫中,吃宿都在这里,一时间,宫中都在盛传,燕帝独宠皇后,情深至极。 可我知道,这情深背后,压抑着诸多的血海深仇和满腹算计。 这一日,我坐在洗剑池旁擦拭着长剑,自回京以后,这长剑,我便再也没有提起过的机会了。 “看来皇后娘娘心情不错。” 一道邪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转身便看到那一袭云锦的人折扇轻摇缓缓走来。 上官鸿在我面前站定,毫不见外的给自己斟了杯茶,尝了两口赞道,“西湖龙井,看来燕帝是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搬来栖凤宫了,重获殊荣,皇后娘娘不打算谢谢我吗?” 我擦拭长剑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笑道,“那夜的刺杀,果然是你安排的。” 上官鸿勾唇一笑,承认道,“既然我们做了交易,我就绝不会食言。”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心中疑虑重重,终是问道,“太子殿下已经帮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本宫心中感激不尽,既然是做交易,太子殿下想要的报酬是什么?” 谁知他竟然上前一探,揽住我的腰侧,邪魅笑道,“本殿下想要皇后娘娘陪我睡一晚,可否赏脸?” 他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脖颈间,下流的话语让我脸色一红,我抬手就要抽出长剑教训教训他这张欠收拾的嘴,却被他按住手腕生生将长剑压了回去。 “别这么大火气嘛,既然皇后娘娘不愿意,那本殿下再想另外的报酬咯,”他眸色微眯,眼底的精光乍现,凑近我耳畔压低声音说道,“本殿下一向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妨再送你一句真言,你要时刻提防身边的人,小心入口的吃食,切记。” 说完便松开了揽着我腰肢的手,折扇轻摇,拂袖而去。 我本被他揽着,身体并未用力,他猛地一松手,我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向后倒去,直直坐在了地上。 “上官鸿,你混蛋!”我朝着那大笑而去的背影恨声骂道。 可方才他嘱咐我的话却一直围绕在我的脑海里,我想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平白无故的提醒我这些事。 日子一天一天平静的过着,起初我时刻记着上官鸿提醒我的话,可半个月过去了,并未有什么不测发生,我甚至有些怀疑上官鸿是在诓我。 直到封后大典的那天,事情意想不到的发生了,我才清楚的意识到上官鸿那天的话是真的,也清楚的理解了冷雪荷那天说这宫中想要我命的人并非她一人是何意。 大典的礼节繁杂,喝过合欢酒后,我便被人送回了栖凤宫,而慕沉渊回了乾清宫,准备晚上的国宴。 一路上我便觉得心口燥热,身上像着火了一般,烧的我意识都有些混沌。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我实在有些难以支撑,便叫紫鹃去给我寻杯水来,我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下了药,我遣散了身后的宫人,想要寻个清静的地方等药效过去后再回宫。 我刚刚绕过假山,却被一双手捂住了口鼻,我认清那是一双女人的手,可我身中迷药,浑身软了骨头一般,只能半挣扎着任由她拖着我进了假山。 直到一声低沉的闷哼传来,我才意识到原来假山后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个男人。 那人半躺着,双眼迷离,脸色绯红,明显药劲儿比我还大,可偏偏他脸侧过来时,我看清了他的容貌,正是陆青云! 第二十章 离间计 我意识虽是混沌,可却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阴谋,有人想在封后大典上让我身败名裂,因此趁我不注意时下了迷情药。 可偏偏被选中的这个人还是陆青云,陆青云,我顾苓安曾经的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人,到时候我们发生关系后,正好会有人来发现我们,这一切将会传遍整个皇宫,我顾苓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等我百口莫辩的时候,即使慕沉渊不下令处死我,整个京城的人也会一人一口吐沫淹死我。 呵,瞧啊,多高超的计谋。 那女人将我扔到身体早就滚烫如火的陆青云身边,俯下身拍了拍我的脸,讽刺的笑道,“姑妈果然好计策,顾苓安,这下我倒要看看,等你身败名裂的时候,还拿什么雪荷姐姐斗!” 我听出这女人的声音正是尚书府的千金柳溪媛,而她口中的姑妈,正是当朝太后甄然。 原来如此,原来冷雪荷口中的不止一人,是指太后甄然! 我已经来不及思索这其中的细节,柳溪媛开始在解我的裙带,我意识涣散,身上软的像是一滩烂泥,心中焦急万分,却动不得,喊不出。 就在我以为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候,柳溪媛突然惨叫一声,昏倒在地。 我定睛一看,陆青云正举着一块石头,摇摇晃晃的半跪在身后,他额前的青筋暴起,脸色红的吓人。 “苓安,快走,快,离开这儿,快走!” 他眸色猩红,因为极力的控制情欲的原因,紧握的双手已被假山石划出血痕,可他却用尽全力打破了阴谋,护我周全。 “云哥哥……”我死咬着牙关,眼泪有些不争气的流下来。 我之前对他说,从今往后形同陌路,因为我恨陆家,恨陆家做假证害我爹爹和弟弟惨死,可我清楚地知道,这和陆青云没关系,多年来他明里暗里帮了我无数次,像是我亲兄长一样护着我,可顾家出事以后,我还是说出了与他断绝情义的话,一是因为我无法面对他,二是因为我戴罪之身,怕他与我亲近后,慕沉渊会迁怒于他。 可现在他拼尽了全力也要在危急时刻护我周全。 “快走!”陆青云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再抬眸时,猩红的眼底已经染了湿意,“苓安,那时我未在京城,未能护你周全,让你受尽凌辱,让顾家蒙冤,现在,现在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也算是替陆家赎罪,就算是拼死,我也会护你周全的!” “快走!” 陆青云见我不动,红着眼睛朝我吼了一声。 我不再坚持,咬着牙撑着绵软无力的身体爬出了假山。 我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脑袋混沌不清,身体里的灼热几乎将我吞噬,断断续续的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嘈杂,听得出人一定很多,我来不及细想,纵身便跳入了一旁的池塘。 早春伊始,前不久才下了一场雪,池塘里的水冷的刺骨,却也迅速将我身上的热度退了下去。 意识恢复了几分清醒,隔着池水,我听到岸上的声音,是冷雪荷。 “皇上,臣妾方才派人去栖凤宫寻了,说是皇后娘娘根本没有回去,您瞧,这陆大人也不再,而且绿篱说她可是亲眼看到了皇后娘娘和陆大人有说有笑的在一起,您说这大半夜的……” 我强忍着要冲出水面撕烂她那张嘴的冲动,因为我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的出现,正是太后甄然! 第二十一章 媚毒 “皇上,这皇后未免也太没体统规矩了,眼看着国宴的时间已经到了,她这才刚刚登上后位,就开始恃宠而骄了吗?让我们大家这么多人来请她,有多大的谱?” 太后甄氏是个温和沉稳的女人,先帝在世时,曾封她为孝贤皇后,以表宠爱,可是我实在想不通,我与她无冤无仇,她深居宫中多年,为何会突然找上我的麻烦? 柳溪媛方才的话一直被我记在心底,想来这事是真的了。 我未听到慕沉渊的话,却是紫鹃先开口了。 “皇上,皇后娘娘一定是遇到了麻烦,方才回栖凤宫的路上,奴婢看娘娘脸色不对,想要去请太医,可是娘娘说她口渴让奴婢去寻些谁来,可谁知奴婢回来就发现娘娘不在了,皇上,娘娘一定有原因的,不是故意耽搁国宴的……啊” 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冷雪荷尖锐狠厉的骂声。 “你算什么东西?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想要潜出水面,可身上的灼热再次从小腹处升起,我暗骂了一声,看来我低估了这迷情药的药效。 “依臣妾看啊,这丫头的话不可信,臣妾可听人说,常有宫女侍卫的在这皇宫暗处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太后娘娘,您看这假山后可不就是偷情的好去处,臣妾倒是觉得皇后娘娘很有可能正与人一度春宵呢,方才绿篱可是说亲眼见到皇后娘娘与陆大人一起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过来。”冷雪荷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不会的,皇后娘娘不是这种人,不会做这种事的,你们血口喷人!”紫鹃声声为我辩解着,可却再次遭到了毒打。 我在水底听得真切,被人平白的泼了这一盆子脏水,可慕沉渊却一直保持了沉默,并未为我辩解一句,心底的寒意骤然四起,前几日还声声说要补偿我承诺的人,在别人诬陷我的时候,却还是动摇了心,我甚至能清楚的想象到慕沉渊此时那半信半疑的脸,心寒至极。 众人已经朝着那假山后走去了,我心中焦急,却身体里的异常却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袭来,让我几乎晕阙过去。 直到众人都消失在了夜色中,我才浮出水面,堪堪吐了口气。 “现在知道本殿下之前提醒你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了吧?” 突然头顶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我惊得猛地抬起头,却见是上官鸿一脸笑意的站在岸边。 他伸手将我拉上岸,有意无意的探上我的脉搏,冷笑道,“哼,他们还真舍得为你下血本,连南疆这媚毒都寻来了。” 媚毒!天下三大奇毒之一,中毒者若非与交合,必定七窍流血而死! 甄氏和冷雪荷是铁了心要我身败名裂啊! 我浑身绵软无力,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此时一定狼狈至极,可偏偏上官鸿这厮带着他一贯邪肆风流的笑朝我凑过来,“喂,要不本殿下索性牺牲一下自己,替你解了这毒如何?” 我身体里的燥热几乎烧的我神志不清,我拼尽了全力才控制住压倒他的冲动,咬着牙强忍着,却看到地上有鲜红的血液滴下,一摸鼻子,掌心一片殷红。 第二十二章 玷污之罪 “啧啧啧,皇后娘娘这是何必呢?本殿下风华绝代,风流倜傥,用我当解毒的药引,皇后娘娘可不吃亏啊!” 我心底的火已经快要将自己烧死了,奈何眼前这个骚包还一直撩骚。 咬紧牙关,我怒骂一声,“滚远点!” 哪知上官鸿非但没滚远,反倒是挥袖将我抱在了怀里,寒夜里他微凉的身体让我不禁一颤,心底的燥热愈加旺盛。 该死,这人是存心要让我把持不住,看我笑话。 我哆哆嗦嗦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按住手腕。 “别动!” 话闭,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喂我吃下了一颗丹药,不出片刻,我只觉得混沌不清的脑子逐渐清醒,连体内的燥热感都慢慢的褪去。 我几乎被这媚毒折腾的半死,方才又在池塘里泡了半天,此时浑身狼狈不堪。 待我清醒几分,发现自己此时还在上官鸿怀里窝着,伸手推开他,踉跄着起身。 上官鸿被猛地推开,垂眸一笑,勾唇道,“怎么?皇后娘娘这是要过河拆桥了?” 我凝视着夜色中那一袭雪云锦的人,只觉得他的容貌极其熟悉,可又实在想不到除了多年前在战场上见过那一面之后,我何时还与他有过交情,但只要一看到他的脸,我便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上官鸿见我盯着他看,轻笑一声,拉过我的手朝着栖凤宫走去,“本殿下早就提醒过你,要多留个心眼,偏生你这丫头不放在心上,如今若不是我在这里,你早就被这深宫里的恶毒女人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一路听着他絮絮叨叨,我心底有些恍惚。 直到他轻功一点,将我带到栖凤宫里,我才回过神来。 “到底为什么帮我?”上官鸿是什么样的人我早有耳闻,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实在让我百思不解。 “你若非要我说出个理由来,那也只能说本殿下看上你了了,我看上的人,岂能受了委屈?”他见我蹙眉,搪塞道,“好了,去把衣服换了,别着凉,一会儿我与你同去。” 当我们赶到御花园的时候,乌泱泱的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细听还夹杂着怒骂声,我心中不安,脚步也不由得加快。 走近才发现,陆青云和柳溪媛正跪在中央,陆青云脸上清晰地印着巴掌印,而柳溪媛却是衣不蔽体,泪水连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姑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柳溪媛哭的几乎背过气去,一口咬死了对此事毫不知情,显然要将这玷污的罪名扣在陆青云身上。 未等甄氏和慕沉渊发话,只见陆绍庭上前一巴掌便狠狠地甩在了陆青云脸上,指着他骂道,“你这个下流的畜生,真是丢尽了我们陆家的脸面,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来,我今日便打死你这个畜生!” 说完又是一脚踹在陆青云心口,只踹的他吐血连连却依旧闭口不言。 我心中焦急,想要上前却被上官鸿暗中拉住了手腕,他冲我微微摇头,示意我不要惹火上身。 可看着陆青云因为护着我而受尽诋毁,我真的良心难安。 我不顾上官鸿的劝阻,冲上前喊道,“皇上!” 第二十三章 当众质问 众人见我出现,气氛瞬间凝固住,柳溪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既然是此事的参与者,便知道媚毒除非与人合欢,否则难以解毒,而她也是亲眼见到我中毒的样子,可此时我却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让她如何能不惊讶? “你方才去哪儿了?让朕好找。”慕沉渊拉过我的手,言语里满是担忧。 我心中却冷笑,怕是想要找我验证冷雪荷的话的真假吧? “皇后娘娘方才扭伤了脚,本殿下正巧路过,便护送皇后娘娘回宫了,不过片刻功夫,燕帝便着急了,看来你们帝后二人真是伉俪情深啊。”上官鸿先我开口说道。 一句话,却让一旁的冷雪荷黑了脸。 慕沉渊眸色意味深明的盯着上官鸿半晌,终是开口道,“多谢太子殿下了。” 随后他又看向我,指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皇后方才不再,不知宫中发生了大事,这柳尚书的千金与陆大人之子在假山后寻欢,而柳溪媛却声称自己毫不知情,显然是陆青云玷污了她,皇后怎么看此事?” 我如何不明白慕沉渊当着众人的面询问我的意思?不过是想证明我对陆青云有无私情,看我是否会为陆青云开脱! 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方要开口却对上陆青云平静的目光,他直直的看向我,像是警告,又像是宽慰。 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我别过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 “柳小姐说是陆大人玷污了你,你可有证据证明不是你勾引了陆大人?”我不顾她惨白的脸色,继续逼问,“冷贵妃的丫鬟说曾看到本宫与陆大人同行,没错,大典过后,是本宫邀了陆大人叙旧,一同的还有南梁太子殿下,我三人小叙片刻后便分开了,那时陆大人应该是正好赶往未央宫赴宴,而柳小姐身为女眷,应在福寿宫候着与太后娘娘还有本宫一同赴宴,可你却出现在陆大人正好要经过的路口,你敢说你没有蓄意勾引?” 上官鸿听完倒是及其配合,抚掌道,“没错,我可以作证皇后娘娘方才所言皆是属实。” “我,我,我没有……”柳溪媛被我逼得哭声连连,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不怕她不认,毕竟她不是第一次入宫,直到在宫外女眷在宫中随意走动可是大不敬之罪,我倒要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你,皇后娘娘这是何意?难道是小女不知廉耻勾引了他陆青云不成?”柳尚书见爱女受辱,气的脸色铁青,却又不好发作。 我扬唇笑道,“柳尚书未免对自己的女儿也太过信任,毕竟陆家公子举世无双,温润如玉,乃是全京城都知道的,无数少女想要挤破脑袋嫁入陆府,谁知道你的女儿是不是其中的一个,才用了这种手段勾引了陆大人!” 话音刚落,只见柳溪媛身形一闪便纵身跃入了不远处的池塘。 “快,快救人!皇上,求您救救老夫的女儿啊,求您为我们做主啊!”柳尚书老泪纵横,哭求道。 待侍卫将柳溪媛捞上来,柳尚书抱着连连吐水的柳溪媛哭道,“女儿啊,你这是何苦?何苦要自寻短见?你死了,爹也不活了……” 我冷眼看着戏多的父女二人,心中冷笑。 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哭声,是慕沉渊。 “此事稍后再议,朕一定会给诸位一个公道的,都散了吧。” 说完他回眸凝视着我,一言不发攥住我的手腕便拉着我回了栖凤宫。 第二十四章 赐婚 我被他拉的手腕生疼,但明显的感受到他脸上的怒气,直到栖凤宫我才挣开他的手。 慕沉渊回身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直盯得我后背发毛。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揉了揉手腕,不满的问道。 谁知他却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带到身前,居高临下的样子让我感到一丝危险感。 “陆家公子举世无双,温润如玉,顾苓安,这就是你对陆青云的评价吗?” 听着他刻意压着怒气的嗓音,我心中一怔,原来是吃醋了吗?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勾住他的脖子笑道,“皇上这是在吃醋吗?” 许是他未曾想到我会顺着他的话说,明显一愣,也是,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是与他呛着来,如今倒是自顾家出事后第一次与他心平气和的说话。 慕沉渊叹了口气,声音放柔了几分,“苓安,你说过的,我们从新来过,所以……” 我打断他的话,正色道,“所以我不会对陆青云生出男女之情的,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这么多年,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心,如果我倾心于他,十三年前就没你什么事了,你也说过的,我们重新来过,会相信我,不再怀疑我。” 我脸上神情真挚,慕沉渊看不出丝毫破绽,只当我是真心对他,捧着的脸轻声笑了。 我窝在他的怀里,试探着说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毕竟是陆青云为了护我才抗下这件事的,我必须要清楚地知道慕沉渊心里的打算。 “即使陆青云有难言之隐,可出了这种事,宫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吃亏的总是女方,柳尚书目前又和冷家交好,这件事,陆青云落不到好处。” 原来,柳家早就和冷家交好,怪不得冷雪荷敢在宫中这么横行霸道,有了柳家和太后这么大的靠山,她当然有恃无恐。 “那柳溪媛的话明显不可信,分明是她蓄意谋害,陆青云是被冤枉的。”我心中一时焦急,脱口而出。 气氛有些凝固,慕沉渊蹙眉盯着我,半晌问道,“你就这么信任现在压在天牢的陆青云是清白的?” 我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挣扎一番,决定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慕沉渊,这是一个赌,我在赌慕沉渊心中对我的重视到底有几分。 听完事情的原委,慕沉渊没有我想象中的暴怒,脸上的神情平静的像是他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一样。 “你放心,朕自然会处理好这件事,给你一个交代,也给陆青云一个交代。”慕沉渊说完便转身出了殿门,再未停留,“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朕今日便不在你宫中留宿了。” 直到夜深更重,紫鹃才劝我早些歇息,她遮遮掩掩的语气让我心中疑惑。 “皇上可是回了乾清宫?”我问道。 “皇上,皇上去了冷贵妃的福寿宫。”紫鹃生怕我会难过,赶忙劝慰道,“娘娘别生气,皇上一连半个月吃住都在咱们宫中,连批阅的奏折都搬到这里来,今日只是偶尔罢了。” 我心底的凉意渐渐包裹了全身,袖中十指紧握,却又渐渐松开,我在计较什么?重登后位,本就是为了顾家平反,我还真的是入戏太深,奢望可以和慕沉渊伉俪情深? 可我万万没想到,三日后,我等来的交代便是陆家被赐婚的消息! 手中的茶盏被打翻,我惊得从椅子上起身,“你说陆青云被赐婚,要娶柳溪媛为妻?” 紫鹃忙替我擦拭着衣摆上的茶水,解释道,“娘娘别急,皇上这样处理这件事,已经是给了陆大人莫大的恩惠了,隔着旁人在宫中做出这等事,早就被杀头了……” 莫大的恩惠吗?紫鹃不知情,所以才会这样认为,旁人也不知情,听到这个消息都会称赞一声吾王英明,可我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并且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慕沉渊,凶手就是太后和冷雪荷,柳溪媛是自作自受,可这便是他给我的交代! 我来不及细想,起身朝着御书房跑去。 第二十五章 御书房质问 我闯进御书房的时候,发现冷雪荷正在一旁研磨,而慕沉渊正坐在书案后作画,离近了我才看清楚,那画中之人,正是冷雪荷。 呵,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冷雪荷见我进来,捏着嗓子挑拨道,“皇后娘娘可真是受宠,这擅闯御书房的事,做了可不止一次两次了,换做旁人皇上早就怪罪了。” 慕沉渊搁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我,沉声道,“可是有事?” 有事?我事情大多了,他一脸平静无辜的样子让我心头无端的恼火。 我也还不避讳,上前问道,“是你将柳溪媛赐婚给陆青云的?” 慕沉渊掀了掀眼皮扫了我一眼,反问道,“就为这事?” 他平静无常的语气彻底将我激怒,我怒声道,“当时是你亲口答应我会给我一个交代的,也会给陆青云一个交代,可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我指着一旁的冷雪荷,恨声道,“我明明清楚的告诉过你凶手是谁,可你为何还要这般维护他们?你可曾在乎过我的感受?慕沉渊,我只问你一句,在你心里,可曾真心爱过我?” “放肆!顾苓安,你这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你好好想清楚,你在和谁说话!”慕沉渊的火气发的突然,仿佛前几日那温和体贴的人与他丝毫无关。 我冷眼看着面前一笑一怒的两人,不禁握紧了双手,是啊,一个太后,一个是贵妃,伦理上,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所爱,即使甄氏并非他生母,即使冷雪荷心思歹毒,可他依旧选择维护他们,而并非此时站在他对立面的我。 我仰头大笑,生生逼回要流出的眼泪,笑道,“我该死想到的,慕沉渊,你若真心护我,又何曾会将我逼到如此家破人亡的地步,什么交代,什么答案,不过都是你哄我的屁话!我真该好好擦亮自己的眼,看清楚你的心!” 慕沉渊闻言大怒,他一脚踹翻桌案,大步朝我走来,抬手钳住我的下巴,怒道,“为了一个陆青云,你不惜擅闯御书房,不惜再次激怒朕,只为了给他求情?还说你心中对他没有半分的情义?顾苓安,你只当朕赐婚会毁了陆青云一生,你可曾知道是陆青云亲自来求得朕,求朕赐婚!” 我心中惊讶,奈何被慕沉渊捏着下巴说不出半句话,只得憋红了眼眶。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朕不过是顺水推舟成全他们而已,你在不满什么?质问什么?因为你的云哥哥要娶别人了,所以心中有气便来朕这里撒野?顾苓安,你口口声声问朕可曾在乎过你的感受,可你又何时在乎过朕的心?” 他字字诛心,生生将我的气势压了下去,我竟不知是陆青云亲自来求得婚,是我冤枉了慕沉渊? “既然你死心不改,那明日陆家大婚,朕便携你一同前往,让你亲眼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云哥哥是怎样将别的女人娶回家的,也早些,让你死了对他的心!” 慕沉渊说完便狠狠甩开我的下巴,徒留我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怒气滔天,只当我还念着陆青云,却不知我的心,十三年前便给了他一人,如何还能再分给其他人? 第二十六章 用情至深 这日,是陆家公子大婚的喜日,两大家族联姻,又是皇上亲自赐婚,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陆家的门槛。 还未到陆府,便听到了锣鼓喧天的声音和鞭炮齐鸣的声响。 慕沉渊拉我入怀,挑起我的下巴冷声说道,“顾苓安,今日你便好好瞧瞧,你的云哥哥是如何将柳家千金八抬大轿抬进陆府的,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值不值得你心心念念的惦记着!” 我挣开他的禁锢,也不知哪儿来的执拗,冷眼看着他说道,“他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至少,他娶柳溪媛,接受这门婚事的缘由是为了护住我!” 我话音刚落,只觉得下巴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耳畔是慕沉渊冷到骨子里的声音。 “顾苓安,为何你非要这样逼朕?” 紧接着便是他铺天盖地的吻,我想要挣扎却被他扣住手腕动弹不得,只能木讷的接受他惩罚式的吻。 直到车外的侍卫停了马车,慕沉渊才堪堪松开了我的唇。 我眼眶通红,缩在一旁强忍着泪水,他非要这样羞辱我吗? “收拾好自己的仪容,朕不想听到任何流言蜚语。”慕沉渊的话依旧冰冷,他想要树立一个帝后和睦的假象给众人看,却要我承受这无尽的屈辱,和他一同演这场戏。 君王驾到,陆家上下皆是出来迎接,我看到陆绍庭的那一刻,几乎控制不住心底的恨意。 婚宴上热闹非凡,我却觉得异常的吵闹,往前我是个极爱凑热闹的人,每每到了街上热闹的时候都要拉着慕沉渊陪我逛个彻底,可现在,我却极其喜欢清静,不喜人多的地方,看着众人欢喜的样子,我总会升起一丝落寞,这世上的热闹再与我无关,往后余生,陪伴我的只有仇恨,为顾家平反是我唯一要做的事情。 我靠着后花园的栏杆,夜风吹过,身后有人唤我。 是陆青云,他一袭大红喜服,脸色却是染了醉意。 “苓安,我没有办法。”他颓废的扶着额前,掩盖住眸底的悲伤。 我们都没有办法,都不过是被命运摆弄的人。 “我知道你的苦衷,可我不知道,是你亲口去提的亲。”我曾不顾一切的想要求慕沉渊免了陆青云的罪,甚至不惜将他惹怒,可是陆青云亲口去求赐婚,生生打了我的脸。 他因为喝了酒脚步有些踉跄,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哽咽道,“苓安,我没有办法,我娘以死相逼,让我迎娶柳溪媛,我没有办法,我不爱她,我根本不爱她,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苓安,我爱的是你,这么多年我一直爱的是你!” 心底的苦涩慢慢蔓延开来,我哑着声音开口,“陆大人,你这样做不合体统。” “我要什么体统?要什么规矩?我只要你,苓安,十三年前你便将心付给了他,可他又待你如何?杀你全家,害你至此,你你又怎么还能继续和他在一起?”陆青云紧紧抱住我,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慢慢推开他抱着我的手,与之对视,唇角上扬,却是苦涩至极的笑,“云哥哥,我忘不掉慕沉渊对我顾家所做的一切,可我一样忘不掉陆家当时对我爹爹的诬陷和落井下石,所以,我们以后,便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可否?” 说完不顾他的呼喊,大步出了后花园,朝着前厅走去。 慕沉渊已经在马车上等着我了,侍卫瞧见我出来,赶忙上前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已经等您多时了。” 我刚一上车,便被人捉住手腕带到了面前,慕沉渊盯着我半晌,冷笑道,“怎么?心灰意冷了?万念俱灰了?亲眼看着自己的情郎娶亲接受不了了?顾苓安,你便对他这么用情至深么?” 第二十七章 杀父仇人 回到栖凤宫后,慕沉渊让人准备了热水打算沐浴,他屏退了宫人,只留我一人伺候他。 我替他脱了衣衫,垂眸道,“臣妾在外面候着,皇上有事再吩咐。” 说完我便要起身离开,却被一股大力带进了水中。 他将我揽到怀里,钳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咬牙道,“顾苓安,朕和你说过多少遍了,陆青云已经娶妻,他和你不会有半分可能的,你以为他娶柳溪媛只是因为迫于无奈,你可真是天真,有了柳家做靠山,他陆青云日后在朝堂上便是一马平川,你以为他心中对你有几分真心?不过是做给你看罢了!” 我心口被他刺的生疼,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开口带了哽咽,“是吗?那也好过皇上连样子都懒得做给我看。” 我清楚的感受到扣在腰间的那双手越收越紧,他眸底被热水熨烫了雾气,摇头道,“顾苓安,你非要这么逼我吗?惹怒我,你便这么开心吗?”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抹了一把眼角,笑道,“你杀我全家,断我筋脉,将我囚在深宫之中,到底是谁逼迫了谁?慕沉渊,我倒要问一问你,折辱我至此,看着我苟且偷生的狼狈模样,便让你这么称心如意么?”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十三年前我没有爱上他,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选择让爹爹和弟弟先行回宫,可是没有如果,爱情,也不会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我话里的讽刺彻底激怒了他,慕沉渊抬手将我掀翻按在浴桶上,大手一挥便扯掉了我的衣衫,他强行分开我的双腿,没有任何前戏的长驱直入让我不禁痛呼出声。 “苓安,只要你答应朕乖乖的呆在宫中,不再想要报仇,朕可以给你一切想要。” 他诱惑的话像是摧心剂,诱导着我想要开口求饶。 身下的疼痛骤然增加,我却依旧死死咬着下唇不出声,果然,他一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知道你重登后位并非是真心爱我,真心想要和好好过日子,可是苓安,听话,不要再继续报仇了,好吗?我们好好地过日子不好吗?”慕沉渊停下动作,深邃的眉眼带了些许的渴望。 是想要诱我放弃仇恨?前一日我才派人寻到了顾家被陷害的线索,幕后主谋正是太后甄然,冷家与陆家,更是联手伪造假证坐实了我爹的罪名,可此时慕沉渊却要我放弃报仇,顾家上下几百条人命,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慕沉渊,你一早就知道害我爹的人是太后对不对?你一早就知道冷家与陆家是参与者对不对?可你为何要这样做?甄氏并非你生母,她害我顾家几百条人命,你却为了护她而置之不顾,冷雪荷辱我爹爹尸身,你却依旧封她贵妃之位,慕沉渊,我恨他们,可我更恨你!”我死死盯着身上的人,怒吼出声。 慕沉渊一怔,就在我以为他会继续在我身上施暴的时候,他却翻身出了浴桶,穿上衣衫推门而去。 冷风吹入,冻得我忍不住打颤,我紧紧抱着自己缩在水里,热水暖了身子,却怎么也捂不热被封冻的心。 第二十八章 叩首求人 自从那日慕沉渊离开,一连半个月都未曾踏入过栖凤宫,我与他情义已决,倒也落得清静。 只是我忘记了慕沉渊向来捏着我的七寸,他一直都知道让我如何低头。 我坐在洗剑池旁擦剑,宫门口有宫女走过,我只随意听了几句他们的谈话,瞬间让我心惊。 “你听说没,我们要向西凉开战了。” “如今这国盛民安的,为何要开战?” “据说是柳尚书提议的,你知道何人领兵吗?是陆大人,就是娶了柳千金的陆大人。” 闻言,我手中的长剑一不小心便划破了手指,殷红了剑锋。 “不过胜算很大,我听说是顾家军随行,顾老将军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顾家军的威名还在的。” “嘘,你小点声,顾平可是罪臣,小心隔墙有耳。” 听着宫女们的谈话,我不禁握紧了双手,心中寒意凛然。 柳尚书提出的战事,陆青云领兵,让我难以接受的是顾家军随行,三千将士,曾与我同生共死,我许诺过保他们万全,可慕沉渊却将他们再次推向战场,将士不怕死,我只怕在没有了爹爹和我的情况下,我的将士们会受委屈。 “娘娘,您怎么受伤了?”紫鹃瞧见我掌心的血迹,惊得赶忙跑过来。 我顾不得满手的殷红,拔腿便去出了栖凤宫。 我是在御花园找到慕沉渊的,我找到他时,他正在和冷雪荷在凉亭里饮茶。 好一派男欢女爱的情景,只是我的出现,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 慕沉渊像是没有看见我一般,继续将葡萄喂给怀里的人,只是声音清冷的问道,“皇后如此匆忙来寻朕,可有何事?” 我压下心中的火气,说道,“臣妾听说大燕要与西凉开战,恳请皇上不要差遣顾家军去往边疆。” 慕沉渊闻言终是斜倪了我一眼,轻笑道,“国家有难,将士理应赴战场,他们拿着朕发的军饷,难道不该去保家卫国?” 我上前几步急声道,“国家有难?如今国泰民安,若不是皇上想要开疆扩土,会与西凉有此战事?当初羌族来犯,我顾家军戍守边关整整三年,彻底击退外族,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可如今,我断不能让我三千将士前去送死!” “放肆!”慕沉渊抬手将茶盏甩在我面前,吼道,“后宫不得干政你忘了吗?” 我一步一步上前,眸子猩红,“我没忘,可我除了是大燕皇后,还是顾家军信服的将军,他们是我的将士,每一个人的安危,都是我的责任。” “朕意已决,容不得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慕沉渊坚决的语气彻底断了我所有的退路,我吸了吸鼻子,抬眸问道,“这仗,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 “那好,我只有一个请求,请皇上不要让顾家军打头阵,只此一个请求,求皇上成全!”我顾不得地上的碎瓷片,屈膝跪地恳求道。 谁知慕沉渊却戏虐的开口,“想要朕同意也可以,那你去求朕的贵妃,看看她同不同意?若是朕的贵妃同意了,那朕便恩准了你的请求。” 我死死扣住指甲,心口骤疼,却还是强忍着泪水,开口道,“求贵妃娘娘答应!” 一直未开口的冷雪荷此时缓缓向我走来,俯身在我耳畔说道,“皇后娘娘,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光下跪不磕头怎么行呢?” 我死死盯着面前那张恶毒的脸,终是一个头叩下去,哽咽道,“求贵妃娘娘答应!” 第二十九章 有孕 额头被碎瓷片划伤,视线被一片殷红遮挡住,我极力控制着颤抖不已的双手,等待着上首之人的回答。 “皇上,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求咱们了,咱们就应了吧。”冷雪荷嫣然的笑意像是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上,疼痛不已。 果然,慕沉渊松了口。 “朕答应你便是,回你的栖凤宫去,别打扰了朕和贵妃赏景。” 我撑着膝盖起身,像是一条狼狈不堪的丧家之犬,快步出了御花园,我害怕自己在这里多呆一秒便会忍不住哭出声。 喉咙里的腥甜悉数涌上,我踉跄几步,扶着宫墙缓气。 “又受气了?瞧着一身的血,顾苓安,你就不能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一点?” 是上官鸿的声音。 我转身看向他,不着痕迹的擦掉嘴角的血迹,轻笑道,“太子殿下这是打算在我大燕常驻了?还有,为何每次我狼狈之时都会恰巧碰上你,别告诉我这是偶然。” 第一次慕沉渊废我皇后之位时是这样,第二次他与我交易时是这样,第三次他解我媚毒时也是这样,我不过一个被废了武功的女人,如同一只折断了羽翼困在深宫中的鸟儿,我实在想不住上官鸿为何会在我身上花这么多的心思,他到底图什么? “是,本殿下太闲了,所以时常想找皇后娘娘聊聊天,谈谈心。”说完他拉过我的手腕,搭上了我的脉搏。 “你干什么?松手!”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我与他这般举止定是不妥的,奈何这人捏着我的手腕抬手打在我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 “别动!我若是不盯着你些,你这副身体不知道早被你自己糟践成什么样了……”他语气有些严肃,不是我多心,细听还带了几分宠溺。 我见他说到一半便打住,侧头问他,“怎么了?” 上官鸿一言不发将我拉到暗处,蹙眉问道,“你有身孕了?” 我心中一惊,抽回手腕,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不可能,我,我不知道啊。” “我本是看你又受了伤担心你的身体,谁知方才一把脉竟是喜脉,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谱?都两个月的身孕了你自己一点都没感觉吗?”上官鸿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仔细回忆着这两个我确实许久没有来月事了,双手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不敢相信的再次问道,“你,你诊脉可准?” 上官鸿白了我一眼,将一个白瓷瓶塞到我手里,说道,“本殿下曾师承百谷仙人门下,你还是第一个敢质疑我的医术的,这是回魂丹,你每日服下一颗,百利无一害。” 我捏着瓷瓶,心底有些慌,这个孩子,为何会这时来到世上,他的父亲视我如仇敌,我到底该怎么办? 抿了抿唇,我将瓷瓶塞回给他,别过脸说道,“你怎知我会要留下这个孩子?我压根就没打算……” “顾苓安!”上官鸿语气异常的严肃,“如果可以,我倒宁愿你打掉这个孩子,我宁愿你不要再和慕沉渊有一丝半缕的干系,我方才为你把脉,你之前伤及心脉,若是强行流掉这个孩子对你身体损害极大,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好好护着你自己的身体,听见没有!” 我被他吼得一愣,抬眸问道,“你到底为何对我花这么多心思?我到底还有什么能回报你的价值?” 那转身离开的人脚步一顿,半晌,终是再未答话大步离开。 第三十章 遭遇埋伏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栖凤宫,脑海里一直萦绕着那句话,你有身孕了。 直到紫鹃出声喊我,我才堪堪回过神来。 “娘娘,您怎么了?膝盖怎么这么多血?”小丫头一见我受伤便哭出了声,拿了药箱要给我处理伤口。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跟了我许久的丫头,轻声说道,“紫鹃,我有身孕了。” “什么?您,您有身孕了?真是太好了,”紫鹃哭着哭着便笑了,她握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奴婢如今斗胆劝您一句,别在和皇上倔了好吗?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小皇子,其实皇上心里一直都是有您的,奴婢看得出来,您脾气倔,每次都把皇上气走,以后,我们好好的,好好的等待小皇子出生好不好?” 他心里当真还有我?逼着我向冷雪荷下跪,这算是心中有我? 可紫鹃说的也不无道理,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一定要早作打算。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的肚子也逐渐显孕,我小心翼翼的生活,几乎从不出栖凤宫,生怕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转眼到了中秋节,看着紫鹃忙里忙外的挂彩灯,我笑她爱折腾,可这丫头却说宫中处处张灯结彩,这栖凤宫未免太过冷清,她说要好好布置一番,让我肚子里的小皇子也欢喜。 我知她是为了讨我开心,只是连累了她小小年纪便和我受这些苦。 “呦,娘娘在呢,奴才给您传话,今晚皇上要在未央宫设国宴,文武百官皆赴宴,还请您稍后过去。”李公公领着人突然来传话。 我心中疑虑,往年中秋都是家宴,为何今日却要设国宴? 李公公许是瞧见我不解,忙说道,“昨日冷贵妃把出了喜脉,皇上高兴,说这是大燕第一个皇嗣,大摆国宴,以示尊宠。” 冷雪荷有孕了!原来如此,大燕第一个皇嗣,真是嘲讽。 “什么?我家娘娘明明……” 我赶忙打断紫鹃的话,说道,“本宫知道了,一定会及时赴宴的。” “娘娘,冷贵妃算什么?明明您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皇嗣第一个子嗣!”紫鹃气不过的说道。 现在争这些有意义吗?反正我也没有让我的孩子介入皇室的打算,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我只求他能平安出生,健康长大,什么身份地位,我皆不在乎。 宴席之上,冷雪荷正坐在上首,与慕沉渊平齐,两人当真是一对金童玉女,我愣了片刻,随即转身坐在了下首的座位上。 这是要当众给我难看吗?正宫皇后却坐在妃嫔下首,而贵妃却坐在与君王平齐的正坐,宫中谁人不知,我这个皇后名存实亡。 我本就没有什么胃口,装着样子吃了几口,本想寻机回栖凤宫,却见外面跑来通信的士兵。 “皇上,边疆告急,陆大人率领的军队遭到埋伏,顾家军三千将士为解围,葬身梅岭,无一生还!” “什么?”我当即起身,不顾打翻桌案上的杯盏,大步冲过去揪住那士兵确认道,“你消息可属实?” “属下快马加鞭回京,消息千真万确!” 当下我只觉得心口被重重一击,踉跄几步,终是一口鲜血凌霄喷出。 “苓安!” 慕沉渊从殿上下来,伸手想要扶我,却被我狠狠挥开。 “别碰我!”我心中怒极恨极,抽出一旁的长剑,直指殿上之人。 “皇上!”众人惊呼,生怕我会伤及他的性命。 我手中力道不减,慕沉渊却丝毫不躲闪,眼看着他白皙的脖颈被剑锋划破,我只觉得双目被殷红刺痛。 “慕沉渊,为何你总是让我这般恨你,我恨不得用你的血祭奠三千将士的性命。” 第三十一章 血债血偿 我崩溃一般,长剑又刺入几分,对面的人却依旧眉色不改。 “苓安,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怎样?”我朝他吼道,浑身颤抖的几乎握不住长剑,“慕沉渊,你曾答应过我,说不会让顾家军打头阵,你答应过我要保三千将士平安的,慕沉渊,君无戏言,你怎可骗我至此!” “我没有,你听我说……” 我挥剑砍下去,他耳畔的流苏应声而落,我冷眼看着他,嘲讽道,“是我太傻了,你对我又何曾信守过承诺?曾经许我江山为聘,十里红妆的人,到最后还不是娶了别的女人,曾许我顾家与大燕共享天泽的人,到后来还不是亲手将我顾家满门抄斩,慕沉渊,我早就不该再信你,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爹和弟弟,是我害了顾家军!” “顾苓安,你别太过分,你可知弑君是大罪,还不乖乖认罪?”冷雪荷从上首下来,居高临下的厉声质问。 心如刀绞般的痛楚让我几乎窒息,我红着眼睛死死瞪着对面的人,忍不住大笑出声,声音带了狠厉,“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你和太后甄然联手害死我爹和弟弟,我与你不共戴天!” 冷雪荷似乎不成想我会这么快知道真相,脸上神情一滞,随即恢复平常,怒道,“你胡说什么?来人,还不快将这个意图弑君的罪孽拿下!” “受死吧!”我顾不得侍卫上前,当先便提剑朝着冷雪荷刺去。 “苓安,不要!” 我只觉得一抹明黄在眼前闪过,随即手腕一痛,长剑脱手,我受不住重力,堪堪退后几步,却踩到方才打落的杯盏,脚下不稳从台阶上滚落。 腹中一阵剧痛袭来,我只觉得双腿间有一股温热流出,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掌心所到之处解释殷红,我垂首一看,身上的衣裙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孩子,我的孩子!”感受到孕育许久的生命正在慢慢离开我的身体,再看到对面护着冷雪荷的慕沉渊,心中郁结,当即吐血连连。 “苓安,你,你有孕了?”慕沉渊大步上前将我搂在怀中,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声音带了颤意,朝殿外大吼道,“太医,太医在哪儿!太医!” 我只觉得四周的寒意侵入骨髓一般的刺骨,疼痛几乎让我麻木,我狠狠盯着他,反手便给了他一耳光,这一巴掌是他欠我的。 “慕沉渊,即便你再恨我,可我落得如此地步,你可满意了?”我又是一口血呕出,颤声道,“我顾苓安发誓,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与你慕沉渊为敌,不死不休,不共戴天!” “苓安,不,孩子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他像是要将我融进身体一般,死死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我错了”,可从十三年前我爱上他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说不清谁对谁错了。 一道素白的身影自眼前掠过,我微微睁开眼便看到上官鸿焦急如焚的神情。 “对不起,答应给你的报酬,我今生,怕是,怕是做不到了。”我喘着气,轻声说道。 上官鸿脸色阴沉,撬开我的嘴巴便塞进一把的药丸,冷声道,“丫头你给我听好,一定要撑住,听见没有!你欠我的账,需想赖掉!” 我不知道上官鸿到底为何对我如此之好,我看着他愈发熟悉的面容,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却依稀听到上官鸿狠辣坚决的声音。 “慕沉渊,你最好祈祷这丫头母子平安,否则,我就算是付出所有,也要让南梁铁骑踏遍你大燕国土!” 第三十二章 我要母子平安 被抱进殿内的时候,我只觉得意识不清,下身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撕扯着我的神经。 慕沉渊死死握着我的手,他掌心温热,触及我的肌肤,却是入骨的冰凉。 太医围了一屋子,都满头大汗的在屋外配药煎药,生怕慕沉渊一个恼火殃及自己的性命。 我疼的撕心裂肺,到最后几乎喊不出声音来,只是徒劳的张着嘴想要缓解铺天盖地的疼痛。 “苓安,对不起,对不起……”慕沉渊握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三个字,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异常的讽刺至极。 我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朝他吼道,“你出去!” “苓安……”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我突然的呕血打断。 “如果你不想她现在就死在你怀里,那就请你出去!”上官鸿不知方才去了哪里,此时又折回了未央宫,原本邪肆魅惑的俊脸正神色冷清的瞪着慕沉渊。 他知道我有多恨慕沉渊,所以才会在这时替我说话。 慕沉渊见我双眼紧闭,气若游丝的样子,咬了咬牙,终是拂袖出了未央宫。 “苓安,你一定要挺过来,挺过来,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慕沉渊临走前握着我的手正色道。 我心中冷笑,若不是现在我疼的死去活来,几乎没有一点力气,我一定会抡圆了胳膊再给他一耳光,父亲和弟弟被腰斩时,他说他会给我一个解释,三千顾家军被内奸害的全军覆没时,他说会给我一个解释,太后甄氏和冷家一起陷害顾家的时候,他说会给我一个解释,可是现在,我父亲依旧背着叛国的罪名尸骨未寒,顾家依旧未平反,而三千顾家军英魂血葬梅岭,而甄氏和冷家,依旧高高在上,享尽荣宠! 慕沉渊,你欠了我这么多的解释,欠了我这么多条人命,你究竟有几张嘴,能说得清道的明? “怎么办?怎么办?胎儿卡住了,根本出不来,这样下去母子俱损啊!”接生婆急的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我指甲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指骨发白,颤声道,“保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可是……”接生婆想要劝我,却被一旁的上官鸿截住。 “太子殿下,这血污之地,怕是对您不吉利,您还是回避……” “费什么话,本殿下不怕!” 他依旧是一袭雪云锦,像是下凡的谪仙一般,与这血污之地格格不入。 “丫头,别怕,孩子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相信我,你不是一直想要去拜祭你的娘亲吗?等你生下孩子,我带着你们母子一起去好不好?”上官鸿声音温和的不像话,他不顾我满身血污,掏出一瓶丹药喂进我口中,拨开我额前的碎发,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心中一惊,娘亲是突然去世的,当时爹爹受不了打击,颓废了好久,那是我和弟弟年少,哭着喊着问爹爹母亲葬在了哪里,可我爹守口如瓶了二十几年,直到如今,我从未听过任何有关母亲墓地的事情,上官鸿,是第一个与我提起此事的人。 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想要询问更多,可我疼的说不出任何的话,直觉告诉我,上官鸿一定知道我娘亲的事情,至少他方才的话,一定是有所依据,可是没等到我听他说更多,我便疼的昏死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死胎 等我醒来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去,只有慕沉渊一人守在我的床前,他身上的衣衫皱皱巴巴,眼眶乌黑,下巴也长满了青色的胡茬,见我醒来,他立刻上前,摸了摸我的额头,扯开嘴角,“好在不烧了,太医说过,只要烧退下去便无大碍了。” 我顾不得其他,只开口问他,“孩子呢?” 话闭,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的声音哑的不像话,难听至极。 慕沉渊眸色动了动,却沉默不语,见他不说话,我几乎发疯一般去扯他的衣袖,嘶吼道,“我的孩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慕沉渊,我的孩子呢?” 见我情绪激动,慕沉渊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手臂紧紧抱着我,安慰道,“孩子没事,苓安,你别激动,你听我说,孩子没事,太医说孩子体弱,需要好生调养,你放心,等你能下床了,我就将孩子抱过来好不好?” 在他的安抚下,我渐渐平复了情绪,只是死死攥这他的衣袖不撒手。 “乖,听话,太医说你身体亏损的厉害,万不可情绪太过激动,”慕沉渊见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喉头动了动,下巴抵在我头顶,温声道,“放心吧,那也是我的孩子!” 慕沉渊替我掖了掖被角便被大臣叫走了,他说傍晚再来看我。 身上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那天我着实熬不住疼,没有看到孩子出生便昏死了过去,我伸手抚上小腹,幻想着孩子的模样,到底是像我多一点,还是像他爹多一点,想着想着,我的嘴角不禁上扬。 门口突然传来宫女的谈话声,轻轻浅浅,却听得极为真切。 “你说咱这宫里是不是不干净啊,这可是咱们大燕第一个皇子,竟然是个死胎,太不吉利了。” “你小声点,皇上可是严令再提起这件事的,尤其是要瞒着皇后娘娘,你可别惹事啊。” “这能瞒多久,孩子已经死了,等皇后娘娘醒来一定会要见孩子的,那时候皇上还能瞒得住?” …… 往下门外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真切,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住,冷的让人发麻,他们在说,我的孩子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冲出门外便疯了似的朝着御书房跑去,一路上宫女太监见了我也不敢出手阻拦,只能小跑着跟在我后边劝着。 “都滚开,谁也别跟着我!”我披头散发,光着脚,此时的脸色估计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整个人的疯癫样子昭然可见。 一群宫女太监吓得噤声,当真站在原地不敢有一人上前。 我冲进御书房的时候,屋内只有慕沉渊一人,他见我进来惊得赶忙起身。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死了?”我忍不住浑身颤抖,哭着问他。 慕沉渊眉头紧蹙,却又舒展开,轻声道,“瞎想什么?孩子好好的……” 见他依旧谎话连篇,我几乎发疯,双腿软的站也站不住,跪坐在地撕心裂肺的哭道,“慕沉渊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他浑身一怔,终是缓缓蹲下身,我看得见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以及他哽咽的声音。 “你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却唯独瞒着我,慕沉渊,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孩子,而不是我?他还那么小,还没有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悲痛欲绝,挥手打了自己几个耳光,骂道,“是我罪孽深重,是我杀人无数,手染鲜血,难道这是我的报应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苓安,苓安!”慕沉渊按住我的手,紧紧将我搂在怀里,声音里的哽咽压都压不住,“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苓安,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相信我,苓安!” 第三十四章 放她一马 我几乎是被慕沉渊半搂半抱着回栖凤宫的,他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孩子死了,我还未见他一面,他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慕沉渊将我抱回床上,眼眶红的厉害,安慰道,“苓安,你听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的……” “滚!我不想看见你!”我别过脸,冷声骂道,任凭泪水淌了满脸。 “苓安……” 他还要说什么,我抄起一旁的药碗便朝他扔去,怒骂道,“我让你滚啊!” 许是太过悲愤,我的胸口起起伏伏,伏在床边猛烈的咳嗽起来。 “好,我走,苓安,你别生气,太医说你要切忌恼怒,我走便是。”慕沉渊动了动嘴唇,终是折出门外,轻轻地带上了门。 不多时紫鹃便端着水盆进来,小丫头眼睛红肿,对我却依旧扯出笑脸,小心翼翼道,“娘娘,奴婢伺候您擦擦身子吧。” 我任由紫鹃替我宽衣解带,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说道,“紫鹃,你悄悄出宫去使馆,请南梁太子过来。” “娘娘……”紫鹃担忧的看着我,不得其解。 我不做解释,只吩咐道,“快去快回,别让人发现了。” 我清楚的记得那晚我生产时,上官鸿在我迷离之际出现,他一字一句的和我说,等我们母子平安,便带我们去拜祭我的娘亲,关于我娘亲的事情,我一定要找他问清楚,还有我的孩子,那晚他在,他一定清楚地知道事情的原委。 紫鹃走后,我躺在床上只觉得周身冷的刺骨,我抱着锦被将自己裹得严实,想起方才慕沉渊说的话,眼泪便止不住的流。 他说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可是他却不知,上官鸿曾说过我身体已经受损严重,再想怀上孩子,恐怕是不可能了。 “苓安。” 陆青云不知何时来的,他进来后疾行几步,却噗通一声跪倒在我的床前。 我吓了一跳,连伤心都顾不上了,撑着身子起身想要扶起他,“陆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陆青云翻开衣袖,掌心多了一把匕首,抬眸时,眼底多了几分悲痛和愧疚,这让我更加不解。 “苓安,对不起,我是来向你请罪的,”他喉头滚动,说道,“顾家军血葬梅岭,是我带兵不利。” 我双手紧握,顾家军一直是我心口的疤,若说陆青云领兵有一定的责任我不可否认,可我知道顾家军训练有素,若不是军中有奸细,怎可全军覆没,这事全怪罪到陆青云身上,着实有些没道理。 我躬身去扶他,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和你无关,我会亲手查出奸细,以他的血,祭我顾家军三千英魂!” 谁知陆青云却避开我扶他的手,一个头叩下去,将那匕首递到我手中,哭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回来才发现,是柳溪媛潜入我书房,将行军图盗走传给了敌军,苓安,我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柳溪媛她,她怀孕了,你知道这是我陆家的子嗣,苓安,你知道我爹娘年事已高他们……”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强忍住给他一刀的冲动,咬牙道,“你孩子的命是命,难道我三千顾家军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陆青云哭求着抓住我的衣摆,替柳溪媛说着情,我脑海里浮现出那日他为了护我即使深中媚毒却依旧死死扛着的模样,想起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明里暗里助我的情形,可偏偏他爹当日在朝堂之上诬陷我爹的丑恶嘴脸和他此时痛哭流涕的样子一起冲进我眼底,直撕扯的我几乎发疯。 我手起刀落,“撕拉”一声是锦帛割开的声音,看着陆青云手中握着的半片衣袂,我冷声道,“陆青云,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自己掂量着做,但我告诉你,想护柳溪媛,想我三千将士枉死,痴心妄想!” 第三十五章 婴灵 我实在没想到曾经因为护我连性命都可以不顾的人,此时却可以伤我至此! 呵,怎么会想不到?慕沉渊不就是一个先例吗?我究竟是前世欠了他们多少债,今生一个个要这样对待我? 我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手中的匕首滑落,我一步步挪向床边。 心中盘算着到底要怎样处置柳溪媛,我会考虑陆青云的求情,可也不会就这么轻松的放过害我三千将士的刽子手!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也让我心思耗尽,我只觉得脑袋沉重无比,缓缓蹲下身靠在床边,我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等待紫鹃回来。 夜幕已经拉下,殿门被打开,我以为是紫鹃回来了,便起身出去,谁知却看到冷雪荷领着一众宫人聘聘婷婷的进了栖凤宫。 “这么快便能下地了,看来妹妹这身体是无大碍了。”冷雪荷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说道,她怀孕已经几个月,华服下的小腹高高隆起。 我并不想与她多做交流,只冷眼看着她道,“众人皆言本宫现在神志不清,冷贵妃还是离远一点好,否则伤了肚子里的龙种,本宫可负不了责任!” 对面的人听后却掩面笑了,她靠近我的耳畔说道,“当日皇后娘娘昏死过去并未见到孩子一面,我这做姐姐的于心不忍,于是带了这个孽种来与你见面,你说,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说完她便抬了抬手,只见一个小太监抱来一个檀香木盒子,走到我面前打开。 只一眼,我便失声尖叫起来,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那棺木之中的胎儿已经黑的发紫,周身被钢钉钉死,且心脏处被压着一张黄符,众人皆知,民间曾流传一个传说,死胎钉在檀香木上,且请道士施法压下符咒,便可让死胎不得超生,成为婴灵游荡世间。 “冷雪荷!”我恨不得上前将她剥皮抽骨,可却被几个太监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徒劳的怒声恨骂,“我要杀了你,冷雪荷!”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她将那小小的棺木放的离我更近一些,阴笑道,“顾苓安,你父亲和弟弟死无全尸,纵然不能转世投胎,如今你的孩子也成为了游荡世间的婴灵,他们祖孙三辈一起团聚了,你不该感谢我吗?” 我周身的气血悉数涌上来,上次她将父亲和弟弟分尸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我张开嘴徒劳的想要呼喊,却丝毫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剜出,又在我面前碾碎,我疼的无以复加,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糟践我的孩子,无能为力。 我拼了命的挣扎,换来的却只是冷雪荷更加狠辣的报复。 直到我全身的力气都耗尽,鼻子眼睛嘴巴都是血迹,趴在地上毫无生机,像是离了谁濒死的鱼。 “放肆,今日,我要了你的命!” 紧接着,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那一袭雪云锦的人,再接着,便是冷雪荷的惨叫声,上官鸿砍掉了她一只手。 紫鹃见我这般模样,哭着跑过来将我扶起,我喘了几口气,将对面的血腥场面看的分明。 当上官鸿将长剑刺向冷雪荷的时候,我还是出声阻止了,“别杀她!” “丫头,她欺你至此,即使你容她,我也不能容她,这个女人,非死不可!”上官鸿周身的怒气昭然可见,挥剑便要刺穿她的喉咙,吓得已经被砍掉一只手的冷雪荷尖叫连连。 “她是必须死,可不是死在你的剑下!”我再次出声阻止道。 即使再恨冷雪荷,可我不能让上官鸿杀她,他是南梁太子,而冷雪荷又是慕沉渊的贵妃,我不想因为此时牵连到上官鸿。 上官鸿盯着我半晌,终是收了手正色道,“好,今日我便留她一命,可出了大燕皇宫,我照样杀她不误!” 第三十六章 参商 冷雪荷早就捂着断掉的右手吓得脸色苍白,血流不止。 上官鸿将长剑入鞘,冷眼看着满地的血污,冷声道,“回去告诉慕沉渊,就说本殿下看不惯他后宫的女人欺人太甚,让他好生管教管教,若是下次再让我碰见,就不是断她一只手这么简单了,我直接要了她的命,滚!” 一众宫人抬着已经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昏死过去的冷雪荷,连滚带爬的出了栖凤宫。 我双目无神的看着地上那被钉死在棺木里的婴儿,死死咬着下唇,直到满嘴血腥。 “丫头,没事的,没事的。”上官鸿小心翼翼的将我揽在怀中,轻声安慰道。 像是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一个缺口一般,倾泻而出,我终是窝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我的孩子,他死了,我还没有看他一眼,我的孩子死了……”我语无伦次的哭诉着,仿佛这样心口的疼痛就能减少几分。 上官鸿眼眶猩红,我看的清他手腕上的青筋暴起,他打横将我抱起进了屋。 我心如死灰,甚至在想那晚我为什么要活下来,为什么不随着我的孩子一起去了,这样,我便可以和父亲弟弟一起团聚了,可是即使见到了他们,见到了九泉之下三千顾家军,我要怎么说?说我顾苓安无能,说我顾苓安实在是窝囊,未能替顾家平反,未能护将士们周全? 我有何脸面去见他们? 第一次觉得,生不能,死不起,我像是油锅里的鱼,被煎熬着全身的神经,直到崩溃。 “紫鹃,去打盆水来。”上官鸿吩咐道。 紫鹃出去后,上官鸿便缓缓蹲下身替我将鞋袜穿戴好,又将外袍替我系好。 “来,我们先洗洗脸,其他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好吗?”他声音温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的宠溺,伸手将我拉到梳妆台前,拧干了毛巾替我轻轻擦去脸上的血污。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哽咽道,“带我走吧,离开这里,只要不是这里,去哪儿都行,求你,带我走吧。” 我极力隐忍着情绪,却终是捂住眼睛泣不成声。 那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住我的掌心,温度一直熨烫到冰凉的心底,良久,我听到上官鸿的声音。 “好,我们离开这里,你没做完的事情,我一件一件替你完成,你想杀的人,我一个一个替你杀光,丫头,放心吧,今后余生,我再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委屈,这笔账,我会清清楚楚的和慕沉渊讨回来,我南梁和他大燕相比,也不是吃素的。” 当晚,栖凤宫走水,火光冲天,夜风四起,将火势烧的更旺,直将这湛蓝的天烧成了不夜城,而我隐匿在浓烟火光里,看着宫人们手忙脚乱的提水灭火,那抹明黄的身影在众人阻拦下还是冲进火势里。 眼眶有些发酸,我吸了吸鼻子,弯了眉眼,看着曾经带给我半生回忆的地方,无声落泪。 慕沉渊,此后我们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后会无期! 第三十七章 我的哥哥 “娘亲,方才我去街上看着簪子着实配您,便买来送给您,您看看好不好看?” 我正在坐在井边洗衣服,身后突然被人抱住。 擦了擦手,将那玉簪取下细细打量着,倒是上好的成玉,我抬眼看了看面前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憋着笑问道,“可是又有何事要求娘亲了?” 这孩子自小就心眼活泛,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我便知没想啥好事。 “明日上元节,宫中盛宴,正好这几日父皇念叨着许久不见槿儿了,我想带他回宫一趟。” 身后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我转身便看到那长身玉立的人踏进了院子。 “兄长,你怎么来了?”看到上官鸿进来,我笑着起身说道。 没错,上官鸿是我的哥哥,他的父亲,已经退位的南梁老皇帝就是我的亲舅舅,而我的娘亲,竟是南梁皇室的公主,这也是后来上官鸿告诉我的,所以在大燕时,他在我每次遇到困难时都准时出现,而我舅舅寻我母亲寻了许久,终于在大燕得到了一丁点的消息,所以才让上官鸿不远千里去出使大燕。 我的娘亲当时因为因为脾气倔,和外公大吵一架后独自出宫,外公以为母亲只是使小性子,可谁知这一别竟是天人永别,娘亲后来怎样嫁给我爹的我无从得知,可我却知道,我爹爱惨了我娘,而我娘,对我爹也是情有独钟,外公临终前唯一的交代便是要舅舅找到娘亲。 可等舅舅找到娘亲时,娘亲已经离世,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上官鸿告诉我,是甄氏害死了我娘,所以这也是南梁敌对大燕的缘由,自己的亲妹妹被害死,岂能不恨? 至于顾槿,确是我的亲生儿子无疑,那日我生产之时,太后甄然和冷雪荷安排了人想要我母子俱损,多亏了上官鸿暗中偷龙换凤,将刚出生的孩子暗中送出宫,又找来死胎顶替,这才保下我母子平安。 我并不喜皇宫喧闹,便辞了舅舅的好意在这城中寻了个院子,平日靠卖些胭脂水粉生计,一天天看着槿儿长大,我的心便一天天的知足。 “娘亲,您答不答应啊?”槿儿拉着我的衣袖,撒娇道。 我有意逗他,说道,“原来是有求于娘亲才买来这簪子讨好。” 谁知这小子当即双手合十道,“天地良心,儿子当真是觉得娘亲风华绝代无比拟。” 我和上官鸿都被他逗笑了,我捏了捏他的脸说道,“好,娘亲便答应你,等下我们做些汤圆你顺便给舅公带过去好不好?” 槿儿一听兴奋地一溜烟儿便跑没了影,吵着紫鹃去做汤圆了。 我给上官鸿倒了杯茶,与他并肩而坐,如今的上官鸿,已是南梁君主,身上的邪肆风流收敛不少,平白多了几分沉着。 “暗桩来报,说不久前大燕动乱,太后甄然伙同冷家柳家起兵夺位,兵变京城,其他几个边疆小国趁机侵犯,慕沉渊腹背受敌,怕是日子不好过。”上官鸿喝了口茶说道。 这些年,我一直未曾关注过任何有关于大燕的消息,我在努力的告诫自己,忘掉那个带给我痛苦回忆的地方,也忘掉那个曾在我心口一次又一次插刀的人,可是每当从上官鸿口中听到有关他的消息,我的心,还是会微微悸动。 第三十八章 苓安,好久不见 我垂下眼眸,只径自喝茶,并未答话。 “我听说,他率兵亲征,被敌军一箭射中了心口,昏迷不醒,几乎丢了半条命。” 几乎是下意识的双手一颤,茶盏脱手而出,我后知后觉的慌忙擦掉洒在身上的茶水,想借此来掩盖住方才的失态。 “丫头,你心里还是有他的,对吗?”上官鸿叹了口气,问道。 “兄长,我……”我想要说不是的,我早就忘掉他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像是如鲠在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突然有点恨自己的不争气,明明那个人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可是自己潜意识里还是对他念念不忘,甚至这么多年过去,那种突兀的思念每每会在夜深人静时无孔不入。 顾苓安,你还真是傻得可以啊,我默默地骂了自己一句。 额头突然被人戳了一下,我回过神来看着对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爱上一个可能只需要一秒的时间,可忘掉一个人,很可能是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所以,丫头,你不用自责,不必和自己过不去,知道吗?” 不必和自己过不去?对啊,如今的生活,我还求什么呢?只要槿儿能平安长大,我又何必去在意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多谢兄长宽慰。”我弯了弯眉眼,心中释然了几分。 “傻丫头,跟哥哥客气什么。” 不得不说,上官鸿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兄长,如今他和舅舅,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的血缘之亲了,如果那日没有他的相助,我和槿儿恐怕早就被甄然和冷雪荷设计死了。 想到这太后甄然,我不禁十指紧握,我的娘亲原来是死在了她的计谋里,可我着实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何会对母亲有这么大的敌意,甚至连带着连我都容不下,并且,甄然并非慕沉渊的生母,她作恶多端,慕沉渊为何还要留着她的? 我思前想后都想不明白,到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兄长,他真的,伤得很重吗?”我攥着手指,终是垂首问道。 上官鸿轻笑一声,说道,“是,不过后来太医连夜医治,估计好的差不多了,要不然,甄氏和冷、柳两家能被压下?朝堂还不乱成一锅粥?” 听他这么说,我到底是暗自松了口气,我安慰自己说,我才不是担心慕沉渊那个混蛋呢,我不过是担心大燕的政局和百姓而已。 嗯,就是这样。 送走了上官鸿,我便去了胭脂铺,今夜上元节,恐怕铺子里会忙上一阵。 我赶到铺子里的时候,紫鹃一个人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见我来了,松了口气朝我笑道,“小姐,您可来了。” 这丫头也是陪我经历过生死的人,出了大燕之前的称呼不能再喊了,我让这丫头喊我姐姐,其实在我心里早就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了,这丫头死活不听。 我将食盒递给她说道,“好好好,我们紫鹃辛苦了,快去吃吧,汤圆还热着。” 小丫头拎着食盒高高兴兴的去了后堂,我挽起袖子继续招呼络绎不绝的客人。 突然一道声音自头顶传来,瞬间让我心口一颤,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住,我抬头看向对面那张熟悉的脸,手中的胭脂盒不小心打翻。 “苓安,好久不见。” 第三十九章 绝不会再放手 我曾经很没骨气的偷偷幻想过很多种我和慕沉渊重逢的情景,可是我没想到,多年后的相遇,会是这么的让人措手不及。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低下头,转身就要进屋,却看见紫鹃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怎么了小姐,出什么事了?我在后堂听着这边有动静……这,这……皇上!”紫鹃一看到慕沉渊,惊得愣在原地,称呼也脱口而出。 我心里暗骂这个死丫头,这下好了,说谎都没得说了,再继续装作不认识,那真的就没什么意思了。 “苓安,你还活着!”慕沉渊上前一步攥住我的胳膊,脸上的神情溢于言表,我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双手,“真的是你,苓安!” 我咬了咬牙,转身看向他,抬眸道,“请你自重,放手!否则我就喊人了!” 他并未带多少亲信,只有三五余人随行,我盘算着,若是我此时喊人的话,有多少能摆脱他的胜算。 “娘亲,看,这是舅公送我的花灯,可是他亲手做的哦,舅公还说他很喜欢娘亲做的汤圆。” 槿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举着花灯朝我跑过来,待看到我被慕沉渊紧握着胳膊,和我们僵持的表情时,小家伙瞬间炸了毛,朝着慕沉渊便扑了过去,拳打脚踢的招呼着。 “坏人,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他力气能有多大,慕沉渊依旧纹丝不动,眸色紧紧盯着对他施暴的槿儿,半晌他颤声道,“这是,是我们的孩子?” 我一点也不意外慕沉渊会猜出槿儿的身世,毕竟这小家伙那张脸简直和他爹慕沉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父子俩。 可即便如此,我仍是咬着牙否认,“你别痴心妄想了,这孩子和你没关系,你别忘了,五年前的那晚,我们的孩子早就死在了栖凤宫。” 我以为慕沉渊会恼怒,谁知耳边竟是一声轻笑传来,只见慕沉渊弯了嘴角,说道,“怎么?姑娘这会儿承认自己是顾苓安了?” 我反应过来后,脸色一红,恼羞成怒道,“放手!我说了这孩子和你没关系!” 可对面的人非但没放手,反而加大了力道,直视道,“既然你方才能扯一个谎,那你便可再扯第二个谎诓我,苓安,你可知这五年来我是怎么过的……” “燕帝这五年怎么过的我们并不感兴趣,我只想提醒你,这是我南梁京城,若是燕帝想要做出出格的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我猛地抬头,便看见上官鸿负手朝着这边走来。 “舅舅,这人欺负我娘,是坏人!”槿儿见到上官鸿,指着慕沉渊告状道。 “舅舅?”慕沉渊眉头紧蹙,显然有些难以理解我们之间的复杂的关系。 上官鸿却是面色染笑,伸手拉过槿儿在身侧,语气里带了警告,“我劝燕帝还是识相一点的好,别逼我动手,在这里,你讨不到好处的。” 慕沉渊一口银牙咬的细碎,他冷眼看着对面的人,冷声道,“我倒不知,梁帝竟然窝藏我妻儿整整五年有余,这份债,我慕沉渊记住了。” 说完他终是松开攥着我的手,半晌说道,“苓安,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了。” 第四十章 爹爹和弟弟 待慕沉渊走后,我来不及顾铺子,急忙让紫鹃收拾行李,现在的住处肯定是不能呆了,我想我必须带着槿儿离开这里。 “丫头,和我回宫吧,如果你不想见到慕沉渊,宫里是最好的去处,即使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皇宫里翻出跟头来。”上官鸿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收拾行李,劝道。 我停下手,站直说道,“兄长,你知道,我不愿在宫中生活,所以,我想我还是带着槿儿另寻去处。” 许是早就习惯了我的“任性”和“倔强”,上官鸿轻叹一声,说道,“那好,我派人护送你们。” 槿儿还不知慕沉渊的身份,只当他是欺负我的坏人,一路上都在愤愤不平,我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不禁好笑又心疼。 这孩子自幼跟着我颠簸,虽是有上官鸿和舅舅的关爱,但是那并不能取代父爱,他曾经问过我关于他爹的事情,可看到我一触碰到这个问题便染了悲伤的神情,自此以后,槿儿便再也没有提过一句关于他爹的话。 我有时候也在想,我和慕沉渊的恩怨,那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我是否应该告诉槿儿他的身世,又或者说,他有权利知道关于他爹的消息,可我不敢冒这个险,我记得冷雪荷也怀了龙嗣,想来和槿儿也差不多大,慕沉渊已经有了孩子,还会对槿儿上心吗? 所以至此,我都不曾对槿儿说过任何关于慕沉渊的事情。 “娘亲,我以后会好好练功的,舅舅说,只有我变得强大,才可以保护好娘亲。”槿儿见我失神,抱着我奶声奶气的安慰道。 看着糯糯的小团子,我心底那点苦涩瞬间化为甘甜,柔软的不像样子,我轻轻将他揽在怀里,眼眶有些湿润,嘴角却是上扬。 突然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便停滞不前,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慌乱,上官鸿安排了一队精兵护送我们出城南下,这些精兵训练有素,身手不凡,而此时却停滞不前,显然遇到了不小的意外。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我方要挑开车帘一探究竟,就被人将推回了车里。 “主子您别出来,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领队的精兵护在车前,对车内说道。 我还未来得及答话,只听得外面已经响起了兵器的打斗声,我心中一慌,透过车帘的缝隙,我看到不远处那为首的人黑衣华服,长剑而立,正是慕沉渊! 他竟然领着人马在这里截胡!他是算准了我会带着槿儿离开,所以从昨天晚上他就做了打算,才会那么痛快的离开。 眼看着两边人马打的火热,紫鹃紧紧搂着槿儿急的不知所措。 我吩咐了紫鹃看好槿儿,便当先下了马车,现下的情况,我想只有我出去了,才能缓和。 “叫你的人都住手。”我冷眼看着对面的男人,冷声说道。 慕沉渊抬了抬手,当下打得火热的场面瞬间静下来。 “苓安,你终于肯见我了。”慕沉渊声音低哑的不像话,我看得见他渐渐红了的眼眶。 我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开,强迫自己压下声音里颤抖,平静道,“慕沉渊,五年前我离开皇宫的时候,顾苓安便已经死了,所以,你就当这世上再无顾苓安,放我们走,好吗?” 谁知慕沉渊听话却大步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眸色愈加猩红,他哽咽道,“不好!这五年我已经受够了没有你的日子,老天有眼让我再次遇到你,苓安,我是有苦衷的,我求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会和你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再信我一次,可以吗?” 我咬牙抽回手,转身便要离开,“慕沉渊,我信了你一次又一次,可你带给我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 “安儿,皇上他是有苦衷的。” 这一声“安儿”,让我几乎站也站不稳,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直到转身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那身后之人,正是我爹和弟弟! 第四十一章 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一时间我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我爹和弟弟不是已经被腰斩了吗?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顾不得其他,大步上前拉住两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直到确认他们是真的还活着,我脚下一个踉跄,却被一双大手拦腰抱住。 “苓安,师父和昀之没有死。”慕沉渊声音沙哑,却是无比的温柔。 此时紫鹃和槿儿也下了车,紫鹃看到爹爹和弟弟时,惊得也是不敢置信,倒是槿儿,因为从未见过外公和舅舅,好奇的站在原地,一双大眼睛往这边瞟着。 “姐,这便是我的小外甥吗?” 昀之长高了不少,面容清隽,却也硬朗了不少,我看着头发花白的爹爹和已经成长为一个男子汉的弟弟,眼泪流了满脸。 “槿儿,来,快叫外公和舅舅。”我招呼过槿儿说道。 小孩子嘴甜,一句话便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昀之抱着这第一次见面的外甥爱不释手。 欣喜之余,我没有忘记正事,扭头看着身侧的人,问道,“你不是有苦衷吗?现在说吧,我爹和弟弟假死,也是你苦衷的一部分吗?” 未等慕沉渊开口,我爹便先说了话。 原来当时爹爹已经发现了太后甄氏欲勾结朝臣意图篡位谋反的苗头,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爹爹主动想出以自己作为钓大鱼的诱饵,慕沉渊一开始是不同意,他不想让恩师受此罪名,也不想让我受这么多苦,可爹爹说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只有假意顾家倒台,甄氏和冷家才会加快谋反的计划,这样才可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听完整个事情的原委,心中的怒意油然而生,此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计谋,只有我一个人,傻里傻气的参演了整部戏! “苓安……” “别碰我!”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和怒意都在此刻倾巢而出,我恨自己被骗了这么久,也恨自己错怪了慕沉渊,在我觉得悲痛欲绝,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伤害的同时,慕沉渊深知事情的所有,可他却不得不忍痛一步一步布下棋局,他又何尝不是被我伤的体无完肤? 与其说是气恨自己被骗,倒不如说我气恨自己这些年未曾帮过他分担,反而让他为我心力交瘁,遍体鳞伤。 “为什么不告诉我?慕沉渊,你有把我当做你的妻子吗?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却让自己默默忍受着?”我缓缓蹲下身,抱住膝盖哭道,“我一直想要成为你最坚韧的盾牌,替你所向披靡,可是到最后,你还是为了保护我受尽苦楚,我却不自知,慕沉渊,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一双大手将我拉起揽入怀中,他替我揩掉眼角的泪,怜惜安慰道,“你没有错,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二人。” 慕沉渊说他当时是极力想要安排我和爹爹他们一起“假死”的,可是我爹说我留下会更快的加快甄氏暴露的速度,他说,顾家的女儿生来就是铁骨,为国为民受点苦有何不可。 而我也终于知道甄氏为何会如此针对我,原来当年甄氏喜欢我爹,而我爹却对我娘一心一意,这便让她由爱生恨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便看到上官鸿带着一队精兵踏风而来。 第四十二章 我跟你回去 慕沉渊看到来人,下意识的将我护在身后,冷眼看着那翻身下马的人。 “慕沉渊,你放了他们,否则的话,我让你今日踏不出南梁!”上官鸿神色紧张,身后的精兵已经剑拔弩张。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和槿儿的安危,以为慕沉渊劫持了我们。 “梁帝,我虽然感谢你救了苓安和槿儿,但今日,我非带他们走不可。”慕沉渊面对上官鸿的威胁,丝毫不在意,反倒是多了几分豁出去的坚决。 “那你便试试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眼看着两边已经剑拔弩张,我赶忙拦在两人中间。 “苓安。” “丫头。” 我按下两人的剑,对上官鸿说道,“兄长,他是有苦衷的,这一切都是一场局。” 上官鸿显然很意外我的“倒戈”,他压低声音冷着脸说道,“傻丫头你在说什么?他是不是拿槿儿威胁你了,” 随后上官鸿长剑一指一旁正抱着槿儿玩儿的开心的昀之吼道,“把孩子给我放下!” 昀之被这猛地一吼有些莫名其妙,搂着槿儿不放手,“你这人真奇怪,我抱我自己的外甥干你什么事?” “外甥?”这下换上官鸿不解了,他愣了一下怒道,“这是我的外甥!” 我看着越来越乱的场面,有些哭笑不得,看来是有必要给他们介绍一下彼此的关系了。 费了一通口舌之后,总算是让在场的各位了解了彼此的身份,接下来便是几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还是我爹打破了沉默,他走到上官鸿面前,沧桑的脸上神色有些悲戚。我看着他动了动嘴唇,良久说道,“你是倾尘的侄子?是我没保护好倾尘,让她受了歹人所害,请你代我转告给你父亲,代我说一声对不起。” 上官鸿对着眼前这个姑丈,恼也不是,怒也不是,我想,他和舅舅应该也是知道的,我爹对我娘的用情至深。 “哼,我父皇说的没错,我上官家的女儿怎么都往大燕跑,姑姑当年是,现在这个丫头也是,真是家门不幸!” 上官鸿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倒是让一旁的昀之发了话。 “你这话说的明显是针对沉渊哥,我告诉你,刚才姐姐已经解释过了,沉渊哥是为了朝堂安定,他才没有抛弃姐姐。” 看着为慕沉渊出头的昀之,上官鸿气几乎说不出话,“顾昀之,你姐姐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弟弟。” “我姐姐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傻不拉几的哥哥。”昀之一向嘴皮子厉害,堵得上官鸿一愣一愣的。 “我也是你哥哥!”上官鸿瞪着眼睛骂道。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赶忙打着圆场,笑道,“昀之,不得无礼。” 慕沉渊生怕我会和上官鸿回去,拉着我的手不放,我感受到他的担心,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放心吧,我和你回去,我和兄长说几句话。” 上官鸿看着我半晌,终是叹了口气问道,“你还是决定要跟他回去?” 风吹的我眼角有些发涩,我知道他是怕我再受苦,可是如今,我的爹爹弟弟都健在,况且,宫里还有害死我娘的仇人,权衡之下,我必须要回去,我承认,在我心底还是有一些私心,在慕沉渊和爹爹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时,我的心结便打开了,至少我知道这个我曾为此付出所有的男人,也如同我爱他一般深爱着我,甚至更深! 第四十三章 往后余生皆是你 “兄长,在大燕我还有未完成的事,这一次,我必须回去。” 上官鸿似乎是早就料到如此,缓了神色道,“罢了,但是你记住,南梁永远是你的归宿,闲暇时,记得回来看看。” 方才憋着的眼泪此刻是真的收不住,我抱住他泪流不止。 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对一旁的昀之说道,“小子,护好你姐姐,她这半生已经够苦了,别再让她受到伤害。” 未等昀之说话,一旁的慕沉渊便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母子。” “希望你君无戏言。” 我让槿儿给上官鸿磕了三个头,这小子这么长时间早就和上官鸿有了感情,一时间哭的稀里哗啦。 爹爹和弟弟现在还不宜回大燕,于是便只有我和槿儿紫鹃一起跟着回了大燕。 马车内。 “你应该叫我爹。”慕沉渊看着未给他一个好脸色的小团子正色道。 “你是坏人,我娘亲说了我没有爹。”槿儿扭过脸反抗道。 慕沉渊转身看向我,那眸色意味深明,我尴尬的轻咳两声,劝道,“槿儿乖,快叫爹。” “你骗人,娘亲你明明说过我没有爹。”槿儿说完便跑出了马车。 我见状想要追出去,却被一双大手拉进了怀里,紧接着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脖颈间,让我微微颤栗。 “槿儿没有爹?教子无方,该罚。” 未等我反驳,那柔软的唇便俯身吻了下来,像是带了惩罚的意味,他轻轻在我下唇咬了一下,接着便是缠绵悱恻的爱意,直到我呼吸急促,面色染了潮红,才被松开。 “子不教,父之过,要说罚也该是罚你。”我趁着喘气的空档反驳道。 谁知抱着我的人立刻将我搂的更紧,他声音沉哑,藏着无数的自责和愧疚,“对,我该罚,那就罚我用一辈子来守护你和槿儿好不好?” 我心中升起几分甜蜜,捏了捏他的脸笑道,“这个惩罚对你太轻了些,要罚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对我们不离不弃。” 良久,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在掌心,我听得头顶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好,一言为定。” 回宫后,慕沉渊当先便册立了槿儿为太子,册封了我的后位,而我们的成婚大典便是定在了三日后。 成婚大典不是小事,我惊讶于慕沉渊的办事效率,往常这样的典礼都要至少准备三个月,可他却定在了三日后。 看着我惊讶的神色,慕沉渊从身后抱住我笑道,“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从我寻你的那一刻起,我便让礼部准备着婚礼大典,别说三日后,就算是明日成婚也可行的,苓安,我欠你的十里红妆,终于是补回来了。” 原来他早就着手准备了,原来,他在承受着煎熬和苦楚的时候,依旧没有忘记对我的承诺。 我心底一沉,突然想到一个憋在心里许久的心病,斟酌许久,还是问道,“沉渊,我一直不明白,甄氏并非你母妃,况且当年对你母妃也多有敌意,你为何要一直留着她?” 慕沉渊一顿,沉默后解释道,“当年父皇驾崩前曾让我发了毒誓,若是我杀了甄氏,便,便会与你生生别离,生死不见。你知道,我一向不信这些,可是苓安,我害怕,因为赌注是你,我害怕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毒誓会应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踮脚覆上他的唇,“慕沉渊,你放心,往后余生,我们不会再分开。” 第四十四章 你不配 成婚大典之后,慕沉渊日日在栖凤宫用膳就寝,连带着槿儿对他的态度都是大转变。 是夜,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膳食,只等慕沉渊忙完后过来。 “紫鹃,去叫槿儿过来,一会儿要用膳了。”我布好碗筷,吩咐道。 谁知这丫头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我正准备起身去瞧瞧,却看见紫鹃匆匆忙忙的跑过来。 “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被人劫持了。” “什么?”我一听赶忙朝着紫鹃说的方向跑去,心心急如焚,如果槿儿出了什么事,我还怎么活? 直到不远处传来刺耳的怒骂声和槿儿的哭喊声,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却是吓得脚下一软。 “你放了槿儿。”我咬牙吼道。 对面池塘边的女人披头散发,缓缓转过身,脸上一道丑陋的刀疤从眉间一直蔓延到下巴,我辨认了许久,心下一惊,这人正是冷雪荷。 “顾苓安,你还是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杂种。”冷雪荷伸手捏着槿儿的脸,面容憎恶,“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回来?我既然杀不了你,那我就弄死这个小杂种。” 说完她袖中的刀已经架在了槿儿脖子上,瞬间一道血痕划出。 “不要!”我惊得大喊,“冷雪荷,你恨的人是我,你放了槿儿,我随你处置。” 谁知对面的人却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尖锐刺耳,在黑夜里显得极为突兀。 “那你跪下,跪下和我说话,你是罪人,怎么能站着说话呢?”冷雪荷冷笑着说道。 “好,好,我跪,你不要伤害槿儿。”我想也没想曲了膝盖就要跪却被一双大手拦住。 我回头一看,是慕沉渊。 “你放了槿儿,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慕沉渊周身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声音里怒意显而易见。 弓箭手已经将整个池塘都围了起来,毫无疑问,只要冷雪荷一动,便是万箭穿心。 可对面的女人脸上非但没有任何惧怕之意,反倒是生出几分得意,她将刀子在槿儿脸上比划着,嘲讽道,“慕沉渊,你敢杀我吗?杀了我,你也活不长的,你别忘了你身体里的毒,可是只有我能解,看你的面色,毒素恐怕现在已经逼急心肺了吧,来吧,杀了我,我们做一对亡命鸳鸯,让你心爱的女人守一辈子的活寡,让你的儿子从小丧父,啊哈哈哈哈哈,想想就是兴奋啊。” 什么毒?慕沉渊深中剧毒?还和冷雪荷有关?我一时间有些理不清头绪,可看到身侧的男人紧握的双手,我知道,事情是真的。 “慕沉渊,今日的所有都是你自找的,你可以不爱我,但我万万不应该利用我,让我怀了侍卫的孩子,你可知道当时我有多屈辱,有多绝望,慕沉渊,我恨你!” 听着对面撕心裂肺的吼声,我心中大惊,原来当时冷雪荷肚子里的并非龙种,而是,是侍卫的孩子?那慕沉渊与她,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见我惊得目瞪口呆,冷雪荷凄笑一声,说道,“你不知道吧?这个男人有多爱你,他为了你,宁愿所有的苦都藏在心里,宁愿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替你抗下,他从未对你有过二心,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试探我和太后的障眼法,可你呢顾苓安?你伤他恼他,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只身离开,你凭什么得到他的爱,你不配!” 第四十五章 命不该绝 “住口!”慕沉渊脸色冷清,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生怕我会因为冷雪荷的话而自责。 我回握住他温暖的掌心,示意他我没事。 谁知这一幕落到冷雪荷的眼里竟是刺激到她一般,她疯了一般丢掉手中的槿儿,叫嚣着就要朝着我们扑过来。 “你们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恩恩爱爱,你们不得好死……” 只见数百只长箭朝着她射出,只一瞬间,方才还嘶吼的人便应声倒下,我看的见她倒下前嘴角那扬起的阴森笑意。 我赶忙跑过去,我很想问问她,她说的中毒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她死了慕沉渊也活不长了? 可地上那被射成刺猬一样的女人只动了动手指,混着满脸的血,笑道,“顾苓安,你还是输了,我死了,慕沉渊也活不久了,他中的毒,只有我能解,哈哈哈哈……” 看着倒下去的女人,我心底有些发慌,缓缓起身,看向对面一脸平静的男人,颤声问道,“你告诉我,冷雪荷说的是真的吗?” “我们先回去。”慕沉渊上前想要拉我,却被我甩开,我感受得到他双手冰凉的温度。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深中剧毒才留她这么久的?”我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吼出来。 慕沉渊站在原地没有动,良久,他凝视着我,说道,“是。” 只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彻底让我脑海中那仅存的希望破灭,我冲过去抱住他,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力量去拥抱他。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下令杀她,她死了,你怎么办,你怎么办慕沉渊?”我抱着他哭的不能自已,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早便立槿儿为太子,为什么前几日要安排父亲和弟弟回京,为什么要有意让槿儿开始听政,原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做好了要提前离开的打算。 眼泪被人温柔的抹去,我抬眸便看到那双狭长的眸子,溢满了柔情,“别怕,苓安,我怕是要食言了。” 我眼看着面色疲倦的人缓缓倒下去,心口痛的呼吸一滞,撕心裂肺的吼着他的名字,却是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慕沉渊已经昏迷了整整十四天了,我日夜守在他床前,衣不解带的照顾,可是太医却依旧无济于事。 看着他心口已经蔓延开来的乌黑,我捂着嘴泣不成声。 我没有想到,上官鸿会突然来到大燕。 当看到久违的那一袭白衣的人时,我多日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哽咽着说不出话。 “哼,我就说不要你回来,临走前他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现在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算什么君无戏言。”上官鸿话虽这么说着,却是一刻不停的上前撩开慕沉渊的衣襟,查看着他的伤势。 我顾不得上官鸿骂我的话,急忙问道,“兄长,他怎么样?” 上官鸿冷哼一声,食指戳着我脑门,咬牙道,“真是没出息,因为这个男人哭成这样,放心吧,他命不该绝。” 第四十六章 开枝散叶 慕沉渊没有死,是上官鸿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解了他的毒,我这才记起来,上官鸿曾经说过,他师承药谷仙人门下,医术自然是举世无双的。 我本要留上官鸿多待几日,可他却冷着脸说我口是心非,说我有了相公忘了哥哥,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南梁看看,还说因为放我回了大燕,他被舅舅骂的狗血淋头。 我蹲在地上任他出了气,才起身拉住他的衣袖弯了弯眉眼,“兄长教训的是,等年后我一定带着槿儿去给舅舅问安。” 终于送走了上官鸿这尊佛,我长长吐了口气,却见紫鹃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我懒得抬眼皮,问道,“皇上又送人过来了?” 自从慕沉渊解了毒,朝堂上的大臣们便以皇嗣单薄为由,拼命的往宫里送人,美名其曰为大燕开枝散叶。 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慕沉渊倒是聪明,大手一挥便将人都送来了我宫里,说是要等皇后过了目才可,这不,三天两头便有千金小姐被送来栖凤宫。 紫鹃支吾道,“是,这一次可不止一位,据说张大人,李大人,陈将军,孙尚书……足足二十位千金都送来了咱们栖凤宫,娘娘,怎么办?” 我淡定的喝下一口茶,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让她们先去扎马步,练练基本功,待会儿本宫再过目。” 这一招虽是好用,那些千金小姐无一不知难而退,可朝中大臣却对我颇有微词。 笑话,我顾苓安是软柿子,当下我便说道,“跟着皇上身边,不止要做好一个嫔妃的本分,也要懂武功,关键时刻能风餐露宿,这才能称得上合格的嫔妃。” 哼,这天下是老娘替慕沉渊打下来的,现在想要送女人进来,没门! 大臣们不服,找慕沉渊评理,却被一句“朕觉得皇后此言甚是有理”给怼了回来。 傍晚,我躺在榻上假寐,听得门外有动静,知道是慕沉渊来了,便直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对话。 “皇上,您不能进去,娘娘吩咐了,说,说,说您该去哪儿去哪儿,这栖凤宫,别想进门。” 我听着紫鹃磕磕巴巴的叙述,不禁扶额,这丫头跟着我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胆怯。 “哦,好啊,那朕便不进门了。” 外面突然没了声音,我心中气急,这个混蛋,自己招蜂引蝶还不知错,竟然转身走了! 正当我起身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后腰被人抱住一把按在了榻上,抬眸便是那张俊朗无双的面容。 “你,你不是说你不进栖凤宫的大门吗?”我被他盯得脸红,嗔骂道。 谁知身上的人邪魅一笑,“朕走的是窗户。” 天呐,他一个堂堂君王,竟然翻窗户,想起当时的画面感,怎么莫名的想笑,可下一秒我却笑不出来,裙带被人挥手扯断。 我来不及阻止,唇便被人封住,一番缠绵,直到两人呼吸都带了急促,我听得慕沉渊低沉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苓安,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这样,他们便不会再说我大燕子嗣单薄了。” 我被吻得七荤八素,身子和一颗心皆化为了一汪春水。 “啊……”我被他撩拨的忍不住喊出声。 是啊,这为大燕开枝散叶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怎可便宜了旁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