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少年》 踏上旅途的圣职者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黑暗之中,突然有道聚光灯被打亮,一道语带戏谑的男子说话声响起。 “来,让我们来制造恶魔吧──?” 在光圈的中央,站着一名头戴大礼帽的奇妙男子。 他的年龄不详;即便大衣包裹住全身,依然能看出他有个圆滚滚的大肚子;他的眼睛被隐藏在圆框眼镜下;大得几乎可吞下一名小孩的嘴巴两侧向上扬起,表情就像是在笑。 如果只是这样,或许还能认为他是个普通人。不过,他那对如妖精般又尖又长的大耳,还有脸上露出的只是一个宛若笑容的表情清楚说明了他绝非一般的人类。 他的姿态尽管看来滑稽,却又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 ——他是‘千年伯爵’,我认识他。 千年伯爵轻轻偏着脖子,作出与他那庞大身躯完全不相称的可爱姿势。 “首先,准备好我们所制造的‘恶魔骨架’及两名人类这些材料吧——?” 千年伯爵乐陶陶地拿出骷髅模型;那很明显不是真人的骨头,而是以人工所制之物。 ——恶魔骨架。只要将灵魂放入后,便能复活的魔导式躯体。 不行,不能让他使用那玩意。 “人类方面,需要死者a一人,生者b一人。这两人之间必须具备非常紧密的羁绊。a如果是悲剧性死亡就更理想了?”似乎是以黏土制的两具简略化人体模型缓缓地站起身。大概是用以譬喻人类吧,胸口上分别标明了‘死者a’与‘生者b’。 “好,材料齐全了,首先将死者a的灵魂叫回恶魔骨架中吧d这个步骤需要与a关系紧密的生者b‘呼唤’才行?” b叫着a的名字。一股如火焰般的物质从天而降,看来那就是a的灵魂吧。 a的灵魂进入了恶魔骨架。 ——真讨厌……为什么我有种不快回忆又复苏的感觉? 千年伯爵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灵魂顺利叫回来之后,就立刻把b痛快地杀掉吧?” 内藏a灵魂的恶魔骨架,听从千年伯爵的指示以小刀砍向b。 伴随着“啊——”的惨叫,b应声倒地。 “嗯,最后一道手续?a钻进b的尸体中……?” 恶魔骨架用脚勉强插进b的口中,之后是一阵令人想塞住耳朵尖锐、不快的噪音。 ——讨厌。我不想看。我不想看这种景象! “好,只花了三分钟?披着b外皮的a恶魔完成了——?” 眼神空虚、嘴角泛起邪恶微笑的b站起身。 “顺利制造恶魔的关键,就在于能不能好好欺骗b喔?” 千年伯爵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的表情清楚地显示出嘲笑人类的愚蠢对他而言是至高无上的喜悦。 ——千年伯爵,恶魔的制造者,也是将这个世界导向灭亡的人。 千年伯爵消失了,眼前又重回一片黑暗。 ——恶魔到底是什么? ——所谓的恶魔,就是利用恳切希望死者复活的生者软弱之心,而引发更大悲剧的一种存在。 ——而我,我— 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接着,亚连.沃克便醒了过来。 他慌忙地环顾四周。眼前是成排的木头椅子,耳边还可听见咪锵、咪锵的等间隔机械动作立日。 ——啊,对了,我正在火车上,看来刚才是不小心睡着了。 亚连拨着雪白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 经过在印度的乘船旅行后,他总算抵达了英国。这种放下心来的感觉,大概是让他精神松懈的主因吧,而旅程也让身体累积了不少疲劳。 此时亚连察觉有道尖锐的目光,他不禁抬起头。 坐在他斜前方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赶忙将原本袭来的视线别开。 亚连露出苦笑,他已经习惯别人这种稀奇的目光了。自己的少年白发,会给人一种猜不透年龄的错觉。但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正确的年龄,只约莫记得大概十五岁—— ——年龄不详。刚才自己所作的梦也…… 但亚连却不愿回想。嗯,算了,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梦。 亚连将目光移向车外。 英国乡间悠闲的风光从火车窗外急速后退。 在清澈的蓝天下,一望无际的草原简直就像掀起阵阵绿色波涛的大海。至于偶有几棵生长于草原中、枝叶茂密的树木,便有如海中星罗棋布的小岛般—— 平静而温和的阳光洒在这片风景上,让人看了便忍不住想步入梦乡。 这时,车窗上微微映照出自己满怀忧郁的脸庞。亚连想起了刚才那位女性,除了发色之外,她或许也觉得自己从左额纵向延伸至脸颊的疤痕很恶心吧。 亚连轻轻碰触那道疤。那是他重要而无可取代的人留在他身上的伤口。当时的事,即便悄然过了三年,依旧鲜明得历历在目。 现在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宛若被锐利刃器切开胸口的强烈疼痛已不复记忆。就像缓缓沉入幽暗的水底般,自己独自一人在没有出口的夜之迷宫中彷徨着,仅留下一片虚无与孤独。 亚连轻轻闭上眼睛。 ‘不要停下来,继续向前走。’ ——你以前总是这么对我说。其实我很清楚,我绝对不会停下脚步。没错,我自己一个人也来到英国了,首先我得站上起跑线才行—— 亚连的头顶忽然有一阵刺痛闪过,差点就令他发出呻吟。他的表情扭曲,用手轻轻抚摸着该处。 虽说绷带已经取下,自己的头还是会因为某些因素引发剧痛。 “被师父用铁锤敲头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亚连为了成为专门击退恶魔的圣职者——驱魔师,在克劳斯˙马利安元帅底下担任助手。 所谓的元帅,在驱魔师大本营‘黑教团’中,拥有可管理多数驱魔师的重要地位。这么一听会让人对元帅产生品格高洁的印象,但亚连拜于其门下的克劳斯元帅,尽管是个有能力的驱魔师没错,但性格却不按牌理出牌,乱七八糟的行动模式也足以称得上是怪人的范本。 他的生活费全靠向位于各地的爱人与朋友借款,每次走进店里基本上就打算赊帐。当现金周转不过来时,亚连只能莫可奈何地靠赌博贴补。——不过师父并不是坏人。 专心一意修行的这三年,一眨眼就过去了。直到两个月前在印度逗留时,克劳斯元帅才终于同意给予亚连驱魔师的称号。 没错,到那之前一切都很好。 然而,为了正式登录为驱魔师,自己必须前往位于欧洲的教团本部打个招呼才行。师父本人似乎很讨厌本部,所以不想跑这一趟,其实就连他在印度之事都对本部刻意隐瞒。 如果师父不想去的话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要打昏徒弟再落跑呢…… 亚连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叹气了,他依然搞不懂这点。 “因为讨厌本部而逃跑也无妨啦……” ——是啊,师父并不是坏人。 “但至少要告诉我本部的地点在哪吧……我只知道在欧洲大陆的某处而已。” 师父似乎先将介绍信寄给教团一位名为科穆伊的干部,但如果自己无法抵达教团本部,那一切都是枉然。 当被敲昏的亚连恢复意识后,为了询问本部地点只好拚命寻找师父的踪影。 但即便是教团的情报网都无法捕捉到师父的位置,现在想想那时只是自己白费工夫罢了。 亚连偷偷探访师父常去的店,除了遭师父赊帐的店家要胁外,还被 扮兔女郎的大姊们全身 “干洗”了一遍,最后只好身无分文地踏上前往英国的旅程。 亚连很佩服自己现在能走到这一步。 他已经看见熟悉的风景了。列车停靠于车站旁,可能是因为乡下小站没什么人使用的缘故,在此下车的旅客只有亚连一人。 亚连所抵达的地点,是一座邻近美丽湖泊的著名城镇。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除此之外也没啥特色的乡下小地方而已。 迈出规模虽小但气氛不错的车站后,石板地构筑的广场映入眼帘。广场中央矗立一座长方体的钟塔,静静地迎接亚连的到访。 真令人怀念——虽然自己是第二度造访此处,但却有种宛若重归故里的错觉。 尽管是乡下城镇,车站前仍然有成排的商店街,热闹程度并不遑多让。亚连怀抱着兴奋的心情,一边眺望在商店中购物的人们,一边沿着道路前进。 在和煦的日照下穿越商店街后,一片宽阔的草原出现在眼前。草原中零星散布着几户蜂蜜色外墙的民宅。踏在缓缓蜿蜒的泥土路上,亚连尽情享受着脚底那泥土的亲切触感。 与街道上不同,这里清新的空气包围着亚连四周。小鸟宛转的啁啾与草原在风中摇曳的波浪声也涌入耳中。四处人烟稀少,使人顿觉彻底远离都市的尘嚣。——这里果然是好地方啊。虽说交通方便的热闹都会也有其魅力,但乡间又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亚连用力吸了一口气。相连至天际的绿色大地及万里无云的青空,使他心中充满了辽阔感。 “好啦,迪姆恰比,可以出来了。” 从他外套胸口处滑出的,是一只翅膀犹如蜂鸟般拚命拍动的奇怪物体。原来,这是克劳斯师父为了代替自己而留给亚连的魔偶。 魔偶拥有球状的圆形身躯,上头展开类似鸟类的翅膀,还生着一条尖端貌似火焰形状的尾巴。 因为有些孩子看见迪姆恰比会被吓哭,因此在火车上亚连一直将其藏在衣服里。 至于亚连这趟旅程想前往的目的地,则是位于湖畔的小教堂。 那里住着一位师父的财源赞助者——玛莎。如果是她,一定会知道教团本部的位置吧? 话说回来,如果玛莎不知道就糟糕了,她现在可是亚连唯一的救星。 沿着小道一路前行,亚连感觉空气的温度渐渐降低,那是因为愈来愈靠近有水的地方——湖泊之故。 过没多久,他便看见一座外观犹如尖帽子的尖塔屋顶。紧接着,古老的木造教堂全貌也出现了。建筑物背后的灌木丛间依稀可见清澈的……终点总算到了。 在教堂旁的墓地中,有名身躯大如巨岩的男子背对亚连站着,应该是在修整墓碑吧。他那一身草帽与吊带裤的打扮依旧没变。 他是玛莎的佣人——巴巴。 怀念之情涌上心头,亚连对着那背影出声叫唤: “好久不见了,巴巴。” 他那与巨体不相称、如同姜饼人般可爱的脸庞转了过来。 原本诧异的表情一下子绽放出笑容——巴巴边踏着天摇地动的步伐边狂奔而来。 “呜喔——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多久没来了?跟克劳斯神父大人一起出去旅行,应该有三年了吧?” “巴巴,冷静一……” 话都还来不及说完呢…… 亚连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巴巴浑身的力量一撞,飞向远处。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画出美丽的弧线。不过着地的姿势就完全不行了,亚连狠狠地摔在地上。 激烈冲撞带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动弹不得。 “……所以我才教你要冷静一点啊……” ——也不必用全身的力量来表达喜悦吧…… 亚连感受到泥土的冰冷,心中同时感谢幸好克劳斯师父敲打他的伤口目前已经痊愈了。——真是太好了。如果再吃两拳的话,我现在大概就要跟墓碑底下那些人作伴了。 “咦?亚连,神父大人怎么了?没跟你在一起吗?” 巴巴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好不容易才发现倒在地上的亚连身影。 “亚连,你怎么了?躺在那种地方睡觉会着凉喔。” 巴巴用力扯起亚连的手腕,勉强使他站起身。 亚连虽然脚步踉跄,但脸上依旧努力挤出笑容。 ——是啊,巴巴也不是坏人。 亚连在回答的同时,口中还似乎咳出了一点血,他说: “……师父目前不知去向……” “是喔!玛莎!亚连回来啰!” 巴巴朗声地朝着教堂门口大吼。 尖锐的回音甚至响彻于墓地中。 教堂的门很不顺畅地被推开了。 “是亚连?” 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从地底响起的说话声从里头冒出。 一名白发老婆婆叩叩叩地拄着拐杖从教堂现身。 老婆婆的身材矮小,高度只到亚连的胸口,但却飘散出一股令大男人都会恐惧的妖气。如果是小孩大概会被吓哭吧。亚连突然有股“掉头就走”的欲望。 “好久不见了,玛莎。” 被对方皱纹底下暗藏慑人光芒的蓝色眼睛紧紧盯住,亚连不自觉地挺直背脊。 “啐……搞什么……” 说完的瞬间,玛莎弯曲的腰部发出不自然的骨头声。 “……糟了,我长年的腰痛又……” “耶!?” “对喔——玛莎只要一受惊,腰痛就会立刻复发!”“你、你很吵耶!又不是我愿意的!” 亚连跟在搀扶玛莎的巴巴后方,一同走进了教堂。 * “那,我们先来玩扑克吧。” 身体一下子恢复过来的玛莎,到了桌边后完全不给亚连说话的空间便开始发牌。 亚连看着玛莎熟练的发牌技巧。 ——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为了协助左手复健每天都在玩牌呢。 玛莎、巴巴,以及跟师父四人围着这张桌子 亚连环视起居室:目前派不上用场的大型暖炉、系在格子窗旁的古老蔷薇花纹窗帘。雕刻有美丽树叶花纹的木板上,则放置着十字架与烛台。 ——完全没变呢。 “快点,把我发的牌拿起来!” 亚连不由得苦笑。 ——对喔,只要我稍微迟疑一下,玛莎就会对我当头棒喝。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真的什么都没变。亚连既感惊讶又有种安心的笃定。 巴巴也是像这样挂着微笑靠在桌边。 亚连拿起发给自己的五张牌。 他瞟了一眼玛莎。她依旧面无表情,从那张扑克脸上完全看不出牌的好坏。 “对了,你为什么要回来?” “老实说……” 亚连将为了被公认为驱魔师需要前往教团本部,以及师父没告诉自己最重要的地点在哪便行踪不明之事和盘托出。 “我认为玛莎应该会知道地点才对。” “嗯,老身是帮你师父在此看家,所以当然知道那些事啰!” 这个答案让亚连松了口气。如果连玛莎都不知道,那自己就要举白旗投降了。这两个月的奔波也总算有了回报—— 玛莎凝神注视着亚连。 “怎、怎么了吗?”“你这小子,真的想成为驱魔师?” “是的。” “心底应该有所觉悟吧?” “有。” ——觉悟啊。 亚连望向自己的左手。 那是一只宛若被血染成深红 的满布皱纹之手。手背上还埋着对恶魔武器用的十字架。因为自己生来就有这只怪手,才会被父母亲抛弃。然后被玛那.沃克捡回去养大—— 出生就具备对恶魔武器的体质,或许这正是一种宿命吧。 但引导我为此戮力的,却不是命运或报酬等理由。 亚连丢出两张牌,将手伸向牌堆换牌。 霎时,玛莎的手杖狠狠敲了他一下。 “好痛!” 冷不防手背上吃了一记,亚连不禁惨叫,刚从牌堆拿起的牌也从左手落下、四散在桌面。 玛莎以不输给※高更三姊妹的骇人表情,恶狠狠地瞪着亚连。(译注:gon,或译蛇发女 妖。在希腊神话中是一伙长有尖牙、头生毒蛇的妖怪。) 亚连浑身起了寒颤,感觉自己就快要石化了。 玛莎从口中吐出粗野而低沉的咒骂。 “你这小子,丢出两张牌交换,竟想从牌堆拿四张牌回去。如果对方是生手也就罢了,在我面前你以为行得通吗!” “一、一不小心就……” 真是太大意了;这又不是非赢不可的赌局。 “你之前到底是过着何种生活啊?” “非常、非常抱歉,说实话我身上半毛钱都没有,为了筹措来此的旅费才以出老千赚钱。” 亚连将头平伏贴在桌面上谢罪。 “不过亚连,看来你的左手已经可以顺利活动了嘛——” 巴巴微笑地说道。 “是啊……” 的确,上次自己来这里的时候,左手的神经还处于麻痹状态,连想动根手指头都很困难。慢慢进行复健后,才终于能正常地抓住扑克牌。 到现在,自己出老千的技巧甚至已进化到普通人无法看穿的程度—— “不过就算你不当驱魔师,还是可以自行打倒恶魔啊。” “嗯,不过只凭我自己一个人的话,找恶魔就只能碰运气了。” 制造恶魔的根源千年伯爵,会在这广大的世界中飘忽不定、神出鬼没。 为了对抗那只魔爪所设立的专门机构,就是‘黑教团’了。 “我需要情报。如果能成为罗马教宗直属的军事机构——驱魔师的一员,我就能透过他们的情报网掌握千年伯爵与恶魔的动向。而且还能助我出入各种场所,有驱魔师的头衔应该会方便很多。” “原来如此啊——” 巴巴似乎很感佩地点点头。 “哼,你才不见得有那个机会哩。” 玛莎突然吐槽道,并开始收整散落的扑克牌。 “真是的——玛莎,你也太毒了吧——” 巴巴蹙眉说着。 亚连已经很习惯玛莎如此不加修饰的说话方式了,因此他毫不在意地继续追问: “所以,关于本部的地点……” “好啦,我会告诉你的。” 玛莎冷笑道。她的这种笑容妖气冲天,就连怪物看见了,都会光着脚丫落跑吧。 亚连等待对方公布答案,结果对方的回答不出自己的意料之外: “不过,可不能平白无故告诉你喔。” ——没错,其实玛莎也不是坏人。 这句话今天自己已经重复好多次了。亚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夜幕低垂后,教堂旁的墓地也被寂静所笼罩。 有位穿着素色连身裙的女性独自一人默默伫立于此,她那浓茶色的柔软秀发整齐地修剪至下颚附近。 她站在墓碑前,就像化为石像般一动也不动。亚连躲在稍微远离该处的树丛后方,偷偷注视着那名女性。 “就是那女孩。” 玛莎悄声对亚连说。 “她怎么了吗?” 亚连边忍耐压在自己背上玛莎的重量边问道。 “那女孩的恋人大约在一个月前病逝了,她每晚都会跑来这里哭泣。”仔细观察后,可发现她那纤细肩膀确实正微微颤抖着。 “她叫莉沙。你这小子,有办法让她重新站起来吧!” “咦!我?” 玛莎理所当然地用力点头。 “成功后我就告诉你本部的地点。” “耶?怎么这样?” “吵死了!你快去吧!” 亚连被对方用力推了一把,从树丛中滚了出来。 ——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啊! 他不满地回望玛莎,但玛莎却举起手杖。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亚连偷偷摸摸地走近莉沙。 “晚、晚安。” 他用腼腆的语气问候道。 对方以那噙着泪水的茶色大眼睛转向亚连。 靠近一看,才发现她比想象中还年轻。应该还不到二十吧。 莉沙被眼泪沾湿的脸颊一绷,就像只胆怯的小猫咪般,慢慢向后退。 半夜在墓地有不认识的男性上前攀谈,会引起警戒心也是正常的。 ——我得先解开对方的误会才行! “啊,我可不是什么怪人喔!我是最近才来这间教堂的……” 亚连拚命解释道,莉沙则停止了动作。 “你是修士……?” “是的,是的。” 亚连使劲地点了点头。对方大概是从自己这身黑色外套、长裤,以及脖子上的领巾所判断的吧。尽管这是谎言,但为了解除对方的警戒,只好先勉强同意了。 “我注意到你似乎每晚都来这里……呃……你还好吗?” 莉沙的表情瞬间为之冻结。 下一秒钟,她那小女孩般的脸庞又开始抽搐,大眼睛中的泪珠像瀑布般倾泄而出,一直滴落到双颊上。 “呃,那个……” 亚连实在不知道面对女性哭泣时该怎么办才好。 莉沙不理会手足无措的亚连,一边流泪一边说道: “我是……躺在这座坟中之人的恋人。” 莉沙静静地注视着十字架。 “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宣告染上不治之症了。但我们依然爱上对方,并决定共度剩余的时光。” 莉沙蹲在地上,充满爱意地抚摸墓碑。 “虽然这样很难受……但因为深爱着他,所以我想直到最后关头都陪伴在他身旁……” 她并不拭去接连落下的泪珠,继续说道: “永别的那一天,他对我说‘别了’……脸上还挂着微笑。因此,虽然我悲伤得想哭,但依然以笑容与‘别了’回应他……”“那的确……让人痛不欲生啊。” 亚连对着凝视十字架的莉沙说道。 “是呀……很痛苦。不过,我已经接受他的死了,我还得幸福地过完剩下的人生才行,不然他在天国一定会难过的。” 亚连盯着以双手覆面的莉沙。 “但……我的心情还没完全沉淀下来,一定是这样……” 莉沙也回望亚连。 “我能一直陪在他身旁看护,所以我并不后悔。我本来就打算接受他的离开,只不过……” “莉沙!” 突然有个男人的大喊声响彻于墓地。 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踏着滞重的步伐跑了过来。 “医生?” 莉沙讶异地看着那男子,想必两人应该认识吧。 ——整齐结上的领带与缝制良好的上衣、蓄胡。原来如此,是医生啊! “我找你找好久了,你果然在这。” 医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并对莉沙一笑。 “我 好担心你啊,因为拜访你家发现你竟然不在。” 医生满头大汗,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吧。 “真抱歉……” “不,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嗯?你是?” 医生将目光投向亚连。 “啊,他好像是新来的修士。” “我叫亚连˙沃克。” 亚连礼貌地向对方鞠躬。 “原来是修士先生……看起来好年轻啊。” 医生的表情有些惊讶。 “我因为很在意莉沙小姐的情况,所以过来关心一下。” “原来如此。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正接受我的诊治。很感谢你的关心,不过让她恢复过来是我的责任……” 医生轻轻将手搁在莉沙的肩头上。 “莉沙,我们回去吧。继续待在这里,他也不会回来的。”“……医生,关于这件事。” “你的脸色很难看呢,刚才应该一直在哭吧?今天先回去休息好了,我明天再好好听你说,可以吗?” 莉沙轻轻地点头。 “那么亚连先生,我们先告辞了。” 医生轻轻扬起帽子打了个招呼,身旁的莉沙也低下头来。 “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哪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随时欢迎你来教堂。” 亚连看着那两人走出墓地。 * 第二天早上,亚连出现在教堂里。 “慢走!要好好把花交给对方喔!” 巴巴挥舞着手,亚连也举起手上的花束回应对方。 昨晚以后,他便一直不放心莉沙的情况。 看护染上不治之症的恋人,拚命要自己接受对方死讯的女性。尽管她努力打起精神,仍让人不自觉会感到心痛。 如果自己能为她的心情做点什么的话—— 亚连脑海中浮现出那名医生的脸孔。 ——既然她身边有这方面的专家,或许我没有帮上忙的机会吧,但我还是放心不下她。 昨晚亚连对玛莎如此说明后,对方以不怀好意的笑容告知自己莉沙的住所。 ——或许玛莎觉得我很鸡婆吧。 亚连依照玛莎提供的住址走进城镇。 “呃——第三条巷子左转——” 当他正在寻找充当地标的书店时,一位面熟的男子正朝这里走来。 那是昨晚前来墓地寻找莉沙的医生。或许是刚购物完要回去吧,医生手上拿着一个小纸包。 医生东张西望地检视四周情况后,步向公共电话。他那奇怪的举动启人疑窦,亚连忍不住悄悄跟近对方。 亚连走向公共电话旁的书局门口,随手拿起一份报纸并竖起耳朵。 “啊,是我。我知道了!钱在期限前一定会汇过去!”医生以拚死的激动模样向话筒另一头呐喊。 从昨晚他那冷静的神情很难想象得出眼前这副狼狈样。 ——他向别人借钱吗?对方是债权人吧。 亚连从报纸边缘偷瞄对方。 医生的腿开始发抖了,大概是快要忍受不了的缘故。 “我知道了!后天对吧?我有借款的担保品!对,剩下的我会马上还你!你不要再跑到我 的医院来了,明白吧!” 医生咪喳一声粗暴地挂断话筒。 他似乎非常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高利贷真是烦人。” 医生低声以充满恨意的语气咒骂着。 这跟昨晚他对莉沙的温柔口吻截然不同。 ——怎么会这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时对方似乎感觉到亚连的目光,朝这里望了过来。 亚连慌忙用报纸遮住自己的脸。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公共电话传来投入零钱的清脆声响。 “喂喂……是的,是我。很抱歉,每次都在百忙中打扰您。” 医生手里拿着话筒不停地低头。 ——打给另一个高利贷吗?看来他借了不少钱啊。 或许是比刚才的对象更需小心翼翼吧,医生脸上冒出了冷汗。 “关于那件事,让您久等了。是的,今天、今天以内我一定会处理完毕,届时再以电话通知您!” 医生放下话筒,用力踹了一下附近的墙壁。 “混帐!莉沙那小妮子也太逞强了吧!” ——莉沙?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亚连差点惊呼出声。 为何会出现她的名字? 医生踏着匆忙的脚步消失在马路另一端。 ——难道莉沙被医生要胁借钱给他吗? 看起来又不像。 亚连抱着无法释怀的谜团走向莉沙的住所。 * 莉沙家位于稍微远离城镇中心的住宅区。外观有着可爱的红色屋顶,是栋小而美观的木造旧房子。 拜访昨晚才认识女性的家,不免让亚连感到紧张,而且当时她又不停地哭泣,这让亚连更觉心情紧绷了。 ——可是,我又不能放下她不管。 他轻轻深吸一口气后举手敲门。 “是谁?” 穿着素色连身裙的莉沙探出头来。 接着,她面露笑容地说道: “啊,是昨晚的修士呀……你是亚连先生对吧?” 看来对方好像记得自己,这让亚连松了一口气。 “很抱歉突然拜访你,因为我很在意昨晚的事……” “原来如此,真抱歉让你为我担心。” 莉沙微微笑道。她的眼睛虽依旧泛红,但笑容却显得无忧无虑。 “啊,如果方便的话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刚才正想泡个红茶呢。” “是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对了,请收下这个。” 亚连把巴巴交给自己的花束送给对方。据说这是巴巴亲自在庭院种植、颇为自傲的淡粉红色玫瑰。 “哇,谢谢你!真漂亮,我马上把它放进花瓶里。” 莉沙天真无邪的笑容让亚连心中感到阵阵刺痛。尽管是不得不如此,但自己依然对她说了自称是修士的谎言。 进入对方的家门后,红茶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 “请在桌旁坐下吧,我很快就准备好了。” “好的。” 亚连对从碗橱中拿出茶杯的莉沙点头致意,接着便坐在椅子上。 因为等待时无事可做,亚连便向房间四处打量:窗帘与桌巾以明亮的奶油色为基调,跟莉沙本人的气质很吻合,是一间静谧而清爽的房间。 再仔细瞧,玻璃窗擦拭得跟镜子一样明亮,地板也几乎一尘不染。 “真是高雅的房子啊。” “谢谢你的夸奖。”这时,亚连发现桌巾上有几处透明的水痕,接着又看见一条被揉成一团的手帕。 ——她应该还在因想念恋人而哭泣吧。 亚连看着将热水注入茶壶中的莉沙,心中感到一阵痛楚。 这时,亚连注意到架子上放着几只充当摆饰的相框;最前面的一张照片上,映照出莉沙伴随着一位身穿睡衣、躺卧床上的青年影像。 “让你见笑了。” 亚连吓了一跳,手持托盘的莉沙已站在他身旁。 “那时他已经无法从床上起身了……” ——所以,这张照片中的青年就是躺在坟墓底下的那位啰? 莉沙将倒入红茶的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并坐在亚连的对面。 “昨天晚上真的很抱歉。” “哪里,我才该道歉,突 然出声叫你……” 亚连又想起方才那形迹诡异的医生。 “对了,请问你跟那位医生是什么关系?你们看起来似乎很熟的样子。” “其实,我的职业是护士……他是我现在工作医院的医生。我……当他去世后,一直感到很悲伤,医生说这是心病,所以才为我诊治。” “原来是这样啊……” 亚连想起昨夜医生那过度保护莉沙的言行举止。 “对、对了,那种诊治方式收费会很贵吗?” 医生宣称最近就会有大笔款项入帐,而且那笔钱似乎与莉沙又有关联。 莉沙听见后吓了一跳。 “咦?不,医生说不收费的……他说看在我平常总是很努力地工作上。” “是这样啊……呃,那位医生有向你提出借钱的要求吗?” “不,怎么会呢?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人,想养活自己都很辛苦了。那个,请问亚连先生,你听说了什么关于医院的不好传闻吗?” “嗯?” “最近医院的经营状况似乎不太好,有传闻说可能会倒闭。虽然医生保证不会有问题,但我还是很担心。” “啊,这个嘛——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很抱歉,我问了奇怪的问题。” 亚连试着蒙混过去。 医院出现经营危机的传闻或许是真的。这么一来,关于借钱的事也有合理的解释了。况且医生还不敢使用医院的电话,还特地溜出去用公共电话联络。——但,这件事为何会牵扯上莉沙呢?她对此事似乎一无所知。 之后再去问玛莎吧,眼前先处理好莉沙的状况。 “你跟那位先生是在哪里认识的?” “就是我工作的医院。我开始担任护士的时候,他——雷尼已经住院了。起初我跟他只是普通护士与病人间的关系,但不知不觉互相吸引……” 莉沙站起身,将架子上的照片取了下来;亚连也跟着站起来,跟对方一起看着那张照片。 “雷尼才廿一岁而已,却出入意料地平静接受自己的命运。当被宣告生命所剩无几时,很少人能够完全不为之动摇。我当时也有接受对方口出恶言的心理准备,但他是那么地泰然自若,甚至还为不熟悉工作的我加油打气……” “虽然身体不好,但却是位心灵坚强的人呢……” 莉沙静静地点头同意。 亚连拿起放在旁边的另一张照片。上头除了莉沙与雷尼外,还有一位粟色头发的女性,她的笑容十分动人。 “这一位是?你的姊姊吗?” “不,她是我职场的前辈——莎菈。她一直在我俩身旁守护我们,还非常关心我……其实莎菈的另一半也才在两个月前过世而已。” “咦!真的吗?” “是的,他是一位名叫李查特的制鞋工匠,在走出城镇时被马车辗过去。” 莉沙再度泪眼汪汪。 “他也是个很温柔的人,跟莎菈是很棒的一对。我们的感情很好,以前经常三人一起出去玩。” “所以……那件事不只莎菈小姐,连莉沙小姐也很难过吧……” 除了恋人外,好友之前也过世了,而且是接连不断地—— 不管什么人都很难承受吧。 “其实我……还能够承受,因为刚开始交往时,我就有觉悟跟雷尼相处的日子不会太长。不过,莎菈她是突然失去了互定终身的对象……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 亚连悄悄将手帕递给对方。 “对不起,我忍不住又哭了。” “想哭的时候哭出来比较好,不要在意,反正我有好多条手帕。” 把新的手帕秀给莉沙看之后,她露出微笑。 “对了,昨天在墓地你想跟我说什么?” “咦?”“你说‘我本来就打算接受他的离开,只不过……’,之后好像有话被打断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听你的诉苦。如果说出口,心情应该也可以变得舒畅一点。” 莉沙的表情扭曲,眼泪又像珍珠断线般大颗大颗地落下。 “……那件事,我不能说……” “没关系啦!你说说看吧!” 但莉沙却摇摇头,接着垂下目光。 她那纤细的手紧紧抓住裙摆。 “我好想……再见他一面。” 她勉强挤出这句。 接着泪水便啪嗒啪嗒滑落至地板上。 亚连不知该回答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对方。 “很抱歉……你明明特地来关心我。”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好不容易抬起头。 “哪里,我才该道歉,只顾着自己想知道的事……” 她应该就是像这样,一整天想着逝去的恋人独自落泪吧。 ——这样实在太难受了。 “……莉沙小姐,你今天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傍晚要去给医生诊察,在那之前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那么,你可以带我游览这座城镇吗?” “咦?” 这突然的请求让莉沙感到困惑﹒ ——难过的时候,走出户外、转换环境也是一种改变心情的方式。 就像那时师父把我带来玛莎这里一样。 亚连继续说道。 “呃,其实,我是刚从印度来到英国的。” “印度?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呀?” 莉沙惊讶地瞪大双眼。 “是的……的确很远﹒” 想起这漫漫长路的千辛万苦,亚连就不禁眼眶一热。 不,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了。 “我想早点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如果你愿意带我导览一下的话就太好了。”“原来……是这样呀,我明白了。”虽然起初有点迷惑,但莉沙还是点头了。 “哇,太好了!真谢谢你!” 亚连深深一鞠躬,莉沙也恢复了笑容。 “你有什么比较想去的地方吗?” “呃,这个嘛……” 这时,房间中突然响起咕噜噜的低沉声音。 “哎呀,天气这么好竟然会打雷?” 莉沙疑惑地看着窗外。 亚连则是满脸通红。 “……抱歉,那是我的肚子在叫。” “哎、哎呀……我也真是的。” 莉沙慌忙掩住自己的嘴。 “呃,所以如果你能先告诉我哪里有卖好吃的东西,我会很高兴的……”“我明白了,那,就先去车站前的商店街吧。” 于是两人便离开家门,前往商店街。 “好吃的面包店很快就到了,现在去的话,或许刚好能赶上出炉时间。” “太好了——那我们快走吧,快点。” 亚连更加爽朗地说道。 步入商店街的石板道后,莉沙伸手向前指。 “那间有红白纵条纹屋檐的店就是了。” 走近一看,上头有个外型像面包的招牌,写着‘班氏烘焙坊’。 “店长班先生曾去伦敦修习过,所以能做出很美味的面包跟松饼唷!” 打开店门走入其内,面包的香味立即扑鼻而来。 摆在架上的大量面包,令人目不暇给。 “你想吃哪一种呢?” “呃,我想想……” 亚连很想说全部,但毕竟不可能。然而,每种看起来都好吃得让他不忍移开视线。 “你有推荐的种类吗?” “对唷,你的肚子好像很饿了,三明治怎么样呢?有鸡肉、 起司,跟火腿三种口味唷!” “三明治的发源地就是英国吧?真令我期待啊!” “对呀,既然好不容易来到英国,就要吃吃这里的名产才行。啊,那松饼怎么样?你以前有吃过吗?” “没有耶,那是什么?”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机会吃到这些精致的食物…… “外皮稍微焦脆,内馅饱满柔软的一种烘焙物,是英国代表性的点心唷。” “哇,听起来就很赞!啊,这里也有卖果酱呢。” 红、橘,以及深紫色等等,各式色彩鲜艳的果酱瓶并排在架子上,其五彩缤纷的程度就像花朵盛开般,令人见了内心便洋溢起一股幸福感。 莉沙或许也被这股气氛所感染,语调变得开朗许多。 “这都是用本地新鲜水果所制的。对了,跟松饼最搭的应该是莓类果酱吧,如果能加上浓缩奶油(clottedcream)就更棒了!” “浓缩奶油是什么?” 亚连听到一个陌生的名词。 “很像生奶油的固状奶油——这样解释应该比较能理解吧!浓缩奶油可以跟刚烤好的酥脆松饼一起涂上果酱吃。” 亚连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光用想象的就觉得很美味,他迫不及待想尝一口。 “欢迎光临,莉沙,你带来的朋友好可爱呀。” 一位戴蕾丝头饰、身着红色纵条纹围裙的美女在柜台中微笑说道。 “她是南西,班先生的年轻太太。南西,这位是教堂新来的修士亚连先生。” “请多指教唷。” 南西似乎跟莉沙的年纪差不多,双颊透出象征其生活幸福的玫瑰色红晕。 “你今天没跟莎菈在一起呀?” “是呀,莎菈今天要上班。” “护士的工作还真辛苦呢!我觉得你跟莎菈都很勤奋,相形之下,那个医生就不怎么样了。” ──医生到底怎么了?话说回来,他打电话时手上还拿着纸包,他是先在这家店买完东西才去打电话的吗? 亚连等南西继续说下去。 “我是不知道他在烦什么,但至少不要拿小朋友出气吧!” “医生怎么了吗?” “今天早上,他跟往常一样过来买面包,这时,隔壁的丹尼不小心碰到医生的腿,他立刻大骂‘臭小鬼!你弄脏我的裤子了!’真可怜,丹尼才五岁耶。” “真抱歉……” 莉沙垂下头,南西慌忙说道:“你有什么好道歉的呢!既然是医生,就希望他的品德能好一点。对了;两位想买些什么?” “松饼跟蔓越莓果酱,另外还要浓缩奶油,三种口味的三明治也各来一份吧?” “感谢你每次光顾,这份蔓越莓松饼就算我请客。” “哎,真不好意思。” “不是请你啦,是请新来的这位。” 南西俏皮地眨眨眼,令亚连不禁感到脸红心跳。 走出店门后,莉沙促狭地对亚连笑道: “亚连先生,你很受欢迎嘛!” “哪、哪儿的话!” 亚连一脸慌张,莉沙则是低声窃笑着。 “南西她的标准很高呢!当初好多男性向她求婚她都不屑一顾,班先生是整整一个月每天都送面包跟玫瑰才得到约会的机会,结果,亚连先生居然一眼就教她着迷了,班先生要是知道的话可有一番骚动了。” “天、天啊,那、那我该怎么办?” 亚连紧张兮兮地问,随后才发现莉沙在强忍爆笑。 “……你在捉弄我啊?” “是呀,嗯,不过,南西对亚连先生有好感应该是真的唷…” 亚连察觉出,莉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自己以朋友间的轻松语气说话了。 她心情应该有放松下来了吧,鼓起勇气约她出门看来是有成效的。 “三明治跟松饼……” 莉沙不知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吗?” “嗯,既然是这种组合,不如来喝个下午茶吧?” “下午茶是什么?” “一边品尝点心跟茶,一边度过悠闲午后时光的一种活动呀。” “耶,听起来很优雅呢,我也想试试。” “真的?那就需要买红茶了,我们去红茶店吧。” “也有专门卖红茶的店铺吗?” “当然啰,这里可是红茶的大本营——英国呢。” 莉沙得意的模样,让亚连的心情也为之雀跃。比起哭丧着脸,显露出笑容的她自然是好得多。“好高兴唷,我已经好久没喝下午茶了。” “是吗?” “是呀,以前都是跟莎菈还有李查特一起……” 莉沙欲言又止,自从李查特过世后,三人应该很久没举办茶会了吧。 “你喜欢哪种红茶?阿萨姆?还是大吉岭?” “我完全没概念,交给你决定吧。” “那,阿萨姆奶茶好了。” 进入红茶专卖店后,一名体型让人联想到大酒缸的重量级欧巴桑张开双手出来迎接。 “哎,是莉沙啊!你身边的少年真可爱,是男朋友吗?” 欧巴桑笑着问道。 “讨厌啦,他是教堂新来的修士呢。请给我两人份的阿萨姆奶茶,能帮我装进茶壶里吗?” “喔哼,是修士啊!还真是个纤细的孩子啊。你这小子得多吃一点,体力可是男人的资产啊!莉沙,你也一样,来,这个一起拿回去吧。” 欧巴桑取出一包与茶壶等大的东西用力搁在柜台上。 “这可是烤牛肉喔!我好不容易作出来的,结果我家死鬼昨天喝太多了,竟然没吃。” “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们已经买了很多松饼跟三明治,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东西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亚连毫不犹豫地答道。 “耶,二 他的这句话让莉沙目瞪口呆。 “亚连先生,这可是好大一块烤牛肉唷?我连松饼能不能吃完都没把握呢……” “请放心,一点问题都没有。虽然我外表瘦小,但食量可是很惊人的。” 欧巴桑听了忍不住捧腹大笑。 “这孩子真有趣啊,我喜欢你!真期待星期天的弥撒!” 拿出装有红茶的茶壶后,欧巴桑突然一脸严肃地说: “对了,莎菈最近还好吧?” “还好。怎么了?” “没什么,那孩子自从李查特过世之后就没来过我的店了。以前她很爱我家的格雷伯爵茶,每个礼拜都会造访的说……” “我傍晚要去医院一趟,到时候再帮你问问她好了。” “是喔,那请你帮我转交这个吧。”欧巴桑将茶包装进纸袋中,递给莉沙。 她凝视莉沙的眼神就像母亲般温柔。 “好喝的红茶能抚慰人心……如果我家的红茶也能派上用场就好了。” “谢谢你,莎菈一定会很高兴的。” 莉沙小心翼翼地抱着纸袋。 “好好去玩吧!” 两人在欧巴桑的笑容欢送下离开, “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呢。” “是吗?” “是啊,人情非常温暖……又有许多好吃的食物,而且还美女如云。” 亚连的称赞让莉沙噗哧一笑。 “你刚才那句话要是说给红茶店的伯母听,她大概会送你一整缸红茶吧!” 穿越商店街,来到城镇郊区后,莉沙沿着两旁 有茂密灌木丛的小道前进。 “等下要爬点坡,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倒是莉沙小姐,需要我帮忙拿东西吗?” “好歹我也是个护士,有时候还得抱起躺在床上的患者,腕力跟体力都不错唷。” 爬了一小段坡道后,两人来到地势略高的山丘顶。 “哇……” 在这里可以鸟瞰一望无际的牧草地,以及缓缓起伏的绿色丘陵。 清爽的风偶尔还会拂起人们的头发。 “很舒服吧?” “是啊,非常舒服。” “莎菈、李查特,还有我以前经常来这里……虽然我也很想带雷尼来,但他无法离开病房。” 莉沙说到这便语塞了。 “春天这里会开满油菜花,简直就像黄色的地毯一样;到了接近夏季时,草地与树叶都会变成墨绿色,接着,尾穗苋、蓟,还有旋覆花等颜色鲜艳的花朵都会一齐绽放——” 莉沙摘起附近群生成一片的紫色花朵。 “很漂亮吧?这叫蓝钟花。” “的确很漂亮。” “每次来这里,我都会摘花跟带其它礼物回去给雷尼,对于不能离开病房的他,也希望他能感受一下外头的空气与季节变化。”当风势变大时,眼底绿色的地毯就会掀起波涛起伏﹒ ——果然,就跟绿色的海洋一样—— 美丽而令人徜徉的光景,不禁令亚连想邀约最珍惜的那个人一起欣赏。 玛那—— “莉沙,我也曾经失去过很重要的人。” 亚连不自觉开口述说道。 莉沙认真地将那双慧黠的眼睛转向他。 “对方叫玛那,是我的义父。我……小时候就被双亲抛弃了,之后被玛那捡回去扶养。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却照顾我,对我爱护有加,他可说是我无可取代的亲人。当他去世的时候,我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就像个只会流泪的人偶一样。接着,我愚蠢地许下希望他复活的愿望——” ——代价便是我所受到的诅咒—— 亚连用左眼看着自己的左手。 “……你是怎么重新站起来的呢?” 莉沙怯怯地问道。 “因为后来有人伸出手,为我指引我该前往的方向。” 那位红发驱魔师的脸庞浮现了。 ‘你想成为驱魔师吗?’ ——从那天起我便找到了新的目标,一心一意朝着那个目标前进。然后,不知不觉笑容又重回我的脸上。 “现在回想起玛那的事我还是很痛苦,但同时也感到很幸福,因为我们有许多快乐的回忆。就算他死了,也依旧能成为我的支柱,我也才能像眼前这样笑着、继续生活下去——” 一阵强风吹过。 莉沙手上的紫色花朵乘风飘起、在空中打转,最后消失于山丘下方。 莉沙轻轻握住拳头p “是呀……跟他度过的日子并没有消失,与珍惜之人所创造出的回忆,现在一定还好好地在我心底。” “没错,一定是。” 亚连对莉沙微笑着,莉沙则拿起茶壶。 “想喝茶吗?” “想!” 亚连喝着莉沙倒的奶茶,就着松饼吞下,眼前英国的自然风光让他日不转睛地为之入迷。 * 天边渐渐染上了赤色。 莉沙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站起身。 “啊,差不多该去医院了,还得让医生诊察呢。” “那么,我送你去医院吧。” 亚连语气坚定地提议道。 那医生的苛刻口吻,使他不放心让莉沙独自回医院。 “那怎么行,还得麻烦你……” “反正都出来了,我也想多在英国的土地上漫步,请让我陪你回去吧。”亚连半开玩笑地伸出手,莉沙则微微一笑。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啊,请稍等一下。” 握住亚连手的莉沙,摸了摸他的外套袖子。 “你袖子上的钮扣快掉啰!” “啊,真的耶。” 左边衣袖上的钮扣不争气地垂下了头。 “我马上缝回去,请你先脱下来。” “咦,可是……” “我很擅长裁缝的,一下子就好了。” 看见莉沙的笑容,亚连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莉沙从裙子的口袋取出迷你裁缝工具组,以熟练的技巧将扣子缝了回去。“真是太感谢你了。” “好了,完成啰。” 她将黑色的外套递回给亚连。 “谢谢。” 亚连披上外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件衣服似乎比刚才感觉更温暖了。 * 从商店街行经两条街口后便可抵达医院。那是一栋石璧造的两层楼全新建筑物,宽阔的庭院中植有大棵的苹果树与樱花树。 为了让来访者放松心情,整体散发出一股闲适的气氛。 “这栋建筑物还真豪华啊。” “是呀,没错吧,在这种乡下地方难得有设备如此齐全的医院呢!” 莉沙有些自夸地说着。 但亚连却表情复杂地点点头。 ——要建立、营运这等规模的医院,想必需要许多经费吧!那医生到底是从哪弄来这么多钱的? 走进医院后莉沙向亚连深深一鞠躬。 “谢谢你送我过来,等下我就要去见医生了。” “那我也告辞啰,今天真的很开心。” “彼此彼此……谢谢你今天陪我出门。” 亚连盯着莉沙走向挂号处的背影。 莉沙今天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晚上应该不会在墓地碰见她了吧。 ——我这么猜想或许太乐观了。 “莉沙!” 响彻于走廊上的叫声,让亚连不禁回过头。 医生踩着急促的脚步而来,并用力抓起莉沙的手臂。 “我等你好久了,有话要跟你说,快,进来吧!” “是、是的。” 医生半强迫地将莉色拉进诊察室,这种毫不客气的粗暴模样,不像是对待患者该有的态度。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亚连步出医院后,偷偷绕进建筑物的另一侧。 他寻找莉沙被拉进的那间病房窗户,并偷偷窥视其中。 可以看见心神不宁的莉沙坐在床缘,医生则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亚连小心翼翼地不引起里面注意,躲在窗户的阴影后观察事情发展﹒ 从这里可以听见医生的说话声。 “莉沙……差不多该下决心了吧?” 莉沙以沉痛的表情低下头σ “医生,我还是无法理解……” “你在胡说什么,莉沙?这可是治愈你心病的最佳疗方啊!”亚连竖起了耳朵。 ——治愈心病的最佳疗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我……” 医生将手搁在犹豫不决的莉沙肩上。 “你们之前不是如此相爱吗?难道你不想再见他一面?” 莉沙咬着唇。 “现在能让你达成心愿!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 莉沙依旧沉默不语。 医生以更热切的口吻说服着她。 “你还想再见到深爱的他吧?难道你不想听听他的声音?你希望他再度以笑容迎接你吧?我想他一定也很希望能再见你一面!” “他希望……见我。” 莉沙喃喃道着。 医生用力地点头。 “没错!他深爱着你,一直很想再见你一面呢!难道你不想完成他的心愿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 亚连牢牢盯着医生。 ——这能算诊疗吗? 讨厌的预感成真了。 在墓地那充满关切的言词,以及温柔的态度都只是他的面具而已。 ——医生到底想把莉沙怎么样?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以电话预约时间,你再帮忙唤回他的灵魂就可以了……”医生大大张开双手,以急迫的口吻继续说服着莉沙。 “真是太了不起了,能让他起死回生喔!” ─什么? 亚连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帮忙唤回灵魂? 对喔,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来,医生打电话的对象就是—— 莉沙的肩膀微微颤抖,随后,她像水库溃堤般痛哭失声。 “我想见他……我真的好想见他一面……” 她那悲怆的泣诉,让闻者心如刀割。 亚连轻轻抚摸自己左半边脸颊上的伤痕。‘我想见他,我真的好想见玛那一面——’ 三年前自己说过的话重现了。 亚连用力握住拳头。 ——不过,那样是不行的,莉沙,那样子— 医生的眼睛瞬间一亮。 “就是这样!那么,我马上去打电话……” “不过……” 莉沙开口打断了医生的发言。 “虽然我很想见他一面……但并不希望他复活……” 尽管音量微弱,但莉沙却斩钉截铁地表示道。 一瞬间,医生的脸色大变。 那是一张充满怒意与苛责的脸,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他以冰冷的目光射向莉沙。 显露出本性的医生,以从他那庞然巨体难以想象的速度,白口袋取出一块布,用力压住莉沙的嘴。 “医生!” 医生冷酷地俯视诧异无比的莉沙。 “你这爱哭鬼还敢逞强……我忍受不了了!谁管你同不同意啊。” 那块布上或许沾了什么药,莉沙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 “‘那位大人’已经久候多时了!就算用催眠的我也要强迫你同意!” 莉沙的眼睛缓缓闭上。 她的身体失去了力量——犹如线被切断的人偶一般地倒在床上。 医生剧烈地喘着气,拿起床边的电话开始拨号。 “可恶,莎菈一下子就点头了,这小妮子却害我浪费那么多时间!” ——到此为止了。 亚连用力敲开窗户,冲进房间内。 面对突然的入侵者,医生的反应呆若木鸡。 “医生,你想打电话给千年伯爵对吧?” “啥……” 医生的手又打算伸入上衣内。 但亚连却比他更快地蹬了一下地板。 当医生拿出手枪的瞬间,亚连已一口气拉近双方的距离,他瞬间扣住对方的手腕。 空着的左手则揪住了他的脖子。 医生的喉咙发出咕噜一声。 他的表情扭曲,冷汗自太阳穴滑落。 亚连用力扭转他的手腕,手枪就这么轻易掉在地板上。亚连迅速将手枪踢入床底下。 “我以前就听说有像你这样的人,为了换取高额报酬,帮千年伯爵准备制造恶魔的‘材料’……” 千年伯爵——玩弄人心,最后将其变为兵器的主使者—— 亚连加重了掐住对方脖子的力道。 “没错,我记得你们这种人叫‘掮客’对吧?” “为、为什么你会?” 医生开始不停地发抖。 “认识千年伯爵是吗?你认为我是恶魔?还是他的部下?” 亚连冷酷地看着医生。 ——看来这家伙没认出我是站在敌方的驱魔师,还以为我是千年伯爵派来的手下。 亚连并不否定,只是沉默不语,于是医生便自己吐露真相了﹒ “对、对于超过期限我真的很抱歉!但那个男的……撑在那里一直不死……”—如果是医生,遭遇死亡场面的机率的确比较高。原来如此,在人还没死之前就先盯上对方了。 亚连继续保持沉默,医生反倒更加拚死解释着。 “我也是为了供应‘材料’而拚命努力啊!为了不让那些女人怀疑只好采取慢性下毒的方式……让那些男人早点往生……” —什么?竟然让病人提前往生! 亚连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都是为了安排一场绝妙的悲剧啊!这两个女人伯爵一定会喜欢的!” —好热,怒火像是沸腾的滚水般涌上脑门。 “那才不是悲剧,那些女性们都坚强地承受下来了。” 亚连低声说着,听起来完全不像自己的声音。 “是你一直在破坏她们,破坏她们即将重新站起来的心。” 亚连的左手逐渐增强力道,指头几乎要陷入对方的喉咙里了,医生跟着发出惨叫声。 此时,病房的门被用力推开了。 冲进来的是一位身穿护士白衣的苗条女性,她有着粟色的长发——就是照片上的那一位女 性——莎菈。 “放开你的手!” 莎菈狠狠地瞪着亚连一 亚连则以同情的目光回敬莎菈。 因事故而失去恋人的女性。她近来会从常去的店铺消失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突然,失去了另一半……所以才会被医生的甜言蜜语所惑。 “你也是……医生,不,伯爵所制造出的牺牲者吗?” 亚连看着眼前这‘化为尸骸的悲哀男人灵魂’问道。 “你在说什么?” “我的左眼内藏了恶魔,所以可以看见灵魂。这是以最重要的人变成恶魔为代价所换来的能力。你……是披着莎菈外皮的恶魔吧?所以应该是李查特先生,莎菈死去的那位恋人。” “闭嘴!” 莎菈的脸部突然丕变。 放射状的皱纹从眼睛周围浮起,同时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在亚连的注视下,这种变化逐渐蔓延到整张脸。恶魔蓝色的眼睛流出血泪。本来是那么美丽的一位女性,这种变化简直是令人惨不忍睹。 莎菈的身体也开始不停地颤抖。 这种景象亚连已看过好几次了。这是恶性兵器——恶魔要脱去人类外皮的那个瞬间。 锵——清脆的金属声响彻整个房间。 霎时,脖子被锁链缠绕的‘李查特灵魂’姿态闪过眼前—— 莎菈的身体,不,应该说是外皮一口气弹开了,从中有许多管线与机械零件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包覆住原本的身体。 这是一幅人类与机器融合的战栗景象—— 由悲剧所制造出歪曲的巨大球型恶性兵器。 在各种人工产物的零件中央,勉强可见一位应该是女性的脸庞浮现。那是说明此恶魔原本是莎菈的唯一证据。 恶魔以子弹几乎无法打穿的坚硬躯体而自豪,因此普通人类的攻击对它们起不了什么作用。 除了超高的防御性能外,恶魔也具备同等级的强大攻击力。球型的躯体上突出许多管圆筒状的加农炮,可从中射出弹药。 盘据恶魔中央的莎菈,她蓝色的眼睛以锐利的目光对着亚连。 ——来了! 加农炮喷出火光的瞬间,亚连用力蹬地、跳向空中。 从他身体下方呼啸而过的子弹,毫不留情地将床铺、窗户,以及墙壁射个粉碎,其破坏力确实惊人。 射穿窗户的弹药,还波及了种植在庭院的树木。 被命中的树干没多久便浮现出五芒星,那是被恶魔血中病毒入侵的证据。 原本枝叶茂密好好的一棵大树,一下子便如同玻璃般粉碎了。 能破坏所有生物的恶魔病毒—— 此时医生的惨叫也传入耳中。 他那巨大的躯体缩成一团,躲在房间角落不停发抖。 算他狗屎运,竟然没射中他。 恶魔发出第二波攻击。 亚连边闪避如雨下般的子弹,边翻了个筋斗落在病床上。 莉沙仍旧昏迷不醒,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被流弹击中。——我得速战速决了! 亚连将左腕举至胸前。 ——对恶魔武器发动! “寄宿在我手上的神之十字架啊!请展现破坏黑暗的力量——” 埋藏在左手背里的十字架发出炫目的光芒,光芒就像闪电般爬升至亚连的左上臂。 下一秒钟,亚连的左手就像覆盖了一层盔甲般变得坚硬无比,手腕渐渐膨胀到几乎与他的身体等大,指尖则伸出如同猛禽般锐利的爪子。 为了破坏恶魔而存在的神之兵器——就是亚连的左腕。 亚连看着已然变成恶性兵器的莎菈。 “你因为过于深爱死去的人,才会无法承受那种悲痛。虽然你并不是坏人,却铸下了大错,你不该向那个人寻求救赎的。” ——就跟三年前的我一样。 那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被伯爵所惑,只能以兵器之姿存活下去。 亚连轻轻闭上眼睛。 ——我所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救赎悲哀的灵魂。 “李查特、莎菈,我现在要解放你们。” 亚连高高举起巨大化的左腕。 ——希望能一击打倒,不要使对方受苦。 亚连高高跃起,将左腕如斧头般劈下。 他的左手刺入恶魔的躯体。 盘据在中央的莎菈脸孔,顿时惊讶地圆睁双目。 “这次,请你们安息吧……” 亚连加重左手的力道,一口气将恶魔劈开。 当恶魔的身体裂成两半后,被囚禁于其中的李查特灵魂也飞了出来。原本绑在他脖子上的锁链粉碎了—— 李查特脸上掠过平静的神情,接着便逐渐消失了。 下一瞬间,恶魔的躯体也爆炸了。 人型魔导式躯体出现,在熊熊烈火中被燃烧殆尽。——请安息吧,李查特、莎菈。 亚连默默看着自己的左手。 “呜、呜哇啊啊啊!怪物啊!” 医生好像这时才大梦初醒般,连滚带爬地冲向病房门口。 亚连却一动也不动,不,应该说他无法动弹。 他正注视着制造悲剧、将莎菈化为恶魔,甚至连莉沙都想送给千年伯爵当祭品的男子。——无法原谅,如果可以的话…… 亚连缓缓举起左手,那只手就像感受到自己的情绪般擅自动了起来。 ——要忍耐,一定要忍耐— 他拚命想使自己恢复平静,以解除左手的发动状态。 ——医生只是人类。我这只手不是用来杀害人类,而是为了破坏恶魔的…… 但正当医生的手好不容易抓住门把时,门却从另一侧被推开了。 “你这不知羞耻的家伙——!” 玛莎的铁拳对着医生的脸迎面痛击。 亚连呆呆望着被打飞到自己脚边的医生。 体型像啤酒桶般的肥硕男子,竟会被一个矮小的老婆婆一拳打飞,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大概很难相信吧。 “你就是所谓的掮客吧,看我好好矫正你那腐败的劣根性。” 玛莎揪起流着鼻血而昏厥的医生领口。 “呃,玛莎,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因为你迟迟不回家我才来这里关切的,接着就看到这个场面了。” 玛莎对亚连伸出手,她的手指间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拿去吧,上面有本部的地点。” 亚连从对方手中接过纸条。 “世态真是令人厌恶啊。” 玛莎露出感慨的眼神说道。 “……没想到莎菈竟然会变成这样,而且连莉沙也成了下一个目标……幸好你有来这一趟。算了,剩下就交给你吧,你要好好让这家伙付出代价。” 接着玛莎紧紧盯着亚连问道: “刚才,你为什么要放掉这家伙?”亚连无法直视对方的目光,只好别开脸。 “因为这家伙是人类吗?你还太嫩了……心软总有一天会把你逼上穷途末路的……你到底有没有觉悟啊?” 亚连一言不发地低下头。 “你的敌人可不只是千年伯爵与恶魔而已。像掮客这种明明是人类却站在千年伯爵那边的家伙也不少。其中并非全都像医生这样为了金钱,或许也有些人非常积极地想消灭人类,将世界导向毁灭的结局。如果哪天与这种敌人对上了,你会怎么做?” 亚连默默地咬着嘴唇。 ——我已经有以驱魔师身分与恶魔作战的觉悟了。 但我有办法对人类出手吗? 即便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我也没把握一定能出手杀害人类—— “对不起……” “你这大笨蛋——!” 玛莎使劲打了亚连的脸一拳,令他瞬间飞了出去。瞬间还以为是被铁锤之类的东西击中呢!然而那只是玛莎紧握的拳头而已,这根本不是老太婆会有的力量嘛! “你这小子还是太嫩了!你这样子也想当驱魔师!你以为这样之后能顺利度过与千年伯爵间的死战吗?” 亚连捂着被打了一拳的脸颊,眼睛盯着玛莎。 “连自己都不珍惜的人怎么有资格去珍惜他人!我看你想当驱魔师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破坏’恶魔而已吧?” 亚连无言以对,只好再度低下头。 沉默持续着,这时—— “请像莉沙一样当个拥有真正坚强之心的驱魔师吧。” 那是充满了慈爱、宛若圣母般的口吻,亚连吃惊地抬起头,但玛莎依旧跟以前一样,用吓死人的丑脸看着自己。 真爱捉弄人啊——不过,她的确是为我好。 亚连感到心中有一股暖意。 ——我必须更努力,只要身边还有那样的人存在。 “是的……我明白了。莉沙真的很坚强。” 他轻轻摸着袖子上的钮扣。慢慢走近床边,亚连俯视莉沙沉睡中的脸孔。 她发出平静的呼吸声,但在她的眼角,却流下了一抹泪痕。 亚连温柔地以指尖拭去那道痕迹。 * 宽阔的房间中,有好几具电话同时响起,产生出不协调的合音。被堆积如山的电话包围在其中的,正是千年伯爵。 他拿起位于附近的话筒。 “哪位啊?” 但话筒的另一端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去,搞什么,乱打一通。跟这家伙的契约终止?” 伯爵随手把话筒扔掉。 “掮客这种家伙要几个就有几个啊?” 伯爵继续拿起其中一具不断发出铃声的电话。 “你好,我是伯爵喔?耶?有好货吗?” 魔女栖息的村落 神田优坐在床边,注视着漂浮在透明羊水中的莲花。 莲花乍看之下,像是装在外型如同大沙漏般的特殊装置里。 沙漏台座是以暗金色的金属打造,玻璃中所装的并不是沙,而是满满的羊水。台座最顶端有道火焰状的物质不停摇曳摆动着。 在教团内的自用房间中,神田唯一摆放的私人物品就是这个了。 有两片花瓣沉入了羊水底部。 但莲花本身却依然跟昨天一样,生气勃勃地盎然盛开着—— 每天一睡醒,确认这朵莲花的状态已经变成他的例行工作了。 这时,有人突然在外头激烈地敲着房门。 “神田!你起来了吗?” 那是他熟悉的男性嗓音,一大早精神就非常高昂。 神田将黑色的长发挽高扎好,从床上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了一位有着亮棕色头发、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他是科学班的班长——瑞巴.温汉姆。 瑞巴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神田在清晨五点就会将驱魔师的黑色外套整齐穿好。 不过瑞巴并没有多说什么,并随即表明来意。“神田,科穆伊室长找你,请你马上去司令室一趟。” “科穆伊?有任务?” “是啊,好像很紧急的样子。” 会在一大早把自己叫过去,必定是紧急任务没错。神田立刻向科穆伊所在的司令室报到。 教团本部的建筑物,位于欧洲北部的土地上,除了纬度高外,又立基于陡峭的悬崖上,清晨的温度自然很低了。 神田加快脚步穿越马车都能通行的宽敞走廊。 这时,他与探索部队(finder)的人擦身而过;负责调查工作的他们,对与恶魔直接对峙的驱魔师总是投以敬畏的眼光。 ——尤其是自己。 为了执行任务,就算抛弃同伴也在所不惜的冷血人物。神田知道这是自己在教团内的评价,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抵达司令室后,神田轻轻敲门并走入其中。 首先映入眼底的,是需要花一整面墙壁才足以收纳的大量资料。书架的高度直达天花板,如同遮盖住墙壁般摆设着。因此,就算室内的空间宽阔,也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如果是不明究理的人看见这幅景象,或许会以为这里是图书室的书库吧。 —─不,天底下没有如此杂乱的图书室。 神田看着杂乱散布的纸张,以及连立足空间都没有的地板。 犹如象征着房间主人的头脑般,这里尽管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丰富知识,但从旁人的眼中看来,却是一片未经整理的浑沌状态,从里面会跑出什么谁也无法预测。 现在也不必顾虑这些了,神田大剌刺地踩在纸上前进,走向位于房间深处的科穆伊办公桌。 科穆伊正坐在与房间同样混乱的桌子前。 “真抱歉,一大早就找你。” 这位脸上浮出淡淡微笑的男子注视着神田。 科穆伊˙李,是负责管理黑教团支持派——例如科学班及探索班等——的室长。 他是位让人需要抬头仰望的高个子中国人,即将年满卅岁,但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成些。事实上,他是个科学宅男,心中还保留着如同孩子般充满好奇心与天真的一面。 包括科学班在内,他获得了属下的强烈信赖。不过,当他无情地交办庞大的工作下去时,底下的人眼中也会浮现出杀意。 不知为何让人感觉散发着一股温和气质的科穆伊,一旦开始认真工作后,眼镜底下的双目就会透出刃器般的锐利光芒,就像现在一样。“这次的任务要去哪?” “德国喔。” 科穆伊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 “在德国北部的森林地区中,有个叫丹格尔的村落。最近,很多前往该地的人都失踪了,现在那里被传为‘有去无回的森林’。由于可能是innoce引发的奇怪现象,所以已经派出三名探索部队前往调查,不过这是两天前的事。” innoce又被称为‘神之结晶’,是一种具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物质。对付恶魔用的对恶魔武器,也是以innoce为素材所制造的。为了阻止复活后企图再度毁灭世界的千年伯爵的野心,教团拚命回收散落在世界各地长眠的innoce。 innoce由于具备不可思议的力量,因此会引发某些奇怪的现象。所以,倘若某地出现无法解释的现象,教团就会进行彻底的调查。 “虽然丹格尔村位于森林深处,但探索部队在森林入口的米特尔巴鲁特这座城镇发出正要前往目的地的讯息后便失联了。” 科穆伊的目光又锐利了几分。 “这是详细的地图。” 他将一份地图放在堆积如山的书本上。 “抵达德国后先前往米特尔巴鲁特。只有一条路可进入森林,在山谷上有座古老的石制桥梁,只要穿越该桥,便可来到丹格尔村了。” 科穆伊的视线紧紧盯着地图。 “这座森林一直令我感到很在意。自古以来,森林就常跟不干净的传说连结在一起……不过,姑且不论传说的事,通过森林时请小心,里面或许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神田点点头。 森林——不光是在德国——除了神圣的场所外,也时常兼具恐怖之物栖息地的性质。 ——但那都跟我无关,我的目的就是打倒恶魔。 “那么,现在就向德国出发吧,希望你能顺便救出探索部队。” “了解。” 神田一转身,长度直达脚踝的黑色团服也随之飘扬。他步出了司令室。 * 当神田抵达德国北部城镇——米特尔巴鲁特时,已经过了中午时分。在太阳下山之前他非得穿越森林不可。走出城镇外,神田立刻看见那座枝叶繁茂的幽暗森林。 ——那就是‘有去无回的森林’。 接近森林周围后,神田向一位路上的老婆婆打听前往丹格尔村的路。 “你想去那个村子?” 老婆婆露出明显的厌恶神情。 “那里从以前就一直有不好的风声啊。” “不好的风声?” “是啊,里面住着‘魔女’,会把迷路的小朋友抓起来吃掉之类的。” 神田仔细打量对方,老婆婆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认真。 ——什么时代了还有魔女?真是蠢透了。看来乡下地方还是很迷信。 他想起科穆伊曾提过关于森林的传说之事。 ——或许他提到的就是关于魔女的传说吧。 “不是我要吓唬你,如果你是对‘魔女之村’感兴趣的话最好赶紧打消念头。” “我听说要去丹格尔村只有唯一的一条路。” 神田完全没有打消念头的样子,老婆婆只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那里不是立着一块‘丹格尔村’的牌子吗?顺着那条路直直走、穿越森 林,就可以抵达丹格尔村了。” “了解,打扰了。” 正当神田要离去时,老婆婆在他的背后问道: “不过年轻人啊,你真的要去吗?” “要。” “最近传言去那座村子的人都没有回来。两天前才有一行三人的男子进入森林,到现在都没下落呢。” “我就是要去找那三个人。” “是吗……” 老婆婆脸上浮现放弃的表情。如果能回来就好了——神田听见对方低声喃喃着。 * 神田从立牌旁穿越,一脚踏进这座苍绿的森林。 现在明明是白天,森林中却笼罩着入夜的气氛。紧密遮蔽住天空的茂盛树木与枝叶,从空中静静地俯瞰自己,这里的树都笔直竖立伸向天际。空气滞重、昏暗的森林,让神田有种走入巨大生物腹中的错觉。 在幽暗的森林小径上,神田一个人默默地走着。 他感觉不到任何人类的气息,当然,探索部队也不见踪影。 失踪的探索部队是在这座森林被卷入了什么麻烦吗? 还是他们已经抵达村子后才发生未可知的意外——就在那座被称为‘魔女之村’的丹格尔村中。 到目前为止,村落前的地标——山谷都尚未出现。 哒哒哒—— 这时,普通人耳朵无法听见的脚步声,正偷偷地朝这里接近中。 ——有杀气! 神田转过身的一瞬间,一名高举斧头的男子身影进入视野。那是一名在衬衫上罩着棕色背心的年轻男子,外表就像是个樵夫。 神田一边闪躲,一边将背负在背后的日本刀——六幻——从刀鞘中拔出,以刀背对着男子的腹部挥击。 “唔!” 男子露出痛苦的表情向前弯下腰,接着,他的眼睛突然朝外圆睁。 发出劈啪劈啪的声音后,男子脸颊的血管浮起,随后他的身体便发出阵阵颤抖。 ——这家伙是恶魔! 恶魔是一种人类灵魂与机械所融合的兵器,由千年伯爵所制造。尽管恶魔披着死去人类的外皮,不过一旦显露出真正面目,就会变成除了驱魔师以外难以打倒的棘手恶性兵器。 眼前这名男子就是在脱去死者的外皮。 神田竖起两根指头,顺着六幻的刀身滑去。六幻发出犹如漏电般的火花声后,手指所接触的部分发出了光芒。 ———innoce发动。 神田一口气将手指滑向刃尖,六幻也在一瞬间充满了光辉。 这可不是普通的日本刀,而是刀型的对恶魔武器。 当神田准备好六幻的同时,男子的皮也已弹开了。从中蹦出一个像是腐烂果实般的球型恶魔,恶魔的躯体上还伸出许多管圆筒状的加农炮。 “用枪枝攻击的恶魔吗……” 还没进化,是初期等级的基本型恶魔。 ——既然如此,这样就够了! 神田一口气以六幻朝恶魔斩下。本来连子弹都能轻易弹开的恶魔坚硬躯体,在对恶魔武器面前就像柔软的肌肉般;当恶魔坠地后,球体轻易地向四面飞散分解;以darkmatter制成的躯体连灰烬都没留下,就这样化为乌有。 “呼……” 神田将六幻收入鞘中。 ——原来如此,在前往村子的半途就有恶魔出现。要是像刚才那样偷袭的话,普通人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会被轻易杀掉吧。 这就是有去无回森林的真相—— 这时,神田耳中又听见脚步踩踏树叶的沙沙声,他再度拔出六幻。 “谁?” “请、请不要杀我!” 那是一双似乎可勒死牛的粗状胳臂,但现在却高高举起,作出难看的投降姿势。原来,是一名将近两公尺高的壮硕年轻男性。 他那火红的头发,在幽暗的森林中,简直就像营火般清晰可见。男子巨大的绿色瞳孔里闪烁着恐惧。 神田察觉出对方穿着探索部队用,附有头巾的白色团服。 “喂,你是探索部队的人?” “是、是的,我叫哥兹。看你的黑长发与日本刀……你是驱魔师的神田先生吧?是来救我的吗?真是太感谢你了!” 哥兹宛若对折自己庞大的躯体般,深深地鞠躬道谢。 “我的两个伙伴都被杀了……之后我就一直逃跑。” “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丢脸的家伙啊——神田昨舌后问道。 “当走在这条唯一的道路时,被刚才的男子袭击。” 大概是想起了死去的伙伴吧,哥兹咬着嘴唇低头答道。 “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而已,我们这些探索部队完全不是对手……” 神田看着全身肌肉发达的哥兹。 ——身材那么巨大却完全派不上用场。算了,敌人是恶魔,无法使用innoce武器的普通人根本不是对手。 “虽然我好不容易捡回一命,却不知如何是好……真丢脸,伙伴就在我面前被杀了,我却一个人逃跑甚至还迷了路。” “闭嘴。” 神田毫不客气地命令道。“咦?” “又有敌人来了。” 神田举起六幻。 不知何时自己已被四名男子团团团住,对方是巧妙隐藏住气息后才接近的吧!因为哥兹在旁边讲话,自己才会疏忽掉。 四名男子分别拿着巨大的开山刀或斧头。 他们以死气沉沉的表情逐渐缩小包围。 ——从先前那敌人的情况判断,这些家伙恐怕也是…… “你们这些家伙想干嘛?” 四人更不答话,直接挥动武器斩下。 正如神田的预期。他先切断正面敌人的头颅,接着顺势转身,将另一人从肩膀纵向斩成两半。 发出惨叫声的男人身体在激烈爆炸后,于消失的一瞬间前可见底下的魔导式躯体。 ——这些家伙果然也是恶魔! “救命啊!” 哥兹看见血腥场面后也发出尖叫,神田觉得他真的是有够吵的。 神田弯身躲过对方一边发出低吼挥出的斧头攻击后,自下方以六幻横劈而去。又一名男子的身体因此变成两半,接着爆炸。 ——只剩下一个了! “救、救救我啊!” 神田听见难堪的呼救声后转过头,发现一把开山刀已抵住了哥兹的咽喉,他背后是剩下那名双眼充血的男子。 “不要动!不然就杀了他!” 这家伙讲话的方式很诡异,看来他同样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男人充满杀意的蓝眼珠瞪着自己,而哥兹则是一脸拜托救命的哀求神情。 “……想杀就杀吧。” “咦?” 男子听见后下巴差点就掉了,哥兹也跟敌人一样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说你想杀就杀吧。” 当神田举起六幻的瞬间,男子用力将哥兹朝自己推了过来。 踉踉跄跄的哥兹身体一下子逼近眼前。 ——啐!神田反射性地抬高六幻,为的是避免伤到哥兹,但就因为这短暂的迟疑,自己的动作慢了半拍。 “呜哇啊啊啊!” 哥兹边发出惨叫边从正面压了上来。神田无法抵御比自己大两圈的身体重量,朝地面倒了下去。 他想立刻站起身,但却被对方压得动弹不得。 “蠢蛋,滚开!” “对、对不起!” 当哥兹好不容易站起身时,敌人的身影早已不见了,大概是感觉形势不利才逃跑的吧。 “去……”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哥兹的庞大身躯缩成一团,完全不敢正视神田的目光。 ——虽然被他跑了,但应该是逃回村子了吧。 “快走!” “耶——是、是!” 哥兹拚命紧跟在向前狂奔的神田后方。 * 一路上完全没有出现搅局者,两人越过山谷上的石桥后,来到了村子的入口。有块聊胜于无的木制广告牌出现 在眼前。 那个广告牌几乎要歪斜倒下,更强调出此地荒废无人的气氛。 “呜哇!这个村子怎么那么恐怖啊,难怪会被传为‘魔女之村’。这种地方就算发生什么怪事也不稀奇吧!” 哥兹畏畏缩缩地躲在神田背后说道p 这里确实跟位于森林山麓下的米特尔巴鲁特差别很大。野草在荒地上肆无忌惮地蔓生着,杳无人烟的荒凉景色就呈现在眼前,从倾颓的零散古老住宅中感觉不出有人居住的气氛。 四周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就好像这座村庄表现出拒绝不速之客的态度一样。 “据资料显示,这里的村民通常会养家畜,但却完全听不到人或动物的声音呢……” 哥兹喃喃说道,似乎跟神田有同样的感想。 “该不会所有的村民都消失了吧……” “什么意思?” 神田尖锐地质问着,哥兹显现出畏惧的表情。 “你想想,这座村子不是有魔女的传说吗?所以……” “无聊,我要先进行确认。” 神日用一句话打断对方后,便朝着村子中央走去. 他慎重地环顾四周,搜寻任何可能的气息。 难道刚才的恶魔没逃回村子? “啊,神田先生,你脸上被喷到的血迹先擦掉比较好吧?那种样子就算有村人在,也都会被你吓得躲起来的。” 哥兹迫不及待地递出手帕。 “况且,就算恶魔血中的病毒没进入体内,一直沾在脸上或许也有感染的危险喔。” “哼……” 体型明明那么庞大,却是个爱拘泥小节的家伙。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神田粗暴地以拳头抹去脸上的血迹。 这时,原本被厚重灰云所覆盖的天空,开始落下了滴滴的雨水。 “反正也下雨了。”在细雨里,神田默默地朝村子中央走去。 不管他再怎么集中听力,除了雨声跟自己的脚步声外,依然听不见其它声音。 人类的说话与活动声、动物的叫声,这些理所当然的声响不存在于这个村子—— “呜呜,好像真的是魔女栖息的村落呢。” 哥兹喃喃道着。 尽管是在森林深处的村落,神田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冷清。 “要不要找一间房子进去看看?” 当哥兹如此提议的瞬间,神田听见了轻微的咪哒一声﹒ 神田注视着一栋两层楼的房子,上头挂着勉强可辨识出‘杂货店’三字的招牌。那是一栋古老的木造住宅。 “怎么了吗?” 哥兹不安地问着。刚才那轻微的声响,似乎没有传进这家伙的耳朵。 神田一言不发,走近这间杂货店。 他将手按在古旧的木门上,发出叽叽的摩擦声后推开了。 哥兹也一边发抖一边跟在神田的背后。 “不好意思——有人在家吗?” 哥兹怯生生地朝里头出声问道。 神田环顾狭窄的店内,如同外头的招牌所示,这里放置着许多杂物。靠在墙上的钓竿、生锈的斧头,棚架上陈旧的罐头以及旁边褪色的布匹。 在杂货店后方的柜台中,突然有人影出现了,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救命啊!” 哥兹吓得跳了起来,头顶几乎要撞到天花板。 那个老头似乎也被吓到了,瞠目结舌地看着神田这两人。看来他刚才应该是蹲在地上工作吧。 “你是这里的老板?” 神田间道,老头的肩膀被吓得一抖。 “是、是的,没错。” 老板以充满恐惧与好奇混合的目光看着他们。看来自己与哥兹所穿的教团团服对老头而言很稀奇吧? “我们是黑教团的人。” 神田指着团服胸口上的蔷薇十字架。团员凭藉梵蒂冈教廷的名义,可以自由出入各种场所,就算这乡下老头缺乏那方面的知识,先表明自己的身分应该比较容易获得协助。“呃、呃——两位大人,为何要来这里……” “最近有传闻说只要来到这个村子的人都没有回去,我是来进行调查的。这里似乎被冠上了‘有去无回的森林’名号。” “是这样啊?” 老板以诧异的口吻问道。 神田与哥兹对看了一眼。 “最近有外地人来过这里吗?” “没有,至少据我所知没有。本来这里就是个鸟不生蛋的偏僻村子,只有村民的亲戚或熟人偶尔会来造访,其它的访客本来就很少了。” “是吗……那最近村子跟森林有什么诡异之处吗?” “没有,况且我也很少外出……” 老板动作迟缓地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他驼背并拄着拐杖,一副步履维艰的模样。 感觉到神田们的目光后,老头苦笑道。 “我的腿不好,店铺要采购东西也得拜托其它村人。” 从这个老头身上,应该挖掘不出更多有用的情报了吧。 神田陷入了思索。 刚才在森林遭遇的恶魔,想必杀掉了所有想前来村子的人。 ——但又是为什么?这村子里有什么吗?那些恶魔的目的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老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神田心想,那是我想问的话吧。 ——刚才那些恶魔逃去哪了?看来似乎并没有进入村子。 “对了,村里还有其它人吧?” “嗯,有啊,当然啰。” 老板很困惑地回答着。 “太好了——走进村子后因为一个人也没遇到,感觉不出这里有人,害我担心了好久喔。” 哥兹松了一口气地说道。 所以,村民应该都待在房子里面吧。 “走吧,哥兹,去其它房子看看。” 神田打开门,但眼前却是如瀑布般狂落的雨势。不知何时外头的雨已经变得如此滂沱了。 神田的脚步也不免踌躇了一下,这时杂货店老板开口说道: “这位客人,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而且又下着大雨,明天再去怎么样?你的朋友脸色似乎也不怎么好。” 听了老板的建议后,神田盯着哥兹的脸。确实他脸色发青,双颊也十分消瘦,大概是从被袭击后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吧。 “两位客人,今晚打算住在哪里呢?” “还没决定。” “这个小村子连旅馆都没有喔。有时候访客会住在我这,如果愿意的话,不妨在我家二楼住一晚吧,还有一个空房间。” 哥兹向神田投以询问的目光,神田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 * 神田看着二楼的这个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及一张小桌,空间狭窄,从床单与窗帘的花纹来看,原本应该是给女性使用的房间吧。 有人在敲门。抱着毛毯的哥兹走了进来。 “我向老板借了毛毯——神田先生,请睡床上吧,反正这张床我也睡不下。” 神田看着那张单人床,大小连自己躺上去都嫌有点挤,哥兹就算缩成一团也睡不下吧。 神田坐在床缘,哥兹则坐在椅子上。那张椅子对他来说还是太小,都陷入屁股里面了。 “这里还有人在,真是太好了。” “大概吧。” “我本来还以为都没人呢!这里的村民生活还真安静啊。” “或许吧……” 恶魔似乎没进村子, 可能还在森林里。 “不过,真令人沮丧,赔上性命前来调查,却好像根本没有innoce的踪影。” 哥兹叹了口气。 “‘有去无回的森林’这种奇怪现象,并不是innoce所引发,而是刚才那些恶魔袭击造访村子的人吧?” “恐怕。” 看来恶魔没走进村子,所以跟innoce就扯不上关系了。 “那魔女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家伙还在提魔女的事. 神田瞪了哥兹一眼,他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该怎么办?既然没有innoce” ——任务就剩下‘搜寻失踪的探索部队’了…… 神田摇摇头。 “恶魔不只一个,或许还潜伏在村子附近,把他们全部都打倒再回本部。” 就算这里没有innoce,也不能放过恶魔。 “我明白了。所以,任务就从调查innoce改为击退恶魔啰!或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让我同行吗?” 哥兹很难得地直直注视着神田,他那犹如南国海洋般的蓝色清澈眸子,放出前所未见的耀眼光芒。 ——对了,对他而言这是凭吊伙伴的战斗; 伙伴在眼前被杀,说不悔恨是不可能的。 反正,现在也不可能让哥兹一个人回本部,因为森林里或许还潜伏着恶魔。 “我没意见,你不要拖累我就好。” “哇!谢谢你!” 哥兹发出如孩童般纯真的感谢,但无法使用innoce的他是不可能打倒恶魔的。 ——不过,有这家伙在场比较容易向村人打听事情。 “那,我们明天继续询问其它村人并进行调查吧!” 神田因哥兹的大嗓门而皱起眉头。 “知道的话就小声一点。” 搞不好会被其它人听见。 这时,楼下传来了老板的声音﹒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下来享用吧。” “谢谢!” 哥兹的表情为之一振,看来他已经饿坏了。他以仿佛要踩烂楼梯般的气势冲下楼。 “你们好,晚安。” 下了楼梯后,从厨房走出一位穿着连身裙的少女向两人问候。 少女比神田年轻一点,约莫十六、七岁吧。她生着金色的卷发,以及晴空般的湛蓝眼珠,外型简直就像个洋娃娃。 意想不到的美女出现,使哥兹双颊泛红、呆立在原地不动。 他那巨大的身躯挡住了神田前往厨房的路。 于是神田便用力踹了哥兹一脚,结果他似乎会错意,竟主动向少女攀谈。 “初、初次见面!呀,你真美啊!是这家店的小姐吗?”亢奋的声调、松弛的表情,神田光看了就觉得丢脸; 老板也为哥兹的反应所惑,不过依然点点头。 “是的,我叫苏菲亚。” 自我介绍完毕后,苏菲亚露出微笑,那是一张对陌生人完全没有警戒心及紧张气氛的笑容。包括让突然来访的两人大方住下的老板在内,跟村子的阴沉气息完全相反,或许这里的村民都是善良而好客的性格吧。 “两位都累了吧!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食物,但还是请两位享用晚餐吧。” “好的!” 哥兹开心地走入厨房。在麻雀虽小五脏齐全的厨房中央,放了张长方形的餐桌,椅子也刚好有四把,神田与哥兹并排坐下。 餐桌上放着面包与烤香肠,另外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马铃薯汤。 “不好意思,只有这些菜。” 坐在椅子上的苏菲亚客气地表示。 “太感谢了,那我就开动啰!” 哥兹先喝了一口汤。 “真好喝啊!这是苏菲亚小姐煮的吗?”“是呀。” “香肠也粉豪斯,嗯咕,啊,面包也粉暂!”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神田斥责嘴巴狂喷面包屑的哥兹,接着啜饮了几口汤。 ——口味淡了点,但的确美味。 “苏菲亚也在杂货店帮忙吗?” 哥兹兴致勃勃地问道。 “不,我在米特尔巴鲁特镇上当裁缝。最近恰巧能好好休个假,所以才回到久违的村子里。” 神田瞟了哥兹一眼。 ——打听事情交给这家伙刚刚好﹒ 哥兹赞同地点点头。 “从镇上回到村子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原本态度轻薄的哥兹正色问道,看来即便有美女当前,他也没忘记身上的任务。如果连这点都办不到,就没资格当团员了. 苏菲亚微微偏着脑袋。“这个嘛——大概是十天前吧。” “当时你是从森林里唯一的那条路回来吗?” “是的,因为也没有其它路可走。” “那你路上平安吗?有没有发生意外?” “嗯……怎么了吗?” 苏菲亚的脸染上不安的阴霾。 神田仔细注视着她。如果她能毫发无伤地回到这个村子,那就代表十天前恶魔还没出现啰!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村子以后呢?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这个嘛……” 苏菲亚依然歪着脖子。 “唔——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对吧,爸爸?” “啊,是啊……” 老板被问到后,顿时耸耸肩膀。 “原来如此——嗯,果然是平静的村子呢!原本我听传闻说这里是‘魔女之村’,所以还 有点怕怕的——一 卡锵——餐桌上突然响起激烈的撞击声。 老板的脸色瞬间发青。 杯子似乎从他的手上滑落,碎片散布在地板上。 “怎么了呢?爸爸?” 苏菲亚以担心的语气注视着老板,他马上站起身。 “抱歉,我的腿又开始痛了,请容我先回房休息。” 老板拖着不良于行的腿离开了厨房。 苏菲亚轻轻地叹息道: “魔女唷……好像还有许多老人把这种老掉牙的传说当真呢!以前的确有个奇怪的老婆婆住在村郊的小屋里,但其实她只是个普通人。” 说到一半,苏菲亚突然噗哧一笑,她的目光集中在专心一意舔着汤盘的哥兹身上。 ——白痴!教团的权威都扫地了。 哥兹终于察觉出两人的视线。 “啊……抱歉,因为汤实在是太好喝了。” “没关系啦,不要在意。汤好像煮得不够多,请见谅。”“不、不,哪儿的话。已经很够了!” 哥兹急忙解释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客套话。 “请你们稍等一下唷。” 苏菲亚站起身走出厨房。 过了一会儿,她再度返回,手上多了个白色的袋子。 “这是糖豆(jellybeans),或许不太适合大男人吃啦。” “真是太感激你了!我最爱吃这种零食i” 哥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真是个单纯的家伙。 “我也很希望能拿出更多东西请你们享用,但很遗憾,这里是食物不充足的贫乏村子。” “哪里哪里!我们突然造访,你不但让我们借住还请我们吃晚饭。那,我们也该上楼休息了。啊!那个房间该不会是苏菲亚小姐的寝室吧?那我们还是睡走廊好了。” “咦?不是唷!我的房间在对面,请你们不要介意。” ——所以那是老板妻子的房间?但除了这两人之外又没看见其它的家族成员。 “呃,不好意思,请问令堂呢?” 哥兹谨慎地问道。虽然神田没暗示他这么做,但有这种会直接开口的家伙在场还真方便。 苏菲亚默默垂下目光,湛蓝的双眸中浮现悲痛的神色。 “……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原来如此啊,真抱歉。” 哥兹也赶紧低下头。 “哪里,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真是对不起。” 哥兹再度低头致歉。 “那么,我们就回二楼休息了。” 哥兹说完后神田也站起身,走向楼梯。 * 有什么东西突然碰触自己的脸颊p 神田睁开眼睛,室内依然幽暗,应该还没天亮吧。 他从床上起身。四周感觉不出杀气,那到底是什么把自己吵醒了呢? 神田很快就明白了,原本哥兹所睡的地板现在只剩下一张毛毯,而他则不知去向。房间的门大大地敞开着,刚才应该是风从门口灌了进来吧。——那白痴,大半夜要上哪去? 神田穿上外套、背起六幻。 他蹑手蹑脚地走着,但年代久远的木制楼梯依然叽嘎作响。幸好,谁也没有因此被吵醒。 神田悄悄抓住杂货店的门把,门并没有上锁。 走出室外,大雨已经停了,饱含水分的空气黏答答地沾在全身的肌肤上。 满月从厚重的云层缝隙间缓缓露出面容。托月光的福,神田可以轻易地行动,他迈步向前走着。 地面非常泥泞,每踏一步都会深陷下去。因风摇曳的树木黑影,就像一堵巨大的墙壁般包围着村子。 ——讨厌的地方。 这就是魔女栖息的村落吗? 神田会提及这个不吉的辞汇,大概是因为整个村庄所散发出的不快气息所致吧。有股阴郁的东西飘散于整座村子中,他感觉出此处有长期累积的人心苦痛与憎恨等负面情6211盘旋不去。 这时,神田发现脚边有个粉红色的小东西。 他蹲下一看,原来是颗糖豆。 神田环顾四周。 稍远之处又有另一颗黄色的糖豆。 是苏菲亚刚才拿给哥兹的没错。 ——哥兹想让我追踪他的去向? 跟着糖豆走! 神田慎重地跟随糖豆前进。他绷紧神经,不知道敌人会从何处现身。 在这座死寂宛若废墟的村子里,神田独自一个人走着。 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读过的德国童话,跟眼前的情况加以比对:一对年幼的兄妹为了避免迷路,跟随自己在路上洒下的标记,只不过童话故事里洒的是面包屑。神日记得最后两兄妹来到了魔女所栖息的糖果屋—— 走出村郊后,神田发现远处有一间灯火通明的小屋。 ——那是奇怪老太婆所住的地方吗? 神田走近屋子,建筑十分老旧了,梁柱很明显已经歪斜。 ——里面有人吗? 一瞬间,从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神田迅速向旁边跳开闪避。 ——来了吗?手持斧头瞪着自己的男子,就是先前在森林中交战后逃跑的那名——他应该也是恶魔吧。男子紧咬牙关、牙齿咪嗤咪嗤作响p “只有你一个?” 本来以为还有其余的恶魔,但看来只剩下他一个了。 “你们为什么要杀害前来这个村子的人?” 虽然觉得问了也没用,但神田依然质问对方。 “还有,为何你们不对村人出手?” 男子的表情扭曲。 “因为那是……大人的命令。” “大人是谁?” 男子无言地举起斧头。 “呜喔喔喔喔!” 他边吼叫边冲了过来。 ——不想废话了?正合我意! 神田迅速拔出六幻。 ———拔刀!innoce发动! 在一片黑暗中,六幻发出银色的光芒。 神田也冲向对方。 男子与神田在瞬间错身而过——接着,男子的膝盖颓然着地p 神田将六幻收入鞘中,同时男子的身体也爆炸了。 “……抱歉,原谅我——” 对方临终前似乎这么说着。 神田加快脚步接近小屋。 屋子里并没有传出人类的说话声。 他粗暴地撞开门。 霉味与腐败的臭味顿时侵入鼻息p 空荡荡的房间深处有个暖炉,室内只听见火焰劈啪劈啪的燃烧声。 神田看着眼前的另一扇门,在通往更内侧房间的这道门后面,似乎传出了声响。 他再度拔出六幻,用力将第二道门踹破。 里面强烈的腐臭更胜刚才的暖炉间,臭气毫不留情地窜入他的鼻内。 昏暗的房间中依稀可见人影。 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放了一张床,被牢牢绑住的哥兹躺在上面,他的嘴巴还被布条塞住。哥兹身上仅穿着衬衫跟内裤,与就寝时的装扮一模一样。 此外,老板也站在哥兹的身旁。 ——原来这家伙是幕后主使! “你也是恶魔?” 神田逼近对方,老板发出惨叫声后摔倒了,他的模样就像个普通的衰弱老头。 ——他不是恶魔? 嘴里被布条塞住的哥兹好像有话想说,他边扭动身体边看着自己。 神田粗鲁地解开哥兹口中的布条,哥兹用力地吐出一口气。 他以恍惚的眼神注视神田。 “哇啊!我就知道你会来!” “闭嘴!” ——这家伙竟然又能扯开大嗓门,看样子应该没受伤吧。 神田瞥了一眼倒在房间角落发抖的老板。 “你到底在搞什么!身体那么壮硕却被轻易绑走!没想到你连那老头都打不过!” “不、不是的!” “哪里不是了?” “老板是跑出来救我的!他正要帮我拿出嘴里的布条时,神田先生就冲进来了!” “你不是被他抓走?” “不、不是。当我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了,而且被牢牢绑住。”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神田恶狠狠地瞪着哥兹。 “请、请你不要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嘛!我说的是真的!呃——对了,就像作了一场梦啊。” 哥兹焦急地解释着。 “梦?” “是啊,梦里还有牛排呢。” ——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什么。 神田知道自己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哥兹的表情也随之益发恐惧。 “呃,当我正追逐装有牛排的盘子时,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间屋子,而且被绑起来了!我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的台词吧。” ─—头真痛。这家伙在这种紧急状况下竟然还没清醒,完全感觉不出他有任何的紧张感。本来以为他被敌人抓走了,结果是自己恍恍惚惚梦游到小屋来。 “这该不会是魔女干的好事吧~欸嘿。” 神田迅速拔出六幻,哥兹见状脸色发青。 “哇啊啊!对不起!我会反省的,请不要杀我!” 神田无言地挥了六幻几下,绑住哥兹的绳索纷纷断开落下。 “呜呀啊……咦?一点也不痛。啊,原来是 把绳子切断了,谢谢你。” “够了,快点给我起来。” “是、是的。” 哥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就算这家伙自己梦游到小屋,把他绑住的也另有其人吧。况且刚才那个恶魔似乎在守护这里,还说是‘大人的命令’,看来,敌人还没完全除去,而且依然以我们为目标。 神田看着老板说道: “老头子,抱歉,原来你是来救这家伙的。” 老板也回望神田。 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清楚可见,老人的双眼混浊无神,脸部呈土色。他的模样比吃晚饭时至少老了十岁以上。 “拜托你们,默默离开这个村子吧……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 “你在说什么?” 然而老板却不回答问题,只是抓着神田的外套衣摆哀求道: “我……不能再透露了!拜托,不要回我的店,从这里直接离开村子吧!这里真的有魔女——” 说完以后,老板似乎气力用尽了,颓然地以双手撑住地板。 ——难道他觉得,村子比夜晚的森林还危险? 这么说来…… “魔、魔女到底在哪里?” 哥兹大惊失色,神田揪住他的衣领,强拉着他。 “走吧,哥兹。” “是!” 神田已经懒得再看老板一眼了,他走出小屋。 到了室外后,哥兹打开双手,用力深呼吸一口气。 “呜哇——终于能好好呼吸了!” “你在说什么?”“那间小屋简直是臭死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又满是灰尘;如果被关在里面一整天,大概会生病吧。” “或许……” 神田回头看着就算倒塌也不奇怪的那间小屋。 ——魔女的小屋吗? “怎么了吗?” “或许你留在这里比较……算了,没事。” 老板叫我们不要再回店里。 ——意思就是,敌人正在杂货店啰。 神田瞟了哥兹一眼。 ——也不能放着这家伙一人不管,还是得带他去。 神田轻轻摸着背上的六幻。 ——看来又该让它上场了。 “神田先生现在想去哪?” “回杂货店。” “好的!” 看来哥兹根本没察觉出事实,回答的口气异常地开朗。 神田加快脚步前进。 一路上还可看见充当标记的一颗颗糖豆。 “……对了,你说你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那间屋子?” “是的,就是那样。” “那这些糖豆不是你洒的?” “糖豆?” 哥兹一脸诧异。 “我是跟随你洒的糖豆才会追来,难道糖豆不是你洒的?” “不是啊?啊,真的耶,地上有好多糖豆。我装在口袋里,大概是漏了出来吧,一定是这样!对喔——这样一来神田先生才能找到那间小屋。呜喔喔,我真幸运!” ——我真是够蠢了,刚才竟然还有点佩服他,这个没脑的笨蛋。 神田瞪着因‘都是托苏菲亚的福亡’而自得其乐的哥兹。 “不过村里真的感觉不出有其它人耶!啊,毕竟现在是半夜嘛。” 哥兹沿途对着每栋房子东张西望。 “里面真的有住人吧。该不会这个村子除了我们之外,根本就没有其它人呢?”“……或许吧。” 哥兹似乎没料到神田会赞同自己的意见,他一脸讶异。 ——最糟糕的情况,或许这村子除了我们两个以外根本没有其它人类。 到了杂货店门口,神田轻轻调匀呼吸。 ——就要开始了。 打开杂货店的门,苏菲亚从厨房中跑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呀?我一醒来,就发现爸爸跟你们都不见了,我好担心唷!”神田制止正想张口回答的哥兹,跨出一步站到苏菲亚面前。 “苏菲亚,我有话跟你说。” 神田紧紧盯着苏菲亚的湛蓝眼珠。 那是完全没有一丝混浊的漂亮眸子——不过…… ‘这里真的有魔女。’ 老板是这么说的。 “那间小屋是干嘛的?” “小屋?” 苏菲亚略微偏着脖子。 “村郊那栋小屋。” “啊……是指那栋‘魔女的小屋’吗?” “这家伙刚才被关在那里。” “怎么会呢?” 苏菲亚提高音量并看着哥兹。 “怎么会……被关起来?到底是谁干的?” “‘魔女的小屋’,不,‘魔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苏菲亚以僵硬的表情开口答道。 “那栋小屋在不久之前,还住了一个独居的老婆婆……” “她就是魔女吗?” 哥兹畏惧地问道。 苏菲亚摇摇头。 “不,她只是个来自外地、不知不觉定居于此的沉默老婆婆而已。正如两位所知,这里流传着魔女的传说,会吃掉迷路孩子的魔女栖息在这个村子里。当然,真正的魔女根本不存在,在此之前,村子只是把那种无依无靠的奇怪女性赋予‘魔女’的角色而已。” “角色?”神田注视着苏菲亚。 “是的,给予那些女性最低限度的食衣住资源,但要求她们必须扮演被村人嫌恶的魔女角色;这就是‘魔女’的真相。‘魔女’是邪恶的存在,因此能承受所有本来应该发生在村中的灾厄,这是一种流传已久的迷信。事实上,历代‘魔女’住在这里时,这个村子尽管贫穷但一切都很平静。” “竟然是……” 哥兹无言以对。 神田想起来到村子前遇见的那个老婆婆。位于边境的乡下城镇与村落,在如此狭隘的世界中,自然会有一些只在当地流传的传说。 苏菲亚的脸上出现阴霾。 “大约一个月前,‘魔女’死了。我因为在镇上所以不知道这件事。” 苏菲亚以略带挑衅的目光望着两人。 “她死了以后,村子就开始发生奇怪的事:豢养的家畜一只只暴毙,小孩从树枝上摔下来受重伤,村中最强壮的人染上了肺炎——” 哥兹不禁歪着脑袋问道: “但那或许都是巧合吧?” “嗯,是呀,但是对于在这里生长的迷信村民而言,都觉得是没有‘魔女’的缘故。他们为了找回原本平静的生活,必须制造一个新的‘魔女’。于是,安洁拉便被挑中了。” “安洁拉是谁?” 苏菲亚的日中发出炯炯光芒。 “我的双胞胎妹妹。她体弱多病,一直卧病在床,所以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为了赚取她的医药费才会到镇上工作。” “我懂了……我们借住的那个房间,该不会就是安洁拉的房间吧?” 哥兹砰地敲了一下手。 “是的。” “……那安洁拉小姐现在呢?” 苏菲亚冷笑了一声。那是一种闻者皆会毛骨悚然的冷笑。 “我不是说了,安洁拉被选为‘魔女’了吗?” 苏菲亚如同抒发不满般地吼着: “我妈妈去世后,爸爸的腿又不好,杂货店必须靠其它人帮忙才有办法进货,苏菲亚所赚的工资都变成我的医药费了。因此,爸妈只好依村人所言把我交了出去。我明明生着病,却得住在那种不干净的小屋里,偶尔出 去汲水还会被小孩子扔石头,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开始住进魔女的小屋后,只过了十天我就死了。” 父母将病弱的女儿当作祭品献出,随后她便死了─— 这是多么残酷而骇人的故事,哥兹也不知该怎么搭腔。 她喘了几口气后,再度开口说道: “住在镇上的苏菲亚当然一无所知,她过了很久才有空回来休假,得知了一切的经过。但那时我已死掉五天了,没有人帮我建造坟墓,我就直接被埋在魔女小屋的后院里—─” 豆大泪珠从她的明亮双眸中落下。 “苏菲亚现在虽然只是个小裁缝,但她很努力,希望有一天能拥有自己的店。然后,她就可以把我带去大都市给医生诊治了,苏菲亚就是这样一心一意地为我努力!” “然后你就遇见了千年伯爵?” 神田尖锐地插嘴道。 哥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苏菲亚,不,安洁拉的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杀意。 “没错,苏菲亚呼唤我,我的灵魂回来之后,就钻进了苏菲亚的身体里,变成了恶魔。” “哇——!” 神田被突然发出的大哭声吓了一跳,泪水从哥兹眼中不停地流泄。 “怎么会……太残忍了!到底把人类当作什么!魔女,真是无聊的迷信!连苏菲亚都被牺牲了!” “你为我们哭泣吗?为了我们,你还真是温柔呀……” 安洁拉嘲讽地说道。 “变成恶魔之后……你们杀了所有村民吧?” 神田一间,安洁拉便得意地笑道: “当然,我用的是使他们痛不欲生的方式!先引诱那些小鬼来到小屋,一个个杀得精光,尸体全埋在小屋的床底下。” 哥兹不由得捂住嘴。刚才在那间小屋闻到的浓烈腐臭味,原来竟是人类尸体的味道。 “大批赶到我这里的父母们反而被我解决掉了,人类是不可能打赢恶魔的。许多人为了唤回亲人,又纷纷变成了恶魔。那些蠢蛋,竟然相信自己的小孩还活着,只是被监禁在村子的某处,因此,他们完全照我所说的将接近村子的人全都杀掉了。” 安洁拉发出尖锐的笑声。 ——原来如此。在通往这里的唯一那条道路上,全是村民所变成的恶魔。 ‘抱歉,原谅我。’ 这句话应该是变成恶魔的男子在临终前,对自己无法保护的家族所说的遗言吧!或者是向因忌讳与迷信而成为牺牲品的少女所道的歉? 哥兹用力摇着头,似乎不愿意相信。 “怎么会……这么一来,不就真的变成魔女了吗?” “没错,我跟千年伯爵讨论过了,让这变成真正的魔女之村吧。我将把传说化为真实!” 安洁拉愉悦地微笑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你憎恨村人!但是,跟那些小朋友们没有关系啊!” 哥兹悲痛地叫着,但安洁拉却不为所动。 安洁拉瞪视了哥兹一眼,她说: “是村民先把我视为魔女的!因此我才决定要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魔女!这有哪里不对了!?” 安洁拉自鸣得意地喊道,哥兹只能以难过的眼神看着她。 看着她那波浪般的金色头发,以及闪闪生辉的蓝色眼珠。 本来,与其说是魔女,不如说安洁拉拥有宛若天使般的容颜。但她口中所吐出的恶言,却跟恶魔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我恨我恨我恨——我到底有什么错?” 安洁拉对着无人的天空吼叫着。 哥兹一动也不动,仿佛被对方的模样所震慑了。 “这里就是‘魔女之村’,只要敢来这里的人,我全部都要杀光!” 啪叽。 她身上发出犹如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安洁拉的脸上冒出无数条皱纹。 “是你们把我的手下打倒的吧?伯爵提过,你们就是所谓的驱魔师?呵呵,圣职者吗?很好,既然是神之使徒,当我的对手是再适合也不过了!” 安洁拉奋力张开了双手。 “啊——哈哈哈哈哈!让你们见识见识现代的魔女吧!” 她发出欢喜无比的笑声。 安洁拉脸上逐渐浮现出血管般的纹路。 渐渐地,她连嘴巴都向两侧大大裂开,成为新月般的形状。 ——这是—— “啊啊啊!神田先生!” 哥兹似乎终于察觉到大事不妙,发出惊呼声。 “是啊,等级2的恶魔。”神田的嘴角一撇。 恶魔是以黑暗物质——也就是darkmatter——所制成的。而darkmatter在累积经验后,会逐渐进化并获得更强的力量。 也就是说,恶魔只要杀愈多人,战斗能力就会愈高、愈难以对付。 一瞬间,宛如太阳光芒汇集的金色长发摇曳着,机械、人类,与悲剧二者所创造出的恐怖魔女在眼前降临了。 这只恶魔的体型跟还是人类的时候一样纤细,她的身上披着一条黑色的披肩。 恶魔的眼睛就像染了血般赤红,发出充满强烈憎恨与怨念的光芒。原本白皙的脸上则浮现出向四处蔓延的黑色火焰花纹。 恶魔的嘴角裂开至耳际,从中垂出一条爬虫类般的长舌。 哥兹眼见其骇人的姿态,不禁屏住了呼吸。 神田轻轻地昨舌一声。 在森林中遭遇的村民恶魔,是从躯体伸出加农炮的初期型。 跟只拥有发射子弹这种单调攻击方式的初期等级球型恶魔不同,进化为等级2的人型恶魔拥有自我意识,而且能发挥不同种类的特有能力。 安洁拉将手伸入黑色披肩。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从里面取出一把乍看会让人误以为是新月的巨大镰刀。 “哥兹!快逃!” 神田把还在发呆的哥兹撞飞并冲向门口。如果要在这种狭窄的空间内面对挥舞那把武器的恶魔,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两人连滚带爬逃出屋外时,安洁拉也冲破杂货店的门追了出来。 她轻飘飘地在空中飞舞,手中的镰刀顺势劈下。 “呜哇!” 哥兹虽然发出惨叫,但身体依然以大角度回转顺利躲过镰刀的一击。这敏锐的动作不像他那庞大的身躯所能办到的,神田边蹬着地面边感到有些讶异。 “你以前有锻炼过?” 神田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并落地后,对哥兹问道。 “是啊,我偶尔会踢足球!” 哥兹一边费劲喘气一边答道。 “原来如此……” 因为有这种敏捷的身手,所以一开始他才能逃过恶魔的袭击吧。 “安洁拉!不要再杀人了!” 悲痛的喊叫声响起,神田与哥兹都回过头去。 原来是老板正仰望着安洁拉。 “都是我不好……拜托你,请原谅我吧!不要再杀人了……我不想再看见有人丧失性命……” 老板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 手中拿着镰刀的安洁拉缓缓靠近老板。 她的长舌还顺势舔了嘴唇一下。 接着她便慢慢举起镰刀—— “危险!” 当哥兹飞奔过去的瞬间,镰刀已向前旋转飞出——正好命中老板的腹部。 老人的肚子一边喷血,一边仰面倒了下来。 “啊啊啊!” 哥兹抱起老板。 “振作一点!” 哥兹 一面哭吼一面摇着老板的身体。 老人微微睁开双眼,从口中吐出气若游丝的几句话: “抱歉……苏菲亚、安洁拉……我没能好好地保护你们……” 这是他的遗言,接着老人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怎么会!” 神田将视线从放声大哭的哥兹身上移开,转向安洁拉。 “呵呵……为了让他欣赏自己所制造的悲剧才让他活到最后的……这样我总算满意了。”安洁拉不屑地看着父亲的尸体,脸上浮出嘲讽的表情。 神田紧握六幻,慎重地向前跨出一步。 “神、神田先生……” 哥兹对他投以怯懦的目光。 “你要用刀……攻击她吗?” 神田讶异地回望哥兹。 “废话,她可是恶魔,而我是驱魔师。∟ “请住手!她也是被害者啊!”“你是白痴啊?” —─这家伙心态简直嫩到令人难以置信。 “当白痴也没关系!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此而死了!” 哥兹的眼角泛出泪光。 “哥兹。” “什么事?” “她不是人,是恶魔。” 神田冷酷地这样解释着,却反而激起了哥兹的情绪。 “你身上完全没有人类的情感吗?” “那你希望在这里一声不吭地被对方宰掉啰?探索部队还是给我退下吧!” 哥兹紧握双拳,低下了头。 神田继续举着六幻,朝安洁拉逼近。 ——这家伙的能力是未知数,而我背后又有个拖油瓶——看来必须速战速决了↓安洁拉心怀不轨地一笑。 “就让你见识一下魔女的力量——出来吧!”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村子中响彻回荡﹒ 空气突然产生一阵晃动。 ——怎么回事? “神、神田先生……” 原本应该是死寂一片的村子,现在却急速地起死回生了。 许多人类说话的嘈杂声与脚步声逐渐朝这里接近—— 村民们纷纷向杂货店的门口集中靠拢。 他们的眼神都跟死鱼一样缺乏焦点,步履蹒跚,身体像僵尸般不稳定地移动着。“……你把所有的村民都变成恶魔了?” 集合过来的人数至少超过五十人。 安洁拉脸上浮现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把这两个家伙解决掉!” 随着她一声令下,所有村民都一齐朝神田等人袭来。 “你给我闪远一点!” 神田对哥兹如此吼道,接着便拔出六幻。———-innoce发动! 他向上抚过六幻的刀身,接着便朝村人集中的正面发动突击。 首先眼前一名中年男子的腹部被切开了,顺势转过身子后,右侧那个红发年轻人也被六幻从肩膀斜下劈开。 对着恶魔挥舞六幻,简直比斩劈普通人类还省力。 面对接连不断来袭的村人,神田毫不迟疑地一一解决。 ——第十个了! 在呼吸一次的间隔内就葬送了三只恶魔,神田吐出一口气,他的额角渗出了汗水。 “啐,数量还真多!” ——看来千年伯爵也忙得不亦乐乎吧! 神田重新握好六幻并转过身,他发现哥兹也单手持着开山刀进行战斗。尽管这些恶魔身上披着人皮,但以那种方式攻击还是无法产生效果的。 “那个蠢蛋!” 当神田正要赶过去时,哥兹背后已站了一名手持斧头的男子。 男子直直地劈下斧头。 “哥兹!” 神田吼道,同时用力蹬地。 ——来得及吗?“ 一脸茫然的哥兹看着自己,恶魔朝下劈砍的斧头简直就像慢动作回放般清晰可见。当自己撞开哥兹的同时,神田感觉到胸口附近承受了激烈的冲击。 “唔!” 伴随着肌肉被撕开的感受,一股滞重的疼痛也直上脑门。 飞溅而出的血液洒落在地面上,一下子就被泥土吸了进去。 “呜哇啊啊啊!神田先生!一 哥兹发出悲痛的喊叫声。 他想要冲到神田身边,却被神田举手制止了。 “别过来!” “可、可是!你流了那么多血!伤口会被恶魔病毒感染的!” 倘若被恶魔病毒入侵,的确是无药可医。 ——但那只限于普通的人类。“恶魔病毒对我无效!别废话,赶快离开!` 哥兹用力咬着嘴唇,不情愿地点点头。 在战场上自己只会碍事——哥兹接受了这个屈辱的事实,决定选择自己所能采取的最好方式,退出战局。 确认哥兹离去后,神田在空中画出一道大圆弧,朝后方用力跳开。 ——敌人数量太多了,杀也杀不完。 与村人拉开距离后,神田再度举起六幻。 “六幻,灾厄招来!” 村民们蜂拥而上。 ——全部给我消失吧! “界虫‘一幻’!” 神田将六幻朝横向一直线挥动。 瞬间,从刀身上放出连接着龙头的奇妙物体。 剑气实体化所形成的龙头伸出利牙,像饥饿的野兽般一个个啃啮村民,甚或将他们一扫而倒。 一排排的村民逐一爆炸,化为乌有。 ——好极了,只剩下几个! 神田冲上前去,对准那些尚未被打倒的村民﹒ 在月光底下,恶魔发出骨肉断裂的声响,血沫四溅—— 当去路上已经没有任何障碍物后,神田才终于停止挥舞六幻的手。 恶魔爆炸后所产生的高温依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听起来则格外地刺耳。 神田继续迈步——朝着真正的敌人前进。 血液从他身上啪嗒啪嗒地滴落,但那其实大多是敌人所喷出的血。 然而,他胸口的伤依旧疼痛不堪,出血也尚未止住。 ——只能速战速决了。 安洁拉双手交叉在胸前,细细欣赏这里的战况。她的姿态就宛如出于名工匠之手的魔女雕像一样。 “……真不愧是驱魔师呀!不过,你对付得了我吗?” “闭嘴。”当神田举起六幻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发生的异常事态让神田也不禁感到困惑。 ——原来如此,这就是安洁拉的能力? 白茫茫的世界霎时出现扭曲——下一秒钟,四周已变成教团本部里自己的房间了。 这是神田再熟悉也不过、只有床铺与桌子的朴素房间。 怎么?是幻觉? 然而,飘散于房间内的独特冷冽空气、脚底地板的硬度——每一项触感都跟教团内的自己房间完全相同。 难道说,安洁拉的能力是‘空间移动’……? 神田谨慎地环顾房间。对手的能力依然是未知数,他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仔细观察过一阵子后,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生。 神田慢慢接近放在桌子上的那个装置。 跟自己离开房间时没有两样,莲花依旧鲜嫩欲滴地盛开着,两枚花瓣沉落于羊水的底部。 ——太好了。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瞬间 ,简直就像刻意安排好的一样,玻璃中的羊水开始发出噗通声。羊水就像被煮沸般冒出无数个气泡。 莲花仿佛承受不了这股压力,发出了剧烈的震动┤—从花瓣尖端开始变黑了p ——莲花枯萎了。 神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专注无比地盯着莲花。 莲花的花瓣就像力气耗尽般一片片慢慢剥落,接着,残存的花瓣便全部粉碎崩落了。 ——怎么可能。 没这回事—— 神田从心底感受到一股被冻僵的冰冷。 绝望感毫不留情地朝他逼近。 ——神田先生—— 他仿佛听见哥兹的说话声。 ——哥兹。对了,我还在丹格尔村——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神田重新握好六幻,一口气劈开眼前的空间。 “呀啊啊啊!” 他听见安洁拉的惨叫。 接着,虚幻的世界整个被弹飞了,神田跟先前一样站在杂货店门口。 ——果然只是幻觉。 安洁拉痛苦地按住自己的手腕,忿忿地瞪着神田。她身上并没有大量出血,只受到一点轻伤而已。 “竟然会被看穿……我明明把你急欲实现的愿望展现在你面前,为何你还能如此冷静?” 神田不理会对方的质疑,开口说道: “你的能力是读取对手的记忆,并将那人的愿望或执着转化为梦境,让对手深陷其中是吧?” 只要善用这种能力,就能轻易骗出那些小朋友了。拿出好吃的糖果、玩具——在这种贫乏村庄中罕见之物,被上述梦境所吸引的孩子自然会走进魔女小屋。 神田瞟了一眼站在远处探头观望的哥兹。 ——对那家伙则是用牛排,程度跟小孩子简直没两样. “急欲实现的愿望吗……你刚才所读取的,只不过是我记忆中非常表层的部分罢了。” ——对方根本搞不懂那朵花枯萎所代表的意义。我真正希望的是—— “况且,我所希望的事无法凭藉他人之手达成。” 神田奋力从地面蹬起,在空中摆出六幻的招式。 ——除非,到了能再度与‘那个人’重逢的那天—— “六幻,灾厄招来!” ——在那之前,我必须持续打倒恶魔! “界虫‘一幻’!” 从六幻放出的大批界虫,一边发出低鸣一边向安洁拉逼近。 安洁拉本打算逃跑,却被从后追赶的界虫纷纷咬住。 “啊啊!” 身体被啃得支离破碎的安洁拉当场倒下。 一直在旁观看战局的哥兹,哭丧着脸朝安洁拉奔去。 “不要靠近我!” 即便已开始吐血,安洁拉依然以能射穿人的锐利目光瞪着哥兹。狂奔而来的哥兹只得停下脚步。 “我可是魔女呀!把这整座村子、包括自己父亲在内都杀光的恐怖魔女呀!” “……我知道。” 哥兹缓缓走近安洁拉。当来到她面前后,哥兹怯怯地伸出手。 安洁拉眼中的险恶气息一下子消失了。 “我可是魔女……不能死在其它人温暖的手中。” 当哥兹就要碰触到安洁拉的一瞬间,她的身体爆炸、化为粉尘﹒ “啊,啊啊……” 哥兹的双手撑在地上,神田则静静地将六幻收入刀鞘。 所有恶魔都消失了,现在,这个村子再度恢复平静。 方才的恶斗简直就像作梦一样。 在月色照射下,村庄静默的景色呈现于眼前。 这就是让魔女诞生,也被魔女消灭的村子吧。 这一回,村子将永远陷入沉睡了。 ——这就是丹格尔村的结局。 “走吧。” 哥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并在胸口悄悄画着十字。 “苏菲亚小姐、安洁拉小姐,请安息——” 短暂的默祷结束后,哥兹踏出步伐。 两人无语地迈向回家的路。 * “神田先生!你身上都是血耶!请赶快去医疗室吧!” “别管我,这又不是什么重伤。” 回到本部后,神田甩开纷纷赶来关心的医疗班团员,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他心中闪过一抹不安,得尽快、尽快进行确认才行。 在他面前逐渐枯萎的莲花。 ——应该不会……应该不可能吧。 神田粗暴地打开房门,踏入了自己的房间。 莲花依旧跟自己出发前一样,在桌上的那个装置里展现出姣好的姿态。神田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朵莲花代表我的心愿,也是我的希望。 希望能早点找到那个人,在莲花还盛开的时候—— 这时,有人在外头客气地敲着门。 神田主动把房门打开。 站在面前的人是哥兹。 “请到医疗室处理伤口。” “……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伤口已经愈合了。” “不行啦,请赶快过去一趟。” 神田叹了一口气,不太甘愿地来到走廊。 哥兹突然向他深深一鞠躬。 “我都忘了,得谢谢你救我一命。” 神田注视着低头道谢的哥兹。 被安洁拉的能力所惑时,是哥兹的呼唤才让自己清醒过来。 ——如果当时他没有开口叫我的话……“如果你真的那么冷血……应该会扔下我不管才对,很抱歉我之前随便地批评你。” “无聊。” “跟实际浴血与恶魔奋战的你相比,我只能在旁边观看而已,像我这种人根本没资格讨论有情无情的问题吧。” “大概。” 不过— 神田想起安洁拉在消失前流露出的神情,她已经摆脱身上被加诸的诅咒了。安洁拉当时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似乎是获得了救赎。 ——虽然跟我无关,但我知道那对安洁拉很重要。 “在战斗方面本来就不对你们这些探索部队的人抱任何期待,道谢的话就免了。” 哥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仅再度低头鞠躬,接着便一语不发地离去。 进入医疗室后,迫不及待的医疗班团员马上围住神田。 神田不太情愿地脱下团服。 “呜哇,好惨烈的伤啊!” 连医师看了也不禁蹙眉。 神田的胸口上还残留着斧头所造成的撕裂痕迹。不过,伤口已自动愈合,出血也止住了, 再过两二天,大概连痕迹都会不见吧。 神田静静看着刻在自己左胸上的梵字, ——看来,我的身体还能继续挺下去。 医生在他的胸部伤口上缠绕绷带。 只不过,自己不知道能撑到何时。 ——如果不赶快找到那个人的话—— 当神田吐出一口气的同时,大门守卫的吼叫声响遍了整个教团。 “这家伙是恶魔啊啊啊啊啊!” 医疗班中也掀起了一阵骚动。 —“耶耶!” “恶魔竟然敢来这里!” 似乎是为了加深众人的不安,守卫的惨叫声又再度响起。 “这家伙有问题!他被额头上的五芒星诅咒啦!出局出局!” ——又是恶魔吗? “啊,你还得修养一阵子才行啊!” 医生慌忙对着站起身、披上外套的神田提醒道。 莫˙张狂想曲 镜子中映照出一名具有知性锐利目光的男子。 那个男子的奶油色头发修得很短,眼珠是清澈透明的灰色,整体五官看起来像是中国人,但淡色的头发跟瞳孔又比较接近西方人。总之他有着神秘的外貌。 本大爷是黑教团亚洲分部——又被通称为‘圣灵之家’——的分部长莫˙张。 今天的我依旧是如此英姿焕发。 喔喔,差点就忘了帽子。 穿上这件左胸口别有蔷薇十字架的团服,再加上这顶附有长帽穗的帽子,我这番姿态所流露出的气质与威严任谁都无法忽视吧! 嗯,感觉真爽。 打开门以后,宽阔的走廊呈现在眼前,简直就像身处于城堡中。 厚实的柱子并排成列,不论何时欣赏都觉得壮观异常。 小时候曾造访过的黑教团本部,或许可称为本大爷的第二故乡吧!这里应该成为我拥有的城堡才对!我绝对要拿下它! 然而,有个家伙却挡在本大爷金碧辉煌的前程上。 他就是令人憎恶的科穆伊˙李。他是个乡下出身,与我同年纪的中国人,同时也是个戴副装模作样眼镜、总是举止轻浮而讨他人欢心的男子。 当初科穆伊进入教团时,本大爷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虽然他有个驱魔师的妹妹,血统似乎还不错,但并没有其它辉煌的经历,不过是个平凡的中国人罢了。 但不知不觉中,他竟已晋升到令人吃惊的室长宝座。在黑教团中,以大元帅为首的领导下,可分为由驱魔师组成的‘实质行动派’,以及由科学班、探索班,及各地区分部等所组成的‘支援派’这两大系统。 室长是支援派的第一号人物,是从班长与分部长中遴选出来的。当我听说科穆伊升为室长时,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确实在innoce的研究部门中,科穆伊的功劳不可小觑,但其它领域的开发成绩与知识丰富程度等项目,当然是本大爷遥遥领先。 没错,室长的宝座明明是我的囊中物才对啊! 本大爷拥有黑教团创立者之一的某德国魔术师血统,从小就接受了严格的教育,智力与品行兼备,这点应该远远凌驾于其它人之上吧! 真是没道理! 为何没挑上本大爷,却让科穆伊升为室长?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内幕! “莫分部长,您辛苦了。” 错身而过的教团员毕恭毕敬地向我鞠躬。对方穿着附有头巾的白色团服,应该是探索部队的人吧。 “明天要召开全体会议对吧?远道而来,辛苦您了。” “哪儿的话,我本来就是以亚洲为中心,在世界各地来回奔波,大约每个月都会来欧洲一次,这根本不算什么。” “真了不起!” 探索部队队员都投以尊敬的目光﹒ “对了,关于前阵子亚洲分部送来的中药,大家的评价都非常好喔!吃了也没有想睡觉之类的副作用,真是珍贵的好药啊!” “当然,那是我曾祖父所调出的药方,之后就一直在亚洲分部里广泛使用;我本来只想送到本部尝试一下,果然还是很好用。” “原来是这样。莫分部长真不愧是出自名门,代代都出现许多优秀人物呢!”“哪里哪里,话说回来我家的——” 这时突然有人咚地撞了我的背一下。 我不爽地转过头,正好与一双漆黑的锐利眸子四目相对。 “别挡路。” 眼前站着一名穿着黑团服的高佻男子。 他拥有端正的东方人五官,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发型十分有特色。 原来是驱魔师神田优。 撞到本大爷还敢这么嚣张! 不、不行,差点就骂出口了! 虽然对方是个外型纤细的美男子,但在负责战斗的驱魔师中却是数一数二缺乏耐性且凶暴的家伙。此外,他甚至还拿着刀型的对恶魔武器——六幻,如果让他不爽的话,他或许会马上拔刀吧。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聪明如本大爷者当然不想跟这无礼的家伙扯上关系。况且,本大爷很忙,没空跟这种家伙闲扯淡! 哼! 神田这种家伙就装作没看见吧。 探索部队的男队员则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这里。 “那么,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你们以后也要好好努力阿。” “是的!” 探索部队队员感激地向我低下头。 接着,翁那家伙到底上哪去了?在走廊上绕了好几圈依旧不见他的踪影。 关于某件事必须找他问个清楚才行—— “啊,早安。” 这宛若春天草原上小鸟鸣唱般的动人说话声是—— “利娜莉小姐!” 我回过头,利娜莉˙李就站在那里。她有着一头反射出蓝光的艳丽黑色长发,永远绑着活泼的双马尾发型,眼睛就像黑曜石般美丽—— 啊啊,在你的笑容面前,就连天上的女神都要赤脚落荒而逃了。 利娜莉向我打声招呼后,便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她那纤直的双腿,从团服的迷你裙底下大方地展现出来。 我不由得感叹一声。 啊,美一丽又高雅的利娜莉,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是那个科穆伊的妹妹。 当初得知这个事实时,我震惊得简直像精神病发作般用脑袋去撞墙壁,差一点就要脑震荡了—─ 嗯?我的手背好痒啊,唉呀,又长出红色的斑点了! 难不成荨麻疹再度发作? 每当本大爷情绪激动时,身上就会冒出疹子。只有纤细的天才才会有这种烦恼吧! 不妙,不可以再深入去想这件事了!如果继续烦恼下去,就会像上次那样全身都冒出红疹子。 但实在是太痒了!唉呀,如果去抓的话一定会脱皮!我得忍耐住! 不管利娜莉是不是科穆伊的妹妹,都无损她的魅力。 然而,科穆伊那家伙却总是绕着利娜莉打转。据说,要把睡死的科穆伊叫醒,非得在他耳边大喊“利娜莉说她要结婚了喔”不可。 真是的……都几岁了还是个妹控。 为什么?为何那家伙事事都要阻挠我? 光想到这点就火大! 总之,不捶一下墙壁就难消我心头之恨。 喝啊! “好痛——!” 一股激烈的疼痛感直击脑门,让我忍不住跳了起来。 这是坚固的石造墙壁,就连本大爷的铁拳都可以硬生生反弹回来! “莫大人!您、您还好吧?” 一名消瘦的中国男子以惊人的气势赶来,他就是翁。翁隶属于本大爷统筹管理的亚洲分部,担任类似本大爷的秘书工作。 “唔唔,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可是你的手好像已经红肿了!” “吵死了!我没事!” 我大喝一声,翁虽然依旧露出担心的神情,但也只能闭嘴了。 翁离开代代侍奉我们张家的家族,与其说他出仕我的部下,还不如说是担任我私人的佣人 工作吧。 “对了,东西呢?” “是的,刚刚到,我正想带过来给您呢。” “喔喔。”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提醒过翁要在全体会议开始前准备好,看来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赶上了。 “这里闲杂人等太多,请到那间资料室吧。├ 翁走进附近的房间。 房间内有许多放 置资料的书架,翁将室内先检查了一遍。 “看来这里并没有其它人。莫大人,这就是‘诚实之茶’,请过日。” 翁恭敬地拿出一只上头绘有龙的美丽罐子。 喔喔……总算来啦,我想要的茶。 我轻轻打开盖子,里头装着三份茶包。 “就只有这样?” “是的,因为材料有限的缘故。” “唔嗯……好吧。” 反正只要让科穆伊喝下肚,三份就够了吧。 “呵呵……科穆伊,等着瞧吧。” 什么科学班?本大爷可是家世优秀、继承德国魔术师血统的中国人,融合了东方与西方两大神秘要素于一身。 绝对不能输给科穆伊那小子。 等着瞧吧! “呵呵。” 根据张家代代相传的神秘药材配方,以及最近在中国内地发现的稀有植物,再加上我独自开发而完成的这种茶。 只要让人喝下去,他就会一五一十地吐露心声。简单地说,就是类似自白剂之类的药物﹒因为是茶所以并没有其它副作用,也不会使身体产生异状。 因此,除了能不着痕迹地骗人喝下去外,也不会留下任何犯罪证据。 我将其命名为‘诚实之茶’. 呵呵,如此一来我就能抓住科穆伊的把柄,制造让他失势的有利条件了!正好明天世界各地的教团干部都要集合在一起,召开全体会议,这种场合,最适合将科穆伊的隐私抖出来了。 当科穆伊的身价下跌、陷于丑闻与屈辱当中,舆论就不可能再继续让那种家伙担任室长了吧。还真令人期待啊! “……莫大人,您的手如果握那么紧的话,会把茶包捏破的。” 翁怯生生地提醒, “啊,对喔。” 这是很重要的茶,得好好保管才行。 我将茶包放回罐子里,这可只有珍贵的三份而已。 “此外……这种茶的效力喝下去后只能维持十分钟。” “只有十分钟?” “是的,可能是太过重视立即见效的缘故吧,效果持续的时间变短了。之后希望能针对这点再作改良。” ……既然是试验品那就没得嫌了。 “不过,喝下去后生效的速度真的非常快,虽然会因个人体质产生差异,但慢则三十秒, 最快喝下去十秒就会出现效果。药效发作后喝的人会脸红,心情也会变得爽快又豪放。” “原来如此,跟喝醉酒的感觉有点像嘛!竟然三十秒就生效,果然快得惊人。” “不敢当。” “很好,赶快来试泡一下吧,我们去餐厅。” “遵命!” * 或许刚好是中午的缘故,餐厅里人潮汹涌。 不过,科穆伊却不见踪影。算了,他会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吧 当我走向柜台时,发现早上遇到的那个探索部队队员也在排队。 “啊,莫分部长来用餐吗?” “不,我有其它事。” 翁毕恭毕敬地为我将柜台一角的某个门打开。 我走入厨房后,一名高大壮硕的男子突然跑了出来。他那绑成两束的长发前后摇曳着,原来是本部的厨子杰利。这个人虽然虎背熊腰,讲起话来却像个人妖似的,令人感到恶心,跟科穆伊交情很好这点也让我不太喜欢他。 杰利脸上浮现出笑容,注视着我。 “哎呀呀,小莫,好久不见了。怎么啦?竟然跑到厨房里?” “你很吵耶。” 我不想浪费力气跟变态交谈。 要强行进入厨房吗? 这时,以杰利为首的厨子们排成一列,挡住我的去路。 “你、你们!” 虽说对方是个人妖,但毕竟拥有壮硕的男子汉体型,肌肉也非常发达,一旦像这样堵住去路,还是能产生强烈的恫吓感。 “等一下唷!这里可是我们神圣的工作场所唷!你想乱来人家会受不了的呢!” “啥……不过就是个厨房罢了!” 没想到一个厨子也敢如此嚣张! 真教人难以置信! “哎呀——你真死相。教团所有成员可都在这里用餐唷!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你担当得起吗?” “住嘴!你把我当成霉菌还是什么东西啊!” “总要小心万一嘛!不过,亚洲分部长大人究竟跑进厨房有何贵干呀?” 杰利以锐利的眼神瞪着我,因为他戴着太阳眼镜,所以模样就显得更凶恶了。 “没什么,我只想泡个茶……” “茶?什么茶?” 杰利以怀疑的语气追问道。 “中国茶,对身体有好处我才带来的,把茶杯跟茶壶借我吧。” “既然如此就直说嘛!来,拿去。” 杰利马上从碗橱中拿出一组白色的茶杯与茶壶。 这人妖也真够啰唆的! 我打开茶壶的盖子,把茶包放进去。 接下来,该倒入多少热水才好呢? “来了,热水唷!”杰利提着大水壶,问都没问就把热水灌进茶壶里。“哇——!你在搞什么!” “不就是把热水灌进去嘛亡” “别擅作主张了!好烫好烫!” 茶壶外侧一下子就变得滚烫,我赶紧缩回手。 “很危险耶!” 在杰利一声大喝后,茶壶已擅自被他灌进热水了。“这样差不多了吧,应该够五个人喝唷。” “你、你想干嘛——!” 在一阵骚动后,其它厨子们也兴致勃勃地围了上来。“耶——是中国来的茶啊?” “是啊,机会难得,真想喝一口呢!” 杰利马上又拿出五个茶杯。 “啊啊啊啊——!” “住手啊!” 翁拚命想从杰利手中夺下茶杯,但身高实在相差太多了,根本就是徒劳无功。可恶,听说杰利这家伙好像练过什么武术,身手不是普通人所能抗衡的。 “你们看起来好high喔~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这时在柜台外,刚才那名探索部队队员也满脸微笑地出声问道。 “小莫带了中国茶过来,你也想喝吗?” “都叫你住手了——” “那就太感谢了!” 探索部队队员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啊啊啊啊!” 翁发出惨叫声,本大爷也很想跟着惨叫! “来来来,你们都来喝吧。” 杰利把茶杯递给我。 “不、不,不用了。我是为了大家才带来的……” 我一边婉拒,一边给翁使了个眼色。 这时如果两个人都不喝的话,恐怕会让对方起疑心。——你给我喝下去! 真不愧是相处近三十年的主仆,翁以被宣告死刑的犯人表情喝下那杯茶。 “嗯哼,那,小莫这杯人家就接受啦。” 杰利也喝干了一杯茶,至于剩下两杯,则似乎被旁边的厨子们分掉了。 计划被搞砸了! 真想把这里的锅碗瓢盆全都打烂! 不、不行,我得冷静! 与其用真正的目标来实验,不如先用这些家伙确认效果,这样不是反而比较好吗? 任何事情都要以正面来思考! 喔!探索部队的那家伙脸颊开始发红了。喔喔!翁也是,厨子们当然也不例外。 这算是药效 发作了吗? 杰利呼地吐了一口气。 “哎呀——虽然味道有点奇特,但还算可以接受啦!嗯——感觉好暖和唷,这有出汗的效果吗?对身体应该不错吧?” “大概吧。” 杰利跟平常似乎没有两样。 我来问他个问题试试。 “话说回来——” “什、什么事?杰利?” 结果却被对方抢先了。 “我从以前就一直在想啊——你戴那种帽子,看起来好像学生唷。” “什、什么!” 真没礼貌!本大爷已经廿九岁了! “啊——我也有这种感觉〢—” 旁边的金发厨子深表同意,这家伙的脸也红了。 “况且你个子又小又苗条,仔细一看长得也满可爱的呢——” “喂、喂i└ 我气得嘴唇忍不住发抖。竟然会被这种年纪比我轻、地位又远远不如我的家伙如此形容!金发厨子的脸色一变。 “咦?咦?好奇怪啊……我怎么会说出刚才那些话?对、对不起,莫分部长。”“对了,你的帽子该不会是用来遮掩秃头吧?” 这回轮到另一个黑发厨子兴致勃勃地问道。 “谁、谁秃头了!” “呜哇!抱歉。不过,我从以前就觉得你明明还年轻发际线就有点危险……呜哇!我怎么又说出真心话了!” 黑发厨子努力掩住自己的嘴,他的脸也是一片通红。 ……哼,所以说,这些家伙私底下都这么认为啰?真是混球! “不、不准无礼!莫大人只是发质比较柔细而已!” 翁激动地喊道。 喔喔!说得好,不愧是我的翁! “莫大人的头发的确像绢丝一样漂亮,但可不可以不要每天都对着镜子陶醉啊?这样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在打扮上,害我每次都得三催四请!男人还这么自恋……啊哇哇哇!” 翁慌忙用手盖住嘴巴。 喔……原来这家伙内心对本大爷是如此看待的啊。 “我、我错了,莫大人,请不要用那么冷酷的眼神看我!” 翁拚命解释着。 “啊,不过,说到自恋啊,莫分部长确实有这种感觉呢。” 我边揪住翁的领口边转过头,与那个探索部队的队员四目相对。 “我也觉得你是很了不起啦,但会不会有点太爱自夸了?尤其是提到家世跟血统的话题时,就会变得啰哩啰唆——我们的工作也很忙啊,真希望你能长话短说。” “喔?” 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上出现了三条黑直线。 “咦?哎呀?我到底在说什么啊?不,其实莫分部长真的很了不起,啊哈哈哈哈!” 探索部队队员心虚地大笑后,便逃之夭夭了。 “呃,那个,莫大人……” 翁畏畏缩缩地开口叫我,他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失了。原来如此,效力果真很短。 “已经试验够了,走吧!” “遒n叩—﹒” 离开餐厅后,我步行于走廊上,翁小声地对我咬耳朵: “……请问,您刚才动怒了?”“哪里——!茶的效果,以及你们这些家伙肚子里到底装些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收获实在太丰富了!” “……您果然动怒了。” “我接下来要去找科穆伊,你就在房间里等待报告!” “是的……” 翁垂头丧气地离去了。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那些家伙,还真敢说啊! 不过,我也知道茶的效果了。只要喝下这种茶,就会忍不住将内心话说出口,而且还是即刻见效,真是太棒了! ……但,为什么我觉得心里不是很爽快。 我偷偷摸着自己的头发。 ……一点也不稀疏。没错,只是发质比较细一点罢了! 不对!我现在该想办法骗科穆伊把茶喝下去才要紧啊! “啊,是莫分部长。” 有人随口向我打招呼,那是一位右眼戴着眼罩的红发少年,在他的额头上,还绑着一条龙鳞图案的黑色头巾。 原来是拉比啊。这小子除了驱魔师的身分外,也是下一任书人——纪录历史黑暗面之人——的继承者。 “莫分部长是来参加派对的吗?” “派对?你在说什么?我是为了出席定期的全体会议才来的。” “咦?所以没人邀你啰?” “你到底在说什么派对?” “天晓得。总之,似乎有美味的东西可吃,听说是科穆伊举办的。” 科穆伊! 那家伙竟然擅自举办这种活动? “不必摆出那种表情吧,想参加的话拜托科穆伊就行了~” 拉比没心机的发言直击我的脑门。 对喔,连这种小鬼都刻意邀请了,为何完全没找特地前来教团本部的本大爷? 算了,我对科穆伊主办的那种低俗派对一点兴趣也没有!“呃——好像离开始的时间还早,我去找阿优聊聊吧。” 说完后,拉比便信步离开了。 看着他那悠闲的背影,我不由得心中冒起无名火。 派对?在千年伯爵复活,并企图将世界导向毁灭的当下,你们这些家伙竟然完全不紧张?等我当上室长的那天,我一定要先好好整顿你们的劣根性! 没错,接下来黑教团与千年伯爵的innoce争夺战,想必会燃烧得更炽热,就算出现许多牺牲者也不足为奇。 即使我们必须跨越同袍的尸体,继续战斗下去,为了守护这个世界—— 基于上述理由,神才会让本大爷这个天才诞生,将重责大任交给科穆伊那家伙实在是令人担忧啊! “啊,是莫先生。” 天女般的银铃声响起。 我不禁满心期待。 转过头,站在那里的果然是利娜莉。她抱着一堆资料,看起来似乎有些困扰。 啊,真是楚楚可怜啊—— “哎呀,真是巧遇,利娜莉小姐!手上的东西很重吧?让我来帮你拿?” “咦?可以吗?那,就麻烦你拿一半吧。” 利娜莉微微笑道。她怎么会如此可爱呢? 她将一半的资料递给我。真是的!本来想帮她拿全部的,她还真是腼腆啊! “你想拿到哪里呢?” “司令室,是哥哥拜托我的。” “喔喔,原来是科穆伊啊。” 我的嘴角不自觉泛起微笑。 时机真是绝妙!连老天都站在本大爷这边。 “那还真巧,其实我的老家送了对健康有益的中国茶过来,你们平常工作都很累吧?希望你们能喝喝看。” “啊,原来是这样呀。我哥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 嘿嘿嘿,果然中计了。 打开司令室的门后,洒满地板且堆积如山的杂乱纸张便映入眼帘。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搞的?就不能好好整理一下吗?“哥,久等了。” 科穆伊本来歪七扭八地坐在桌子前,一看到利娜莉,他便欣喜万分地站起身。 平常那家伙总是很冷静,但在利娜莉面前情绪却像个小孩般浮躁。 “啊,真是辛苦你了,利娜莉。咦?小莫也在啊?” “你好,好久不见了,科穆伊。” 真希望这家伙不要叫我小莫! 大概是因为我全名叫※莫˙张的缘故吧,这种笑话很难笑耶!(译注:莫˙张バク. チャソ跟小莫バクちゃん的发音雷同。) 我很想发出怒吼,不过现在节外生枝就不好了。况且利娜莉也在旁边。 得让对方松懈下来才行,勉强装出笑脸蒙混过去吧! “小莫很难得会来司令室呢,有什么事吗?” 我察觉刚才科穆伊眼镜后的瞳孔似乎瞬间闪出一道光芒,难道被他看穿了?真是大意不得啊。 没事的,茶的事情不可能被对方猜到,我得保持平静。 “因为这些资料很重,所以我才帮忙拿来。” “喔,真感谢你的好意。” 科穆伊的话中似乎带刺,大概是不喜欢本大爷跟利娜莉一起出现吧。 这家伙还真的是无药可救的妹控!为了将想靠近利娜莉的男人全都赶走,他大概无时无刻都是睁大着眼睛吧。 这家伙愈来愈让我感到郁闷了。 “哥,莫先生好像带来了中国茶要请我们喝呢!” “那真是太感激了,请务必让我尝尝。” 一无所知的科穆伊开心地说道。 呵呵,你能风光的日子也只剩现在了! “呃——这里只有普通的马克杯而已,用热水瓶的热水泡可以吗?” “可以,不要紧的。” 利娜莉真是善解人意的女性啊。 将茶包放进杯子后,利娜莉将热水倒入杯中。两人一起泡茶的感觉真好。 “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接下来就等茶汤变浓吧。”为了让药效更为强烈,比刚才的试验更浓一点或许较为妥当。 利娜莉把马克杯放在托盘上,端到科穆伊面前。 呵呵,看来这回一切都很顺利。 “啊,科穆伊室长!关于那件事!” 有人大吼大叫地冲进了司令室,那是个亮棕色头发的年轻男子。原来是科学班班长——瑞巴˙温汉姆。 “啊,里面有客人!咦?好久不见了,原来是莫分部长。” “你依旧是这么有精神,瑞巴。” 瑞巴还是跟以前一样,下巴的胡渣总是没刮干净,随便穿着一件邋遢的白袍,一点气质都没有,真不愧是科穆伊的属下。 “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瑞巴客气地说道。 这时,他的目光转向了利娜莉手中的托盘。 “啊,感谢,我正好口渴了。” 他迅速将托盘上的马克杯拿起来。 混、混帐!那不是给你喝的! 啊啊啊啊,别凑到嘴边啊! “你这家伙!给我住手!” 瑞巴被我吓了一跳,马克杯也从他手上滑落。 在马克杯坠地的途中,里头的茶水毫不客气地洒了出来,且一大半都喷到利娜莉的胸口上了。 “呀啊啊!” “利娜莉!” 科穆伊脸色大变地跨越桌子冲了过来。 瑞巴被他用力撞飞了。那家伙活该! 呜喔!为什么连本大爷都撞啊! 科穆伊把手放在利娜莉的肩膀上。 “你没事吧?啊啊,好烫!” “嗯……应该没事,反正不是刚烧开的水,又隔了层衣服。” “你不觉得烫吗?”“是呀,水好像没透到里面去。” 看来特殊材质的团服发挥了功效。 太好了…… 一旁的瑞巴似乎也松了口气。 “总之你还是先去换衣服吧。还有,为了小心起见最好去医疗室一趟。”科穆伊温柔地搂着利娜莉的肩膀并同时转过头。 “瑞巴……” 他那冰冷的眼神,不只是瑞巴,就连本大爷都感到毛骨悚然。 “非常、非常抱歉!请原谅我!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瑞巴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歉。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语毕,科穆伊就带着利娜莉消失于门外了。 “唉——” 我跟瑞巴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嗯?对了,莫分部长,你刚才为什么要对我大吼啊?” “咦?没、没事!一 都是被这蠢蛋害的…… “那就好,我刚才还真的吓了一跳耶!” 嗯?他的声音怎么有点无力? 瑞巴的脸颊微微泛着粉红色。对喔,茶发挥药效了。 “讨厌,科穆伊真的把利娜莉当成比性命还重要呢!我刚才差点就被他吓死了。” “……呃,有件事想问你。利娜莉小姐现在有正在交往的异性朋友吗?” 既然如此就顺便确认一下吧。瑞巴每天都会跟科穆伊、利娜莉见面,理应对此相当了解。 “怎么可能嘛,有的话早就被科穆伊室长分尸了!室长根本不会让对利娜莉不怀好意的男人靠近啊。” 是喔……听到她没有对象我是很高兴,不过,科穆伊这家伙还是很碍事。 瑞巴不知为何一直盯着我瞧。 “怎、怎么?” “咦?没有啦……莫分部长总是戴着那顶帽子,底下真的是秃头吗?” “啥?”瑞巴的脸色发青。 “啊,糟糕,我到底在说什么啊!这明明就是不能说的秘密。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那件事!先告辞了!” 瑞巴飞也似的逃出司令室。 那家伙到底在说什么?本大爷根本就没秃头! 什么叫不能说的秘密!是谁在到处散播谣言! 算了,姑且先不管。 茶包只剩下一个了!这回绝对不容许失败! 可恶……该怎么下手才好?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科穆伊又回来了。 “哎呀?你还在啊?” 回到司令室的人只有他一个。 “……啊,是啊,利娜莉小姐呢?” “刚才我说要帮忙换衣服,差点就被她踢死了……利娜莉,你好无情喔!哥明明是如此挂念你的说。” 科穆伊难过地低下头。 这、这个大变态!有这种变态哥哥,利娜莉想必活得很辛苦吧p “好吧,继续工作了,得赶快解决掉这些事才行。” 科穆伊坐在书本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前。 嗯?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这不是天赐的良机吗? 趁没有人进来打扰,赶快挖掘科穆伊的秘密吧! 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我得若无其事地开口才行! “你也真辛苦。好,我帮你泡杯茶吧!刚才那杯被瑞巴喝掉了,这可是具有惊人的消除疲劳效果喔!” 喔喔,我还真会说话啊。 “啊,那就感谢了。” 看来科穆伊似乎毫无所觉。 我将最后一个茶包放进杯子里。好,要上了! 把热水注入杯中后,边端出茶边跟他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吧。 “最近在工作方面如何?”“嗯……依旧很忙啊。” 科穆伊低头看着资料,一边答道。 “能当上支持派的主管——室长,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吧。不过你不想花更多时间在研究上吗?” 蠢蛋,其实这家伙只会浪费时间研究一些怪玩意而已。 “是啊,我的确感到责任重大,处理杂务也花掉我不少功夫,不过,这些辛苦都是有回报的。” 他若无其事地与我交谈,果然应该用这种正统的进攻方式。 好,该把茶端过来了。 “这种茶的味道可能有点特别喔……” “啊,没关系啦,反正喝着喝着就习惯了。” 我将茶杯递出去,科穆伊伸手接过。 好,就快成功了! 我的心跳不住地加快! 但科穆伊光只端着杯子,完全没凑近嘴边。 “你怎么不喝?” 难道……被他看穿了? 我的掌心不由得渗出汗水。 科穆伊噗哧一笑。 “没有啦,只是被你这样盯着我不太好意思喝——” “啊,抱歉。” 那我就把脸转向旁边吧。 “呼哇—〡!真好喝耶,虽然有点苦。” 科穆伊放下杯子。 喔喔,杯子里空无一物了,他一滴都没剩地全部喝下了肚。 “真谢谢你特地带过来。” “哪里,小事一桩罢了。” 他喝的茶比杰利等人还要浓,所以,应该很快就会—— “嗯——的确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呢!怎么说,心情都豁然开朗了。”“啊,是啊,没错吧?”科穆伊的脸颊发红了。很好!药效真神奇! “说到刚才的话题,室长的工作对你而言不会有点负担过大吗?” “嗯——也还好啦i而且——利用室长的权限还可以增加研究经费亡啊,这是秘密喔~不过,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这、这个浑蛋!竟然滥用职权! 不过,这家伙的研究成果偶尔也能派上用场,所以上头应该是默许他吧,这件事称不上是把柄。 好,那我就问问他能当上室长的真正原因吧! “你能当上室长……是因为innoce的研究获得了成果吗?” 说啊,怎么样!快说出真心话吧!你一定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 “这个嘛,innoce是之后战局的关键,会选上我也是因为我对innoce很了解吧。” 科穆伊直接了当地答道。 可恶,这也行不通,我得多挖一些内幕才行。 有什么可问的,有什么—— “……对了,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我一不小心就脱口而问。 对喔,这才是本大爷最想知道的。 科穆伊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但内心一定在打什么歪脑筋吧? 他到底会怎么形容我呢? 我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 科穆伊缓缓地张嘴说道: “……大家都很敬佩你的能力啊。” “耶……?” “除了天生的才华,再加上从小锻炼的知识与经验,这种成果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你真的很有能力。我现在虽然担任室长,但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如果我发生不测的话,希望能由你来接棒。” 令我料想不到的一番话——不,本大爷能力优异是事实——让我惊讶的是,科穆伊竟然会称赞我。 不过,喝下‘诚实之茶’后,他当然得说真话啰。“你认为我适合室长的职位吗?” 科穆伊微微一笑。 “将来还得仰仗你呢!” 我的脑中不自觉变得一片空白。 不,他只是说了些理所当然的事罢了,本大爷的头脑跟家世都好,根本就是完美无缺嘛!所以,别问这些了,得赶快找出科穆伊的弱点才行! 科穆伊突然以锐利的眼神盯着我。 怎、怎么回事? “话说回来,你跟利娜莉的感情很好吗?” “耶……” 感情很好?难道利娜莉小姐有对他提过本大爷吗? “你刚才跟她一起来司令室,又一同去泡茶,我都看在眼里了……” 科穆伊口气中的恨意逐渐升高。 “先说清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不可以碰利娜莉喔!”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恋爱是利娜莉小姐的自由吧?” “恋爱?” 科穆伊的声音突然变了。 “利娜莉恋爱了?” 他踢开椅子站起身。 “冷、冷静点,科穆伊!现在只是讨论假设状况而已……”“呜哇啊啊啊啊啊!” 科穆伊突然从办公桌底下抄出一把机关枪。 怎、怎么会藏了那种东西! “可恶,我不想活了——!利娜莉竟然要离开我——!”“别、别抓狂啊!” “我要杀了所有人再自杀!” “拜托,要死你一个人死吧——!” 我抓住他的手腕,想将机关枪夺下,却被他轻易甩开了。接着,枪口便喷出火光。 惊人的爆炸声在室内响起。 糟糕! 先匍匐前进、避避风头吧!可恶,地板上这些纸还真碍事! 子弹在头顶上呼啸而过,书本与资料被击溃的声音随处可闻。千万不能回头! 只要爬到门口,就赶快逃出去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科穆伊乐在其中的笑声离我愈来愈远了。 来到走廊后,我发现身上早已被冷汗给浸湿。 双腿抖得几乎站不起来。 啊啊,怎么会这样,明明想挖科穆伊的把柄,却差点被他杀了。我的心脏依旧激烈地跳动着。 呜呜,失败了……还是回房睡觉吧。 “啊,你在这呀,莫先生!” 利娜莉从走廊的另一头跑来。 我身体中的活力又突然涌现。“利娜莉小姐!你刚才被烫到没事吧?” “嗯,不好意思,你难得带来的茶洒了。” “哪里,请不要介意。” 没错,真的不必在意——那种派不上用场的茶! “为了向你赔罪,你现在可以来餐厅一趟吗?” “咦……当然好啦!” 跟你在一起,就算去天涯海角都没关系! 光是在利娜莉身旁走着,我就有种飘飘欲仙的幸福感。 然而,这种幸福也只维持了片刻。 来到餐厅后,利娜莉打开门。 “来,请进。” 当我踏入其中的瞬间,欢呼声突然响起。 我不由得整个人呆住了。 餐厅布置了豪华的装饰,所有团员都在里面闹烘烘地齐聚一堂。“莫分部长,生日快乐!” 众人开始合唱生日快乐歌,我不禁瞠目结舌。 怎么回事?我完全无法理解。 “啊,看来你真的吓了一跳呢。” 一旁的利娜莉露出开心的微笑。 “因为分部长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所以我哥才提议办场派对让你惊喜一下。” “主角还在发什么呆!赶快进来啊!” 我被众团员七手八脚地推往餐厅中央。 途中还看见翁的身影。 “莫、莫大人!” “翁,你这家伙早就知道了吧?” “不,我也被吓了一跳!刚才是突然被拉进餐厅的!” 畏畏缩缩的翁被人潮给淹没了。 桌上放了一个特大号的蛋糕,上面还细心地插着‘happybirthday小莫’的牌子。“那么,要插上蜡烛啰!” 杰利手中握着蜡烛走了过来。“你刚才有跑进厨房对吧?为了不让你发现蛋糕,大家还故意装作很冷淡的态度呢!”“等等。” “来,这是喝香槟用的玻璃杯,大家传一下唷亡对了,小莫也来拿一个吧!” “我的生日是h月h号耶?”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手里拿着香槟杯的 杰利停止不动了。 “耶?” 整间餐厅突然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随后,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今天到底是几号啊?” “不是1月4号吗……” “差太多了吧?” “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好不容易才把工作处理完毕~” 姗姗来迟的科穆伊被众人的目光所包围。 “耶?怎么了吗?” “科穆伊室长!你把莫分部长的生日搞错了!” “耶耶?奇怪,我记得是1月4号啊……” “错!是11月11号!” 我忿忿不平地指正,科穆伊则若无其事地笑着。 “啊,※是1有四个的那天吗?我搞错啰?”(译注:在日文中发音雷同1月4号。) 气死我了,本大爷的生目的确有四个l!不过是“全部为1”的那天…… “……哥。” “科穆伊室长……” 众人冰冷的视线都集中在科穆伊身上,他慌忙挥挥手。 “有、有什么关系嘛!就当作是生日派对的演习好了!各、各位,手上都拿到杯子了吗?” 听完他的解释,众团员只好不太甘愿地举起杯子。 “那么,为了庆祝我们尊敬的莫分部长生日……不对,应该说为了感谢他平目的辛劳,大家干杯!” “干杯——!” 团员们纷纷对本大爷举起杯子,看来我也只好用落落大方的笑容回应众人了。科穆伊那家伙也太扯了吧! “莫先生!” 利娜莉凑近我身旁﹒ “真的很失礼,把你的生日搞错了,你应该很不高兴吧?” “哪、哪里,大家有这种心意就够了。” 我说完后,利娜莉的脸色随即开朗起来。 “太好了,莫先生的心胸真开阔,大家都没有恶意,请你要多谅解唷!”“快,别发呆啰!吃蛋糕吧,蛋糕!这可是人家为了你特别做的呢!”杰利把切好的蛋糕分给我。 “啊,好吧……” 齐聚一堂的众团员,为本大爷所准备的派对。 尽管是误解,也无关紧要了。 至少证明我非常有人望。 就在这时,科穆伊也带着科学班的家伙们迎了过来。 “其实,科学班所有人还帮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能收下。” 我手上随即多了个绑着缎带的盒子。 “谢、谢谢……” 有礼物送我?到底是什么? 我将缎带拆掉、打开盒子,里面似乎放了一只瓶子。 瓶子的标签上印着‘划时代的生发水’几个字。 “啥、啥啥啥……” “没有啦,小莫,你平常好像很在意头发——不是经常对着镜子整理发型、调整帽子角度吗?这下子科学班就有发挥的机会了——” 科穆伊似乎很得意, 果、果然是他!到处散播本大爷是秃头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 “你一定要试试喔,这可是立即见效的亡” 面对满脸笑意的科穆伊,我只好也露出尴尬的笑容。 这无礼的家伙——! 瑞巴也悄悄靠过来加油添醋。 “为了开发这种药,我们班上的成员几乎是鞠躬尽瘁啊!尤其是我,过程简直是不堪回 首……所以,请你务必要使用喔!” 为了要说服我当这项产品的白老鼠,所有科学班成员眼中都露出邪恶的光芒。 有够恐怖的。 虽然我很不想用,但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又无处可躲。 “……这药,没问题吧?” “当然!瑞巴班长都亲自试验过了!” 既然如此,用一下应该无妨。 ——如果真的有效,或许将来哪天能派上用场。 不对!本大爷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当我摘掉帽子后,餐厅内掀起了一阵骚动。 “啊,没有秃头嘛。” “不过……好像有点稀疏?”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窃窃私语的打算,但我的耳朵可听得非常清楚,浑球——! 真不爽,赶快把这件事结束掉吧。 我把瓶口抵在头皮上,霎时有种冰冷的液体触感。“……这样可以了吧?” 才刚说完,我就觉得头顶上,有一股头发被外力拉长的感觉。 “呜哇啊!” 团员们纷纷发出惊愕的赞叹声。 滋噜滋噜。 伴随着这种声响,我的头发竟然渐渐变长了! 当头发垂到胸口附近时,才终于停止成长﹒ “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果然跟试验一样耶!” 科学班的家伙砰地敲着手。 “果然?” 瑞巴叹了一口气。 “药效似乎很强,但维持的时间却很短。尽管头发一口气变长了,可惜效力只能持续廿四小时左右……而且在效力消失前,不管剪掉几次头发都会长回这种长度——应该吧。” 瑞巴以语带同情的口吻解释着。然而,他的嘴角却不断发抖,好像在强忍住爆笑。 廿四小时?所以,我明天得顶着这种怪发型出席全体会议—— “其实,当初长发的瑞巴班长也很帅啊!嗯,看来这种药还有改良的空间。自从看过瑞巴班长的样子后,就没人愿意当白老鼠了。幸好,你帮了一个大忙呢!” 科穆伊碰地一声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啥、啥啥啥啥!” 刚才说要送我生日礼物,其实是想把我当白老鼠? 这算什么啊?本大爷之前有得罪过他们吗?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而已…… ─—难道科穆伊知道茶……? 科穆伊露出会心的一笑。 “这种药虽然有即刻生效的优点,但无法持续它的效力,所以还是派不上用场。” 科穆伊语带玄机地说道——眼神流露出试探我的意味。 ——茶的事果然被他看穿了? 不,应该不会吧。 可是—─之前喝下茶而吐露真心的人,都曾因察觉自己失言而脸色发青,但,科穆伊却完全没出现那种反应…… 科穆伊总是一脸笑容,让人猜不透他的真正想法。 但,没喝下茶的他会拿起机关枪胡乱扫射吗?不,那家伙的确有可能干得出来—— “是啊,没错。要能实际派上用场,还得经过多次改良吧。” 我只好用同样的笑容回应他。 混帐!我刚才会感激科穆伊对我的夸奖简直是蠢透了! 现在我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心里可是在淌血啊,科穆伊! 你竟然制造出这种愚蠢的生发水! 为什么这种科学狂人能当上室长呢?我完全无法茍同! 总有一天要让那家伙对我跪地求饶! 我会好好期待那一天的! 科穆伊! 后记 各位读者好!我是星野桂。 驱魔少年竟然要出小说了。(鼓掌声) 这都托了各位读者与我身边工作伙伴的福。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小说制作,所以也是有感到很辛苦的时候, 但在责任编辑y氏的笑容与鞭策下,终于使自己的工作情况导上正轨了。 以前总是独自创作驱魔少年漫画的我,这回首度体验与他人共同合作的经验,真的是非常有趣,也让我获得了不少成长。 写出这些精采故事的作者城崎老师,在此要特别向您致谢。 当然,也要向”.ibooks的责任编辑s氏说声谢谢。 在我的心中,驱魔少年的世界又因小说的诞生而更为宽广了。 最后,希望我与城崎老师共同创作的这部‘驱魔少年reverse-1踏上旅途的圣职者’,能获得更多朋友的青睐…… 有幸能获得您一阅的读者大人们,真的非常感谢。 星野桂 ◆后记◆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城崎火也。 不知您觉得小说版是否有趣呢? 这次我有机会能撰写三篇‘原作漫画没有提及的额外剧情’,其实,我以前本来就很喜欢这种额外附加的故事形式,但有朝一日自己要成为作者时,又突然变得瞻前顾后起来。我衷心地希望,能创作出不是只给自己,也能让读者们感到兴味盎然的精采内容。 虽然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中途经历了不少波折,然而等到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后,心中便只剩下“真愉快啊”的感想了。最终的工作成果能让我迫不及待地期望书赶快上市,可说是非常欣慰。 当然,一同工作的伙伴们也功不可没。 j-books的责任编辑s氏是一位充满活力的人,每次跟他讨论完我都能重新获得干劲。他除了给予遭遇挫折的我许多有用建言外,也让我有动力继续向前。 此外,星野老师的责任编辑y氏,每次碰面都会给我大量的建议。如果能稍微符合他的期望,我就心满意足了。当然,一些细部的检查作业也必须感谢他。 最后则是星野老师本人。 这是我首度有幸能与周刊连载的知名漫画家相识,所以非常紧张;但事实上,老师是位开朗而随性的人,每次与他讨论我都十分愉快。 尽管工作进度十分紧凑,老师所提供的完美插图总是让我佩服他的专业。能跟如此敬业的对象合作,令我感到非常光荣。 在此,要感谢老师在百忙中为我画出想要的插图,尤其是那种邪恶的人物气质,真是太棒了(笑)。 最后,也要谢谢手中拿着这本‘驱魔少年reverse-1踏上旅途的圣职者’的诸位读者大人厚爱。 二○○五年四月 城崎火也 各位读者好!我是星野桂。 驱魔少年竟然要出小说了。(鼓掌声) 这都托了各位读者与我身边工作伙伴的福。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小说制作,所以也是有感到很辛苦的时候, 但在责任编辑y氏的笑容与鞭策下,终于使自己的工作情况导上正轨了。 以前总是独自创作驱魔少年漫画的我,这回首度体验与他人共同合作的经验,真的是非常有趣,也让我获得了不少成长。 写出这些精采故事的作者城崎老师,在此要特别向您致谢。 当然,也要向”.ibooks的责任编辑s氏说声谢谢。 在我的心中,驱魔少年的世界又因小说的诞生而更为宽广了。 最后,希望我与城崎老师共同创作的这部‘驱魔少年reverse-1踏上旅途的圣职者’,能获得更多朋友的青睐…… 有幸能获得您一阅的读者大人们,真的非常感谢。 星野桂 ◆后记◆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城崎火也。 不知您觉得小说版是否有趣呢? 这次我有机会能撰写三篇‘原作漫画没有提及的额外剧情’,其实,我以前本来就很喜欢这种额外附加的故事形式,但有朝一日自己要成为作者时,又突然变得瞻前顾后起来。我衷心地希望,能创作出不是只给自己,也能让读者们感到兴味盎然的精采内容。 虽然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中途经历了不少波折,然而等到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后,心中便只剩下“真愉快啊”的感想了。最终的工作成果能让我迫不及待地期望书赶快上市,可说是非常欣慰。 当然,一同工作的伙伴们也功不可没。 j-books的责任编辑s氏是一位充满活力的人,每次跟他讨论完我都能重新获得干劲。他除了给予遭遇挫折的我许多有用建言外,也让我有动力继续向前。 此外,星野老师的责任编辑y氏,每次碰面都会给我大量的建议。如果能稍微符合他的期望,我就心满意足了。当然,一些细部的检查作业也必须感谢他。 最后则是星野老师本人。 这是我首度有幸能与周刊连载的知名漫画家相识,所以非常紧张;但事实上,老师是位开朗而随性的人,每次与他讨论我都十分愉快。 尽管工作进度十分紧凑,老师所提供的完美插图总是让我佩服他的专业。能跟如此敬业的对象合作,令我感到非常光荣。 在此,要感谢老师在百忙中为我画出想要的插图,尤其是那种邪恶的人物气质,真是太棒了(笑)。 最后,也要谢谢手中拿着这本‘驱魔少年reverse-1踏上旅途的圣职者’的诸位读者大人厚爱。 二○○五年四月 城崎火也 各位读者好!我是星野桂。 驱魔少年竟然要出小说了。(鼓掌声) 这都托了各位读者与我身边工作伙伴的福。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小说制作,所以也是有感到很辛苦的时候, 但在责任编辑y氏的笑容与鞭策下,终于使自己的工作情况导上正轨了。 以前总是独自创作驱魔少年漫画的我,这回首度体验与他人共同合作的经验,真的是非常有趣,也让我获得了不少成长。 写出这些精采故事的作者城崎老师,在此要特别向您致谢。 当然,也要向”.ibooks的责任编辑s氏说声谢谢。 在我的心中,驱魔少年的世界又因小说的诞生而更为宽广了。 最后,希望我与城崎老师共同创作的这部‘驱魔少年reverse-1踏上旅途的圣职者’,能获得更多朋友的青睐…… 有幸能获得您一阅的读者大人们,真的非常感谢。 星野桂 ◆后记◆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城崎火也。 不知您觉得小说版是否有趣呢? 这次我有机会能撰写三篇‘原作漫画没有提及的额外剧情’,其实,我以前本来就很喜欢这种额外附加的故事形式,但有朝一日自己要成为作者时,又突然变得瞻前顾后起来。我衷心地希望,能创作出不是只给自己,也能让读者们感到兴味盎然的精采内容。 虽然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中途经历了不少波折,然而等到所有工作都告一段落后,心中便只剩下“真愉快啊”的感想了。最终的工作成果能让我迫不及待地期望书赶快上市,可说是非常欣慰。 当然,一同工作的伙伴们也功不可没。 j-books的责任编辑s氏是一位充满活力的人,每次跟他讨论完我都能重新获得干劲。他除了给予遭遇挫折的我许多有用建言外,也让我有动力继续向前。 此外,星野老师的责任编辑y氏,每次碰面都会给我大量的建议。如果能稍微符合他的期望,我就心满意足了。当然,一些细部的检查作业也必须感谢他。 最后则是星野老师本人。 这是我首度有幸能与周刊连载的知名漫画家相识,所以非常紧张;但事实上,老师是位开朗而随性的人,每次与他讨论我都十分愉快。 尽管工作进度十分紧凑,老师所提供的完美插图总是让我佩服他的专业。能跟如此敬业的对象合作,令我感到非常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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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帮你把他要回来吧——从令人厌恶的神手中~~” 些许希望之色浮现于女性睑上。 原本空虚的双眸也渐渐恢复了元气。 但女性本人似乎没有察觉, 她现在已一脚踏上死刑台的阶梯了。 恐怕这件事她连作梦也想不到吧。 竟会有比情人死去更久的悲剧悄悄降临在自己身上。 “要怎么做呢……?” “很简单唷。只要你呼唤死去的他名字就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 女性惊讶地问道。 一股期待已紧紧抓住她的心,并用力撼动。 伯爵的诱惑其实是毒药。 但在地耳里听起表却像蜂蜜般香甜。 让人忍不住想伸手一试的诱惑之蜜。 “……死去的人能复活……怎么可能?” 她的心激烈摇摆着。 伯爵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你就再考虑一下吧,我还会再来的~~” 女性紧紧盯着伯爵。 没错,能完成他心愿的,就只有这位千年伯爵而己。 伯爵对这位女性的心情瞭扣指掌。 下一次碰面时,她一定会呼唤的。 她会呼唤着情人的名字。悲怆而凄厉地,直达天听—— 她不明世间某些道理不容扭曲,也不知将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想将前往冥界的情人灵魂夺回身边。 接着——新的一出悲剧,又将于世间拉开序幕。 伯爵背上的小男孩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光景。 ******************************************* 这回伯爵从口袋中拿出来的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 “时间……也差不多了,出发吧~~” 这回目标向西,伯爵一转眼飞越天际。 在西方边境的这个城镇,过去曾因挖出黄金面发达一时。 当年这里挤满了梦想能一夜致富的淘金客。 然而,现在街道上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红土而己。 不见几个路人的踪影。 伯爵走向一间小屋。 一名身体己冰冷的孩子正躺在屋中的床上。 那比伯爵背上的小孩约莫大上两、三岁。 是一个来到人世间还不满十年的小朋友。 孩子幼小的身体遭受病魔侵蚀。 生命之火己燃烧到尽头。 父亲轻轻握住孩子的手。 尽管孩子已无法对此有任何回应。 父亲依然不放弃地握着。 心中怀抱或许哪天孩子能再度醒来的空幻妄想。 自从妻子身故后,孩手就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这也是夫妻俩共同生活过的纪念品。 为了治好孩子的病,父亲试遍了各种可能的方法。 不过,最后降临的却依然是如此残酷的结局。 为了悼念孩子,父亲在屋内摆满了多束美丽的花朵。 在浓郁的香气中。 父亲如同石像般一动也不动。 “下定决心了吗?” 父亲缓缓抬起睑。 随即又轻轻点头。 他心中的良知,己被绝望与悲痛消磨殆尽了。 伤痛会蒙蔽人类的双眼。 伯爵的脸上顿时发出光彩,将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容隐藏起来。 伯爵咻地一声,取出外型酷似骷髅的魔导式躯体。 一切如他指示,父亲呼唤了孩子的名字。 这声音搅乱了本来已长眠的孩子灵魂。 并粗暴地将孩子扯回了人世。 伯爵在旁满意地欣赏着。 孩子的魂魄进入魔导式躯体。 伯爵开心地扬起嘴角。 魔导式躯体用力掰开父亲的嘴。 强迫塞入父亲的体中。 伯爵忍不住击掌而笑。 皮为父,骨为darkmatter,囚禁着孩子的灵魂。 令人望而生畏的兵器完成了。 就这样——又一个伯爵的玩具呱呱坠地。 此刻,伯爵背上的孩子正在打瞌睡呢。 **************************** “去看看情况扣何吧~~” 伯爵蹦蹦跳跳地朝南边出发。 那是一个被灼热阳光照耀的城镇。 肤色黝黑的人们很有活力地走在街上。 伯爵的目标是红色屋顶的小房子。 那里住了一个独居老人。 老人过去是从遥远的北国而来。 为了实现梦想移居到这块大陆上的。 年轻的他辛勤工作,并邂逅了日后的爱妻。 两人同甘共苦了好长一段人生。 就在一周前,长年陪伴他的老婆婆过世了。 在这位垂头丧气面如槁本的老人眼前现身的正是我们的伯爵。 现在老人又可以跟老婆婆同心同体了。 只要透过伯爵所赐予的扭曲幸福。 因人所创造的悲哀面生的孩子、因人的愚昧而生的产物。 那就是恶魔。 拥有老人外皮的恶魔。 是个刚诞生不久、宛若婴儿般稚嫩的兵器。 不好好养育一下是不行的呢。 伯爵在恶魔耳边低语了几句。 “去,去杀人吧。 然后,不断、不断地进化唷~~” 老人从原本所坐的摇椅上, 迟缓地站起身。 他的视线慢慢转向隔壁邻居。 那里也住了一对相互扶持的老夫妻。 老人缓缓抚摸脸上气派的胡须。 “当作处女秀应该不错啦~~” 失去主人的摇椅兀自空虚地晃动着。 于是——世界又朝向灭亡之日迈进了一步。 伯爵背上的孩手揉了揉眼睛。 ******************************* 伯爵感到有点累了。 这回他前往的是理应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家。 那里住着一个似人而非人的对象。 打开家门一瞧,或许会以为这个房间是玩具箱吧。 一位皮肤滑顺而微黑的少女跑了过来。 她穿着一袭绣满蕾丝的黑色连身裙洋装, 看上去简直有如洋娃娃一投。 少女眼中射出好奇的光辉。 “那孩子是谁——?” “不知道~~” “你要把他吃掉吗——?” “不~~” “那,我可以吃吗——” “不可以~~” 少女舔着滋味甜美的糖果。 她最讨厌人类了。 愚蠢而脆弱的人类。 就像糖果的包装纸一样直接剥除吧。 包装纸即使被用力揉烂、践踏、撕成碎片, 少女的心也不会有一丝动摇。 “再来跟我玩嘛,千年公。” “我很忙唷~~” “是因为那孩子的缘故吗?” 少女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芒。 “不是唷~~” 伯爵拿起备忘录,再度展开旅程。 伯爵背上的孩手用力吸了好几下鼻子。 *************************** 为了探求下一个悲剧而来到北方的伯爵。 这里是他与背上孩子首次相遇的城镇。 祭典或许己结束了吧,寂静再度笼罩此地。 伯爵在街上踱步。 他背负着孩手走着走着。 步向另一出悲剧。 这时,他背上的孩子突然大哭出声。 “真是的,怎么了呢~~” 伯爵的模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介意。 另一处,则有个大人的哭声传入他耳中。 伯爵偷偷窥视某户人家的窗手,一位妇人正遮掩着脸。 地难过地啜泣着。 身旁一名男子伴随他,温柔地抱住他的肩膀。 男子亦满面愁容。 这是悲剧的萌芽。 哪一天芽才会完全发出来呢—— “马麻!” 伯爵背上传来尖锐的叫声。 邢孩子砰地从他背上跳了下表。 头也不回地跑向母亲胸前。 孩子被抱了起来,那才是他最熟悉的场所。 “是您把他带回来的吗?真是大感谢您了!” 母亲慌忙低头。 伯爵微微一笑。 他温柔地摸着孩孑的头。 “你要快点长大,邂逅更多你爱的人唷~~” “谢谢您!” 伯爵转身步去。 “……之后,就帮我制造出更棒的恶魔吧,我会好好期待的~~” 伯爵的喃喃自语任谁也没听见。 就像一阵风一样地消失了。 今天,伯爵依旧在世界中飘忽不定、神出鬼没。 他的名字是千年伯爵,恶魔的制造者。 头戴大礼帽。 最喜欢的东西是——悲剧。 第四十九号的名字 拨起红得令人联想到火焰的头发后,青年那没有被眼罩遮住的左目缓缓闭上。一瞬间,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在毫无一丝光线的漆黑天地中,有个威严的声音如此问道: “你是谁?” 青年静静地在胸中默答。 ——次任书人候补。 “书人是谁?” ——书人是历史的旁观者、纪录者,负责记载世界幕后的历史,并流传给后人。 不长居于任何一地,足迹遍及天涯海角、四处流浪,将历史烙印在自己的眼底,并负责纪录下来。 “书人应该如何?” ——不带情感、不受情感影响。尽管得与许多不同人交谈,但又必须像风一样若无其事地离去。 “纪录工作”是不需要情感的。只要把发生的事照实记载下来,不得添加自己私人的意见。 “那么再问你—次,你是谁?” ——次任书人候补。名字会随着抵达新的场所而重新取过,然后在离开之际,将这个名字再一次地舍弃。 现在自己是黑教团的驱魔师,而名字是—— “拉比!”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后,青年睁开左眼,一位穿着宽松中国风服饰的矮小老人正打开门站着。 老人稀薄的头发束起至头顶,炯炯有神的眼睛四周则以黑眼线画了一个圈。 虽然那奇怪的外表任谁都会侧目,但老人也散发出一股在任何场所都能轻易融入其中的氛围。 这位老人便是现任“书人”,同时也是自己的师父。 “有工作了,快准备出门。” 看来又是“黑教团”传来新任务的通知了吧。 现在,正是想将世界导向灭亡的千年伯爵,以及直属梵蒂冈的军事机关——黑教团,双方赌上世界命运相互激烈争战的时刻。 做为书人的师父,为了记载世界幕后的历史,才会让身为徒弟的拉比同时以“驱魔师”的身分隶属黑教团麾下。 千年伯爵为了消灭人类,打造出一种名为“恶魔”的兵器;而所谓的驱魔师,正是唯一能对抗恶魔的存在。驱魔师是被一种不可思议的物质“innoce”选上,同时也具备操纵该物质能力的人。 innoce又被称为“神之结晶”,因此,驱魔师也被视为“神之使徒”。 神的使徒——吗?我才不像呢。拉比冷冷一笑。 “怎么了,拉比?” “没事啦。” 现在黑教团底下的驱魔师还不到廿人,所以几乎没有休息的空档,他们得在世界各地疲于奔命。 拉比将驱魔师的证明——黑色团服披上。 只要穿上这件团服,自己就摇身变为驱魔师了——虽说本质还是一名书人候补就是了。 “那,这次要去哪?” “去法国。” **************************************** 一名瘦小的青年直挺挺地盯着某个方向不动,黑发在风中随之乱舞。青年身上一袭纯白的团服,似乎正象徵着他那真挚而一尘不染的心。 挺直背脊、一动也不动,青年专心凝视城镇入口的模样,让人联想起等待主人回家的忠犬。 “他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拉比悄悄从远处望着这名青年,不禁喃喃叹道。 那青年名为达古,是黑教团的团员,隶属负责搜集情报的探索部队(finder)。 达古为了调查奇怪的传闻,来到这座离巴黎颇近的爱丽舍小镇。由于他认为该传闻与恶魔有关的可能性很高,才会请教团本部派出驱魔师支援。 因此,拉比跟师父书人现在才会赶到此地。 “怎么了拉比?” 在一旁的书人,对于突然停下脚步的自己满脸讶异地抬头问。 “老头,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拉比很没礼貌地以老头称呼师父后,便蹑手蹑脚地偷偷接近达古。 在世界各地奔波、探求innoce与千年伯爵情报的探索部队,工作环境经常处于危险当中,甚至与恶魔接触而丧命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因此,目前还在任务中的达古自然是全力集中精神,而拉比则悄悄将自己惯用的武器——槌子握在手上。那把伸缩自如的槌子正逐渐变大。 拉比打算恶作剧一下。 轻栘脚步,压住自己的气息,拉比偷偷绕到达古背后。 他屏气凝神,悄悄地把槌子举了起来。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达古迅速回过头,那双湛蓝的眼睛瞪得老大。 “拉比!” 发出叫声的同时槌子也落下了,头与槌子刚好硬碰硬撞上。 “好痛!” 看着哭丧着一张脸、按住头部的达古,拉比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达古,千万不能大意啊!既然身为探索部队,就要经常留意背后喔!” 达古的表情转为羞涩,那样子就像被主人斥责的小狗一样。 “真过分啊。这么久没碰面,一碰面的礼物就是这个吗?” “抱歉抱歉,不过如果你再畏缩一点的话,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小学生了~” 身高不满一百六十二公分的达古,与自己相差十五公分左右。拉比忍不住往下摸摸对方的头,达古则一脸不高兴地回瞪自己;不过,那模样实在一点也不凶悍。该怎么形容?就像眼睛圆睁的小朋友一样吧。 “你这家伙,以探索部队而言未免迟钝到致命的地步啊~” 拉比痛快地笑着敲打达古的肩膀,但却突然感到背后传来讨人厌的气息。 “唉唷!” 连头部来不及回,自己的背部就吃了一记飞踢,拉比顺势朝前方倒下。 “蠢徒弟,闹够了吧,该做正事了。” 拉比就像快转不动的陀螺一样在地上打滚,一直撞到墙上才终于停住,好不容易灰头土脸地站起身。 “也用不着踹我吧!” 拉比大声抗议道,但书人却完全不予理会。拉比恨恨地瞪着正面对面交谈的达古与书人。 “好久不见了,书人。” 挺直背脊的达古深深一鞠躬,而书人则轻轻点头回礼道: “好久不见,达古,你还是很有精神。” “老头才是精力旺盛哩……” 拉比一边拍打团服,一边余恨未消地喃喃骂着。 “长途旅行两位都很累了吧?先到附近的小酒馆(taverns)吃晚饭、歇歇腿,我再向两位报告调查结果。” 拉比望着迈步前进的达古背影。他那毫不犹豫笔直向前的姿态跟当时还是一样,一点都没变。 不,也不尽然。刚才他的表情是那么真挚,态度是那么认真。最早认识他时,拉比根本无法好好正眼看着达古,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拉比一忆起怀念的往事,达古便回过头,眯起眼睛注视着他。 “拉比好像有点变了……” 霎时之间,拉比觉得对方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咦?怎么说?” 达古的嘴角绽放笑意,眼中带着温柔的神色。 . “因为你已经能正视着我说话了。” “……” 拉比想起自己刚入团时达古所说的话。 “你的眼睛简直就跟玻璃珠一样呢!虽然上面映着我,但却只是单纯反射着影像而已,根本无法抵达深处。” 那时候距离现在也已经一年之久了。 拉比默默俯视着自己的团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穿着这件衣服已经变成自己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 “这是我们第二次合作完成任务吧?还是请你多多指数喔,拉比。” 达古宛如夏日向日葵般的笑容是那么地耀眼。 “是啊,彼此彼此。” 达古听了之后露出开心的微笑。 ——这家伙还真是没有心机啊。 此刻对方眼中洋溢着对拉比的信赖之情,就像正从天顶移动到地平线的太阳一样,让自己全身笼罩在温暖之下。 ******************************************** “那谣言是从何时传开的?” 拉比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被盖过,提高音量问道。但身旁的达古依然皱起眉头,为了要听得更清楚而凑近耳朵。 小镇主要干道旁的小酒馆,傍晚时分挤满了刚下工的男性顾客。店内拥挤到只要稍微动一下身子就会碰到隔壁桌客人的程度。 小酒馆弥漫着烟斗冒出的烟雾以及烤肉香,再加上男人们大笑与聊天的喧哗声,让室温陡然又上升了好几度。 达古似乎已经很习惯这种场景,他若无其事地大声回答: “我们先点餐吧,两位想吃什么吗?” 听见达古的询问后,书人摇摇头。 “没有,交给你决定吧。” “我的肚子已经很饿了,吃什么都行,只要分量够多就好!” 拉比像是要把书人的气势压倒般地大声叫道,从刚才自己就已经饿到快腿软了。 达古笑着点点头,朝前来接受客人点餐的年轻女性说道: “今天有什么推荐的料理吗?” “有红酒炖牛肉唷,再配上用粗盐煮的马钤薯与四季豆好不好?” 光是听见这些名词就让拉比的口水几乎要流出来了。 “好像很好吃!那我要五人份!” 按照自己目前饥饿的程度,这样应该刚刚好吧。 “五人份!” 达古吃惊地回问,拉比为了使对方安心而露出笑容说道: “我会全部解决的,放心吧!” “是喔?那,再加上面包跟蓝干酪吧。还要一瓶矿泉水。” 没过多久食物就送上来了。众人随意干杯后,达古便开口叙述: “关于那个谣言,似乎是在最近一、两个月传开的,现在就连镇上的小朋友都知道了。然而,最重要的出处却依然不明。” 位于巴黎西北方的这座爱丽舍镇,目前正流传着奇怪的谣言:只要向镇外森林深处里的“拂晓女神像”祈祷,死去的人便能奇迹般地复活。 拉比想起从教团听来的情报,他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快速将食物送入口中。刚烤好的面包外皮酥脆,但里头却十分柔软,在舌头上的触感也相当滑顺。 “你有实际看过那个什么女神像吗?” 书人问道,达古垂下目光摇摇头。 “很抱歉。虽然我已尽可能打听,但却无法找到确切知道神像场所的人。我也亲自到森林里跑过一趟,发现好几处放置女神像的废弃庭园,但看起来都不像谣言中的那座神像。” “是吗……所以,才会找我们驱魔师支援。有发现什么与千年伯爵或innoce相关的线索吗?” “有的。这座城镇毫无疑问已出现某种异常现象,而最近一个月这里失踪的人数也超乎寻常。” “怎么说?” “仅仅是我所确认过的,就已经有十四人失踪了。” “算一算几乎每两天就有一个人不见啊……” “而且,那还只是爱丽舍的居民而已。爱丽舍因为跟巴黎距离很近,所以往来的旅客很多,说不定也有本地居民以外的人失踪。事实上,我也听说了许多旅店房客在未经告知并出门后,接着便音讯全无的例子。” “原来如此啊……” 书人陷入了沉思。拉比则一边毫不停歇地将料理送入口中,一边观察书人的反应。 牛肉炖得相当熟烂、柔软,这股在口中化开的浓郁美味,再配上淡淡的红酒香,让拉比不禁感到陶陶然。 拉比原本想再吃一块,叉子正要刺下去时手却滑了一下。 ——啊,糟糕! 顺势飞起的牛肉块刚好啪哒撞在书人的脸上。 想道歉已经太迟了。 书人光速般俐落的拳头直接命中拉比的脑门,冲击力道大得让人眼冒金星。 “你这小子也太不像样了,到底有没有专心听别人讲话啊!” 书人大喝一声,很不爽地将从脸上落下的肉块拿开。 拉比按住头顶,恨恨地瞪着书人。 ——下手那么快干嘛,害我连道歉或闪躲的时间都没有。 “臭老头……” “你说什么?” 书人斜眼朝自己瞥来的目光非常恐怖。 拉比立刻端正姿势。 “我当然有专心听啦!刚才不是提到有很多人失踪吗?可是这里离巴黎很近,为了找工作或乐子突然决定前往巴黎的家伙应该也不少吧?我不觉得这样算得上异常状况。” “唔……” 近几年来,乡间人口与德国人之类的外国打工客涌入巴黎找工作,使巴黎居民急速增加乃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拉比如此无破绽的推论让书人噤口了。 “那些失踪事件也许有可能与恶魔毫无关联。不过,我还听说了另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谣言。” “什么谣言?” 正要开口说明的达古,突然瞥了隔壁桌的客人一眼。 “真巧……两位听听看隔壁的客人在聊些什么吧。” 拉比与书人纷纷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但注意力却放在邻桌上。 数名外貌像工人的男子正在那里毫无忌惮地大声交谈,就算要偷听他们说话也不会很困难。 “对啰,听说德拉瑟家的主人,大半夜好像在外头四处游荡哩!” “德拉瑟家?” 其中一名年约廿岁的年轻男性愣了一下,他交互看着其余年长男性同伴的脸。此时一位体格壮硕,应该是这群人领袖的男子点点头。他的目光锐利、眼神非常有压迫感。 “是啊,你这小伙子才刚从乡下上来,不清楚这些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德拉瑟是这座镇上最有钱的人。他的全名是杰洛姆·德拉瑟,也就是所谓的※“布尔乔亚”。他是做西服起家的,好像赚了不少,除了有栋豪宅外甚至还有别墅,过着很优雅的生活。跟我们这种住在狭窄破房子的劳动阶级简直是不同世界的人。” (译注:beoisie,资产阶级之意。) “唉,真令人羡慕啊……我一天得花十小时缝制衣服,才能勉强糊口呢。”年轻男性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们要聊的不是那个。大概一个月前,德拉瑟的老婆死了,之后他似乎就郁郁寡欢、足不出户。” ——一个月前。 拉比忍不住看了达古一眼,达古默默地点点头。 “可是咧,每到半夜,德拉瑟似乎又会在街上游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听说他的独生子也很不像样啊!” “他儿子叫沙奇吧?因为很黏他母亲,所以有好一阵子精神不太正常,经常喝醉酒半夜在街上游荡,最近好像才终于冷静下来。” “算了,不过就是个光会败家的蠢儿子罢了,就算冷静下来也一样吧!”男人们嘲讽地笑道。 “他们家的佣人好像也愈来愈少了,现在似乎只剩下那个从 巴黎来的小女仆而已。” “啊,那个小女孩啊。那个小女孩自从德拉瑟太太死了以后脸色就更阴沉了。” “那小鬼本来就一副小大人样吧?现在就算在路上遇到她我也不敢找她搭讪咧。” 一名男子故意装出畏惧的表情,其他人忍不住哄堂大笑。 “女人从小就很恐怖啊!” 达古又瞥了那群大笑的工人一眼后,开口说道: “就如他们所言,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一个月前,杰洛姆·德拉瑟的妻子过世了,从此他就一直关在家里。至于他的儿子沙奇行径则十分不正常。此外,虽然我也是刚才偷听到的,那个小女仆似乎也不太对劲。就是在这些事发生前后,关于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拂晓女神像”谣言也开始流传。接着就是许多人行踪不明;——这三件事如果都归因于恶魔会很奇怪吗?” 恶魔,是一种以悲剧为材料所制造的恶性兵器。 深爱的人死去后,千年伯爵与其手下会以甜言蜜语诱惑因此悲痛的人们。利用能让死者复活的谎言,让人类呼唤死去对象的姓名,接着所发生的事便宛若地狱一般。 被深爱之人呼唤声招回的死者灵魂,会钻入以darkmatter制造的骨架中,并强行塞入呼唤者的身体内。 死者、呼唤者,谁都无法获得救赎,可说是最悲惨的结果。 唯一残存下来的,只有伯爵本人,以及变成他玩具的杀人机器——恶魔而已。然而,更糟糕的是,恶魔会披着人类的外皮,从外表根本难以分辨。 书人轻轻地点头道: “夫人之死、因为深爱对象死亡而悲痛的一家人、死者复活的谣言,以及大量的失踪人口——这全都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要说是偶然未免也太巧了吧!总之,我们先去谣言的核心点——德拉瑟宅邸一探究竟吧!” “麻烦您了。” 书人站起身,以锐利的眼神盯着拉比。 “拉比。” “我知道啦!” 拉比静静地搁下叉子,抬头看着书人。 由目前手中的情报判断,那位杰洛姆先生周遭有恶魔的可能性相当高。如果造访其宅邸,极有可能会直接引发战斗。书人的意思是要自己提高警觉吧。 ——真是的,这只熊猫还真爱操烦啊。 拉比看着书人眼睛四周的黑色眼线,不禁苦笑着。 ——我才不会大意呢!不论何时、谁变成了恶魔,我都不会感到惊讶。 拉比静下心,戚觉自己的情绪已恢复平稳。 “那我们走吧。” 对书人与达古点头示意后,拉比也站起身。 三人散发出一股紧张的情绪,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小酒馆。 ***************************************** “就在这个方向。只要再靠近一点,很快就能发现的。” 在达古的领路下,拉比一行人来到了杰洛姆·德拉瑟的豪宅附近。 “原来如此啊……” 拉比不禁喃喃说道。那栋房子确实很容易可以辨别出来,因为跟之前步行经过的城镇风貌有很大的不同。 穿越整排木造的朴实建筑物后,一座沐浴在金黄色夕照下的拱门出现在视野中。即便从远处观望,也能清楚看见拱门上模仿各式植物外型的优美雕饰。 “真是了不起的豪宅啊……” · 拉比站在拱门底下,发出赞叹之声。 在四处放置雕像的宽阔庭院后方,一座看来年代久远的豪奢宅邸耸立在眼前。宅邸的大门与窗框都跟拱门一样满布精巧的雕饰,营造出一种令观者为之拜倒的庄严感。 按下设于大门旁的门钤后,一位个头娇小的少女从屋中跑了出来。 少女穿着深蓝色连身长洋装,上头罩着白色的围裙,这是女仆的标准装扮。她应该就是小酒馆那群人所提到的小女孩吧。 少女摇着两束栗色头发扎成的马尾,缓缓走近门边。她的脸上缺乏小孩应有的天真无邪,反而非常严肃地紧绷着。 “哪位呀?” 少女越过格子门传来的询问声非常冷漠,茶色的大眼睛中充满了猜疑心。 “我们是从梵蒂冈来的使者,你是这座宅邸的女仆吗?” 达古以温柔的语气问道。连对小朋友都如此有礼貌很符合他的认真作风。 “是呀,我是。” 少女紧盯着达古回答。 虽然本来就预期对方是小女孩,但仔细一看,她却比想像中的更加瘦小与年幼。 “你几岁啊?” 拉比忍不住开口问道。对方的身高比书人还矮,四肢都还很纤细。眼前这位少女,怎么看都只有八岁左右而已。 “十岁,明天就十一岁了。诸位到底有什么事?” 少女平淡地回答着。她那凛然而毫不动摇的神态,气势就连大人都会为之压倒。小酒馆那群男子形容得没错,以这种年纪来说,她的态度的确很强硬。 “我们想见杰洛姆·德拉瑟先生一面……” “我们家老爷已经就寝了,所以无法与诸位见面。” 少女毫不迟疑地斩钉截铁说道。想必她已经用这种方式回绝客人无数次了吧,语气中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那么我先告退,失礼了。” 说完后,少女连来意也不问便转身离去。达古焦急地抓住格子门喊道。 “啊……请你等一下!” “柯蕾特!有客人吗?” 这时,一位青年从屋中走向门边。 “沙奇少爷。” 被称为柯蕾特的少女一脸吃惊地望向青年。 ——沙奇少爷,就是这家的独生子啰? 拉比仔细打量这位个子颇高的青年。 岁数大约二十出头吧。金色卷发、碧眼,脸颊跟年轻姑娘一样又白又嫩,身上穿着整齐的燕尾服,模样简直就是标准的公子哥。 沙奇缓缓走向众人,姿态优雅,看得出来非常有数养。 达古以紧张的神情面对沙奇,大概是在思索这次如何不要在门口就被赶走吧。 “我从二楼的窗子看见你们了……本来以为应该不可能。” 沙奇的目光盯着拉比的胸口。 “真的是蔷薇十字架!你们是黑教团的人吧?” 达古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是的,我们是。因为有事想找杰洛姆先生讨论所以才会拜访府上……” “原来如此!很遗憾,家父已经睡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跟我讨论吗?” 这正是达古求之不得的,所以他马上用力点头。 “太好了,那就拜托您了!” “柯蕾特,把门打开。” 在沙奇的催促下,柯蕾特面无表情地解除门锁。 “我会带客人进去坐,你就先去泡茶吧。” “是。” 柯蕾特点头领命后,便朝着屋内跑去了。 “不好意思,她总是这样面无表情。” “话说回来她才十岁吧?为何要雇用那么小的孩子当女仆呢?” 拉比跟在沙奇身后走人屋内并问道。 这句率直的疑问让对方脸上露出苦笑。 “去年,那孩子在巴黎当缝制工人的父亲生病了。由于她家欠了不少钱,处境很艰困,再加上她父亲也是我家雇用的工人,家父看不下去便借钱给她们。这笔钱因为他们家根本无从还起,所以身为独生女的柯蕾特就到我家当女仆了。” “原来如此 啊……” 倘若家境如此,那么小孩子出来工作也不值得讶异了。 以巴黎为首的各大都市,目前因贫困引起的问题皆日益恶化当中。有种说法认为,都市的贫富不均状况比乡村还要严重。在严苛的劳动环境与家计所逼下,崩溃的家庭不在少数。而穷人与贵族或布尔乔亚这种有钱阶级问的鸿沟也愈来愈深了。 “她年纪还那么小,真辛苦呢……” 达古脸上现出阴霾,想必是为处境如此悲惨的少女难过吧。他虽然是个优秀的探索部队成员,但也很容易感情用事。 ——这家伙真的太嫩了。 这是他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吧。 “好痛!” 拉比突然感觉臀部有股刺痛,回过头去,手上拿着针的书人正以骇人的表情瞪着自己。 “搞什么鬼啊,熊猫?” “你一开口话题就会扯远,给我安静点。” 书人在自己耳边狠狠地警告着,拉比不甘愿地闭上嘴后,善于与人攀谈的达古便继续追究下去。 “不过,为了手下一名缝制工人的借款就如此费心,令尊杰洛姆先生还真是非常有爱心呢。” 沙奇很开心地微笑着。 “是啊……我很尊敬家父。家母过世后,由于担心家父而前来探望的客人络绎不绝。只是很遗憾,家父因为身体状况不好而总是躺在床上。请进。” 沙奇打开宅邸的正门。 宽阔的空间展现在三人眼前,他们很快看出这里是极尽奢华的玄关。 墙壁上挂着好几幅巨大的肖像画、烛台之类的装饰品也都是经过缜密加工的高档货。 然而,屋内的地板上却满足灰尘,光线亦相当黯淡。这么大的房子里只请了一名女仆,打扫之类的工作根本无暇兼顾吧? 拉比觉得这栋乍看下十分豪华的屋子令人戚到阴森森的。 “请,请往这里走。” 三人被领入的待客室也非常广阔。走过柔软的地毯,一行人坐在豪华的天鹅绒沙发上。 没过多久,柯蕾特便把茶端了上来。蔓蔷薇花纹的高级瓷器并排在纯白的桌巾上。 “喔喔——谢啦!好香啊!” 拉比试着向对方攀谈,但柯蕾特依旧一言不发。 达古似乎也想对默默进行分内工作的柯蕾特开口,或许是因为刚才正谈论到她处境的缘故吧。 但书人却以眼神催促达古。感受到这股压力的达古慌忙正色,并继续刚才提出质问的任务。 大概是为了转换心情吧,达古轻轻咳了一声,接着便以平稳的笑容朝坐在对面的沙奇说: “很抱歉突然打扰府上。我们是黑教团的成员,因为听说这座城镇最近出现关于“拂晓女神像”的不可思议传闻,所以前来调查。由于杰洛姆先生是地方上的贤达,所以想向他请教一下。” “拂晓女神像……啊啊,那家伙也有来找我们。是一个自称流浪占卜师的奇怪人物。” 沙奇以嫌恶的口吻说。 “您与那占卜师碰过面吗?是个怎么样的家伙?” “对方的帽檐压得很低,所以长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个体格很好的壮年男子吧。一开始他是以“来悼念……”为理由,所以我才让他进入家中。但仔细听他的言谈内容,却是只要向女神像祈祷死人就能复活这种胡言乱语。想必他是打听到家母刚过世的消息吧。那种诈骗集团的耳朵还真灵啊。” 沙奇白皙的脸颊渐渐染上带有怒意的红色。看来他似乎是个容易激动的人。 “把别人家亲人过世当作什么了啊?竟然还想来做生意!” “您没有相信对方吧?” 达古这句话似乎大出沙奇的意料,他瞪大了蓝色的眼睛。 “那当然了。想让死人复活,这不是神才有资格办到的事吗?那家伙光是外表就很可疑。穿着连有帽子的黑色斗篷,把脸跟身体部隐藏起来,还带着一只恶心的蝙蝠,看起来简直就像个死神一样。” 达古一行人面面相觑。诡异的占卜师——会是他吗? 在全世界来回穿梭,持续制造出异样的玩具,并企图将世界导向灭亡的——千年伯爵。 “您有听说那拂晓女神像在哪吗?” “没有。我把对方赶走了,根本就没问。” 沙奇斩钉截铁地回答。 “所以,您既不知道女神像在哪里,也没有去过啰?” “当然!我不是说过了!” 沙奇砰地一声用力放下茶杯。杯中的红茶顺势飞溅而出,让白色的桌巾染上了点点的茶渍。 “……抱歉,我太激动了。” “哪里,我也是。真对不起,刚才的问题并没有恶意。” 达古的道歉让沙奇默默垂下视线。他的长睫毛颤抖、双唇紧紧地收拢着。或许是在强忍泪水吧。 “家母是很温柔的人……脸上总是保持着笑容。因为她才刚走一个月,所以只要想起家母我的胸口就会一阵难过……真是丢脸啊。” “这也是人之常情——” 沙奇缓缓地摇着头,满头蓬松的金色卷发随之晃动。 “我不振作起来是不行的。家父由于过于哀恸,现在已经足不出户了。那似乎不是身体的毛病,而是心病。医生只吩咐让他暂时静养一阵子,我也考虑过让他移居到别墅休养。” 沙奇“呼”地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沙奇先生现在正忙于?” 这似乎是个令对方意外的质问,沙奇脸上浮现出困惑之色。 “我?我正在学习继承家父的事业。” “所以说,您也很少在家啰?” “是啊,有时候也会回家翻翻资料……但还是出门的机会比较多。” 一提到关于自己的话题,沙奇的态度就变得很别扭。 拉比持续观察对方。 是因为他不想跟外人提这些事呢?还是因为自己的作为难以启齿? 在小酒馆中,镇上的居民把沙奇形容为浪荡的败家子。 但眼前他却是个尊敬父亲、勤奋工作的好青年。到底何者才是他的真面目呢? “沙奇少爷。” 柯蕾特悄悄走近沙奇。 “卢布朗男爵前来拜访,说想要见老爷一面。” “又来了?就说家父已经就寝,婉拒他!” “明白了……” 柯蕾特以阴郁的表情领命后,便离开了房间。 沙奇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快,很不耐烦地抓住了椅子的肘垫。 “很抱歉我又激动了。尽管家父卧病在床,但想来收购钻石的人却一个接一个没停过。或许他们认为家父生病是个大好良机吧,真是愚蠢之徒。” “请问……您所说的钻石是指?” 冷静下来之后,沙奇才望着达古回答。 “真不好意思,你们远道而来所以不清楚这件事。德拉瑟家拥有一串代代相传、由当家主继承的钻石首饰。” 沙奇站起身,来到暖炉前面。 暖炉上方挂着一幅肖像画,画的手法十分精细,予人栩栩如生之感。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吧? 画中的主角,是一位目光炯炯有神的蓝眼壮年男子。他身着燕尾服,蓄着茶色的胡须,可能是由于壮硕的身材之故,男子给人一种不动如山之感。 “这是家父杰洛姆的画像。” “耶……” 在无预期下看见杰洛姆先生的面貌,拉比的注意力马上被画中人物胸口前的白银色光芒宝石所吸引。 “他胸口所挂的正是那 串钻石首饰。” “真是了不起的项链啊。几克拉重?” 拉比看着沙奇问道。由于自己身为历史纪录者候补的习惯,所以对这些数字问题特别感兴趣。 “应该有三百克拉。” “那还真是惊人呢!” 达古也感佩地表示道。 “这种大小的钻石的确很罕见……不过如果只是单纯的钻石,大概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觊觎了。这串首饰被称为‘幸运的钻石’,德拉瑟家就是拥有这项宝物后,事业才逐渐飞黄腾达。” “能带来幸运与财富的钻石啊……接下来能继承它的就是沙奇先生了吧?” “是啊,没错,因为我是独生子。” 沙奇沉醉地眺望着肖像画中所绘的钻石。 原来如此,迟早会落入自己手中的钻石——除了本身具有资产价值外,还足个能带来幸运的宝物——所以,他的性格才会变得如此神经质吧! “我好像说了一些无聊的自夸之话,真抱歉。” 沙奇回坐到沙发上,看着桌面。 “啊,茶已经喝完了。柯蕾特!” 他对门的方向喊道。 “除了那个叫柯蕾特的孩子外,这里没有其他佣人吗?” 以这种宅邸的规模,佣人至少得请五、六个吧。 书人又瞥来示意的眼神,但这回却没有多说什么。不知道他是放弃了,还是认为这个问题并不算偏离主题。 “是啊,目前的确只有她。因为家父经常发脾气,所以佣人都纷纷告假回家……” “所以说,杰洛姆先生比较喜欢柯蕾特啰?” “我想是吧。家父很同情她的遭遇,所以对她比较照顾。” “令堂应该也很疼爱柯蕾特吧。” 达古若无其事地说道。 他大概是想起柯蕾特自从德拉瑟夫人死后,样子也变得很古怪的传闻吧。那孩子也并非不可能变成恶魔。 “是啊,的确。” “所以,那孩子也因为令堂过世而大受打击啰?” “应该吧。不过,她的态度一向很坚强,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慌乱的模样。” “是这样啊……” 达古偷偷朝自己这里望了一眼,拉比也轻轻颔首。 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达古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并站起身。 “很感谢您在百忙中接受我们的打扰。我们因为调查任务之故,暂时会停留在镇上,如果有其他问题,或许还会来叨扰您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如果我这里有什么新消息,也会主动通知你们的……你们住在哪里呢?” “今晚的住宿地点还没有决定,明天再将我们投宿的旅店告知您好吗?” “是这样啊。我明天或许会外出,届时直接找柯蕾特传话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那么今天感谢您的招待。” 三人婉谢沙奇本来想送至大门口的打算后,便离开了德拉瑟家。 一走出室外,拉比便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小酒馆那些人虽然说沙奇是个败家子,但亲眼见过一面后看起来还不错嘛!” “是吗……” 达古喃喃质疑道。 “难道不是?” “嗯——我对沙奇的眼睛很在意。” “眼睛?” “不是有句话说,眼睛是灵魂之窗吗?最能表达出人的真心的就是眼睛了。只要观察眼睛,我就能理解对方的心理状态。” “对喔,你以前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自己刚加入黑教团的时候,达古抱怨不管他跟自己说什么,自己都不曾正视对方一眼,这令他感到很郁闷。 当时达古苦苦纠缠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率直地说道: “你的眼睛简直就跟弹珠一样呢!完全不会显示出你的真心,只是单纯反射他人的影像而已。我不觉得你这样算是认真与他人交谈。” 当时苦心的劝戒之言,现在也已经转化成令人怀念的回忆了。 “而沙奇的眼睛就像起雾的玻璃一样。” 或许是加入以调查及收集情报为目的的探索部队后,达古生来拥有的本能又更加进化了。他那敏锐的洞察力令人啧啧称奇。 “也就是说,沙奇在说谎?” “不……但他的确有企图隐瞒的事情。虽然他的表情很柔和,但眼神却游栘不定。或许并非因为我们是教团成员之故,而是单纯的对不速之客的警戒心也说不定。” “话说回来,他的情绪还真容易激动啊!况且,他说他老爸整天卧病在床,跟小酒馆听来的谣言又不太一样。” 达古听了拉比的话后点点头。 “他父亲会半夜出来闲晃,或许是一种梦游症吧?而沙奇晚上在睡觉,所以不知道这件事。” “那柯蕾特呢?” “那孩子的心已经完全对外界封闭了……几乎丝毫不流露半点自己的真心与情感。到底是不是因为她家境悲惨所导致的,现在还无法确定。” “眼前这个节骨眼上,每个人都很可疑啊——” 缺乏关键性的证据不免令拉比叹了一口气。 “是啊。如果能亲眼见到杰洛姆先生一面,或许能探索出更多细节吧?此外,我也很想听听柯蕾特的心声。既然是女仆,或许对那栋房子里的一些秘密情报很清楚。” “说曹操,曹操就到。” 拉比将目光转向豪宅门口,柯蕾特现在刚好要出门。她察觉出三人的存在后,吓得停下了脚步。她大概以为这几个人早就离开了吧。 “嗨,刚才的茶很好喝喔!” 达古为了不吓着对方,露出笑容缓缓朝对方走近。但柯蕾特却好像看见了小偷似地,以看门狗的凶恶眼神盯着众人。 看来,我们刚才大概没给她甚么好印象吧——拉比很想叹口气。 然而,达古依然不死心地主动朝柯蕾特开口道: “有些事想跟你聊一聊,不知道可以吗?” “……很抱歉,我得去买东西。” “为了解决这次的事件,希望你务必帮忙调查。拜托你了。” “我赶时间。” 柯蕾特顽固地摇头表示拒绝,拉比则仔细观察对方。 尽管很冷漠,但她看起来依然像个不可能加害于人的小女孩。或许她只是装出表情困惑,心中正吐出凶恶的蛇信也不无可能。披着人类的外皮,过着普通人类的生活——然而恶魔的可怕之处,就是会猝然露出凶狠的尖牙。 ——干脆再测试她一下吧! 拉比迅速从皮带中抽出槌子。 本来大小只有小铁槌般的武器,一瞬间伸长了把柄,变得几乎跟斧头的尺寸相差无几。 看见拉比将这把突然变大的槌子握在手中,柯蕾特惊讶地抬起头来。 “拉比……你想做什么?” 眼见达古满脸慌张,拉比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 “是不是恶魔,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目前,最可疑的嫌犯是杰洛姆·德拉瑟本人。不过,顽强拒绝协助调查的柯蕾特也很有可能是恶魔,有必要早点加以确定。 拉比用力举起槌子,对着柯蕾特的脑门直接挥下。 达古忍不住发出惨叫声。 “拉比,住手啦!” 一声钝重的巨响,槌子敲入了地面。离柯蕾特的脚边只有数公分不到的距离。 “搞什么,原来是人类啊。” 从地面拔起槌子后,拉比看着一动也不动、浑身发抖的柯蕾特。 一旁的达古这才松了口气。 “很抱歉我刚才威胁你,不过如果不这样试一下——” 这时,后脑突然袭来一股巨大的冲击,使得拉比忍不住向前倾倒。 “好痛——!搞什么鬼啊!” 拉比按住后脑回过头,达古正紧握拳头、满脸怒意地站在那里。 “你想对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 “我一开始就没有要打她啊!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总有其他方法吧!你这家伙也太过分了!” 就在这时,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钻入拉比耳中。 达古似乎也听见了,他揪着拉比的领口,同时紧张兮兮地将目光转向柯蕾特。 柯蕾特正用力抓紧裙摆,边抽噎边流下大滴的泪珠。 “啊啊啊啊——!你害她哭了啦——!” 不知是否受到达古的怨言影响,柯蕾特开始放声用力大哭。 “呜哇啊啊啊!” “呜哇哇哇——!怎么办啊,老头!” 拉比朝师父书人求援。书人不知何时已移动到离他们好几公尺外的场所,还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其他方向。 “达古——!” 拉比回过头,达古已经蹲在柯蕾特的面前了。 “很抱歉刚才吓着你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他从口袋中取出手帕,拭去柯蕾特脸颊上滚滚滑落的泪水。 “真的很对不起,柯蕾特!” 拉比也双手合十、拚命道歉。 柯蕾特一边抽抽噎噎,一边望着达古。她那副畏惧的表情没有别的,就只是这种年纪小女孩应该有的样子而已。 达古仔细地擦拭着对方的脸。 “很抱歉让你害怕了,我们以后不会再做让你讨厌的事,可以让我们跟你一起去买东西吗?” “为什么要跟我去?” 柯蕾特疑惑地问。 “为了表达歉意,至少让我们帮你提东西吧,可以吗?” 柯蕾特用力吸了好几下鼻子,仔细端详过达古后,这才终于点头答应。 “……好吧。” “太好了——!哎——刚才简直快吓死我了!” 拉比擦了擦额头上狂喷的冷汗。幸好有达古帮忙。或许是他本质上那种充满爱心的性格鲜明吧,达古往往能获得孩子的喜爱。 但就在同时,拉比也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视线,柯蕾特就像拿枪指着自己一样,严厉地伸出手指。 “可是,那个人不行。我讨厌那个戴眼罩的人!” 少女放出的一言相当具有威力。 “耶——?这么说太过分了吧,柯蕾特!刚才都是我不对!等到了镇上,你想买什么我都买给你,原谅我吧!” 不论拉比如何恳切拜托,柯蕾特依然余怒未消地偏着头。拉比不得已,只好合掌并畏畏缩缩地凑近对方的脸。 “可以原谅我吗?” “不要!” “耶——?!” 拉比发出绝望的哀嚎声。 **************************************** 好不容易来到镇上,天色已经相当昏暗了。各式店铺纷纷点亮灯火,迎接热闹的来客,似乎在宣告夜晚还十分漫长。 “哪,柯蕾特,你开心一点嘛!” 虽然千拜托万拜托才获得她一同前去购物的许可,但即便将监视宅邸的任务交给书人,柯蕾特依然不让拉比接近半步。在无计可施之下,一直走到镇上,拉比还是只能落在柯蕾特与达古后面踱步着。 “喂,戴眼罩的。” “我叫拉比!” 柯蕾特一点也不害怕拉比的大声回话,她以气势足以压倒对方的率直目光望向他。 “你为什么右眼要戴眼罩?受伤吗?” 一瞬间,三人的气氛突然紧绷起来。 拉比察觉出达古的视线后,勉强装出笑脸回答。 “啊啊……这个啊?不,这个——不是受伤。” 或许柯蕾特也敏锐地感受到气氛不太对劲,于是便慌忙说道: “是喔,那就好。” “你在担心我吗?柯蕾特真是温柔的好孩子呢——” 柯蕾特迅速闪开拉比想伸过来摸摸头的手,并把钱递给拉比。 “没时间了,大家分头买东西吧!戴眼罩的负责买面包可以吗?达古就负责买肉吧?” “就说了,我的名字是——” “快,快点去买东西呀!” “好好好。” 拉比一边苦笑,一边动身前往面包店。 当自己独自一人时,拉比忍不住轻轻触碰眼罩。 关于眼罩的问题,已经很久没人向自己提过了。 尽管初次碰面的对象,几乎都会很稀罕地对自己的眼罩打量,但却没几个人敢开口询问。大概只有小孩子才会如此率直吧。 每个人应该都对自己的右眼存有诸多揣测,可是,应该没有人能猜到,自己的右眼会决定了继承书人之事。 这是只有书人才知道的事实,没有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其他人—— 拉比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何,自己觉得秋风似乎比刚才更加寒冷刺骨了。 ******************************** “……谢谢你们帮我拿东西。” 等购物结束回到宅邸门口,柯蕾特才怯生生地向两人道谢。 达古露出彷佛能完全包容对方的温柔笑脸,将酒瓶递给柯蕾特。 “杰洛姆先生有对你很好吗?” “咦?” 柯蕾特的表情很讶异。 “我只是有点在意……你看,一个人买东西是如此辛苦。” 达古对柯蕾特投以怜悯的眼神。 “我很感谢我们家老爷。虽然我父亲只是老爷雇用的缝制工人,但如果没有老爷提供的治疗费与帮忙还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柯蕾特回答完后,达古才表现出放下心来的笑容。 “他还真是个慈祥的人啊。” “夫人也是很好的人呢。虽然我无法上学,但依然教导我读书跟算数。老爷跟夫人的感情很融洽,所以,老爷现在才会整天关在家里……” 说到这,柯蕾特露出一脸哀痛的神情。对这位少女而言,夫人的突然过世与主人性格大变,应该都令她相当难以承受吧。 “你有听说杰洛姆先生半夜会出门吗?” 柯蕾特不敢正视达古。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模样显得很困惑。 “……我有听见老爷从房里出来的声音。” “你知道他上哪去吗?” “不知道。每次我听见声音前去查看时,都不见老爷的踪影。” “原来如此……” 达古回头瞥了拉比一眼,拉比见状也轻轻点头回应。 看来谣言并不是假的,杰洛姆半夜真的会出来游荡。 “……关于老爷会去的场所,我倒是有个猜想……” 柯蕾特下定决心后表明道。 “哪里呢?” “夫人去世后,有个流浪占卜师前来拜访伤心欲绝的老爷。虽然那人被沙奇少爷赶走了……不过或许老爷真的去找那个“拂晓女神像”,并在那里拚命祈祷,因为据说那样能让死者复活——” “原来如此。” 杰洛姆如果都是趁晚上出去,可能已化身为恶魔并到处袭击人吧。 “我该回去了。” 柯蕾特瞥了宅邸一眼。 “抱歉耽误你的时间。能跟你聊天我很高兴。那,明天见啰!” “那……晚安了。” 柯蕾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还是选择闭口走回屋内。 拉比揪起一直目送对方离开的达古头发。 “你跟她感情不错嘛。” 达古有点心虚地看着拉比。 “……对方的心防应该有稍微解除了吧。” “果然还是小孩子跟小孩子比较容易建立友谊~” “谁是小孩子啊!” 达古用力拂开拉比的手,走向伫立在大门附近的书人。 “辛苦你了。刚才有不少客人来访,但除了一人以外都被沙奇赏了个闭门羹。唯一进入宅邸的,是个看来像工人的男子。包括杰洛姆在内,没有半个人离开房子。” “原来如此,真是辛苦您了,书人。刚才我们向柯蕾特打听的结果,杰洛姆似乎到了晚上就会前往“拂晓女神像”的所在地。” “是吗……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监视吧!” “好的。” 达古又朝宅邸望了一眼。 “你很在意柯蕾特?” 拉比出声问道,这似乎让达古吓了一大跳。 “嗯,是啊。她才十岁而已,就要背负父亲的欠债出来工作……尽管样子看起来很坚强,但毕竟是个离开双亲来到陌生城镇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寂寞呢……” 达古难过地低下头,大概是只要想起柯蕾特就会让他感到心痛吧。 “……你这小子,是不是在盘算想替柯蕾特做点什么事啊?” 达古的眼睛瞬间一亮,他望向拉比。 “果然被我猜对了。” 这很像达古的作风。他明显地过于在意柯蕾特,已经超出任务所需的范围了。 达古“呼”地叹了一口气。然而,他的目光中依然充满决心。 “可是,我无法放着她不管。” 本来一直沉默聆听的书人也抬起头看着达古。 “你的心情我不是无法理解。但如果过度涉入因为工作认识的人,恐怕会牵连到自己。毕竟我们不是全能的神。” 书人的忠告让达古垂下头。 “我明白。不过要让她工作,至少也等她长大一点再说吧?真希望她能念到小学毕业。她看起来是个头脑很好的孩子,而且法国不是制定了十二岁之前每个人都要上学的初等教育法吗?” “那只是一种制度而已。就算有构想,无法符合现状还是很难落实的。穷困家庭连每天三餐都没有着落了,怎么可能让孩子去上学?小孩也得为了赚钱而出外奔波啊!” “的确如此……我虽然理解这点,但只要想到那么小的女孩也得工作……” “与男性相比,女性的工作量较少、工资也低,只要有工作可混口饭吃,对柯蕾特来说或许就是件好事了。” 这时,拉比碰地轻轻敲了达古的肩膀一下。 “哎呀,别尽说些大道理啦,熊猫,能跟柯蕾特认识也算一种缘分。任务结束后,达古如果想稍微帮助别人一下,教团也不会啰唆什么吧?” 达古这才终于表情放松地扬起脸。 书人对达古静静地点头后,接着又转向拉比。 “你说谁是熊猫啊!” “咕呀啊!” 以手腕使劲发出的一个巴掌正中拉比脸颊。 被书人击飞的拉比,一个重心不稳地抱住了身旁的达古。 “啊!” 被个子比自己大一号的拉比撞上,达古的脚步也跟着踉呛起来——这时,一个白色物体从达古身上落至脚边。 “达古,抱歉!……咦?这是啥?” 拉比把达古遗落的东西拾起,原来是一条缀有蕾丝的纯白缎带。 “……呃,她不是说明天生日吗?” “啊啊——你趁刚才购物时偷偷买了礼物?真看不出来啊——这小子!” 拉比用手肘顶了顶达古,这使他满脸通红。 “我以前没送过女孩子礼物,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 “嗯,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拉比说完后,达古又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 三人在宅邸前交头接耳的姿态,都毫无保留地被两个待在二楼窗口的人影偷偷看在眼里。 其中一人是沙奇,另外一人则是体格健壮、散发着狰狞气息的男子。一顶四处脱线的毛帽,似乎深怕自己的脸孔示人,还深深压低在男子的眼睛上。 与披着绢质居家长袍的沙奇刚好成对比,男子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衣服,以及麻布长裤,看起来就是一副穷酸样。 “就是那三个人。” 沙奇对身旁的男子咬耳朵。 男子边抚摸脸上的胡渣,边透过窗户盯着拉比一行人。 “啊啊,那些家伙啊,我昨天在小酒馆也有看到。因为穿着款式罕见的黑外套所以很显眼。矮老头就算了,那个红发跟黑发男子还很年轻,应该不太好处理吧。” 男子露出卑劣的笑容,沙奇见状咋舌道: “我明白了,三人合计两百法郎怎么样?” 男子缓缓地摇头。他的眼神就像发现一只大肥羊的野狼。 “对付那种体力很好的家伙……我看看,至少得雇五、六个人吧,两百法郎根本不够,得出五百法郎。” “好吧。” 看见沙奇如此爽快答应后,男子笑得更开怀了。这些劳动工人一天拚死也只能赚四法郎的工资,所以报酬给一百法郎也就很够了,他只是随口开个价码,没想到对方竟轻易同意。 向基本讨价还价方式跟价码都不清楚的笨蛋敲诈,无论想骗多少似乎都显得轻而易举。 “所以,你必须把那三人都杀掉。” “咦?” 男子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不是只要修理他们一顿,再把他们赶出镇外就……” “我改变主意了。烦人的家伙最好从世上抹除,否则,他们或许还会不知好歹地继续在这栋房子附近探头探脑。” 从沙奇平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对杀人这件事应有的犹豫与胆怯。 他的口吻就像把挡在路旁的石头排除一样轻松,就连看过不少大风大浪的这名男子都感到胆寒。 “可是……就算在自家附近张望而感到厌烦,也还用不着杀人吧?” “你办不到吗?” “不、不,没这回事!当然可以。” 沙奇默默地点头。 ——如果我拒绝的话——沙奇会雇用其他人吧。而且,还会为了封口连我一起干掉。 对方一点也不会迟疑,就像杀死一只虫子般不痛不痒。 男子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性。 沙奇将一叠钞票递给男子。男子吞了一口唾沫,接过报酬。 窗外的夜空愈来愈幽暗、深沉了。 夜半时分,皎洁如银盘般的满月在藏青色的天空熠熠生辉。刚才还停留在屋内的客人也离去了,宅邸中寂静无声,只听得见猫头鹰的鸣叫声回荡于四周。 寒冷的夜风,毫不留情地朝着躲在豪宅对面树丛中的三人吹去。 “啊!” 达古轻轻叫了一声,同时拉比也感觉到了。 有个人影现身在德拉瑟家金碧辉煌的大门另一头。即便越过门格子也能清楚窥见那是 个高大而壮硕的男性。从昏暗的背景虽然有些难以判别,但对方应该是披了件暗褐色的礼服大衣。 在月光照耀下,那张蓄着胡须的脸庞,就跟暖炉上的肖像画一模一样。 “是杰洛姆本人啊。” 达古悄悄说道。 杰洛姆以其巨大身躯难以想像的敏捷动作抓住门格子,一跃便轻松跳过两公尺高的大门。 他安静无声地降落在地面上。 向四周东张西望了两、三遍之后,杰洛姆朝着与镇上相反的方向——森林前进。 他踏着宛若醉汉般蹒跚的脚步,三人也偷偷跟在他身后。 在街灯提供的光线底下,挂在杰洛姆胸口的钻石发出闪闪动人的光辉。 “那就是传说中的钻石吗……跟肖像画一模一样,好大啊。” “在黑夜中也很显眼,正好当我们追踪的记号。” 达古也感叹道。 “可是,他这样大剌剌地戴出门,不怕遇到宵小强盗吗——” 达古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 杰洛姆通过前方的道路后,从树荫中瞬间飞出三名男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三名男子的帽檐都压得很低,脸孔下半部则以布包住。陈旧的上衣、麻布长裤,脚上蹬着木屐。尽管打扮看起来寒酸,但一个个都有结实的胸膛与强健的体魄。 而且,他们还各自手持小刀或棍棒等武器。 “你们想做啥?” 对方不理会拉比的质问,一言不发地举起武器。 ——强盗吗?不,如果是强盗应该会袭击杰洛姆才对。 这些家伙看准是我们才冲了出来,摆明是躲在这里埋伏。 “这些家伙该不会是恶魔吧?” 拉比瞥了书人一眼。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 “达古,这里交给我们,你继续追踪杰洛姆!” 达古点点头,朝着森林深处奔去。没想到为了阻止他前进,树丛中竟然又冒出好几名男子。 ——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拉比将槌子伸长,用力往地面一蹬。 高高飞舞在空中的拉比,降落在男子们与达古所在位置的中间。他这种超乎常人的动作,让那些来袭的敌人都看傻了眼。 “滚开!” 仅仅挥舞了一槌,来袭的男子们就像保龄球瓶般被轰飞了。 “快追上去!” 拉比瞟了一眼达古跑向森林的背影,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眼前没有时问让自己多加思索了,尚未被击倒的男子们又冲了过来。 ——先把这些家伙解决掉再说! 拉比将脑中那黑色漩涡般的不祥之雾暂时抛除,将槌子回旋一圈后重新举好。 ***************************************** 很幸运地,达古随即赶上了杰洛姆的脚步。 他边调匀呼吸,边朝自己背后望了一眼。并没有任何追兵的声音或迹象。 ——来袭的男子至少有六个,应该没问题吧。 达古心中的不安马上就消失了。 身为驱魔师的拉比以及书人,根本不可能对那些家伙屈居下风。 自己只要完成分内的任务就行了。 达古对自己如此解释,以便让思绪恢复冷静。 杰洛姆依旧摇摇晃晃、专心一致地朝前方走去。不知不觉道路两旁的人家灯火愈来愈稀疏,最后只剩下如黑色波涛般的大片森林。 镇上设置的街灯也至此中断,只能凭藉夜空中皓然的满月光辉指引路途。四周看不到其他半个人影,耳中只听见虫儿的鸣叫及两人的脚步声。 杰洛姆毫不犹豫地走入那片黑漆漆的森林。 达古抬头仰望茂密而黝黑的树木。一阵风吹来,树木就像在引诱自己进去般纷纷挥舞枝丫。眼前这幅光景让达古的胸口掀起悸动。他感到害怕,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但杰洛姆的身影却依旧缓缓没入树林当中。 ——我非跟上去不可。 达古下定决心,向前迈出一步。 夜半时分的森林已然陷入沉睡。只有偶尔出现的蝙蝠会啪哒啪哒拍动翅膀飞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生物能妨碍森林的安眠。 达古闭上眼睛,将意识集中在鼓膜。过去历经过许多次艰辛任务的他,很清楚只要关闭某些感官的机能,就能让另一种感官的敏锐程度发挥出最大效果。 他竖耳倾听,踏在草地上的微弱足音传入耳中。 “是那个方向……” 达古悄悄跟上前去。 追了一阵子后树林便消失了,接着他穿过一片取而代之的低矮灌木丛,然后,一个像广场的地方便映入眼帘。 空旷的此地,没有任何植物挡住月光,所有景像都清楚地呈现在视野中。霎时,达古看见好几个人影,他赶忙紧急煞车、停住脚步。 但再仔细一瞧,那并不是人,只是人型的雕像而已。默默伫立在原地的雕像脚边长满了杂草,角落则放了几个石制、外观类似长凳的玩意。 这应该是一座荒废的庭园吧。 达古小心翼翼地步入庭园中。接近雕像后,可以发现上头满是青苔,刺鼻的青草气味瞬间涌入鼻腔。 这附近应该有蝙蝠的巢穴吧,因为许多蝙蝠正在庭园四处振翅飞行。 继续迈步向前的达古,突然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附近的雕像后方。 原来,杰洛姆就站在废弃庭园最深处的雕像前面。那座外型看似女性的雕像同样长满了青苔。 ——难道,那就是所谓的女神像? 这时,他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沙沙声。 达古猛力向后一转,却不禁瞪大了眼睛。 站在他眼前的人是柯蕾特。 “柯蕾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达古激烈的反应使柯蕾特露出胆怯的表情。 她像只被追赶的小猫一样,缓缓地向后退。 达古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剧烈跳动着。 ——为什么柯蕾特会出现在女神像这里?而且还是大半夜。难道、难道说! 柯蕾特终于开口了。 “达古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是跟踪杰洛姆先生来的。” “跟踪老爷?” “你的声音太大了!” 达古慌忙用手捣住柯蕾特的嘴。虽然他的动作并不粗暴,但柯蕾特眼中却明显露出惧色,肩膀还用力抖了一下。 “请不要打我!” “咦?” 达古很惊讶地看着柯蕾特。 柯蕾特蹲下身子,纤细的手腕环抱自己,幼小的身躯剧烈颤抖着。 “打你?怎么可能……如果我刚才吓着你,那我要说声抱歉,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使用暴力的——” 达古说到一半,却突然发现柯蕾特的手腕上有道类似疤痕的东西。 “这是……” 从对方如此惧怕的反应来判断——一种达古不愿面对的事态浮现于脑海。他单膝跪地,静静注视着柯蕾特的脸庞。 “柯蕾特,到底是谁打你的?” 她浑身发抖,无法言语。 “是杰洛姆吗?” 柯蕾特摇摇头。 “难道是——沙奇!” 豆大的泪珠从柯蕾特眼中滑落。 ——那家伙,原本就觉得他有所隐瞒,没想到私底下竟有如此凶暴的一面。 但回头仔细想想,沙奇那种容易激动的性格已 是很充分的证据了。 “沙奇他为什么要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杰洛姆先生知道吗?” “从夫人去世以后,沙奇少爷就经常发脾气,而且只要一动怒就很难收拾。沙奇少爷因为很黏母亲,所以受到相当大的打击,我们这些佣人就变成他出气的对象了——” ——所以说在一个月前,她就得经常接受暴力相向啰?她的衣服底下一定还有很多疤痕吧。 达古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中。 ——为什么神要给予我们如此残酷的考验呢—— ——神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他又到底在想什么呢? 达古很快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抛诸脑后。 关于神存不存在的问题,我这种平凡人再怎么思考也是无济于事。 “我第一次被打的时候,拚命从宅邸跑了出来——偶然才知道这个场所。” “原来如此……” 对柯蕾特来说,连宅邸都没有容身之处时,这里就是暂时的避风港了。由于她恰好出现在女神像附近,先前达古才会对她起疑心。 望着对方恳切的神情,达古用力点头道: “一定!等这次事件结束后,我会找杰洛姆先生商量。关于借款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以后不用在那里工作了。” 达古抱住紧贴着自己胸膛的少女,双手在她不停颤抖的背部温柔地、一次又一次地安抚着。 但就在同时,达古耳中又听见“沙沙”拨开灌木丛的脚步声。 他望向数公尺的前方,差点就要惊呼出声,幸好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出现在那里的人竟是沙奇。 ——他为何会? 站在女神像前面的杰洛姆缓缓转过头。 “怎么了,沙奇。你为什么要约父亲到这里来?” “在屋子里不方便讲话,或许隔墙有耳。” 沙奇的语调高亢,样子似乎很兴奋,连他那急促的呼吸声都传人了达古的耳中。 在月色照耀底下,沙奇脸上浮现出卑劣的笑容。 “为什么沙奇少爷要找老爷——” “嘘。” 达古慌忙坞住柯蕾特的嘴。 “父亲……你今晚也要出门杀人吗?” “咦?!” 沙奇这番话让达古忍不住叫了一声。这回反而轮到柯蕾特用她的小手捂住达古的嘴了。 幸好,德拉瑟父子专心于彼此的交谈中,完全没有察觉出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你在说什么?” 杰洛姆一点动摇的反应都没有,仅淡淡地回问道。 沙奇慢慢舔了几下嘴唇说。 “我已经看见了,你每天晚上出门我都跟在后头——看你杀人。应该有数十人,不,搞不好已经有上百人死在你手里了吧?你把尸体埋在森林深处的雕像旁边,要不要挖出来看看啊?” 沙奇自信满满地说道,看样子他不像在说谎。 ——所以那些失踪人口都是杰洛姆杀的?那么,杰洛姆就是恶魔罗? “怎么可能……那么温柔的老爷会是杀人鬼。为什么呢?” 柯蕾特以颤抖的语气喃喃道着。 沙奇则得意洋洋地继续发表高论: “就算你是地方上的贤达好了,这种事一旦东窗事发,一切都会完蛋吧?我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因为连续杀人而处死刑。所以,你从今天起就隐居起来,如何?” 杰洛姆沉默不语。 “你可以搬到奥尔良的别墅悠闲度过余生,其他财产则全部转让给我。这个点子不错吧?当然,那串钻石首饰也是我的。” 沙奇朝父亲伸出手。 “沙奇。” 原本一直无言的杰洛姆终于开了口。 “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沙奇的五官扭曲,脸色非常不悦。 在月色底下,杰洛姆的嘴巴就像新月般朝左右裂开。 父亲那邪恶的笑容让沙奇的表情僵住了。从杰洛姆身上所散发出的杀气,让躲在附近偷窥的达古都感到毛骨悚然。 “把你也杀掉就好了。” “唔唔!” 已经预测到事态发展的达古,抢先一步按住柯蕾特的嘴。 “你……你在说什么,父亲?” 沙奇大概没料到父亲连亲生儿子都打算杀掉吧,原本挂在他脸上的倔强假面具崩溃了,只剩下胆小如鼠的真面目而已。 即便是迟钝的沙奇也感受到生命有危险,他缓缓地向后退缩。 杰洛姆的动作突然停止了。他的白眼球从眼眶中喷了出来。 他的身体彷佛被异物侵蚀般,开始剧烈发抖。达古忍不住抱紧柯蕾特。柯蕾特虽然也贴紧在达古身上,但依然目不转睛地勇敢看着杰洛姆的变化。 人类变成了非人类,这是多么令人惊悚的一瞬间。 下一秒钟,杰洛姆的肉体似乎已无法承受压力,许多根像尖锐岩石般的突起物从他体内窜 柯蕾特屏住了呼吸。 刺耳的机械噪音打破了森林的宁静——杰洛姆的外皮剥开了,恶魔的真正外貌出现在眼前。 “是等级2的恶魔!” 达古忍不住大叫道。 如果要以一句话来形容,眼前的物体就像以玻璃打造的豪猪。它的四只脚稳稳踏在地上,全身被随时都可飞出攻击的半透明锐利角柱体所覆盖。 在月光照射下,恶魔发出白银色光芒的躯体简直就像一颗巨大的水晶原石。只不过,它所散发的气氛并非美丽诱人,而是一种战栗的恐怖。 “老、老爷竟然……” 柯蕾特再度以颤抖的声音喃喃道。 达古紧紧盯着舍弃人类外皮的恶魔真面目。 如此凶恶的姿态,无论何时目睹都会令人心生畏惧。这是一种以人类和悲剧为牺牲品,所制造出的恐怖恶性兵器—— 尽管被眼前恶魔的气势所震慑,达古依然没有疏忽耳中听见的轻微“沙沙”声。 他将目光转向传出声响的方向,一名男子正步履蹒跚地走入废弃庭园。 那名男子的壮硕身躯包裹在粗制滥造的服装底下,达古记得他。那就是先前冒出来挡路的其中一人,男子的额头尚流着血。 “沙奇,那家伙太强了!” 边跑边喊叫的男子看见庭园中的恶魔,惊愕地陡然停下脚步。 因男子喊叫声而起了反应的恶魔,将身躯蜷成一团,从体内突出的半透明角柱同时发出诡异的光芒。 当男子感受到危险正想转身跑开的瞬间,恶魔身上的半透明角柱已像子弹一般射出了。 “唔喔!” 男子的口中喷血。有成年人手腕那么粗的尖锐角柱,很准确地贯穿了男子的胸膛。 男子就这样连着角柱倒在地上。 “呜哇啊啊啊!” 沙奇见状发出一声惨叫,手忙脚乱地躲在附近的雕像背后。 恶魔左右环顾庭园一圈,接着,它就像玩捉迷藏一样,拖着沉重的步伐,依序检查雕像与雕像间的空隙。 柯蕾特紧紧揪住达古的胸口。 “不要担心,拉比很快就会来了。” “拉比?” 柯蕾特讶异地问。 “是啊,拉比是与恶魔战斗的驱魔师,他的实力很强喔!” 达古脑海中浮现拉比挥舞槌子、打倒恶魔的华丽姿态。 “可是我——没办法信任那个人。” 柯蕾特吐槽道。 “那家伙虽然总是嘻皮笑 黑教团同欢派对 窗外,平静无波的海洋就像青空一般无限向远方延伸。一名笑容爽朗,表情与如此晴朗天气十分相称的高佻男子,正步行于走廊上。 他是科穆伊·李,现年廿九岁。担负黑教团中的重要职务——室长。不用说,他个人除了拥有相当的实力与才华外,制造麻烦的本领也远远超乎一般人。 教团团员们有时会对他尊敬得五体投地,有时又非常想狠狠用力殴打他几下以泄愤。他带给属下的感受就是如此复杂——尤其是对科学班的诸位成员而言。 “各位,早安啊!” 科穆伊打开门环顾室内,十几名科学班班员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但其中却没有半个人对身为上司的科穆伊回礼。 那是理所当然的,团员们一个个要不是趴在桌上,要不就是倒卧在地板上陷入沉睡,没有一个人例外。众人脸上皆显现出浓浓的倦色,用普通方式根本无法将他们吵醒。 “嗯,毕竟已经连续熬夜第五天了嘛……” 只有科穆伊一个人依然神清气爽。他小心翼翼地闪开地上的团员,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但就在这时,他的团服下摆被人扯住了。大吃一惊往地面望去的科穆伊,举起一只手向对方打招呼。 “嗨、嗨!瑞巴班长。” 趴倒在地板上的人是科学班班长瑞巴·温汉姆。他以惺忪的眼神望向科穆伊。瑞巴的眼眶泛黑、双颊凹陷,没刮乾净的胡渣到处乱长。看起来起码比他现在廿六岁的年纪老上十岁。任何人见到这个样子,心中都会兴起无限的同情吧。 “室长!你昨天上哪去了?” 瑞巴的语气中带着恨意,科穆伊听完后微微一笑。 “工作,去工作啊。我整天都关在司令室里。” “可是昨晚,有目击证人看见你跑进大澡堂里一个人喝酒耶。” 科穆伊的脸颊抖了一下。 “那、那应该是看错人吧~” “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伪装身分,听说你头上还戴了顶爆炸头假发。” 科穆伊为了躲避瑞巴纠缠不清的视线,拚命将脸别开。 “你到底在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瑞巴便气力用尽、再度倒地不起了。 科穆伊心想下次进来时,一定要小心避免吵醒这些人。 ——之后得更加谨慎才行……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反省的模样。 科穆伊转向自己的办公桌,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映入眼帘。正想加以无视的时候——科穆伊突然以惊人的气势贴紧桌面。 原来,他眼中出现了“利娜莉”三个字——没错,正是他心爱妹妹的名字。 科穆伊把资料顶端、那叠印有利娜莉名字的印刷物抓了起来。 “这是什么?” 貌似报纸的那份刊物,标题印着“教团报”三个字。 “原来啊……” 陈旧的记忆从他脑中苏醒。确实记得乔尼那伙人,曾为了促进教团内部情谊,打算每月制作一份类似公司内部刊物的教团报,上头记载当月所发生过的事件。科穆伊记得,当初自己认为只要不妨碍正常工作就行,所以便同意了。 看来,这就是第一期的报纸啰? 利娜莉的名字出现在“特稿!本月团员介绍”的专栏中。这个专栏的目的似乎是每期挑出一名团员加以介绍。 ——话说回来,之前就听利娜莉说自己接受了访问。原来教团报第一期就选上了利娜莉啊。嗯,毕竟利娜莉是教团的偶像嘛,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科穆伊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并将其他专栏标题快速浏览一遍。 “情况严重!过度劳累的团员人数暴增。病床每天客满,医疗班提出建议”、“亚洲分部的上海派对报导”—— 被标题所吸引,正读得津津有味的科穆伊突然脸色大变。 “这、这究竟是——!” 他的这声惊呼,不知该说幸或不幸,竟然完全吵不醒已经被击沉的众科学班成员。 科穆伊用力将教团报在手中揉成一团。 “……绝对不能对这件事坐视不管啊!” 他脸上浮现出心意已决的神秘表情,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 一位白发少年正在教团宽阔的走廊上闲晃。 这名因淡色头发与眼睛而显得存在感不太确实的少年名叫亚连·沃克,今年刚好迈入弱冠之龄——十五岁,是隶属于数团的驱魔师。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年纪不相吻合的深沉忧郁。 “喂,亚连,你看过这张通知没有?” 对亚连开口询问的,是一位戴着眼罩的红发青年。青年的表情刚好与亚连成对比,看起来十分爽朗。他那修长的身躯与灵活的动作,在在都展现出一种吸引他人目光的华丽感。 没被眼罩遮住的左眼闪闪发光,拉比——也就是那位红发青年,对亚连问完后,亚连摇摇头说道: “你说什么通知啊?” “今天傍晚,科穆伊好像要举办‘团员同欢派对’啊!” “原来……” “怎么啦?亚连,你看起来很忧郁喔!” 就在此时,话题主角科穆伊刚好经过。他与亚连四目交会后随即绽放笑容,并朝两人走了过来。 “啊,是亚连啊。我想你应该也会参加那个派对吧?” “举办派对要做什么呢?” “你想想,包括你这位新人驱魔师在内,最近不是有许多人新入团吗?趁这个机会,我想让平常很少有时间碰面的团员共聚一堂、增进感情。此外,最近大家工作都很辛苦,办个派对也可以慰劳大家一下。我计划要在派对中进行小游戏,获胜的人可以得到丰富奖品,你也要好好加油喔!” 情绪非常高昂的科穆伊抱着一叠通知单,得意洋洋地离去了。 “科穆伊室长的兴致还真高啊。” 目送对方轻快离去的步伐,亚连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清楚他这么突然想做什么,不过应该很有趣吧。” “丰富奖品到底是什么呢?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是现金。” 亚连的表情十分严肃。 “你也太直接了吧!你想买什么东西吗?” “……克劳斯师父好像还有其他欠款,而且我还是他的保证人哩。” 亚连空虚的眼神,不知飘向了何方。 克劳斯师父是指引亚连未来方向的恩人。但他却有一个会将所有与金钱相关的麻烦事推给弟子处理的缺点。 “算了,也没关系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亚连自暴自弃地喃喃道着。 “没想到,你也过得很辛苦啊……” 拉比为了安慰他而拍拍他的肩膀。 “是啊,有奖品也好,至少可以拿去卖钱吧。” 亚连脸上浮现出深藏不露的笑容。 “喂、喂!你变成‘暗黑亚连’了耶!” “呼呼……你想知道我师父总共欠了多少钱吗?” “呜哇——亚连崩溃了!你还是先转换一下心情吧!走,我们去参加同欢派对吧!” 拉比不由分说地拖着对方前进,亚连脸上还保持着那副“呼呼呼”的空虚笑容。 步入位于竞技场的派对会场后,亚连与拉比不禁异口同声发出惊呼。 “唔哇……” 竞技场的天花板高度完全无法目测,地板面积也同样宽阔得看不见边际。人数 难以计算的团员在会场中摩肩擦踵,掀起一股热闹滚滚的气氛。 “人还真多啊。” “果然很壮观。啊,老头也来了。” 拉比迅速发现师父书人的身影。即便这位身高只有一百四十公分的老人很容易被埋没在人群中,但书人所发出的独特存在感又让人无法加以忽视。他那看起来近似妖怪的外貌,替自己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啊,是米兰达小姐!” 亚连喊出声后,一位样子畏畏缩缩的高佻女性摇曳着一头黑发朝两人行注目礼。她是同样身为驱魔师的米兰达·罗德。 那副全身黑衣加上驼背的畏缩姿态,简直就像一名性格软弱的魔女。 “太好了……刚才还觉得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这里的人还真多啊,我也几乎都不认识呢!” 亚连环顾挤满了团员的派对会场。 “啊,小洛也在耶!” 拉比开心地叫道。 个子高人一等的亚历斯特·柯洛利,站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他穿着平日那套黑衣,似乎对派对感到很新奇,兴奋地不停东张西望。 乍看之下模样吓人的他,其实也有如孩子般纯真的一面,所以还满可爱的。 突然,亚连的肩膀被某个东西撞上,差一点就要摔倒。 “啊,抱歉——” 亚连转过头,却看见一脸不爽的神田优站在那。 尖锐的目光,朝上吊的大黑眼,长发永远在脑后绑成一束,而腰际则别着那把刀——六幻。神田老是将团服的外套脱下,造型尽管非常简单,但他端正的五宫却从未露出笑容,给人 “别站着挡路,豆芽菜。” 吐出这两句话后,神田便转身离开了。 ——神田依然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啊,明明就是他撞上我的。 亚连很想用力扯一扯神田绑在脑后的那束黑发。看来他跟神田还是很难相处在一块。 神田摇摇晃晃地穿越人群走了。亚连察觉出他的脚步就像喝醉酒的人一样、无法保持平衡。 “咦?那不是神田吗?那家伙竟然会参加这种活动啊?” 亚连听见附近有人在低声讨论这件事,忍不住偷瞄了一下。两名应该是探索部队的团员正交头接耳。 “他刚才好像被科穆伊室长灌下不知是酒还是药的玩意儿。” “……原来如此。” 亚连与那两名团员不约而同望着神田的背影。 跌跌撞撞的神田,砰地一声迎头撞上墙壁。 ——算了,这样也好。 亚连将目光从神田的背影栘开。 “嗨,亚连。” “瑞巴班长。” 科学班班长瑞巴穿越人群走了过来,向亚连打招呼。 “真是热闹啊,数团经常举办这种大规模的派对吗?” “哪有,这只是科穆伊室长突发奇想。那家伙昨晚好像熬夜企划这件事,还叫我们不要插手呢!” “对了,他说这个派对也有慰勉团员辛劳的用意。教团报上好像提到了团员过度疲劳的问题,身为领导者的他大概也仔细思考过了吧。” “……为了慰勉团员所以开同欢派对——那家伙会为了这么简单的事大费周章吗?” “咦?” “希望一切都是我多虑啦……” 瑞巴用手抵着下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见亚连也露出担忧的神情后,他不由得苦笑道。 “抱歉,我好像说了奇怪的话。” “就是啊。既然是难得的派对,就好好乐一下嘛!” 经拉比这么一提,瑞巴也点头同意。 “有道理。那么,待会儿见了。” 瑞巴轻轻举起手,然后就回到科学班众团员中了。 这时,灯光突然打在会场内部事先准备好的舞台上。 在聚光灯中央,站着一名手持麦克风的修长男子,以及另外一名身材苗条纤细的年轻女性。两人都是东方面孔、黑发,原来正是科穆伊与利娜莉兄妹。 科穆伊满脸笑意地环顾会场一圈。 “大家都到齐了吗~那么,‘团员同欢派对’此正式展开!主持人就由我——科穆伊负责,主持助理则是利娜莉。” 台下响起稀落而充满疑惑的掌声。 “那么首先,就让我们干一杯吧。为了赞许各位的功劳,干杯!” 团员们纷纷拿起桌上的玻璃杯。 “我想大家就直接展开小游戏比赛吧。获胜者可以得到丰富的奖品喔!” 聚光灯打向舞台正中央。 那里摆着一个大箱子,连高个子的科穆伊要塞进去都没问题。 会场立刻欢声雷动。 “那是什么啊?” “好大一箱!” “真想知道里面的奖品是什么!” 科穆伊笑得更开怀了。 “科穆伊室长的情绪好像很high耶……” “是啊,真令人在意。” 与科穆伊接触最频繁的科学班团员间掀起了一股不安,眼前的科穆伊亢奋得简直就快要跳起舞来了。 “我来说明游戏内容。第一场是所有人都可以参加的淘汰赛,首先要比赛的项目是‘大胃王对决’!各位,请挑选自己喜欢的位置就座吧!” 团员们纷纷遵从科穆伊的指示,分别坐在成排的桌子边。 亚连跟拉比挑中了位于中央的桌子。 “大胃王比赛啊~这太轻松了。” “就是说啊。” 亚连同意拉比的看法。 对于拥有寄生型innoce人十倍的分量根本不成问题。 “大胃王比赛?为何我非得参加这种低级的游戏不可啊!” 一个听起来很熟悉的高分贝说话声,让亚连不禁转过头。 原来,亚洲分部的分部长——莫·张,就坐在他们后面的桌子。周围的视线都一齐向他集中。 莫·张乍看下像是位直爽、纤细的知识青年,事实上他的出身也很高贵。只不过依然脱离不了少爷脾气的他,即便受到团员所尊敬,但也经常沦为被众人恶整的对象。 “咦——莫分部长也来了?” “那家伙真冲动啊,竟然来参加这种活动。” “搞不好他私底下很怕寂寞呢!” 团员们纷纷窃窃私语。 莫分部长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对舞台上的科穆伊投以锐利的眼神。 “我要求改变游戏内容!” 面对莫直直针对自己的手指,科穆伊一派轻松地别开视线。他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环顾整个会场。 “所有人都就座了吗?只要在限制的三十分钟内吃完所有东西,就可以闯进第二回合的比赛了。” “竟敢无视于我!科穆伊,你没听见我的发言吗!” 亚洲分部的团员把气冲冲的莫分部长压回座位上。 “虽然可以自由弃权,但退出者必须遭受惩罚,所以还是要加油!此外,动作停止超过一分钟也算弃权。这场比赛要感谢全体厨房人员的协助!” “大家要尽量吃唷!” 以杰利为首的厨房班底,满脸笑容地端上盘子。盘子上头以银制的盖子罩住,所以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科穆伊伊伊伊,给我听着~!” 莫的随从翁正努力安抚主人。 “真是的,如果是本大爷举办的上海派对——” 莫那些喋喋不休的怨言,很快便被团员们的鼓噪声所淹没了。 因为端上来的盘子竟然有马车车轮那么大。而上头所罩的银制盖子,更是需要一个成年人的双手才得以环抱住。 “哇——到底是什么料理啊,真令人期待!” 拉比的眼珠闪闪发亮,紧紧盯着端上来的盘子。 “无聊,为何我要做这种事。” 他隔壁的神田则愣愣地抱怨着。神田的脸颊染上了淡粉红色、眼神游栘不定。看来他喝下去的东西里真的加了酒或类似的玩意儿。 “阿优,比赛还没开始就找藉口,实在很难看耶!” “我才不可能输,嗝。” 神田一边打嗝,一边越过拉比瞟了亚连一眼。 “尤其不可能输给那棵豆芽菜!” 亚连完全不闪躲,直挺挺接下了神田那带有挑战意味的目光。 “我也不会认输的。尤其是那种已经一把年纪,还像小朋友一样偏食的任性家伙。” “什么!” 神田几乎要抽出六幻了,拉比为了安抚他轻敲他的肩膀。 “喔——好可怕好可怕喔。算了,冷静点吧~你们想一决胜负,等下吃东西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经过拉比的劝解,亚连与神田的视线才终于分开。 至于坐在亚连对面的米兰达,则是一副紧张兮兮、惶恐不安的模样。 “大胃王比赛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呢……” 以前她就很少被邀约到这种派对。而每次请她参加的派对,也通常是以悲惨的结局作收。 ——真期待呀……但虽然如此,我可不能像以前一样,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搞砸了这场派对,我得小心一点才行。 大概是因为紧张吧,米兰达紧握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至于邻桌上,科学班的成员们则面面相觑。 “弃权要惩罚?……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是科穆伊室长搞的企划……天晓得会遇到什么鸟事,看来拚死也得吃完了!” 科学班的团员纷纷用力点头。 科穆伊并不知道自己被属下如此形容,他依旧抓着麦克风。 “那么大家听好了!这道料理是‘俄罗斯泡芙’!各位,请把盖子掀开!比赛开始!” 随着科穆伊一声令下,众团员一一掀开银制的盖子。 盘中装着堆积如山的泡芙。泡芙约莫拳头大小,一盘装了大概有五十粒。 “这、这是啥啊!” 会场内冒出此起彼落的惨叫与惊呼声,团员们一片哗然。 这其中,只有亚连与拉比最为镇定,他们气定神闲地盯着眼前的泡芙。 “既然叫俄罗斯泡芙,这到底哪里有俄罗斯的风味啊?” “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泡芙嘛!” 亚连与拉比一边偏着头,一边将手伸向摆在最上头的泡芙。 科穆伊像是为了解决两人的疑惑而开始说明。 “所谓的俄罗斯泡芙,就是。俄罗斯轮盘的泡芙版。这里头大部分泡芙都包了普通的蛋奶冻与生奶油,但也有少部分包了稀奇的内馅喔!” (译注:一种自杀式玩命游戏。参与者在左轮手枪放入一颗子弹,之后将子弹盘旋转、关上,轮流把手枪对着自己的头按下扳机。) 团员问再度掀起一阵骚动。 “俄罗斯轮盘?这里面包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在不安的团员中,柯洛利倒是眼睛发亮地望着泡芙。这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食物。到底是何种滋味呢?柯洛利既紧张又期待地拿起一粒泡芙。 他胆怯地咬了一口,香甜的奶油滋味瞬问在舌尖上化开。 “真好吃!” 在双眼发出光芒的柯洛利身旁,一名坐在位子上的男性团员举起手。柯洛利吓了一跳,巨大的身体马上畏缩起来。 “呃——我因为有胃溃疡,所以没办法大吃大喝。” “所以说,你要弃权啰?” “是的。” 科穆伊微微一笑。 “那么,接受惩罚吧!” 科穆伊按下手边的按钮。 该名男子座位下方的地板突然掀开,他连人带椅摔了下去。 “哇啊啊啊——!” 惨叫声渐渐远去了。 面对这突发事件,众团员个个目瞪口呆。 柯洛利也愣愣看着地板上突然掀开的大洞。那个洞完全没有光线,似乎深不见底。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遥远的洞穴下方传来该男性团员的惨叫。 “哇啊啊——这是什么!呀啊啊啊啊!” 那是水面被啪哒啪哒激烈拍打的声音,接着是一种不知名的生物低鸣,最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总之,下场就是那样。各位,请努力比赛、避免弃权吧!” 科穆伊单手拿着麦克风对大家一笑。 “这、这是陷阱啊!” “底下到底有什么?又是奇怪的实验吗?” 科穆伊对会场内的骚动充耳不闻,他瞥了一眼时钟。 “现在,只剩下廿八分钟罗~” 团员们这才开始拚命吃起泡芙。 “啊啊——这根本吃不完嘛!” 一位团员大喊着。大概是抓狂了,他奋力冲向会场门口。 科穆伊迅速按下另一个开关,厚重的铁卷门便发出无情的声响往下降。 “游戏结束之前,谁都不能从这个场地里逃跑喔!” 科穆伊的眼神是玩真的。 场内陷入一片死寂,团员们就像即将开赴战场的士兵一样,以视死如归的表情吃起泡芙。 ——这、这哪里像同欢派对了? 每个人胸中都抱着同一个疑问,但没有人敢直接把问题说出口。 这时,拉比突然发出开朗的声音,简直像是为了驱赶彻夜未流动的昏暗空气一样。 “大家吃东西的时候开心一点嘛!” 结果,众人都以死鱼般的绝望眼神回敬他。 “我说得对吧,熊猫老头!” 焦躁的拉比向对面的书人寻求支持。书人的眼睛四周涂着黑色眼线,看起来的确很像熊猫。但敢当面如此称呼他的,却只有徒弟拉比而已。 任何人都猜想书人会反击,便以畏惧的表情偷窥着。 结果,书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人偶,手上抓着刚咬了一口的泡芙,身体一动也不动。 “咦?怎么啦,老头?” 拉比刚问完,书人就像绳子被切断的傀儡一样向前倒卧在桌上。泡芙也从他无力再握住的手中滚了下来。 “怎、怎么了!” “里面有毒吗?” 团员们纷纷脸色大变地站起身。 如果是科穆伊的话,的确有可能干得出来!在场的众人皆如此认为。由此可知,科穆伊是多么不受属下信任。 “讨厌啦——我才不可能下毒呢!各位反应过度了~” 团员们皆以冷漠目光盯着苦笑的科穆伊。 拉比看着书人面前的泡芙,突然大声喊道: “啊……对了,是香蕉啦!” 亚连也看着滑落于书人手边的泡芙,摔成两半的泡芙里,真的塞了一片被切开的香蕉。 “香蕉怎么了吗?” 亚连问道,拉比点点头道。 “老头他不能吃香蕉啦!” “书人,弃权!” 地板咔锵一声掀开,书人落了下去。 看来这场比赛对失去意识的老人也毫不留情。 “哎——呀,老头那么快就弃权啦?明明是负责纪录历 史的书人,真没办法,还是得靠我努力撑到最后才行——” 拉比边说边大口啃下泡芙,但,脸色却突然变得铁青。 “呸喔!” 他发出奇妙的叫声,接着便砰咚倒在桌面上。团员们再度鼓噪起来。 “这次又是什么?” “这一定是下毒吧!” “就说了,我根本没下毒啊!!” 没人理会在舞台上大声辩解的科穆伊。 “你、你到底怎么了?拉比?” “啊呜呜呜……” 拉比边发抖边以手指向泡芙。 “里、里头有芥末……” “耶?” 确实那粒泡芙中包了绿色的奶油。 “芥末……我完全没辄啊。” 大概是被大量的芥末给呛着了,拉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什么——啊,原来是芥末。” “害我吓一大跳。” 团员们的反应都很冷漠。在这种大家皆面临生命危险的紧要关头,心理也变得自私起来。 拉比紧紧扣住亚连的肩膀。 “呜呜,亚连~我的泪流不止啊!真是一言难尽!” “喂,等等,不要拿我的衣服擦眼泪啊!” “噗——!” “呜哇——更不要用我的衣服擤鼻涕啊!” 亚连慌忙以双手将拉比推开,拉比的头部再度撞击桌面。 “你好狠啊,亚连……” “对、对不起。” 尽管对泪流满面的拉比很抱歉,但亚连依旧将自己那份泡芙凑近嘴边。 “!” “怎、怎么了,亚连!你在模仿‘※孟克的呐喊’吗?!” (译注:挪威表现主义画家爱德华·孟克一幅很有名的画,被认为是以存在主义表现人类苦闷的杰作。) “不是!” 亚连的表情扭曲,以手捣住自己的嘴。 “有、有酒的味道……” “耶?啊啊,里面放了好多蒸馏酒啊。” 即便在旁边,拉比也能闻到扑鼻而来的那股浓郁酒香,他不禁露出陶醉的表情。 但亚连却像吃到酸梅般嘟起了嘴。 “啊,原来亚连不敢喝酒啊!” “是的……我对酒有不好的回忆……” 那是以前自己饥饿难耐时,不小心偷吃了克劳斯师父的下酒点心。师父毫不留情地对自己严加惩罚——只要想起当时的事,亚连就会立刻心痛如绞、胃部涌起一股恶心感。 拉比偷偷望了四周几眼,然后便悄悄朝亚连咬耳朵: “这种有酒的泡芙对我完全不是问题耶!” 拉比对眼睛瞪得老大的亚连点头一不意。 “我负责引开其他人的注意,你趁机对调我们的盘子吧!” “我明白了!” ——总之先组成共同阵线,度过眼前的窘境再说吧! 亚连与拉比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拉比瞥了旁边一眼,坐在那里的人是神田优。他跟科穆伊一样,是个危险的家伙,也是全软团中最没有耐性的人。 “阿优,你知道泡芙要这样才好吃吗?” 拉比拿起桌上的酱汁瓶,用力洒在神田面前的泡芙上。 酱汁渗入泡芙的外皮,使泡芙慢慢变成了棕褐色。 桌子上的空气冻结了,所有人都停止动作,为了等一下会发生的危险事态预作准备。 神田斜眼瞪着拉比,光是那充血的眼白就充满了压迫感。 “喔?你想说什么吗?” “没事。” 神田满不在乎地继续吃起自己的泡芙。他的头部前后左右乱晃,手里的叉子也拿不稳,似乎就快睡着了。 ——咦?他不是应该勃然大怒吗? 拉比为这料想不到的发展傻了眼。神田依然面不改色地吃着沾了酱汁的泡芙。 ——呜哇——作战失败了!他应该站起来大吵大闹才对啊!我该怎么办?故意出手打他吗? 拉比正胡思乱想的同时,装有红茶的瓶子正好传到亚连所坐的这张桌子。 “啊,让我来吧。” 亚连细心地帮大家倒茶。 当轮到神田的茶杯时;—时机真是恰到好处,神田突然拿起自己的杯子。 没有杯子承接的红茶,就这样直接洒在桌面上。 “你在搞什么鬼!豆芽菜!” 神田猛然跳起身,想将身上的红茶抖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瞪着亚连,完全不像快醉倒的样子。 “我想帮你倒茶啊,谁知道你突然把杯子拿开!” “我有叫你倒茶吗!几点几分几秒说的!” 亚连喊道,神田也不甘示弱地咬牙切齿反驳: “你不要尽说些孩子气的话了!” 亚连与神田大眼瞪小眼,双方都散发出不愿退让的气势。 神田默默将六幻迅速拔出,亚连也缓缓举起左手。 团员们纷纷交头接耳。 ——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发动innoce吧? ——这两个人很难说喔! 看来,神田跟亚连同样不受其他团员的信赖。 为了躲避之后即将发生的惨剧,团员们个个屏息观察双方的动向。 “讨厌!你们在做什么呀!” 这时,舞台上传来利娜莉凛然的制止声。她双手插腰,瞪着这两个人。团员们纷纷对这位迷你裙美少女投以陶醉的目光——她就算发起脾气来也好可爱啊。 “这是同欢派对,不要吵架好吗?你们两个人都住手!” 一句话就把场面给摆平了。神田不甘愿地收刀入鞘,亚连也放下手。 紧张得不敢咽下唾沫的团员们,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利娜莉真了不起啊……” “利娜莉好棒!” “利娜莉,加油!” 无法想像此时为利娜莉的欢呼声竟会在团员间沸腾起来,简直就像走进了偶像的演唱会会场一样。由于过度的压力与疲劳累积,团员们的神经都变得不太正常了。 利娜莉的表情显得很困惑、害羞。没想到,一旁的科穆伊也跟着奋力举高拳头大喊:“利娜莉第一!” 拉比对回到座位上的亚连窃窃私语。 “亚连,干得好!” “咦?” “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引开了,要调换盘子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我又不是故意……” “以后要让阿优发怒,派亚连出马就行了!” “……这样我会很困扰耶,还是不要吧。拜托!” 亚连对拉比如此耳提面命,同时将芥末泡芙换到自己面前。虽然有点呛鼻,但跟甜奶油一起吃应该还可以忍受吧。 “不过这一盘的量也真多啊,对女生来说不是很吃力吗……” 说完,坐在对面的米兰达便映人亚连眼中。她的泡芙山已经瓦解了,剩下的分量还不到一半。 米兰达的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痛苦,只是以冷静的表情不停吃着泡芙。 “米、米兰达小姐,你没问题吧?” 亚连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那么苗条,食物到底装进哪里去啊…… “嗯,我还好呀。” 米兰达微微笑道。她那副轻松惬意的表情,完全不像已经解决掉二十个以上泡芙应该有的反应。 “这种泡芙好好吃唷。” “是、是吗……” 即使是使用装备型的innoce,驱魔师大概还 是跟正常人有所差异吧。 亚连也不服输地拿起泡芙。 “我已经不行了!” 在亚洲分部团员所坐的桌边,一名戴眼镜的少女胡乱晃着脑后的麻花辫,同时还发出如同惨叫般的抱怨声。 那位少女名叫蜡花,是亚洲分部的科学班见习生。她面前的泡芙数量依旧堆积如山。 “我再也吃不下了~没办法~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莫分部长冷漠地看着瘫倒在桌上的蜡花。 “是吗?那弃权吧。” “不要啦,莫大人,难道您想弃权吗?我还以为莫大人可以帮我吃一些呢……” “谁说我要弃权了!你有没有仔细听别人讲话啊?再说,本大爷为什么要帮你吃咧?” 莫·张对心仪对象——利娜莉以外的女性都很冷酷。 蜡花恨恨地看着莫分部长,接着突然抱起盘子。 “啊,我的手滑了一下耶——!” 大量泡芙从倾斜的盘子上滑落,刚好落在莫的那份泡芙上。 莫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座比一开始还要更高的泡芙山。 “你、你这家伙!搞什么鬼!” 他用力揪起蜡花的领口。 “哎呀!请不要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表达高兴嘛~” “仔细看看我的脸!我哪里高兴了!” 面对莫咬牙切齿的怒吼,蜡花毫无惧色地回答。 “我的眼镜歪了,什么也看不见耶~” “混帐——!气死我了!我这么纤细高雅的人!荨麻疹又快要冒出来了!” 正用力摇晃蜡花身体的莫,突然察觉自己那盘泡芙的份量比刚才还要暴增许多。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随手把蜡花扔开,慌张地望着周围,结果眼前就找到了一个空盘子。 那是翁的盘子。 “翁,你这家伙~!” 莫瞪着正以纸巾优雅擦拭嘴角的翁。 “啊?什么事啊,莫大人?” “你这家伙,把自己的泡芙倒给我了对吧?” “我已经是个风烛残年、来日无多的老人了。相形之下莫大人还在发育中,所以应该多吃一点。” “谁还在发育啊!本大爷已经廿九岁啦!” 这时,莫又察觉出附近散发出不稳的气氛。他环顾四周,亚洲分部的团员们纷纷举高自己的盘子将莫包围起来。团员们的目光虚幻、发黑,还顶着快被撑破的肚皮。这简直就是一群肥胖的僵尸嘛!莫咽下一口唾沫。 “莫大人……” “请用我的……” “有劳您了……” 他们的声音就像从坟墓底下窜出来一样。 “呜哇哇——!恶心死了!去,别太过分啊——!” “呜哇——!莫大人发飙了!”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我的荨麻疹又发了~!” 莫大声咆哮,随即便疯狂抓着全身皮肤。 这副凄惨的模样,让翁忍不住朝舞台上的利娜莉求援。 “天啊,利娜莉小姐!” “嗯?” 利娜莉转过头来。 “麻烦您替莫大人加油一下!” 利娜莉一下子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马上又恢复笑容说道: “咦?好呀。莫先生,你要加油唷!” “好、好的!” ——利娜莉帮我打气——利娜莉只为了本大爷一个人打气打气打气打气——幸福的回音响彻于莫的脑海中。他露出陶然的表情,奇迹似地,荨麻疹一下子就退了。 “小莫,你要加油喔~” 本来还沉醉于美梦中的莫,这时却瞪着科穆伊说: “少恶心了,科穆伊!还有,不准你叫我‘小莫’!” ——怎么每个人都想扯本大爷的后腿啊。不过,我莫·张是不可能轻易认输的! “唔喔喔喔!” 莫毫不手软地奋力吃起泡芙。 “真了不起,莫大人!” “莫大人,您真伟大!” “闭嘴!你们这些叛徒——!” “好,时间只剩下五分钟。最好趁现在加紧脚步喔~” 团员们充满恨意地瞪着一派轻松的科穆伊,同时继续拚命与泡芙缠斗。 在边掉眼泪边将泡芙送入口中的科学班耳里,恰好听见从隔壁桌传来的说话声。 “啐!每次都是科学班在找大家麻烦!” “真希望把那些怪人都隔离起来!” 原来是探索部队的成员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对科学班提出批评。 本来只要苦笑一声就可以当作没听见的抱怨,在当事人极端疲劳与困顿的时候,反而变成了令人恼怒的最后一击。 科学班成员纷纷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们可是很辛苦的啊!” “没错!那家伙可是我们的直属上司啊!” 不愿认输的探索部队成员也一齐踢开椅子。 “原来是你们的老板啊!那为什么不阻止他!” “如果你们之中有人敢阻止室长,就赶快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啊,笨蛋——!” “骂别人笨蛋的才是笨蛋!笨蛋——笨蛋——!” 双方人马幼稚的争吵方式令人不忍卒睹,但谁也没有出面制止,斗争反而更加白热化了。 最后,情况演变成茶杯与砂糖罐在两张桌子间飞来飞去的场面。 “好啰,那两张桌子的人,时间只剩下三分钟,没空让你们玩下去啰——” 科穆伊这句提醒才终于止住双方丑陋的争斗。 “可恶——我们才不会输给大头症的科学班咧!” “吵死人了——让你们瞧瞧知识分子的潜能!” 科学班与探索部队各自挤出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大啃泡芙。 然而,擅长运动的探索部队中体格好的成员毕竟占多数,他们的盘子终于慢慢见底了。 “瑞巴班长!情势不太妙!” “这么一来只好请出秘密武器了!让对方见识一下科学班的隐藏力量吧!” 瑞巴从坐在自己隔壁、正拚命塞入泡芙的乔尼脸上摘除漩涡眼镜。 然后,他又抓起乔尼的一头乱发,并把他的脸对准探索部队。 探索部队的人瞬间停止动作——所有人都从口中喷出泡芙。 “噗哈哈哈!那是什么啊!那张脸!……笑得我肚子痛死啦!” 探索部队的成员纷纷弯着身子捧腹大笑,还有人用力敲打桌面,这一阵狂笑逐渐向四周蔓延开来。 “可恶,竟使出卑劣的手段……不、不行,我停不住啊!” 探索部队一边扼腕一边持续狂笑,瑞巴等人则互望了一眼,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极了,我们赢了!” 乔尼转向摆出胜利手势的瑞巴问: “……那个,我每次都觉得很奇怪,我的脸到底哪里好笑啊?” “笨蛋——!别转过来啦!噗哈哈哈,什么脸嘛~!” 这股狂笑症也波及了科学班的桌子。然后—— “好——时间到~你们那边好像很乐嘛,那么,给我下去吧——” 当科穆伊边微笑边按下陷阱按钮的同时,两张桌子的人马还没止住爆笑呢。 除了乔尼本人外,两班成员都发出响亮的笑声并坠入洞中。 “能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啊!” “是吗?我怎么觉得他们的笑容很痛苦?” 利娜莉从舞台上望着那些人落入的洞口。 本来几乎占据会场所有位子的人消失了,只剩下极少数看来精疲力竭的团员还存活着。 “约莫算了一下,还有二十人吧。驱魔师所占的比例比较高。那么第二回合就是忍耐比赛啰!” “忍耐比赛?” 亚连与拉比对看了一眼。 “只要不再叫我吃东西就行了……” 乔尼抚摸着鼓涨的肚子。 “我们开始第二回合的游戏吧!” 桌子被撤除,现场搬来一个宽阔的透明房间,乍看下像是温室。房间当中设有桌椅,且所有家具都是透明的。 “好,剩下的所有人请走进这个房间~” 亚连打开透明的玻璃门,从里面窜出的冷空气直接冲击他的脸颊。 “好、好冷!这到底是什么房间啊,好像冰箱喔!” 对着不由得停下脚步的亚连,科穆伊摇摇头说: “说冰箱未免太小看它了!里头可是零下三十度的世界呢!” “所以说所谓的忍耐比赛就是……” “没错,就是耐寒比赛!先逃出房间的人就算输了!” “快滚进去,豆芽菜。” 神田在亚连的背后补了一脚,使他连滚带爬冲进了房间内。 剩下的团员们,也只好满脸恐惧地鱼贯进入。 “好、好冷啊~” 柯洛利一边发抖,一边坐在椅子上。但一瞬间,他又像坐在弹簧上一样跳了起来。 “天啊!” “怎么了?” “这椅子是用冰块做的!” 亚连惊讶地摸摸椅子,确实能戚受到刺骨的冰冷。 “来,请坐在椅子上吧。” 科穆伊的指示让其他团员面面相觑。 但只要想起更残酷的惩罚,众人也只能绷着脸默默就座了。 结果才刚坐下去,就有三名探索部队的成员忍不住冲出房间弃权。 “那些家伙到底是干嘛啊?” 一脸漠然坐在椅子上的神田,又开始昏沉沉打起盹来。大家都以看见奇妙生物般的视线注视着他。 “他完全没感觉吗?” “神田先生真了不起,竟能迟钝到这种地步~” 团员们纷纷偷说他的坏话。 科穆伊见状又是咧嘴一笑。 “好,接下来是用餐时间~” “还要逼我们吃啊!” “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啊?吃成大胖子吗?” 在刚刚才大吃一顿的团员面前,摆出了堆积如山的刨冰。 “限制时间十分钟!有草莓跟香瓜口味,挑自己喜欢的享用吧!” “什么口味都不想吃啦!” 但比赛规则就是规则,在无计可施之下,团员们也只好一边剧烈发抖一边啃起刨冰。 “呼呼……真不可思议呢,我竟然觉得麻痹的舌头比较暖和……” “嗯?啊啊,乔尼先生晕倒了!振作一点啊!” 在亚连大叫一声后,乔尼就被抬出房间了。他脸上露出气若游丝的笑容,并留下“啊,我看见已经死去的奶奶……”这句不祥之话后,便宣告弃权了。 莫分部长也一边举起发抖的手,一边将刨冰送入嘴中。 “哈……好冷啊,我的感觉全麻痹了……这哪里是同欢派对啊……科穆伊那浑球!” “莫大人!你的眼神开始朦胧了!千万不能睡着啊!快起来、起来!” 翁慌忙以浑身的力量拍打莫的脸颊。 “啊痛痛痛!你一左一右把我的脸当沙包啊!我早就清醒了!” “是、是吗。真是失礼了,如果莫大人的身体出了什么事,那我这个老人也只能切腹谢罪了!” “切你个大头啦!你是中国人耶!既然这么担心我,就把本大爷的刨冰拿去吃!” “咦?您刚才说什么?我的耳朵好像有虫子跑进去,听不大清楚。” “这种冰天雪地里哪里会有什么鬼虫子啊啊啊啊!” 亚连一边欣赏莫与翁这对主仆的有趣对话,一边叹着气。当然,呼出的气是白色的。 “莫先生他们还真有精神……” “他们也真是的。不过,这哪里像同欢派对啊?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的确……我怎么看都像是生存游戏呢。” 说不定,这场派对幕后隐藏着什么用意。 尽管亚连不停发抖,但依旧透过房间玻璃,将视线投向主办者科穆伊身上。 科穆伊披着貂皮大衣,正陶醉地啜饮利娜莉亲手为他泡的热咖啡。 ——唔,真羡慕他……不对,他到底为什么要举办这些大胃王与耐寒比赛呢?实在是不明白。基本上,我根本就无法理解这些疯狂科学家的想法。 在亚连心中,科穆伊被归类为与克劳斯师父同一个类别。那个类别的名称就是“无法理解的怪人”。 亚连偷偷看了对面的神田一眼。 神田的脸色丝毫没有任何改变,正专心三思地迅速解决刨冰。 ——那家伙难道有被改造过吗? 看来神田也要放进同一个类别里了。 “好,十分钟结束了。没吃完的人请退场吧!” 又有两名冻僵的团员被抬出房间。 “接下来送上的是冰块补给品,要怎么使用随你们高兴唷!” “不要用装可爱的语气说话啦!” 终于被激怒的拉比猛然站起身,但他的裤子已经被黏在椅子上了。一个没站稳,便连人带椅摔了下去。 由于房间内的环境过于严苛,没有人愿意出手帮拉比站起来。这副场景还真是凄凉啊。 米兰达在房间入口处接过装有冰块的容器。 “请、请问……这东西放在这里可以吗?” 她打算搁在桌子上,脚步却在平坦的地面上滑了一下。 冰块立刻毫不留情地洒在附近团员的头上。 “呀啊啊啊啊!” 该团员一边把冰块甩开,一边冲出房间。 “真抱歉!我到底是怎么搞的!” 米兰达慌忙蹲下身子拾起容器,结果又头对头地撞了附近的团员一下。 该团员的意识本来就已经不清楚了,接受这次撞击后更是一言不发、直接陷入昏迷。 “哎呀,你还好吗?请回答我。呀啊啊啊,他翻白眼了!” “好,抬下去!” 看着被抬出房间的团员,米兰达嚎啕大哭。 “啊啊啊啊,都是我不好!真的很对不起!我会负起责任的!” 说完后,她也抱起容器跟着冲出房间。 “米、米兰达小姐,你冷静一点……呃,已经太迟了。” 亚连目瞪口呆望着米兰达远去的背影。 仔细一看,现场只剩下拉比、神田、柯洛利、莫、翁,以及包括自己在内的六个人而已了。 “柯洛利先生应该不怕冷吧?” “是、是啊……我以前住的地方本来就经常下雪。” 拉比突然噗哧一笑。 “怎、怎么了吗?” 柯洛利怯生生地望着拉比。 “怎么了吗?” 拉比夸张地重复了一遍。看他这副捧腹大笑的模样,应该是觉得柯洛利的口音很有趣吧。 “为、为什么要学我说话!” “‘为什么要学我说话’~” 拉比依旧不停笑着——但笑容随即就僵住了。 方才柯洛利脸上那种软弱的样子完全消失了,只剩下炯炯有神的冷酷双眼。 “你这小子,到底哪里好笑?” “小、小洛,我只是觉得你的腔调有点奇怪而已。不要摆出这种恐怖的表情嘛!” 拉比拚命想以笑容掩饰过去,但结果却变成了火上加油。 “你想愚弄我到何种地步!不可原谅!” “柯、柯洛利先生,请冷静一点!” 亚连的劝告一点用都没有,柯洛利霎时伸出了利牙。 “哇啊啊啊,先跑的人先赢!” 拉比身轻如燕地迅速跨越桌子。 “莫分部长,救救我!” 他一下子躲在莫的背后。 “什、什么?” 身体正缩成一团、强忍寒冷的莫,一边发抖一边抬起头。 呲牙裂嘴的柯洛利出现在他面前,那双往上吊的眼珠子充满了怒意。 “呜呀啊啊啊,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莫大人!” 眼见主人遭遇危机,一旁的翁立刻正色、站起身。 “喔喔,翁!” ——果然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翁最后还是会对我伸出援手! 但满怀感激的莫眼中,却目睹了令他难以置信之事。 翁动如脱兔般敏捷地冲向房间另一角。 “我相信莫大人一定能顺利度过这次考验~” “你这家伙,竟然自己逃到安全地带啊——!” “为了莫大人的成长,老身只好狠下心了!” “就说了,本大爷都已经廿九岁!早就长够了啦!” 莫抓住桌子,利用站起身的反作用力将桌子扔向柯洛利。 这虽然使柯洛利暂时停下脚步,但他马上以单手将桌子弹开了。 莫绷着一张脸,趁机向翁狂奔而去。 “天啊!莫大人,您为什么要跑向我这里啊——!” “吵死人了!” 当柯洛利跟着飞扑过来的瞬间,莫迅速弯下腰。 “您太狠了吧——!” 柯洛利整个人撞向躲在墙壁旁的翁。 “唔喔喔喔,虽然我翁已是一把年纪,但可不能轻易束手就擒!” 翁的眼中射出光芒。 他揪住柯洛利的胸口,奋力向后弯身。 “吃我这记。巴投吧——!” (译注:柔道技巧之一。施技者先向后倒,两手拉着对方,用脚蹬对方的腹部,使受技者从施技者身上翻滚过去。) “你不是中国人吗!” 柯洛利正中这记完美的巴投后,便朝后方的玻璃墙撞了上去。 玻璃墙轻易地被他冲破了。 “唔!” 但,柯洛利仍以最后的力量紧紧扯住翁的袖口。 结果,两人都伴随着破碎的玻璃,一同翻落在房间外的地板上。 “好,弃权~” 地板再度毫不留情地掀开,双方就这样纠缠不清地坠入洞口。 亚连等人愣愣地站在开了一个大洞的玻璃旁。 “……呃,既然房间已经坏了,剩下的人就自动进入决赛吧。” 亚连、神田、拉比,以及莫四人面面相觑。 “决赛就是你们四位,能撑到最后的便是优胜者。最后一回合的游戏内容是……” 科穆伊从胸前的口袋取出扑克牌。 “扑克对决!” ——我赢了。 虽然没有表露在脸上,但暗黑亚连已在心中确信自己的胜利。 历经各式赌场考验并战果丰硕的自己,出千技巧已趋近完美,不可能会输的。 ——不过,我依然不能大意。 亚连一一比较眼前的对手。 ——莫应该会无法忍耐这种紧张而寻麻疹发作吧?至于神田只是个蠢蛋,所以根本不用考虑。唯有过去经历不明的拉比要特别注意。 ——没问题,我只要发挥实力便能获胜。 亚连对自己说道。 “好,那么比赛马上就要展开啰。规则就跟普通的换牌扑克一样,我想大家应该都很清楚吧?” 亚连等人点点头。 每人发五张牌,不想留下的牌就盖住扔出去,接着再从牌堆中抽出同样数量的牌,最后手上依然保持五张。等换牌结束后,参赛者再依手中的牌组大小决定胜负。这就是换牌扑克的规则。 “牌的大小顺序跟平常一样,由大至小依序是a、k、q、j,然后是10到2。至于万用牌——可以代替任何牌的牌——就属鬼牌了。每局交换牌仅限一次。” 亚连依旧维持那张扑克脸,但心中却忍不住暗暗叫好。 先把重要的牌藏在自己身上——这种实用的老千技巧刚好能派上用场。 如果规则允许万用牌存在的话,只要先藏好鬼牌胜算就大多了。 ——我还欠了不少钱。既然都已经辛苦撑到现在,就一定要获得优胜才行。那奖品我非拿到手不可! 每个人手中都发到了五张牌。 亚连看着自己的牌。规则限定每局只能交换一次。 如此一来,要自己换到好牌的机率就不高了。运气好的话,即使只有一对(同样数字的牌两张),也可能会胜过有老k的牌组。 ——但那是指正常的情况下。 ——眼前,自己得确保百分之百的胜率才行。 亚连进入了一决死战的模式。他脸上温柔的表情消失了,只剩下眼珠里滴溜滴对胜利的贪欲而已。一种务必要将碍事者打倒的强大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暗黑亚连又来了……” 拉比喃喃说道,但亚连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家各自进行换牌。 过程中,亚连迅速以左手藏起数张牌。为了熟练这项出千技巧,自己不知跨越了多少次危机——他想起过去忙于帮克劳斯师父收烂摊子的往事。 亚连凝神紧盯场上的状况,并没有人出老千——除了自己以外。 ——这么一来我就赢定了! 但这时,他却察觉莫正从背后偷窥自己的底牌。 “你、你想干嘛?莫先生!” 亚连大喊出声的瞬间,莫用手腕勾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他就这样把亚连拉向身边,并对亚连偷偷说道。 “沃克,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换牌好吗?” “我才不要!为什么要跟你换……” “让身为亚洲分部长的我获得优胜,以同欢派对的立场来说不是比较自然吗?” “你在胡说什么啊,你只是想在利娜莉面前逞威风而已吧!” “混帐东西,声音小一点!” “我的确受过莫先生的照顾,但这是比赛,必须堂堂正正地追求胜利!” 亚连脸上浮现出完全不会让人察觉他出老千的爽朗笑容,接着就把莫的手臂甩开。 “可恶,既然如此的话!” 莫从怀中取出一罐喷雾剂。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亚洲分部开发的产品!只要吸了这罐喷雾剂喷出的气体,人就会恍神,失去大约一分钟的记忆。利用这项产品换牌,胜利就非我莫属了!” “小莫,你都自己说穿了要怎么使诈呢~” 脸上挂着笑容的科穆伊“啪”地打了一下响指,以杰利为首的强壮厨师们便把莫的手反绑在背后,将喷雾剂夺走。 “啊啊!” 科穆伊直接替莫亮牌。 “小莫的牌是一对3。” “那我赢定了。” 双颊依然潮红的神田发出自信满满的声音说。 “耶!” 众人的目光都朝神田集中。亚连感觉自己的背部直冒冷汗,难道—— 神田用力亮开自己的底牌。 “两对三条!” “啥?” 神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其他人都瞪大眼睛。 “二这样不是有六张了吗!” “那又如何!” 看见神田理直气壮的样子,众人都脱力地垂下头。 “谁先教阿优一下规则吧!” 亚连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的,差点吓死我。不要搞怪好不好! “好,那么神田也出局了~” “虾米!” 正想冲向科穆伊的神田却突然砰通一声倒地。 “阿优?” 上前一探究竟的拉比面露苦笑。 “……睡着了,看来他真的喝醉了。好,那就只剩下我跟亚连一决胜负啰!” 拉比不怀好意地笑着。 “亚连,我们两人好不容易才拚到现在,但比赛毕竟是比赛,你可不要怨恨我喔!” 拉比这番话让亚连的表情为之一紧。由于自己根本不知道拉比在想什么,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完全无法预测。 “扑克中最强的牌组——皇家同花顺!” 拉比帅气地亮出底牌,现场瞬间响起一阵欢呼。 皇家同花顺——必须凑齐同花色的a、k、q、j、10才行。机率大概只有六十五万分之一,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啊,等一下!” 亚连发现对方那五张看似黑桃的牌组中,竟混了一张梅花。 “你看看,这张10的花色不一样!所以这只是顺子而已!” “耶耶?啊,真的哩!” 亚连这才很有把握地亮开底牌。 “我这才是真正的皇家同花顺!” 五张方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k的部分则以万用牌——鬼牌代替。如果缺少鬼牌的帮助,这副牌很难让人联想到皇家同花顺吧。 “呜喔喔喔!你真行啊,亚连。” 拉比用力敲打亚连的肩膀。亚连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对于一旁莫依然吐着“可恶的沃克~我好恨啊~”的诅咒则完全没看在眼里。 “亚连,恭喜你获得优胜!这是你的奖品!” 科穆伊打开那个巨大的箱子。亚连不禁屏息等待奖品的庐山真面目。 结果从中现身的,却是一张又大又坚固的椅子。 “咦?是……椅子啊?” 出乎众人意料的奖品。那是出自名工匠之手吗?还足具有其他特殊的意义呢? “来,请坐吧!” 科穆伊突然用力撞了亚连一下,他被迫冲向那张椅子。霎时,亚连的手脚都被刑具给铐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亚连愣愣地喊着,科穆伊则以冰冷的眼神俯视他。 “科穆伊室长?” “亚连,我一开始就料到优胜者会是你。” 科穆伊以中指推了推镜框,镜片底下冒出一道锐利的闪光。 “你到底在说什么?” 亚连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痴痴地望着对方。刑具似乎是特制的,就算自己想用力挣脱也动弹不得。 “你到底想干嘛?科穆伊!” 一旁的拉比大喊道,但科穆伊却完全不在意,继续投以冰冷的目光说道: “呼呼呼呼——呼哈哈哈!” “怎、怎么啦?” 突然开始激烈大笑的科穆伊,令旁人忍不住露出惊惧的表情。 “团员同欢派对只是个幌子!这场游戏大赛举办的目的是——” 科穆伊用力朝亚连伸出食指。 “为了阻止利娜莉交男朋友!” “啥啊啊啊?” 在场的人们不约而同地瞪着亚连。 “咦?亚连跟利娜莉在交往啊?” “利娜莉竟然有男朋友?!” 亚连被绑在椅子上,惊讶地望着利娜莉。 “不要再装蒜了,亚连!” “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利娜莉本人也惊讶地瞪大眼睛,但科穆伊却满怀忧伤地回望她。 “利娜莉,我已经都知道了……” 科穆伊拿出揉成一团的纸张。 “那是什么……啊,是‘教团报’!” “我已经读过这篇报导了……” 科穆伊的脸色沉痛。 “那跟这场派对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你读读关于恋爱这部分吧?” “利娜莉小姐也到了想要恋爱的年纪,您喜欢哪种类型的男性呢?” ——这个嘛,因为我很喜欢做点心,如果是个爱吃甜食、食量又很大的对象就好了。 “还有其他条件吗?” ——希望对方是个认真的人。对自己的工作要有责任感,对任何事的忍耐力都很强。如果能具备上述所有条件的话,我就觉得很棒了。 “那相反地,有没有绝对不想交往的类型呢?” ——这倒是没有。只要喜欢对方的话,他的每一个部分我都能接受吧。 “会赌博也0k吗?” ——如果借钱赌博的话就要考虑一下了。但如果是个人嗜好,那应该无妨吧。其实,我还满憧憬会玩扑克的人呢。 “在数团内您有中意的异性吗?” ——……(看见利娜莉小姐脸红、低头不语的模样,记者确信她已经有中意的对象了!) “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以上就是关于利娜莉·李小姐的报导。” “……看吧,明白我的用意了没?” “这篇报导又怎么了?” “上头不是很清楚地指出,你的男友是个喜欢甜食、食量大、擅长玩扑克,又很会忍耐的家伙吗?” 科穆伊的怒吼让利娜莉傻了眼。 “我为了阻止这种行为,才召开这场派对啊!” “所以才会有大胃王之类乱七八糟的比赛内容吗?可恶,竟然为了一点小事就搞得天翻地覆……” 亚连觉得自己连动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哥,冷静一点。这只是专访的问答而已!我并没有男朋友呀!” “真的吗?利娜莉?但是,亚连不是刚好完全符合你的条件吗?看来罪恶之芽还是得早点摘除才行……” 科穆伊咔锵一声,取出一件貌似钻头的机器。 “反正你现在已经被绑牢了……” “科穆伊室长,请不要用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看我啊!” 亚连的手脚都被皮带给捆死了,四肢只能在原地胡乱挥舞。 “我是无辜的啊!有谁能来帮我解开这个!” “事情原来是这样啊……” 那简直如同从地狱传来的怨恨之声,亚连这才松了口气。不知何时,所有团员们都回到了会场。人数一下子就突破了上百名。他们个个都变成了落汤鸡,衣服也破损不堪,只有眼睛散发着异样清晰的光芒。那样子真可以用刚结束一场游击战的士兵来形容——只能说英勇无比。 原本堵住出口的铁卷门也不知不觉被拉开了。 科穆伊的脸颊一震。 “哎呀,你们怎么都从地底下回来了呢?” “哼,幸好科学班的人找到了紧急逃难装置……” 忿忿不平的众团员一齐瞪着科穆伊。 “科穆伊室长……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不是同欢 派对,而是犯人搜查大会啰?” “那件事根本与我无关啊,为何我要受到牵连……” 跟方才的科穆伊相比,团员们眼中燃起的杀气毫不逊色。他们开始在科穆伊的身边围成一圈。 “等一下,大家冷静点。你们看看,平常很少交流的不同部门团员,现在不都团结一致、找出共通的目标了吗?大家都听过结果论吧?咦?我在狡辩?有句话说,谎言中也包含着真实……你们不想再听了吗?” 团员们一拥而上。 科穆伊只得慢慢向后退缩。 “可恶,既然如此的话!” 科穆伊主动纵身跳进陷阱洞穴。 “他逃往地底下了!” “快追!” “我们从外头包抄!” “把热感应器拿出来!还有红外线望远镜!” “亚连,你没事吧?” 珊珊来迟的科学班,终于帮亚连解开了刑具。 “谢谢你们!刚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亚连重重吐出一口气。 吃下会引发梦魇的泡芙、在难以想像的冰天雪地中啃刨冰,最后还差点被绑起来杀掉——结果,原先的希望也破灭了。 “丰富奖品都是骗人的吧……我还清借款的梦想啊。呼呼、呼呼呼呼……” “哇——暗黑亚连又现身了!” 亚连在忍不住发抖的拉比隔壁高高举起右手。 “走吧,各位伙伴,我们出发!” “喔!” 随着亚连一声令下,众团员皆奋力举起手,一同为了复仇之战而前进。 当天,确实所有黑教团成员都万众一心——只有一个人例外。 不用说,教团报也只出了一期就落入了停刊的命运。 后记 哎呀~小说版第2集终于出版了呢! 各位读者,感谢、感谢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这回也多亏城崎老师愿意继续跟不长进的我一起合作。 谢谢你——!!(对着城崎老师家的方向喊道。) 下次一起吃饭时,我一定要把我这种火热的感激之情好好传达给他。 那么,这次的故事也十分有意思,其中我觉得最好笑的就是“黑教团同欢派对”了。 漫画原作因为艰辛的剧情不断,所以角色很少有搞笑的机会。 结果我希望他们能在小说版中搞笑的要求,城崎老师很成功地帮我实现了。 在平行世界中才能共聚一堂的角色们,光是读到这些就令我感到开心。 我原本想贡献更多插画的,但责任编辑y氏却以大魔神般的妖气, 一直对我强调“不行、不行!” (哎呀,请不要瞪我嘛,y氏!) 总之,我依然是那个不太长进的星野,衷心期盼还能看到第3集的问世喔。 星野 桂 ◆后记◆ 非常感谢您读完这部作品,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驱魔少年小说化的第2作。 这次我也同样撰写了三篇原创故事,分别是童话风格、严肃的战斗,以及超级搞笑喜剧;很幸运能尝试完全不同取向的作品。 我个人原创的小说,大多是以现代校园为题材,藉由驱魔少年小说化的机会,我才能挑战从前未曾进入的领域,可说是收获良多。第1集我也有同样的感想——撰写喜剧原来是这么有趣,这是我个人的新发现。 跟前一集一样,要连续创作新故事是很辛苦的,但来到后记的阶段时,之前的艰辛早已抛诸脑后(笑),这应该得感谢手边这些星野老师的原稿吧。 在此,依惯例发表感谢之言。 j-books的责任编辑s氏,我总是不断接受您的照顾,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您是位非常值得信赖的伙伴,能让人安心地进行工作。 星野老师的责任编辑y氏,感谢您每次帮我检查原稿。虽然您看起来非常酷,但其实我认为您很像某位艺人,只是不太敢亲口告诉您……下次有机会我再偷偷跟星野老师说吧。 当然,不能忘记这回依旧漂亮完成高水准插画的星野老师。真的,我实在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作家个人档案的图像也感谢您帮忙,那张图让我狂笑了好久(笑)。 最后,就是这本“驱魔少年reverse-2 第四十九号的名字”的诸位读者大人了。我要向各位表达感谢,如果这部作品能让您满意,那就是我最好的回报了。 二○○六年五月最后一天 城崎 火也 哎呀~小说版第2集终于出版了呢! 各位读者,感谢、感谢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这回也多亏城崎老师愿意继续跟不长进的我一起合作。 谢谢你——!!(对着城崎老师家的方向喊道。) 下次一起吃饭时,我一定要把我这种火热的感激之情好好传达给他。 那么,这次的故事也十分有意思,其中我觉得最好笑的就是“黑教团同欢派对”了。 漫画原作因为艰辛的剧情不断,所以角色很少有搞笑的机会。 结果我希望他们能在小说版中搞笑的要求,城崎老师很成功地帮我实现了。 在平行世界中才能共聚一堂的角色们,光是读到这些就令我感到开心。 我原本想贡献更多插画的,但责任编辑y氏却以大魔神般的妖气, 一直对我强调“不行、不行!” (哎呀,请不要瞪我嘛,y氏!) 总之,我依然是那个不太长进的星野,衷心期盼还能看到第3集的问世喔。 星野 桂 ◆后记◆ 非常感谢您读完这部作品,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驱魔少年小说化的第2作。 这次我也同样撰写了三篇原创故事,分别是童话风格、严肃的战斗,以及超级搞笑喜剧;很幸运能尝试完全不同取向的作品。 我个人原创的小说,大多是以现代校园为题材,藉由驱魔少年小说化的机会,我才能挑战从前未曾进入的领域,可说是收获良多。第1集我也有同样的感想——撰写喜剧原来是这么有趣,这是我个人的新发现。 跟前一集一样,要连续创作新故事是很辛苦的,但来到后记的阶段时,之前的艰辛早已抛诸脑后(笑),这应该得感谢手边这些星野老师的原稿吧。 在此,依惯例发表感谢之言。 j-books的责任编辑s氏,我总是不断接受您的照顾,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您是位非常值得信赖的伙伴,能让人安心地进行工作。 星野老师的责任编辑y氏,感谢您每次帮我检查原稿。虽然您看起来非常酷,但其实我认为您很像某位艺人,只是不太敢亲口告诉您……下次有机会我再偷偷跟星野老师说吧。 当然,不能忘记这回依旧漂亮完成高水准插画的星野老师。真的,我实在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作家个人档案的图像也感谢您帮忙,那张图让我狂笑了好久(笑)。 最后,就是这本“驱魔少年reverse-2 第四十九号的名字”的诸位读者大人了。我要向各位表达感谢,如果这部作品能让您满意,那就是我最好的回报了。 二○○六年五月最后一天 城崎 火也 哎呀~小说版第2集终于出版了呢! 各位读者,感谢、感谢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这回也多亏城崎老师愿意继续跟不长进的我一起合作。 谢谢你——!!(对着城崎老师家的方向喊道。) 下次一起吃饭时,我一定要把我这种火热的感激之情好好传达给他。 那么,这次的故事也十分有意思,其中我觉得最好笑的就是“黑教团同欢派对”了。 漫画原作因为艰辛的剧情不断,所以角色很少有搞笑的机会。 结果我希望他们能在小说版中搞笑的要求,城崎老师很成功地帮我实现了。 在平行世界中才能共聚一堂的角色们,光是读到这些就令我感到开心。 我原本想贡献更多插画的,但责任编辑y氏却以大魔神般的妖气, 一直对我强调“不行、不行!” (哎呀,请不要瞪我嘛,y氏!) 总之,我依然是那个不太长进的星野,衷心期盼还能看到第3集的问世喔。 星野 桂 ◆后记◆ 非常感谢您读完这部作品,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驱魔少年小说化的第2作。 这次我也同样撰写了三篇原创故事,分别是童话风格、严肃的战斗,以及超级搞笑喜剧;很幸运能尝试完全不同取向的作品。 我个人原创的小说,大多是以现代校园为题材,藉由驱魔少年小说化的机会,我才能挑战从前未曾进入的领域,可说是收获良多。第1集我也有同样的感想——撰写喜剧原来是这么有趣,这是我个人的新发现。 跟前一集一样,要连续创作新故事是很辛苦的,但来到后记的阶段时,之前的艰辛早已抛诸脑后(笑),这应该得感谢手边这些星野老师的原稿吧。 在此,依惯例发表感谢之言。 j-books的责任编辑s氏,我总是不断接受您的照顾,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您是位非常值得信赖的伙伴,能让人安心地进行工作。 星野老师的责任编辑y氏,感谢您每次帮我检查原稿。虽然您看起来非常酷,但其实我认为您很像某位艺人,只是不太敢亲口告诉您……下次有机会我再偷偷跟星野老师说吧。 当然,不能忘记这回依旧漂亮完成高水准插画的星野老师。真的,我实在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作家个人档案的图像也感谢您帮忙,那张图让我狂笑了好久(笑)。 最后,就是这本“驱魔少年reverse-2 第四十九号的名字”的诸位读者大人了。我要向各位表达感谢,如果这部作品能让您满意,那就是我最好的回报了。 二○○六年五月最后一天 城崎 火也 哎呀~小说版第2集终于出版了呢! 各位读者,感谢、感谢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这回也多亏城崎老师愿意继续跟不长进的我一起合作。 谢谢你——!!(对着城崎老师家的方向喊道。) 下次一起吃饭时,我一定要把我这种火热的感激之情好好传达给他。 那么,这次的故事也十分有意思,其中我觉得最好笑的就是“黑教团同欢派对”了。 漫画原作因为艰辛的剧情不断,所以角色很少有搞笑的机会。 结果我希望他们能在小说版中搞笑的要求,城崎老师很成功地帮我实现了。 在平行世界中才能共聚一堂的角色们,光是读到这些就令我感到开心。 我原本想贡献更多插画的,但责任编辑y氏却以大魔神般的妖气, 一直对我强调“不行、不行!” (哎呀,请不要瞪我嘛,y氏!) 总之,我依然是那个不太长进的星野,衷心期盼还能看到第3集的问世喔。 星野 桂 ◆后记◆ 非常感谢您读完这部作品,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驱魔少年小说化的第2作。 这次我也同样撰写了三篇原创故事,分别是童话风格、严肃的战斗,以及超级搞笑喜剧;很幸运能尝试完全不同取向的作品。 我个人原创的小说,大多是以现代校园为题材,藉由驱魔少年小说化的机会,我才能挑战从前未曾进入的领域,可说是收获良多。第1集我也有同样的感想——撰写喜剧原来是这么有趣,这是我个人的新发现。 跟前一集一样,要连续创作新故事是很辛苦的,但来到后记的阶段时,之前的艰辛早已抛诸脑后(笑),这应该得感谢手边这些星野老师的原稿吧。 在此,依惯例发表感谢之言。 j-books的责任编辑s氏,我总是不断接受您的照顾,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您是位非常值得信赖的伙伴,能让人安心地进行工作。 星野老师的责任编辑y氏,感谢您每次帮我检查原稿。虽然您看起来非常酷,但其实我认为您很像某位艺人,只是不太敢亲口告诉您……下次有机会我再偷偷跟星野老师说吧。 当然,不能忘记这回依旧漂亮完成高水准插画的星野老师。真的,我实在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作家个人档案的图像也感谢您帮忙,那张图让我狂笑了好久(笑)。 最后,就是这本“驱魔少年reverse-2 第四十九号的名字”的诸位读者大人了。我要向各位表达感谢,如果这部作品能让您满意,那就是我最好的回报了。 二○○六年五月最后一天 城崎 火也 哎呀~小说版第2集终于出版了呢! 各位读者,感谢、感谢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这回也多亏城崎老师愿意继续跟不长进的我一起合作。 谢谢你——!!(对着城崎老师家的方向喊道。) 下次一起吃饭时,我一定要把我这种火热的感激之情好好传达给他。 那么,这次的故事也十分有意思,其中我觉得最好笑的就是“黑教团同欢派对”了。 漫画原作因为艰辛的剧情不断,所以角色很少有搞笑的机会。 结果我希望他们能在小说版中搞笑的要求,城崎老师很成功地帮我实现了。 在平行世界中才能共聚一堂的角色们,光是读到这些就令我感到开心。 我原本想贡献更多插画的,但责任编辑y氏却以大魔神般的妖气, 一直对我强调“不行、不行!” (哎呀,请不要瞪我嘛,y氏!) 总之,我依然是那个不太长进的星野,衷心期盼还能看到第3集的问世喔。 星野 桂 ◆后记◆ 非常感谢您读完这部作品,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驱魔少年小说化的第2作。 这次我也同样撰写了三篇原创故事,分别是童话风格、严肃的战斗,以及超级搞笑喜剧;很幸运能尝试完全不同取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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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能见到沃克先生了! * 亚连·沃克。 第一次与他见面,是在我还身为亚洲分部科学班见习生,为了独当一面而努力奋斗的时候。 当时他身受重伤,在亚洲分部接受治疗。 年仅十五岁的驱魔师——当时我对他只有这样的认识。 就算是神的使徒,让那样的孩子站在最前线打仗实在太过分了。 我心里这么想的。而另一方面,我也对他的事很感兴趣。 对于刚入团的我们——同届的李佳及希辅——来说,不只是没有仔细观察过innoce,更何况是要让粒子化的寄生型innoce复活的场面,更是不可错过。 「请问那位少年驱魔师在哪里~?」 我想我当时应该有这么问。 站在莫分部长旁边的沃克先生,惊讶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又露出微笑。 明明他全身是伤,甚至失去了左手。 「初次见面。」 他留着一头宛如白雪般的白发。 那是一个不像是十五岁、有点成熟的温柔笑容,他的声音也很好听。 听到他的问候,我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我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有无数的花朵开始绽放出来。 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红通通的,甚至无法直视他的脸。 简单地说,沃克先生正是我的理想类型。 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涌现这样的感情…… 记得当时的我因为太过冲击,就只是呆站在原地望着沃克先生。 虽然我感觉到李佳和希辅他们似乎都不以为然,但当时的我并不在意。 * 终于又能见到沃克先生了! 蜡花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解开自己的辫子。 她细心地梳整自己的黑色长发。 接着,她不再绑起原本看起来比较孩子气的麻花辫,而是把头发分成两边扎好。 蜡花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先前买的白花发饰。 该怎么办?虽然这是先前买的。 但、但是这会不会太花俏啊…… 可是,这样应该还好吧? 这样的发型配上白花。既然我本来就穿着白衣,看起来应该不算奇怪……吧? 自从与沃克先生见面后,我就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了。 包括眼镜,我也换成无框式的…… 不知道会如何呢? 就算一点点也好,他会比以前更注意我吗? 他会……觉得我可爱吗? 蜡花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则有一双大眼睛回望着她。 即将见到喜欢的人。那双带着期盼的眼睛,毫无疑问是坠入爱河的人才会拥有的。 「蜡花!要出发了!」 「是!我马上来!」 听到莫的催促,蜡花急忙奔出房间。 * 「哇……」 抵达新本部后,蜡花忍不出发出惊叹,并且开始东张西望。 宽广无比的空间,配上高到像要顶天的天花板。 「真是气派呢……」 虽然从外面看就有这样的感觉,但这还真是一间很有历史气息的庄严建筑。 欧风式的尖塔拱门,将透天式的大厅团团围住。 不仅看起来很优雅,还带着一股像是把人围绕住的宁静气息。 「听说原本是一栋古老教会兼修道院。里头很宽广,可别迷路了。」 「是、是……啊……原来团服已经换新了?」 穿梭在大厅里的本部团员们,看起来个个神采奕奕。 他们都穿着以漆黑色为底,带有红线条的显眼衣服。 那衣服设计上比以前更紧贴在身体上——也让人感到肃穆。 等级4恶魔的袭击使得旧本部遭到破坏。就因为有过那场激烈的交战,才使得新团服让人有那样的感觉吧。 蜡花发现自己似乎显得很突兀,急忙整了整头发。 必须振作一点。我可是科学班的一份子呢! 莫转头望着蜡花。 「好了,我先去见长官及科穆伊,你就趁这个机会四处观摩吧!记得不要妨碍别人工作。」 「是!」 蜡花挺直腰杆,精神抖擞地答道。 「我看看,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回来这里吧!」 「我明白了!」 大声回答后,蜡花开始在心里盘算着。 ——一个小时。 只要有一个小时,应该就能和沃克先生好好谈谈了。 而且,搞不好还能朝与沃克先生共度『甜蜜的本部生活』这个梦想踏出第一步呢! 如果将来自己能被调任到本部来的话,我就要以科学班成员的身分尽力研究,为沃克先生尽一份力,并且治愈因战斗而疲惫的他。对了,有机会还能一起出去吃个饭!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我们也能一起打打电玩;等到感情进展到一个程度,搞不好会亲密地以『蜡花』、『亚连』互称对方呢……等到正式开始交往的时候,还、还有可能接吻…… 蜡花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热。 「蜡花?」 听到莫带着疑惑的呼唤,蜡花才回过神来。 「哇、哇哇!」 现在不是做白日梦的时候! 难得有机会能够与沃克先生见面。 我应该先找到他才对! 想到这里,蜡花很想立刻跑起来。 「那么,我先去向本部的同仁们打招呼了!」 「是、是吗……」 由于看到蜡花神情激动,莫忍不住讶异地退了半步。 「你还真有干劲啊!记得要有礼貌喔!」 「是!」 蜡花 一转过身,马上拔腿起跑。 必须赶快去找沃克先生!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可是,他到底在哪里呢? 穿越尖塔拱门后,蜡花在走廊上奔跑着,还不断地东张西望。 内部宽广的新本部,感觉就像是一座迷宫。 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尽是陌生人。 该怎么办…… 就在蜡花感到焦急时,眼前突然看到一群穿着白衣的人。 他们正在嘻笑吵闹着。 既然他们穿着白衣—— 「一定是科学班的成员!」 在一群男性中央,有一名发色明亮还扎着马尾的可爱女性。 「请、请问……各位知不知道亚连·沃克先生在哪里?」 正当蜡花准备这么问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撞了她一下,使她险些跌倒。 她脸上的眼镜飞了出去。 「啊啊,我的眼镜!」 「什么啊,大姐姐你反应真慢耶!拿去。」 等到接过对方替自己捡回的眼镜后,蜡花发现眼前有个男孩子,额头上贴着像是透明淡色绿宝石的玉石,还以有点不耐烦的表情望着自己。 他看起来差不多十岁左右吧。为什么这里会有小孩子……而且他额头上的漂亮宝石,看起来简直像是镶在皮肤上。 蜡花带着疑惑,注视着男孩子。 「谢、谢谢你……」 「啊啊,我还在想艾梅莉雅跑到哪里去了!」 男孩子突然鼓起脸颊,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他的视线正朝着被科学班男性群围住的那位女性。 原来那位女性的名字叫做艾梅莉雅啊? 这个男孩子似乎不喜欢看到别人对她众星拱月。 「什么嘛,连艾梅莉雅都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请、请问……」 蜡花畏畏缩缩地试着向他攀谈。 不过,对方却抢先提出询问: 「话说回来,大姐姐你是谁啊?」 「咦?那个,我叫做蜡花,是亚洲分部科学班的成员。」 「喔——我是迪蒙西。」 蜡花以苦笑回应着对方带着好奇的视线。 「请多指教,迪蒙西小弟。」 蜡花话才说完,迪蒙西突然脸色一变。 「啊,那个臭家伙,居然敢把手放到艾梅莉雅肩膀上!」 迪蒙西的视线依旧落在正与他人谈笑的艾梅莉雅身上。 艾梅莉雅身旁的一名男性,正状似亲密地把手搭在她肩上。 由于迪蒙西生气的脸看起来很可爱,蜡花忍不住笑容满面。 「啊哈哈,好可爱~原来你喜欢艾梅莉雅小姐啊?」 「咦?」 听到蜡花这句话,迪蒙西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 「才、才没有!」 迪蒙西把脸转向一旁。 不过,看得出来。 就算撇开了视线…… 迪蒙西的意识还是放在艾梅莉雅身上。 想必他一定是在意得不得了吧? 蜡花轻轻一笑。 他正值憧憬年长大姐姐的年纪吧。 不过,光是注视可不够喔! 必须实际行动才行。 得学学我,事先调查喜欢对象爱吃的东西,找机会送餐点给对方吃之类的…… 不过,对方终究是个孩子。 只是自顾自地谈着单向恋爱吧。例如在内心里擅自设定了对方的形象…… 「你在笑什么啦?」 听到迪蒙西这句话,蜡花才猛然回神。 「不,没什么!话说回来,你额头上的漂亮宝石是什么东西?」 那宝石真是教人愈看愈感到不可思议,看起来像是水晶般透彻明亮,却又带着绿色。 「这是innoce!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驱魔师啊!不准小看我!」 迪蒙西得意地说道。 「什么!」 蜡花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迪蒙西。 他看起来年纪这么小,却是驱魔师? 这孩子平常也在和恶魔战斗吗? ——对了,驱魔师! 此时,蜡花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 「请问,我想找驱魔师亚连·沃克先生,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亚连?他应该在餐厅吧?因为他真的很会吃。」 「谢、谢谢。」 的确,沃克先生看起来明明很瘦,食量却很惊人。 不过,记得他也很挑食……所以,我今天特地带了亲手做的糯米团子过来。 我不只重做了好几次,还请亚洲分部的同仁们试吃过。 此时,迪蒙西好像是忍无可忍了,他朝艾梅莉雅的方向跑去。 「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艾梅莉雅可是我的专属家教啊!」 目送迪蒙西的小小背影后,蜡花又继续奔跑。 就去餐厅看看吧! * 既宽敞又漫长的走廊上,一扇扇细长形的透光高窗排列着,看起来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 蜡花走在阳光照耀的明亮走廊上,在内心思索着—— 餐厅吗…… 等到来本部上班后,就有机会和沃克先生一起吃饭了。 然后、然后……等到我们关系变得更深,也许还会有『那看起来好像很好吃。蜡花,喂我吃一口』、『好呀,来,阿——』这样的事情喔! 光是想到这里,就让自己脸颊发红。 好期盼喔~~! 如果等一下能遇见沃克先生……我要试着提起勇气来。 对他说「来,这个请你吃」…… 「啊!」 由于沉浸在幻想之中,蜡花差一点就走过餐厅了。 不行! 蜡花急忙打开餐厅的门。 嗯? 门一打开,里头就有激烈的争吵声传了出来。 怎么回事? 蜡花带着紧张的情绪走入餐厅。 「来,阿——!快点!」 虽然说得很甜蜜,但那声音却有点粗…… 蜡花看了几乎要叫出来。 在众人关注的情况下,里头居然正在上演着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激烈对决。 他们看起来虽然像女性……但应该都是男的吧? 「所——以——说!这种时候应该先补充精力才对吧!该吃韭菜炒肝脏!」 咚!用力把盘子放到桌上的,是一位全身肌肉,还有令人印象深刻之厚唇的高大女性——不对,是男性。 不只是外表,连个性似乎都很强硬。 由于看起来太有魄力,蜡花听了整个人跳了一下。 而另一名恶狠狠地望着她——不对,望着他——的是位戴了太阳眼镜的瘦高男性。 他的额头上有个像是印度吉祥痣的印记,一头长发则往后梳并绑成两束。 他也输人不输阵地提高音量。 「你在胡说什么,刚熬完夜的人哪里吃得下那种东西!这种时候应该吃粥才对呀!所以我说你什么都不懂……」 戴太阳眼镜的男子叹了一口气。 他的言行举止都像女性。与其说是男人之间的争执,看起来还比较像是女人之间的战争。 「你这个人喔,我平常可是替所有教团成员做饭呢!你这新来的少多管闲事!而且这里可是我的工作场所!像你这样大摇大摆地闯进来乱说话,真是太不要脸了!」 接着,身材壮硕的男性 便环起手臂,回瞪戴太阳眼镜的男性。 「我可是为了心爱的瑞巴班长才来的!以后就由我来负责照顾他,你可以闪一边凉快去了。至今为止辛苦你啦!」 「你明明是探索部队不是吗!在胡说什么啊!大家的餐点是我负责的工作!所以说,瑞巴也是由我负责照顾!」 瑞、瑞巴先生? 他们在谈本部科学班的班长……? 仔细一看,瑞巴正一脸厌倦地被夹在两人之间。 「请、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蜡花偷偷询问附近的团员。 「差不多是争夺瑞巴班长的战争吧……人高马大加上厚唇的名叫鲍尼尔,他最近刚加入探索部队。身材瘦高,戴太阳眼镜的则是我们的主厨杰利。」 「这、这样啊……」 被夹在中间,无精打采的瑞巴抬起头来。 「欸,我现在没有食欲啊……」 「哎呀!不可以,你一定要吃点东西!」 鲍尼尔把身体靠向瑞巴,而杰利也不落人后地把手伸过去。 「就是呀,这样会弄坏身体的。我来喂你吃!来,阿——!」 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从两边硬把食物塞进瑞巴嘴里。 「呜……恶……」 瑞巴整个人趴倒在桌上。 「呀啊啊啊啊,糟糕了!我要赶快带他去医护室!」 鲍尼尔二话不说,把瑞巴扛起来后就往餐厅外跑。 蜡花则呆望着他离开。 ……我的『来,阿——』计划…… 看来想亲密喂食远比想像得更困难。 蜡花环顾宽广无比的餐厅。 地板上铺着亮丽的瓷砖,还有许多长桌及长椅整齐排列着。 或许是空间够大,内部的摆设给人很宽敞舒适的感觉。 任何人来这里应该都能悠闲用餐。 但是,现在的蜡花却一点也不想那么做。 蜡花以小跑步的方式,一一察看每一张桌子。 找不到沃克…… 于是,蜡花鼓起勇气走近主厨杰利。 「有事吗?」 「请、请问沃克先生在不在这里?」 「喔,他早就吃完饭离开啦!」 顺着杰利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看见堆积如山的餐盘。 啊啊,沃克先生还是老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吃完并且离开了呢! 蜡花感到非常失望。 「谢、谢谢您……」 正当蜡花神情落寞地准备离开餐厅时,杰利朝她喊了一声: 「亚连刚才是从那扇门离开的,他应该是去地下的研究区了吧!而且他和科学班的成员很熟。」 「您是说这边吗?谢、谢谢您的帮忙……!」 由于得到意外的情报,蜡花一下子变得兴高采烈。 在研究区啊…… 虽然没办法和他一起吃饭,但在那边喝杯咖啡也不错! 应该能聊得很愉快呢…… 我必须赶快去研究区才行! 蜡花在走廊上拼命跑着,准备寻找通往地下的楼梯。此时,她发现有名苗条的少女从对面走来。 那是—— 「利娜莉!」 听到蜡花的声音,利娜莉朝她投以微笑。 「哎呀,记得你是亚洲分部的……蜡花是吗?」 利娜莉·李不仅是超级美少女,还是一位驱魔师。 她有着美艳的黑发以及一双闪亮的黑眼睛。 即使同样身为女性,看到她还是会感到心动。 「怎么了,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匆忙?难道是迷路了?」 「那个,我想去研究区……」 当蜡花说到一半,突然有声音从她头上传来。 「嗨,利娜莉·李。」 「啊,沛克班长。」 一位戴着眼镜,头发往后梳并用束发带绑着的男性向利娜莉·李攀谈。 从他身上的白衣来看,应该是科学班的人吧。 「因为我现在有一点时间,想找你一起喝杯咖啡。」 此时,沛克才总算注意到蜡花的存在。 「哎呀,你是?」 「我是亚洲分部科学班的蜡花。」 蜡花点头致意。 「喔,我是科学班第二班的班长,名叫雷格力·沛克。」 「请多多指教。」 说着,蜡花突然觉得心里感觉怪怪的。 怎么回事,这个人好像态度很高傲。 而且…… 沛克班长的视线好像一直停留在利娜莉的腿上。 讨厌,这个人好下流…… 「利娜莉·李,我有些话想找你谈,和我到谈话室一趟吧!那里应该不会有人打扰。」 「那、那个……我……」 利娜莉面有难色,将视线移到一旁。 正当沛克打算强硬地用手去抱她的肩膀时—— 「请问你找我妹妹有什么事情,沛克班长?」 一名身材瘦高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利娜莉的前方。 他拥有极大的存在感。 蜡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是科穆伊室长! 科穆伊的眼镜闪闪发亮着。 沛克的脸上则挂着像是发出『啧』的一声的表情,望着科穆伊看。 「……我只是想和驱魔师交流一下感情,毕竟我才刚从中央厅转任过来嘛!」 「我认为你应该先和科学班的成员交流比较合理吧!」 「合理啊……」 沛克冷笑。 「听说你平常总爱自作主张是吗?还让你的秘书普利基德·菲依很伤脑筋。」 「现在有问题的不是我平常的行为,而是你的言行举止吧?难道说你们中央厅的人喜欢以强硬手法去约还不熟识的女性?」 「虽然我早就这么觉得,不过室长先生你对妹妹的感情似乎太超过了一些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公私不分?」 沛克伸手抓住利娜莉的肩膀。 啪! 蜡花感觉自己好像听见科穆伊心中有某种东西断掉了。 科穆伊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 接着,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遥控器。 「呼呼呼呼……」 科穆伊的眼镜发出亮光。看来他似乎有某种企图。 「……如果想要约利娜莉,你必须先过科穆林这一关!」 「……科穆林?」 蜡花与沛克都感到疑惑。 「哥、哥哥!」 利娜莉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咚————咚———— 一阵阵令人不安的声音渐渐靠近。 接着…… 「呀啊啊啊啊!」 蜡花大叫着,因为她发现有一台六只脚的巨大机器人正从走廊的另一头朝这里奔来。 机器人的额头上还印着『k』字。 「那、那台难看得要命的机器人是怎么回事啊————!」 沛克也跟着大叫。 「好了,去吧科穆林!现在正是展现实力的大好机会!」 科穆林继续发出『碰』、『碰』的巨大脚步声,逐步逼近沛克。 它每跨出一步,走廊上的墙壁就被削掉一些,窗户的玻璃也跟着破裂,甚至连地板也被破坏掉了。 如果是人类,可能光是待在它身边就会被撞飞吧。 科穆伊快速地拉起利娜莉及蜡花的手,把两人从沛克身 边拉开。 接着,他又继续操作遥控器。 「唔哇啊啊啊啊!」 即使沛克打算逃跑,但科穆林还是穷追不舍。 「别以为能从科穆林手中逃出!」 就在科穆伊得意地笑着的时候…… 「室长。」 突然有道听起来平静却很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科穆伊的笑容立刻消失,并且战战兢兢地转向后方。 一名留着茶色鬈发并剪成鲍伯头的成熟女性出现在他眼前。 她身上的窄裙及高跟鞋很搭配,看起来是位才干十足的女性。 「菲、菲伊秘书……」 刚才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科穆伊,如今居然害怕地望着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菲伊以尖锐的眼神扫着走廊上的惨状。 「不、这是因为……」 「现在是应该和莫·张分部长会谈的时刻了!原本还以为室长只是逃避桌上的文件工作,结果居然是跑到这种地方来胡作非为!三十四分钟后有一场会议,接着还有两百五十八张文件必须看过,明白了吗?」 如连珠炮般一口气说了一堆话后,菲伊又一副很厌烦的表情望着科穆林留下的伤痕。 「真的是一秒钟都不能把眼睛从室长身上移开呢!……损失估计至少有……不对,请快点把机器人——」 菲伊话只说到一半。 因为沛克开始朝这边逃来。然后,理所当然地,在他背后一边破坏走廊一边追杀的科穆林也跟着来了。 「呀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 科穆林高高地举起脚,以极快的速度朝沛克攻击。 「唔哇!」 沛克在千钧一发之际,朝旁边扑去。 科穆林的脚没有命中目标,猛烈地插入走廊的墙壁,一阵天摇地动让大家都站不住脚。 『啊!』 「利娜莉!」 利娜莉因为冲击力而无法站稳。虽然蜡花赶紧伸手过去,却没有抓到她。 ——利娜莉有危险了! 「哎呀,真危险耶~」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现身的,就在利娜莉快跌倒时,突然有名红发少年从背后撑住她的身体。 ——那人正是驱魔师拉比。 他看起来一如往常,头上绑着头带,右眼则戴着眼罩。 「唉,真拿科穆伊没办法。喔,你是亚洲分部的人?」 拉比朝蜡花投以微笑。 那笑容亲切到几乎让人看得入神的程度。 「这算是家常便饭了,让他们自己去收拾吧!」 说完,拉比伸手拍了拍蜡花及利娜莉两人的肩膀。 家、家常便饭?这么严重的状况? ……看来要在本部工作是远比想像更辛苦的事情。 刚才餐厅里发生的事情也很惊人…… 但是,蜡花还是努力提振自己的精神。 不过,只要能和沃克先生在一起,就无所谓! 正当拉比打算马上离开现场时…… 「啊,拉比!」 「书人jr!」 科穆伊和沛克双双发出怒吼,但拉比本人却丝毫不为所动,还笑着朝他们吐舌头并扮了个鬼脸。 「要闹就闹个够吧,之后会比较舒爽一点。」 蜡花感到心跳加速,抬头看着拉比。 拉比先生…… 他既是驱魔师,又居于『书人』这种特别的地位。 虽然以研究对象而言,蜡花也对他很有兴趣……但现在不是这种时候! 「那个,我得赶快去研究区才行,请容我先告辞了!」 蜡花朝众人鞠躬致意。 到研究区之后一定就能碰见沃克先生—— 如果他看到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肯定会很惊讶吧,搞不好还会一边喊着「蜡花小姐!」一边张开双手欢迎我呢! 如果是那样,啊啊,我该怎么办! 我一定会忍不住扑向他的怀抱! 蜡花发现自己又快要陷入幻想当中。 啊啊,时间一分一秒流失掉了! 我必须快点才行! 正当蜡花打算拔腿快跑时,突然又停止了脚步。 「那、那是……」 走廊旁有一根看起来华丽无比的柱子。 而莫就躲在柱子后方。 为、为什么要躲在那里呢?而且手上还拿着一台照相机。 他的视线正放在与拉比谈笑的利娜莉身上。 ……原来莫分部长暗恋着利娜莉,而且还有偷拍习惯的谣传是真的…… 分部长和长官见过面之后,就把与科穆伊室长会面前的时间拿来偷拍利娜莉…… 蜡花用力摇摇头。 就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吧!要是随便和他说话,搞不好就要马上回分部了! 蜡花看看手表。 只剩下三十分钟而已! 于是,蜡花又跑了起来。 * 费了一番功夫后,蜡花总算找到通往地下的楼梯。 「看、看起来好深呢!」 一道螺旋状的楼梯,直深入地底下。 由于楼梯间十分昏暗,蜡花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走以免摔下去。 「呼……呼……」 好不容易抵达研究区后,蜡花设法调整自己的呼吸。 「哇……」 一片辽阔无比的空间出现在蜡花眼前,里头还有许多穿着白衣的研究员。 在这宽广的大厅里,周围的每一片墙壁前都放了书架,藏书量似乎比一般的图书馆还要丰富。 蜡花战战兢兢地走入嘈杂的大厅。由于大厅里充满了热络的气氛,她一时感到不知所措。 「好厉害……原来这里有这么多的人在……」 大厅里以隔间的方式分成好几个区块,有些地方传来「哇!」之类的叫声,有些地方则冒着不明原因的烟雾,整体来说看起来真是热闹无比。 蜡花抱着紧张的心情,望着其中一个隔间。 如果有一天真的能调任本部,我也会在这里工作吗? 也许会很辛苦,但只要能和沃克先生在一起,我一定会努力的! 沃克先生,他是不是就在这隔间里呢? 想像着亚连展开双臂迎接自己的模样,蜡花不禁羞红了脸。 「那、那个,打扰一下……」 满怀期盼朝隔间内探头察看的蜡花,吓得整个人几乎跳起来。 里头的确有人张开双手。 ——是被以十字架方式捆绑的神田优。 怎、怎么回事……? 看到完全无法料想到的景象,让蜡花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在空间布置相当宽松的隔间里,总共有科学班第一班的吉吉、罗布、书人及驱魔师神田优等四个人。 气、气氛好像很怪异……而且为什么他会被绑着……? 「喔,这不是蜡花吗!」 吉吉一看到蜡花就高兴地喊道。吉吉原本是亚洲分部的人,自从新本部启用后就调来这里。 好怀念。可是…… ——张开双手的人并非沃克先生,而是神田先生。 ——向自己打招呼的人也不是沃克先生,而是吉吉前辈…… 蜡花感觉自己梦想中的场景全崩毁了。 「请、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被绑的神田优一脸快要爆发的表情,瞪着周围的人。 而罗布却丝毫不感到畏惧,还用手去摸神田的黑色长发。 「黑色,发质稍柔,直发,细质,发量普通……」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神田以带着愤怒的声音询问。 「哎呀——我只是受书人先生之托——因为他说想要拥有像神田这样的头发。」 站在他身旁的书人羞红了脸。 「你很恶心耶!」 即使神田怒吼着,却好像没有人在意他。 「别这样嘛,你就帮帮忙吧!」 罗布以和善无比的笑容安抚神田。 「基于以上原因,我打算研发能长出像神田那样美丽头发的生发剂。所以我们才请他帮忙。」 「你们明明是硬逼的!」 「居然用天妇罗蔷麦面就能把人钓上钩,原来神田也有这么单纯的一面啊!」 罗布笑着说道。 「呿……我看你们是白费功夫,那头皮早就没救了……」 「你说什么!」 尽管神田只是嘀咕,但书人却没有漏听,开始挥舞着熊猫拳。 「话说回来,蜡花,你来本部有什么事?」 听到吉吉的询问,蜡花才猛然回神。 「啊,我是来找沃克先生的……」 「喔喔喔,找亚连啊~~~」 吉吉望着蜡花,脸上还带了笑意。 「你特地来这里找亚连吗?」 「咦,那个……」 「你又带糯米团子来给他吃吗~~?」 因为吉吉的取笑,蜡花整个脸都变红了。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因为刚成为科学班的正式成员,才想过来打声招呼……」 「那小子还真受女性欢迎啊……」 书人喃喃自语着。 「咦?」 由于听到教人非常在意的话,蜡花大为吃惊。 「请、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蜡花忍不住凑上前询问书人。 「告诉你一个秘密,听说那小子被诺亚一族的少女亲吻了。而且还是亲嘴喔!这是拉比告诉我的。 「亲、亲吻……!」 听到难以置信的话,蜡花顿时感到头昏眼花。 沃克先生和女孩子亲吻?而且还是嘴对嘴…… 蜡花感觉站不住脚,整个人变得摇摇晃晃的。 为什么?沃克先生喜欢那位女孩子吗?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和女孩子接吻……和女孩子……和女孩子… 「……没想到诺亚一族的少女居然那么信任亚连。那样的确容易招致误会……」 虽然书人表情严肃地自语着,但过于惊讶的蜡花却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亲吻啊。你也不必那么难过啊,蜡花。初吻这种东西差不多就和意外没两样。」吉吉说着,然后看了神田一眼。 「例如神田的初吻对象就是我。」 「啥?喂,不要说出去啊!」 神田大叫着,而罗布则点头表示同意。 「当时吉吉醉得很厉害,整个人high到无法控制的程度,结果他就一把抱住恰巧经过的神田,还嘴对嘴亲了一下。」 「哎,男人之间的接吻不列入计算,你不用那么在意啦!」 吉吉毫不客气地大笑着。 「唔……」 「没错没错,记得那是神田才十三岁左右的事情吧——」 「你们几个……」 一道如同从炼狱爬起的亡者所发出的阴寒声音,从神田口中发出。 而他的黑眼睛里,则散放出激烈的怒气。 「神、神田……」 吉吉等人吓得全身僵硬,停止了动作。 神田使劲将绑在身上的绳子一一扯断。 「唔、唔哇!」 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的神田,身上似乎笼罩着眼睛无法看见的一层惊人怒气。 如今光是触碰到他可能就会受伤。 「神、神田?你、你冷静一点……嘛?」 神田不理会试图安抚他情绪的罗布,毫不犹豫地掏出了六幻。 「……有胆再说一句话看看。你们应该已经做好受死的觉悟了吧?」 「就、就叫你冷静一点了啊!」 如今神田似乎听不见吉吉他们的喊话。 神田开始胡乱挥舞着六幻。 「唔、唔哇——————!」 「呀啊啊啊!」 蜡花连忙抱着头逃出隔间。 虽然背后传来书人「我的生发剂——————!」这样的悲痛惨叫,但她并没有回头。 * 呜呜…… 蜡花取下眼镜,用白衣的袖子擦拭自己的眼泪。 不只是没有见到沃克先生,甚至还听到那么惊人的消息…… 我好像没办法振作起来了。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本部的…… 什么亲吻、亲吻、亲吻…… 如果是场梦,就快点醒来! 算了,就忘记那件事情吧! 沃克先生一定就在研究区的某个地方。 只要见到他之后,讨厌的事情就会全部忘记! 来到大厅角落的蜡花突然吓了一跳。 因为她听见两名男性的交谈声。 蜡花放轻脚步,慢慢前进。 希望不要再遇见奇怪的人了。 也不想再被卷入奇怪的事情了 『阿——事件』、『科穆林事件』和『捆绑事件』……刚刚一连串如恶梦般的事情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难道本部平常都是这样子吗…… 蜡花以侧目偷偷看了正在说话的两人一眼。 「啊……」 虽然没有碰过面,但蜡花曾在档案上看过。 那两人是驱魔师玛利与乔治。 玛利的体型很高大,但眼神很温柔。 乔治则是以发带绑住尖尖的头发,脸上有着雀斑的青年。 他们原本正在交谈着,但玛利却像是察觉到某事一般,突然转头看向背后。 「我好像听见米兰达的声音……」 「什么?」 「在书库里吧,看来她好像是因为书架倒塌而无法动弹了。我要去救她。」 「你听得见那种声音啊?玛利的听觉还真是比平常人强上好多倍呢……」 乔治大为吃惊。大厅里充满了许多人的吵杂声,根本就分不出谁在说话。 乔治抬起脸来望着玛利,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好像很常去解救米兰达呢?」 「什么意思?」 两人互望了一会儿。 「……明明有这么多团员在,就只有米兰达的声音你绝对不会漏听……」 说到一半,乔治把脸转向一边。 或许是从对方的态度看出了端倪,玛利的脸稍稍变红。 「……总而言之,我要走了。」 玛利转过身上。 乔治目送玛利离开之后,发现蜡花正伫立在旁边。 蜡花急忙点头致意。 「好像没看过你耶——科学班吗?」 或许是因为两人同属亚洲人,乔治似乎很感兴趣。 「我是亚洲分部的蜡花。」 「你还好吧?你的脸……看起来好像刚哭过……发生什么事了?」 「咦、那个……」 蜡花因为一阵情绪涌上心头,一时说不出话。 亲吻的事情是真的吗? 光是想到那件事情,就感觉心口好像被刀割过似的。 可是,我还是好想见他,好想见亚连先生! 「请问你知道亚连·沃克先生在哪里吗?」 「亚连·沃克?」 气氛僵住了。 直到刚才为止,都还露出亲切态度的乔治,一听到那名字就整个脸色都变了。 他凝视着蜡花,像是在观察些什么。 怎、怎么了? 我有说错什么话吗? 然而,乔治没有再说什么,就只是慢慢把视线移开。 「……他应该和其他人到游戏室去了吧。听说有西洋棋的比赛。就在前面数来第八道门里头。」 「是!谢谢你的帮忙!」 蜡花紧握自己的双手,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这次一定要见面,一定能够见到他的。 见到亚连先生! 如果不那么做,一切都无法开始的! * 挂着『游戏室』名牌的门前,呈现一片寂静。 蜡花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慢慢打开门。 「哇……」 那是一间不像是在研究区、装潢得很华丽优美的房间,地板上还铺着花纹亮丽的地毯。 但房间里头却充满紧张的气氛。 一名戴着眼镜且个头娇小的青年,正与体格壮硕并留着雷鬼头的女性面对面坐在一张西洋棋盘前。 蜡花认识那名青年,那是科学班的乔尼。 一旁围观的人们开始嘈杂着,蜡花则缓缓走近打算看个清楚。 「喂……这样一来……」 「没错,乔尼的冠军宝座快要被贾修抢走了……」 咦? 蜡花朝西洋棋盘看去,虽然不太明白目前战况如何,但名为贾修的女性似乎占了上风。 「将军。」 贾修轻轻下了棋子。 乔尼则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围观的群众一起发出欢呼声。 「贾修赢了!」 「好厉害!」 「贾修是新的西洋棋王!」 与因为分出胜败而激动的观众相比之下,贾修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从椅子上站起来。 乔尼抬起头来,望着女王般姿态的贾修。 他的脸上带着热意,眼镜底下的双眼则发出光芒。 看来比起因为落败而不甘心,他似乎还比较尊敬对方。 贾修望了乔尼一眼说: 「看来还不到与我交战的水准呢!」 接着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好、好冷酷……」 周围的观众就只能目送她离开。 蜡花在观众里找了一遍,似乎没有看见亚连。 「唉……」 原本还以为这次能够见到面的。 身为败方的乔尼,内心还带着遭到彻底击败的震撼,呆呆地注视着西洋棋盘。 虽然很想说点话安慰乔尼,但蜡花想到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环顾了四周,然后试着问人: 「请、请问一下,沃克先生在不在这里?」 「咦,那家伙不在这里吗?」 「刚开始还有看到人吧?」 蜡花感到非常失望。 都已经找得如此努力了,却还是无法与他见面…… 当落寞的蜡花正打算离开游戏室时,坐在椅子上的乔尼却主动开口与她说话。看来他似乎恢复过来了。 「你是常送糯米团子来的那位吧?」 「是、是的。」 「我有件事情一直想找你谈谈呢!是关于亚连的事情。」 蜡花讶异地望着乔尼。 乔尼起身走到蜡花身边,然后压低音量说道: 「那家伙现在的立场很复杂不是吗?既受到中央厅的监视,也被同伴怀疑成诺亚一族的间谍。」 蜡花感到内心产生一阵刺痛。 ——与诺亚的少女亲吻。 虽然她因为那件事情而受了伤,但事情可能更为复杂。 亚连先生居然被指为诺亚的间谍。 啊,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刚才那位名为乔治的人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虽然亚连自己老是笑着说没事,可是——我认为他其实也很难受。远比我们所想的更难受许多。」 蜡花回忆起亚连的笑容。 那是一个不带虚假的爽朗笑容。 但是,在那笑容底下,到底背负着多少着伤痛呢? 他究竟是压抑着多大的悲伤,勉强做出笑容的呢? 「我觉得自己好丢脸……只想到能和沃克先生见面,就一个人高兴成那样……」 「不是那样的!我认为你那份率直的心意对亚连来说十分珍贵,一定能治疗他的伤痛。」 真的是那样吗? 如果是的话—— 只要能够多少帮上他的忙,我会很高兴的。 「真的很谢谢你。」 蜡花深深地点头致意,然后走出游戏室。 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 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定就是我的命运吧! 他是我所无法触及的人物—— 我心里早就有数了。知道自己无法见到他。 不能让莫分部长等太久。 还是离开研究区,准备回去吧。 * 走上楼梯的蜡花,脚步沉重地走在看不见其他人的走廊上。 与刚才那宛如风暴般的事情相比,现在的寂静简直像是梦境一般。 蜡花发现走廊上有面镜子。 因为刚哭过,蜡花的眼睛有点红肿。不只原本整好的发型乱掉,连发饰也歪了。 带着玫瑰花纹外框的镜子里所反射出来的自己,模样看起来实在太过凄惨,又让蜡花更想哭了。 可是,我—— 「我一直很喜欢你!」 由于突然有女性的声音传来,蜡花朝没有关上的门内看去。 里头同样有一整排书架摆在墙边,而且全都摆满了书本。 房间中央摆了一些看起来很舒适的桌椅及沙发。 而房间内部则有位穿着护士服的女性,正在注视着身材瘦高的男性。 啊,那位是驱魔师柯洛利先生。 柯洛利从脖子到耳朵都变红了。 「那个,该怎么说呢,我,那个……」 柯洛利用力地挥舞着他的长手,结果不小心撞到书架,使上头的书本掉了下来。 外观精致的书本就这样落到柯洛利的脚上。 「好、好痛痛痛痛!被书砸到……啊……啊哇哇!」 蜡花忍不住闭上眼睛。 他已经完全乱了手脚…… 「书、书掉下来了……」 打算弯腰捡书的柯洛利没有站稳脚步。 结果,失去平衡的柯洛利又撞翻了桌子。 「唔、唔喔喔喔!」 原本摆在桌子上的花瓶飞了出去,里头装的花也散落在房间地上。 「柯洛利先生……」 蜡花不知所措,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书、书掉了……花也翻了……!」 柯洛利望着散落一地的书本及花朵,不知道该捡哪个才好,不过他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 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仔细一看,蜡花才发现。 柯洛利正在注视着一朵红色玫瑰。 直至刚才为止的狼狈模样仿佛不曾有过似的,他的脸上带着十分诚挚的表情。 柯洛利迅速地从地上站起来。 然后,他朝穿着护士服的女性鞠躬致歉。 「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是,我的内心里已有一位无法忘怀的女性了。很抱歉……」 注视着柯洛利的护士,紧咬着嘴唇。 接着,她张开颤抖的双唇。 「……我明白了。那么,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当好朋友。」 看得出来,那位女性正在强忍着眼泪。 「啊……」 护士小姐从站在房门旁的蜡花身边经过,快速跑出房间。 柯洛利则继续注视着那朵红色玫瑰。由于他的表情看起来太过哀愁,使蜡花看得入神 「是谁在那里?」 由于突然被如此问道,蜡花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那、那个……」 蜡化畏畏缩缩地走入书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柯洛利看见蜡花,显得有点惊讶。 「啊啊,记得你是亚洲分部的……」 柯洛利的眼神十分温柔,使蜡花反而乱了手脚。 「你是来见亚连的吗?」 「咦、啊,是的。」 蜡花感到很惊讶。为什么他会知道? 因为我之前常送糯米团子过来的缘故吗? 这件事情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吗? 蜡花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亚连刚才被监察官找去了。他现在八成正在会议室里忙着填表格吧。 「……他果然很忙碌呢!」 蜡花的声音显得很沮丧。 她的心情也像是掉入水中的石子,愈沉愈深了。 我就只想到自己,真像个傻瓜一样。 「抱歉打扰了。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低头的蜡花头上,传来柯洛利带着吃惊的声音。 「你已经要回去了?」 「是的。因为已经没时间了。而且沃克先生好像很忙,根本没有时间见我……」 蜡花愈说愈觉得难过。 正当蜡花转过身子,准备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时,柯洛利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咦……」 蜡花不禁回头。 「世界上多得是想见对方却永远也见不到的人啊!」 「柯洛利先生……」 「如果是我,只要有任何一点点可能性能见到——我一定会放手一搏。」 柯洛利将散落一地的红色玫瑰捡起,然后以严肃的眼神望着蜡花。 拿在手上的玫瑰,简直像是他心爱的人一样。 感受到柯洛利沉静而坚定的意志,蜡花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 柯洛利轻轻地拍了拍蜡花的肩膀。 「以后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这个时代里,不拿出勇气怎么行呢?」 柯洛利的话语中,带着无法动摇的真理。 没错,现在全世界都是战场。 搞不好根本没有明天了。 既然如此——更希望能和喜欢的人见上一面。 我不就是为此而来本部的吗? 就再试着一次——鼓起勇气来吧。 「……好的!」 蜡花跑出房间。 她稍稍回头,发现柯洛利正注视着手中的红色玫瑰。 「艾莉蒂……」 还听到这一个名字。 由于那声音带着深厚的情意,蜡花觉得那似乎是他心爱的女性的名字。 「会议室,会议室!」 只剩下不到两分钟了,绝对不可能来得及。但是,怎么能够不用跑的呢! 蜡花侧眼确认贴在墙上的地图。 只要沿着这走廊前进,然后在前面右转,直走就到了! 蜡花的内心正在呐喊着,到了令人疼痛的程度。 好想见他! 只要看一眼就好。 只要这样就好了—— 此时,蜡花眼前出现令她不敢置信的景象。 有一名白发少年,正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 ——是沃克先生! 亚连边跑还边朝身后大叫着。 「请不要再叫我填表格了!」 「给我站住,沃克!」 追在亚连身后是一名看起来像是监察官的青年,他脸上还被迪姆恰比咬着。 「好痛痛痛!快放开我!」 「干得好,迪姆!」 此时,亚连才把视线转向前方。 然后他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睛。 「咦……蜡花小姐?」 「沃克先生!」 蜡花明白自己的声音比平常高出许多。 光是看见他的脸,光是听见他的声音,整个世界就变得如此明亮。 打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 和他是不是驱魔师无关。 也不在意他是不是诺亚一族的人。 我就只想靠近他、听他的声音、看他的笑容——这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亚连带着讶异的表情走了过来。 「请问怎么了?你来本部有事情吗?」 「我……我……」 我是来见你一面的! 正当蜡花想要这么说的时候,亚连却抢先开口: 「咦,那个白花造型的发饰,看起来很可爱呢!你这样很好看喔!」 「~~~~!」 蜡花无法压抑情绪,眼泪开始夺眶而出。 虽然她明白这会让亚连不知所措,但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必须传达给他知道。 自己就是为此而来的。 「我……能够见到沃克先生……真的很高兴……」 「我也是啊!」 蜡花不禁抬头看着亚连的脸。 亚连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没有比那更灿烂的笑了。 看到那笑容的瞬间,蜡花感觉到—— 啊啊,我真的好幸福! 我一定能为了他做到任何事情。 即使全世界都与他为敌,我也一定要站在他那一边。 「好了,蜡花小姐别哭了。」 他温柔的声音,轻触着我的耳朵。 我从来没有如此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下过。 沃克先生。 我真的好喜欢你—— lost fragment of snow 玛那·沃克 刚加入马戏团的新人小丑。和一只狗一起旅行。 赤手 天生拥有丑陋的红色左手的小孩。马戏团的打杂工。 白雪静静地落入大地。 如同在治疗这块荒芜的土地。 在天上无穷无尽的灰云下,一名少年伫立在大地上。 这名还很年幼的少年,拥有的东西就只有『孤独』。 少年就连名字都没有。 大家就只叫他〈赤手〉。 因为他的左手不仅带着皱纹,还是如血一般的红色—— * 一阵阵如雷的巨大欢呼声及掌声,此起彼落地响着。 「非常感谢各位今天的光临!」 团长极为满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看来今天马戏团的表演也很成功。 〈赤手〉独自待在马戏团舞台后方,一边擦拭着表演道具,一边如此想着。 舞台的明亮灯光从布帘缝隙透了过来。那是一个既亮丽又热闹的地方——和这个昏暗阴沉的舞台后方形成强烈的对比。 在摇晃的小灯泡底下,〈赤手〉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专心地擦拭着跳环。 带着红白条纹的跳环,巨大到有一个人环起手臂那么大。 〈赤手〉用脚夹住跳环,以几乎无法动弹的左手支撑着,灵巧地用右手进行擦拭。 刚开始因为不方便擦拭,还曾经咒骂过自己丑陋的左手,但现在已经熟练很多了。 擦拭完道具之后,还有清洗的工作在等着。打杂工的工作很忙碌。 「唉……」 〈赤手〉因为寒冷而颤抖着。 只靠帆布挡风的帐篷里十分寒冷。 为了稍微让手感到温暖,〈赤手〉朝手吹着白气。 此时,舞台又传来欢呼声及掌声,结束今天表演的戏团成员们纷纷回到舞台后方。 舞台后方一下子笼罩在欢喜的气氛中。 他们身上那些由衣匠精心制作的衣服,看起来十分耀眼。 小丑穿着由色泽光彩的布所制成的彩衣,手风琴演奏者穿着带了褶边的高雅衬衫,杂耍演员的袖口则有星星形状的金色钮扣在闪烁着;至于戴了花饰及镶着宝石的发饰的是空中秋千的女演员,穿着极为合身的黑白条纹衬衫的则是驯兽师—— 舞台上亢奋情绪未退的各演员们,意气风发地走过〈赤手〉的面前。 〈赤手〉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他穿着衣领低垂的脏衬衫,配上一件长度不够的背心。裤子的尺寸则反而太大,只能从肩膀用吊带撑着。 自己的外观如今显得更加凄凉。 演员们一一把用完的道具放在动也不动的〈赤手〉面前。 当〈赤手〉抬头看时,他们全都像是事先说好一般,纷纷撇过头去。 当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向〈赤手〉说话。 「今天的客人反应真热烈啊~」 「就是啊!我好久没有踩球踩得这么有劲儿过!」 「我也是,所以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空中旋转两圈呢!」 一段段热烈的对话,在〈赤手〉头上来回着。 没有一个人想多看〈赤手〉一眼。 和平常一样。 没错,就和平常一样。 即使〈赤手〉紧握着右手如此安慰自己,但他的胸口还是好痛,还有一阵无以言喻的悲伤涌了上来。 为了压抑这样的情绪,他擦拭着跳环的手更加用力了。 「〈赤手〉,你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啊!」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赤手〉吃了一惊。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嘴角浮现令人厌恶之笑容的小丑康吉摩。 他的脸上涂着小丑用的白妆,左脸颊上则有一颗红星。 在难以辨识其表情的浓妆底下,就只有淡蓝色的眼睛放出阴险的光芒。 〈赤手〉没有停止擦拭道具的动作,只用眼睛看了康吉摩一眼。 才不想让那种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赤手〉感觉自己的手快要开始颤抖,但他还是强忍下来。 没错,这就和平常没两样。 「光是看到你那张脸,就让我失去兴致啦!」 康吉摩粗暴地揪起〈赤手〉的衣领。 还很年幼——不到十岁的〈赤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地上被硬拉起来。 「还有,你的手真是恶心!不只看起来脏,听说还不能动?真搞不懂为什么要留你这种没用的东西在团里。」 〈赤手〉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 手臂上有好几条深刻的纹路,颜色看起来还像是染着浓稠红血。就算到现在,他的左手也顶多只能稍稍转动手肘而已。 虽然他也希望左手至少能和右手一样正常使用,但天不从人愿。 然而——康吉摩毫不在意这些事情。 就算〈赤手〉心里明白这只是和往常相同的欺凌,但还是无法压抑对康吉摩的憎恨。 〈赤手〉的眼神里很自然地产生敌意。 原本挂在康吉摩嘴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 康吉摩的拳头打在〈赤手〉肚子上,使他小小地呻吟了一声。那冲击力道之大,让他几乎要吐出来了。 〈赤手〉的身体弯了下来,并且跪在地面上。 康吉摩总是这样。他每次都故意打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的地方。 「有胆就说句话来给我听听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康吉摩又用脚去踢〈赤手〉瘦弱的身躯。 〈赤手〉紧咬着牙。 我才不要惨叫! 也不要流泪! 这是唯一能做的抵抗。 我很明白为什么康吉摩会如此焦躁。 因为最近新进的小丑抢走了他的风采。 对于没有居于第一名位置就无法忍受的康吉摩而言,想必很难接受有人比他更优秀的事实吧。 因此他才借由欺负〈赤手〉来消气。〈赤手〉打从心底鄙视着康吉摩。 自己绝对不想屈服于这种人底下。 但是,今天的康吉摩却比平常更执着。 他如同在秀着自己脚上那双光彩亮眼的小丑鞋,一次又一次地踢着〈赤手〉的腹部。 在遭到接二连三的攻击后,〈赤手〉的意识渐渐远去。 但康吉摩并没有因此放过〈赤手〉,反而一脚踢在他的脸上。 〈赤手〉娇小的身躯就这样飞在半空中,然后撞进道具箱里。 「你们在吵什么!」 听到巨大的声响后,团长走了进来。 他的头上带着一个大礼帽,鼻子底下则留着翘胡子。 虽然身材矮小,但黑裤子底下的肚子却很大。直条纹的衬衫钮扣看起来就快要爆开了。 团长摇着肚子走进来,看了康吉摩一眼。 「康吉摩,发生什么事?」 团长头一个问的人,当然是团内极为活跃的小丑康吉摩。 「这小子刚才在偷懒。为了马戏团的将来,我才想好好教训他一番……」 康吉摩极为谄媚地朝团长笑着。 ——不是! 尽管〈赤手〉想这么辩解,但他却因为想吐及痛楚而无法发出声音。 不对,就算〈赤手〉为自己辩解,团长大概也不会当一回事吧。 康吉摩是小丑,也就是马戏团的明星。 对于眼里只有钱的团长来说,会站在哪一边是很明显的事情。 团长冷眼看着〈赤手〉。 然后,他以不带任何慈悲的声音说道: 「……真是的,既不会赚钱,连工作居然都偷懒。你今晚没饭吃了。」 团长咂着舌,将〈赤手〉从地上拖起来。 「是谁收留失去记忆而且无依无靠的你,还给你住的地方和工作的?回答啊?」 团长那臃肿的脸靠了过来。 如果不好好回答,〈赤手〉势必将流落街头。 「……是团长。」 「是谁说不想给人观赏,吵着要当打杂工的?谁?」 「……是我。」 〈赤手〉回答后,团长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听好了,你没有资格给我偷懒。康吉摩总是为了马戏团着想,我很感激他。」 「哪里,这是应当的。」 康吉摩朝团长投以笑容。 「真是的,亏我还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你……多少我也要回收一点!要是敢偷懒我绝不饶你!」 说完,团长又离开了。 或许是满意这样的结果,康吉摩也笑着并跟着团长走了。 其他团员或许是不想蹚浑水,他们没有多看倒在地上的〈赤手〉一眼,一下子就散光了。 最后,没有任何人留下来。 变得寂静无声的舞台后方,被独自留下来的(赤手)总算能稍稍移动身体。 他感觉地面好冰冷。 「唔……」 不知道过了多久,腹部的疼痛及想呕吐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赤手〉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 不受任何人重视的存在。不过,那样也好,我也不想和你们这种人在一起。 将擦拭好的跳环收回箱子里后,〈赤手〉为了消除内心的无力感,便走出马戏团的帐篷。 「啊……」 外头是一片银色世界。 白雪从天空缓缓落下。 难怪会这么寒冷。 平常总是挤满观众、热闹无比的马戏团,如今就像是一朵悄悄开在广场上的花朵一般。 〈赤手〉步履蹒跚地走在雪上。 沙、沙。每踩一步脚都沉入雪中。 不只嘴里吐着白气,刺骨的寒风也不断袭向只穿着薄衣的他。 即使如此,〈赤手〉还是没有停止脚步。 没有地方可以去。但是,他就是想要离开这里。 白雪覆盖在周围的树木上,看起来就像是美丽的白色饰品。 看着这些将一切事物都染成纯白色的雪花,〈赤手〉感觉似乎连自己的心也能变白。 那些讨厌的事情,似乎都要从心里消失不见了。 等到远离马戏团帐篷后,〈赤手〉跪在地上。 他轻轻掬起一点雪,然后放到自己像火一样炎热的脸颊上。康吉摩的那一踢让他唇角裂了。 虽然感到一阵刺痛,但冰冷的雪还是让他觉得很舒服。 ——我到底在做什么? 〈赤手〉几乎没有过去的记忆。从有意识开始,自己已经被卖给马戏团了。 由于不愿意成为让人观赏的珍禽,他以打杂工的身分糊口度日。 团长把他当作赔钱货疏远,康吉摩则视他为出气筒,其他团员也纷纷把杂事推给他。 总有一天——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即使抱着这样的决心,但〈赤手〉也有着不安,认为拥有丑陋左手的自己根本无法自力活下去。 〈赤手〉摸了摸自己正在呐喊饥饿的肚皮。而且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必须继续忍受这样屈辱而孤独的生活。 自己还太过年幼,太过无力。 〈赤手〉紧咬着牙齿。 「咦?你是马戏团的人吗?」 听到一道天真无邪的声音,〈赤手〉惊讶地抬起头。 一名穿着茶色温暖大衣的小男孩,正充满好奇心地望着自己。 鼓鼓的红色脸颊。 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 〈赤手〉迟疑地注视着少年。 「马戏团好精采喔!」 「……」 「你也会表演特技吗?」 听到这句话,〈赤手〉感觉到内心刺痛着。 「没什么……」 ——你这个什么也不会,只会白吃白喝的饭桶! 团长的声音在脑海中响着。 「喔……马戏团真好。你们会去很多地方对不对?还可以碰见好多人……真棒!」 少年一脸陶醉地说着。 无论去哪座城镇,无论遇见谁,对我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赤手〉轻轻拉起衣服的袖子。 「……!」 少年的表情很明显地僵硬了。 一只令人害怕,充满皱纹的红色左手。 「那、那是什么……你的手上装了东西吗?」 「……」 少年抱着恐惧,望了不发一语的〈赤手〉一会儿,接着就转身跑走了。 一切就和平常一样。 早就习惯了。 即使如此安慰自己,但〈赤手〉小小的胸口还是感到痛楚。 仿佛毫不在意〈赤手〉的悲伤,天上还是不断地飘着雪。 这是一个寂静无比的夜晚,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去看马戏团的观众们早就踏上归途,附近看不见任何一个人。而团员们差不多也都已经入睡了。 「啊……!」 〈赤手〉发出惊叫,然后快速躲到树木后方。 有个人正从马戏团帐篷里走出来,那是康吉摩。 还以为他已经休息了! 康吉摩似乎喝得很醉。 他一只手拿着酒瓶,踩着蹒跚的脚步走着。 「啊——真是受不了啊……」 他嘴里念念有词,朝着团员休息的帐篷走去。 〈赤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很怕他会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老子我……才不是该待在这种地方的人……我可是拥有贵族的血统哪……」 醉得一蹋糊涂的康吉摩根本没有注意到躲在树后的〈赤手〉,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掉了。 〈赤手〉感到松了一口气,从树木后方走出来。 团员们说的没有错,康吉摩每天晚上都喝得很醉,还常常抱怨着。 ——我才不是该待在这种地方的人。 康吉摩这句话又在心里重播了一次。 我也一样。 我不该待在这个地方的。 可是,如果有人问我该待在哪里,我也回答不出来。 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到底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又到底会待多久呢? 〈赤手〉摇摇晃晃地走向马戏团的帐篷。 他的肚子正在响着。 好想吃热汤及面包。 由于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用,〈赤手〉又用力咬唇。 〈赤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白雪,走入帐篷。 「!」 那些原本应该已收整好的道具箱,如今却像是遭小偷似的,全部都翻倒在地上了。 四散在各处的杂耍球及跳环,让〈赤手〉看傻了眼。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在走出帐篷前已经把这些东西都收好了。 结束工作的团员们也不可能会特地再回来,现在这个时间大家早就睡了。 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康吉摩。 这个名字让〈赤手〉想到就气。 以他刚才那副醉样,肯定没错。 他就是会做这种事情来整〈赤手〉的人。 无论如何,如果丢着不管,明天早上肯定会挨团长的骂。 ——得先确认道具的数量。 如果是存心整人,康吉摩很有可能会丢掉道具。 团长的脑子里就只有赚钱,就连平常给团员们的薪水或买道具的花费,他都经常在抱怨着。 就算只是短少一颗小球,想必他也会大闹一番;然后,责任全部都会落在负责杂事的〈赤手〉头上。 〈赤手〉开始收拾凌乱的道具。 五颗大球都在。杂耍用的雪茄盒,红、蓝及黄色各两个—— 就在此时—— 其中一个木箱突然发出声音。 那个放在房间角落的箱子,大小足以躲进一个大人。 ——是谁?难道康吉摩躲在里头? 由于可能再次遭受无情的暴力,〈赤手〉的内心慌乱着。 不对,刚才明明看见他回团员休息的帐篷了不是吗? 那么,到底会是—— 〈赤手〉抱着戒心,注视着那个箱子—— 突然有道巨大的黑影从里头窜出来。 「是、是狗——?」 由于出现的东西出乎意料,〈赤手〉大吃一惊。 从箱子里跑出来的,居然是一只大狗。 它全身上下覆盖着柔软的白毛,当中还混着一些咖啡色斑点。 脖子虽然没有项圈,却围着一条马戏团的小丑围领。 既然这样,它应该是马戏团里的狗。 或许是因为夜深了,它的眼神看起来很困,动作也很缓慢。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赤手〉没能反应过来。 狗儿突然从散落一地的道具中,咬起一颗画着星星图案的球,然后从呆站在原地的〈赤手〉面前跑走。 「啊,等等!」 就算只少了一颗球,也会很伤脑的。 到底是谁养的狗啊!为什么不好好拴住! 〈赤手〉急忙追在狗的身后,一路冲出帐篷。 在大雪中奔跑的〈赤手〉突然想起自己好像看过那只狗。 最近马戏团刚进了几名新的演员,其中一名就和狗搭档。 记得那位是小丑。 马戏团是一群浪迹天涯者的聚集之地。 一群身分目的皆不同的人,暂时聚在一起的场所。 又由于团长十分神经质,这个马戏团经常有成员进进出出。 因此,〈赤手〉也没有牢记每一个人的长相。 反正,他们很快就会不见—— 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 狗儿如同划破黑暗般,不停地向前冲着。 由于狗腿能够轻盈地踩着雪前进,〈赤手〉与它的距离愈拉愈远。 「啊!」 绊到雪的〈赤手〉跌倒在地上。 感受到雪的冰冷后,〈赤手〉又急忙站起来。 要是有道具不见了,一定又会挨揍,想必连食物都没得吃。 他的脸颊又开始痛了。 「就叫你等等啊!」 〈赤手〉拼命地喊着。 不知道狗儿到底有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但依旧继续跑着,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呼……呼……」 〈赤手〉用力地喘着气,整个人摇摇摆摆地走着。 他注视着黑暗中狗儿留在地面上的足迹,然后停下脚步。 到达极限了。 「……!」 挨揍、挨踢,极度的空腹再加上冰冷无比的天气,还有缠绕在脚上的雪。 已经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了。 〈赤手〉整个人倒在白雪上。 然后,他把身体翻转过来。 就这样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 「呼、呼……」 呼吸还没有恢复过来。 心脏也在猛烈地跳动着。 天上还是静静地朝着〈赤手〉落下雪花。 如同要把他覆盖成白色一般。 〈赤手〉缓缓闭起双眼。他的身体也开始失去热度。 又冷、又累、又苦、又痛—— ——已经不想思考了。 咚! 「……!」 似乎有个球状的物体碰到〈赤手〉的脸。 他睁开眼睛,发现刚才追丢的狗就在自己眼前。 狗儿似乎想说些什么,正张着嘴巴『哈哈』地呼着气,并且注视着〈赤手〉。 「什、什么啊……」 就在此时,狗儿突然踮起后脚站了起来。 然后,它开始转动脖子。 「啊——」 围在狗儿脖子上的小丑围领,正随着它的动作而旋转着。 在大雪中,而且还是在昏暗街灯下,微微反射了光亮的围领旋转着,其美丽的程度就如同外国的舞蹈一般,仿佛是梦幻中的光景。 那副模样让〈赤手〉看得入神。 此时,狗儿突然瞄了〈赤手〉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点调皮—— 这家伙—— 〈赤手〉好不容易明白狗儿跑到这里的原因。 原来如此,它只是想找人玩啊? 不对,应该说是在玩弄我吧! 既然如此—— 〈赤手〉捡起掉在一旁的星星图案小球,朝狗投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但狗儿却轻盈地跃起,并且在空中漂亮地接住了球。 然后,狗儿又把球丢投回给〈赤手〉。 「既然这样,看我这招!」 〈赤手〉捡起了球,这次投得更高、更远一些。 带着星星图案的球,在飘着白雪的空中画起美丽的弧线。 狗儿如同疾风般奔驰在白银色的大地上,然后跃向灰色的天空。 飞舞到空中后,狗儿接住了球——这副景象,让〈赤手〉看得入迷。 他感觉好兴奋。 他有种感觉——自己内心里许许多多不打算让人知道的沉淀物,包括愤怒及憎恨,似乎都被融化不见了 〈赤手〉还想再多多体会那样的感觉,于是一次又一次地丢着球。 而狗儿也不认输,一次又一次地飞舞在空中,将球牢牢接住。 每投出球一次、狗儿每跃起接住一次,都有一份至今未曾体会过的喜悦涌上〈赤手〉的心头。 不知不觉中,〈赤手〉甚至开始欢呼着。 他们的舞台表演就这样持续着。 当他察觉到时,疼痛及饥饿的感觉都已缓和许多。 * 打杂工的一天总是很早揭幕。 「拿去,〈赤手〉。这是最后一个。」 「…………」 一脸不悦的〈赤手〉,把放在托盘上的汤及面包放入推车中。 他正要送饭到杂耍艺人的帐篷去。 只要送完这一趟,自己总算可以用餐。 「送早饭来了。」 「真慢啊!」 其中一名艺人满脸不高兴地望着〈赤手〉。 「……很对不起。」 之所以晚送饭,是因为这位艺人不受欢迎。 在马戏团里连用餐顺序都是以受欢迎程度决定的。 想必这位艺人很快就会被开除了吧。 也正因为心知肚明,他才会如此焦躁吧。 〈赤手〉快步离开 了艺人的帐篷,因为他不想被当作出气的对象。 因为他今天早上已经被康吉摩嫌了一顿。 ——为什么我不是第一个用餐?臭小子,你该不会把上次那件事情告诉团长了啊? 〈赤手〉看到康吉摩恐怖的表情,只能抱头鼠窜似地逃出帐篷。 实在不想再挨揍了。 回到厨房后,〈赤手〉总算得到自己的早饭。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在厨房角落开始吃饭。 「吃快一点!」 厨子似乎不想多看〈赤手〉一眼,投以催促的话语。 讨厌〈赤手〉丑陋左手的人很多。 早就习惯冰冷的视线了。〈赤手〉开始喝汤。 空无一物的胃,宛如受到热汤洗涤一般,让他非常舒服。 吃完饭后,〈赤手〉又急忙离开帐篷。 打杂工的差事还有很多。 必须赶快着手才行。 〈赤手〉扛起晒在帐篷角落里的演员服装。他以不灵活的左手撑着,然后光靠右手去抱住衣服。 「嘿咻……」 等到搬入舞台后方,再一件件地加以摺好。由于已经习惯了,〈赤手〉现在光靠右手也能摺得很整齐。 偶尔会有演员走过〈赤手〉的身边。 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向他搭话。 〈赤手〉也不打算和他们说话。 每天他都被当作舞台后方的一项道具般对待。 这项孤独的工作,也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和平常一样——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戳了〈赤手〉一下。 「!」 他吃惊了一下,然后转身看去,发现有张正在『哈哈』喘气的狗脸。 「……什么啊,又是你。」 〈赤手〉朝用湿润鼻子戳自己背的对象做了个不悦的表情。 而狗儿似乎只要对方理会就满意了,一股脑儿躺到〈赤手〉身边就睡。 自从那个下雪的夜晚以来,狗儿都会趁〈赤手〉一个人的时候,靠到他身边来。 〈赤手〉则转过身子不理会他,继续摺其他团员的衣服。 狗儿就只是默默地待在他身边。 〈赤手〉感觉得到背后传来的呼吸声,偶尔还会听见像是打呵欠的声音。 我绝对不会回头。 〈赤手〉有点在闹别扭,一直背对着狗儿。 他专心地做着工作。 默默地做,如同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一般。 其实——其实他好想摸摸那只狗。 好想和狗儿继续玩耍。 好想和狗儿更亲近些。 他经常回想起那个下雪日子里体会到的喜悦。 那是来到这座马戏团后,头一次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像那样发自内心感到高兴过。 但是—— 「咦?那个负责踩大球的孩子呢?」 「喔,你说他啊。昨天表演后他就辞职了。」 「真的?至少也打声招呼——唉,算了。」 〈赤手〉仔细思索着经过自己眼前的那些演员们的话语。 演员们总是突然就消失不见。 想必这只狗的主人也很快就会移往其他地方了吧。 如果是那样,他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只狗了—— 想到这里,〈赤手〉忍不住偷瞄了狗儿一眼。 神经敏锐的狗儿察觉到他的动作,开始摇着尾巴。 看到如此可爱的动作,〈赤手〉感觉内心产生一阵暖意。 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产生了某种发热的东西。 〈赤手〉停下摺衣服的动作,然后用力紧握自己的右手,把视线从狗儿身上移开。 我才不要和它继续亲近。 绝对不要! 即使感受到狗儿的气息就在自己身后,〈赤手〉还是逼自己这么想着。 这只狗一定很快就会和主人一起从我身边消失不见。 如果自己喜欢上它,离别将会变得更加痛苦。 那一定会是心如刀割般的痛楚吧。 或者像是吞下沉重石头般的苦闷。 无论是哪一种,都只会增加自己的孤独而已。 光是想到这件事,〈赤手〉就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一个漆黑无比的洞穴一般。 所以,我要背对它。 〈赤手〉继续埋首于工作当中。 〈赤手〉既不朝它说话,也不抚摸它,也不理会它—— 即使如此—— 狗儿还是一直跟在〈赤手〉身后。 * 伴随着『砰』的声响,一个硬物打在〈赤手〉脸颊上。那是一颗杂耍用的球。 「好痛……」 〈赤手〉忍着痛楚抬起脸来,与正以厌恶眼神望着自己的康吉摩对上了眼。 「真是,那颗球老是会滑出我的手,难用死啦!你是不是用把双脏手弄脏了那颗球啊?要是我因为失手而被观众嫌弃,那就都是你的责任!」 「…………」 道具每天都有仔细擦拭过。但是,不只是康吉摩,好几个人都怪罪〈赤手〉。 当自己的表演不顺时,就想归罪于道具吧。 真是没用的家伙们。 就和往常一样。 不理他们就是了。 康吉摩把假发摔在地上,然后摆动着自己的金发气呼呼地往外头走去,〈赤手〉则一脸厌倦地望着他的背。 虽然康吉摩经常来找他麻烦,但这几天他的心情却明显很糟。 因为有个比康吉摩更受欢迎的小丑现身了。 那正是那头狗的主人。 他不仅精通小丑该会的技艺,还拥有特别逗趣的表演动作,尤其是与狗一起进行的表演更是受到小孩子们的欢迎。 由于愈来愈受欢迎,如今已有许多观众特地前来欣赏他的表演。 「康吉摩可能不会再是头号明星了。」 〈赤手〉想起似乎有人这么说过—— 「喂!」 听到一道既低沉又带着怨恨的声音,〈赤手〉忍不住颤了一下。 康吉摩正从马戏团的布幕探头注视着他。 还以为他已经走掉了, 〈赤手〉的心跳加速着。 自己是不是又要被他殴打一顿了呢? 「我有事情要你这废物去做。快点过来!」 〈赤手〉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虽然想拒绝他,但那么做只会换来康吉摩用无尽的暴力逼他就范而已。 瘦弱无比的自己,还有几乎无法动弹的左手。 根本就没有人会替不受欢迎的〈赤手〉说话。 〈赤手〉只能听从而已。 康吉摩用力拉着心不甘情不愿走到外头的〈赤手〉的手,然后一路带进树荫下。 拿掉假发的康吉摩,一头金色长发垂在他的白妆脸上,看起来显得更加坏心肠。 「喂,你是不是和那头狗很要好?」 「狗……?」 〈赤手〉一时之间没有听懂。过了一会儿他才总算明白康吉摩是在说常靠到他身边的那只狗。 「就是那只脖子上常围着围领的那只臭狗。听好,这件事情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 康吉摩压低声音在〈赤手〉耳边说着。 然后,他把一个小布袋丢给〈赤手〉。 〈赤手〉不太情愿地接过了袋子。 「这、这是什么……?」 〈赤手〉 感觉到里头有些硬物。 由于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赤手〉忍不住看了袋子里的东西,然后倒抽了一口气。 袋子里居然装着一大堆敲成碎片的玻璃。 康吉摩淡蓝色的眼睛里,发出残忍的光芒。 「小子,你去把这些加进那只狗的饭里。」 康吉摩的话,〈赤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什、什么?要是那么做的话——」 一个巴掌用力打在〈赤手〉脸颊上。 他脚步还没站稳,康吉摩又接着大骂: 「不要多说废话!你听我的命令做事就对了。你这个没用的饭桶!」 〈赤手〉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麻着。 然后,康吉摩的话语在他脑里回荡着。 大雪当中,转着圆领表演给自己看的狗。 在摺衣服的时候,用鼻子触碰自己的背的狗。 搬运道具时,一路跟在自己身后的狗。 「……我不要。」 这句话很自然地从〈赤手〉嘴里说出。 「什么?」 「我不做那种事!」 〈赤手〉把袋子扔回给康吉摩。 装满玻璃碎片的袋子,就这样发出声音并落在康吉摩脚边。 康吉摩撩起他的头发,然后很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接着,他向前跨出一大步。 当淡蓝色的眼里露出凶光之后,粗暴的脚踢就这么飞了过来。 之后,就剩下一阵乱踢乱打而已。 〈赤手〉忍不住倒到地面上。 胸、腹、脚—— 一道道仿佛要让他身体四分五裂的冲击及痛楚,毫不间断地袭向他。 但是,〈赤手〉只是拼命咬着嘴唇。 绝不向他说「好」——即使会被杀死。 他在内心暗自发誓。 然后,他的视线变得愈来愈模糊。 啊啊,我要死掉了吗—— 当意识消失之际,〈赤手〉感觉像是听见了狗叫声。 * 「呜……」 〈赤手〉轻轻摆动身体。下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痛。 他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 「唔啊……」 〈赤手〉一边挣扎着,一边慢慢回忆。 被康吉摩找出去后,对方要自己喂狗吃玻璃碎片,拒绝之后就被踢打——总觉得好像听见狗的声音…… 失去意识前,听见的不就是那只狗的声音吗? 〈赤手〉感觉到背部发冷。 他有——不好的预感。 也许那只狗来救自己。 如果是那样…… 康吉摩本来就想杀那只狗。他极可能对狗动手! 如今时间已接近黄昏,周围都变暗了。 〈赤手〉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地回到马戏团。 他走入帐篷,经过休息室并看了舞台一眼。 「啊——」 他感觉内心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狗正和他的主人一起在舞台上表演着。 它轻盈地跳起来接球,并且旋转围领—— 看到它精神饱满的模样,让〈赤手〉感觉松了口气。 还以为它可能遭到康吉摩的毒手,不过看来似乎没事。 在失去意识之前听见的狗叫声,可能只是幻觉。 或许是因为松了口气的缘故,平常毫无兴趣的舞台表演,让〈赤手〉在舞台旁看得入神。 狗的主人从箱子里拿出跳环,并且以逗趣的模样挥舞着。 接着,他投向狗儿。 然而,狗儿却把脸转向一旁,丝毫不予理会。 狗主人大感失望,用双手挤压自己的脸。 那有趣的模样让观众席发出哄堂大笑。 狗主人接下来拿出一颗带着星星花纹的小球。 「啊……」 由于那个下雪天的记忆又再度复苏,〈赤手〉忍不住发出声音。 狗儿以优雅的动作飞跃至空中,漂亮地接住主人所丢出的球。 得意地衔着球的狗儿,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狗主人不愧是拥有超越康吉摩的魅力,他成功地完成了许多的表演。 时而搞笑,时而华丽。 每一次都让观众眼睛一亮,接着露出笑容并且鼓掌叫好。 任谁都感觉得到挤满人的观众席像是化为了一体。 所有人都沉浸在他的表演当中。 狗儿应该也很高兴与这样的主人一起表演吧。 看得出来狗儿的动作十分有干劲。 他们都很闪耀。 不论是小丑还是狗—— 〈赤手〉忍不住露出笑容。 真的很炫目。 不论是观众还是狗,都爱着舞台上的小丑。 而小丑也爱着自己的搭档以及观众席上的观众们。 那是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爱与被爱——自己全都没有。 既不爱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所爱。 明明自己就和他们那么靠近,却怎么看都像是遥不可及的世界。 「呜……」 〈赤手〉感觉自己的内心有股情绪。 但他拼命地忍耐着。 拥有丑陋的手臂,从小就被父母抛弃,还在马戏团受到排挤,只能每天生活在暴力的阴影之下。 某一天,狗儿出现了。 原本没人想靠近我的身边,却多了一只狗。 我一直以为自己只要一个人过活就好。 但那是错的—— 我只是在逞强。而且,不那么做我就活不下去。 眼前的景象,仿佛是遥远世界所发生的事情——那应该就是『爱』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想要『爱』。 因为羡慕『爱』,也因为太过孤独,使自己显得凄惨无比。 明明就在很靠近的位置,却怎么也摸不到。 那是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当察觉到时,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表演结束后,小丑和狗一起回到舞台旁。 「啊……」 狗儿发现〈赤手〉,很高兴地跑了过来。 〈赤手〉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了一下。 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 各种感情在内心里回荡着。 他的脑海里回想到刚才舞台上极为闪耀的狗及小丑。 「走、走开啦!」 〈赤手〉用力把狗推开。 或许是出乎它的预料。 狗儿发出惨叫声,然后倒在地上。 「啊——」 〈赤手〉愣愣地看着狗儿。 我——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赤手〉逃了出去。 他拼命地跑着,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 好羡慕。 好嫉妒—— 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陷入混乱的〈赤手〉并没有发现自己与康吉摩擦肩而过。 也没有发现康吉摩正一脸怒气地揉着自己被狗咬的脚。 * 从那一天之后,狗儿就没有再靠近〈赤手〉。 那是当然的,毕竟他突然就推开了狗。 〈赤手〉并没有感到难过。 他反而认为这样才好。 因为他并不想看到他们。 他只希望他们能够早点到其他地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这座马戏团只是暂留之地。 演员们总是待不了多久就消失不见。 如果终究只是短暂相处,就不可以期盼有那样的关系。 愈是产生感情,到时候就愈会感到难过。 所以,既不想主动靠近,也不希望对方靠近过来! 但是——内心某处却在刺痛着。 「〈赤手〉!我要出去采买,你跟我来。」 「是。」 〈赤手〉跟着厨师一同上街采买。 满是耶诞节装饰的街上,到处都是人潮。 比平常更华丽的各店家里,有许多客人上门光顾。摊贩们也纷纷出来摆摊,并且努力吸引客人。 每个人都在开心地挑选着礼物。 小孩子们则天真地与父母嘻笑着。 那一切都像是与自己不同世界的景象。 厨师也不主动和〈赤手〉说话。 〈赤手〉就这样无言地走在街上。 即使在这里,也不得不感受到自己与其他快乐的人们之间拥有的差距。 我——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但是,那也无所谓。 这样最好。 采买结束后,两人推着装满蔬菜、红酒等许多物品的推车回到马戏团,发现狗儿正待在暖炉旁睡着。 明明表演前它总是和主人一起练习的。 它到底怎么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赤手〉原本想靠近狗儿,却又感到犹豫。 他想起自己曾推开狗儿。 我曾经对狗儿做了过分的事情。 还是别再靠近它吧。 可是—— 即使百般迟疑,〈赤手〉还是轻轻走到狗的身边。 狗儿正全身放松地摊在地上。 盖在狗儿身上的那件老旧大衣大概是主人的物品。看起来相当破旧,而且似乎是十分高价的物品。 狗的身体正在缓缓起伏着。 一边深呼吸一边睡觉的狗,看起来似乎比原来更衰老许多。 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由于感到很不安,〈赤手〉轻轻把手伸向狗的身体。 ——触摸它真的好吗? 他可能已经被讨厌了。 即使内心产生这样的疑虑,但〈赤手〉还是下定决心把手伸过去。 他畏缩地触摸狗儿的身体。 它身上的白毛很柔细,而且很温暖。 狗儿一动也不动。 〈赤手〉缓缓抚摸狗儿的身体,接着它突然睁开眼睛。 「啊……」 自己是不是吵醒了它? 〈赤手〉抱着不安,看着狗儿缓缓起身。 狗儿看到〈赤手〉,便直立身体并『哈哈』地喘着。然后,它又很快地躺到地上。 它似乎想表演给〈赤手〉看。 但却无力地躺到地上。 〈赤手〉再次伸手抚摸着狗儿的身体。 由于自己曾推开它,现在这么做是希望多少能够补偿。 或许是狗儿察觉到他的心意—— 它以一副感到舒服的表情,用舌头舔着〈赤手〉的手。 那是大家所厌恶的左手。 〈赤手〉感觉自己的内心充满热意。 就好像是得到对方原谅了。 〈赤手〉再次触摸狗儿。 「你要好起来,你要好起来,你要好起来——」 这些话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那就像是一种祈祷。 〈赤手〉专注地揉着狗儿的身体。 摸着摸着,还闻到像是阳光的味道。 狗儿则一动也不动,任〈赤手〉抚摸着。 在两人之间,时间就好像停止了一般。 此时,开演的铃声突然响起。 狗的耳朵一下子竖起。 接着它就以惊人的速度站起来,然后朝着身为主人的小丑的方向跑去。 看到它迅速的动作,〈赤手〉感到松了口气。 它应该只是有点累而已吧…… 〈赤手〉的手上,遗留着狗身体的触感。 他轻轻地握起手,像是在疼惜那份触感似的。 如果可以,他好想再多摸狗儿一会儿。 * 下了好几天的雪总算在这天停了,头顶上看得见一片广阔的蓝空。 「咦……」 洗完东西的〈赤手〉,发现身为狗主人的小丑正一个人坐在帐篷附近的树木底下。 今天是耶诞夜,演员们为了帮今晚的表演做宣传,一早就到街上去了。 但穿着小丑服装的那名男子,却像个发条转完的玩偶一般,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男子就只是注视着眼前的地面。 ——他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是在休息,模样也太怪了点。 不过,那与我无关。 〈赤手〉从不主动靠近演员。因为他们平常总是讨厌〈赤手〉,时而无视、时而当作小弟般使唤他。 但是,〈赤手〉却无论如何都很想知道。 和那只狗搭档表演的人。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赤手〉慢慢走近男子。 「——!」 他以为自己几乎要停止呼吸。 男子的视线前方有个洞——而狗儿就躺在里头。 「它死掉了?」 男子有点吃惊,转头看向〈赤手〉。 小丑妆底下的眼里,是很罕见的金黄色瞳孔。 「它死掉了。」 男子无力地说道。 然后,他开始把土盖到狗儿身上。 〈赤手〉在一旁注视着他的举动。 「……它的身上好多伤痕。」 即使覆盖着毛,还是看得出来狗儿身上充满了令人心痛的瘀青及伤痕。 光从那副模样,就能联想到狗儿死前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有数的就只有一件事。 是康吉摩。 是他杀死狗儿的。〈赤手〉感觉有股热潮正从肚子里涌上来,而且还在不断刺激着自己。 「绝对是康吉摩那家伙杀的。因为,你比那家伙更受观众欢迎。每次有比他好的演员来团里,他都会故意找对方麻烦。那家伙明明技术那么烂,就只会耍小手段。」 〈赤手〉如同被某种东西附身似的,激动地说着。 但男子却和〈赤手〉形成强烈对比,只是淡淡地答道: 「它本来就是一头老犬,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算了吧!」 「……是吗?」 盖上土之后,男子把星星花纹的球轻轻摆在土推上,如同一块墓碑。 ——算了吧! 听到这句话,〈赤手〉发现自己的内心感到非常失望。 为什么这家伙不觉得生气?为什么他不恨康吉摩? 由于心里的怒气变得愈来愈强烈,〈赤手〉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自己的情绪。 「难道你不打算报仇?」 「如果那么做,我会被团长赶出去,那就领不到半毛工资了。」 说完,男子朝坟墓合掌祈祷。 ——呿! 那是什么话! 自己的爱犬被杀了不是吗? 为什么还能够那么冷静? 连我都这么恨康吉摩! 就算只是嘴巴上说要报仇又有什么关系? 但男子依然与内心激昂的〈赤手〉不同,显得十分冷静。 「我 毕竟只是个外人。明天的耶诞表演结束,就要到其他地方去了……」 「喔。」 尽管答得满不在乎,〈赤手〉的内心却在剧烈摇晃着。 真不甘心! 自己居然因为这种人的舞台表演而大受感动。 这个一滴眼泪也不流的男子,实在太教人生气了。 没想到狗儿的主人居然会是这种人。 好想赶快离开这里。 但是,〈赤手〉却怎么也无法把眼睛从狗儿的坟墓上移开。 「哎呀?」 男子不断地注视(赤手),问了早就该问的问题: 「话说回来,你是谁啊?」 「我是这里的打杂工……明明也有送饭给你不是吗?」 「因为我不擅长记住别人的长相嘛!喔,仔细一看,你怎么也浑身是伤?」 男子吐了口水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打算去摸〈赤手〉的脸颊。 看到这突如之举,〈赤手〉躲到一旁。 「哇!好脏喔!不要用口水摸我,笨蛋!」 「我是要替你消毒。你是被康吉摩先生打的吗?」 「真烦耶!」 虽然没错,但〈赤手〉不想说。 「你有朋友吗?」 「少啰嗦!」 〈赤手〉大叫。 「这种烂地方……等我长大变强以后,一定会马上离开,我才不需要什么朋友。」 〈赤手〉想到了那个看了自己的左手之后,马上就跑走的少年。 他脸上那充满恐惧及厌恶的表情。 我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此时,〈赤手〉突然发现—— 男子正在用双手挤压着自己的脸颊。 「你在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笑吗?」 男子很意外地问道。 真搞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真是让人感到不耐烦。 而且,〈赤手〉又想到男子那个举动曾让观众哄堂大笑。 「很抱歉,我不喜欢小丑之类的东西。不对,应该说我很讨厌。」 「哎呀呀。」 男子笑了出来。 「我也讨厌不爱笑的观众及小朋友。」 「哼!」 〈赤手〉注视着狗儿的坟墓。他果然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人,所以根本就无法走开。 「你……为什么都不哭?明明和这只狗相处很久不是吗?难道你一点都不悲伤?」 但回过神来才发现,小丑居然不见了。 「?」 转头一看,男子居然把绳子挂在树上,还把脖子套上去。 「我难过得要死。」 「不要闹了!」 就算他只是闹着玩的,还是很让人看不下去。 什么嘛,这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我啊,根本就哭不出来。」 男子把脖子从绳子上移开,然后轻轻说道。 「我的眼泪好像是干掉了,怎么样都流不出来。」 「什么啊?」 真搞不懂这个人。 〈赤手〉又看着狗儿的坟墓。 话说回来—— 「这家伙叫什么名字?」 小丑没有回答。 「我昨天有摸摸它,然后它还舔我。它的舌头好温暖。」 那只高兴地舔着自己的狗。 它一点也不在意我这只丑陋的手臂。 「所以我今天本来想……」 说到这里,〈赤手〉全身颤抖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我本来想摸摸它,告诉它今天也要好好加油的。 「为什么,为什么反而是我要哭……!」 〈赤手〉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他释放出沉积已久的感情。 「哇——————————!」 这是他第一次放声大哭。 脸颊上的眼泪好烫。 「原来是这样。」 男子看着以全身表现悲伤的〈赤手〉。 「原来你就是『亚连』的朋友。」 ——朋友。 这句话让〈赤手〉无法忘怀。 原来那只狗名字叫作『亚连』。 我——从来没有用名字叫过它。 〈赤手〉回忆起触摸狗儿时的温暖感觉。 好想叫它的名字。 好想再跟它亲近一点。 直到〈赤手〉哭累睡着,男子又像是发条转完的玩偶似的,一直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 * 「唔……」 一阵令人舒服的摇晃—— 〈赤手〉缓缓从浅睡中苏醒过来。 好温暖…… 这是怎么回事…… 「啊!」 〈赤手〉发现自己被小丑背在背上。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脸变红了。 「放、放我下来!」 〈赤手〉说完,小丑故意把身体左右摇摆和他开玩笑,然后继续踩着轻快的脚步,一转眼就回到帐篷后方。 真是搞不懂这个人。 男子走到暖炉附近才把〈赤手〉放下来。 「干、干嘛啦……」 即使(赤手)这么问道,男子还是没有回答,反而露出像是冻僵了的模样开始颤抖着。 「干嘛,你会冷?」 男子把自己的大衣脱下,然后又穿上,并且露出满脸笑容。 「……?你是说这样很温暖?……你在演默剧喔!」 接着男子把大衣套在〈赤手〉身上。 这就是昨天那只狗身上的大衣。 好温暖…… 上头有像是阳光的温暖味道。是它的味道…… 大衣的温暖,让〈赤手〉回忆起狗儿趴在这里休息时身上的暖意。当他又快要掉泪时,头上突然多了一顶高帽。 那顶高帽比〈赤手〉的头还要大,戴起来很不合适。 「喂!你到底想干嘛?」 小丑面带微笑,最后又把马戏团的宣传单递给他。 * 耶诞夜里,街上更热闹了。 街灯上个个都有装饰,忙着准备耶诞节的人们则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肉类与面包的味道四处飘散,和人们的吵杂声混在一起。 店家开朗的叫卖声也此起彼落。 〈赤手〉与男子就这样走在充满兴奋气氛的街上。 广场里有许多演员正在表演着自己的技艺。 一路像是被拖过来的〈赤手〉,待在表演技艺的小丑旁边帮忙发传单。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虽然我的确是打杂工啦!」 虽然〈赤手〉不喜欢抛头露面,但小丑给他穿上的大衣遮住了丑陋的左手,因此他并不需要在意他人的眼光。 「哇,你看你看。」 「是小丑耶!」 「好厉害,他真有一套。」 路过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看着小丑的表演并且露出笑容。 一旁观看的〈赤手〉也不得不承认。 这男子的表演比他之前看过的任何一位演员都要优雅。 有一个正在哭泣的小男孩刚好路过。 无论他的母亲再怎么安慰,小男孩都不肯停止哭泣。 小丑突然阻挡在小男孩的面前。 他朝小男孩一笑,然后从袖子里取出气球。 他一下子就把气球吹饱,然后灵巧地加以弯摺。 最后气球变成了小狗的模样。 小丑一把气球递给小男孩,他马上就不再哭泣。 太漂亮了。 一群小孩子立刻围绕到小丑身旁。 「我也要我也要!」 「我也想要~!」 孩子们的笑容把小丑团团围住。 〈赤手〉发着传单,朝小丑的方向看得入神,而小丑则突然转向他。 「什、什么啦?」 小丑做了个调皮的动作,然后开始原地踏起轻巧的舞步,最后则整个人倒立过来,还只用一只手支撑。 围观的群众响起掌声。 小丑翻了跟斗并从地上起来,然后又朝〈赤手〉招招手。 接着,他拉着〈赤手〉的右手,并且像是跳舞一般地转起圈圈。 「唔、唔哇!」 然后,他又突然松手,还摊开双臂并用手指着〈赤手〉。 没错,意思就像是〈接下来换他表演了〉。 于是周围的观众立刻以满怀期盼的视线望着〈赤手〉。 「咦?咦咦?」 由于突如其来的指名,〈赤手〉傻在原地。 小丑看〈赤手〉愣在那里,就歪着头并且耸耸肩,做了个『真没办法』的动作。 观众们看了他的举动,纷纷大笑着。 他们觉得我没有胆量—— 生性好强的〈赤手〉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就拼了! 〈赤手〉放下宣传单,然后用力踏地。 景色转了一圈。 他做了个后空翻。〈赤手〉对自己的灵巧颇有自信。 待他如猫一般轻盈着地后,观众们马上发出欢呼声。 小丑盘起手臂,做了个沉思的动作。 然后,他以拳头击打手心。 他高举起一只脚,然后用脚尖在原地旋转着。 看到如此滑稽的芭蕾舞步,观众们开心地大笑着。 既然如此,就看我这招吧。 「大家让开一点!」 说完,〈赤手〉就轻轻跑了一小段路,然后用单手做了个侧翻,并且在空中转了一圈。 这项华丽的绝活又赢得满堂彩。 小丑做了个惊讶倒地的动作,更是引发观众们的爆笑。 从地上快速跳起来的小丑朝〈赤手〉笑了笑。而〈赤手〉的脸上也不知不觉地挂着笑容。 两人朝观众深深地一鞠躬,现场又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受到掌声的包围,〈赤手〉感觉自己的脸正在发热着。 被他人鼓掌叫好、使他人感到开心,这都是〈赤手〉第一次体验的感觉。 小丑朝〈赤手〉递了顶高帽。 〈赤手〉把高帽举向观众,一下子就有许多硬币投入帽中。 我的表演受到肯定了? 就在〈赤手〉涨红着脸时——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赤手〉突然听见耳边有声音。 回头一看,眼前出现了一名穿着漆黑色神父服装外加一件外套的男子。 一条银色的十字架在〈赤手〉眼前闪烁着。 〈赤手〉心想对方的身材还真是高大,有点迟疑地抬头看向对方,男子则拿着硬币准备放入高帽,还注视着〈赤手〉的脸。 好锐利——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 明明穿着神父的服装,男子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惊人的压迫感。 〈赤手〉吓了一跳,回望着高大的男子。 他头上如同血色的红发束在一起,还戴了副面具遮住了大半的脸。 由于男子的视线像是在〈赤手〉身上爬着,使他觉得全身发寒。 「你听不见吗?我在问你的名字。」 由于男子的口气高傲,〈赤手〉觉得有点生气。 我根本就没有名字。〈赤手〉在内心答道,然后毫不理会红发男子。 「喂!」 〈赤手〉假装没有听见男子的声音,一边喊着宣传口号,一边朝路过的人们发宣传单。 「亚连吗?」 「不是!」 〈赤手〉立刻否定。 亚连?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赤手〉瞪向男子。 亚连是狗的—— 「我不是指狗。」 男子仿佛像是看穿了〈赤手〉的内心。 「……什么?」 「……如果不是,就无所谓。小鬼,不要随便靠近玛那。」 红发男子低声说完后,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间。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子的人。 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赤手〉心里怀抱着不安,一直注视着男子离开的方向。 发完宣传单后,〈赤手〉看了小丑一眼。 「玛那……?」 「什么事?」 听见〈赤手〉的自言自语,小丑一下子就起了反应。 「玛那?」 〈赤手〉朝小丑询问,而他则点点头。 「什么事?」 「你叫作玛那?」 「是。」 此时,〈赤手〉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小丑的名字。 「请问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刚才有个红发且穿着黑色神父服装的奇怪男子找我说话。他还叫我『不要随便靠近玛那』——」 〈赤手〉说到一半,玛那的表情突然变了。 由于〈赤手〉从来没看过玛那如此严肃的表情,使他吓了一跳。 接着,玛那突然往前跑去。 「玛那?」 〈赤手〉急忙追在他身后。 「玛那,你怎么了?」 「我必须去找那个人!」 玛那拼命地左右张望。 但是,怎么样也找不到穿着神父服装的红发男子。 「玛那,已经来不及了!」 〈赤手〉的话玛那听不进去。 结果,两人就在街上四处找着,但还是没有找到人。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马戏团即将开演,必须赶快回去才行。 玛那失望地垂着肩膀。 「……为什么你要找得这么拼?是你认识的人?」 〈赤手〉问道。玛那则无力地回答: 「那个人可能是我的弟弟。」 「弟弟……?」 或许是还不肯放弃,玛那还在注视着人群。 玛那又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啊,等等我啦!」 玛那的视线还是停留在人群里。 他仿佛没有听见〈赤手〉的声音。 此时,有辆马车快速地冲了过来。 「危险!」 〈赤手〉急忙拉住玛那的手。 千钧一发之际,马车从两人面前急远驶过,用力过猛的〈赤手〉及玛那双双倒在积水上。 「唔哇……你要小心一点啦!」 「…………」 「你差一点就要死掉了耶!」 即使〈赤手〉怒骂着,玛那依旧在看着人群。 「真是拿你没办法耶!」 〈赤手〉走到附近的公园,然后找水龙头清洗身上的脏污。 玛那也跟着洗掉脸上的妆,并且拿掉假发。 〈赤手〉忍不住凝视着玛那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玛那的长相。 他的五官很端正,脸上的皱纹则代表着年纪。 然后,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罕见的金黄色瞳孔。 玛那也看向〈赤手〉。 〈赤手〉因为被发现自己正在注视别人,便感到不好意思并用力撇过头去。 「真是的,你要小心一点。要是我刚才没有救你,你可能就死掉了喔?」 「死掉的确很恐怖呢!」 玛那轻松地说着。 「既然如此,你就该更小心一点!」 「说得也是,对不起。喔,今天真是好天气啊!」 「……这和天气有什么关系?」 「这种日子的晚霞特别漂亮呢。」 「不是在跟你说这个!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知道你很在意弟弟,可是……!」 看到〈赤手〉气呼呼的模样,玛那朝他露出笑容。 「我啊,其实是十七岁喔!」 「啥?」 不论怎么看,玛那都只像是个大叔。 或许是看出了〈赤手〉的想法,玛那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啊,某天起床时就突然变成大叔了。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可是,直到前一天为止我都还是十七岁的男孩。当时我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吓了好一大跳呢!」 由于玛那突然开始胡言乱语,〈赤手〉投以奇妙的视线。 果然,这个人有点——不对,是非常奇怪。 「即使如此,我仔细端详之后,心情就沉静下来了。然后,我发现到一件事。」 〈赤手〉没有回答,但或许玛那认为他有在听自己的话,便继续说下去: 「我原来有个弟弟喔,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玛那把身体靠了过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把耳朵凑向〈赤手〉,然后小声说道: 「有人在追杀我们兄弟。要是被抓到,一定会被杀死。」 「被谁?」 「一个叫『千年伯爵』的人,他会把人类变成恶魔。四处都有恶魔出没,要小心才行。」 玛那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发出『嘘』的一声。 由于那动作看起来像个孩子,就和他的举动一样和年纪不符。 玛那的话实在太过突兀,〈赤手〉开始觉得这个人可能心理有病。 「弟弟一定是和我走散了,我必须赶快找到他才行。由于我已经变成这样的大叔,弟弟一定认不得我了。所以我必须主动去找他……于是我就假装是个演员,开始四处旅行。」 「是吗?」 一直默默听着的〈赤手〉突然开了口。 「搞不好弟弟是抛弃了你……」 那是无意识之间脱口而出的话。 不小心说出来后,〈赤手〉才惊觉说错了话。 「我、我是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要怎么办啊……」 〈赤手〉没有记忆。 因为你的左手很丑,才会被卖给马戏团。 这是团长告诉〈赤手〉的话。 在搞不清楚状况下,就被马戏团带着走,还一直遭到欺负。 对于丑陋左手的鄙视。 把人当作物品般对待的团员们。 总是面露邪恶笑容的康吉摩。 重复不断的暴力。 心里就只有留下令人厌恶的记忆。 所以,我才尽可能地避免与他人接触。 因为大家都很讨厌我。 就连父母——都抛弃了我。 连这样的我都有狗儿愿意亲近。但是,它却被杀死了。 充满幸福的亲近,就只持续了好短好短的时间. 由于痛苦的记忆一下子涌现,〈赤手〉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是感受到〈赤手〉的悲伤,玛那没有说话,就只是仰望着天空。 天上挂着漂亮的红色晚霞。 红与橘色的渐层式色彩,照耀在还没融化的残雪上,一闪一闪地发亮着。那些光又照在建筑物、树木以及人群上,逐渐发生变化。 「真是漂亮呢!」 玛那感叹地说道。 「我啊,真的很喜欢这个美丽的世界。」 玛那说这话时脸上明明在笑,看起来却像是在哭。 * 表演时间将近,两人回到马戏团后,发现已有许多观众陆续来到这里等候。 他们大概是想早点来抢个好位子吧。 进入马戏团的帐篷时,〈赤手〉感到心头一惊。 康吉摩居然在等着他们。 康吉摩已经扮成小丑,还环着手臂窃笑着。 和玛那一起度过的悠闲时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这家伙——就是这家伙杀了亚连。 但是,康吉摩却还厚脸皮地四处张望。 「你的搭档到哪里去啦?」 玛那侧着头。 「……请问你是哪位?我实在不太会认人……」 康吉摩的表情变得很僵硬。 「~~~!我是康吉摩!」 「希望今天会有好多观众上门来看表演呢——」 说着,玛那就踩着轻快的脚步消失到舞台旁。 那是轻快到了让人觉得他像是忘了狗儿已死的步伐。 ……就算玛那觉得算了,我可不能接受。 〈赤手〉瞪着康吉摩。 「……是你杀死的吧!」 「啥?」 康吉摩望着〈赤手〉。 「狗死掉了,它全身都是伤。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就只有你而已!」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冷静点,〈赤手〉。喔,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喂,大家听我说!〈赤手〉说他有话要说!」 听到康吉摩的声音,其他团员纷纷聚集过来。 康吉摩不怀好意地笑着,用眼睛扫了周围一遍。 「看来那只可爱的狗似乎死掉了,而且还是〈赤手〉杀死的。」 「什么……!」 康吉摩的话让〈赤手〉惊讶得说不出话。 「你白天不是和那小丑在街上表演?八成是嫉妒那只狗,才会杀了它想顶替其位置?」 「怎么——!」 可能——〈赤手〉还没说完,就察觉到一件事。 其他团员正以冷漠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颤抖着。 ——我在这里是人见人厌,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我的话。 〈赤手〉的愤怒终于超过界限。 「唔啊啊啊啊!」 他抓起旁边的一根木材,然后使尽全力朝康吉摩冲去。 但是,光凭一只手及瘦弱的身躯,根本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唔!」 即使〈赤手〉很不甘心,康吉摩却夸张地按着肩膀大叫着。 「哇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他的声音,团长马上冲了进来。 「怎么了,康吉摩!」 康吉摩整个人贴到团长的肥肚上说道: 「那家伙突然拿木棍打我!好痛……我的手臂……」 团长以充满愤怒的眼神瞪了〈赤手〉一眼,然后抓起掉在一旁的木材将他击飞出去。 「啊!」 即使〈赤手〉倒在地上,团长依旧拿着木材不停地殴打。 打到木材都断了,仍气愤地把碎片〈赤手〉身上扔。 他肥胖的躯体因愤怒而不住颤抖。 「臭、臭小鬼……明明就是个没用的饭桶……」 团长额上爆着青筋,恶狠狠地瞪着倒在地上的〈赤手〉。 后记 各位好,我是星野桂☆ 小说第三本终于如愿推出了。本次我和城崎先生一同创作了与原作有些关联的两段故事。 其中,最让个人伤脑筋(笑)的就是玛那与亚连的故事。 由于亚连的过去在原作中依旧成迷,几乎没有描写过,而且还要让充满神秘的玛那登场……我原本还想着『如果在小说版描写好像会很有卖点呢☆』,没想到还真是有够累人。 虽然只是描写玛那和亚连相遇经过的简单故事,但由于里头包含了与原作有关的迷题,这是我第一次写了许多故事概略给城崎先生参考。 这次我深刻地体认到自己绝对当不了小说家……(笑)光靠文章叙述故事,还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呢! 把我既难看又笨拙的文章转化为具有美妙世界观之故事的城崎先生,我真的很尊敬你。 能够再次与城崎先生一起工作,实在深感荣幸。 最后,也感谢每一位阅读本书的读者。 一切内容都是为了满足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如果能让各位满意,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有机会再见! 星野桂 各位好,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小说版第三集了。 不论是好久不见的读者,还是初次见面的读者,都很感谢您阅读本书。 本次内容包含了蜡花、以及亚连&玛那的两段故事。 蜡花篇描写的是一位热恋中的少女,这真的让我写得很高兴呢! 蜡花的恋情将会如何发展呢(趁着写这部短篇的时候,我已经从老师那边听说了一些,让我有些紧张)——真教人期待漫画的发展。 至于亚连&玛那的篇章,描写的是漫画有稍稍提过的亚连及玛那两人之间的故事。 写完之后再回头去读漫画,亚连的笑容及决心教我看了就感到心痛呢。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与《驱魔少年》的世界产生联系,是很荣幸的一件事。 最后,请让我表达谢意。 星野老师以及多方关照的责任编辑,非常感谢你们! 然后,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某日 城崎火也 各位好,我是星野桂☆ 小说第三本终于如愿推出了。本次我和城崎先生一同创作了与原作有些关联的两段故事。 其中,最让个人伤脑筋(笑)的就是玛那与亚连的故事。 由于亚连的过去在原作中依旧成迷,几乎没有描写过,而且还要让充满神秘的玛那登场……我原本还想着『如果在小说版描写好像会很有卖点呢☆』,没想到还真是有够累人。 虽然只是描写玛那和亚连相遇经过的简单故事,但由于里头包含了与原作有关的迷题,这是我第一次写了许多故事概略给城崎先生参考。 这次我深刻地体认到自己绝对当不了小说家……(笑)光靠文章叙述故事,还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呢! 把我既难看又笨拙的文章转化为具有美妙世界观之故事的城崎先生,我真的很尊敬你。 能够再次与城崎先生一起工作,实在深感荣幸。 最后,也感谢每一位阅读本书的读者。 一切内容都是为了满足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如果能让各位满意,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有机会再见! 星野桂 各位好,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小说版第三集了。 不论是好久不见的读者,还是初次见面的读者,都很感谢您阅读本书。 本次内容包含了蜡花、以及亚连&玛那的两段故事。 蜡花篇描写的是一位热恋中的少女,这真的让我写得很高兴呢! 蜡花的恋情将会如何发展呢(趁着写这部短篇的时候,我已经从老师那边听说了一些,让我有些紧张)——真教人期待漫画的发展。 至于亚连&玛那的篇章,描写的是漫画有稍稍提过的亚连及玛那两人之间的故事。 写完之后再回头去读漫画,亚连的笑容及决心教我看了就感到心痛呢。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与《驱魔少年》的世界产生联系,是很荣幸的一件事。 最后,请让我表达谢意。 星野老师以及多方关照的责任编辑,非常感谢你们! 然后,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某日 城崎火也 各位好,我是星野桂☆ 小说第三本终于如愿推出了。本次我和城崎先生一同创作了与原作有些关联的两段故事。 其中,最让个人伤脑筋(笑)的就是玛那与亚连的故事。 由于亚连的过去在原作中依旧成迷,几乎没有描写过,而且还要让充满神秘的玛那登场……我原本还想着『如果在小说版描写好像会很有卖点呢☆』,没想到还真是有够累人。 虽然只是描写玛那和亚连相遇经过的简单故事,但由于里头包含了与原作有关的迷题,这是我第一次写了许多故事概略给城崎先生参考。 这次我深刻地体认到自己绝对当不了小说家……(笑)光靠文章叙述故事,还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呢! 把我既难看又笨拙的文章转化为具有美妙世界观之故事的城崎先生,我真的很尊敬你。 能够再次与城崎先生一起工作,实在深感荣幸。 最后,也感谢每一位阅读本书的读者。 一切内容都是为了满足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如果能让各位满意,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有机会再见! 星野桂 各位好,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小说版第三集了。 不论是好久不见的读者,还是初次见面的读者,都很感谢您阅读本书。 本次内容包含了蜡花、以及亚连&玛那的两段故事。 蜡花篇描写的是一位热恋中的少女,这真的让我写得很高兴呢! 蜡花的恋情将会如何发展呢(趁着写这部短篇的时候,我已经从老师那边听说了一些,让我有些紧张)——真教人期待漫画的发展。 至于亚连&玛那的篇章,描写的是漫画有稍稍提过的亚连及玛那两人之间的故事。 写完之后再回头去读漫画,亚连的笑容及决心教我看了就感到心痛呢。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与《驱魔少年》的世界产生联系,是很荣幸的一件事。 最后,请让我表达谢意。 星野老师以及多方关照的责任编辑,非常感谢你们! 然后,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某日 城崎火也 各位好,我是星野桂☆ 小说第三本终于如愿推出了。本次我和城崎先生一同创作了与原作有些关联的两段故事。 其中,最让个人伤脑筋(笑)的就是玛那与亚连的故事。 由于亚连的过去在原作中依旧成迷,几乎没有描写过,而且还要让充满神秘的玛那登场……我原本还想着『如果在小说版描写好像会很有卖点呢☆』,没想到还真是有够累人。 虽然只是描写玛那和亚连相遇经过的简单故事,但由于里头包含了与原作有关的迷题,这是我第一次写了许多故事概略给城崎先生参考。 这次我深刻地体认到自己绝对当不了小说家……(笑)光靠文章叙述故事,还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呢! 把我既难看又笨拙的文章转化为具有美妙世界观之故事的城崎先生,我真的很尊敬你。 能够再次与城崎先生一起工作,实在深感荣幸。 最后,也感谢每一位阅读本书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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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之后再回头去读漫画,亚连的笑容及决心教我看了就感到心痛呢。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与《驱魔少年》的世界产生联系,是很荣幸的一件事。 最后,请让我表达谢意。 星野老师以及多方关照的责任编辑,非常感谢你们! 然后,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某日 城崎火也 各位好,我是星野桂☆ 小说第三本终于如愿推出了。本次我和城崎先生一同创作了与原作有些关联的两段故事。 其中,最让个人伤脑筋(笑)的就是玛那与亚连的故事。 由于亚连的过去在原作中依旧成迷,几乎没有描写过,而且还要让充满神秘的玛那登场……我原本还想着『如果在小说版描写好像会很有卖点呢☆』,没想到还真是有够累人。 虽然只是描写玛那和亚连相遇经过的简单故事,但由于里头包含了与原作有关的迷题,这是我第一次写了许多故事概略给城崎先生参考。 这次我深刻地体认到自己绝对当不了小说家……(笑)光靠文章叙述故事,还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呢! 把我既难看又笨拙的文章转化为具有美妙世界观之故事的城崎先生,我真的很尊敬你。 能够再次与城崎先生一起工作,实在深感荣幸。 最后,也感谢每一位阅读本书的读者。 一切内容都是为了满足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如果能让各位满意,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有机会再见! 星野桂 各位好,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小说版第三集了。 不论是好久不见的读者,还是初次见面的读者,都很感谢您阅读本书。 本次内容包含了蜡花、以及亚连&玛那的两段故事。 蜡花篇描写的是一位热恋中的少女,这真的让我写得很高兴呢! 蜡花的恋情将会如何发展呢(趁着写这部短篇的时候,我已经从老师那边听说了一些,让我有些紧张)——真教人期待漫画的发展。 至于亚连&玛那的篇章,描写的是漫画有稍稍提过的亚连及玛那两人之间的故事。 写完之后再回头去读漫画,亚连的笑容及决心教我看了就感到心痛呢。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与《驱魔少年》的世界产生联系,是很荣幸的一件事。 最后,请让我表达谢意。 星野老师以及多方关照的责任编辑,非常感谢你们! 然后,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某日 城崎火也 各位好,我是星野桂☆ 小说第三本终于如愿推出了。本次我和城崎先生一同创作了与原作有些关联的两段故事。 其中,最让个人伤脑筋(笑)的就是玛那与亚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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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内容都是为了满足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如果能让各位满意,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有机会再见! 星野桂 各位好,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小说版第三集了。 不论是好久不见的读者,还是初次见面的读者,都很感谢您阅读本书。 本次内容包含了蜡花、以及亚连&玛那的两段故事。 蜡花篇描写的是一位热恋中的少女,这真的让我写得很高兴呢! 蜡花的恋情将会如何发展呢(趁着写这部短篇的时候,我已经从老师那边听说了一些,让我有些紧张)——真教人期待漫画的发展。 至于亚连&玛那的篇章,描写的是漫画有稍稍提过的亚连及玛那两人之间的故事。 写完之后再回头去读漫画,亚连的笑容及决心教我看了就感到心痛呢。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与《驱魔少年》的世界产生联系,是很荣幸的一件事。 最后,请让我表达谢意。 星野老师以及多方关照的责任编辑,非常感谢你们! 然后,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某日 城崎火也 各位好,我是星野桂☆ 小说第三本终于如愿推出了。本次我和城崎先生一同创作了与原作有些关联的两段故事。 其中,最让个人伤脑筋(笑)的就是玛那与亚连的故事。 由于亚连的过去在原作中依旧成迷,几乎没有描写过,而且还要让充满神秘的玛那登场……我原本还想着『如果在小说版描写好像会很有卖点呢☆』,没想到还真是有够累人。 虽然只是描写玛那和亚连相遇经过的简单故事,但由于里头包含了与原作有关的迷题,这是我第一次写了许多故事概略给城崎先生参考。 这次我深刻地体认到自己绝对当不了小说家……(笑)光靠文章叙述故事,还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呢! 把我既难看又笨拙的文章转化为具有美妙世界观之故事的城崎先生,我真的很尊敬你。 能够再次与城崎先生一起工作,实在深感荣幸。 最后,也感谢每一位阅读本书的读者。 一切内容都是为了满足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如果能让各位满意,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有机会再见! 星野桂 各位好,我是城崎火也。 这是小说版第三集了。 不论是好久不见的读者,还是初次见面的读者,都很感谢您阅读本书。 本次内容包含了蜡花、以及亚连&玛那的两段故事。 蜡花篇描写的是一位热恋中的少女,这真的让我写得很高兴呢! 蜡花的恋情将会如何发展呢(趁着写这部短篇的时候,我已经从老师那边听说了一些,让我有些紧张)——真教人期待漫画的发展。 至于亚连&玛那的篇章,描写的是漫画有稍稍提过的亚连及玛那两人之间的故事。 写完之后再回头去读漫画,亚连的笑容及决心教我看了就感到心痛呢。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与《驱魔少年》的世界产生联系,是很荣幸的一件事。 最后,请让我表达谢意。 星野老师以及多方关照的责任编辑,非常感谢你们! 然后,也感谢所有阅读本书的读者。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某日 城崎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