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立者》 0《秘密基地创世记》 天朝d版唯亚文化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如果你有,与这毫无意义的大学生活进行斗争的想法的话,就接受这把钥匙吧。 0《秘密基地创世记》 并不是想要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也并不是想把爱与勇气当成朋友。 更不是想要找到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我所期待的,是普通人所并不期待的东西。 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 是与氧气和巧克力一样的,谁都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 甚至,比见到盛夏的蝉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喧闹的多。 对登坡时候的擦肩而过到厌烦的程度,放眼望去,到处都成群结队的走着。 伸出手的话,至少可以摸到。 询问道路的话,至少会回答你。 我向来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 我想我跟其他人在各个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尽管如此,实现我的愿望所必需的,却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从无数林立的墓碑中仰望青空,像是要撕裂夏日云彩一样的呐喊震动着我的肺。 能把人噎死的土地的气味,还有树木之间看不见的蝉呜的声音。 身体溶入那快要呈现烟雾状态的热气中,停止了恸哭。 并不是“他们”,而是单独的一个一个延续的孤独的祈祷。 但愿可以传达的到。传给神,可以的话传给天神。 让包含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利己主义的奇迹,降临吧。 天朝d版唯亚文化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如果你有,与这毫无意义的大学生活进行斗争的想法的话,就接受这把钥匙吧。 0《秘密基地创世记》 并不是想要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也并不是想把爱与勇气当成朋友。 更不是想要找到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我所期待的,是普通人所并不期待的东西。 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 是与氧气和巧克力一样的,谁都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 甚至,比见到盛夏的蝉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喧闹的多。 对登坡时候的擦肩而过到厌烦的程度,放眼望去,到处都成群结队的走着。 伸出手的话,至少可以摸到。 询问道路的话,至少会回答你。 我向来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 我想我跟其他人在各个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尽管如此,实现我的愿望所必需的,却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从无数林立的墓碑中仰望青空,像是要撕裂夏日云彩一样的呐喊震动着我的肺。 能把人噎死的土地的气味,还有树木之间看不见的蝉呜的声音。 身体溶入那快要呈现烟雾状态的热气中,停止了恸哭。 并不是“他们”,而是单独的一个一个延续的孤独的祈祷。 但愿可以传达的到。传给神,可以的话传给天神。 让包含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利己主义的奇迹,降临吧。 天朝d版唯亚文化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如果你有,与这毫无意义的大学生活进行斗争的想法的话,就接受这把钥匙吧。 0《秘密基地创世记》 并不是想要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也并不是想把爱与勇气当成朋友。 更不是想要找到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我所期待的,是普通人所并不期待的东西。 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 是与氧气和巧克力一样的,谁都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 甚至,比见到盛夏的蝉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喧闹的多。 对登坡时候的擦肩而过到厌烦的程度,放眼望去,到处都成群结队的走着。 伸出手的话,至少可以摸到。 询问道路的话,至少会回答你。 我向来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 我想我跟其他人在各个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尽管如此,实现我的愿望所必需的,却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从无数林立的墓碑中仰望青空,像是要撕裂夏日云彩一样的呐喊震动着我的肺。 能把人噎死的土地的气味,还有树木之间看不见的蝉呜的声音。 身体溶入那快要呈现烟雾状态的热气中,停止了恸哭。 并不是“他们”,而是单独的一个一个延续的孤独的祈祷。 但愿可以传达的到。传给神,可以的话传给天神。 让包含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利己主义的奇迹,降临吧。 天朝d版唯亚文化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如果你有,与这毫无意义的大学生活进行斗争的想法的话,就接受这把钥匙吧。 0《秘密基地创世记》 并不是想要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也并不是想把爱与勇气当成朋友。 更不是想要找到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我所期待的,是普通人所并不期待的东西。 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 是与氧气和巧克力一样的,谁都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 甚至,比见到盛夏的蝉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喧闹的多。 对登坡时候的擦肩而过到厌烦的程度,放眼望去,到处都成群结队的走着。 伸出手的话,至少可以摸到。 询问道路的话,至少会回答你。 我向来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 我想我跟其他人在各个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尽管如此,实现我的愿望所必需的,却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从无数林立的墓碑中仰望青空,像是要撕裂夏日云彩一样的呐喊震动着我的肺。 能把人噎死的土地的气味,还有树木之间看不见的蝉呜的声音。 身体溶入那快要呈现烟雾状态的热气中,停止了恸哭。 并不是“他们”,而是单独的一个一个延续的孤独的祈祷。 但愿可以传达的到。传给神,可以的话传给天神。 让包含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利己主义的奇迹,降临吧。 天朝d版唯亚文化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如果你有,与这毫无意义的大学生活进行斗争的想法的话,就接受这把钥匙吧。 0《秘密基地创世记》 并不是想要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也并不是想把爱与勇气当成朋友。 更不是想要找到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我所期待的,是普通人所并不期待的东西。 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 是与氧气和巧克力一样的,谁都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 甚至,比见到盛夏的蝉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喧闹的多。 对登坡时候的擦肩而过到厌烦的程度,放眼望去,到处都成群结队的走着。 伸出手的话,至少可以摸到。 询问道路的话,至少会回答你。 我向来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 我想我跟其他人在各个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尽管如此,实现我的愿望所必需的,却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从无数林立的墓碑中仰望青空,像是要撕裂夏日云彩一样的呐喊震动着我的肺。 能把人噎死的土地的气味,还有树木之间看不见的蝉呜的声音。 身体溶入那快要呈现烟雾状态的热气中,停止了恸哭。 并不是“他们”,而是单独的一个一个延续的孤独的祈祷。 但愿可以传达的到。传给神,可以的话传给天神。 让包含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利己主义的奇迹,降临吧。 天朝d版唯亚文化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如果你有,与这毫无意义的大学生活进行斗争的想法的话,就接受这把钥匙吧。 0《秘密基地创世记》 并不是想要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也并不是想把爱与勇气当成朋友。 更不是想要找到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我所期待的,是普通人所并不期待的东西。 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 是与氧气和巧克力一样的,谁都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 甚至,比见到盛夏的蝉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喧闹的多。 对登坡时候的擦肩而过到厌烦的程度,放眼望去,到处都成群结队的走着。 伸出手的话,至少可以摸到。 询问道路的话,至少会回答你。 我向来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 我想我跟其他人在各个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尽管如此,实现我的愿望所必需的,却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从无数林立的墓碑中仰望青空,像是要撕裂夏日云彩一样的呐喊震动着我的肺。 能把人噎死的土地的气味,还有树木之间看不见的蝉呜的声音。 身体溶入那快要呈现烟雾状态的热气中,停止了恸哭。 并不是“他们”,而是单独的一个一个延续的孤独的祈祷。 但愿可以传达的到。传给神,可以的话传给天神。 让包含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利己主义的奇迹,降临吧。 天朝d版唯亚文化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如果你有,与这毫无意义的大学生活进行斗争的想法的话,就接受这把钥匙吧。 0《秘密基地创世记》 并不是想要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也并不是想把爱与勇气当成朋友。 更不是想要找到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我所期待的,是普通人所并不期待的东西。 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 是与氧气和巧克力一样的,谁都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 甚至,比见到盛夏的蝉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喧闹的多。 对登坡时候的擦肩而过到厌烦的程度,放眼望去,到处都成群结队的走着。 伸出手的话,至少可以摸到。 询问道路的话,至少会回答你。 我向来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 我想我跟其他人在各个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尽管如此,实现我的愿望所必需的,却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从无数林立的墓碑中仰望青空,像是要撕裂夏日云彩一样的呐喊震动着我的肺。 能把人噎死的土地的气味,还有树木之间看不见的蝉呜的声音。 身体溶入那快要呈现烟雾状态的热气中,停止了恸哭。 并不是“他们”,而是单独的一个一个延续的孤独的祈祷。 但愿可以传达的到。传给神,可以的话传给天神。 让包含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利己主义的奇迹,降临吧。 天朝d版唯亚文化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如果你有,与这毫无意义的大学生活进行斗争的想法的话,就接受这把钥匙吧。 0《秘密基地创世记》 并不是想要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也并不是想把爱与勇气当成朋友。 更不是想要找到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我所期待的,是普通人所并不期待的东西。 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 是与氧气和巧克力一样的,谁都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 甚至,比见到盛夏的蝉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喧闹的多。 对登坡时候的擦肩而过到厌烦的程度,放眼望去,到处都成群结队的走着。 伸出手的话,至少可以摸到。 询问道路的话,至少会回答你。 我向来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 我想我跟其他人在各个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尽管如此,实现我的愿望所必需的,却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从无数林立的墓碑中仰望青空,像是要撕裂夏日云彩一样的呐喊震动着我的肺。 能把人噎死的土地的气味,还有树木之间看不见的蝉呜的声音。 身体溶入那快要呈现烟雾状态的热气中,停止了恸哭。 并不是“他们”,而是单独的一个一个延续的孤独的祈祷。 但愿可以传达的到。传给神,可以的话传给天神。 让包含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利己主义的奇迹,降临吧。 天朝d版唯亚文化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如果你有,与这毫无意义的大学生活进行斗争的想法的话,就接受这把钥匙吧。 0《秘密基地创世记》 并不是想要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也并不是想把爱与勇气当成朋友。 更不是想要找到那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我所期待的,是普通人所并不期待的东西。 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 是与氧气和巧克力一样的,谁都可以轻松得到的东西。 甚至,比见到盛夏的蝉的次数还要多、还要喧闹的多。 对登坡时候的擦肩而过到厌烦的程度,放眼望去,到处都成群结队的走着。 伸出手的话,至少可以摸到。 询问道路的话,至少会回答你。 我向来不是一个喋喋不休的人。 我想我跟其他人在各个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尽管如此,实现我的愿望所必需的,却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从无数林立的墓碑中仰望青空,像是要撕裂夏日云彩一样的呐喊震动着我的肺。 能把人噎死的土地的气味,还有树木之间看不见的蝉呜的声音。 身体溶入那快要呈现烟雾状态的热气中,停止了恸哭。 并不是“他们”,而是单独的一个一个延续的孤独的祈祷。 但愿可以传达的到。传给神,可以的话传给天神。 让包含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的利己主义的奇迹,降临吧。 7670《曾几何时与你的电气火箭》 有一座被称为第四讲义楼的建筑物。 建立在去往第六讲义楼的下坡路上,是一座稍微有些古香古色的建筑物。那经过常年风吹日晒似的灰色墙壁,给人十分坚固的印象,与之相邻的就是讲师和教授专用停车场。楼内有理工科所要用到的机械室。这里的讲义室,很多学生都至少因为基础教养的关系而使用过一次。大部分学生都不走楼内的楼梯,而是走楼外的备用临时紧急楼梯去讲义室。我在参加文学论的讲义时,也是走这条路。每次自己因运动不足而显得柔弱的身体登上这里的台阶时,就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悲鸣。但是,今天却很少见的从一楼的入口进入,前往第四讲义楼的内部。从这边进去应该就不会惹人注日了吧,这就是我自我宽慰的理由。 一旦进入到楼内部,就看到有学生在入口一边的青色长椅上面睡觉。应该是通宵进行实验的学生,盖着一张绿色的网状物,躺在哪里打盹。由于是见惯不惯了的事,所以我若无其事的从发出很大声响的那人旁边经过,向楼梯走去。跟紧急楼梯一样建造成四方形的楼梯一段一段的向上延伸。这个楼梯上,不知道为什么扶手之间横者一张网。难道是有人从四楼的地方掉下来过吗?曾经,我还想过把那个网当成吊床来使用,但是却从来没有实际去做过。 登上二楼时,飘来的一股方便面的气味刺激着肠胃。走廊尽头的小卖部里,经常飘来这种方便面的味道。貌似大家都一波一波的,轮流在那里吃饭。但是,坐在小卖部所准备的桌子前的人,都在跟方便面亲密接触,气氛是真正的一团和气,所以我也就没有接近那边。按了按从早上起就没有装过任何东西,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急步向三楼走去。我的目的地,就是三楼。 登上三楼后,先把灯关掉,然后来到昏暗的走廊,从通向外侧的过道出来。踩着是灰色的地板,沿着外壁围着讲义楼转圈。为不让讲义室里的讲师和学生名发现,我尽可能将腰弯下来,从窗沿下通过。可能现在是上课时间吧,非常幸运的,在外侧通道上走的人只有我一个。腰部承受着因为不习惯的走路姿势而造成的负担,急匆匆的移动到通道的拐弯处。然后通过保健医告诉我的线路,握住尽头正面的门把手。门把手毫无抵抗的就转了起来,用力一拉,门就开了,我顺势进入到里面。随后立刻关上了门,来到了通向无关人员禁止入内的实验室的走廊里。听保健医说,从外侧的门可以进入到这个走廊这件事,非常意外的,貌似也只有不多的人知道。来到走廊上的我,为了不被其他人看到,马上就蹲下前行,来到正前方的一扇毫不起眼的门前。 然后我用得到的钥匙,将基地的封印解开了。 ……这房间怎么回事啊。 就好像要将猎物整个吞下似的,我夸张的张大了嘴,室内蔓延的空气都流向嘴里面。很快就浸透了嘴巴里的黏膜,达到了鼻孔的地方。转眼间我的整个脸就整个被包裹起来,呸呸的吐起了舌头。 一股醋泡饭的味道。 就好像夏季健身房里木质的衣柜一样,一股能浸透眼睛的酸气迎面扑来。 将好几次被呛的想要后退的脚站定,然后进入到房间中。马上随手将古色古香的门把手式的门关上,然后按照嘱咐的那样锁好。这样一来,密室内就只有醋泡饭的味道和我本人了。虽然让人有种活生生的地狱的感觉,但是比呆呆地站在门外可让人安心多了。将一直握在胸口出的汗衫放下,然后蹒跚的从门口那里离开。 一走动,积淀了很久的醋泡饭的味道就毫不客气的围绕在我的皮肤周围。要是在寿司店里闻到醋的味道会让人欢欣雀跃,而大学中的一间关紧门窗的房间里如果充满醋泡饭的味道的话,只会让人闻之色变。下巴自然的上提,鼻子也紧紧的闭住。保持身体后仰的姿势,我将手放在房间深处的桌子上。 那是一张在教授办公室里见过很多次的灰色桌子。右侧有三个抽屉。桌子上放着一盏台灯。另外,好像是在小卖部有卖的,有名的少年漫画杂志的旧刊堆积了很多。上面积满了灰尘,将最上面的那本彩色封面杂志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早就已经被腰斩了的漫画,却是作为新连载出现在那本杂志的封面上。 哈哈哈,由于有醋泡饭的味道,我刚笑两声就用手把嘴堵上了。我把杂志放回到桌子上,想要拉出一把整理好放在后面的椅子。由于是不带轱辘的简单朴素的钢管椅,划过地板所发出的声音十分让人厌烦,而且拉到一半还由于阻力太大,钉在那了,我只好搬起来拖了过来。用手确认了坐的胶皮处没有灰尘之后,我坐在了椅子上。由于我屁股上的肉不多,所以垫子顶到了骨头,真是不爽。 将书包放在一边,将头拄在桌子上,这时对于房屋内醋泡饭的味道已经渐渐习惯了。鼻子也不再紧紧闭着逃避这股味道。我用水平的视线环视着这个房间。满打满算是六叠大小。像是用蓝色液体从上往下浇似的,四面的墙壁则被胡乱的涂抹过。涂抹的人作业时好像懒得蹲下似的,墙壁下部有很多地方仍然是没有涂抹的浅绿色。以前使用这里的“队长”的性格也可以从这里窥得一斑。而且,不知为什么,房间里放着几个类似于社团更衣室里放着的灰色柜子。柜子上泛黄的名片上有“景”“弦”“闻”三个名字。如果取罗马音的前三个字母就是kgb。要是被问道那叉如何的话,我也没的回答。 其他看到的就是靠在墙壁处的成堆的金属球棒和宝塔模型……这是什么?以防万一的武器? 在入口处角落的附近,有一个靠墙摆放的书架。书架是木制的,支撑书架的底板全都向右倾斜着。摆放在上面的书也没有什么规律,只是随便的一瞥就看到《桃太郎》《飞行道具的人类史》《前往只属于我的星星的方法》《major》等等书的名字。最后面的是一堆漫画,不过卷数好像缺了很多。 看了一会儿书架。突然想起什么,就把下巴离开拄在桌子上的手。站起身来,来来回回张望整个房间内。但是,却没有见到想找的东西,只是把视线染成一片蓝色而已。 “这里,没有窗户吗?” 连换气扇都没有,怪不得这里的气味久久不散呢。一想到不久之后的夏季要经常来这里,身体就反射性的发抖。唯一的救赎是房间的一角有一台电风扇。现在就算出租的公寓也没有空调之类的贴心电气,所以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但是,公寓可是有开关自由的窗户的啊。看来墙壁说不定是为了让心情舒畅一些而涂成那样的。 “不过,这也没办法啊。” 因为脑袋里已经有了这里不单纯是一间大学的空房间,这样的理念。 将身体靠在钢管椅的后背上,看着天花板。两只手臂垂在椅子的两侧,血液集中在了指尖处,麻痹了触感。啊——自然张开嘴巴,醋泡饭的味道瞬间就伴随着空气被我吸了进来。伴随着伸懒腰的动作,眼泪也将睫毛打湿,渗透了的世界被小小的颗粒分断开来。非常贴心的连天花板都被涂成蓝色。 要是一直张着嘴巴的话,会担心天花板上会不会落下雨滴一样蓝色的液体,所以就咔的一声将嘴巴闭了起来。然后,在应该是空荡荡的嘴巴里,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就像是要压抑住渐渐包围过来的六月的暑气似的,我把眼睛闭上,轻轻的叹了口气。 在这里,就算我跳舞也可以、唱歌也可以,咒骂谁也没问题,慢慢脱成全裸在这里跑也没事,就算高声朗读情书,也不会被人注目到。 只要我在这间房间里,就有自由的做任何事的保障,但是现在我却因为这么突然的自由而感到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直到自身可以接受这个领域为止,我暂时将自己交与周围的黑暗和寂静还有醋泡饭的气 味。 这里就是,已经被逼入死角里的,我大学生活的最后堡垒。 借用交给我钥匙的人的话来说,这里就相当于是“秘密基地”一样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到这种秘密基地来呢。 为了说清这件事,需要首先回顾一下今天一天的行动。 在登上大学路上的上坡路之前,路过了左手边的一座邮局,看到那边的路上有一个不大的售货亭。信号灯明明是绿色的,我却非常自然的并拢后脚跟停在那里。原本低着的下头一下子抬了起来,身体的骨头仿佛换成新品似的突然变直。简直就像因为参加毕业仪式的紧张,而变得萎缩的小孩子似的。 在新建的公寓旁边,好比猫咪的额头的位置上建起来的售货亭。颜色已经褪了的粉色屋顶上,插了一把乱七八糟涂满各种各样颜色的遮阳伞。店铺外面,作为商品的展示,摆放了几种颜色像沟渠里的水一样的珍珠奶茶饮料。但是,无一例外的沟渠水颜色的东西是不可能让经营系的人接受的。哪个系的人都不会接受。 现在也是没有一个客人,只能看到售货亭里店员美丽的身段。 我一边用双脚分别画着45度,一边向着这件开店时间不长的可丽饼售货亭靠近。后背就好像一直被什么东西抓着似的腾腾的冒着热气。手指弯曲成一个奇怪的程度。并不是紧紧握起来,也不是完全伸开。由于紧张和充血显,得膨胀起来的指尖好像是诉求什么似的弯曲成一个奇怪角度,但实际上完全没有力道。 用这个手指,肯定什么东西也是无法抓住的。但即使如此也无所谓。就算成为将手贴在橱窗上,憧憬成为出色的小号手的少年也无所谓。而且,就算没人买给我也一样无所谓。 掌管单恋的那些神灵大概只允许人在远处看吧。 走近之后,店员马上转过身来,说道:“欢迎光临。”口气还是相当客气的。可丽饼店里的店员是同一所大学的环境创造系的中村同学。 环境创造系这个一连几个汉字组成的学科里,到底是专门讲授些什么东西?对于这点我是一点眉目也没有,但是却飘散着一股比经营系更加先进的印象。同样,属于那个系的中村同学也显得比较激进。关于她的事情,总之就是先表扬一通。就算她的兴趣是摘取橘子里的白筋,我也会极力赞美她“温文尔雅!”。 将白色的毛巾卷起来代替三角巾包裹在头上。好像矮鸡羽毛一般的干爽的茶色头发,加上橙色的围裙和可丽饼店的白色制服,三种颜色搭配在一起给了她一种绝妙的温馨感。 顺便说一下,中村同学在大学内的时候都是穿着便装套上白色的外褂。今天刚一见到她的瞬间,那威风凛凛的模样和动作,就越发的让我为她倾倒。 配发白衣的环境创造系万岁……但是,说真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系啊? 是进行一些生物方面的实验,人工合成新型绿色之类的吗?就好比让奶酪发霉?手里拿着细长的菜刀,中村同学转向我,露出和气的微笑。 感觉到活着真是太好了的同时,仿佛看到了到现在就算死也无所谓的人生终点。不过这点程度的感动每次来到这个售货亭都要体会一遍,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只要接受这点就行了。 “今天也来吃可丽饼吗?唔呣……的感觉呢。” 啊,是的,我觉得好像是这么回答了。可是由于极度的紧张而产生了耳鸣,致使自己说的话都没太听清楚。所以对于自己的回答也有些模糊不清。有一种嘴巴和眼睛还有鼻子似乎都脱离了脸部几公分的感觉。但是中村看着我的脸之后并没有被吓到,所以实际情况我的脸貌似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的五感都不太正常了而已。 “来点什么?” 这个嘛,加了草莓的生奶油。我一边在印有很多可丽饼照片的招贴画上指着,一边开口说道。但是就好像在水中呼吸似的,我的耳边只听到噗噜噗噜的声音。 说完点单之后,中村同学一边说着“多谢惠顾”一边转过身,开始烤起可丽饼来。在圆形的铁板上将装有可丽饼原料的容器适当倾斜,然后用菜刀的侧面控制着倾倒。落下的可丽饼原料一转眼就在铁板上凝固。然后将其用菜刀铲起来了,再次放在案板上。 看着她一系列动作出神的时候,该说些什么,该聊些什么却完全不知道,嘴巴只能保持半开的状态,到最后喉咙都堵住了。以前有过一口气吞下两个等边三角形的蒟蒻,差点窒息的经验,现在就好像再现了那时的情景一样。喉咙的中间突然被什么堵住了的话,大部分的人都会着急的。慌慌张张的想要把堵在喉咙里的东西取出来,但是从外侧却只能挤压蒟蒻,所以是不能碰的。而碰到一些未知部位的断断续续的触感又让上半身折腾起来,加速了我的缺氧。当时真的以为要死了,眼睛都扭曲向一边了。那个时候,要不是因为过于恐怖加上缺氧而产生的呕吐感,让胃液把蒟蒻给挤出来的话,恐怕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吧。这也是我不堪回首,非常忌讳的一段往事。 无论如何,我因为模仿了那次的蒟蒻现象,使得开口聊聊天这种事一次都没有做到过。呆呆的点完可丽饼,付了钱,坐在售货亭一侧的塑料椅子上吃完,然后轻轻的合上双手淡淡的说一句“承蒙款待”,然后就回到大学里。来来回回都是这种模式。 要是给憧憬小号的少年加上“没出息”的注释的话,就是我这样的大学生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你不好意思,对我也不好意思。”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随后就被推着肩膀退开原地。由于是不经意的事情,我脚下也没用上力,轻易的就把面对中村同学的位置让了出来。我马上就想到了发出那个声音的人。 是笹岛康夫。与我是同一个大学的同一个系的同学,是一个跟我有相同的目的才来到这间可丽饼售货亭的男人。看起来就不是很踏实的样子,还有那轻佻浮躁的态度和扭曲形状的嘴唇,都标明了他的人性。体格与我正好相对,稍显肥胖。是个可以将可丽饼和杂样煎菜饼同时摆在桌子上一起食用的与众不同的男子。 虽然是已经拿他举过例子了,不过真的会有那种家伙吗? “啊,欢迎光临。常客第二人,哎。” 在可丽饼上盛了很多的生奶油后,中村同学抬头看着笹岛。笹岛一边对望着,一边向案板望去。“快死一边去”,当我正这么想的时候,中村同学用专用纸将已经做好的加了草莓的生奶油可丽饼包好,说了一句“久等了”,然后递到我的手上。这期间,一直被她用她那棕色的眼眸,从上到下盯着看。就好像被她的视线扫描一般。虽然这个动作有可能让我的恋爱心产生一种自我意识过剩的想法,但是,尽管是被注视了,那也只是跟大学里感觉到的不特定的视线是一样的,完全没有煽动恐怖或者幻想的因素。想要永远映在她的眼眸中。男子大学生低语着这样恶心的不能再恶心的愿望,接过了可丽饼。然后付了钱。“谢谢您的惠顾”之后,就结束了。 我与中村同学一天之内的接触,就这样结束了。中村同学的视线也从我身上,移到了笹岛身上。想要把她的视线再给拉回来。如果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中村同学的视线的话,我根本就不需要秘密基地的说。不过这都是不太合时宜的想法。“来点什么?”,中村向笹岛问去。 “麻烦给我来一个黄桃和牛奶蛋糊的那种。” 笹岛套近乎一般的点单。中村同学答应了一声“好的”,然后非常快速的开始烤可丽饼,之后在上面盛满牛奶蛋糊和黄桃。在那期间,笹岛和我相互横眉冷视着。只要我在旁边呆着,笹岛就不能随随便便向中村同学搭话。这是笹岛这个人类的,缺点……应该这么说吗? 笹岛跟大学内的大半的学生们比起来眼神比较凶,虽然有一些阴险的印象,但是就算非常在意这点,也会比被不定数量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抵抗感要小。所以,对于笹岛的境遇,我说不定是理解的。反之,也可以说他也十分了解我的境遇。互相盯着,相互牵制。 中村同学将笹岛的可丽饼递给他。然后,貌似不可思议的看着仍然杵在售货亭边的我。虽然中村同学的视线能够再次回到我身上让我感到十分高兴,但是总觉得那视线像是在看可疑的东西似的。 “还有什么事吗?” 像是要弄坏喉咙一般,她用力的将头偏向一边。喂,那个动作跟喉咙没有关系吧。向着中村同学可爱的偏着头的方向,我非常干脆的移向椅子旁边。笹岛也学样似的跟着来到椅子这边。我们两人分别用视线宣告着“你快滚啊!”的相互咒骂对方。 我和笹岛分别在椅子的两头,拉开很远的距离坐了下来。要是坐的太近的话,我右半边的屁股会从椅子板上翘起来,笹岛的左半边屁股恐怕也会坐上空气椅子。但是谁会去关心俩男人的屁股啊。毫不介意的各自吃着可丽饼。一咬上含有淡淡煎蛋味道的可丽饼,甘甜的味道就在嘴里扩散开来。就好像在吃融化了的口香糖似的。 舌头根部都充满生奶油,为了隐藏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低下了头。虽然现在才说,其实我非常难以应付甜食。辣味的东西也不行,总之就是刺激性强的食物全都没辙。只要给我豆腐的话,我自信这辈子的饮食生活就不会再有问题了。虽然蒟蒻以前是很喜欢的,但现在还是算了。 这样一个,我因为偶然的心血来潮而穿过到道路,向可丽饼售货亭里张望而得知了中村同学的存在这件事,真可用来证明神是非常乖僻而且非常善良的了。真是感谢神明。要说欲望的话,真希望售货亭不卖可丽饼而卖章鱼烧。那样吃起来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笹岛却好像很喜欢吃糕点类食品似的,比我更加快乐着吃着可丽饼。简直就像舔着蜂蜜瓶子的狗似的。一点也不可爱,不过除了这一点倒也让人欣慰。 中村同学在店里,将香蕉连皮斩成两截。时不时,可也听到“喝呀!”的声音。 每当那声音传到鼓膜的时候,我和笹岛两人脖子处会同步的感到一阵凉意。 我与笹岛之间,当然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也就是说笹岛只是敌人。本来,我都应该诅咒他四月接受社团招募的时候,加入航空部,然后驾驶自己制造的飞机飞向天空的那一边去的。 但是。 我却无法从心底憎恨作为情敌的笹岛。这点,恐怕笹岛也是一样的。恐怕我和他之间肯定不会完全的互相敌视,但也会一直飘荡一种永远无法消解的难受气氛的吧。 要说为什么的话。 笹岛也,没有朋友的。 觉察到自己在大学的出场是非常失败的时候,是已经开学两个月的时候。从开学典礼的第二天起,就在原地踏步没有任何前进,醒悟到这一点,对我来说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就是因为我这份迟钝,才让我落后于其他人。 等我抬起摔倒在地的脸时,四周充满的光辉似乎要把我的眼睛给刺瞎似的。大学好可怕。 说的更明白一些,就是在大学内谈笑风生行走着一群一群的人太可怕了。恐怖,金发的男女。 今年开始在爱知县内,距离盐釜口车站五分钟路程的某大学上学的我,正陷入在可丽饼售货亭打工的中村同学的单恋之中,同时气喘吁吁的上坡的时候,瞬间就成为了一个“孤立者”。 这才是真正的光速。可是明明是光速,就算是被其他人给丢下的蠢材也该有个限度吧。那些人是比光速还要快吗?相对论在大学生活面前显得十分的无力。 仔细想想,会落到独自一人的境地,是有些征兆的。 我所在的经营系里的讲师们以奠名的气势运转着,入学之前我被就强制参加了类似合宿的活动。坐公车向白浜的方向行驶,模仿少年自然之家似的,在住宿的地方进行有关大学活动的学习,而且都是被强制命令参加。真是令人讨厌的事情,虽然这么想,但是如果只有一人不参加而被丢下的话,又觉得下场会很惨。随后还是打包前去了。三月下旬开始在大学附近找到了一间公寓开始独自生活,这也是让生活变得无聊的一个理由。因为,我可是一星期以上的时间,没有跟任何人交谈过。经过那场合宿,大学生活开始之后,记录被延长到一个月以上,这我当时还真的没能想的到。要是能跟漂亮的女子大学生相遇就好了,虽然也有过这样的期待,不过做梦也要有个限度……不过呢,姑且,算是达成了吧。 四月二日,小雨,从早上起就开始下个不停,象征不吉利的开始。通往大学的上坡,是考试以来的第二次攀登。跟第一次攀登的时候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入学之后每天都要走这条上坡吗?一边向上攀登着,心里一边阴云密布。 攀登途中,能够看到右手边有一片在日本也算有名的陵园,这更增添了心中的郁闷。 那肯定是因为,刻着跟我有相同名字的墓碑立在里面的原因。 大学内,因为是春季休假的期间,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影。小雨中,看到一群举着雨伞的人站在一起,看来是到了合宿的集合地了。那些人在一直延伸到讲义楼的阶梯下面淋雨,我在离他们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大部分的学生,今天应该是初次跟同期同学见面,可不知为什么,有若干个集团内的相互对话已经成立。连男女组合的小团体也能见到了,对此,我下意识的张望着。每个人都染了头发,这里如果他们体格上再美国化一些,恐怕我就会怀疑我是不是来到了异国他乡了。 顺便说下,好像靠着墙似的坐在墙角的就是笹岛,但是当时我去没有跟他对上目光。 承受着社交性横溢的同期同学之间,暴雨般的谈笑风生,一段时间之后,讲师催促我们登上了迟到的公车。坐在我旁边的是体育系的一位中分头型的讲师。 一直被他粗壮的手腕顶着肋部,直到到达白浜。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大概一直在望着窗外景色吧。站起来的时候屁股上的骨头嘎嘎作响。而且心脏也是。 在自然之家里,在只不过与白浜的海相邻的设施内,有人给大家分配了炸虾便当,我独自一人在一旁吃着。为了不进入那些在一团和气的气氛中,使用方便筷吃饭的人的视野里,我特地找了一个不在他们视野里的位置,搬了一把综合会场里的钢管椅坐下摄取食物。 远处也有一些人低着头吃饭的人,看来无法做到完全不被看到啊。 在那之后,有讲师登上了会场的讲台,开始讲述大学入学时候的心理准备,接着介绍了各个讲师所主办的研究组,还有加入研究组之后的美妙,与研究组的同学相互交流的宝贵经验。 在他高谈阔论的期间,与其说我门听他介绍研究组,不如说我们在听他说天书,一个个都僵硬着身体,开始打盹。 傍晚的时候,我们在住宿设施的附近的野营场地,开始自炊。按照学生证的编号分成了一个个男女混合的小组,然后命令我们开始做饭。越来越像自然之家了。 同一个组的其他人点起柴火,用平底锅将便宜的肉和快腐烂的蔬菜炒成一道像模像样的蔬菜炒肉。在这期间,我除了将装着豆芽的袋子打开之外什么工作也没有被分派。不,应该说,打开装着豆芽的袋子也是自发去做的工作,实际上可以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被拜托。理所当然的,我与这个组里的其他人没有交谈过一句话。 “把那个拿过来”或者“把这个拿过去”之类的话都没有。 炒糊的味道大过酱油味道的蔬 菜炒肉,配上没有淘洗过的咬起来咯噔咯噔的米饭,每咽一口饭,都难受的要吐,只能喝着不可思议的茶水润润喉咙,定定心神回到自然之家的气氛下。无言的在大浴场的池子里泡了一会儿,之后回房间的路上双腿同时抽筋,使我一下子倒在了走廊上。走在我旁边的同一个小组的男生,看着突然就腿伸出来沿着墙壁倒了下去,紧接着满脸冒汗的我一眼之后,什么也没说的就那么离开了。之后通过的同一个小组的男生,也是同样的反应。 我忍受着双腿抽筋的剧痛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不断的抖动着肩膀。 绝不是因为寂寞而哭了出来。 第二天,以小组为单位,开始围绕着野山进行越野识图。一直下到半夜的雨,经过日头一晒,让山中充满了泥土和杂草的臭味,让我的脚步更加不安定。虽然我不是都会出身,但是在大自然中嬉戏这种机会也不是很多,作为一个这样的现代儿,这样的道路对我来说是相当难熬。昨天也不知道是因为运动不足还是紧张,刚刚抽筋过的说。加之一群男女把我排除在外自己热闹起来,想要跟他们亲近起来的想法,简直比山中风雅的风景还要朦胧。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在山中行走的时候,我不是作为集团的尾巴,而是处于集团中央的位置。因为这是按照学生证序号的顺序整队出发的。前方和后方,两边的对话都从我头顶上飞过。我则是尽可能的弯下身子,努力不进入他人的视野。 山的半山腰处,有一处检查点,大家都在那里横着站成一排。然后进行一个用交到手里的题板,一人写一个字的,这样一个让人想把发起者扔到山里的问答活动。问题内容是“未来的蓝色猫形机器人的名字”应该怎么写。我所分担的文字是“も”。写那个字的时候,真是害羞的想去死。而且,负责写“え”的那个男生还错写成了“工”。 作为最后的一项,下山之后,在白浜的海边举行了新人教育。虽然说是海边,但现在只是四月,水的温度并不能游泳。我们站在散发着潮水被烤糊了似的浓郁气味的海水面前,每人手里发了一把铲子,然后命令我们各自作些什么。也就是说,玩沙子。 最一开始,小组内的人都暧昧的互相笑着,谁也没有动手。他们把铲子插在沙滩上,乐融融的小声向波纹一样向四周扩散开来。我也在离他们一步远的地方混入其中,脸上浮现的表情大概也跟他们差不多吧。可是内心里却已经十分疲惫了。海风煽动衣服的下摆,每当衣角被卷起,轻薄的心就好向也要被卷起来似的。不知为何在我心里,浮现出一种蓝钢皮被强风吹起,正在天空中飞舞的印象。而将那块蓝钢皮压下来的,正是从昨天开始就被各种欢乐场面所无视的,我的脸。 后来终于有讲师来催促,不知道是叫户田的还是叫富田的男生就拿起了铲子。随后开始在海滩上挖沙子,并把那些沙子聚集到一个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构想,但是其他人也模仿着他拿起铲子,没有铲子的人就直接用手,开始制作沙子山。 虽然我也试着用脚踢着沙子,但是参加小组活动的气氛却一丁点也没有感觉到。能把骨髓冷透的的波浪冲刷了过来,将沙滩打湿。我们在那波浪够不到的地方,一伙人翻弄着较为干燥的沙子。快被海啸吞没吧。 为了将堆好的沙子山做成出一个轮廓,一个小组的人开始一起动手。将渐渐成形的沙堆做为中心,他们围成一个圆,我却只能从他们之间的空隙看着他们进行作业。我在旁边踢着平坦的沙滩,看着沙粒飞向远处。 到了结束的时间,我站着都有些恍惚,看来是日照和海风有些强烈了。 结果,我们组的那些人做的是一个没有经过细致加工的人类的脸。我真是不愿承认,这么丑恶的造型竟然会是人类的脸。比腐烂的巨神士兵做工还要粗糙。可是看着那个东西,组内的人却都笑了起来。这玩意是啥啊——大家都一边指着那东西一边酝酿出爽朗的气氛。 啪啦啪啦的,笑声的微粒四处飘散,相互之间碰碰肩膀也不再在意。其他小组的人也像是这样面对着完成的作品笑着,在海风和日照之中,将合宿的最后活动渐渐推向高潮。像我这样被排除在外的人,也努力的浮现出快乐的笑容,拼命的想要溶入其中。同是被排除在外的人相互靠近的话就可以通过空气感觉到对方。之后成为敌人的笹岛,这个时候也在对面那边参与其中。不知为何两手握着海草。 在这片沙滩上真正独自一人的,肯定只有我。 这都是什么啊—— 讲师单手拿着相机出现了,一边暖洋洋的笑着一边喊着“要拍纪念照片略—一” 这时我终无法忍耐了。蓝钢皮在天空中飞舞,将我的心用一块不透明的蓝色压碎了。 我转过身去,拼尽全力踢着沙子,向大海跑去,从照片镜头中逃掉了。 然后就跳进四月的海里开始游泳,深深的爱慕上了没有大学生的世界。 “原来如此。那,你是为了安慰悲惨的自己,所以不长记性的跑到保健室来了啊。” “我也不需要什么安慰。” “但是谈论自己的失败事迹的时候,总是不希望让人看不起吧。” 看着说出这些话的保健医的眼睛,我无言以对。心想,啊啊,真被说中了。 吃完可丽饼之后,登上通往大学的上坡路之后,最先来到的就是保健室。 在已经过了五月病发病期的六月里,我陷入到保健室上学的境地了……保健室啊。这又不是初中和高中,大概那些讴歌这美好大学生活的家伙会鼻子冒泡的笑话我吧。就连常驻这里的保健医也笑话我。事情到这这种地步,我也只好很识相的跟着一起笑。哇哈哈。 登上坡道,通过校长室之后,主楼一层的就是保健室。不能从主楼内,而是从楼外直接进入。倒不如说主楼内部根本没有入口。八叠左右的房间放有两张病床,还有一间诊查室,布局显得十分紧凑。用日语表现的话就是张弛有度。放有药品和各类文件的橱柜放在斜前的地方,成一种千层饼的状态。便宜的灰色桌子也是一样,好像与房间的墙壁相互对称似的,以一种死板的方式放置。即便如此,要我来说的话,这里是比广阔的讲义楼要舒适很多的空间。 绝对已经不年轻,但是年龄不详的保健医,盘起腿,伸直了后背坐在椅子上。虽然头发很长,却没有胸部。虽然有抹口红,但除此以外都没有进行任何化妆。从脸庞和肩膀的轮廓来看很有女性味道,但是眉毛却像毛虫一样粗。到现在我仍然搞不清楚这人的性别。 “如果头脑好到可以看不起他人的话,这种人根本就不会看不起他人的。因为他知道让别人记恨是很危险的。而对你来说,根本没有可以让你看不起的人存在。不,我其实认为这是一种比较贤明的生存方式哟。只不过问题是,这样的生存方式并不是你自己主观希望的。” 以中性的声音嘲笑着我。我只能苦笑以对,随后保健医端给我一杯用寿司店的热水泡的不知底细的茶水。我从保健医手里接过茶水,一低头,热气就像是要覆盖鼻子和嘴巴似的漂了起来。这种与梅雨季节的稍微不同的温暖把我包围了。 保健医喝了一口给自己泡的茶水,“嗯”的,轻轻点了点头之后,开口说道: “看来今天没有我的那份可丽饼啊,岂有此理。” “因为半路上有人捣乱。”笹岛那扭曲的脸上的零件,一个一个的浮现出来。 “又想在讲义开讲之前一直呆在这里吗?” “啊,算是吧。而且昨天,被一些小混混纠缠,逃跑的时候像海参一样把肠子扔给他们了,所以身体也有些不舒服。” 哈哈哈,并不是为了讨好,而是真心 的发出的笑声。 我能够在这个大学里这样进行对话的人,只有这个保健医。小学生的时候,有一个只和班主任说话,却没有同龄朋友的女孩子,我从内心里瞧不起她。虽说我那时也没有什么朋友,但却以莫名其妙的固执,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她不放。虽然已经记不起她的长相和名字,但是如果能再一次见面的话,我想将那个时候的心境向她告白,然后对她低头。现在我肯定能够满怀诚意的向她谢罪。 “我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你的朋友。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充满谜团的保健医。” 保健医一边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一边像是看透我的内心似的,说出牵制的话。 “另外,虽然我是保健医,但不兼职心理医生。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让我出去?” “不,我是在想,让我在没有心理医生资格证的情况下把你治好怎么样,很像黑杰克吧。” 得意洋洋,字典里的这个词简直可以用保健医的照片作为解说例子了。上下两排牙齿离得老远都能看见,满脸喜色的看着我。 “可我根本没被治疗啊。” 为了遮掩害羞,多少说了一些谎话。虽然保健医确实没有治疗我,但是保健‘室这个“容身场所”却保护了我。对于这个不用对不定数量的其他人过分在意的场所,我多少感觉到一种被救济的感觉。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我所希望的东西就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但是从根本上说,对你来说,大学生活的什么地方是问题的所在啊。” 收起得意洋洋的表情,保健医重新把腿盘了起来。将皱褶的白衣下摆整理好,叹了口气。 “谁知道。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害怕金发。害怕热闹。另外,害怕那些人的视线对准我。 我不需要那些“视线”。需要的,只是一个前后左右没有任何人的“场所”。 “虽然我当不了别人有关恋爱的商谈对象,但是如果你想交朋友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没什么的——就算最开始被当成神经质对待,过不了多久也能构筑起一定的友好关系的吧。沉浸到他人的善意中这样的生存方式,也是相当不错的。” “……要交多少斡旋费啊?” “交友费用啊。这个嘛,就算一个人五千好啦。五人一组免消费税。” 并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设定价格后说出口的。我则是耸了耸肩膀,郑重的拒绝了保健医的朋友贩卖。 “我还是免了吧。我也……不是非常迫切的需要朋友,应该是这样。” 希望非常舒心的度过大学生活。只是如此希望而已。虽然为此也有人需要能够敞开心扉的朋友,但是对我来说,我追求的东西却没有向我靠近的意思。虽然我追求的是爱。 “是嘛。那就是说你并不是看中我,而是看重保健室的价值了啊。” “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就像是要逃避保健医那细长的眼睛的目光似的,我低头喝着手里的热茶。被说中了。无证心理医生的观察力也十分了得啊。难道连保健医的眼神我也要开始畏怯了吗? “像你这样的学生来到我这里,其实并不是第一次。” “……是这样啊。” 成了大学生却仍然保健室上学的家伙,除我之外还有别人啊。虽然确实有一种庸俗的亲近感,但内心却不免被揪了一下。原来这种病不光我一个人得啊。 “另外呢,我一直都为这样的学生准备好了一样东西。” 保健医在椅子上转了半个圈,把手伸向桌子的抽屉。轻轻的拉开最上面一层的抽屉,用食指勾着“那个东西”,从抽屉里取了出来。银色的圆环上缀着一个红色兔子的钥匙链,外加一个不知道对应哪扇门的钥匙。 保健医仍然用食指勾着那个钥匙,露出无敌的笑容将它递给我。 “这个,是什么。哪的钥匙?” “是秘密基地的钥匙。” “……哈啊?” 保健医毫不在意我的疑问。堂堂的继续露出笑脸,将勾着钥匙的指尖更加靠近我。离近一看,钥匙上面的涂装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的被氧化的褐色痕迹。 “你拿着这个去第四讲义楼的那间打不开的房间。将那里打造成堡垒吧。” “堡垒?” “如果你,想要跟这种无可奈何的大学生活作斗争的话,就接受这个钥匙。” “……………………………………” 做斗争?无可奈何的,评价他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而且还这么现实? ……哈哈哈。 开什么玩笑啊。 对一个追求“逃避场所”而到访的人,保健医这都问了些什么啊。 不愧是无证,根本没有心理医生的素质嘛。 就这样一边在内心嘲笑着“他人”,一边握住了那把深灰色的钥匙,连那只兔子一起。 呜嗡嗡嗡嗡……怎么感觉刚才手中有什么东西呜叫了一声似的。那只兔子? 保健医“嗯”的,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我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那么既然你接受的话,就在这里签个名吧。” “……这是什么,可疑的契约书?” “不。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你就别在意这么多,写上就完了。” 我在保健医递出来的薄薄的,除了签名栏之外什么也没有的纸上将名字签好。看来也不是借款保证人的签名。就好像,入队记录一样的东西吧。 不过,都无所谓了。 这就是我接下钥匙时的心境。 跟斗争心之类的东西,完全无关。 反正比关在厕所最深处的房间要好吧,像这样放弃了的心情占了大部分。 ……就是经历了这样的经过,我才像现在这样将醋泡饭的气味用力填进肺里。好痛苦。只是会让人感到痛苦的回忆。为什么,我会回想起来啊。 为什么人类,会那么重视像是垃圾山一样堆积在一起的过往的回忆呢。 “……回头再慢慢想吧。” 就算不钻牛角尖。就算不刨根问底。在这个只属于我的秘密基地里,从今往后有的是时间。得到这个充满醋泡饭臭味的逃避场所的我,与外面的世界斗争的心情,却一点也没有萌生。 抱歉啊,保健医。虽然不知道你在期待着什么,恐怕我什么也无法办成。 摇晃着上半身,用力压迫着椅子的靠背。椅子发出吱吱呀呀,呲啦呲啦的声音,节奏还挺富有变化呢。不过玩了一会儿我就腻了。顺着椅子滑落,躺在地板上。虽然是对于没有扫除这点有些在意,不过却完全没有踌躇。 我在秘密基地的硬直地板上,摆出一个大字躺下。在肚子上放了一只最新的纸鹤,跟一片蓝的天花板相对。在这种被一片蓝色包围的气氛下,暑气好像也消解了几分似的。 在大学内,毫不客气的躺倒在地上。这是昨天的我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 顺便说下那只纸鹤呢,是用可丽饼的包装纸叠成的橙色混合了白点的纸鹤。现在我在攀登上学的那个坡道的那段时间里,已经可以叠成一只了。虽然这也可以理解成我对中村同学的热情,不过像这种没意义到不能再没意义的行为只能让我感到无限空虚。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多少只鹤在我手里诞生了啊。等回到公寓里了数数吧。 啊啊,中村同学。伴随着轻轻的叹息,我把头向右边歪去。要是能跟中村同学在这个秘密基地里单独相处的话,我的脑子被这种下流的想法淹没。身体都快要给扭曲了。真是太恶心了。 但 是中村同学,是不是背负着俘虏孤立男的宿命啊。她在上个月,被不是笸岛的,而是大学里其他的孤立同伴(是我自己如此认为的)告白了,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因为当时我可是在售货亭侧面的椅子上从头看到尾的。尽管那个时候我内心的动摇无法用语言形容,不过却能够十分轻易的回想起来。到现在我的身体也都快要颤抖起来了。 可能,这个世界迎来终点的瞬间就是这种感觉吧,对此我十分认同。 与挥舞着刀子和金属球棍的暴徒,招惹过的人来报仇之类的恐怖有着很大的不同。就好像在平静的心头扩散开波纹一样的恐怖。并不是突然就咣的挨了一下的那种感觉,而是内心好像轻而易举的就被涂满其他的颜色。被涂满,就连抵抗的想法都无法涌现出来。 那个男生对中村同学的告白,让我整个人变成一副翠绿的模样。脸色苍白……虽然没到这种程度,但鼻水却非常夸张的喷了出来,一边将含在嘴里的可丽饼和生奶油吐到地上,一边张望着他们。鼻水流到嘴巴里跟盐味混合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告白的男生也像是忘了接过自己点的可丽饼似的,将目光撇开,眼里也含着泪水。 以哭肿了的眼睛为中心,脸上一片通红的那个小男生的告白台词是,“喜、系依、喜欢你!就是说!类似这个意思吧!呵呵”。抱歉骗你的。最后的呵呵是我为了让这个男人的印象更加可恶而自己加上去的。但实际上“类似这个意思吧!”这句话确实是说了。作为爱的告白,这句台词有些那个吧。男人以非常可疑的目光向远处,目光游移,两臂不自然的张开,嘴唇向右歪斜。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女性说喜欢,这种事一眼就能看透。 中村同学手里拿着那个男生点的盐糖&牛奶蛋糊的可丽饼,就那么呆在了当场。被放置不管的可丽饼所散发出来的烤焦的味道,都飘到了我这里来了。就是这么长时间的僵直状态。 告白了的男生左右晃动着上半身,非常不安的等待着中村同学的回答。我也把已经吃了一半的可丽饼捏碎,生奶油和果汁流的满手都是。 像是觉醒过来似的,再次动起来的中村同学,首先指出了那个男生像是默认状态似的画着∞的举动。被人说比起告白的回答,要先冷静下来的那个男生,羞耻心一下子燃烧了起来,抽筋抽的让人想安慰的说,美型的脸保持了两秒左右,就从售货亭前逃走了。已经做好的可丽饼也没有接受,更没有付钱。 那个男生的勇气,看来到那里就是极限了。也就是说,作为孤立同伴的我,如果也向中村同学倾诉衷肠的话,也会迎来这样的结尾吧。恋爱之神像是钉钉子似的在我心中提醒道。 所以,我暗自决定,还是不要勉强购买小号了。 在那之后,我接受了那个男生所点的可丽饼,也付了钱。顺便在店里把手也洗了洗。能够与中村同学共有售货亭里狭窄空间内的空气,让我乐的手舞足蹈,就连刚才那个男生告白的事也一瞬间在我脑子里蒸发掉了,呼吸器官开始全力运作。 蒟蒻现象又降临到我的喉咙了,将我一直学到高中的现代国语全部封闭。 难得,中村同学跟我说话了。“来点什么?”之外的话。 “真是大吃一惊呢——” “……诶。” “没想到被拉到幕之内一步的距离下告白了呢,这还是第一次呢。” “……啊。” “不,说到底,被告白的次数就十分微妙的说。” “……诶。” “不过,是你没什么兴趣的话题吧。” “……不。” 就这样,奇迹一般降临的对话机会就这么结束了。 可以去死了,上个月的我。不,倒不如说已经死了。如果没死的话,我的余生恐怕会一直沉浸在绝望之中吧。同样的,对过去的经历也露出厌恶的笑容。 肯定,类似这样的失败不断的积累下来,我才会落到这样孤单的地步吧。 在我悔恨的时候,害羞的、脸颊泛红的中村同学的表情一直散发着光辉。正是因为后悔了,心中才强烈到认识到她的珍贵。对于这种事物的价值,我已经体会过很多次了。 所以,这是可以碰触的一个回忆。 “……唔哈。” 秘密基地真不错。就算一个人散漫的将嘴巴撇开,也不会招致周围人的厌恶。不对,实际情况,应该是我向四周散发着厌恶和忌讳吗?而且正是因为这一切都被其他人残酷的无视掉了,才导致我无法溶入真正的大学生活中去吗? 无法溶入而四处奔走,走到最后就是这个蓝色的房间。那么说这里就是垃圾处理厂啦。说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是谁的私人房间吗?保健医的?可是他明明有保健室啊? 不停的思考。为了回应那份热心似的,耳朵开始呜叫。墙壁的那边没有人吗?只要我停止呼吸就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虫子煽动翅膀的声音,人的脚步声,全都听不到。就好像这件六叠大的房间,沉没到与世隔绝的海底了似的。 就好像寂静的,安心的,永远睡去了似的。 但是耳呜的声音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秘密基地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这里是基地。那么果然还是,为了与敌人斗争所准备的场所吧。 如果说是逃避场所的话,不应该称为秘密基地而应该叫做避难所吧。 “……………………………………” 保健医是把这里作为秘密基地的意思托付给我的吧。 虽然没打算遵从那个意思,但是多少也提起了一点兴趣。 我在地球上没有朋友。 对于只在世界上的某一地方那个活动的人来说,周围如果没有友人的话,就相当于整个世界上没有朋友了,事实就是这样。自己是世界第一的,没有朋友的人类。虽然并列第一的人多的成灾,不过世界第一还真便宜呢。 不仅如此,如果说整个银河系没有朋友,那也是讲的通的。 倒退人生的唯一人,也是第一人。 这么考虑的话,感觉事情会十分的壮大,而让自己显得十分渺小,所以就算了。 当可丽饼的甜味从牙根处消失的时候,肚子开始叫了。拿起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现在正是第二节讲义的时间,食堂里应该没什么人吧。所以,应该是可以忍耐的吧。 将手撑在地上,坐起身子,用视线沿着电风扇的电线看,电源貌似是有两个。如果这里有电的话,真想要一台小型冰柜啊。要是哪天,这个基地能够那样充实就好了,像这样小声说着好像事不关己的愿望,身体却一动没动。 站起来的时候,膝盖一度像是要坏了似的摇晃了一下。连忙把手扶在墙壁上,支撑住身体。那面现在看起来也像是被波浪冲刷的蓝色墙壁,摸起来还有些温度。理所当然的,墙面根本没有水面的印象,而那温度也让我稍微有些失望。 这个大学里有若干个提供食物的地方。如果不问大小,再把其他校园区域的也算上的话,肯定不下十个。但是像我这样的孤立者能够进入的场所,就十分有限了。 世界到处都有,胖虎那样的人的。“抱歉啊大雄,这个是三人用的。” 正门入口出,上坡的半路上的那间交友会馆咖啡厅,已经成了理工系的那群人的巢穴了,所以我进不了。其他还有第六讲义楼出所运营的第二食堂,通称二食堂。由于学校那边提供了运营资金,所以这里提供的食物便宜的让人起疑,还是一间自助餐厅。虽然这里限定了客人就餐的时间,不过我还是常常来这里吃的。另外就是,一个绝对不是我朋友的,非常奇怪的男生田才,好像是住在 里面似的,总是在食堂内的一角呆着,总之这间食堂的特征很多。 他是大学里除了保健医和笹岛之外,唯一跟我搭过话的男生。 “我是球棒你是棒球!”说实话,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仅仅是因为这样,对于田才,我就像是曾经约会过一次的对象似的,多少特别看待了一些。我自己也常常轻蔑有这种想法的我,可最终也无法舍弃啊。 钥匙放在桌子上,所以转身先把它拿在手上,然后向秘密基地的入口走去。叫声渐渐大起来的肚子,让我不得不用力的握住门把手,使劲拉开门,然后向动作影片的主演一样滚出走廊。虽然实际上只是滚出走廊而已,像不像什么主演就另说了。我非常难看的在走廊上翻着跟头。就好像得到自己房间的小学生似的,闹得有点过头了,毫无自重。 因为不管怎么说,秘密基地外面全都是敌人啊。 我双膝着地在走廊上移动,并把秘密基地的门锁好。然后用门把手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向通往外面的门走去。可是,就算是立于不愿意被人看到的立场上,频繁出入的话总有一天会被人目击到的吧。要是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得承担什么责任啊。秘密基地的位置是不明了的,因为是秘密的嘛。 为了不让这个秘密暴露,我仍然弯着腰向外面走去。避开入的目光而移动,这样还真有就职成为秘密基地队员的感觉呢,将视线弄浑浊的阴天和湿气,也好像酝酿出一股静悄悄的气氛。捉迷藏我以前就不是很讨厌的。 走过三个讲义室,回去的时候走的是外侧的紧急楼梯下楼。一阶,有时候两阶一起,就好像失足落下来似的飞速下楼。已经不用再去保健室里浸泡,也不用总是寻找谁也看不见的阴暗场所了,我已经有了秘密基地。 在阴冷黑暗中匍匐前进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今天,六月九日,就是我的停战纪念日。 一直在心里将秘密基地,这个短语刻进心里,一边下楼来到停车场。要是向第二食堂去的话,只要继续下坡就行了,但我却向正相反的地方走去。比起下坡,从正门的入口处走离目的地更近。要快点了,我一边自我催促,一边在坡道上开始竞走。但是这种快步前行,却在与人在坡道上擦肩而过之后,萎靡、停滞了。 只是与“那些家伙”擦肩而过而已,就让我谨小慎微的大学生活露出了破绽。 四月合宿时的一个小组的那群男生,一边谈笑风生,一边从我身边向坡下走去。对于低着头走路的我,看都没看一眼。明明就看都没看。然而,他们的笑声!就像用绳子绑在我脖子上,用力的勒,甩也甩不掉。那种感触引发了更加严重的错觉,让头皮一弹一弹的疼了起来。他们在看。我在被他们看。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注视和目光从幻想中伸出手,紧紧的抓住我的头发。好疼、好疼。为什么我会一个人呢?好疼。 孤立者是一种很别扭的生物。无法溶入群体生活的生物,是缺陷品。诅咒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优雅的响起。像是连带着黑色文字边的诅咒,就像用尾巴骚弄着我的脸颊,将我隐藏起来的鸡皮疙瘩完全暴露了出来。 就算刚才奋力疾走也没有乱的呼吸,现在却十分的急促,身体像是被一股恶寒袭击似的抖个不停。像是要把呼哈,呼哈的凌乱气息咬碎似的,我咬紧了牙关,将已经停止的脚步,大幅度的向前甩去。不休止的到访来的视线让我感到恐怖。没错,存在于我心中的恐怖,才是最害怕的。因为恐怖在害怕,所以我也害怕。寄生虫如果痛苦的话,宿主也不会好过。 额头上冒了一层汗,总算是从那个地方离开了。今天遇到的还真难对付。不仅仅是擦肩而过,而且是跟一群可能认得我的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交错。由于是必修学分,所以时不时去上的合同体育课里,我都费劲力气避开他们视线的说,今天这么唐突的就遇上,实在是一点缓冲都没有。啊——好痛苦。 好像是引发了心律不齐似的,心脏用力挤压着衣服,我只能默默忍着。 四月的时候,整个坡道满是社团劝诱的招牌,另外还有大群宗教劝诱的人混入其中。来往的学生中间,如果有一个独自低头走路的男子,并且还身穿格子衣服,会是一个什么效果啊。下意识地确认自己的衣服,发觉是夏威夷衬衣。真是白痴。 说起来,那群招牌里有一个叫“墓地棒球同好会”的。那个也跟白痴似的。 只是擦肩而过的脸、脸、脸。笑着转身的脸,满脸是汗的脸、听着耳机里音乐的脸。全都是没见过的脸。置身于有一万人以上的一个大学中,却几乎没有认识的人这种现实,简直有如人生的缩略图。从今往后我可是背负了与数万、数十万,甚至有可能是数百万的人擦肩而过的命运。毫无成果。既无相遇也没有分别,从我的角度说,甚至连“看”的时候都很少,只是一瞬间的行走交错而已。然而那所有的视线,却全都向我射来。 绝望了。 从世界的这头到那头都开满了不会孕育出希望花粉的鲜花。我甚至都不允许踏过这些鲜花,只能在自己脚下的一块地方一动不动的等待腐朽。十八年间,自从我被这种生存方式追逐以来,我甚至都没有抵抗就老老实实顺从,最终只能与痛苦做斗争。 不过,到了最近,那片土壤里有新种的花发芽了。是种名为疑问的,很小的花生长出来了。 独自一人这件事,会是那么羞耻的事情吗? 人生不就是会时常陷入黑暗,完全看不见四周的,那么绝望的东西吗? 只是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只是如此人就成空壳了吗? “……诶。” 虽然这个答案没有马上得出来,但是空荡荡的胃现在却马上就要吐出来了。涌上来的胃液甚至有微微的甜味。这是可丽饼残留的味道。为了不让自己吐出来,我用力压住嘴巴,马上就返回到了秘密基地里去。 教训啊。 真是不能随随便便从基地里出来。 从那以来,我就像泡在里面似的一天到头都呆在秘密基地里。虽然结束了保健室上学,但是,却没有从闭居的状态前进一步的念头。算了。不能不去给保健医道个谢,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却没有马上成行的意思。会不会被要求返还钥匙啊,这样的情景只是想象就让我害怕。要是失去了这个房间的话,我可就再次成了保健室上学了。虽然两边都差不多。 利用这个秘密基地已经一星期了,还真是谁都没有来过这个房间。甚至外面的走廊上也很少听到有脚步声。有两次我真是会觉得,我在这个秘密基地里藏身的时候,外面的人类已经灭绝了。啊啊,自不必说,我从公寓里搬来了简单的睡觉的东西,每天晚上就睡在秘密基地里。 现在,公寓只是作为洗澡和洗衣的地方,偶尔回去一次。虽然在公寓里也是一个人独处,但是秘密基地是在大学之中,这一点事实是很重要的。 将居所变成了生活轴心。我一直没有能做到这件事,结果成为一种类似牲畜一样的存在,在大学里游荡。因此才会心中痛苦,生活艰辛。但是,我的大学生活却以这种形式,总算开始了。虽说是一种不被任何人看到,只是混时间的形式,但这确实一种无比安稳的生活。虽然很多书刊上的人物经常说什么,只是逃避的话什么也解决不了,但是逃避却可以获得救赎。为什么大家都要对逃避这个词进行否定呢。 如果竭尽全力也找不到与自己相符的地方,那么挺直身子四处徘徊,不是更有建设性吗? 虽然在中村同学面前还是只能量产一些“……啊”之类的文字,不过就算我再怎么被贬低,中村同学自身的价值是不会有一点损失的,这点完全没有问题。哎呀,不对,有的。有很大的问题, 不过现在就先闭眼无视吧,今后也只考虑在暗地里欣赏中村同学吧。 啊啊,另外我去公寓数过了,可丽饼包装纸所叠的纸鹤数量近百。中村同学如果不辞去可丽饼店的打工的话,我三年级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凑成千纸鹤了吧。 ……可是这样的想法明明应该是比可丽饼本身沉重很多的事情,却并没有让我花更多时间去细琢磨。 由于将近一周左右没有见过了,都稍微有些淡忘了,但是笹岛这个男子是存在的。 从体育馆的窗户可以望见一片墓碑群,这种事是挺少有的吧。不过这在本大学的天白区里却是见怪不怪的景色了。只要是面对那一边的,大部分的讲义室都可以眺望得到。 眺望着被灰色乌云笼罩的陵园的风景,叹息。从有窗户这一点就可以知道这里不是秘密基地。保持这曲腿坐着的姿势,我把手肘拄在膝盖上,自然的屈服于渐渐沉重的眼皮。 “对了对了,说起墓地……” 很不巧我不是国语的老师,并不清楚详细的语源。 我认为“独自一人”的独自,和“墓地”是有相通的地方的。 人与人关系的墓地。觉察到的时候就已经被赶进里面,被埋在土下。 就好像去过一次墓地的人想要复活是极为困难的。 想要从这里重新构成人与人关系进行复活,也是非常难的。 不过要从墓地那边来看,仅仅是让你还活着你就应该心怀感激了吧。真是如此。 星期一,从下午开始是合同体育课。各自换上高中时候穿的体操服,不知为何,只有体育鞋是被学校制定购买的。傻里傻气的坐在体育馆的一角。由于讲义的内容让我痛彻的感到,体育馆里聚集的人群和孤立着的我之间的对比,因此我对那将讲义十分的厌恶,也因此,从进入五月以来就被人敬而远之。所以出席天数十分危险。原本,觉得学分拿不拿无所谓,都打算直接翘掉的。而能够让我向这样参加课程,也是多亏了秘密基地的支撑吧。要想忍耐这名为人生的海洋里,波浪产生的颠簸,果然还是需要大船啊。 由于我在午休的时候,就早早的来到了体育馆,所以离讲义开讲还有一段时间。午休时候,去的那间食堂里,仍然有田才这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子坐镇。不知为何,他亲切的向我搭话。虽然时间很短,但是由于很久没有跟其他人说话过了,所以很有充实感。 自从不去保健室之后,我在大学里跟任何人都没有成立过对话。尽管如此,却仍然能以蛆虫或是蛀虫的样子在校园类走动,当然也是多亏了秘密基地。 将秘密基地想象成分开的恋人,承受着周围谈笑风生的炸弹冲击。到底是什么值得乐成那样的话啊,那帮人快把下巴乐到地上了。男生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围在外面傻笑。女生则扭扭捏捏的,被围在内侧偷偷地笑。 在呈横条的体育管理,那群人在放置物品的柜子前闹腾,我根本没有胆量坐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孤立战士只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曲腿坐下。其中也有笹岛。今天中午也跟笹岛在可丽饼售货亭擦肩而过。就像是发觉什么似的,低头走路的笹岛,有时会把视线朝向我。我发觉之后就瞪回去,互相祈祷对方“赶紧找个破席子把自己卷上吧”。 结束了长长的前哨战,体育讲师将我们集合起来。我们和国际经营系的合同体育课程开始了。上个月的体育测试结束了之后,六月的体育课就开始教授柔软体操和练习急救处理。急救处理主要就是给专用的人偶做心脏按摩,或者就是进行人工呼吸。由于这些活动不得不跟四月时候的同一小组的人一起做,所以每次,都伴随着很大的痛苦。 在练习急救处理之前,大家先开始懒懒散散的坐起柔软体操。原本乱成一团的人,全都整齐的排成行列坐下,抬着头学习着讲师的示范。按照学号顺序,结果我坐在了最前排。由于正处于梅雨季节,所以讲师手臂上的毛发,连汗毛的弯曲都看的一清二楚。 好想哭。 随后,“两人组成一组!”手臂很粗的讲师讲出了犹如宣判死刑的话语。咣,就好像头部被人从侧面重重打了一下似的,伴随着奇妙的声音,我一瞬间失去了意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组成啊,你这混蛋。为什么世间,对于无法交朋友的人这么不温柔啊。就好像左撇子不容易生活似的,真是太没道理了,真让人火大。但是从嘴里吐出的却不是愤怒的咒骂,而是“哎——”的一声。就好像在倒地之前,一拳打到心口上时的声音。 ……我这人——应该是不断失败才落到如此地步的吧—— 但是不断失败,也就是说有过某种可能性。并不是说,我完全没有好机会。只是一个机会都没有抓住,只得到一个傀儡的结果,因此才造就了如今孤单一人的我。 所有的责任都在于我自己。不,就算是没有责任,就算为了谁去做什么,而使得结果有所改变,或者有所损失,最后也全部都会落在“自己”头上。 如果是这样,无论为谁去做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责任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坐在旁边的女生,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向队列后面的女生搭话。很好——很好—一照这样看,就是个人去找平时有过交往的人组合吧。尽管如此,那两人在亲切笑谈的同时,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我一边横眼瞪着她们,一边在心里绝望道,这些人根本不是我所知道的人类。 “……嗯?” 我感到了非常阴湿的视线,就转身面向斜后方,笹岛正看着我,歪着头发笑。 现在我才感觉到,稍微离远点距离,笹岛的脸看起来还挺像个人类的……啊啊,错了。应该是说像是个用蔬菜画出来的人脸。从正面看这个特征更为明显。所以我实在不想去问他有什么事。 那个笹岛弯着腰靠了过来。他的表情,随着距离的拉近越发显得歪斜。本来笹岛,就只会在意识到我后才会有所行动。这还真讨厌啊,我心里直率的发出感想。 无法交朋友的人中算是比较常见的形式,交流能力的欠缺。 ……不过,要说我的情况,别说交流了,根本就不敢站在有很多人一起的场合里去。 “晗——哈哈。哟哟,呐,哟。”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他一边打着恐怕会让地球所有的人都这么想的招呼,一边拍着手。 穿着红色衬衣和黄色运动衫的原色派笹岛,来到我面前盘腿坐下。一个孤立者竟敢拒绝曲腿坐姿。不不,这类规则从来都没有的。 虽说都是孤立者,不过既然有个体的区别,也就有生态的区别。孤独的理由也各不相同。 所以就算与笹岛组成一对,也不能用“我们”来称呼。 顶多不过是有两个孤单一人的人而已,“孤立者们”的说法比较贴切。 “跟你好像还是第一次正经的说话呢。” 笹岛张开很难看的嘴说道。我刚想回应一句,说的也是,正好这个瞬间,体育讲师大声指导的声音飞了出来,把我这句给覆盖掉了。我就这么张着嘴,不情不愿的跟筐岛一起活动着身体。我二人挽起胳膊,实践着从外侧抬腿这种意图过于不透明的运动。把腿轻轻搭在手臂上。等这个动作稳定后,笹岛又开口了。用两臂和双腿向前伸着这种奇妙的姿势说话。太让人厌烦了。 明明就对于触摸笹岛那温热的身体非常拒绝的说。 “我说你啊,差不多该发掘一些可丽饼之外的甜食了。” 啊,什么意思?在我如此发问之前,笹岛说出了炸弹发言。 “啊——我呢,今天,或者明天就要去对中村同学告白了。这样的话,你再来就不合适了吧。” “………………………………哈?” 就好像跟石碑下面的人也能说话似的,含混不清且感觉非常遥远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其实我,曾经好几次邀请她约会,不过就是一次都没有答应。” 你小子,“总之我想在你之前先把意思向她表明。” 而且还对我,“也可以说是对你有所介怀吧,不过先后这种事是很重要的吧。” 说着这些话。 对方像是要显示他的舌辩能力似的,张开大嘴,全力主张他的意思。可是,长篇大论却因为周围视线集中过来而中断。为什么其他的学生和讲师要注意我二人啊。一边惊讶,一边愤怒的与笹岛一起左右张望,只见大家都在与那奇特的运动进行苦战。 看来能把这个运动简单的完成,并且持续一段时间是挺难的一件事。讲师的注目,是在褒奖。我二人慌忙的解除姿势,驱散了周围的注视目光。只有在这种时候,动作才相当合拍。 “我这也是亲切的提醒你,还是去别的售货亭了。回见。” 笹岛装酷似的举起一只手,想要离开这里。但是成对运动并没有结束,他马上就被讲师又赶回到我面前。好像讲师下手重了一些似的,笹岛用力抬着头,之后,他一边嗤笑着,一边无言的与我一起努力运动。虽然我总算是恢复到可以对他的自说自话进行反驳的状况了,但是由于笹岛的宣言给我打击太大,我连头都不愿抬起来。 这样一来,就好像笹岛对我告白了似的。真是的,事情恐怖也该有个限度啊。 告白。笹岛,向中村同学。继幕之内一步男之后,孤立者的同伴又出现一人想要前去挑战了吗?那个售货亭,每月都有举行接受孤立者告白的活动吗?开什么玩笑。竟然以成功为前提对我散发什么亲切。你那告白,中村同学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接受的。 睁开眼,看到笹岛早早露出一副夸耀胜利的表情,我又把眼皮垂下。 在那之后的体育课整个是一团糟。柔软体操的成对运动结束之后,在急救处理训练的时候,完全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对人偶的心脏挤压过度,让红灯都亮了十多次。 你打算折断伤者的肋骨几次啊,你这个白痴。连讲师都无奈了。 而旁边的那一群人中,满脸通红的笹岛,正在对人偶的嘴吹气。 下山,我就以这种气势,穿过陵园,飞奔冲下坡道,离开大学。而后在一定程度上无视信号灯,跑到马路对面的可丽饼售货亭前。 面对一天之内,第二次出现的男客人,中村同学有些不知所措。停下正在切水果的手,像是害怕我气势汹汹的样子似的后退了一步。我弯着身子将手搭在膝盖上,咬着牙想要拾起头。而后,我……这个,想要干什么?我到底,跑这里来是干什么来的? 无视呼吸的凌乱,我想要张口说话,脑海里却什么台词也想不起来。听到笹岛最近要告白了之后,实在是坐卧不安,虽然我的这个动机十分明确,可是行动却跟不上调子。既无计划也无打算,我只是呆在那里抬头看着中村同学。 “请问?来点什么?” 无论怎样登场,貌似都只把我当成客人看待。中村同学对我的认知,距离特别的人差的很远。但是对于这一点,现在可不是情绪低落的时候。重要的是,我想要对中村同学表达一些什么,才来到这里的。并不是作为客人来的。 只是拾着头看着,现在,就好像要触摸玻璃柜对面的小号一样。 但是,蒟蒻现象依然健在。非常自然的发作起来,将喉咙堵住。 不,那个,不是。 “血?”(日语中“不是的”和“血”的发音相似。) 所以说,这个,不是的。 “所以说,血?是你流血了,还是我流血了吗?” 血,血……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郁闷死了! 用力打碎了。自己的喉咙。也就是所谓的喉击。不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前例。对喉咙这个不知道变通的东西要进行一番教育指导。长期以来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不中用,干脆打碎一次。创造的基本是破坏。大概。 将中指的第二关节突起,握起拳头深深打进喉咙处。该说是好像地表上陨石落下一般的冲击吗?自己打自己,就是所谓的自残行为应该是有些分寸的,但我的拳头上却没感觉到一丝留情的意思。肯定是讨厌吧,对于自己。所以,才会在下手时毫不客气。 只有对于自己这种善恶分明的地方,我好像可以认同。 呼吸停止了。正确的说,只有拳头打进的地方以上的部分,一旦呼吸空气就会上下移动。这真是最严重的呼吸困难。蒟蒻现象就像是被打成碎片,咕嘟咕嘟的正在从嘴里流出来。中村同学惊愕的样子,在我的视野里剧烈摇晃。我却没有对此做出辩解,反而在拳头上更加用力。就像是要让喉咙内侧相互贴上一样用力的挤压,剧痛甚至让我闭上了眼。 蒟蒻堵在喉咙里,让我窒息的那个瞬间,开始由细碎的碎片开始再生。现实和过去在我眼睛混淆在一起,单色和彩色的印刷情景不断的追逐着我。 还不能被噎住。伸出舌头,空气嘘——嘘——的流了出来。一边怜悯着刚吸进去就又流出来的空气,同时我也到极限了。握住的拳头从喉咙处离开。像是被什么给拉开似的右手,又摆好架势,再次回到喉咙处。但是这次却是张开了手掌,盖住了刚才挨打的地方。将右膝盖跪在地上,干呕了两下。喉咙中血的味道一下子扩散开来,与唾液混合起来。嘴巴里面的牙龈将这些唾液积了起来,浓浓的铁的味道漂了出来。 太阳穴和耳朵深处异常发热。就好像血液喷出来似的。别说泪水了,就连鼻水也止不住的往外流,再加上汗水,整个把脸涂了个乱七八糟。我要以这样一副模样跟中村同学说话吗? 那不就成我自己过来找人讨厌吗? 从来没有被人揍的经验的人,怎么就这么不经打啊。因为这是自己跟自己打架,没有胜败这一点可以说是一点救赎吧。话说回来,就连打架也是孤单一人吗?孤立的有些过头了吧。 要是一直单膝跪在售货事前的话,对这家店,还有中村同学都是个麻烦。所以我把手撑在地上一用力,借助反作用力站了起来。向后退了数步,不过那样就站到马路上,可能会被车给碾到,我又慌慌张张的返回到售货亭前。一边反复的用手擦拭着脸,一边看着中村同学。 就算是中村同学,这时也不会再把我当成客人,而是一个可疑者来看待了。也算是与击退蒟蒻现象相符的代价了。中村同学将插在香蕉果肉上的菜刀拿在手里,若无其事的举在胸前,然后开始向我发问。虽然你的警戒心之高非常值得尊敬,不过刀子还是饶了我吧。 “你没事吧?从各方面来看。” “请你,不必在意。” “这点很难做到……” 中村同学对着旁边小声说道。从她的立场上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点了点头。 就连我自己,也会把现在满脸都是汗水加泪水加鼻水的我当成可疑者。 但是,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这种达成感还是有的。我已经克服了过去了。永别了蒟蒻现象。我早就劝你早早离开,你却拒绝,还在现实中把我搞的一副狼狈模样,现在我终于与这种现象做了斗争。不对,应该更看重斗争本身才对。 秘密基地为我提供了,生长出战斗心的土壤。只要骨子里有这种东西,才不会拘泥于愿意或者不愿意这些念头,而自然的去抵抗。如果是 8766《白天与黑夜的黑白棋》 我感觉到,不能不摆脱这个秘密基地的时候,正是六月的上旬。 距离进入梅雨还稍微有些日子,空气中仍然漂浮着五月晴朗天气的残渣。春天的云彩,夏季的天空,像这种暧昧的气象和暑气在日落之后也会多少沉静下来,就算稍微活动一下,身上也不会冒出汗来。 可以说,是一个摆脱这个,像是被烧烤前的内脏一样的橙色,包围着的秘密基地的绝好日子。 要说的话,实在是没什么具体的理由,不知道是因为错觉还是什么,反正就是怎么也摆脱不了这里。就像是要从充斥在这个没有窗户和换气扇的房间里的醋泡饭味道下保护鼻子似的,我一边在脸前扇着手,一边从秘密基地里出来。从今天起,一定不再回这里了。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把门锁上。钥匙环上的红色兔子配合着手的动作,描绘着运动的曲线。那好像带毒似的红色兔子,在一片黑暗中好像也淡淡的发着光似的。由于以前没有见过这只兔子,所以也不会是什么有名的动物角色吧。加工也很粗糙。 灯被关掉了,整个走廊被月出前的黑暗包围着。应该是在眼睛和鼻子之前摆动的手臂,也像是溶入了黑暗一般。我先把手伸了出去,笔直的向前走,摸到了墙壁。手指戳到坚硬的,并且带些温度的墙壁之后,再将身体的方向向右转。然后将手指从墙壁上离开,前进。 像是画着l字母似的在走廊下移动,来到了前面的一扇门前。我用手寻找到把手后握住,然后捻动混合了金属质地和黑暗气息温度的把手,纵身出了外侧的通道。脚下踩着的那一段楼梯十分坚硬。 第四讲义楼。稍微有些古香古色的巨塔一般的建筑物。大学里估计没有人会没看过这栋建筑物吧。就算是不老老实实接受讲义的学生肚子也会饿。只要肚子饿了,就会奔第四讲义楼前面坡道下的第六讲义楼的第二食堂去吧。就是这么回事。虽然今年我刚刚入学,不过也常常去那里吃饭。 沿着讲义楼外侧的通道.个人走着。早就已经习惯独自一人了。对友人军团的寂寥感之类的东西,也早就已经全都吞到肚子里了,涌起的感慨也只会让我觉得是杂音一般,感到不快而已。就连因为他们的谈笑风生而让我挥舞握紧拳头的力气也全部丧尽,最终对于没有一丝焦虑的自己,也无动于衷了。 在大学里走着的时候,就会对与日俱增的自言自语的量感到无奈,但同时也不会去有意识的自重。 像这样的我,说不定已经不允许再返回什么集团了。 但是,秘密基地却让我领悟到,不得不去硬着头皮挑战这件事。 从平常经常被利用的紧急楼梯上像是降落似的跑了下来,站立在停车场中央。大概是因为深夜的缘故吧,教授和讲师们的私家车少了很多。角落里,不知为什么有一辆白色轻型汽车长期停放着,从来没见谁去开过那辆车。看来这能当作怪谈的材料了呢,混入了一些讽刺这样想象着。实际上,我在听讲义的时候知道了女生们之间已经有一些流言了。那些人,明明都已经构筑了那么庞大的交际网络,怎么还这么闲的慌啊。那些家伙的人生真是小数点以下啊。 非常用力的以竞走步伐离开停车场的我忽然停了下来,盯着坡道上面看。大半的讲义楼都保持着沉默和黑暗,只有微弱的光线从主楼里漏出来。但是那些光线,是恶魔的光辉。 因为那束光线的光源,可是保健室。为什么大半夜的还在正常营业啊。 建立在风力很强的山丘之上的大学,常常因外部的事情而忙乱。今天在围墙外,响起了警笛的声音。发生事件了,所以就算半夜也需要人值班。真是不敢相信。 在我老家的超级乡下里,如果有在这个时间段里还在外面走路的人的话,那这个人肯定是个可疑者。因为到现在为止,那条田边的路上都没有安装一盏路灯。信号灯自然也没有。 也许是受那个生长环境的影响吧,我对于在夜晚散步还是会感觉到一丝恐怖的。刻意摆出一副刚毅的表情,同时吹着快活的口哨来表现一种从容,内心害怕的在想“要是突然被擦肩而过的人给捅了可怎么办啊”。可后来又觉得,不应该考虑被捅了之后该怎么办,应该在被捅之前就做些什么。 压抑住这份恐怖,每天晚上,都在大学内来回踱步。在不知道走步和踱步区别的情况下,踱来踱去。虽然至今为止没有取得过任何成果,但是今天一定要有所进展。 这一切都是为了摆脱那个令人忌讳的乐园——秘密基地。 每天夜晚都要出来寻找为达成这个目的所必须的东西——朋友。 说起来,也许自从那个保健医交给我秘密基地的钥匙的时候,就已经错误了。 “你,好像没有朋友吧?” 在五月晴朗的阳光照射之下,我像是在泥泞中勉勉强强前进似的登上大学内的坡道,在横穿过主楼前的时候,突然有人向我搭话。而且,还是对一般大学生来说非常失礼的内容。但是,由于孤立者那份不习惯被人搭话的悲哀,所以无论话的内容是什么,都会首先转向那边。简直就像,饥饿的狗一样。 那个男人,还是女人啊,一眼无法分辨的家伙,双臂左右分开,在主楼前的矮小台阶上站着。简直就像是要阻挡去保健室的学生的道路似的,但这家伙却穿了一身保健医的打扮。至少看起来年龄不像个学生。 “虽然确实没有,不过你干嘛的。” “你根据你看到的猜猜看。” “恶心。” 虽然想说完这句后就从那里离开的。但是却有些在意,或者不如说有一个非常令我不舒服的疑问,所以离开之前问了一句。 “我没有朋友这件事,完全无关的你怎么知道的。” “小道消息。怎么样,你的大学生活有意义吗?” “……你找茬啊。而且你这家伙,问这种问题,当自己是心理医生吗?” “不是不是,如果是心里方面的烦恼的话请找心理医生交谈。我这里随时接受预约。” 保健医一边略微笑了笑一边靠了过来。虽然随着距离的缩短我也有所后退,但是我的身后是马路。虽然汽车来往并不频繁,但还是害怕会突然冒出一辆。 踌躇的结果,就是保健医和我接近到互相伸手可及的范围。与人的距离如果太近了,气氛就会变得十分沉重。焦虑的感觉也会冒出来。就好像自己在周围制造的壁障被突破了似的。 “我的职责是更加具体的对人进行引导。” “呵?” 保健医的嘴里说出了引导啊,职责啊之类的不怎么安稳的词汇,可是这人却毫不在意的,操着仿佛唱歌一般的调子继续说道。 “对于没有朋友的你,请务必让我伸出援助之手。如果对方是能够立刻见到效果的人,那我做志愿者不也会觉得很有意义吗?而且,那种开店募捐之类的东西,不是非常可疑吗?” “……什么啊,说了半天是宗教劝诱啊?” 是优先瞄准没有朋友的家伙吗?要是这样的话也就可以理解对我的这些调查了。 “不是不是,虽然跟劝诱没太大区别。但我所为之斡旋的,是这个。” 这么说着,保健室用力伸出的右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一把钝色的钥匙和红色的塑料兔子。看他一直把那东西伸在我的面前,总之我就先接了过来。 有些浑浊的银色钥匙环上,钥匙和红色兔子挂在上面弹来弹去。哗啦哗啦的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哼哼哼,你按一下那个兔子的肚子试试。” 没细想,手指先动了起来,向已经掉落了涂装的白色肚子按去。 “咩呀啊——” 兔子叫了起来。就好像被撕裂的声音。也很像山羊临死的嚎叫。再一次,按下肚子。 “咩呀啊——”又响了起来。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咩呀啊—— “哪有怎么样啊?” “找出其中的意义才是作为人类的义务吧。” “咩呀啊——” “你取个你喜欢的名字就行了。” “那这个钥匙呢?” 无视他。 “接下来要说明的场所,这把钥匙能打开那个房间的门。” 看来这钥匙,用途本身平淡无奇啊。保健医像是之前演习过似的,毫不停顿的开始说明。那个所谓指定的场所,也不是大学的什么特别隐蔽的地方。只是在普通讲义楼的一角,因为一些原因,钥匙交与保健医保管的房间而已。 “然后请在这张契约书上签名。姑且,是有这么一道手续。” “这是什么啊。我写假名也行吗?” “没关系。” 那么,就应该不是写上名字人生就结束了的契约书吧。我在那张好像小学生的试卷似的,非常随便的印刷出来的纸上写上了我的名字。可是,假名都好使的契约书是什么啊? “那,我去了那儿之后干什么啊。难道说这个,该不是什么社团的劝诱吧。” “哎……啊,总之你就安心吧,那里没有任何人。是你独自一人的世界。” “独自一人?” “另外得到秘密基地的人,要考虑与什么东西做斗争。” “……秘密,基地?” “祝你成功。” 我这边的提问到最后都没有回答,保健医就返回了保健室。我追上去想要继续质问,可是门已经被锁上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人的秘密主义,还有将我卷进来的这件事,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深刻的背景。对此,我自然的握紧了拳头。 手里兔子的机关被触动了,响起了“咩呀啊——”的声音。 随后,就像是追随这个声音是的,保健室里面也传来“咩呀啊——”好像挖苦似的保健医的声音,我愤然一脚踢向那扇门,可踢完之后自己却向后退了好几步。拼命忍着泪水。 踢的时候没掌握好角度,我的脚也发出咩呀啊——的声音。 被独自一人的世界这个词所吸引,结果发现那里确实是值得赞赏的赞赏的地方。 秘密基地。 橙色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人。我跟宝塔模型和球棒一样,像根棍子似的躺倒在六叠大的房间里。 就算是慢慢脱成全裸跳舞,也不会被人说上一句,这样的环境,对我这样的孤立者来说,简直可以称为是乐园了。虽然一股男子剑道社更衣室一样的醋泡饭的刺激臭味飘荡的空气中,对鼻子十分不好,但是,只要呆上两个小时也就能习惯了。剩下的就只有蒸笼般的热气了,针对这点,房间里的那台电风扇多少也能人有个安慰。虽然梅雨结束后的盛夏十分恐怖,不过那是以后的事。 虽然无;去大声的播放音乐,但这个空间里比图书馆更能自由的读书。由于太热我就把衣服脱了随便一扔,只穿了一条内裤躺在地板上,就好像做后滚翻似的把脚搭在墙上,以一个倒立的大虾的样子读着书,真是非常充实的夜晚啊。虽然对支付学费的双亲感到抱歉。 非常庆幸的是这里连毛毯都有准备,过夜相当方便。这个房间的意义啊,还有是否真的可以随便使用这些疑问,回头哪天再找保健医问个清楚就行了。 而且他还说过,随便使用没问题之类的话,那我自然就不用客气了。在独自一人的空间里呆着真是太舒心了。必修课程的两节讲义之间的时间如何打发,是最让我痛苦的事情,而能够不再为这种事发愁,是最让我高兴的。只要在这里的话有多少时间都很容易打发掉。 裹着毛毯吹着电风扇,躺在地上睡觉的结果,就是时间打发的过头,讲义都没有去参加,可尽管这样,仍然是被幸福感给包围着。除了出席讲义之外,从来没有去过大学任何地方的我,既然是缺席了,那肯定就是有其他要做的事吧。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怎么成为秘密,又为什么叫做基地,但只要是没有攻击过来的敌人,能被安宁保护着在这里生活,我就觉得十分安稳了。就好像在母亲肚子里的婴儿一样。 ……这是,五月里绝赞的一阵风。但是在上周,我产生了疑问。 而到了现在,跟五月里的想法正好相反,我觉得这里是必须唾弃的地方。 理由十分单纯。 秘密基地没有任何生产性。这个房间里只有堕落和依存的漩涡。 这样下去,要是在在这里继续消耗大学生活的话,我确定无疑会腐烂掉的。连仅有的一丝光辉可能性的未来也会失去。在秘密基地里沉浸了整整一个月之后,我总算醒悟过来了。 半夜里突然来了兴致想要挑战一下倒立,但是却失败了,头撞倒了地上,连带着旁边那张便宜的桌子被我落下来的脚给踢倒,当作夜宵买来的饭团被我的后背挤压成了馅饼……的时候,我醒悟了过来。为了摆脱秘密基地而跑了出来。带着大量的私人物品,非常潇洒的离开了秘密基地。然后去将钥匙还给保健医……我计划是这样的。但是实际上,每天的生活仍然是围着秘密基地转圈。时不时挑战一下倒立,结果就像人类多米诺一样啪嗒的一声卷起一阵尘埃。为什么啊,虽然十分愤怒但理由十分简单。因为呆在这里非常舒心。 只有这里是我的容身之所,因此我必然不会想去其他的地方。 结束了。但是即便如此,如果不出去的话就没有未来,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又得到一个结论。虽然不知道这个想法能不能打破僵局,但除了这里,其他方向都看不到任何光明。 就是学习敌人。 同一个系的那些人,还有其他在道路上走动的大学生,常常都是成群结队的。 也就是说朋友。只要交到朋友的话,我也就能悠然的在外面阔步行走了,应该。虽然从朋友这种存在来说,是含有我刻意疏远的部分的,但暂时先不拘泥于这个了,虽然我也确实认为最后不得不依凭这个概念的自己的精神十分软弱,但跟一直在秘密基地里呆到毕业比起来,要强太多了。 受这个想法的驱使,我就在夜里的大学展开《有没有朋——友——呢-》的活动。白天是不行的,因为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团体行动的,根本没有我插脚的余地。在这一点上,我是这么考虑的,虽然晚上的行人几乎没有,但是说不定哪天就会遇到一个独自一人行走的人。 我就是在做着,遇到一个跟我抱有相同问题的人,这样的梦。在他人的身旁,找到自己可以容身的地方。只要有了这种地方,肯定就可以在大学里正常的行走了。不能太过依赖那个秘密基地了。 那个地方作为容身之所,实在太过温柔了。 ……可是这样想的话,容身之所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啊? 只是安稳的话不能作为容身之所,但是过于严厉的话又无法长久呆在那里。中庸一些就可以了吧,但是这么理想的容身之所,是谁都能找到的吗? “啊……月亮,好漂亮啊。” 星期一的月夜。跟名字十分相配。朦胧的黄色光辉将月亮覆盖,把缺少的部分填满,就好像满月一样散发着光辉。被那光辉抚摸过脸庞之后,皮肤就像是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似的,身体也抖了起来。但是,却没有任何的不快。 攀登坡道的时候,一直抬头看着月亮……太不可思议了。 距离很远的月亮,和现在我站着的地球。 两个星球上人类的数量可是 天差地别,但是我无论在那个星球上呆着都没有朋友。无论是去月球,还是在地球上,都没有人在我周围。也就是说,对我来说地球也就是月球。 如果说,我这是在充满荒野和陨坑的月球上生活的话,像这样外面走会很辛苦的吧。并不是说这里空气稀薄。而是因为我无法适应这里,最终会窒息而死。 为了防止这一情况发生,一定要尽早找到作为氧气的容身之所。 秘密基地作为氧气浓度太大,时间久了也会死的。 登上坡道之后,右手边进行夜间讲义的讲义楼里放出光亮。那件讲义楼里,当然是有接受讲义的学生在的。今天就瞄准他们的放学吧,想到这里,我就像靠近街灯的飞虫一样向那座讲义楼走去。月光映照出我的影子,在地面上印上一个黑影。是一个只有顶头部分很细的,奇形怪状的影子。试着举起右手一看,影子的右手被淹没在黑暗之中。 可是啊,就算是有独自一人的家伙,该怎么上前搭话啊。我到现在为止,考虑了各种各样的在夜晚的大学里获得朋友的作战方案,但没有实践过一个。原因就是,对于独自一人低着头走路的男学生,根本没有勇气上去搭话。 跟我做朋友吧。为什么,这种话有生以来我从来没说出过口。朋友这两个字,虽然我记得是有练习过汉字的写法,但从没记得从嘴里说出来过。真的是,无缘的东西。 ……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只是想选择让自己生活更为轻松的生活方式而已。自然而然的生活着,却没有与他人产生任何关联的人生,这种被逼上绝路的感觉还真是太强大了。 与独自前行,是不同的吧。 来到了大学深处的,古旧的讲义楼的入口处。室内的墙壁呈现灰色,跟第四讲义楼颜色相似,里面零零散散的亮着几盏灯。我听说过里面灯经常被人拿走或是破坏,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啊—一咳咳。” 突然听到了咳嗽的声音。由于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所以一股能冰冻我个脑袋的寒气向我袭来。吃惊于奇袭的脑袋保持着半边停止活动的样子,战战兢兢的转头向那边看去。 入口的一侧,坐在吸烟场所的长椅上的男子,向我缓缓的抬了抬手。 “呀。第七节讲义早就已经开始了,还在这个地方呆着。咱俩都挺可疑的呢。” 他向我搭话道。根本不认识,确实是初次见面。有一些紧张。虽然年龄无法确定,但是样子好像是个大学生,他正摆出一张稍显痴呆的表情。脸上的各个部位好像都向外延伸了一些似的,或者说就是轮廓十分暧昧。整个长相如果乐观一些讲的话,就是十分和蔼。悲观一些讲的话,就是非常一般。 “哈啊……” 每天晚上我都要在大学里面走来走去,但是被人搭话这还是第一次。由于这是遇到了预想之外的事情,所以心脏跳的十分厉害,我若无其事的用力按住胸口。这算哪门子若无其事啊。 心脏加速使得血液循环跟着加速,拜此所赐,冰冻的大脑再起开始活动。其证据就是,头皮上冒出了冷汗。 “夜晚的大学还真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呢。比起白天的明亮,混杂的人群,现在这样要好多了。” 那个男子坐在吸烟场所里,但是貌似没有吸烟的嗜好。尽管是对着我这边在说话,但给人的印象,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周围溢出一种浮游感,就好像没有魂似的。 “呐,你要是没事干的话一起坐会儿怎么样?我想要个说话对象。” 他拍了拍长椅上空着的地方,邀请我同席。怎么回事,这个人。竟然有人来邀请我。上天派遣下来的救世主?就这个人?算了不管了,本身我也没有挑选的余地嘛。 由于这是开始夜晚出来走动之后,第一次与人搭上话,被这个状况吸引,我毫不抵抗的坐在了长椅上。虽然也对于这个男人是怪人还是狂人这点有所怀疑,不过这不是什么大的问题。重要的是,能不能成为朋友。而对于他本身是善还是恶我没有兴趣。 “你能坐下真是太好了。你看,这条长椅一个人坐的话会空出很多嘛。” 这个男子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就好像自己说了个不错的笑话似的。 “这当然了嘛,只能容下一个人做的椅子根本不能称为是长椅了嘛。” 面对没有朋友意识的人,意外的我还挺能说的呢。对于这点,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说的还真是。” 这个男人的台词全部都很清淡。就好像是现学现卖的,又好像毫无活性的氮气似的。 “我叫森川。森川豆。” 这个男子指着自己的脸报上名字。可是最一开始,我都没有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的名字。 “豆。” “是个奇怪的名字吧?我双亲说,像豆芽一样生长。” 那个男子微笑道。森川豆。感觉真的像是某种豆子的品种似的。 “你呢?” “羽生田。名字是,顺。” 虽然觉得自己没有报上名字的义务,但是顺着话头还是做了自我介绍。叫森田的这个男人笑了。 “羽生田顺。且不说名字,你这姓还真少见呢。” “也是呢。据说是从双亲的出身地的村子流传下来的。” “跟名字奇特的我正好相反呢……不,这个时候应该说两个人合起来正合适,才对吧。” 森川拍着手掌,像是灵机一动似的,将感想进行订正。举止就像是纯洁的少年学习新鲜事物似的,但是跟身体已经充分成长了的大学生样子一点也不相配。 森川豆的侧脸却跟那个名字十分相像,轮廓好像一个蚕豆。 “你,有朋友吗?” “……朋友?” 面对森川提出的话题,让我警戒和颤栗的感情相互交织,动摇不已。为什么会在这个状况下,询问我朋友的有无啊。不妙啊,森川豆有可能是上天派遣下来的几率急速上升。 在夜里的大学中散步的话,就有可能遇到与我境遇相似的人。虽然也这么考虑过。 ……或者说,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到底怎样啊?” “啊——请等一下。能先让我问个问题吗?” “嗯?请问。” “难道说你,跟保健医认识?就是那个,主楼的保健室的那个。” 我向着一片漆黑中露出微弱光线的地方指去,同时用眼睛确认这个男人的神态。森川“啊啊。”的冲我指的方向看了看,将眼睛眯缝了起来。然后豆脸男摇了摇头。 “也可以说知道,也可以说不知道。感觉有些,暧昧呢。” “那算什么啊。” 这家伙没事吧。是不是需要在别的意义上把这家伙带去保健室啊。 “你呢?我看你身体没有差到需要去保健室啊。” “这个嘛,那人算是见过几次。” 被托付了秘密基地的钥匙,这个说明就省略了。秘密基地之类的东西。恐怕会让他笑出鼻水来。 “然后呢,那为什么我会成为保健医的熟人呢?话头根本连不上啊。” “发生了很多事吧,很多事。或者说,也没发生什么。” 非常抽象的进行了说明。不过根本算不上什么说明,就好像,我们合伙干了什么似的。不过我本身就怀疑自己根本没有被别人重视到什么程度,所以对方的疑虑也就渐渐淡了下来。是想要耍一耍没有朋友的我吗?不会,这貌似不太可能。 “你自己把质问擅自完结,让我也不好反应啊。” 森川微笑着,说是不好反应却把脸拄在膝盖上。抱歉啊,我虽然想这么 说一句,可是,感觉自己又没做什么需要道歉的事,话到嘴边就又咽进去了。森川看到这幅情景,说道: “那么,你有没有过着有很多朋友的生活呢?” 这家伙还真是不耐烦啊。但是我也承认,如果不涉及这个话题就结束聊天的话,那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坐到这张长椅上来了。想到这,我莫名的有点火大,非常不友好的回答道: “没有的。那叉怎么样?笑话我吗?” “应该会发笑的吧。因为这样的人会来找我,实在是让我高兴啊。” “啊?” “其实呢,我在运营一个叫做朋友会的东西。你怎么样,想试试吗?” 森川露出僵硬且缠人的微笑,同时伸出右手,好像是寻求握手似的。而我却保持了硬直状态将近十秒,包括正确理解朋友会这个词的意思若干秒,对这个会感到可疑若干秒,明白森川这个男人的真实意图若干秒。而在这期间,森川一直等着我。 “……您是宗教分子吗?” 考虑了半天,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朋友会,在相互帮助的名目下,成为他人人生的基石的新兴宗教。如果能带来五位朋友就能升级……我的想象力开始向奠名的方向飞翔。 “不是不是,单纯的社团活动而已。” 森川摇了摇手,否定了我的疑问。太可疑了。要注意打着社团劝诱的幌子,进行宗教活动劝诱的人。我想起了大学内见到了的灰色宣传贴纸。 “是不是,无法相信我啊?” “你换个立场想想看。” 森川的蚕豆脸的眉心处,显现了一个很深的皱纹。这下麻烦了呢,他大约重复了三遍,同时视线在漂向周围。他时不时,用纠缠的目光看向我,但是我毫不客气的背过脸去。 “想得到他人的信任还真难呢。” “应该是吧。跟他人不怎么扯上关系的我是不太明白。” “我也一样的哟,光会嘴上说而已……世界上的人还真是厉害啊,到底怎么做才能取得那么多人的信任呢。初次见面的人,有什么能用来衡量信任度的东西吗?” 在森川后面跟着说道,谁知道啊。只是,我一直以来也都抱有类似的疑问。这些人,还真奇怪呢。 “好吧,你稍等一下。” 森川将手撑在长椅上,一用力站了起来。然后也不管脚边的书包,就向着正面的大学校门方向跑了出去。从这里跑的话是一路下坡,所以全力奔跑的森川豆转眼间就在黑暗中消失了。我半张着嘴,目送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下长椅旁边的书包,叹了一口气。 “刚说了无法信任,还让我等着啊。” 算了,也无所谓了。就算去烦恼等还是不等,结果还是等了。在这期间,从讲义楼的入口处,出现了结束讲义的数个学生。我横眼看着他们从楼里走出来。既有一个人走出来的人,也有两人一组谈笑风生的人。所有人都一样:对独自坐在椅子上的我瞥都没瞥一眼。所以,虽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也没跟他们打招呼,只是悠然的凝视着下坡方向的黑暗,等待着蚕豆脸男子的归来。 蚕豆脸这个词当成歌曲或者小说的题目怎么样啊,当我正在思考这种无聊至极的问题的时候,森川跟离开的时候一样,全力奔跑着回来了。可能是跑得太急了,左手压在侧腹的地方。那姿态就好像学校马拉松跑在最后的选手一样,而且,没有减速的森川还对我喊道:“久等了。”由于直视他比较难受,所以我把脸转了过去。 迎面回答他说:“没等你。”他要问我那为什么在这里没走啊的话,我就没的回答了。幸运的是,森川并没有向我提出类似的问题。也可能是因为呼吸困难,没功夫回答而已。 挂在森川左手上的东西,是坡下面罗森便利店的袋子。那个袋子伴随这摇晃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森川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将袋子换在右手,继续摇晃出呼啦呼啦的声音。然后,将这个应该是特地跑下去买的苹果蛋糕,向我递过来。 “请。” “多谢。” 我伸手过去接,确认他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之后,说了这么一句。 “这算什么?” “哎呀,我是想,如果是赠送自己美味的人就可以信任了吧。” 一边整理着呼吸,森川一边对他非常单纯的想法做出说明……朋友之间的信任,是靠点心面包来辅助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点心面包业要是再景气些也不错。 话说,送给自己点心的人就值得信任……这家伙,难道是古典绑架犯? “虽然大学正面的那间可丽饼店味道会更好一些,不过那间店夜里不经营。” “用东西收买吗?这些要都是香蕉的话,可就能爆笑一场了。” 用合成技让你留级,我摇晃着肩膀小声说道。森川可能是没听懂,暧昧的撇着嘴将头歪向一侧。我才想歪头呢,竟然遇到像你这样的家伙,但还收下了点心面包。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朋友?不,不是的,肯定不是。 “吃吧吃吧。啊,就不用管我了。我不太喜欢,甜食。” 哈哈哈,森川害羞的笑了起来。在其他的意义上,我的嘴里也吐出“哈哈哈”的声音。 这家伙是个白痴。且不说能不能信任,对于他是白痴这一点,我觉得一点值得怀疑的余地都没有。 听从他的劝说,我拨开塑料袋,咬了一口苹果蛋糕。清脆的咬下去,里面含有的苹果的酸甜风味就跑出来迎接我的舌头,但是由于森川在旁边盯着我看,所以我嘴巴动的很慢。适当的吃了两口之后,把蛋糕拿开嘴边,回瞪着他。 “那,你说的那个什么会是干什么的会啊?规模呢?” 故意的用暖昧的口吻问他朋友会的详细情况。虽然我对于森川如何看待我主动开口这件事毫无兴趣,但是看到他呆呆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也就知道他应该是给予了肯定。 “这个嘛,弄清楚朋友是什么就是活动内容吧。规模呢,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 “哈?” “你要是加入的话就终于有两个人了呢。这样一来,说不定就可以开展活动了。” 森川一边说着这种小孩子似的话,一边拿起长椅下面的书包。将手伸到里面,拿出一个漆黑的正方形物体。大小就跟一般的坐垫差不多。 在这里遇到也是缘分。森川小声说道。然后我看清楚了,他拿出来的东西是张黑白棋棋盘……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与你成为朋友,不过尝试一下也没什么吧。就算买了彩票也不太可能中奖,但是只要持续买的话,说不定能够发现购买本身的意义呢。” “……也许,吧。” 这个男人装模做样的言语让人感到非常廉价,但是我还是同意了森川说的话。 因为我也是抱持着类似的想法,在夜里的大学来回游荡的。 但是,可是啊。 “为什么是黑白棋?” “因为我只带了黑白棋来啊。家里倒是有将棋和国际象棋。” 我才不是问这个呢。是想故意岔开话题吗?还是说这家伙天然。森川一边用鼻子哼着歌,一边伸手指向棋盘的中央方格。“噢。”他的手指在方格中圆形轮廓线上一按,方格翻转一下,上面就出现了白色棋子。再按一下,又出现黑色棋子。再按一下棋子就都消失恢复到绿色格子的状态。诶——看着这情景我有些微妙的感动。看到我上钩的样子,森川似乎也很满足。 “这个很棒吧,每次一按黑和白就会来回变换。这样一来棋子就不会弄丢了。” “别满脸笑容的好像夸赞自家孩子似的。” “不过要是独自在房间中玩黑白棋的话,棋子也很难弄丢就是了。” 森川笑了出来。而且一点自嘲的意思也没有,非常自然的。听到他的笑声我就确认了。 这家伙是真正的,只是没有朋友的家伙而已。自然的过头了。 跟我一样。 跟这样的家伙成为朋友,人生会有所改变吗?我一边烦恼着这些东西,一边开始了黑白棋。森川让绿色的格子里出现黑色棋子,我的白色棋子被夹住。白色换成了黑色。 “人生啊,就是白和黑,就像是用白天与黑夜所重复的一场黑白棋也说不定。” 森川唐突的小声说道,我抬起头,只见森川脸上浮现出害羞的笑容,目光撇向黑夜之中。要是你害羞的话别说不就完了。 “那是,什么?你的人生哲学什么的吗?” “不,只是现学现卖。大学里的书店的那个特约角落里有本小说,上面有写这句话。” 虽然我是蹭书看,森川还添加了注释。他说的话里注释还真多,不光是说了一些没用的东西,而且让对话也变得繁琐。这是我曾经有过的症状。看来这家伙的确不习惯跟他人对话啊。 “轮到你了。” “我知道。” 被催促之后,我在棋盘上生成白色棋子,将黑色棋子反转。来回重复,不厌其烦。黑白棋嘛,自然就是这种来来回回的过程。在干燥的空气中,我们俩就像是在撞头似的,一直盯着棋盘看。我这是在千什么啊。寻找朋友的过程,这样一来算是有所进展吗? “感觉人类的生存方式也被分类了呢。有朋友的那群人是白天,像你和我这样的就是夜晚的黑白棋。” 如果用所谓的一般常识来判断的话,森川加上了这种讽刺意味的注释,就好像刚才一直被演技所压抑的负的一面,从阴影中显露在表面。森川像是要把这些拂去似的,把手放在脸上用力的抹,像是变脸似的再次把笑容贴到了脸上,摆出来给我看。然后豆脸男说道。 “总之,多多关照。” “……哦。” 想要摆脱秘密基地之后进行的垂死挣扎,一周又两天。 我成为了朋友会的一员,开始了在夜晚下黑白棋的活动。 ……嗯? 不过啊,啪嗒啪嗒的来回反转棋子是可以的啦。 跟没见过的男人,在大半夜里跟大学的长椅上高高兴兴的下黑白棋,这样就算 “交到朋友了”吗?这个问题被我放在最后考虑。而且啊,没有一点摆脱了秘密基地的感觉。 ……看这个样子,今天晚上回到秘密基地后,会刮起一场后悔风暴的。 白色的棋子就像是渐渐降临的黑夜似的,棋盘被黑色填满。 翌日清晨,我在秘密基地里,下定决心要拔掉时不时在乳头周围长出来的异样的黑毛。由于没有什么专用工具,所以就尝直接用手来,但总也拔不掉。食指和拇指上都弄出了指甲印,可是仍旧没有能够成功,这让我渐渐焦急了起来。用力的搔着头发。 铺在地板上的毛毯渐渐变成黄色了。差不多得洗一洗了。 另外,我把不容易入睡这个作为理由,像是理所当然似的只穿了一条内裤,虽然几乎是全裸,不过这是在秘密基地所以没有问题。而且我所在的经营系,甚至有某男生全裸参加聚会的传说。像我现在的这种程度,都可以说是某种传统了。那个男生之后怎么样了,传说中没有介绍,我自然也就不知道了。话说回来,真不敢相信我们系只有这种传说流传下来。 “拔不掉,可恶啊,是不是去便利店买个拔毛器啊……但是下那个坡道实在太麻烦了。” 完全一副住在秘密基地的样子。明明就不得不摆脱这里的说,而且跟不回公寓这个选择十分矛盾。虽然矛盾但却十分享受,更显得性质恶劣。 我的公寓是经大学附近几乎是专门面向学生的不动产商介绍的,广告上说距离大学只有五分钟路程,而实际徒步要花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我去找他们抱怨,他们却主张“我的脚力就可以做到”,甚至还实践给我看。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大叔还真的在五分钟之内跑上了那个坡道,到达了大学。对此我十分佩服。因为广告上也没写是徒步五分钟,我还以为他要说开车什么什么的呢,没想到真的用自己的腿跑了一遍。这样一来,我也没什么话说了,因此,我也无法退还公寓了。平时只会为了洗衣和洗澡,大约每三天回去一次。 深深的指甲印把手指弄的很疼,甚至连皮都卷起来了,可是乳头的毛却仍然保留着。将缠绕在手边且包含着醋泡饭味道的空气挥开,我抬起了头。桌子上放着森川豆交给我保管的黑白棋棋盘。昨天晚上,我们俩分别时,他将棋盘交给我了。 “交给你的话,我也就不用一个人下黑白棋了。” 森川笑着,吐出了廉价的乐观台词。他那独特的说话方式和量产这类台词的气氛,我是怎么也习惯不了。他似乎在想,胡乱的吹嘘一通,没准哪句就能打动对方,对于这个想法,我十分不爽。怎么可能被打动啊,那种陈腐的台词。 闲话结束。将黑白棋棋盘交给我,也就是说。 “让我拿着,就能再见面的意思吧。” 就好像,再来下黑白棋啊的意思吧。为什么是黑白棋啊。顺便说下,昨天晚上是我大败。难道是一个人下黑白棋的时候,森川已经成为一个达人了吗?还是说只是因为我是个臭棋篓子吗?老实说,两边我都不愿意承认。 “再去,跟森川见面吧……嗯,就这样,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这样。” 虽然每次肯定都会犹豫,最后用力点了几次头决定了下来。森川是……啊,候补。 只用两个文字,就可以将自己在世界的存在方式彻底改变。 在孤独和集团之间筑起隔阂,有时也破坏隔阂。 “朋友。” 有生以来第一次将这个词说出口。 此时的我几乎全裸,在发黄的毛毯上盘腿坐着,乳沟一侧还长着黑色汗毛。 另外,独自一人。 有人能感动吗? ……至少我,没有因为感动之外的什么而特别想哭。 当天夜里,虽然没有任何约定,但我还是在与昨天相同的时间里,向着大学深处的讲义楼走去。而森川豆今天也一个人寂寞的在长椅上坐着,明明没在吸烟,面前却摆了个烟灰缸,呆呆的抬头看着夜空。在讲义楼中漏出的光线中漂浮着的蚕豆,要是这种情景在大学旁边的陵园里被目击到的话,恐怕这个夏天怪谈就不会再缺材料了吧。而且有足够的资格成为大学内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了。 “晚上好,朋友(预定)。” 将括号口头说出来的招呼。对此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之后我就在昨天相同的位置上坐下。屁股下面的板子,昨天晚上,做了好几个小时的地方,却没有留下热气……真是废话。 “这个给你。”说着,森川把点心面包递了过来。貌似是特意准备的。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啊。这可不是给饥饿的野狗喂食哟。不过我还是接受下来了,貌似我也没打算订正他的错误。人家给了,基本上还是收下为好。今天是布丁面包。正好是我喜欢的东西。 “啊,棋盘呢?” “我带来了。” 我去拿塞在书包里的黑白棋棋盘。棋盘的角挂住了书包上,差点把书包撕破。然后将黑白棋盘放在我和森川之间,昨天最后一场的比试原封没动的留在棋盘上。 “噢——我胜了。” 森川很高兴似的做着滑稽的动作。从他那动作看,迟钝劲儿照旧。虽然我也没什 么指责别人的立场,不过客观来说,森川的交流欠缺症比我严重。 但是,先挑起话头的却是森川。就勇气来说,是豆脸男占上风。 “那,今天也来黑白棋?” “啊啊,来吧。” 森川点了点头,我无言的将黑白棋棋盘的格子都回复成绿色。森川也伸出手指,我二人开始在棋盘上较量。跟昨天一样我持白,森川持黑。 “你能再来我很是高兴哟。看来昨天不是因为我太想要朋友而产生的幻觉。” “说不定是一直延续到今天的幻觉哟。” “要是那样的话,说不定也很幸福。” 森川很可疑的摇了摇了肩膀。我也耸了耸肩回应他。但是内心却吐着舌头说: “开啥玩笑。”我的现实还没有绝望到需要沉浸在永远的幻觉中呢。如果真的陷进去了,就算是逞强我也要回来。一边愤慨,一边开始了今夜的黑白棋大战。说不定黑白棋同好会更适合我们俩。 “说起来。” “啊?” 我看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森川。森川用手指擦了擦鼻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半夜的墓地里,好像有群人一直练习棒球到天亮呢。” “那是群什么人啊?妖怪集团?” 妖怪武装上球棒和棒球的时代到来了吗?比扬基军团恐怖十倍啊。但是,跟大学内五、六人成群的悠闲阔步的人比起来还是差一些。这些人根本就是天敌。 “谁知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另外这个大学里,流传着的一种形式奇怪的试胆大会。” 也不管有关系没关系,森川生硬的开始下一个话题。今天讲义楼那边漏出的光线量比较少,从我这边看漂浮的蚕豆脸也有些模糊。看来是没有必要进行高画质的表现了。 “试胆?这所大学?在陵园里?” “貌似是这样。” “到底奇怪成什么样啊?” “不,我也不知道。因为没有参加过。” “……我说你啊。” 你是什么来头啊。从洞里露出头的蛇吗?有人走近你就把头藏起来?白痴啊。 而且森川好像还要说什么似的。目光从棋盘上离开,向四周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啊—一还有就是……中午吃了一顿午餐盒饭。味道挺不错的。” “………………………………” “你也说点什么。” “……种类呢?” “金枪鱼。” “这样啊……话说,你这不给力的报告算什么玩意啊。” 一边盯着顺利被染成黑色的白色棋子,一边向森川问道。虽然森川的黑色领土顺利的进行这扩张,但是对话越磕磕绊绊的。森川搔了搔脸,害羞似的低下身子。 “本想说一些无意义的闲话,可总让我搞砸。” “一般情况,无意义这个前提是不会自己亮明的吧。” 你也替不得不跟着回答的我想想。 “不是的,我是觉得把无意义的话题谈的热闹起来才像是朋友嘛。要是总进行一些有意义的对话,就太具事务性了。” 哈哈哈,森川笑着对自己所想的朋友的模样,还有自己为此实践的失败进行自嘲。不过,如果是在一旁旁听的话,那群所谓的朋友们之间的对话确实也就像永不落地的接球游戏似的。 但是。 “那也没什么。” 这次我把话沉了下来。但是如果在这里把话掉到了地上,我就是连森川都不如了。所以我强硬的吐出了一句。 “要是总说些无意义的对话的话,那朋友什么的从最一开始不交也无所谓。” 面对我从根源处否定朋友会的意见,森川摆出一副寂寥的样子接受了。 “……说的也是。” “另外,森……你啊,其实是想错了。” “哎,哪错了?” “所谓朋友啊,大概不是把无意义的话题谈的热闹起来,而是无意义的话题‘也’能谈的热闹起来。虽然这只是我的想象。” 自然的,流畅地说了出来。绝对不是因为刚才没有用森川称呼眼前这个男人的原因。 森川像是对我的话深有感触似的,一边眨着眼睛,一边“原来如此”的捶打着手心。 “朋友还真是好复杂呢,另外你也是。” 毫不羞愧的这样感叹。而且还有有些喜上届梢的意思。这家伙也太矛盾了吧。 “……对我来说,在现在的局面上逆转局势才更难呢,你别扰乱我的思路啊。” 我一边盯着败局已定的盘面,一边掩饰似的嘟囔。啊,不对,不是为了掩饰。森川也恢复成观察盘面的姿势,然后不让我看到表情的对我说道: “我说,你也找点什么话题来聊聊啊。” “啊?这个是没问题,不过你得把话题炒热哟。” 自己能没做到的事,非常厚脸皮的向对方要求。可是森川却”嗯”的一声答应了。 那,就先放一炮吧。 “今天白天的时候,我为了拔下乳头处的黑毛可费老鼻子劲儿了。” “能有热衷的事情做,真是不错呢。” “但是啊,这根毛还真是顽固。总也拔不掉。” “有能够面对困难的姿态,才能开创明亮的未来。” “实在是让我火大,我还想是不是去买个拔毛器去呢,不过便利店太远,就没去。” “便利店要是有外送的话就更便利了呢。” “又是吐口水,又是来回搓,试了好多办法想让汗毛的根部连接的松一些。” “实在是佩服你的这种想象力。在汗毛上吐口水,可不是谁都能想到的。” “但是都没起到什么明显的效果,正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 “起死回生!” “嫌黑毛太过显眼,就试着把整个胸口都涂成黑色了。” “本末倒置!” “这样,也就不用再在乎黑了。虽然必须得在乎些别的一些东西了!” “哇——” “拍手拍手拍手。” “………………………………” “………………………………” 无言的相互对视。我俩都从对方的眼里看穿了对方的一切。 “再说下去的话我恐怕会想揍你,所以还是别说了。” “我现在要是被揍了恐怕会哭死过去,还是不说了。” 匆匆忙忙的结束了无意义的杂谈。顺便一提黑白棋也在匆匆忙忙之间就输掉了。 “朋友还真复杂呢。” “啊啊,而且还很难缠。” 缓缓的点点头。俯下身去的时候,衬衣的开口处可以看到涂成黑色的胸口。你倒是指出来啊。 为无言的友情干杯。 从那以后一直到第二天的早晨,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值得描写的东西。因为完全是照搬之前的生活。有所不同的只是回了一趟公寓洗了一个澡,还有就是把毛毯也洗了洗。然后用力的,甚至可以说是削了一遍身体,把涂满胸口的黑色全部弄掉。顺便把乳头处的黑毛也给拔了。 失去了一个悬念,也失去了一些不安,我内心的空洞却越来越溢出表面。 今天到了晚上,我也会把黑白棋棋盘塞进书包离开这里,去见森川吧。 然后,跟森川下完黑白棋之后,又会回到这里,回到秘密基地里来吧。 ……对方是公认的朋友(预定),那也就是这么回事了。无法完全摆脱秘密基地。但是,假如说森川真的成为 我的朋友了,我觉得状况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种想法,只是我的错觉吗?应该不是这样的吧。肯定,会有剧烈变化的……应该是。 我真的希望,朋友这种东西包含着,能有将人生的困境除去的要素。 ……这个先放在一边。我怎么觉得就算盘腿坐在秘密基地的地板上,仍旧感到心神不宁啊。 看看手表确认时间,就好像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似的。 如果说每一天就是一场白天与黑夜的黑白棋的话,那么我的每一天,就正在渐渐被染成黑色。 有了这种感觉。 自己觉察到了这一点,心中的某种不可言状的不安,驱使我突然向秘密基地的墙壁踢去。 咩呀啊—— “我们的相会是必然令人心痛的。” “……哈?” “你看我这句话,像不像小说里的某句台词。” 侧睑上洒满月光的森川,唐突的开始了这样的对话。看来这又是跟昨天一样的,把无意义的话题谈热闹的其中一环。我非常坦率的回答:“不知道。” “我也不怎么读小说,所以说,不明白才是正确的说法吧。” “哎。不过,我也就是每月读一、二本的程度而已。” 并没有热闹起来这个话题,半路就中断了,继续下黑白棋。今天晚上是我先占领四角的让棋战,但尽管如此,除了角落的其他地方.还是被黑色渐渐填满,这样的话,还不如全都弄成黑色呢。 用这个黑白棋棋盘的话,想使用必杀技“啊——地震”这个招数,然后摇晃棋子,是不太可能改变局势的。能看穿这一点,而选择这样的棋盘,森川还真是下了功夫。不过,还有“啊——有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然后把棋盘砸烂这个最终手段,不过这么做了之后,会很难自圆其说,所以只能作罢。 今天也收到了巧克力花纹面包,咬上去,甜蜜之中混了一抹苦涩的味道。 夜风吹过长椅。就六月的风来说,湿度有些低,让穿的很少的我感觉到有些寒意。因为长椅被横放在讲义楼里设置着,所以正好成为吹过来的风的障碍物。所以在一瞬间,长椅的周围有一阵冷风积攒了下来。让我觉得好像被空调的送风口吞进去了似的。 “但是啊,就算在这里下黑白棋,朋友关系就算是成立吗?” 一直输个不停的我,趁手休息的时候说出了这个疑问。森川昕到这个问题后,抱起手臂,歪头思考。他歪头的动作非常轻快,而幅度却非常的大,甚至都让我担心他脑袋会不会掉下来。 “谁知道啊。朋友这种东西,有没有什么非常明显的区分标志。” “话虽如此啊。是不是可以说,每天一起玩黑白棋的人就是朋友,没有一起玩的人就是旁人呢?” “………………………………” 森川沉默了。一脸严肃。但,还是先抛出了一句: “我先说啊,就算不是黑白棋,用将棋或者国际象棋代理也是可以的哟。” “这没错。” 嗯嗯,森川慌忙点了点头。莫名的觉得,对这个家伙的性格开始有些理解了。不过却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也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地方。我一边看着远方,一边想着,还真是增加了无用的经验。 “说到底,说不定我跟你有成为朋友的缘分呢。” “说什么缘分,真是夸张的表现呢。” “我觉得人并不是能跟所有人都成为朋友。除了喜好之外的感性,还有其他的什么,波长,不对,资质?我推测,是有类似这种东西在限制人交朋友的范围。” “还用推测,那不是肯定的嘛。” 我跟大学里最漂亮的女生成为朋友是不可能的。因为有是否合乎身份这种规定在挡着。但是,好像森川说是与这个类似,但不完全相同的东西吧,只见他“啊——哎——”的选择措词。 我在等着他的这段时间里,把棋盘上的一个黑棋转成一个白棋。与其说是被黑棋包围的一点白,不如说只是翻出一只白眼。然后我又给转回成黑棋。反正也赢不了。 “想要把感觉上理解的东西,整理成合适的语言表达出来还真不容易呢。” 是放弃发表意见了吗?放下肩膀,森川无力的笑了。 “不是说出精彩的言论,而是像动物那样。真是令人着急呢。” “啊—一我懂我懂……这里要不产生共鸣的话,也就不算朋友了吧?” 像是开玩笑似的这么说道,可是非常意外的,森川却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像我这样的孤立者,为了交朋友,也许不那样逢迎别人恐怕是不行的吧。” “妥协吗?我倒觉得不如说是随波逐流。” “也许是这么回事呢,觉得让对方接受自己太麻烦,所以才没有朋友。” 晦,森川把手指指在嘴巴上思考起来o像是盯着墙壁似的把眼眯的很细,呼吸也拖的很长。 “像是成了你或者我这样的孤立者的人,心胸肯定不会是特别宽容的。而就是因为心胸狭窄,才讨厌旁人将指纹或者物品之类的东西留在自己的心里。结果,就是没有接受对方的任何一部分,所以也就没有人会在自己身旁。” “………………………………” 森川把恐怕不是刚想到,而是早就有了理论对我说了。 心胸狭窄啊。确实有道理。过去,自己确实拒绝与人相容。 直接说的话,就是性格小气。森川他,看起来一副大气的模样,原来也是这种人啊。 “但是,我却非常乐观的想,如果能跟你成为朋友就好了。这点是真的哟。” 森川看来是想要把话圆上,可是“但是”这个连接词貌似用的有些问题。他脸上仍旧贴着一副微笑。对于他连这种时候都能笑出来这点,我多少也习惯了。 “……关于这一点嘛,我也一样。” 我闭上了嘴。虽然并不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说的暧昧,只是这种内心的心情实在是不太好意思面对面的说出来。也就是说,有些害羞。看来通往朋友的道路,充满了苦难啊。 “话说,就算成了朋友,有要做些什么啊?” 稍微有些强硬的改变了话题。听到我说这句话,森川的眼睛睁圆了。战战兢兢的用手指指着黑白棋的棋盘。这局都没有给我投降的机会,棋盘上就全都染成黑色了,真想哭。 “比如,下黑白棋。” “那跟现在不就没区别了嘛。” “也是。哎,那就是说现在我和你是朋友了?” “哎,真的?” “真的真的。” “……哎呀,这个也不好说。” “你要说这么的话,说不定也对。” “啊,你这是迎合?” “没错,试着接受你的说法。” 哇哈哈。两个人的干笑,像是举杯庆祝似的在夜空里响起。啊——真是无聊的对话呢。 “啊。说起来,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嗯?” “如果认为是成了朋友的话,就一定要把成为朋友这句话说出口吗?” 要是不这样的话,对方也就不好做出判别吧。 而且也没有什么根据,来判断对方把自己当成朋友了。 “要是这样的话就最容易明白了。其他人,是不是也都这么做的呢。呣。” 森川像是很没自信似的小声念叨。我看着他那好像被捣碎的蚕豆脸,突然,伸出手指指着他。然后运足丹田的气力,时隔很久的大声叫了出来。 “啊啊——你就是朋友——!” 面对我 唐突的叫喊,森川一下子呆了。但是,马上顺着我的话头,同样伸出手指指向我。 “你也是朋友——!” “………………………………” “………………………………” 互相指着的手指垂了下去。我俩就好像脖子里面被蚊子叮了似的,奇痒难耐。 “我怎么现在越来越觉得,不交朋友也无所谓了啊。” “我也一样。” “啊,这是迎合?” “没错,试着接受你的说法。” 哇哈哈。向这样向着朋友的关系前进,真是小菜一碟。 又是一如既往的在秘密基地里迎来早晨,心里却在担心也许会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而十分焦躁。我的容身之所,仍然是在这个房间里,跟球棒和宝塔模型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吗? 这个星期,讲义我一次都没去过。因为像这种生活方式,假日还是非假日早就无关了。 翻了个身。我枕的是堆积在桌子上的漫画杂志。吐出醋泡饭味道的空气,然后叉吸进来。 “……真好像内脏里面一样呢,无论看几次都是这种感觉。” 天花板的颜色和压迫的感觉让我愁眉苦脸。跟森川正式成为朋友,或是说契约?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再抬头看着这橙色的天花板了吧。 真是,让人不爽的颜色。看来涂这种颜色的人,跟我的感性是完全相对的家伙。 但是,除去黑白棋之外的一些什么美妙的东西,正在把我带向阳光的世界……倒也没有这种感觉。朋友这玩意,莫非其实很不给力? 但是,夜晚跟森川下黑白棋这件事给予了自己鼓励,而自己也多少对此抱有一些期待,这都是无法否定的。自己也能感觉到生活多少有了一些劲头。而且原本无价值的白天与黑夜的黑白棋,也在渐渐生出价值。等待的价值,和体验的价值。就算大学生活在最底层,就算绝望到底,也还是不自禁的会去寻找这些东西。 “人类在本质上,还是乐观的啊。” 明明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死,却仍然追求着充实的每一天和充满光辉的未来这些东西,而且为了这些东西甚至拼尽全力。人类的本质是乐观家,还是傻瓜啊,或者说只是一种逃避现实吗? 我的本质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啊,我喃喃的说着。没有人回应。只要在秘密基地里,就只能自己提问,然后自己思考出答案。 独自一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显得非常麻烦—— 因为就跟自立的楷模一样,不得不生存下去。 “你希望自己的朋友有多少人啊?” “你这问题好像问我结婚之后想要多少小孩似的啊。” “结婚呢?咱俩,各自会有那一天吗?” “只要选定了对方的话,应该会有办法的吧。不过,如果被绝对要结婚这种想法逼迫的走投无路,而勉强凑合的话,我想是很难得到幸福的。” 啪嗒啪嗒,一边反转着黑白棋棋子,一边进行杂草丛生的朋友talk。其实是没有名叫杂草的草的,虽然有可能会有人主张这种说法,不过只要对那个人不重要的草,就只能是“杂草”,这也是事实。就好比,我在大学里,对于其他学生来说就单纯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一样。 “都说要选自己喜好的东西。那朋友也是一定要选择对方不可吗?” “双亲不也常教育说,交朋友要看人。” 见我这么回答,森川的表情一下子崩溃了。嘴唇处就像是充满了讽刺的话似的。但是。 “恐怕双亲,也不会想到孩子会没有可选择的余地吧。” 因为他们自己不是这样的,森川小声说道。然后,他像是要掸开缠绕在皮肤上的湿气似的,摸了摸胳膊。今天晚上,是持续了白天的阴云天气,气温虽然很低,但空气湿度很大。在这样的空气中,每次转动脖子都会感觉到十分的不爽。就像学森川似的,我也用手掌擦了擦脖子。 “那,我或者你成为父母了的话,该怎么教育孩子啊?” “嗯。这个嘛,那就……成为孩子的朋友。” “孩子会哭的。” 也是啊,说着,森川抱着肚子笑了起来,但是由于没有那么可笑,致使他的表情十分别扭。 白天在秘密基地里藏身,夜晚也只是像这样下下黑白棋。到底哪边的生活更有活动性呢。 “可是,冷静的考虑一下的话,状况还真是不得了呢。” 森川达成将黑白棋棋盘几乎全部涂黑的伟业之后,苦笑道。虽然我也跟着苦笑,不过我的苦笑跟他的苦笑的出发点感情是有很大区别的,这点再明白不过了。 “什么不得了?你笑什么呢?因为我一直输吗?可恶啊。” “不不,我不是说黑白棋。我是说这里有两个,世界第一没有朋友的人聚首了,这件事。” 还真奇怪呢。如字面意思,森川确实很奇怪的笑了起来。相对的,我却停止了苦笑,两道眉毛用力的向一起挤,整个脸绷了起来。觉察到我的样子,森川保持着眯缝眼的样子继续道: “就算是负面方向的,想要成为世界第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哟。比如说想要成为世界第一脚臭的人,可是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的。” “……你打的什么恶心的比喻啊。” “像你和我这样没有朋友的人,也就是在相当长的时间,与任何人没有产生关联而生活下来的。把这种事情非常自然的实践下来,不是很了不起的吗?甚至都会闹不清楚,到底是擅长独立生活,还是有某种缺陷。” “非常遗憾的是,在我听来只是缺陷。” “但是,到现在这种程度之后,是不是会觉得交朋友还真有些可惜啊?没能贯彻初衷。” “从没这么觉得。” “也是啊。其实我也没这么觉得。” 森川的肩膀摇了摇。他那种让空气缓和下来的发笑方式,就好像门牙被拔掉似的,我被他这种方式吸引,也跟着笑了笑。我二人都从黑白棋棋盘上撒手。现在将我和森川勉强维持在长椅上的,是我们之间漂浮的一些独特的空气。我想要抓住这种空气的本质,却觉得无论怎么盯着看都不可能得到答案。 “话说啊。” “嗯?” 森川的眼睛瞪的溜圆。由于被凝视着会比较难以开口,所以我下意识的背过脸去。 “不用每天晚上来见面,其实,白天在大学里见面也可以吧?” 说完之后,“不说就好了”这种后悔感马上就压了过来。让我脸都抬不起来。 这啥情况。就好像邀请女生去初次约会一样的紧张。哎呀,虽然我没有邀请过。 “跟谁?” 这家伙白痴啊。火大了,又下意识的抬起头。森川那张蚕豆脸在黑夜里漂浮着。好恐怖。 “那自然是,我和你。” 我按顺序指了指我和森川的脸。森川好像总算明白过来了似的。 “啊——啊——啊——啊——” 喔喔喔,握起一只拳头向另一只手的手心打了几次,从视觉上也表现出明白意思的样子。这家伙,想要从羞耻心的方向杀死我吗?真想揍森川的脸几拳。而且,之后最好还不用道歉。尽管如此,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希望对话能够继续。 这莫名其妙的叉充满矛盾的要求算什么啊。 “这样啊——这么说也对呢,真是的,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件事呢” “……啊,是啊。” 合含糊糊的回答着,做出一个像是忍受胃疼似的前屈姿势。汗水渗透到了耳垂 内侧。 “说的也是呢。哎呀,最开始遇到的时候就是夜里,不知为什么就一直认为只能跟你在夜里见面。被你指出来才发现,真是盲点啊。” “嗯嗯。” 我随意的点了点头。行了,别感叹了,快点给个回答啊。 “这种情况,应该就是旁观者清的感觉吧。自己脑袋无法觉察到的事情,其他人却能轻易发现。然后有人说出来,再与自己的感性相交……吗?” 这种时候就别装模作样的说好听的话了,称赞过头反而让人厌烦的,快停下吧。 “所以就说啊,旁人还真是……” 紧紧的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诅咒,然而却因为牙齿不太整齐,上排牙齿滑了一下。掺杂了略吱略吱声音的牙齿相互摩擦的触感让我除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的,用手指按住了太阳穴。 “说的也是呢,那就白天见面吧。我觉得很不错。那什么时候呢?” 与几乎崩溃的我相对的,森川好像不为所动似的。用非常轻快的口气与我商量日子。为什么这家伙会这么从容啊。我说的是白天。有成群的学生来来往往的时间哟。 “随便,什么时候都行。” “那就,嗯——明天。” “哎,这么突然啊!” “不是什么时候都行吗?” 这不是你刚说的话吗?说着这话的森川盯着我的脸看。哕嗦死了,我一边回答他一边摆了个驱赶什么东西似的动作,然后低着头向他竖起大拇指,表示随便你吧。 “那么,明天……你,有什么讲义要参加吗?到时候一起去吧。” “……讲义?你是,哪个系的?” “经营学系的。” 原来是一个系的啊。我抬起头,重新打量着蚕豆男。 这个人,在春假合宿的时候有吗?虽然也有可能只是没有参加而已。而这说不定是对于我和森川这样的孤独者来说唯一的正确答案。还真是悲惨啊。 “你呢?” “一样的。明天我有第二节的讲义要去昕,就是会计那堂。” 虽然只出席过一次,因为实在不喜欢讲师的态度。对这个学分都放弃了。 “哎,一样呢。还真巧呢。那好,就第二节开讲前,在讲义楼的入口集合。” “……啊啊。” 大方的点点头。就好像下颚和脖子的关起变成软体组织似的,脖子扭动的都快没有意识了。这个约定让大脑内麻痹,让五感迟钝了下来。全身都紧巴巴的。 貌似森川也跟我差不多,话也少了,继续下黑白棋的气氛也就没有了。 是在期待,还是在紧张啊。留下这些喃喃细语,森川离去了。我坐在长椅上目送他离去。剩下我一个人之后,我仍然留在当场一段时间,动也没动一下。 想要试着深呼吸一下,却在吸到一半的时候呛到了。白天的时候,应该是有学生在这里抽烟,烟灰可能留在了这个地方,让我给吸进去了。经过一番痛苦之后,开始盯着正面坡道的黑暗看。 这样一来,白天也可以离开秘密基地了。一步一步的脱离,渐渐的跟秘密基地拉开距离。 一定要与我的上个容身场所,拉开距离。 “……啊——” 仰望夜空。视野的右边一半被校舍填满,天空中,云彩被风吹散,好像缠在天上的衣服似的。 穿着那么厚的天空是不可能掉下来答案的。 保健医啊。 我现在,在与什么进行斗争呢? “咕诶。” 伸出舌头。就好像受不了炎热的狗似的。想要关上窗户但实际上根本没有窗户的秘密基地,内部温度其实是很高的,但是我是因为另外的原因而无法睡眠。掀开盖着的毛毯,坐起身来。挥之不去的闷热像是刻在身上似的搔动着我的皮肤。呜——我念叨了一声。 由于过于意识到明天与森川的预定,让我一点都没睡着。对于这样的自己实在是火大。在学校活动的前一天无法入睡,难道说就是这种感觉吗?原本一直独自一人的我明明是与这种紧张和兴奋一生无缘的,是可以一笑了之的。就连之前春假时,参加的经营学系的合宿活动,那时候也……算了,这件事就作为一生不愿去回想的事情吧。该怎么办,胃好疼。 跟约定好明天见面,让我陷入失眠的境地,这还是第一次。 ……本身与人约定见面都是第一次。 “咕诶。” 竟然自己挖自己的伤口,郁闷了。一边敲打着后脑勺,一边再次躺在地板上。 这就是世上所说的朋友之交吗? 快要被这玩意给杀了。 就好像等待与恋人见面是的,要是这么想的话,我的兴趣可能会被人怀疑。 很不巧,对蚕豆毫无恋爱方面的兴趣。虽然我老家是半农半上班族。双亲,身体还好吧。 “呼呜。” 明明离开老家还不到两个月,却莫名的被一股乡愁袭击了过来。最近老家的事明明都没有进入过脑子,但想念的东西还是会想念啊。现在这个时候,竟然会有这种感伤啊。 今天跟昨天不一样,是个好天气,甚至让人觉得外面的阳光都有些过于强烈了。我的眼睛明明只是看着大学内的建筑物,却仍然被照的有些睁不开。 第二节的什么什么会计讲义的时候,我和森川放弃了那个貌似与黑白棋有什么暧昧的长椅,来到了那座讲义楼。那条长椅,上午的时候一直被一群烟民占据着,让我一步都不能靠近。就连回收烟灰缸里的垃圾的大叔,也被熏的半蹲着身姿。不知为何,我跟那个大叔互相对望了一眼,被他投来一个困惑的微笑。我一脸释然的表情转过了身躯。 果然白天,我在大学里的容身之所只有那个秘密基地。森川你可要快点来啊。 “来了之后,一起听讲义……然后呢?会成什么样?真是不明白啊,因为一次都没有过的事。” 就算烦恼也是毫无建树。用眼看着周围路过的学生集团,试着参考他们作为朋友的行动方式。嗯,是在谈笑。虽然感觉有些不爽,但是跟森川下黑白棋的时候,也是有过那样的行为的。另外就是,时不时一脸笑容的捣上对方一拳。原来如此。 只要手下留情的打对方就可以了吧。男生之间果然还是不打不相识啊,虽然刚才用来参考的是群女生。 “哦,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后背从墙上离开。穿过正面的混杂人群,跟谨小慎微的走过来的森川对上了眼神。今天也在肩头挎着书包,右手仍然提这一个点心面包袋子。哎呀,这个不用了。下意识的摆了摆手,看来是没能解释清楚,森川困惑的笑了。 保持这那个表情,他走到了我的面前。一停下来,就把手撑在膝盖上,呼呼喘气。我无言的低头看着,沐浴在午前阳光下的森川。就算是白天,森川还是森川,蚕豆样。 “早上好。” “嗯,早上好。” 森川拾起头向我打招呼,我带着一些动摇跟着回答。森川擦拭过额头上的汗水之后,调整了一下书包挂在肩上的位置,又整理了鞋的脚后跟,然后总算是跟我面对了面。他向我递出了点心面包,我无言的接过来,放进了我的书包里。今天的点心,是细长的奶酪蛋糕。 “那,走吧。” “噢。” 被森川催促着走进了讲义楼里。两人并排走着,目的地是接下来要开始讲义的一楼的讲义室。拉开黑色的大门,从周围一群谈笑的家伙身边穿过,踏进室内。在中间附近的一张长桌上,我二人坐下了。坐下数秒之后,我和森川周围的作为就坐满了之后来的人们。在吵 9861《非典型恋爱谭》 我常常后悔惋惜。 如果我的性格里再多一些才华的话,我不就是个天才了吗?我还时常因此而惋惜不已。 看来,我只能对自己性格的狭隘感到惋惜了。一天,我和高中时期的朋友非常认真的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却说我还算不上是他的朋友。我的理解是,现在的我要是再乖僻一些的话就是个天才了,也就是说,这样我和他就会是很好的朋友了。我这样试了试,结果还是被他否定了。我不傻,绝对不傻。 我没有什么才华,现在的烦恼也和这个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墙壁都是鲜紫色的房间里呆着,感觉就像闻到了颜料味一样难受。我甚至想把墙壁重新刷一遍了,但是一想到准备油漆那么麻烦,我就望着屋顶不动了。 重新调整了一下耳机的位置,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对我的心情有所好转。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音乐开始变得不清晰了。我的心情随着音乐的旋律平静了下来。 这个叫做秘密基地的地方,我现在也不知道用它隐藏了什么秘密。原本这种事情对我今后的大学生活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梦寐以求的大学生活开始两个月后我开始去墓地。那里就像是电脑上的回收站一样,到了在那个回收站里继续生活的时候,应该是人生中最难过的时候吧。没有回收车来这个回收站,人们被放置在这个回收站里直到腐烂。我十几岁的青春时光也随之溜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每当我反复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释然。 这次也不例外,一个无聊的举动成为失败的祸根,其影响肆意向外蔓延着。这让我因此后悔很久,而且每次回想起来都让我心如刀绞。 说起失败的根源,那要追溯到三、四年以前了。如果可以时光倒流回去忠告自己的话,只让我说一句话就可以。神,求你了。这不是恳求,我是说假设有这样的机会的话,我不会考虑对周围邻居的影响,深夜里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声断言。我绝对不会给那条误发过来的邮件回复。 若是回复,并且继续有邮件往来的话,那就相当于把自己的人生扔进回收站了。 我握紧拳头狠狠的砸那张便宜桌子几下。 当然,不是我愚蠢,也不是我不好。 不好的是那个人。 那个、那个、这个,哪个都是,说来说去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叫田才的男人才是这些坏事的根源所在。 我记得说过这样的话:喜欢书的家伙是跟踪狂。但是,也说过这句话:书是不会喜欢人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无论攒多少的纸也不会从中萌生爱情的。 也就是说,读书这种行为和生殖活动根本就没有关系,是无稽之谈。 现在,连得意洋洋的说这些话的朋友也不能在街上碰到了。估计他想爱了,不再继续在纸上追求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了吧。于是我也变成一个人了。 那已经是有些模糊的、遥远的中学时代的事了。当时已经感觉到中学时代的孤独了。现在那种孤独少得有些可怜。我到底度过了一个怎样的青春期呢? 没有朋友?又怎样呢? 有朋友?那又怎样呢? 不论周围有多少认识的人,自己都是自己。你都是你。“他人”这个词从开始就是让人没什么好感的词汇。可能这个词有它本身的意思。这和看到奇怪的生物蹭着活动一样,人觉得害怕不是很正常的吗? 只是他人的行为总是和我的意愿相反,综上所述的话,我会想,他们可能有他们的想法,然后去理解他们。即便是现在,事情也没有向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 啊,我的人生若是能像我想象的那样发展,我也会爱其他的人的。可惜啊。 害怕一个人。 这可能也正是我打工的地方没有生意的缘故吧。 “真清闲啊。” 我站在可丽饼摊前对里面年长的男店员说着,他正对着广播“啊哈哈”大笑。然后才反应过来把头转向我说:“诶?你说什么?” “学长你,真清闲呢。”我叉重新对他说了一遍。 “啊。”说着他看着摊上。 “有生意好得不行的可丽饼店吗?” “前些日子在网上看到这样的新闻了。” “哎,是因为味道好呢,还是因为有非常可爱的店员呢?” 说得好像这个店里没有可爱的店员似的。 “啊哈哈。” “这个笑容可真勉强啊!戴着耳机接客总感觉有些不妥啊。” 我可不想在工作的时候被一个听着广播大笑的男人提醒。 “我没有放音乐哦,而且从早上到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 “啊,那算了。” 好吧。他这样放任不管也让我感觉有些不安,于是自己摘下了耳机。一摘下耳机,六月特有的潮湿的空气就进入到耳朵里来了。天上的云挡住了太阳,虽然气温很低,但是温度还是很高。 手里没有什么东西了,我就拿起了从口袋里露出来的红色的小兔子来拿着玩。用手按它的腹部就会发出叫声。前辈店员听到这个声音后,用很严肃的目光向我的手瞥来。我立刻将小兔子藏了起来。至于理由,就问我的反射神经吧。可能有“秘密基地”缘故吧。虽然没有什么保密义务,也没有必要让没关系的人产生兴趣。 “什么东西?听这个声音,难道是你的口袋里面养羊了吗?是不是有玩具什么的在里面?” “不,不是活的东西。” “不是活的东西居然还能叫?那真可怕呢。” 他表现出恐惧的样子,我就没再理他。看到我不理他之后,前辈关掉广播,开始批评我在可丽饼摊前的姿势。他的口吻听上去有些得意。 “这里的地理位置不太好啊!要不是马路那边的话,学生们也不会从这里走啊!” “他们可不会专门穿过马路到这边来买东西呢。” “这个摊位要是在那边的话,应该会更吸引人呢!要是没有便利店的话。” “是啊。” 因为应聘那个便利店的小时工没有通过,所以才在这里工作的。这是个秘密。若是通过了的话,我就在那个便利店工作了。想着想着,看着面前的马路,感觉无论是那边还是这边,都有一个我一样。当然,怎么可能这种事呢。 可能是前些天读了一个以平行世界为题材的小说缘故,所以才有了这种想法。 “这店要是倒闭了可怎么办呢?” “那样你就只能再找一个打工的地方了。” 事情的确是那样的。学长店员嘴咕哝着。他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一样,还在看着摊位。装有原料的电冰箱就占据了面积的一大半,屋子很小。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角落里一如往常放着的一件东西停留在了我的眼中。那正是我刚上班那天,努力要撬开,最终还是让我无奈放弃的一个可恶的东西。 在这个店里放着一个保险柜。柜子上面盖着一层灰,柜门上没有密码键。是锁式的。 要是没有锁的话,保险柜不是轻易就能打开了嘛!真可惜……这种想法怎么样呢? 我所拥有的东西和我所没有的东西构成了我的愿望。 “那个保险柜里面装着什么啊?营业的收入又没有放在那里。” “这个嘛,我也没见过,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不对不对,保管得这么严密,不会有什么宝贝在那里面沉睡吧。” “不景气的可丽饼摊的宝贝,不会是传说中干得像鱼翅一样的 第一代可丽饼吧?” “这个我可不要。” “我也不要。” 我们两个用店员特有的营业式笑容在远处笑着,这时从店内的死角闪出来一个人影来。 我对这个客人的厌恶感由然而生。前辈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与其责怪、斥责的话,还不如把我弄到店里面去。 我命名为“不如死了好”的田才来了?“不如死了好”是个大叔,他一如既往地嗤笑着,一脸轻松的表情。一看到他那棒球帽和那黑色的皮肤,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连今年夏天看棒球比赛的时候,想起田才都想给电视机的液晶画面一拳。这就是我对眼前这个叫“不如死了好”的人的恨意。要是没有田才的话,我的恨意就全部消失了。因为他,我才变成了一个粗野、横暴、狭隘的人。我绝对不应该是这样。 这个家伙就是改变我人生的骗子。 “你还好吗?” 看到我不说话瞪着他,田才眯着眼睛,好像看没有读懂我的表情一样。一副以自我为中心的架式。我继续定睛看着田才的脸,以示还击。迎接客人这样的事早就抛到一边去了。 在我的眼前不存在让我想接近的客人。虽然接客的‘接’不是接近的‘接’。 “学生们真是7不起啊,一边工作还一边上学。现在的时间可比真正步入社会以后要不好安排了。唉,我当时可没打过工啊。” “………………” 每当听到他说话时,我的胃几乎如同要反酸水,现在的他和邮件里的他可真是天壤之别。 可能是看到我没什么反应,前辈开始出来招待田才了。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点儿什么?” “和每次一样。” 别装出一副常客的架式了。学长不顾在一旁生气的我,开始前前后后的忙碌起来,准备香蕉可丽饼。学长将我早上切好的香蕉可丽饼放到田才那烧焦一样的手上。他怎么会晒成这个样子?这家伙,难道是地黑吗? “谢谢您的光临!”学长对田才低头行了个礼。 “哎呀,言重了,我还会来的。” 我死都不想再见你了。 看着他走上去大学那边的小坡,我在心里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然后对学长抱怨说:“那个人真该死一次了。” “咦?……是吗?” “是的。”我果断的说。我与田才和这位无缘学长的关系,实在是令人困惑。 “说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外面传言,在那个小土丘上面的墓地里有鬼出没,你听说了吗?”为了改变一下现在的气氛,前辈把话题转移到和这个毫无关系的事情上了。 “啊?鬼?” “那个,好像是妖怪来着。”学长歪着头,看着我的眼睛说。 这种事情,有谁会知道呢? “总之,就是有幽灵一样的东西出没。” “是啊是啊,虽然是小道消息,但是……”学长忍俊不禁的把这个小道消息说了出来。 到哪里都是关于陵园里一到夜间就有“莲藕之鬼”出没的传言。听说上个月的时候,大学生们在参加传统的“试验胆量”活动时看到了。虽然第一次听说,但还是笑得不行了。 “真无聊啊!五月分就出来试验胆量,这离纳凉时间也太早了吧!” “‘莲藕之鬼’是什么啊?要说莲藕,正常不是应该长在地里的吗?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长莲藕的时候啊?”那个傻瓜看着我笑得更欢了。 “但是走在墓地时,看到莲藕长在空中的话,真会吓一跳的。” “啊,那倒是。是会吓一跳的。但是我还是会笑的,等自己稍好一些时我会大笑的。” 要是发现和“灵魂”这个词有一个字不一样,就又会引人发笑了。 “话说,那个莲藕来墓地做什么呢?” “它可能在找秘密基地的入口吧。” “………啊?” “那个莲藕好像会过来追问基地的入口在哪里。话说墓地的秘密基地好像是会通向另一个世界的,没有人会有兴趣去寻找的。” 学长耸耸肩,把它当做一个玩笑话了。但我是做不到置若罔闻的。莲藕和墓地的事都无所谓了,但是秘密基地的入口呢?作为管理秘密基地的责任人,我不能置之不理。那家伙都知道什么呢?想要什么呢,事态完全转变了。若是关于秘密基地的谣言正在四处传播,那就有必要封口了。 但我不想遇到危险,也会妥协。我试着对谣言做了进一步的了解。 “有被莲藕袭击受伤的人吗?” “不是吧。莲藕的话,应该是非武装的吧。” “是啊,它是个莲藕。” “据说还没有受害的学生呢。要不是那样的话,也不能就当个玩笑了事了,但是,有人亲眼见过它的这种说法是很多的。感觉现在听说的都是传言而已,还只是听到了一星半点,没有可信度的。” “……是这样啊。” 仔细想一下的话,被莲藕袭击而受伤这样的事是不可能有的。即便问了,有认真回答的人,恐怕也都是听歪了的话。店里的这位前辈店员表情很平静的把胳膊抱在胸前。 不管怎么说,这样放任不管的话不太好,要不要和保健医生商量——f呢?毕竟是把秘密基地钥匙交给我的。 “可丽饼里面放了莲藕会不会好吃呢?” “这样,店铺会比现在的经营状态要好得多了吧。” “哇哈哈,说得好。” 才不好呢。夸奖我这不高明的玩笑,反而会伤我自尊心。啊——要是有觉得我可爱的人,那这个可丽饼店也会很兴旺了。唉,真让人惋惜呢。 “你有秘密基地吗?” “对不起,我头脑不聪明,不擅长这个。” “说得再明白一些,我越来越中意你了!” 开学三个星期左右时,就在主楼的保健室前,保健医就像专门站在那里埋伏我一样,和我搭话。被素未相识的人中意,让人感觉有些害怕。 那个时期也是我大学生活中最意志消沉的时期。感觉世界就像是倒映在波澜起伏的水纹里一样,变幻无常。在这时候和我搭话的可疑之人,我怎么会有心情去搭理他呢。我几乎像要逃跑一样大步走着,然后保健医就追了上来。 “要不要我为孤独的你介绍一个好地方啊,其实我是孤独航母。” “啊,谢谢你,再见。” “喂喂!你等等!没耐心的人可占不到便宜啊。” “我才没心思听些可疑的人说怎么占便宜的话呢,要说占便宜那就是施舍了。” 他要是不这么让人觉得可疑的话,占便宜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儿啊。真可惜! “要是觉得上当的话,可以不再听下去,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虽然是假的,但是能让你尽快幸福起来。” “你是传教的吗?” “我从事的工作是通过把地方借给学生,帮助学生们消除烦恼。” “你说的那个‘地方’是保健室吗?我可不想这个时候去保健室。” “不是不是,我会提供一个大学里谁也看不到的好地方的。” “你提供这么一个地方给别人,那你有什么好处吗?” “那就是人生的意义了啊。若不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兼任保健室老师和生活顾问了。” “……哼。” “只要在这张纸上签个名字,手续就办完了。” “签名?……你不是什么坏人吧?” “不是的。” “不用说了,我不会让你凭白无故的配合我的。” 唉,算了。当时多少有些自暴自弃了,很痛快的签了名,得到了钥匙。 “一个做工不精致的兔子,我对配戴这个东西的人的品味有些怀疑。” 回忆到此为止,时间再回到六月份的现在。我一个人想象着其他人变成小气鬼之后的样子。令人兴奋的是,这个兔子的制作人和主人都不在这里,我可以畅所欲言。 要是说完后心里不会难过的话,就说真正的坏话。 要是说完后会有罪恶感的话,就说不能说的坏话……就是这样的吧。 对我说这话的朋友现在应该也和别的人好上了吧。 我刚刚和朋友分开。可能是因为我这与生俱来的毛病吧。 在旁观者看来,我这个带着椅子来墓地看书的人,可能就会被看成是妖怪。要是遇到莲藕之鬼的话,我们当中哪一个会最先被吓到呢?现在可是傍晚,莲藕之鬼可能不会出现……但是,为什么总是晚上闹鬼呢? “话说,这个莲藕之鬼有些奇怪,它怎么会知道秘密基地的事呢?” 而且,还有一些来试验胆量的学生们遇到过它。那说明莲藕之鬼是晚上出来刺探消息的。而且是在墓地。它效率也太低了。越来越觉得不像是真话。 话说,如果只在夜晚出没的话,也有可能是真的鬼呢。莲藕之鬼。有点蹊跷。 要是没有目击莲藕之鬼的谣言的话,那鬼也就有威严了。 今天第四节课没有安排讲义,我没有回秘密基地,直接到墓地来了。参加体育课的时候曾经从陵园的周围走过,像这样径直走到墓地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穿梭在墓碑之间。自己也安静得像是一座墓一样。 ……啊,我其实不是一个人。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是一个人,这是事实,用两个单独的人来形容现在的情况可能更贴切一点吧,耳边传来的音乐声就像是夏天的蝉鸣一样把耳朵塞得满满的,以至于听不到周围事物的声音,近而连自己的存在也要感觉不到了。 有一个女人在用扫帚打扫着。 头包裹得很严,一身僧侣的白色袈裟穿在身上。女僧人,尼姑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谓称呼她。看她的装扮像是这个陵园的管理员。这么大的墓地就她一个人能管理i来吗?现在这里既没有其他来这里扫墓的人,也没有她的同事。 在这个大陵园里有很多的名字,但是活人只有我和女僧人两个。看上去又闲散,又冷清。这让我想到了星新一的微型小说中的外星人的话:“原来地球不是虫子的乐园”。我把视线从书上移开,随着耳边的音乐一起哼了几句。 于是,一手拿着扫帚的女僧人用冷淡的目光向我看来。不要看了,无视我吧,虽然我表现出了这种态度,可那个女僧人却丝毫没看在眼里。 “你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她用很平静的口吻说着,让我感觉到成年人特有的修养。给人冷淡的感觉可能也和她的发型有些关系吧。不管怎么说,我对于她和我说话还是有些戒备的,于是把书当做屏障一样拿在胸前。然后勉强将音乐的音量调低。虽然对别人不感兴趣,但是还不想让人觉得自己连话都不会说。我想证明的不是不能和他人一同生活,而是不能生活。 要是说着这句话到处走的话,不就所有人都知道了嘛,我却什么都没有做。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是吗?” “带着椅子来墓地里读书的人,很少有吧。” “是啊,从刚才开始就很热。不能专心读书的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不是那样的。” 是这样啊。我在心里默念着回答她。然后她开始打扫我脚下的地方,我脱了鞋子把脚拿到椅子上来了。她稍低下头,迅速的把我和椅子周围的地方打扫了一遍。感觉她就像是上小学时,来我房间里打扫的母亲一样。我想吧嗒吧嗒的拍拍她正低着的头。我一直羡慕的看着她的头,直到她打扫完毕。我想摸一摸。 “你为什么在墓地看书啊?”她一边左右摆动着扫帚,一边拾起头来问我。我却正用书盖着脸。 “有什么不好的呀?这是别人的事。” “与再了解不过的自己相比,对他人更感兴趣吧?” 女僧人耸了耸肩。她可能是在笑吧,我把书放低一些看过去。她在笑。虽然没有头发,但是她的笑容里却有女性特有的温柔。她真是美人呢。 “你对我不感兴趣吗?瞧啊,我还是个光头。” “没什么。”谎话。 “还是变了。” “……不对他人感兴趣,是我进入大学以来的座右铭。” 这不是被田才骗了之后的事……不,多少也有关系,总之,轻信他人、以至于很容易被骗,这种性格是不行的。放长远点说,可能就是被田才骗了,因为这个打击而觉醒,然后朝好的方向发展了。要是对方不是四十多岁的大叔,也没有用邮件联系的话,我也不会失败了。太可惜了。 “真是个凄凉的座右铭啊,大学里面应该有很多人的吧。” “因为有人才寂寞的吗?不是吧,没有人才寂寞呢!” 所以就说嘛,地球上的人要是再少一些的话,那么人们就能对别人好些了。一定是这样的。 “还有人这么想昵。” 女僧人的衣服被风吹得嗖嗖作响。风也觉得只听人说话太麻烦了,于是表现出了这种粗鲁的态度来。僧人们都是这么从容不迫的吗? “那,在这专心读书的理由是什么?” “……倒是你,在这个墓地干什么啊?” 我用反问来搪塞她的问题。 “你都看到了还不知道吗?”女僧人提起袖子对我说。 “大概”我想知道除此之外其它的一些事情,所以开口说道。 “我在这里工作的同时,还在寻找东西。” 女僧人把目光投向远方的土丘,用游离的目光反复的观察着周围。难道她是来拔尸体的头发的吗?或者说挖墓?我打断了头脑中这些想法,这个陵园中是没有火葬的尸体的。 那么,陵园里有什么呢?把陵园建得这么大。 “以前我在这里遗失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到了。” 人要找的不就是找不到的东西吗?我在心里淡淡的答到。继续看书了。我也想寻找自己的人生呢。想找回有意义的人生和大学生活,还有每次回首都满是污点的过去。 “要是能找到就好了。” 我淡淡的对她说,听到我的话后,女僧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像是下了决心一样看向山的另一边。 “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噢——噢——我模仿书中主人公的口气在心中默念。 我读的书是《阿拉蕾》的文库版……啊,对了,问问她吧。 “你一直在这里吗?” “基本都在这里。” “那你见过莲藕之鬼吗?” “大概两三次吧。” 问题被简单的肯定了,就在我思考这个回答的时候,女僧人已经走了。女僧人就像在庆祝扫除完毕一样,把玩着扫帚,而我却忘了去追她了。 “真的吗?” 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啊?才疏学浅的我,既不能对幽灵的存在进行肯定,也不能否定。 若是莲藕之鬼的目标是秘密基地的话,我有和它战斗的准备。 保健医生说过,那个秘密基地是容身之处的象征。 他虽然没说是谁的,我对保护这个容身之处表示赞成。要是有其他的容身之地的话,也没有必要对这个墓地感兴趣了。我一边感叹,一边对这个看法点头同意。 人生存的理由 就是为了要在“这里”。 “在我被.不如死了好’这个大叔纠缠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告诉他怎么死好呢?” 我在消费合作社的意见箱前把这个内容写到了纸上,并投到了意见箱里。肤色看上去让人感觉闷热的大叔像在复印机和墙壁夹在中间一样无奈的笑着。 为了等莲藕之鬼,我在墓地待了整整一夜。但是莲藕之鬼没有如往常一样现身。甚至连其他的鬼都无影无踪。 “我说你啊,你要负责保护负责为你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做答的a的人身安全呀!” “又不是你回答。” “负责那个的可是我的朋友,每次都因为那些奠名其妙的问题而头疼。” “啊,是吗?那今天也要麻烦他了。” 我已经把纸条投进箱子里了,没办法取出来。我迅速的走出了消费合作社。我在消费合作社里和一个男人并排买东西,怎么说呢,那个人不是田才就好了,可他就是田才。 田才就像是赴约一样赶出来追我,这时,我怎么没把怎样摆脱纠缠你的大叔这个意见投到意见箱里去呢,就在下坡的时候,我想到这点并且后悔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啊?你怎么不死呢?” “我只是正要去第二食堂而已。啊,你也要去吧,真巧啊。” 田才伸出双手向我表示友好并凑到我身边来了。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我要告你了啊! 老早就毕业了的大叔,就算是在大学里工作吧,有事没事的就在外面闲溜,他能是个好人吗?这大叔他是不是没有工作啊?要是那样的话,我可是被这个田才骗得很惨呢!只要想想我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说你呀,还在怨恨我吗?你的火气可真大啊。” “这么说话,不负责任是你的优点啊。” “我是因为觉得有责任才和你说话的啊。” “谢谢,让你费心了。” 我挥了挥手,但是田才却敏捷的转了一圈躲过我的手臂重新回到我身边来了。真可恶! 说简单点,是这么一回事。 “有时我会有想给幸福下个定义的想法。” “定义?” “比如说有多少个朋友啦、生活条件有多好啦、实现多少梦想啦等等……我想,要是有人能将这些统一一下的话,那么各种烦恼不就都没有了嘛。比如说某件事应该怎么做,让它再具体一些,那就每天都能过得很充实。要是每天都过得充实的话,这不就是幸福了吗?有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嗯……太复杂的事我就不懂了,但是要是选朋友的话,我可是很谨慎的。” “哎呀,你不擅长交朋友吗?” “一个朋友都没有。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擅长了。” “啊——我都给忘了。我有田才这个朋友啊!(笑)” 这样的邮件交流一直持续了好几年,而我所憧憬的这位朋友却是面前这个大叔。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诚恳的邮件、修养、稍显华丽的语言,谁会想到会是这么个大叔呢?人们把这种行为称之为欺骗。因此,我称呼田才为“不如死了好”。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还是不要见了。” “啊,是,你是说过。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害羞呢。” “嗯,我是因为害羞。” 田才厚颜无耻的点了点头。我哑口无言的抱住了自己的头。要是没有勉强田才?面的话,我和他的邮件交流不知道到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吗?不是不是。 只是因为回复那条误发来的邮件时,我还太年轻了。 那时我还是高中生,当时也是最需要朋友的时候。 “我已经不再相信别人了。” “你这么容易就不相信人了啊!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容易被人骗的,你还是小心点好。” “你的生活意义就是为了听别人说让你住口吗?” “我想说我没有骗你。我又没有谎称自己的年龄。” 是啊,你就是没说那么具体罢了。那就不是欺骗了吗?逃避责任。 要不是田才的话,我可能就原谅他了,但是欺骗我的只有田才,所以我不能原谅。 我听着他的话很生气,走进了第二食堂。因为第一食堂已经封闭了,只有这里了。正值第三节课,刚刚过了两点的就餐时间,来这里的学生很少,所以我可以随意选座位了。但是不论坐在哪里,田才都在这里。 田才在旁边唱起歌来,我愤怒的拾起头来斜眼瞪他。 “你唱什么啊?” “是耳机里传出的声音,要是把音量调低点就好了,给别人添麻烦了。” “有什么好唱的啊?” “这可是你在邮件里向我推荐的歌曲啊j” 仿佛他胜利了一样,得意的歪着脸看我。这是什么人啊,真让人恶心。就是这个人曾经在一段时间里夺去了我的心吗?我真希望过去那个人不是我。真希望他把我当成不相干的人,只要五分钟就好。 要是换作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当个笑话就是了。我没有了笑容,悔恨不已。 我假装去吃自助餐的样子,向放置托盘的地方走去。田才没有跟来。 “你帮我看着坐位啊!”好啦!现在就离开食堂吧,我这样想了,但是想到田才跟来了,想要甩掉田才,还是很容易想出办法的。于是我又拿起了托盘。 把鸡蛋和盒装炒面、鱼肉山芋煮物放到托盘上来结账了。三百日元的炒面啊,今天浪费了。光鱼肉山芋就八十日元了啊!这个食堂的最低消费就是八十日元。这个食堂的金钱观不会就停留在昭和时代吧?太了不起了? 要是回到江沪和明治的年代,恐怕连通货都要变了。 吃不完——啊!自己在食堂的一角用假声自言自语,边说边笑。没有朋友了,这下放心7。 我没有要茶,径直回到座位上。为了不让坐在对面那个“不如死了好”的田才看到我,特意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座位来。双手合十,我要吃饭啦! 刚一抬起头就发觉旁边还坐着一位大叔呢。大叔穿着大学保洁员的工作服,正坐在那里吃咖喱呢。这倒没什么的,他却用眼角的余光在看着我的炒面。他离开座位,径直向放有炒面的地方走去了。 他可能是看到别人吃炒面,自己也想吃了吧。这里大叔还真多呢! “你在吃炒面和鱼肉山芋吗?这是什么搭配啊?” “我今天高兴,不用你管,去其他地方吧。” “你习惯大学生活了吗?” 这个大叔根本不听别人说话。他离听觉不好还早着呢吧!他要是耳朵听不见、眼神不好、走路离不开拐杖的老爷爷的话也就算了,真是遗憾! “除了纠缠人的中年人。” 你应该去学生服务中心或者是生活顾问那里咨询一下比较好。但是,生活顾问是指保健医生吗?根本不可靠,而且还有些蹊跷。但是关于秘密基地和莲藕之鬼的事,还是和保健医量一下比较好。最了解秘密基地的人一定是他了。 “不见你朋友增多啊。” “真是不可思议呢。” 我只是不交朋友罢了。交朋友对我来说,只会给我添麻烦。我的经历就是这样的。 要是没有朋友这个概念的话,我也就不用学习这些无聊的东西了。 别人就是别人,这不是挺好的吗"令人讨厌的人、关系好的人、爱的人。正是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名字,人际关系才混乱的。这种事情,人们应该是知道的。 “好吧,我来做你的朋友吧!已经和你成功的成为邮件朋友了 ,做现实中的朋友应该也是很简单的吧。” 我无视田才的存在,自顾自的吃着鱼肉山芋。他正站在桌子对面开心的笑着,真是吵死人了。邮件不能听到声音,没想到他的笑声会是这样的。 要是最开始的时候不是用邮件,而是用电话交流的话,我相信不会被他骗到的。那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 田才弯下腰贴在桌子上看着我的脸。我真想用筷子狠狠的戳他的鼻子来着,可那样就没办法继续吃饭了,想到这里我打消了这个念头。真是不敢相信,就是面前这样一个大叔曾经让我怦然心动。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血气方刚吧。 若不是那样的话,我可能会对此事一笑了之了。但是现在我可是真的生气了。 “你明知道我在这所大学里还到这里来上学了呢。你的行为还真难琢磨。” “正因为后悔当初这么做了,才每天都这么绝望的。” “你当初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到这里来上学的吗?你这种生活方式真让人不理解。” 真让人憧憬呢。田才的话里一半取笑一半严肃的夸奖我说。我把熟透的鱼肉山芋放进嘴里,随即一丝苦涩在口蔓延开来,我张开了嘴,几乎要把吃下的东西吐出来一样。即便咽下去,那苦涩的滋味还是停留在口中许久不散。 “……真没办法。” 那就是我的性格。我能以主动的态度跟随他人,在这扭曲的框架中平复心态。我这个人就是个没才华的人。想到这里,叹息的同时夹取食物的手也慢了下来。 “你快走吧,别在这打扰我吃饭。” “啊……知道了。” 可能听出我的声音有些不对了,田才立刻离开了座位。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发硬的眼睑。我不希望长时间和田才一起做事。因为这样我有可能再次犯错。 “那个……” 正夹起第二个鱼肉山芋举到眼前的时候,我抬起头看田才。就是那种从邮件中完全想象不到的那种男人特有的笑容出现在我的头上。多少让人有些害怕。 田才对我说:“我的邮箱没有改,有什么困难或者不开心的事就给我发邮件吧。” “……我已经把你的邮箱删除了。” “你这谎说的也太不高明了。” 被他说穿了,我感觉耳朵有些发热。我怒视他,用眼神示意他要不要我真的删除它,田才却对我的眼神满不在乎,向着食堂的出口走去了。 “去死吧,你这傻瓜”我诅咒着目送他。按理说他不可能听到的,可是他却在出口附近回头微笑着看我。是那种令人难以接受的笑容,我对他竖起了中指。 要是我的中指能比正常人的手指长三十倍或者能自由伸展的话,我就用中指去戳他的额头了。没有弹簧人那样的超能力,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啊! “………………………………………………” 空旷的食堂里,一旦没有人说话,就变得非常寂静。要是能一直这样平静就好了,可却总是达不到这种境界。可能是一个独处的经历还够吧。 要是没有田才的话,在这个大学里我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这不是自己所希望的,一个人独处真是不容易。 我不觉得一个人生活有么厉害,但是为了一个人生活,不让自己变强是不行的。 “一个人独自生活真的是一种很困难的生活方式。” 我一边自嘲,一边吃下炒面。首先,要填饱肚子才能厉害呢。 饿着肚子可找不到活着的感觉。 “对不起,我还没有习惯发邮件,就用了自动回复。” “没关系,不用道歉的。你是社会人士吗?” “嗯,我是当地的大学职员。对这有着深厚的感情,离不开这里。” “嘿,那你是教授吗?” “不是的,比这要普通的工作。毫不起眼、也不引人关注……但是有好处也有坏处。因此,我觉得这份工作也很好。” “啊,感觉挺酷的(笑)。” “谢谢你的夸奖(笑),明天我还会继续努力的。” “那你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应该是棒球吧。可悲的是我一次都没有打过真正的棒球。所以,现在我的爱好还是练习棒球,或许这么说更贴切一点。只是挥挥球棒,对过去和遥远未来的思绪都融汇其中。” “您的爱好也够普通的了(笑)。开玩笑的,感觉后半部分说得很好。” “正是那样!” “啊哈哈!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普通人呢,我忍不住想看看了。” “啊?……啊,是啊。我想听昕你的自我介绍。想听你多聊聊。” “你是说我吗?一定很无聊的。不过,说的也是啊,我的名字是……” 从误发的邮件开始的恋爱。现在的少女漫画杂志上肯定都有一个由此而引发的故事。类似这样的邮件像山一样多,多愁善感的女高中生给电子世界里的王子发邮件这样的事是完全有可能的。高中二、三年的时候让我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过程很好,结局却是nono。 在进行邮件往来的时候,感觉梦到了田才就在身边一样。 安慰自己的同时,邮箱里残留的污点已经遮住了双眼。手机和装有手机的包一起留在了秘密基地,视线无法从文字的内容转移开。眼球和泪水一起转动了。 “啊呀,头痛吗?” 保健医生从侧面看着我的动作,观察我的症状。 “不是的,我没有生病。” 回答他的同时用手整理了额前的头发,抬起头看他。 “刚才你和我说的那件事。” 我利用吃完午饭后剩余的时间来到了保健室。是为了和保健医商量关于莲藕之鬼要寻找秘密基地的事。 “嘿。你是说莲藕之鬼这个妖怪吗?我的确也听说了这个谣言。” 保健医一边摇晃着脚踝,一边思考着似的用手按摩太阳穴。 “秘密基地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鬼和秘密基地……感觉不到有什么关系啊。” “那莲藕和秘密基地呢?” “你有些多虑了。” 真是的。不管怎么说,这种乖僻的说话姿态比较好。保健医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点一样,向我苦笑着。这种表情真让人生气。 “或许这种看上去不会有关系的事情里可能也有别的隐情呢。” “你用不着附和我。” “啊。关于莲藕和秘密基地的事,还是问本人最好了。” “本人?你是说莲藕之鬼吗?” “先不说‘人’这个称呼了。” 保健医一脸得意的样子点着头。即便我吐舌头表示讨厌,他还是一样微笑着。 “昨天我特意去见它,可是它却没有出现。” “那也太麻烦了。你是队长,保护秘密基地不受外敌的侵害应该是你的义务。” “队长,没有其他的队员啊。” “正因为如此,这才是孤独的人的秘密基地呢。” 咳咳咳,保健医的表情一脸轻松,他的表情就像是和同窗会的同学,还有早就认识的朋友说话的中年人一样。我父亲的脸上最近就经常有这种表情。真是奇怪。 人的年龄要是不增长,不变老该有多好。永远都生活在同一个时间段里。 “你想让我击退鬼吗?就是那个莲藕的。” 够了。我没做过巫师。我是可丽饼店店员……是还没有被世人所熟知的可爱店员。 “那是你的命运。” “还是很悲惨的命运呢。” “呆在那个 秘密基地的话,都会变成那样的。” 的确是。刺鼻的酸味就像是余香一样,即使隔了老远还能闻到。我正在被毒害。正计划在那里定居的我也在为此而努力呢。那里很方便的。 最棒的是,我不用来回往返在那段如同人生一样坎坷倾斜而难走的坡路了。每当走过那个坡路时都要大口的喘气,这时,从一边路过的谈笑风生的同学们和我孤独毫不相村。为了保持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感觉不到他人的存在。 隐居可以说是我的生活目标、活着和昂首挺胸是两回事。 所以呢,久坐在保健室的时候,也不要太在意保健医生的存在了。 想着想着,我就从椅子上起来了。保健医生哎的一声冲我摆摆手。 “你走好啊,小心点。” 对于鬼,我要怎么小心才是呢,我还真想请教你一下呢。想到这里,我不屑的笑了。 保健室的外面,阳光很弱。气温虽然不是很高,但皮肤、咽喉都像沾了水滴一样让人不舒服。我用手扇着风,看着正走在对面路上的一群人。 那是像团伙一样粘在一起的一群女孩子。我记得她们。就是入学仪式时坐在旁边的那些同学。她们无视我的存在,就像那时一样群集在一起。要是这时我手里有燃烧瓶的话,朝她们扔过去也不会被发现,即使不死也能让她们痛苦一阵,我会很高兴的扔过去。但是这时我手里只有一个轻微沾污的钥匙圈在嘲笑着我而已。以前手里要是握着什么东西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扔出去,现在大小正好握在手心里的小兔子正合适。当我把手里的钥匙举到半空中的时候,那此家伙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看她们去的方向和装束,应该是去上体育课了。因为毕业前必须要修够规定的学分,我也一直在参加。但是今天我就不去了。 今天只带了钱包和秘密基地的钥匙,回去取东西也太麻烦了。 而且今天田才又和我说话了,再加上莲藕之鬼的事,刚刚又看到了同学,现在的心情已经很消沉了。沉闷,没有好转的迹象,我无法在体育谋上一个人空虚的移动身体。我计算着旷课的次数有没有超限,一个人低下了头。要是没有那些同学的话,我也能兴致勃勃的去参加体育课了呢。说不定对方也是那样想的呢。现在的状态真的很讽刺呢,只可惜我听不到她们说的话,而刚才的设想也就不能成立了。 对于那伙与我擦身而过人来说,我与路人甲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只是在她们的人生中,不能对她们产生影响的人当中的一个。 我路过一段去体育馆的路,向着陵园的方向走去。莲藕之鬼啊。 我一边注意着周围的人有没有注意到我这个从大学去陵园的人,一边走在路上。 脚下铺过的路面已经变成了满布石头和土的路面了。是因为有那位女僧人打扫的缘故,还是因为到这里来的人太少了呢,这条路上并没有什么垃圾。 进入陵园之后,我看了看侧面立着的那些石碑,然后想起了通过在这里寻找刻有自己名字的石碑试验胆量的事。在这一大片陵园中寻找与自己同名的石碑一直找到了晚上。同时参加这个活动的同学开始一个一个的离开去寻找石碑了。然后独自留在墓地的人……会怎么样呢?总之,这个试验胆量的活动好像是大学的传统呢。实际实施的只有一小部分,但是我在大学校内的网站上看到了。 “……啊,有人四肢着地行走,真是罕见。” 今天女僧人也在陵园的墓地里了。扫帚还是在她身边,但是姿势却不同于昨天了。她正趴在地上。现在她的姿势可完全看不出性别了,我观察了她一下。女僧人的脸贴进地面,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似的。左右晃着头,就像是小狗在嗅着什么味道一样。我这样看了她一会儿,发觉好像没有和她打招呼的必要,就在我正要离开的时候。 “啊,你好啊。” 她看到我后,还继续跪在地上向我问好。虽然感觉真不好,我还是和她小声的说了一声“你好。”女僧人拿起倒在地上的扫帚站了起来,然后用手拍打了一下膝盖上的尘土。她还用双手摸了两下刚才低着的头来着。她想说自己喜欢了头吗?还是说她喜欢头上光光的感觉?真奇怪。 “你又是来读书的吗?但是你的手上什么也没有拿啊?” “我的爱好是读书和听音乐,今天来做的是后者。” 我指了指耳朵上的耳机说。女僧人耸耸肩笑了。 “不用什么事都来墓地做的啊,你喜欢墓地吗?” “这个嘛。但是这里能静下心来啊,这么安静。” 撒了个大谎话。读书的话,还是呆在秘密基地读比较好。 “是啊,白天的时候也没人光顾这里,的确不错。”女僧人把扫帚立在地上。 “嘿,那到了晚上就热闹了吗?不愧晕墓地呀。” 我讽刺的说着,女僧人无视我的话语,开始扫起地来。我想对她说不打算回答的话就不应该和我搭话来着,忍住没说,我向西式墓地的方向走去。 绿色的植被布满了西式墓地,感觉就像电影里演的情节一样,马上要有外国人要来这里献花似的。但是实际上谁也没来,只有寂静与风共舞。偶尔晒一晒日光浴也没什么不好的。 秘密基地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但是没办法。 “你还在找东西吗?”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看出来了才这么问的。” “你要是看出来了也就不用问了吧?” 她的态度有些让人生厌了。我想打碎女僧人那一本正经的脸,只可惜我不能那么做,无奈也只能想想罢了。 “但是没有找到,啊,真遗憾。” “我可没有意志消沉哟,我已经做好了慢慢寻找的准备了。” “是嘛!那你丢了什么啊?” “……这个是秘密。” 我闭上嘴忍住笑声,放松了眼角的神经。她可能是在寻找回忆吧?回忆,女僧人的回答缺少罗曼蒂克的成份在里面。 “是啊,这种衣着和头饰,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这副装扮吗?” 我把昨天发现的事问她一下。女僧人光滑的头向两边摇了摇。 “这身打扮只是爱好罢了……你不是来读书的,是来这里找人说话的吗?那我是不是应该说,能陪你说话我感到很荣幸呢?” 她还真是异想天开呢,我这样评价她。 “不是的。”我不禁大声否定。这相当于对女僧人的说法进行了肯定了。我的脚心开始痒了,膝盖也开始哆嗦了。我害怕了,还不如说我没有习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害怕。自己的行为也太鲁莽了。 为了深省女僧人那冷淡的目光,我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说话的声调,把手背到腰后隔着衣服掐了自己一把,尽量不让声音颤抖。 “那个,请你不要再和我这个寂寞的人说话了。” “你刚才说的不是是指什么?” “一个人生活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女僧人哼了一声停-手里的扫帚看向远处,摇了摇头。 “你不觉得自己所答非所问吗?” 呜,被她看穿后我的脸更红了。 “真是浪费啊,不一个人独处挺好的,却偏偏选择一个人。” “是啊,我就是那种穷凶极欲破除杂念的卑鄙女人。” 我虚张声势的说。 女僧人用扫帚杆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胸脯说:“这是年长的人给你的忠告。” “我还是第一次听僧人给我说教呢,我先清扫清扫耳朵再来好了。” 说着我 装出一副挖耳朵的样子来。 女僧人就像没看到我的态度一样,轻轻的开口说:“谁也不依靠,一个人生活下去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离开父母的保护,可以找到可以依靠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成年人。” “……我可没说我想变成大人。” 我又补充了一句:“我又没那么想想长个儿。这是人格问题啊。” 啊,是这样的吗?女僧人惊讶的看着我。她还是继续说下去了。 “虽然这么说,但你总有一天会变成大人的。即使你不期待变成大人。” “………………………………” “一个人生活,最难克服的就是对人际关系的渴望,对与他人的人际关系不抱有期待的人和清高是一样的,连人格也会扭曲到也无法适应社会。” “……啊,你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的是,要是有可以信赖的人,去信赖对方才是高明的选择。” 女僧人把扫帚转了一圈后就转过身去了。 “我可不想被你吃了,先给你提个醒。告辞。” 女僧人无畏的留下这句话后,轻轻的摆摆手,向陵园的角落走去。她还是像昨天一样,举止介乎于俗人和圣人之间,看来我不能和她做朋友。 “啊啥。” 这就是女僧人对一个人独自生活的看法。这倒没什么,但是要说是对我的说教,就有些跑题了。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来,可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如果女僧人在我的立场上思考的话,那么她会信赖田才吗? 虽然没能问她关于莲藕之鬼的事,但我没有去追这个和我没关系的女僧人。 渴望人际关系的人寻找莲藕之鬼,正好合适。 “哈,在考虑去哪所大学吗?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时间啊……好怀念。” “像个老爷爷似的……(笑)” “你打算怎么办呢?按照升学志愿来吗?” “嘿嘿,你觉得我想去的学校是哪里呢?” “嗯……这个问题有些难啊。啊,我知道了,你想来我工作的这所大学!” “猜对了!” “……喂?真的吗?不不,那可不行啊!” “哎,这不是很好吗?离我家又很近,成绩……我会努力的。”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填报志愿的事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比较好。一定要认真考虑。” “我考虑好了。我没有其他想去的学校了。” “要是不想好了为什么上大学,那可是会很闲的。这是我的经验。” “我有目标的。首次披露,那样我就能和你见面了。” “这是最大的问题了。不,我觉得还是不见比较好。” “啊,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了呢?你不想见我吗?” “但是,你见了我会马上失望的。因为是邮件联系,所以我们的关系才会这么融洽的。” “这一点我也是一样的啊!没想到你这么胆小。” “走得太近对关系有影响就不好了,所以我觉得有必要适当的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这样的事,只要我们都各方面注意就会习惯的。比如说把家具随意的摆放在某处的话,过些日子就会习惯的。要是不积极的创造条件,也没法保持距离的。” “原来如此,你的想法也很有趣的嘛!和我的后辈说的话差不多。” “从明年开始我也要成为你的后辈了,学长请多关照啊!” “啊,没问题。前些天我听了你推荐给我的歌。我很喜欢。” “是嘛!呀,还真中你的意呢!有不会唱的地方吗?” “英语部分的歌词我完全不会唱,但是我跟着音乐哼唱着忽略过去了。” “我也是的,哈哈。” “嘿嘿。” “嗯……” 夜晚,天上都是美丽的星星,我像是受罚一样坐在墓地里打着盹。平平的墓石板不冷也不热,只是硬。我抬起靠在墓石上的脸、揉揉发硬的肩膀。眼皮很沉。我用手抻了抻眼皮,发出啪的一声来。坐在花岗岩上的屁股也有些疼。我直起腰来揉了揉屁股。是不是因为屁股上的肉太少了,所以坐在椅子上也会疼呢?我的意思不是说上课的时候因为感觉不舒服了就中途从教室里出来。我可没这么做过。 感觉嘴里发苦。我很用力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恨不得连剩余的记忆这样一起吞下去。我又把头靠在了墓碑旁边。竖起耳朵也听不到如树林中的流水声一样的幽灵出没的声音。我无意中抬眼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能看清上面写着“音石”两个字。看来是和我的名字完全没有关系的一个名字。 啊,要是有点关系的话,我就能在这感叹一下命运弄人了呢。 我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这个陵园等待莲藕之鬼出没昵。说是在这里埋伏,但我是一直在这睡觉来着,也没想出什么计策来。要是有音乐昕的话,还能用来消磨时间。 我担心剩余的电量不够,看看还真是,我没给它充电。 “连续好几天到这里来盯着,今天要是也让我白来的话那我会让你好看!” 这样狠狠的说过之后,反倒觉得自己像是诅咒生者的魔鬼一样了。那个女僧人也早就回去了。现在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墓地了。虽然不管在哪里我都是一个人,但是在深夜里坐在墓地可就不一样了,我感觉到了孤独。可以很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 当初把田才一起带来当护卫好了。但是只在这个时候想到他也未免有些自私的嫌疑。信赖他的话会让自己不自在。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考虑到和莲藕之鬼对决的话是需要武器的,我朝阴暗处看了一眼。地上的石头可以拔出来吗?好像不太可能。木碑、石碑……这也是不能用的。怎么会有人来逝者的地盘打扰他们的安静呢,不会有人这么做的。 “啊,音乐停了……” 电池好像提前断电了。我咂咂嘴闭上了眼睛。连打发无聊时间的东西都没有了。我到底在做什么呢?像厌恶自己一样反复自问了几遍。来寻找鬼吗?简直像傻瓜一样。一个人坐在这里,真是愚蠢之极。算了,回去。 就在我抱膝思考的这时候,寂静气氛就被杂音一样的声音扰乱了。耳边想起了沙沙的声音。 就像是脚踩着沙子和踢石子的声音一样。这不像是猫和狗行走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这声音是什么时候响起的?因为正听着音乐无法分辨出来。我摘下耳机,仔细的听着。 “哪里?”一个男人叽叽咕咕的说话声随着风声传了过来。隔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其他人的说话声,对方可能也是一个人。一个人来试验胆量吗?还是命数呢? 我无法掌握他的具体位置,这个男人可能没能带照明灯。一个不带手电筒在墓地行走的男人。不用说,一定很可疑。他有脚吗?不,到目前为止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莲藕死了之后会说话吗?莲藕会是怎么个死法呢?被消化掉吗? 我的思维混乱了。我现在要调查的是什么呢?对方在哪里?是谁呢?是鬼还是人呢?这声音就像在我耳边一样,不由得让我脖子发凉。现在完全变成试验胆量了。好可怕。正在我不知怎么对付鬼的时候,意外情况发生了。他就像是从墓里冒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前兆,在不经意的时候接近了我。我发觉的只是对方在走向我时发出的一声异样的声响。那是除了土以外,在这个被精心管理的陵园中不应该有的异物,是被鞋子踩到时发出的声音。咔嚓一声,就像踩到了金属物品一样。 就在这之后,一个和黑暗完全不同的人影把我从头到尾笼罩在其 中,我发觉了墓对面站着的男人。我的头后面已经麻木,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总算反应过来向后退去。这也太晚了吧。真希望我是先退后再起鸡皮疙瘩,然后再大脑空白。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牙忍着疼痛站勉强站起来。因为麻木已经过去了,我没有发出惨叫声“啊、哎、啊”可是我的喉咙颤抖发不出声音来。瞳孔收缩,疼得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心情还没有平静。自己太脆弱了也是我哭泣的理由。 右手像要寻找钥匙一样在身后摸索着。这里可没有上锁的地方i 这里没有能保障我安全的地方。 墓对面站着的男人,右手里拿了一个木牌。他是一个有脚的年轻男人。他身上没有莲藕的影子。完全是一个流氓。 而且他手里拿的是陵园里很少有的木碑。对方是来者不善,恐怖已经超出了界限。我不再笑话试验胆量的人了,对不起。我开始向试验胆量的人道歉。 “喂。” 木碑男说着。我背对着这个刚给他取好名字的男人,用手指打着石头和土。啪的一声,好像是有人抓起了土壤的声音,还有挥东西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等等!” 我用嘶哑的声音对木碑男喊到。我清楚的听到自己发出的惨叫声,同时倒向前,弯下腰去跑开,任由前面的墓碑刮着我的侧腹,匆忙向前跑着。前进,快速前进,不管怎样,先向前跑。 他是什么人?是这里的不良少年吗?他喝多了吗?到底哪个是正确的? 为什么危险突然间就降临了?这突然降临的恐怖让把我的呼吸都打乱了。现在有两个在墓碑中间穿梭的脚步声。木碑男不慌不忙的向我追来。 “你等等!”他用喝醉一样的口吻向我怒吼着。追赶、或者被捉、第一次有人拼命的追着我。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经历呢? 我是孤立者,谁会来追赶我呢。 我逃走了。来不及分辨方向和方位,盲目的跑着,直到逃到呼吸因难,挪不动脚为止。这简直就像是惩罚我不上体育课似的,让我体力透支。当我倒下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再也起不来了呢。但是,身体可能比心理还要恐惧,我扶着墓碑,慌张的站起来。于是,体力透支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一步也没有动。我弯腰把手放在膝盖上支撑着身体,以免自己坐到地上。 哈——哈——呼吸和奔跑后的小狗的呼吸频率一样,我已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当我恐惧的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后面没有木碑男的身影。至少现在还没有。 感觉我刚才坐着的墓地的风景有些不同了,但我指不出哪里不同。只有黑暗的旋涡在那里盘旋着。可能是我眼花了吧。眼看着那旋涡时,感觉三半规管有些不舒服,让我有些恶心。 没想到我经历了大学传统的试验胆量活动,甚至都有些过于正规了。我想笑,但是肺还不怎么舒服,连呼吸还没有顺畅。我大口的呼气,大口的吐气。 我咬牙平复呼吸,再次重新慢慢的观察陵园。这座陵园整体像是一个摇篮,从大学的教室里可以看见陵园侧面绵延的墓地。林立着无数的墓和墓碑,还有西式墓地,看得出那里经过精心的规划和铺修……这些白天能看见,但是晚上却是寂静,无形的。 当然,墓地里没有设置路灯。连街道和地铁站的灯光也被坡给挡住了。这样即使天亮了也看不到远处的景物,现在自己也无法判断到底去哪里才好。到底往哪边走才能逃出这个地方呢? 向左看是墓,向右看还是墓。没有灯,也没有参照物,只有看不到边的墓碑。因为我漫无目的逃跑以至于在墓地里迷了路。生活在乱槽糟的日本,竟然这么容易就迷路了。 我走下陵园,走出这片地。没想到想要脱离危险竟然这么困难。连当今用来自救的手机也被我放到秘密基地了,现在真是没办法了。 远处又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沙沙沙。就像是从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一样。 “在哪里!”木碑男的怒吼声传来。这吼声让人提心吊胆,浑身哆嗦。 我转身走到了墓碑背面,弯下发抖的膝盖,背对着墓坐下去。这样就能藏住了吗?怎么可能藏住呢。说不定他还会像开始的时候一样,神出鬼没的接近我,然后我就完了。不,我在晚上看不清东西,他应该也一样的。他没有带照明用具。只要我安静的待着的话就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我很久以前就不喜欢躲猫猫的游戏。因为会和朋友分开。朋友叉不来找我。想到这里时,恐惧中,心里有了一丝反抗。我气愤,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要是不被那个可怕的家伙追赶,我也不会这么恐惧了。要是没有莲藕之鬼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倒霉了。 想想怎样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气,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和木碑男战斗吗?要是被木碑打到了可怎么办?会痛吗?不,那个男人要比木碑可怕。会被杀吗?会死吗?那是谎话,不不。死的可能还是有的。还不知道木碑男的目的,但是脚步声的确是在向我这边接近。我生活在每一天都会有人被路人杀死的世界里。 恐惧和觉悟相互交织着。胃液从胃里涌上来。木碑男在哪里?莲藕之鬼要是取代我被杀该有多好。它已经死了,被杀多少次都没关系吧。 我去战斗就有些不合常理了。突然间就身处陷境也不合常理。憧憬中的用邮件交流的朋友是比想象中要大二十岁的大叔也不合常理。真是事与愿违啊,要真是这样话,就没有生活的意义了,我转为和这个世界斗争了。 我再有点才华的话就是天才了,这就是我这个人的性格。 自己选择要走的路,是没有什么限制的。不管这条路有多么平坦或者危险都要毫不犹豫的走下去。因为是一个人,谁也不能阻挡我。 想到这里,我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石子。只有这个能用来做武器了。把它朝木碑男的脸扔过去,不管能不能打到,就在他躲闪的一瞬间趁机逃走。只能这样了。我没有朝别人扔过石头,甚至伤害别人的事都一次也没有做过。这不能用来解释任何事。若不能成功逃跑,只能再次昕着木碑男拉长音调说着“找到你了”,任由他的身影将我笼罩。我抬头看着幻觉中秘密基地紫色的屋顶,木碑男像刚才一样定睛看着我。我只能当作他是妖怪了。 “喂!”我说话的同时,把手里的石头向木碑男扔去。用尽全力将石头扔了出去。他上半身向后仰的同时,用手里的木碑把石头挡开。可能是打到他的手指尖了,木碑男一边接着被打中的位置一边瞪我。这可真是到了生死关头了。真无聊。事情就从无所谓的动机开始发展。 “好痛啊,你这混蛋。” 我从木碑男那邋遢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意思。气氛一时凝固了。我这不够彻底的一击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我观察情况的同时,战栗着僵在了原地。动一动,身上都是冷汗。 为什么这个木碑男能准确的找到我所在的位置呢?他晚上也能看清东西吗?我什么也不知道。木碑男慢慢的挥起了木碑来。他不慌不忙的,也感觉不到紧张,感觉他只是自己挥起来看一下而已。这样反倒让人害怕。 我防备着木碑男的同时,木碑男也在看着我。身材纤细的他有着纤细的手臂,看上去就像是大型蚯蚓。木碑男、也就是蚯蚓男,瞪大眼睛看着我。他的眼神很凶,他的面相一看就是个凶狠的人。我会被杀掉吧,这样想着,不觉后背发凉。想往后退退,但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借着夜晚的光亮,我看到木碑男双臂用力,衣服已经被肌肉撑得很紧了。 我不由得双手握拳缩紧了身体。我还没有绝望、我想脱险、我希望有人救 我。一时间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脸渐渐被冷汗浸湿。 之后…… 咩。 我发出的惨叫声一下停止了。木碑男可能也被吓到了,一瞬间抬起了手臂。木碑碰到了我的口袋。口袋里的小兔子发出嘶哑的声响。我抬头看着木碑男,我从口袋里摸索着(为什么?他冷静的提问也被我无视了),取出小兔子给他看,并用手握紧它。 咩咩咩咩咩咩咩,我像沉浸在梦境中一样,对着木碑男捏着小兔子。木碑男可能被我的行为和小兔子奇怪的声音震惊了,举起的手臂也稍微放松了。我像要把小兔子的脖子捏碎一样捏着它。 “找——到——了——” 我迸住呼吸回头看去。大叔举止如野人一样,几乎要跨过墓碑似的跑到我面前。头上是他常戴的棒球帽,被晒得黝黑的皮肤紧绷着,右手里拿着金属棒球棒。 我眨眼猜想,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田才挡在我的前面和木碑男面对面站着。呼吸急促还有些弯腰,从他的背影可以看出他的体力已经耗尽了。但是对于被吓得瘫在地上的我来说,这是最值得信赖的背影了。几乎让我感觉像是陵园的神或者其他的什么看不过去了,所以派使者来救我了。 “你是什————么人?”口齿不清的木碑男问田才。 看田才的动作,似乎在说着,这次我可要把你的木碑打飞了。他用手握住木碑,毫不留情的打飞出去。他经常打架吗?看他的动作很熟练呢。把倒下去的木碑男踢向黑暗处,田才在我的面前蹲了下来。 危险很快就被排除了,没等我缓过神来,已经被眼前的事实惊呆了。 “喂,快跑啊。” 他伸出右手对我说。因为恐惧和与他的隔阂,我没能坦率的伸出手去。除此之外,恐惧也使我的手指麻木了。田才可能是看不过去了,他拉着我的手让我站起来。就这样被他拉着跑了起来。我的双腿几乎是胡乱的跑着,甚至感觉不到还有血液流动。面对眼前瞬间的变化,我还没能彻底缓过神来。 身体没能恢复知觉倒还没有关系,在我刚刚想要支配自己的身体时,立刻就坚持不住了,于是我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感觉只有上半身像鬼一样在飘浮着。虽然还不是有来无回,但是我自己现在确实像鬼一样了。 ……再说了,我要真是鬼还好了呢。 这个大叔在深夜里出现在墓地呢。我想起这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时,田才跑的更快了。我拼命努力的跟随他,大脑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了。 迷惑、恐惧、厌恶感都抛到一边了。 就像是私奔和逃跑一样,我被田才拉着跑出了陵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夜晚发生的事,由始至终都不合常理。 “我不是告诉过你,有困难的话给我发短信的吗?唉,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身处险境。”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那个,我没告诉你我的爱好是练习棒球吗?” “……你可没告诉我,你晚上来墓地练。” 这是在被田才拉着平安跑出墓地之后,我就这样一点一点的陷入了要陪田才吃晚饭的窘境。要是不欠他的人情,我就吐口唾沫拒绝他了,谁让他救了我呢,没办法。田才的晚饭是可丽饼。我们在店铺停止营业之前买了可丽饼,坐在店里一侧的蓝色椅子上吃起来。在我打工的地方吃晚饭,是捉弄我还是有什么阴谋呢?我看了看旁边的田才,他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他那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的皮肤还有嘴唇,正在吃着苹果可丽饼。 “倒是你,在墓地干什么?试验胆量吗?” “欣赏音乐。我告诉过你我的爱好吗?” “你可没说要在墓地欣赏音乐。” 两个这样一问一答的说着话,继续吃可丽饼。他像松鼠一样细细的咀嚼着,我大口的吃着。人的心境可能也会体现在吃东西上面。品不出味道,麻痹的指尖还没有恢复知觉。就像是在吃纸一样。 夜晚在路上行驶的汽车的车灯,将我和田才两个人的身影映射出来,随即路过。下了坡,在道路的另一侧,可以看见成群结队的,像是要去参加酒会的学生。他们如同白天一样兴高采烈,与蓝色椅子这里的沉默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现在的心情不是兴高采烈,而是像全身沾满泥巴时的心情一样。 我们在这暧昧的气氛下吃完晚饭。 深呼吸。擦手。有什么东西慢慢上来了。我没有留下,扔掉了。 “那是什么啊?” 我对着夜空喊。就连关着车窗开车行驶在路上的大叔都回过头来看我。旁边的田才斜眼看了看回头的那个人笑了。 “当时快要吓死我了。” “你是说我吓人吗?” 田才的可丽饼还有一半没吃呢,他苦笑着摸了摸放在椅子上的金属棒球棒。我觉得,在晚上碰到拿着金属棒球棒男人,比遇到木碑男更可怕。 但是,就在那个可怕的男人旁边,我把带有水珠图案的可丽饼包装纸揉在了一起。 “我先向你道个谢。” 我定睛看着对面的道路和邮局的灯光说着。 “不用道谢了,真的不用。” 田才很认真的说着。看得出他既不是摆架子,也不是装腔作势。 “咩。” “……为什么?” “是不是很像那个小兔子发出的声音。” 田才很得意的指着我的手说。的确很像。谁也不能说什么。 “你有没有报警说那里有可疑的人啊?” 当时没有带手机,所以只能拜托田才来善后。田才点了点头。 “通知大学一下就可以了吧,告诉学校有学生被袭击了,学校应该就会采取措施的。” “……这和莲藕之鬼不同哦。” “你说什么了吗?” 我摇头示意没有。田才吃完可丽饼后(最后是整个儿吞的),也作托腮状。 “那家伙要是下山来怎么办呢?” “他不会来的,这边有人走动。要是来了,再逃走就是了。” 田才用完全不像四十多岁大叔的口吻轻描淡写的说着。他轻松的话语里同时夹杂着不安和脱离险境后的放松。我耸了耸因为在陵园时疲劳而疼痛的肩膀,用一句话概括了今晚的经历。 “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真是啊。” 田才感慨的说着。我用右眼横颜他的侧脸一会儿叹息了一声。 我要一个人生活的梦想就这样被木碑男打碎了。 换来的是这个在墓地练习打棒球的大叔。 喧哗、遇到灾难、拒绝、被拉走。最后就到了这个地方。 ……啊——啊。要是那个我理想中的人就好了。 可惜待在我旁边的是田才,无奈。 第二天。我以大字的姿势睡在秘密基地的床上。最疼的是脑后。然后是眼球。在荧光灯的灯光衬托下,屋顶的紫色显得更加耀眼,像是一个深渊。看了一会儿后,发现涂料刷得不够细,颜色看上去不均匀。看到这个样子我就想行动了。 外面都是一些我不喜欢的配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眼部肌肉才会疼痛。床也是紫色的,身体融化在这个房子里的感觉就更浓了,脑子里这种消极的想法总是能占上峰。唉,叹息。 全身肌肉疼痛,就翻个身都很吃力了。 伸开的左手里是小兔子和钥匙,右后里是手机。我把几个月没有离开过这房间的东西和丝毫没有用武之地的东西,如放在天平上一样握在两手当中,每次 10957《逆式偷跑》 升学二个月的时间里,我交的朋友就达到了十八个。朋友到是怎样定义的呢,详细说明就太麻烦了,凡是合得来的人,我就都当朋友了。虽然是朋友,正值六月,我却从没有和那当中的某一个人一起共事过。说起来真不可思议呢。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初次见面对我的印象都很好,可见过二、三次面以后关系就渐渐疏远了。就连和同一个女孩子约会的次数,最多也只有三次而已。在此之后就被对方以忙为理由拒绝了。一直都是被人敬而远之。这是为什么呢? 这算不上是事不过三吧!我和不中意的女孩见面不会达到三次,更不用说男孩了。也就是说,和我这个人见三次面还是可以的,我不具备和其他人见三次以上的条件。以貌取人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这样的事情反反复复,我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也随着增多了。所以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就立志要在大学里创造能够长期交往的友谊。可结果不令人满意,甚至不能再糟了。 “真无聊啊,大学生活可真无聊啊。” 我在梅雨前期充满潮气的大学讲堂里,坐在如同两个半圆的鸡蛋组成的椅子上发着牢骚。每呼吸一口空气,咽喉处都像烧焦一样变得很热。这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现在缺少水分。想到应该去哪里喝点茶什么的,也只是眼球转动着观察外面。感觉身体像吸收了过多的潮气一样感觉重得不行,又不困,为什么只有脖子上面这部分能动呢。 最近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上大学的意义了。不怎么去看中间的公示板,即使来上课也只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已经没有上大学的意义了,也找不出自己和他人的人身价值。存在意义这四个字就像飞蚊症一样在我眼前闪动。然后这四个字又变形成为人字。学生们如同蝴蝶和飞蛾,欢快的挥舞翅膀一样左右走动着。 终日看着这些流动的人流,我终于得出了结论。 好吧,我退学。 退学,是厌倦了上学的学生们的一个选择。没有目标的人要在大学和工作之间做出选择,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了。这种苦涩的感觉和后悔差不多。 这个设想接下来会怎样发展呢?有人妄想退学之后开始写小说,投稿,热销。还有的人就寄生在家里,然后像其他的人一样去工作。把各种可能都想一遍之后开始自嘲自己愚蠢的想法。结果打消了退学的念头。 我选择了不退学,维持现状。选择对无聊的生活妥协。 我要怎么办才好呢?如同一个旁观者,由思绪的角落里油然生出了一丝遗憾。 我决定对朋友说说自己的想法。对这两个月里认识的一个朋友说我想退学,想看看对方听到这个问题后的反应。 对方有怎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答案呢?这个没有判断标准。对我进行挽留,不一定就是正确的,置之不理也不能说就是理所当然。只要能让我感觉到对方是朋友就好。 说不定这些人里面还是有真正的朋友的,只是我没看出来而已。没和所有人都交换电话号码,那就先试探一下能联系到的人吧。我感觉不适合面谈的问题,用电话交流的话,可能会更容易说出真心话。 于是我马上对第一个人进行了试探。这个人的名字开头字母在“南”行假名上,是一个名叫安达的男孩。我记不清我们是在体育课上认识的,还是在别的机会下认识的了,正想着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要是正常坐着的话屁股会疼的,于是我脱下鞋盘腿坐在椅子上,把手机贴在耳边。路过的学生们缩着身子吃着便当。 “哦—一哦—一喂。” 从电话另一端传来对方熟悉的声音,里面还带有一丝防备。看样子他不大记得我了。电话里除了安达的声音以外,还有乐器的演奏声和嘈杂的说话声。世民研(世界民族音乐研究会)好像又外出活动了。从那嘈杂的音乐和周围人的喧闹声来看,为了不被别人看到,他已经离开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喂、啊,是我。” “我知道。有什么事啊,怎么了?” 虽然交换了电话号码,他可能没想到我真的会打给他吧? “啊——我想退学了。” “啊?真的啊?” “真的,真的。” “为什么啊?是因为、因为家里经济条件拮据,不能再支付学费了吗?” “不是因为那个。” 我不觉得退学有多可惜,也没有觉得对不起父母。前期交的学费都是我用高中时打工的收入一次性缴纳的,从家到学校的车费也是我自己负担的。上不上学都在我自己。那为什么还要给别人打电话呢? “觉得有些无聊了。” “啊,是这样啊……是这样啊。” 看样子对话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对方也开始不知如何是好。他叫什么来着,是安达。安达有些为难。也是,突然接到这样的电话怎么能不为难呢。 “嗯,再见了。” 唉,是个旁观者。下一个。 “……啊,喂,是上川吗?” “是,我是上川。嗯……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是户井啊,户井刚。” “啊,户井君。我们是一个研究室的吧,怎么了?” “啊——我可能会退学了。” “啊?为什么啊?” 他的反应和安达相似,能想象到接下来的进展,换个说法试试。 “我有想做的事了。” “但是你不觉得可惜吗?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 “话倒是这么说。” 当初考大学的时候倒没有那么辛苦,我是推荐入学的。 “啊,你要退学啊——是这样啊。” 哎呀,是该结束谈话了。这么容易就知道该什么时候结束还真好,现在的孩子们还真是直率呢。 “那再见了。” “嗯,再见。” 我一边挂断电话一边苦笑着。“啊,再见了”,尽是些言不由衷的话。不用做表面文章,怎么不问问我想做什么呢?我知道你们对我有什么打算不感兴趣。连我的名字都说错了。 “可能有些这方面的问题吧。” 虽然第一印象不错,再深入了解也没什么意思,自然就没兴趣了。因为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所以和我的关系也没那么好。虽然交友面很广,可是连最基本的标准都达不到,只是在人群浮浮沉沉而已。 “谁能对我感兴趣一下啊。” 我小声嘟哝着的时候,正好被路过的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保洁员听到了。四十多岁将近五十岁的大叔,一边清空旁边的白色垃圾箱,一边毫不掩饰的看着我。他可能是听到我嘟哝的话之后才这样注视着我的吧。要是那样的话就有些可怕了。这种热心很可怕。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旁边这个人的善意。 他要是前来和我搭话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把退学的事和这位大叔也说一说呢,正犹豫的时候,大叔已经将垃圾收拾完毕,拿起架子上面的三个垃圾袋走出大楼了。出去的时候取出电话贴在耳边,感觉就像是做给孤独的我看似的,和我这毫无头绪的烦恼一样让人吃不消。看到大叔的背影完全在我眼中消失后,我开始重新寻找目标了。选择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又把电话贴近耳边。 虽然打电话的时间不长,可能是因为电话贴得太近了,耳朵和电话都有汗珠在上面了。 电话通了。 “喂,我是户井,是莲池学长吗?” “这还用问吗?什么事啊? “你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是真不高兴,挂了,你忙,我也忙。” “ 啊,请等一下,那个,我——要退学。” “再见。” 被挂断了……学长不是朋友啊。我挑错了人选了。他原本就是个听不明白话的人,这里面有多重意思。哈哈哈,正在我自嘲的时候,电话铃声像为了斥责我才响起来的。是学长吗?我看了看屏幕,是其他人的名字。 上面显示的是田才。啊,是那位自称是第二食堂主人的大叔吗?他有什么事呢? 我一边想着是否和他交换过电话号码,一边接起了电话。刚一接起来,电话里就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你啊你,好久不见了啊!” 说话的时候离电话太近了,他那大得离谱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我立刻把电话从耳边挪开,我愁眉苦脸的看着不断传来说话声的电话听筒。他还在你你的叫着。你是过去所说的骗子吗? “什么事啊?” 我学着之前接我电话的那两个人的口气说。带着防备的语气问他有什么事。 田才哈哈的笑着说:“呀,我没有什么事,没事就给你打个电话而已。” “……嘿,你闲着呢?真悠闲呐。” 一看就不像学生的大叔,大中午就闲着了?好可悲呢。 “弄错了,其实我很忙的。” “到底是忙还是不忙?你搞错什么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随口就把希望别人问自己的问题问他了。接下来田才的反应快得有些离谱。我很容易就能想象到戴着棒球帽的大叔正像要拥抱电话一样,前倾着身子。 “我正享受着仅有的可丽饼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在说时令水果吗?” “不是的,大学前面有一家可丽饼店来着,上个月关门倒闭了。在那认识了一个在那打工的孩子,我们正一起吃可丽饼呢,要不要和她说话啊?很可爱的人哦。” “可爱也只是声音可爱吧……似乎没有要和她说话的理由啊。” 我一边把玩着头发,一边表示出一副暧昧的态度来。虽然现在没有心情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但是还不至于连可爱的孩子都拒绝。嗯嗯……我嘟哝着挠头。在我正纠结的时候,他竟然擅自把电话给了别人。于是音质开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好,我叫中村。” 颓废中的我,经过田才的介绍,开始与这个叫中村的女孩子对话。 “啊,你好,我叫户井。” “久仰大名了。” “诶?是从谁那听说的?” “趁势说了个谎,对不起。” “啊,没关系的。” 除了声音可爱之外,简直就是个怪人,这是她给我的印象。 “接下来,我们要聊些什么比较好呢?”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因为我正在和你说话,所以觉得问一下对方比较好,我们谈的话题问别人就有些不对了吧。” “是—一啊……啊,可丽饼店倒闭了,真可惜。” “是遗憾。” 中村就像提醒我更正用词一样断言。我咬牙握紧了拳头。 “真希望这个店有一天能像结束冬眠的熊一样重新营业。” “有点坐享其成了。” “还有别的话题吗?” “……这叉不是多么严肃的谈话。” “请吧请吧。” “其实,我打算退学。” 把这个想法对毫无关系的人说,就偏离了考验朋友的话题了。但是考验一下朋友的候补人选也是不错的嘛。中村没有说话。 “啊,要是不好回答的话,那就……谈话到此结束吧。” “你……” 仿佛为了强调后面的话一样停顿了一下。我握紧了手中的电话。 “你想通过这样的话题引起朋友的注意吗?” “……” 我顿时噎住了。感觉心脏上面的部分被勒紧了一样,把我的舌头紧紧bg拉长。感觉舌头像要被拉断似的。左脑像被锁住了一样。 被人说中心思,让我的五官都麻痹了。 “你对别人说这些事,感觉就像是对别人撒娇似的。” “……我没有朋友,正在烦恼着。” 我对她坦白,以免她进一步知道真相。中村用夸张的声音大声回答我说:“哎呀,朋友?交不到朋友吗?……那是因为你不喜欢自己的缘故吧。” 不喜欢自己一交不到朋友。 “那个,我说的对吗?这可能是空中分析吧。” “根深蒂固。” 我非常自信的说着用错的词语。中村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她的主张。 “不能做到欣赏自己的话,也不能去欣赏别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你所信赖的朋友里面有一半以上都是按你自己的标准来的。” “这是指什么呢?” “也就是说,把他人都看成是自己理想中那样,这是人自然的理想状态。” “………………………………” “人最不会爱自己了。所以要用‘朋友’这个词来装饰‘他人’,完全忽略其他人并不等于自己这个事实,然后对比自己和其他人所共有的特点,也就是说,其他人身上也有自己的影子,这样友谊才能够成立。” 她的口才几乎就像是讲师在为学生讲解朋友是什么含义一样。我无法反驳她,只能任由她的言论敲击着自己的鼓膜。咣当!不知道脑中的哪个零件已经开始摇摆了。 感觉从零件上的镙钉掉在脑中。 “……啊,对不起。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请见谅。” “没关系……啊,谢谢你,我会试着考虑一下的。” 我这样回答着,忍不住挂掉了电话。就在挂电话的一瞬间,田才似乎在那边说了什么一样,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放下手中的电话,肩膀已经很酸了。我筋疲力尽的弯下了身子。 一下被人说了个够。我是撒娇的小孩子吗?啊,我正在做的事情就是这样的。不是希望他们能挽留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对我感兴趣一些而已。希望他们能注意到我。 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被人看出心思让我感觉很羞辱,我在走廊里郁闷得死的心都有了。为了能够忍住,我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大腿。每呼吸一口,喉咙都像着火了一样,眼睛也发热。 但是,我追求的东西,不正是大家都追求的东西吗? 世界不只一个。在距离我很近的地方、在我不知道的场所存在有各种各样的世界。我想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个人需要我呢? 这就是我的动机。 “……啊。” 我正坐着的椅子旁边有一把相同的椅子,一个男人坐在了这把椅子上。我重新坐直身子抬起头来看,从我的方向看去,他和我差不多,只是年龄和印象不是很清楚。感觉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那个男人侧目向我看来,好像在瞪我一样定睛看着我。我还是以原来的姿势坐着,那个男人擦了擦汗就起身离开了。就在男人走出讲义楼时,我在自动门的位置想起来他是谁了。 他是研究生,在图书馆里保存的报纸上有他的照片。想想,能和他坐得这么近的机会几乎没有,当自己发觉是时,他已经云消雾散了。丧失这为数不多的机会的话,我就上年纪了。 “好了。” 现在虽然已经没有心情给其他的朋友打电话了,但是最后还是想打给一个人。这个人还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朋友呢……我哈哈哈的笑了。 以前我可是把只和这个老师说话的同学给当做傻瓜了呢。 “……啊,教授,好久不见了。” 我对接电话的人问好。我点了下头,对方好像看到了我的动作一样,笑了起来。 “不是教授,是临时讲师哦。你说好久不见了,是不是你没来上我的课啊?” “不是的,哈哈哈,您真严肃呢。” “没关系的,大学的课程就是自主选择的。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吗?这样的事还是和保健室的生活顾问说比较好。有句话不是说‘一知半解吃大亏’嘛。” “这是恰当的说法吗?” “不知道。我不是国语老师啊。好吧,我可以代你问问。” 这个电话似乎已经定性为是为了商量事才打的了。除此之外,我也没给讲师打过电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个讲师还是很亲切的。 “其实,我对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说打算退学……的时候,被她给驳倒,感觉很丢人。” “哦?……没想到你会和一个不认识的女性辩论呐。” “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想和我说的是什么呢"?哇哈哈哈。” “谢谢您对我的鼓励……啊,不,不是。” “那是什么呀?要是不养成想好了再说的习惯,答辩的时候可要吃苦头的哦。” 听到讲师的忠告,我苦笑了一下,迎着冷气抬起了头。虽然还是六月,讲堂走廊里的空调好像已经打开了。空调的风吹着我的脸。 “你是说你打算退学吗?那可就是太沉重的一件事了,我无能为力。” “那,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和您商量昵?” “是啊,比如说帐薄的制作方法什么啦。” “那个我在上课的时候学就可以了。其实也算不上是商量了。” “你为什么想退学呢?” 他突然问了起来。虽然在与他的交往中,我也大概了解到他是个怪人了,但是,是他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呢?我还真不知道。 “……大学里没有朋友,很无聊。” 其实就是这个问题。 “朋友吗?好吧,我就做你的朋友吧。” “哇——” “开玩笑的。” 是开玩笑啊?空欢喜一场,其实这当中也有一半是玩笑。 “朋友啊,我觉得在大学里没有朋友的话,离开大学也一样没有。” “唉。” 他竟然这么直接就戳到了我的痛处。正如他所说。不论是待在大学里还是离开大学,我都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 比如说,人生不论能重来我少次,只要是同一个人,就不会有太大的不同。即便是深入剖析我,也只能看到我所表现出来的东西。 “要是有了朋友每天就能过得很开心的话,在大学找朋友就是了啊。” “……挽留我的,只有您一个人。” “你身边都是一些薄情寡义的人。” 讲师毫不留情的说道。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退学并不代表逃避。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是吗?那我怎样做才好呢?” “嗯,你是说交朋友的方法吗?要是我能详细说明的话,就从心理学者变成骗子了……对了,你听说关于秘密基地的谣言了吗?” “‘秘密基地’?没有,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据说是在大学里面。要是去了那里,就能从一个人的阴影里解放了。” “那也只能说那个秘密基地的谣言和现在的话题恰好吻合而已吧?” “哈哈哈,被说中了。但这是希望,这样虚构下去的话就像是梦一样了。” “原来如此。” 那样的话,那我就先预约了一个希望吧! “再坚持一下,要是还不行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刚才提到的做朋友的事呢?” “好啊。正好我也没有太多的朋友,很好啊。” “您叉开玩笑了。朋友太多的话,会激动得睡不着的。” “怎么想也不至于激动成那样。” “那是那时的谎话。” 于是挂断了电话。我又把刚才的事情想了一遍。 有人挽留之后,自己也感到了一丝欣慰。虽然像个傻瓜一样,但对我来说那是最佳答案。即使对方不是朋友,是谁都可以。我只是想让别人注意我一下。 这样还可以继续做大学生,能做到这点就相当于一举两得。 请多关注我。也就是感兴趣、引入注目、被人需要等等。 打电话的时候,身体好像已经脱水了。感觉身上很热,光坐着就很难受。我急忙站起来向前面的出口方向跑去。感觉这之后会有讲义,管它呢。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在这段休息时间内找到了一个特别的讲师,然后对我说了很多。 我走出公用讲堂。外面是阴天,天看来还不会晴。但现在的我,感觉自己可以穿过乌云走到任何地方去。位于坡上的大学什么时候都有风。六月的风里既没有早春气息,也没有初夏的气息。是如同蒸馏水一样的无色无味潮湿的风。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以平息身体里的灼热。 最终我还是和其他的同学一样,没有选择退学这条路。我也不例外。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有着和其他人一样普通的想法和希望。普通人没有必要选择一条特殊的路来走。继续在大学里努力吧! 我昂首走了起来。 我勇敢穿过正在讲义楼前唱歌演奏的世界民族音乐研究会的学生们,伸出右手夺过了麦克风。周围的视线都聚集到我这里,安达在学生们中间惊讶的看着我。我月j力举起手来,如同对他做出了回应一样。随着世民研中断的音乐声再次响起,我睁开眼睛呼喊着。 我已经想好要呼喊什么了。 是的,去秘密基地。 0《秘密基地创世记iiii》 这个秘密基地属于我们“秘密基地棒球同好会”。 我们被带到讲义楼内一个房间里,刚打开门的时候,后辈就回过头叫着:哇,怎么像寿司饭一样酸。走在孤立者团队后面的我也对他的意见表示同意。复杂的表情把我的想法如实的表达了出来。 能适应的话就能在这里吃饭。我们哈哈笑着,穿着鞋子走进了秘密基地。我跟在捏着鼻子的后辈后面,我想向右转来着,讲义楼走廊下的灼热感,让我们在看到房间里倒在一边的风扇后,以雪崩一样的势头进入了秘密基地。 热〉寿司饭。 这里感觉就像是被扩大了更衣室里的橱柜一样,变成了桑拿房了。先进来的田才脸上的汗不停的落到地板上。他准备风扇的同时,透过被汗水浸湿的t恤衫已经可以看到他黝黑的皮肤了。后辈瘫软的坐在了地板上。他可能快被烤化了。 这让我想起了学校走廊上的亚麻油毡,淡绿色的墙壁、地板、屋顶。没有窗户,感觉像是更衣室里才有的深灰色的橱柜贴在墙的一边。橱柜上面只有一张标签,上面写着‘田才’两个字。其余有的半开着,有的歪歪扭扭的。 六块榻榻米大的房间里,除了电风扇以外就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有两个男人和一个不明身份,有着一头让人感觉发闷的长发的人。如果这就是我们平凡的一天中的一部分的话,我会恨神的。 我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呆立在房间中间哀叹的时候,被一阵温风(弱)吹到。电风扇吹出来的风让脚趾感觉痒痒的,田才穿着半裤,露在外面的汗毛也随风蠕动。真难看。刚才萎靡不振的后辈如同僵尸一样恢复精神,他像是回报电风扇的恩惠一样,开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我和后辈还有忘 记了风扇的摆头功能的田才,开始兴奋的争夺离风扇最近的场地了。这世上的人们都在重复着类似于这样的场地争夺战吧。 这样,其他人真就如同是多余的生物了。 正当我们在电风扇前争夺那片极净之土的时候,田才的身体越来越热,身上的的汗也随之四散开来,我们后辈一边向后仰着躲避汗水,在不离开自己位置的同时,也把汗向田才挥去。就在醋拌饭一样的酸味在屋里蔓延时,我觉得人类还是灭绝的好。在这之前电风扇不知道被哪个人有些脏的脚给踢倒在一边停止工作了。不知这是不是在示意只要这个房间里的人灭绝就好了呢? 重新站起来的风扇,用摆头功能结束了我们的地盘争夺战。但是,即使风扇的风吹得再强,只能让热气在这间封闭的屋子里的不停的循环往复而已。根本不会变凉快的。 我和后辈还有田才三个人呈三角形坐在地板上,开始了第一次秘密会议。 接下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 是啊,做什么啊? 听到田才的疑问后我看向后辈。后辈眨了眨那双泪眼,眼泪全部和皮肤上的汗珠融合在一起,一副酷热难耐的表情说着,这个…… 就把这里当做我们的乐园吧! 在这样的地方。 再看后辈的时候他这样说着。我们三个人流的汗都浸到地板里了,把这样的地方当做乐园,就如同在沥青地上种大萝卜一样。真是没脑子。 刚才的热情有所减退,后辈的眼神稍稍有些变得不安了。不管是秘密基地还是训练场地,他的即兴发言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后辈不安的开口说话了。 不管怎样,我们先把这里需要的东西搬进来吧!然后把橱柜扔掉。 喂!你胡说什么!好不容易才凑到三个人的。 不是十五个人吗? 那是两年以前的事了。从墓地到这里来已经过了两年了! ……啊,我知道了。 先不管别的了,想想这里都需要些什么东西吧。来,举手吧!来,前辈! 书架和书! 那我准备工作要用的桌子和椅子吧! 金属棒球棒! 说出最后那件物品的人发言时,我和后辈同时沉默了。几天后,我们就把东西都搬来了。 田才高兴的在屋子里挥舞着他的金属棒球棒,并把这种行为称之为“秘密特训”,后辈一边对田才怒吼着叫他去墓地练习,一边把各种家具都搬了进来。为了把书架填满,我把考试的事情抛到一边,忙着去距离这里最近的下坡处的车站的一家书店买书。孤立者们为满足自己的欲望各自忙碌着。这样也没必要都到秘密基地来呀!虽然这样想了,但我没说出来。 还有,为什么秘密基地的钥匙要交给我保管昵?一只红色的,用两条腿站立着的小兔子饰物,挂在钥匙的圆孔上,可能是当作钥匙环来用的吧。兔子有着奇妙的表情,做工粗糙。 这是什么啊?兔子吗?这家伙让人感觉不好,还这么脏。 啊,那个是我挂上的。是前些日子在墓地拾到的。 咩…… 这叫声好像临终前的呻吟。是坏了吗? 可能是吧,它的叫声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不知道。咩…… 色黑男,别学它叫!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而且我见过这只小兔子。怎么说呢,这是我丢的。在两年前偶然从自己单相思的那个女孩子那得到它,从未离开过自己。原来的声音比现在的要稍可爱些的,无所谓了,对着坏了的小兔子微笑了一下之后,握紧了它。 咩…… 彻底考完试之后,我和没完没了的挥舞着棒球棒的田才一起呆在秘密基地了。后辈还没有来,气氛稍有些尴尬。我从来没和别人一起在这么狭小的地方呆过。田才是不是和我一样呢?他默默的挥着棒球棒,有意不向我这边看。 我把脚架在后辈搬来的桌子上,看着这周的《少年jump》杂志开对田才说: 墓地棒球同好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啊? 啊,你问我啊?你问这个吗?你这位新成员真是值得表扬。 田才停下手里挥舞的棒球棒说着,看他的表情好像听到我说话他就放心了一样。热得满面通红的他没有擦去脸上的汗,摘下了在室内也戴着的棒球帽。 我加入的棒球部是去年的事了,当时还是一个普通的团体,和硬式棒球不同的是,这里的比赛是娱乐性质的,所以我也参加了。 嗯?于是就去墓地了吗?想必成员里面有定有很多怪人吧! 你说什么呢?那个讨厌的团体还存在着呢!这个墓地棒球同好会是我带头成立的。这才是正确的!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语法错误呢? ……那结果怎么样了? 从来没有进行过比赛。一年当中一次也没有。附近也没有比赛对手,十八个人也有些不够……所以我成立一个团体进行比赛。 是你带的头?所以就有了墓地棒球同好会……墓地是什么呢? 我和他们约定,凑够九个人就进行比赛。但是那么大的操场不是我想用就用的,而墓地里谁也没有,所以就去墓地了。 ……我知道为什么去墓地了。可是,团队成员正常招募就是了啊,不一定非得在墓地啊。 在大学里面挥球棒危险吧?会被告的,会被抓起来。 因此在陵园里挥木碑吗? 是的。因为那里比其他地方都醒目。而且你们不是来了吗?这样成员会渐渐增多的!尤其需要像们这样的队员。 ……呀,不用吧,要我们这样的人干什么啊? 当然是打棒球了。 田才说着挥舞球棒。我不知道他的技术怎么样。 招募像你我这样没有朋友的队员,组成队伍参加比赛。 可怜巴巴的都让我有些受不了了,他想感动我吗? 那些人应该也没有参加过团体比赛。这样我自己也不会怯场了。要是有经验的人,会打破这种气氛的。 应该不会有那样的人吧。即使有,也都是一些不会参加的人吧。 我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参加团队比赛,哪怕只有一次也可以。有和彼此相互了解的队友,在和睦的气氛中和大家一起应战……我很憧憬。 嗯。要是能实现就好了。 啊,反应好冷淡呐。你不想参加一次吗? 我在考虑。 我把杂志盖在脸上,随即闭上了眼睛。看到我的反应,田才没再继续和我说话。挥球棒的声音不时传到我耳边。 团体赛。对于孤立者来说,如同是外星人才做的游戏。 憧憬更是不可触碰的禁区。 在我看来,我们三个人还是不能使这个团体成立。就像是把三棵树栽在一起,但是这三棵树的生长方式却是不能统一的。怎样都让人觉得不自然。这一点,田才没有明白。不,可能他明白,但是佯装不知。 在这一点上,后辈是在充分明白了孤立者和他人这两个词的意义的基础上,追求其他东西的。 一天,后辈带来了油漆。整个秘密基地充满了我最讨厌的化学溶剂的气味,我的头痛发作了。我慌张的跑到了走廊里。田才却若无其事的在房间里挥球棒。 我要把墙壁重新刷一下,请出去吧! 后辈毫不客气的赶田才出去。田才灰溜溜的走到外面后,又小心的在走廊上挥起了球棒。因为夏天练习的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他没去墓地。要是碰到正去那里参加大学的传统活动——试胆大会的人就糟了,可能不去是对的。在进行劝说的前提下,对于错误的行为就 视而不见了。 我一边观察室内的粉刷情况,一边愁眉苦脸的面对里面的气味还有油漆的配色。 浅蓝色油漆?这喜好可不怎么样。 简直糟透了。刷红色的吧。 但是,那样感觉像是在血管里似的,多吓人。 讨厌。夏天要凉快一些,这个颜色正适合。 后辈继续往墙上刷浅蓝色油漆。不知是因为刷与地板连接的地方累呢,还是嫌麻烦呢,他只是用刷子头简单刷过之后就去刷上面了。但是冬天怎么办呢。 要说凉快,只有试胆这个是最流行的了。 啊?试胆? 是大学旁边的陵园啊。据说有哀号的妖怪出没呢。 ……哦。 我每天都在墓地练习,还没见过那样的妖怪呢。 那是因为你没有灵感。但是,用这种方法去试验胆量真是变态呢。据说如果墓碑上的名字和自己名字相同,站在那块墓碑前面的话就会遇见妖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不觉得好奇吗? ……哼。想好了要用秘密基地做什么了吗? 我在走廊里问后辈。田才在挥舞球棒。后辈在刷油漆。 并不是为了做什么……只是想拥有它而已。 秘密基地吗? 即使是一个人独处,也不会觉得郁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大学里也有啊。 ……是啊。 前辈大学四年里一直都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吗? 想过吧。我当时好像是没等想好就受不了了,然后大声哭泣来着。 当自己承认了,就觉得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似的。每天都很无聊。 请关注我吧,谁都可以。 我们为什么会如此不善于与他人相处呢? 就和蟑螂一样吧。 你这算什么比喻? 你知不知道到底为何人们会如此厌恶蟑螂? 蟑螂移动时那种沙沙作响的声音,还有恶心的色泽……我也搞不清所有的原因。 没错,就是这样。最近,我产生了一种想法。你我会很自然地与他人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是不可能完全搞清楚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对于现状无能为力了? 不。就算是蟑螂,也能和其他的蟑螂成为好友。 你是指,物以类聚? 嗯,没错。 后辈一脸的郁卒。我也同样因失望而心情郁闷。明明是我提出的建议…… ……说起来前辈明年就毕业了,有没有考虑过将来的事? 啊?啊,多多少少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呢? 我啊,想成为学校的保健医生。后辈说道。我知道这家伙基本上只要一来学校就大半时间都窝在医务室里。听了他的话,我点点了头。若是能实现就好了呢。 在五年后,十年后,或是十五年后。 等到摆脱暗黑的大学时代的苦涩感觉后。 愿你的医务室中能有大量的学生到访,不再孤独一人。 12053《清幽湖底的住民》 没有朋友,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我望着坐在讲堂角落里的家伙们打发时间的时候,脑中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他们看似混迹于其他学生之中,却拥有自己独自的气场。我环视四周,发现还有不少用前排学生的背脊为掩体,偷偷摸摸看书的学生。看的那是漫画吧?我绕到讲堂靠后的位置坐下,尝试着向下俯视,看看能不能确认那些书的精彩内容。我凝神注视……看不见啊。 有一些学生看起来孤零零的,似是在自己的周边筑起了一道高墙一般,阻隔了和旁边学生的接触。对于旁边的学生来说,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陌生人,自然也就毫不关心。而正是那些孤独一人的学生,才比谁都要更在意、警戒他人的存在,在自己的周身营造出了一种与他人格格不入的氛围。 导致的结果就是,更加没有人愿意接近。 是那些孤独的学生自己筑起了高墙,拒绝与他人接触。作为旁观者的我,很清楚这一点。 我弄明白这一点也没什么别的意思,纯粹只是感兴趣而已。因为我的小学,初中,乃至高中的生活中,从未缺少过“朋友”这一存在。总是很自然地有人在我的身边。那些孤独的学生,明明只要稍微卸下一点心防,就能交到一些朋友了。算了,反正此事与我无关。 比起这些,我更关心秘密基地的事情。 在讲义堂上,我也净苦思冥想秘密基地到底在哪里。我都已经是顶着大学生头衔的十八岁少年了,居然还对秘密基地如此痴狂,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要说现在的我缺少什么的话,那么毋庸置疑就是这个了。我需要秘密基地。 但是这些事,要向谁倾诉才好呢?自四月二十八日的入学式开始已经经过了三周,但是我还是抓不住大学生活的要领。大学校园明明如此宽广,但仍让人感到狭窄拘束的原因,估计就是周围那些无边的人海了。这个世界上最不透明的动物就是他人了。抬眼望去,人山人海,视野一点也宽广。 现在我就每天重复着和朋友吃饭,上讲义,稍微玩乐一番的三点一线生活。 至于为什么我需要秘密基地这件事,稍后我会详述。 我坐在教室靠后的座位上,偷听着身边笑嘻嘻的男生和眼神异常凶恶的女生之间的对话打发时间。她这种眼睛叫三白眼吧?总之神态异常险恶的女生有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可以算得上是美人一类。虽然现在说的话还算是比较有分寸,但是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发飙,开始破口大骂。 很可惜,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类啊。不过估计对方也无意被我一见钟情。 这堂讲义已经进入尾声。因为是我所参加的研究小组的顾问老师开的讲义,所以便选了。不过看来只能把出席率当救命稻草来通过这科的考试了。下讲义铃响,周围座位上的说话声突然一齐加大了音量。顺道一说,一个坐在我前面,大了我差不多一轮的大叔也站了起来。这个连教科书也不带就来上讲义的大叔,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大学里面的人果然形形色色各不相同呢。 刚才坐在我后面的那对情侣也吵吵嚷嚷地走出了讲堂。 真是让人怨愤,真是让人羡慕的情景啊。一男一女来讲义上打情骂俏,显摆什么呀。 “喂,去吃饭吧——” 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听讲义的朋友邀请我去吃饭。朋友已经开始整理东西了。“嗯。”我夸张地重重点了点头,把笔记本,教科书和文具用品往包里面塞。 “去哪里?塔楼下面的食堂?” “别老是去那里,偶尔去吃吃麦当劳或是sugakiya也不错哦。” 看我一脸烦恼的样子,朋友也停下了原本已经快要冲到教室外面的脚步。 “交友会馆的咖喱菜肉烩饭也很好吃,不过现在去太晚了,肯定已经被理工系的人塞得人满为患了。” “说的是。思考午饭吃什么是件很快乐的事,但是有时也令人觉得麻烦啊。” “啊,对了,今天我的朋友也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没关系吧?” “嗯……无所谓,没关系。” 其实我不愿意。朋友的朋友,也就是说不是我的朋友。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你所谓的朋友之中包不包括女生这一点,将会对你的评价产生巨大的影响哦。” 我隐藏自己内心的不悦,开玩笑似的询问朋友。朋友笑嘻嘻地反击。 “你在说什么呀,你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那个是这个,这个是那个。” “喂,你这不是又绕回原点了吗?” 正和朋友说笑,老师从讲台上走下,经过我的身边。看到我这张熟脸,他意有所指的视线望了过来。我见老师向我点头示意,也忙低下了头回礼。顺便说一句,我参加的研究小组的成员暗地里把这个老师称作“杰克”。至于为什么叫杰克,只有同为研究小组的成员才知道,虽然这算不得什么大秘密,没什么好藏的。 “不管怎样先出去吧,会合之后再考虑吃什么。用多数表决的方法也不错。” “没错。我们走吧。” 我们站起了身,排在了涌出讲堂的学生队伍的最后。和我们这些三两成群,和朋友一起来上讲义的人不一样,那些孤独一人参加讲义的学生们一下讲义就争分夺秒地冲出了讲堂。那些家伙到底觉得大学哪里好玩才来这里读书的呢? “……算了,我也和他们差不了多少,没资格说别人。” “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 和朋友在一起,到底有什么可开心的? 在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我不知道我到底在期望些什么。 “话说,社团什么的你打算这么办?要参加吗?” “社团真是卯足了劲地在招新啊。前一阵子园子里居然放着一架货真价实的复式发动机的飞机啊。实在是太令我感动了!” “连马都弄来了!一匹茶色的。还有……小轿车。那个是自己手工制作的车?” “好像是的。丰田公司离这里也不远,感觉上大家都很迷汽车的样子。一 “这有关系吗?话说回来,若是加入了社团的话,会不会被强制要求参加社团活动啊……” 多数表决的结果是中央楼地下一楼的食堂。食堂环境干净整洁,说它是学校食堂,还不如说比较像办公大楼里面的员工食堂。我和我的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们,一共七人围桌而坐。 食堂里其他的座位也都高朋满座。热闹喧嚣充斥着整个空间,给我一种压抑的感觉。 坐在我旁边的学生正围绕着社团的话题高谈阔论。我很微妙地无法加入他们的话题之中,只能维持着礼节性的笑容不停地啃着薯条。这薯条淡得没有一点味道。我很想找人帮我拿一下位于桌子正中的调味料,但是却说不出口。于是只能默默地把无味的薯条往肚子里咽。该怎么办呢? “啊,说起来这家伙已经加入社团了,” 朋友冷不防伸手指向我,把我卷入了话题之中。大家的目光一瞬间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我数了数,一共三位男生和两位女生看着我。打扮前卫的男生和穿着时髦的女生聚集在一起,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正尽情陶醉于大学生活之中。我明明不是他们的朋友都几乎能闻到他们身上颓奢糜烂的气息。话说老实话,这种味道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刺激了一点。 “嗯,总之先帮我拿一下盐。” 我笑着说。而他们也真的把我的话当玩笑,谁也没有伸手帮我拿盐。那个,我是真的想要盐啊。 “嗯,我参加的是一个叫世民研的社团。 ” 这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随意地一语带过。前卫男回了一句“哦—一”而时髦女则给了我一个“嗯——”看他们兴致缺缺、反应冷淡,我都忍不住要怀疑我说刚才那句话到底有没有意义。 “话说,世民研是什么社团?” 前卫男b用筷子夹起炸虾的虾尾,很随意地歪了歪头。他那头茶色的头发看不出什么整理的痕迹,就像随意生长的一堆乱草,随着他歪头的动作微微卷曲。我想把他的头发一刀咔嚓了。 “是世界民族音乐研究会的简称。” “研究会?那什么,学习音乐的历史吗?” “不是吧,那个,就是在外面搞现场演唱会的那种。” 没错吧?朋友们寻求我的确认。见我点头,大家给了我一个很普通的“哦——”的回应。 “那么你会唱歌什么的吗?” 离我三个座位的漂亮的女生微微前倾着身子,望向我。 “总有一天会唱的。” 虽说撒了个弥天大谎,但是看对方多少对我的话产生了点兴趣,这个谎也算撒得有点成效。说实话,我并不是因为对音乐有兴趣才会加入世民研,是为了报前辈的恩才会选择加入的。 我真正想要加入的是存在于大学某处的秘密基地。到底藏在哪里啊? “说起来,讲义表上写着下一堂讲义在4-103上呢。” “嗯,那又怎么了?” “这个4是指哪里?到现在为止,我只去过s栋和t栋,所以不太清楚。” “是指第四讲义楼吧。下了坡就到了。话说那栋楼可有够破烂的。” “不认识—一” “不认识也没关系,反正那堂讲义我也选了,等会儿一起去吧。” “啊,这样啊,真幸运——” 太好了呢。内心同意他们的话,我呆呆地望着已经空了的盘子。 盘子已经见底,我便喝着水消磨时间。 我先走了。 若是我能毫不在意地这么说的话,心情该有多轻松啊。 女性喜欢在饭后来些甜点,但是男性,特别是那些一贫如洗的学生们并不愿出钱购买甜点。很遗憾,就算有想吃甜点的那个心,也没有付甜点的那个钱啊。 第三大节没有讲义的我和朋友们道别,下了坡。这个坡遒长得简直无休无止,说句老实话,没有人愿意一天爬两次这个魔鬼坡。隶属于这个大学的学生都知道,若没有翘掉接下来所有讲义的觉悟,最好不要随随便便地下坡。不过,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所以无可奈何非得下去一趟不可。 一下坡正面就有一个卖可丽饼的小摊。蓝色的屋顶,很简陋的木质结构,以及很亲切敬业的店员。特别这最后一点,是支撑着小摊生意的关键要素。我平日也经常光顾这个可丽饼屋。 寒酸的小摊的上方支着一柄颜色刺目的粉色太阳伞,小摊的旁边有一小块儿空地,放着一张蓝色的长凳。长凳以一种潇洒狂野的气势横放在那里,气吞山河。凳上蓝色的油漆已经剥落,却无人有意向重新粉刷。我一屁股坐了上去,狼吞虎咽地从边上开始啃咬着可丽饼。好甜。说不清楚好吃还是难吃。 从可丽饼边缘溢出的奶油浓郁,唇齿留香。 坐在凳子上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位于山脚处的便利店,里面人头攒动。走在春日和暖的天气中,起了一层薄汗的学生看着遥遥无期的坡道露出绝望的神色,一头便栽进便利店里面。以干净的蓝白色为基调的便利店给人一种凉爽的感觉,和没有遮阳物,享受太阳直接照射的长凳,那是一个天一个地。所以客人才不来这里啊。 同时我忍不住心道:那帮人还真是没有眼光啊。那个便利店里面可没半个可爱的店员(负责结账的净是些男的),但是这里却确确实实有个叫吉田的妙人儿啊。 她的眼睛和神态从骨子里面透出一股慵懒的风情,棕色的头发总像刚刚染过了一般鲜艳透亮。可能感觉刘海会妨碍到自己的工作,她总是用发夹固定前刘海。随手的固定并不牢固,结果刘海不时挣脱发夹松松垮垮的固定,往下垂落。而这一点也是她吸引我的要素之一。 我对吉田也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虽然一壹一脸若无其事地装出偶遇的样子,其实每次内心都紧张得不行。幸运的是,我和吉田上同一所大学,要接近她并不困难。要知道,我可不是那种只会对着美人流流口水,却不敢采取任何行动的胆小鬼。 我和吉田现在是“讨论朋友的同伴”。我和她天天在不同的场所对关于“朋友”这一话题进行讨论,试图找出其意义。上次和她导出的结论是“要说是好还是坏的话,感觉好的那一方还没有真正起到作用”。说句老实话,我不想和吉田讨论什么“朋友”的话题,而是想和她谈情说爱。为了达到和她谈恋爱的最终目的,现阶段和她一起学习关于“朋友”这个讲义作为铺垫。 等一下。从朋友发展为恋人。虽然听上去理所当然,但是问题是友情真的能够发展为爱情吗?就像从名古屋乘上去东京的新干线,终点就一定是东京一样,友情的终点就一定是爱情吗?最近我成天想着这件事,晚上都睡不好。 坐在这张长凳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迷迷糊糊地小睡个两小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吧?而两小时后,好巧不巧正是吉田结束可丽饼屋的打工、回学校的时间。事先声明,我睡着那是不可抗力,绝对不是想要死缠着吉田不放。热情地追逐爱情是无罪的,但是跟踪吉田那就是犯罪。这是当然的吧。 我很想要看着吉田的侧脸沉入梦乡,但是没有客人上门的话,她就不会跑到小摊的前面来。但是就是没半个客人过来,我也无缘拜见她的美丽容颜。太令人遗憾了。我闭上了双目。 我沉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在这个被黑暗包围的场所中,隐隐出现一幢建筑物。 那是秘密基地。大学校内大家口耳相传的秘密场所。听说找到秘密基地的人身上会有好事发生,比方说交到朋友了啦,找到女朋友了啦,或是脱胎换骨获得人生真谛了啦之类的。虽然怎么听怎么可疑,不过传闻就像是学校怪谈一样,在学生之间愈传愈烈。 朋友什么的不要也罢,脱胎换骨之类我也兴致缺缺,不过爱情可是另当别论。虽然我还没有搞清楚爱情和秘密基地之间的关系。说实话,不管是秘密基地还是爱,我都只是一知半解。这么说,我什么也搞不明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所以我觉得还没有什么怀疑的必要,对吧? 被我扔进包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我的手机铃声是一支叫《鞑靼人之舞》的歌。从小摊的方向传来吉田和着铃声的哼唱。她是超人吗?手机塞在我的包包里,音量并不大,更何况手机的音质也很差,她居然能够分辨出铃声的歌曲名,她的耳朵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啊? 这让我似乎更迷恋她了。 这个先放一边,看看我的短信吧。我闭着眼睛,在放在身边的包里面胡乱摸索了一通,凭着手指的触觉找到了我想要寻找的东西。一把握住抽了出来。是朋友的短信。 “后天周五有试胆大会,你参不参加?” ……试胆大会?我不由自主望向天空。现在还是春花烂漫之时,搞试胆大会? “现在这个季节搞试胆大会是不是太奇怪了。难道现在春夏秋冬是一天变一个季节的吗?” “因为现在这种天气晚上出去还不会觉得热。好像是大学的传统思想。” “想着要凉爽一点,春天就搞试胆大会的那些没用的家伙的胆子,就算试了也没什么意义吧!” “我听别的朋友说,好像吉田也会来。” “我去。” 我紧 紧地握拳,发自内心地回答道。立马就反应过来对着手机大叫着“我去”是毫无意义的,于是慌忙开始运动手指打字。有朋友就是吃得开啊。 与人交往得到的好处之中,最有魅力的,就是它能够带来无限的可能性。 这是我和吉田的“朋友讨论会”第几回得出的结论呢?我歪着脑袋边回忆便回了短信。 “话说,我和音石算朋友吗?” 拿着汤勺在碗中搅动的动作顿了一下。我扭头,看到已经脱下打工服,换上了自己衣服的吉田一手按着自己的刘海正在吃拉面。她吞下口中的拉面,扬起笑容。 “总觉得,之前也有被问到过这个问题呢。” “因为每次问这个问题,音石都会有些为难地对着我笑。” “是这样吗?那么,看到我一脸为难地笑,吉田会产生什么满足感吗?” “因为有点可爱啊。” “有点”可爱,那么剩下的大部分是什么感觉呀。虽然内心困惑,但是感觉还是不要问比较好。我继续吃拉面。 应吉田的要求,我和她来到了离大学校园不远的拉面店。连接地铁出口和大学校园之间的路上,店面一家接着一家,照吉田的话说就是“到处都是小吃店,看着看着肚子就饿了”。这家拉面店就算半夜三点也会开门迎客,对于日夜颠倒的大学生来说真的是雪中送炭。 价格的话,比起那些连锁店要稍微贵一点,味道嘛,马马虎虎的还算不坏。并且随时接受挑战霸王套餐。 “那么说句老实话,我们算朋友吗?”在旁边用汤勺舀着馄饨面里馄饨的吉田再次询问我。我双眼追逐着在店里忙碌的店员和年轻厨师脸上飞溅的汗水,沉声答道: “都坐在一起吃拉面了,应该算是朋友吧。” “若是分开来坐就不是朋友了?那么,我现在就实践一下。” 吉田端起大碗,拿着盛了水的杯子站了起来。啊啊,不要离开我身边啊。再说店里面的吧台座已经坐满了人,没有空位子了,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别人会误认为你想要偷你手头这个大海碗的,还是坐下比较好。看,店员已经觉得怀疑往这里看了。” “是啊。”吉田说着坐了下来。突然,吉田微微张开了嘴,紧盯着店内的墙壁,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墙壁上写着历代霸王套餐挑战成功者的名字。 最早的是一个叫yasuo的人,不知为何名字是用罗马字写的,之后那些名字都是普通的汉字。 “我有时候会想,我做音石的朋友真的没有关系吗?”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会成为你人生的污点吗?” 还是说,因为没有办法和我发展成朋友以上的关系,所以心跳不止……嗯,这应该是我的妄想。 说实话,吉田是怎么看待和她一起吃吃拉面,时常光顾可丽饼屋的我的呢?我和她不是一个学院的,所以在大学里面很少碰到,应该说是根本碰不到的。 “不,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音石,你白天刚吃了可丽饼当点心,现在又吃味增拉面,好能吃呢。给我感觉真的很像男孩子。” “我的发育期稍微拖久了些。” 其实是爱的力量,啊哈哈。我很想爽朗地大笑,顺便秀一把洁白光亮的牙。不过我又不是世民研的某前辈,想想还是算了。 “音石觉得大学开心吗?” “还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不过没来多久也不清楚。” “交到朋友了吗?” “有是有,不过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是这样啊,实际上,我没有。” 我停下筷子偷偷观察吉田的表情。她一脸倦容,搅动着碗里的汤汁。 “我也没什么朋友。” 坐在吉田身边,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吃得脸都快埋进碗里了,突然含糊不清地低声说道。我和吉田都扭头望向他这边,不过男人却目不斜视,纹丝不动。 我们也就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继续对话。 “那个,有朋友也并不代表生活就肯定会变得幸福多彩。” “呵呵呵,音石,作为朋友协会的会员,这个时候你应该要说‘我不就是你的朋友吗?’才行啊。” 看着有点得意洋洋的吉田,我不禁泛起苦笑。吉田正视着前方,回想过去。 “我从以前开始就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擅长交朋友。虽然也并不是招人嫌,但是大家都把我当成隐形人一样处理。 听吉田这么一说,我不禁想起了今日午休时的情况。那个时候我也和空气差不多。我怎么都没办法和那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打开话匣子讲个不停的人打成一片。高中的时候也是一样。 “有人评价我‘看上去呆呆的,摸不清性格特征’。所以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我努力装作活泼开朗,精明干练的样子,结果差点累死我。” 可能是想起当初的“惨状”,吉田叹了一口气。我想象了一下成天绷紧了神经,努力摆出精明干练样子的吉田。结果脑中只能浮现出吉田变成了僵硬的小纸人,笨拙移动的样子。嗯,这个样子也很可爱啊。 “我觉得没有朋友就不幸福这个观点是错误的。明明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为什么关于这一点就没人愿意承a呢?不过事实上,没有朋友的话,有时的确会感觉到寂寞。在这时,若和能谈得来的朋友聊聊天,消除了寂寞之感的话,就变成世人的观点是正确的了。到底……有没有正确的答案呢?” 吉田一口气说完,大口吃着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若是能告诉她正确答案就好了,但是我怎么可能会知道那种东西。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吉田明明没有刻意把自己和他人隔绝,和那些孤零零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吉田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朋友座谈会。 “大学生活真难啊——” 吉田虽然看上去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动作却很有力。她重重地把筷子和勺子放在桌上,用双手捧起了大碗,以喝酒时一口闷的气势大口吞咽剩下的浓汤。 和她柔美容貌完全不符的豪爽样子,让我和年轻的厨师都看呆了。 终于把汤喝千了,放下了碗的吉田鼻尖泛着油亮的光泽。我提醒了她一下,她稍稍红了脸,拿起擦手巾用力擦拭着脸庞。我再次提醒她,她化的妆全掉了,她r却快我一脚出了店门。这家店是先花钱买了餐券,再凭餐券领取餐点的方式,所以我也不用结账,马上便跑去追吉田。经过店员身边的时候我很想向他确认一下“今天的吉田很可爱吧?”,最终还是忍住了。 来到人行道的时候,吉田正伸着懒腰等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戴着一个感冒时用的超大口罩。应该是为了遮掩被擦掉的妆。不过她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着这玩意儿呢? 从这里能够看得见位于马路对面右侧的可丽饼屋。现在站在里面的是在吉田下一个时间段工作的中村。她应该和往常一样正豪爽地切着香蕉吧。中村和吉田虽然类型不同,却也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还是位才女。我也和她说过几次话。和她交谈了之后,我就把她定义成了和吉田不同种类的美人。 “后天我要去墓地参加试胆大会。” 吉田看着那栋有拉面店的大楼旁边的停车场,对我说道。看样子,她知道停车场深处的斜坡一路通往陵园。 “啊。真巧呢。我也参加的。” 前半句话的声音有点走样,听上去很假。不过吉田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异状,高兴地笑弯了眼。 “稍微,有点期待了呢。” “我也是,啊哈哈 哈。” 我随意地和她开着玩笑。这当然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哪里是“稍微”有点期待,是“超级”期待啊。若不是有吉田参加,就算被邀请参加试胆大会我也不会有半点儿兴趣。 我们两人漫无目的地往大学的方向走。路上,我尝试着询问吉田: “吉田有听说过学校里面存在秘密基地这个传闻吗?” “有哦。我听说若是能够找到秘密基地,就能拥有怎么吃都不会发胖的体型。” “……哦——” 这个秘密基地到底有多万能啊。它只要负责恋爱这个方向就足够了。 第二天我几乎没什么讲义。不知为何,每到周四,经营学的讲义几乎都会停。大概老师们不是去参加会议就是跑去进修了吧。因此,若忽略基础讲义的话,周四完全可以视作是休息天。当然,我也想效仿其他经营学部的学生,好好享受一下非双休日的假日,不过没想到在进行讲义登陆时发现计划流产。主要因为我周四有一门基础研究的讲义。啊,我为什么会选了这门讲义啊。 明明研究讲义不止这一门,我怎么就偏偏选了周四的讲义呢?结果,只为了这一门讲义,我得爬坡去学校。真是太亏了。我深切的感受到自己这次真的是亏大了。 而且还偏是早上的第二节讲义。若是起晚了没吃上早饭却还要爬坡的话,那可真是人间惨剧了。 “这可真不好意思呢。像我这种年轻的教师在学校里面身不由己,没有自由选择讲讲义时间的权利。” 在基础研究讲义结束之后,讲师用开朗地口气对我说道。我和讲师一起乘坐中央栋,也就是塔楼的自动扶梯一路往下。这位老师的讲义在六楼上,所以到一楼还有段时间。我透过途中经过的窗户往外望,远远地看见那些冰冷肃穆的墓碑群。 基础研究讲义是很专业地介绍经营学相关内容的一门科目,所以无聊至极。到了期末的时候,不是进行考试,而是个人选择一个研究方向进行研究,然后在大家面前发表自己的研究结果。但是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现在想想就觉得心情沉重。我随口向老师道苦水,没想到老师却说: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我也不擅长。” “没这回事,您今天不也站在学生的面前,从容不迫地给我们讲了吗?” “习惯了之后就能无视对方的存在说话。也就是说,擅长自言自语。”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老师的肩膀微微耸动。我也浅笑着回应。 走到两楼的时候,发现大厅已经挤满了过来吃午饭的学生。男生女生们吃着从小卖部买来的饭团和三明治闲聊,整个大厅吵闹不堪。这一堆一堆的人群简直就像是一拥而上来抢爆米花的鸽子,或是忙着分解死蝉尸体,拼命往窝里运的勤劳蚂蚁。嗯,好歹都是动物。 “午饭打算怎么办?偶尔一次的话,我可以请你哦。” 讲师微微向着塔楼入口的自动门伸出手,开口询问我。感觉就像是小学春秋游到了吃饭的时间,不和小伙伴们一起却跑到老师身边吃饭一样,我内心稍稍有些抵抗。在大学里和讲师一起吃饭是很平常的事吗? “啊——若是碰巧看见的话,我能邀请个人一起吃吗?” “可以。” 虽然我八九成确定她不在,但是不管怎样还是扭头环视四周寻找那张慵懒的脸。今天她应该没有打工,不过这样我反而难以把握她目前的所在地。 “没找到?” “嗯。总之我们先走吧。” 我跟着讲师走出了塔楼。他打算到哪里去吃饭呢?既然不是昨天中午才去过的,位于塔楼地下的食堂的话,就是交友会馆的咖啡厅?还是去校园外面吃? 讲师向着正门,也就是下坡的方向走。我跟在他的身后,走着走着发现位于本部栋的一楼、atm取款器旁边的一扇门上贴着一张大大的标签,上面写着“改装中”三个大字。 “那是什么楼?” “嗯?啊,那是保健室。” 讲师把我的自言自语当成了对他的提问。这样啊,原来是保健室啊。不过我一次都没进去过。 “现在在通往体育馆的路上应该有设置临时的救护小帐篷。” 讲师没什么兴趣地补充了一句“我记得好像是这样”,略嫌麻烦地提了提手里拿着的包。 “请问我们要去哪里?” “sugakiya。今天我想要吃面。” 讲师往左转弯,向着第六讲义楼走去。话说我昨天吃的也是拉面吧。 “若是你有什么想吃的话也没关系。” “啊,您都请我了,吃什么我都无所谓的。” 扭头望着我的讲师,浅浅地露出一个微笑后,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往前。最近有不少学校的校园内部就有麦当劳和sugakiya。啊,因为这里是中部圈,所以sugakiya很少见。我和老师保持一段距离,跟着他下坡,还一边小心不被往来的学生冲散。这里没什么汽车经过,所以马路的正中央其实是空着的,不过很少有人一脸泰然地走在车道上。当我走到能看见位于右手边、古旧的第四讲义栋的大门时,我注意到有个“例外”正一个人走在马路的正中央,往上坡方向前进。是个眼神凶恶,身材特别高大的男人。那人在走过讲师身边时,稍稍抬了拾手。 “嘿!” “嗯。” 男人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紧紧地盯着我不放。呜,好可怕。 “那家伙是……啊,那个呀!” “没错就是那个。” “这样啊,那么再见了啊。” 那人把我称作“那个”,非常简短地和老师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走过了我们身边。讲师对着我苦笑,我也笑了笑。“不要介意比较好哦。”讲师给了我这样一句忠告。 内心有点憋屈。不过既然都叫我不要介意了那就别想了。 我们来到了第六讲义楼的一层,这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就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座位,吃着排了n长的队伍才点到的拉面。吉田在不在呢?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老师突然问道: “你觉得我的讲义怎么样?” “怎么样……是指?” “很有趣……我知道这种评价是不可能的。我也有过大学时代,知道上讲义有多么无聊。不过,嗯……怎么说呢。你有没有觉得有一点点‘有意义’的地方呢?” 讲师用筷子搅动着拉面,浮在浓汤上的大葱在筷子的搅动下不断沿着碗沿旋转。我一眼看见坐在旁边,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清扫员大叔也正和老师做着一样的动作。对于两者动作的同步性不禁觉得好笑。 “您想要知道这个吗?” “差不多吧。”讲师挠着头苦笑,似是在无声地说着“真丢人啊”。 “我以前明明也做过学生,现在却无法看透学生内心真正的想法,很奇怪吧?” “那也没办法。不过,应该没关系吧。” 我并不知道其他学生的心情,所以没法把话说死。讲师一脸半信半疑地低垂下头,说道:“是这样吗?”您这不是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意义吗? 我们的大学生活才刚刚扬帆出航不久啊。连四月都还没结束呢。 “说起来,音石君在找秘密基地?真是与众不同的爱好呢。” 讲师的话让我猛地一惊,夹在筷子上咬了一半的叉烧掉在了碗里。我望向讲师。 “您为什么知道?” “是你的前辈告诉我的。” “老师您不觉得前辈的笑容让人看着有点胸闷吗?” “没错, 他的牙特别白呢。” 内心很想吐槽前辈简直就像是做窗户的男人啊。不过忍住了。老师继续说道: “他的那份童心,真好啊。” “那也算不上是我的爱好。” “不过秘密场所这个词我觉得不错。听上去很自由,不受他人干涉。” 讲师望着大碗里面的拉面,微微弯了弯嘴角。 “自己的地盘不该被他人污染。” “……污染?” “并不是所有只能生存在干净清澈的水中的鱼都数量稀少,价格昂贵。那些鱼本身也不一定都婀娜美丽。” 说着,讲师又吃起了拉面。我也吃了一口,微微顿了顿,问道: “老师您刚刚说的话和之前的事有联系吗?” “你说呢?说不定找不到什么关联性呢。” 呵呵呵,讲师意有所指地岔开了话题。我也就只参加了他这门讲义而已,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家都叫他“摸不透的人”。下次我要把今天的事和大家宣传宣传。 “啊!” 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我猛地扭头看讲师。那气势就像在后悔过去,就像在期望改变一般。 “怎么了?” 讲师对我突然的举动感到疑惑。我很想伸手摊在他的面前大叫“三百块”,不过看了看他那张超级有个性的脸,果然还是算了。 拉面的钱,结果不还是我自己掏的腰包嘛。 和讲师分开后,想想既然都已经走到附近了,所以就顺道跑到位于第六讲义楼的世民研社团活动室露了个脸。活动室里面几个人东倒西歪地在摸鱼。我坐到了手持虚幻的吉他,正弹得兴起的前辈身边。活动室里面比起人,乐器要占据更多的空间。我这一坐,整个屋子已经毫无落脚之处了。前辈暂停了他虚幻的弹奏,看向我。 “嘿,你来得正好。” “嗯?有什么事吗?说白一点,到我这个打杂的出场了吗?” “明天要在外面表演,你来帮忙准备一下。” “天气预报说明天下雨。” “那是老天爷自家的事,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 前辈说不定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富有哲理性、很帅,不过在他那埋在靠垫堆里面的懒散样子的陪衬下,怎么听都像歪理。 顺便说一句,前辈把我拉进社团的理由是“你的名字叫音石所以适合搞音乐”。真是疯狂的动机。 “啊——音石……otoishi,你名字叫什么?” “kamo。音石鸭。” “没错,鸭。鸭鸭。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还有,不要叫我鸭鸭,这是专门用来被我将来的女朋友叫的,我的昵称。” “各方面都可以啊。合格。”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我哪里合格了,不过噢耶——” 虚幻的演奏告一段落。话说,这房间又闷又热啊。现在这种天,开着窗户演奏肯定会有人上门投诉,所以门窗一直都是紧闭着的。总觉得,有什么臭味。 “你还在找秘密基地吗?” 前辈半开玩笑地问我,毫不掩饰他已经“服了我”的神情。我闻言点了点头。 “为了爱。” “爱=秘密。哦—一原来如此。真是难懂啊。” “前辈才是呢,都已经四年级了,没有听说过秘密基地的传闻吗?你太落伍了吧?” “我若是知道就不会在这里混了,而是跑去和邪恶的秘密组织战斗了。” 前辈随口回答我,打了个哈欠。周围一些只认识脸叫不出名字的前辈们正在整理器械,偶尔伸手擦一把额上的汗水。这就是青春啊。不知为何我有点焦躁。我也好,在旁边睡懒觉的前辈也好,都很微妙地无法融入这里的氛围之中。尽管如此,前辈仍是世民研的在籍社员。他是为了打发时间,才把我也拉进这潭浑水也说不准。 前辈好歹也顶着声乐担当的头衔,但为什么就无法融入他们之中呢?真是不可思议。 以前,我曾经询问前辈:“明明社团里面没有你容身之所,为什么不退出呢?”前辈铿锵有声地断言:“因为这也是战斗”,还把手里面的鸡蛋三明治给捏烂了,弄得一身都是。 “不管怎么说,你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吧。难得的大学生活呀。” 前辈拍着我的肩膀笑,露出他那一口白得刺眼的牙。这就是所谓的“标准前辈嘴脸”吧。 “做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呢?有生产性的事?” 我脑子里面只浮现出“打工”这两个字。可丽饼屋最近有没有招人打工的意向呢? “只要将来回想起大学生活的时候,觉得自己过得四年充实多彩就行了。本人回忆的质量是直接关系到人生价值的。人能从过去中得到的就只有记录、记忆,说白了就是回忆。所以追求理想的大学生活,说简单一点就是制造回忆。其实,人类的一生就是在不断追求,努力提高自己回忆的质量。 没想到,前辈会毫无犹豫之态地一口气回答我,我倒是真吓了一下。虽然有点失礼,不过前辈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像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标准答案。我还以为像前辈这种人会抓耳挠腮地烦恼半天,自言自语地嘟哝“搞不清楚啊”之类的呢。哦——我内心不禁真的开始对他产生了尊敬之意。 “那么,对于制造美好记忆来说,有什么是必要的吗?” 我趁势继续问道。前辈一脸为难,手中不存在的吉他的演奏也停顿了下来。 “这种东西你自己去想想……说的笼统一点,就是那个。交心的朋友啊,在大学里面找到的男朋友啊女朋友啊,在人为制造的群体……总之若是找到自己的一席立足之地的话,之后应该就不难了吧?” “要是能够随随便便就得到那些东西,大学不就变成乐园了吗?” “你说得没错呢。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 前辈笑得太过癫狂,我反而笑不出来了。我还以为他在哭,不过细看,他是真的在笑。窗户外面也没有人抱怨前辈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前辈露出他的本性了。 “啊——肚子饿了。最近我的肚子隔一个钟头就饿了。” 那是因为你肚子饿了之后什么都不吃才会这样的吧。 “去塔楼那里的食堂不就行了?” “太远了,嫌麻烦。我肚子饿死了才走不了那么远。啊啊,真矛盾啊。” 你堕落了,前辈。在大学校园里面待几年的话,大家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前辈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漏出一声苦闷的叹息。听得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真怀念价廉物品的2顿份的康吉鳗盖浇饭啊。” “两顿?……两顿是什么意思?中饭什么的不吃吗?” 才不是呢。前辈微笑着再次弹起虚幻的吉他。 “前辈你再不玩玩真格的乐器,小心真的弹不来。” 为了前辈着想,我好心劝告他。前辈维持着开朗的笑容,把不存在的吉他往我的身上砸。 明明是把想象中的虚幻吉他,打在身上也挺疼的呢。 第二天就如同天气预报中所报导的那样,从一大清早就稀里哗啦地下起了雨。我一边佩服播报员预报的准确性,一边却低咒着。若是他昨天说天睛,今天说不定就不会下雨了。我撑着伞跑出公寓冲向雨帘。雨势很急,撑着的伞在上坡途中就不敌强劲有力的风势,变成了喇叭伞,撑和不撑没什么两样。雨水瞬时宜直倾泻到我的身上。 雨声刷刷不断,我抵达第 六讲义楼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而前辈们已经在搬运器械,向着演奏会场进发了。 这些人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热情。作为年轻人的代表,我是典型的不燃物。从我的眼中看来,他们还是很有趣的。前辈也叼着麦克风手里握着底座。 “啊呜啊呜呜呜呜。” “我听不懂。” “啊呜啊呜呜呜。” “嗯,这样就能说了吧。” 我把麦克风从前辈的嘴里拉出来。嗯。先辈收回了他重获自由的下颚。 “今天真是太适合搞音乐了。” “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你都会说这句话吧。” “音乐无天候嘛。” 这到底算什么歪理。最后决定,我负责在移动中撑伞,保证器材不被雨水淋湿。在瓢泼大雨中,我两手各执一把伞,横着走路以身体为盾牌保护器材不受大雨的侵蚀。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到生协去买茶买饮料,若有老师之类的觉得演奏碍着他们了,我还需要去道歉调节。我也没特别不满。我早就已经先入为主,觉得作为后辈,就免不了要被前辈使唤来使唤去。 我们社团全员跑上了斜坡,穿过本部楼之后,面前就是共通讲义楼。我们把各类器材都堆在指定吸烟处附近。占领着吸烟处,穿着前卫的学生们的视线,顿时全部都集中在了世民研成员的身上。除了我和前辈,其他各位成员似乎都特别欢迎这种视线,动作也变得更为利索了。 我的工作到此暂时告一段落。接着只剩下等演奏结束,搬收器械之时再次展现一下我的二刀流绝技而已。音乐演奏中轮不到我出场,舞台上没有我的立足之处。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平时的话我总是混在来客之中听演奏。如往常一样,我正环顾四周,突然视线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着新设讲义楼移动。我差点忍不住要大叫吉田的名字。不过我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我也不确定,我和她的关系是否有好到让她不在乎因此受人注目。所以最终还是忍住了那声差点冲口而出的呼唤。只能追了!我的视线紧紧地跟随着那抹背影和那柄红色的伞,用尽全力追去。路上撞上了个前卫男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地一路向前,总算是绕到了吉田的面前。看到我伞都不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吉田停下了脚步,惊得浑身一颤。她手中伞的边沿滴落的水珠,一滴滴地滑落到我的前发,头发立时便湿嗒嗒地伏贴在额上。 “音石?” “你好,我是音石。” “早上好。今天你全身都湿透了呢。” “没错,湿透了。吉田现在去上讲义吗?” 吉田一个人走在大学的校园内。我的眼神闪烁,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继续对话。今天吉田没有戴发夹,前发自然下垂盖住了眼睛,她略嫌碍事地用手拨开刘海。 “音石在做些什么?拼了命地奔跑,都不在乎淋得湿透。” 我的提问被她很巧妙地岔开了。结果她的问题问得我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在大学校园里面偶然看见了吉田,高兴得不得了,什么也没考虑就追了上来。啊啊,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不,还是说说看吧!就横了心把自己当成依恋主人的小狗吧! “晚上雨能停就好了。” 吉田伸手到伞的外面,接着滴落的雨水轻声说道。 “咦?雨?” “试胆大会啊。我不知道下雨的话会不会举行。” “啊啊,是今天啊,我都忘了。” “你怎么了?我感觉你有点紧张的样子。” “啊,那个,我是因为兴奋所以身体有点止不住发抖。那里马上就要开现场演唱会了,你不去听听吗?” 没人叫我拉客,不过我现在的举动毫无疑问就是标准的拉客。而且,这简直就像在邀请吉田和我约会一样嘛。吉田歪着脑袋:“现场演唱会?” “看,在讲义楼前面,世民研正在准备呢。” 我遥遥指着吉田的身后,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随着她的动作,吉田手上的伞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恋恋不舍停留在伞面上的水珠,飞溅着扑面而来。原本就已经如海藻般贴在脸上的头发,这下子更是死死地粘在脸上。 “音石负责什么?” “我这个小喽哕是负责打杂的,没有出场机会。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听,嗯?是一起看?总之可以一起欣赏演唱会。” 我的语无伦次泄露出我现在有多么紧张。笨拙地打着手势,用尽全力邀请吉田。吉田见状伸手撩起刘海,对我点了点头:“好啊。” 太棒了!我悄悄地在吉田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拳头,顺便把贴在前额上,湿嗒嗒的头发拨弄到一边。 “我不是很习惯那种很前卫时尚的地方,不过和音石在一起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和我?那个一起……是怎么样的一起?” “和能够融入那种气氛的人在一起的话,我的不自然也不会那么显眼吧。” ……是这个意思啊。她这算是依靠我吗?我有一丝失望。 “这个先不管了,进我的伞里来吧。” “啊,谢谢你了,那我进来了。” 两个人合撑一把伞……对于我来说,这种事情已经基本没什么好兴奋的了。这种事情中学的时候并不少。又不是所有人都骑自行车上下学,社团活动结束,下雨的话也会和女生撑一把伞回家。 好怀念啊。一个人先跑到老前面,假装要把对方扔下,对方追着跑上来的情景似乎历历在目。 在伞下听着雨滴溅落在伞面的叮咚之音,稍稍放任自己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 身高比较高的我拿着伞,和吉田往回走去。走着走着我发现要配合吉田的步伐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吉田走路非常悠闲缓慢,我若是不当心就很容易把她甩掉。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步伐太快,便会停下脚步等待吉田追上来。就这么反反复复,到第三次的时候,吉田终于发话了。 “我腿太短了,真不好意思呢。” 吉田很少见地鼓起了脸颊,听口气像是在闹别扭。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么想。 我们回到了讲义楼之前。受到雨的影响,今天不像往日那样热闹,看热闹的人还并没有聚集多少。原来占领着吸烟场所的那几个人好奇地围成了半圆,静静观察着器材和世民研的成员。我们也混到他们之中,以旁人的眼光眺望着前辈们的英姿。“那个……”吉田用手指攥着我的衣服轻轻扯了扯。真是可爱的动作啊,这样的搭话方式做多少次我都不会嫌烦。 “为什么选在今天搞音乐活动?” “他们说是今天有心情搞音乐。” “真是艺术性的动机呢。” 是这样吗?我有点怀疑,不过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吉田的侧脸。好可爱呢。她一脸麻烦地用手固定住不断往下掉的刘海,我好想过去支撑她因此有些不稳的身形啊。说实话,我好想摸摸她的头发啊。 “那个,音……”吉田突然抬起头望着我,这下突然变成了两人彼此凝望对方的姿势。吉田僵住了。我也发现了这个窘境错开了眼神。 “石……” 就像突然拧紧的水龙头所滴落的最后一滴余水一般,吉田话语的尾音失去了感情的色彩。不过吉田的脸上并没有显出什么变化。像往常一样困倦地眨着眼睛,鼻翼有时也会轻轻地颤动。而且,她并没有刻意错开她的目光。反倒是我这边红透了脸,连耳根都火烧火燎。 “怎,怎么了?” 我这个先盯着人家看个不停的才该被问“怎么 了?”吧。我在内心疯狂吐槽。吉田应该是无意接触到我的眼神。 “没什么,不过有人好像在招手叫你过去,你看看那边。” “嗯?”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困,我立时抬头张望。果然前辈正夸张地对着我招手招个不停。他的神情友好,但是却一脸深深的皱纹。啊啊,真讨厌,我才不要离开吉田的身边跑到他那里去。若是叫我去买饮料的话还算是好的,搞不好因为气愤会口不择言叫我离开大学。 “你不去吗?” “嗯……不去不行啊,否则搞不好他会冲过来。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 我把伞还给吉田,向她低头道了个歉。吉田忙说了一句“没关系”,正想摇头,突然停了下来。 “你可要在我受不了这个前卫的空间之前回来哦。” “当然了!” 我打包票向她保证,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她在说些什么。说完,我快步往前辈那里跑去。几步来到前辈身边,发现他正一脸不满地瞪着我。“什么事?”我警戒地问他。 “拿着。” “哇!” 前辈随手一甩,把麦克风仍到我怀里,走到我身边攥住我的肩膀。 “音石,你来给我唱。” “……哈啊?等一下,这么突然是怎么回事?” “这是对你撒谎的惩罚。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我被前辈拉着站到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好了,你好好加油吧!”前辈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欲往观众席走去。喂喂喂,给我等一等呀! “等一下前辈,这么突然我唱不来啊!” “你不是一直窝在社团活动室里面嘛,歌词应该记得吧?” “话是没错……果然这里还是要前辈压阵的呀!” “对吧?”我很痛苦地扭头寻求其他社员的帮助。我明明连话都没怎么和他们说过啊。 “我唱还是你唱没什么大区别。你又不用同时弹奏乐器,应该挺轻松的吧。不用那么大压力,不就是大学生的游戏嘛。好好享受吧——” 以开朗笑容和与女人无缘闻名的前辈扔下我,潇洒地下场了。我正想追下去,一直在我身后等着的其他前辈们却连一点空隙都不给我留,立时就把弦乐器奏得震天响。世民研和其他乐队的区别就是,偶尔会在演奏中导入一些神秘的乐器。果然充分体现了“世界民族”这四个字啊。 我无路可逃,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和着乐声吟唱。 说句老实话我五音不全,所以不想说演奏的内容和周围对这次演唱会的评价,我只说我在唱歌时的所思所想和所见所闻。 我看着讲义楼唱歌,而那栋楼给我一种墓碑的感觉。中央楼就像大都市的高楼大厦一般耸立,周围则围绕着最低四层的讲义楼群。这不就和大学旁边的墓地中那些无限延伸的墓碑群一模一样吗?在这片大学的土地之下到底掩埋着些什么呢?是大学生的尸体?还是秘密基地? 我们必须在这个大型的墓场里朝气蓬勃地迎接每一天,在这里制造美好的回忆。让我感觉这是那么的滑稽。突然之间,大学的历史,各种不通情理的事,还有仿佛身在土中的窒闷之感一齐涌上心头,不禁想吐。我也没有违背自己的生理欲望,把所有的不舒畅都通过歌曲发泄了出来。 希望今天的事情也终有一天会泛起陈旧的黄色,成为美好的回忆之一。 “啊~啊~啊~啊~” 一曲歌毕。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观众还算赏脸,现场还是很热情沸腾的。我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湿了。乘着演奏的余韵,前辈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走到我的身边。 我就像准备挨骂的孩子一般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询问他的感想。 “啊,果然我唱得很烂?” “不,也没那么糟。”前辈摇了摇头。只是……他错开目光。 “我深切的感受到,你不需要啊。” “咦?什么意思?” “栖身之处啊,栖身之处。你完全没有接受别人给予的栖身之处的必要。真遗憾,你是给予的那一方。” “啊……你是在夸奖我吗?” “不是。”前辈又左右摇了摇头,哼了一声。 “你这个洋溢着青春色彩的小子给我去死吧。啊,这话我喜欢,我要唱一曲。” 前辈将嘴贴近从我手上夺过麦克风,开始大吼自己作词作曲的歌。台下是大量的观众。吉田也在里面,面无表情地一直看着我。 她站在稍稍离开那些半圆状的观众的地方,孤零零地一个人。手中握着的雨伞向右微微倾斜。你这个骗子!她用眼神控诉着我!无中生有的想象让我立时就想飞奔到吉田的身边。双脚不断交替踩踏在讲义楼湿漉漉的地板上,脚尖一滑我差点摔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我伸手抵住地面,抬头的瞬间,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高喊。 “鸭鸭给我去死!” 身后饱含着私怨的大吼响彻整个校园。 能够理解“鸭鸭”这个单词意义的,在这个校园中又有几人呢? “雨停了真是太好了呢。” “没错,虽然地面还是有点湿滑。” “现在这样的土最适合挖掘了。” “……要挖吗?墓场里面的土?” 我现出一副对吉田的话表示吃惊的神情。吉田高兴地嚷着“有点可爱呢。”我以前就对女生们觉得“可爱”的标准持怀疑的态度,到了吉田这儿,就更是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现在是周五的晚上。我们一起参加了两天前约定的试胆大会。虽然云层不至于厚到遮住月光,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是天也没有放晴,白天阴雨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比起月光皎皎的夜晚,今天这样的要更适合试胆吧。墓地里面的空气阴凉,稍稍有点寒冷。 我只要稍微走快一点,吉田就一路小跑着追上来,还会微微地鼓起脸颊一脸不悦。 “我腿短真不好意思呢。” “我觉得没有这回事。” 她迈步的动作要比我迟应该才是根本原因。因为吉田性格比较缓慢悠闲嘛。 和我们一起来的我的朋友,还有那些个一看就喜欢男女两人夜间独处的前卫男时髦女们,早就分散在墓地内寻找刻着自己姓氏的墓碑去了。最先找到并且回到入口处的人就是第一名。说实话,这次的试胆大会是全员都参加了的,根本就不存在可以公平地做出判断的裁判啊。我觉得试胆大会有胜负之分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不,试胆大会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传统,到底是谁把试胆大会给发扬光大了呢? “这样真的可以吗?” 吉田问道。她穿着和早上一样的衣服,但是不知为何,找了块毛巾从头开始包住了整个脸颊。 “你指什么?” “你陪我一起的话,必然会和大家分开,变成我们两人单独行动。” 正因为这样才好啊。就算这个选择会给我带来孤独,但只要有吉田在身边的话,就绝对不会感到孤独。我真想把这番话说给她听啊,不过吉田轻易就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 “你觉得真的存在幽灵吗?” 吉田望着无边的墓碑群,问道。“嗯……”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觉得,可能不存在吧。” “应该是这样吧。不过这么一来,试胆大会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是不是觉得墓碑可怕呢?而且从刚才开始我就听到远处传来悲鸣。” 的确,竖起耳朵静听的话,可以听到四周回荡着牛郎男“呜哇哇哇哇哇哇哇”的大喊和时髦女“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的尖叫。看来 他们很享受这次的试胆大会啊。 甚至远处还传来某人阴森森的大叫“等~~~~~~~~~~~下~~~~~~~”。不会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墓地里面吧…… 我觉得应该是不小心在墓地里面迷路的小学生之类。没有手电筒的情况下,晚上在墓地里面迷路的话,十有八九会遇难,若是碰上醉汉的话,那就更是雪上加霜。 “不会是有妖怪在追他们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恐怖了。” “是啊——” 我们两人相互望着对方点点头,“哇哈哈”地笑出了声。其实内心真的有点恐慌。我可不擅长对付醉汉。 “音石的墓,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呢。” “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光听你刚刚那句话,给人感觉很恐怖啊。” 总感觉这话有点让我快点转世投胎的意思,有点吓人呀。吉田拿着手电筒将光线对准墓碑,估计是在找我的姓氏吧。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和吉田二人的夜间幽步上了,对找墓碑什么的几乎就提不起兴趣。 “不过比起我的名字,感觉上吉田的姓氏要更好找一些。” 吉田的姓氏要比我更常见。从小到大,我和不少姓吉田的成为过同班同学,但是却从没有姓音石的和我同班过。 “话是这么说没错……”吉田抬起了脸,突然拍了一下手,“对了!” “你知道关于这个墓地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是鬼故事?” 总之似乎和我们刚才的话题没什么关系的样子。我看了看吉田,她现出一副有些得意洋洋的神情开始说道: “这个墓地的某处似乎可以通往秘密基地哦。” “哦……啊?秘密基地?” 我没想到居然会从吉田口中听说秘密基地的事情,着实吓了一大跳。而且她说什么?坟墓和秘密基地?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吉田回答了一声“没错”,继续她的话题。 “而手握着钥匙的正是每晚徘徊在此处的藕怪。好像是这样子的。” “……不好意思,我完全听不懂。” “我也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吉田歪着脑袋思索,然后就维持这个姿势往前迈开了脚步。整个身体的中心都往左倾,危险的似乎要往墓碑上撞,我赶忙上前救助。 “不好意思,没注意就……” 被我扯住衣服的袖子拉回来的吉田低头向我道谢。她拿在手中的手电筒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摇摆,圆形的光束也不断在墓碑和地面之间循环。无论是墓碑还是地面,都是和静谧的夜晚相辅相成的朴素色彩。 “怎么会没注意?” “怎么说呢,就是发呆吧。有时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半张着嘴发呆,妈妈以前也有提醒过我。” 说完,吉田停了一下,没想到嘴居然真的就微微敞开了一条缝。看到我盯着她看,吉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上下两片唇,强硬地合上。呜呜,吉田痛苦地眨眼。 “那个,其实我小时候也是成天张着嘴的呆小子。” “真的吗?不过这样的话,我就是呆小子的现在进行时了。” 吉田立时闭上了嘴生气地鼓起了脸,我慌忙给自己找借口开脱。 “那么就不是呆小子,那个,是小蠢蛋。” “你能不能摆脱呆啊傻啊这几个字?” “大,大南瓜!” “呜哇。” 吉田受的打击不小。哎,我的宗旨怎么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呢。我明明是无条件拥护吉田的,现在怎么会不停地诋毁吉田呢?这全怪吉田误导我。 微微张着嘴的吉田伸手拭了一下嘴角,就好像被我刺激得刚刚才吐了血一般。她很少见地现出开心的样子,对我微笑。在手电筒摇曳的微光映照下,她的微笑在夜幕中闪烁。我的心脏咚咚作晌,简直就要跳出我的胸膛。这次的试胆大会试的不是我的胆,而是在考验我其他内脏器官的耐久度。 “不过音石真的很温柔呢。不,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能够拉我一把的感觉。” 吉田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我。至今为止只让我感到清冷的夜风,现在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温柔之意,轻轻地拂过吉田的前刘海。她伸手随意拨开前发,整个脸便清晰地映照在我的眼底。今天白天的一幕再次重现,我们怔怔地互相凝视着对方,动弹不得。我紧张的胃都在痉挛了。 “音石。”吉田的眼睛晶莹湿润。“吉田。”我的眼睛也一定一样地晶莹湿润。“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冷不防传来一声煞风景的大喊,把我和吉田之间粉红色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怎么又来捣乱!若是找死人没事情的话,就别给我捣乱!” “咦?那个人怎么回事,不是,是刚才那个.是那个啊!” 原来那声悲鸣就是她发出来的啊! 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向这里冲来。随着足音渐近,我能分辨出对方的个头并不高。怎么看都不像是幽灵之类。若是幽灵以这种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来的话也太恐怖了点。吉田执起手电筒向来人照射,可以看见,对面是个穿着白色袈裟挥舞着竹制扫帚的女人。听她的声音,应该是刚才在远处大叫着“等一下”的女人。女性不断逼近的样子加上她那身衣服,乍一看果然像个妖怪。若是被她抓住,搞不好要被她手头的扫帚打屁股,我的内心闪过一丝恐惧。 “我们逃吧!” 我对呆愣着的吉田说道。吉田和往常一样,一边慢悠悠地回答我:“啊,是,好啊。”一边开始做逃跑的准备。“现在没有那个姜同时间做准备!”"呀啊!啊!”我一手拉起她没有握手电筒的那只手,扯着她飞奔。我穿梭在墓碑群中,往右一拐,企图甩掉那个袈裟女。跑出了几米之后,吉田的脚步声终于有节奏地回响在身后。 幸好袈裟女手中没有拿着手电筒。她的穿着打扮虽然成功地营造出了一种恐怖的气氛,但是我们应该可以很轻易地甩脱。作为人类,尤其是住在日本,而不是某些辽阔大草原的人类,夜视能力是很有限度的。只要我们把手电筒关掉,对方就很难确定我们的位置。恐怕前卫男时髦女们也是一边尖叫,充分享受着试胆大会的乐趣,一边采用同样的方式逃脱袈裟女追捕的吧。 我们大概花了五分钟在墓地里面乱跑一气。夜色中几乎无法分辨前方的路。走这种夜路是很需要勇气的,不过沉浸在吉田柔软小手美妙感受中的我,对于周边的情况说实话根本不在乎。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就牵起了吉田的手的这个事实太过突然,我的心脏上上下下咚咚直跳,既兴奋又紧张。 从袈裟女危机之中逃脱之后,我们的手很自然地分了开来。我在坟墓的旁边做着伸展运动整理着紊乱的气息,一边还在留恋刚才的触感。吉田则双手撑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个,音石。” “……什么事?” 不知道她会对我刚才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应,我心虚地小声答道。吉田把自己刚才被我握住的左手水平地放在身前,不断重复着伸展手指和握紧拳头的动作,突然轻声说道: “我能不能说一下手被你握住的感想?” “可,可以。” 我紧了紧喉咙,做好了无论听到何种感想都波澜不惊,绝对不吐血的准备。吉田清了清嗓子,开口: “我虽然很讨厌这世上‘没有朋友会感到寂寞’这个理论,但是,有愿意牵着我手的朋友在身边,感觉真的很好。” “……吉田。”我望着吉田。“音石。”她也看着我。“找到你们啦啊啊啊!” “呜哇,已经被她发现了吗!” “不准在——墓地里面——谈情说爱—一!你们这帮——小鬼头!” 再次逃跑。这女人怎么回事,是悲恋之神吗?她出现的时机也太过巧合了点吧! 这次我没有拉着吉田的手。吉田也在拼了命地奔逃。错失了握住吉田之手良机的我,感到一阵寂寥。 这次我们又东奔西跑了五分钟,彻底累得气喘如牛。袈裟女明明已经跟丢了我们,却还在不远处哇哇乱叫。听上去好像在唱什么歌,但是语声模糊,就像在唱英语歌一般无从分辨歌词。而且她的声音尖锐,十二分地像极了鬼叫。 “……呜!” 吉田伸手捂着嘴,看上去是真的很不舒服的样子。我扶着弯着身子,摇摇晃晃的吉田走到墓碑的边上。明明刚才的气氛那么好!那个女人真是可气啊i我正怨愤地四下观察警戒,突然吉田飞身扑向右前方的墓碑。 我还以为她真的要吐了,没想到却看到吉田对着墓碑很有精神地大叫: “这不是音石吗!” “……那个,音石的身体曲线应该还要更圆润一些才是……”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变成了眼前这个四四方方直立不动认真死板的墓碑! “你看,这个是音石啊!” 吉田手指墓碑,很少见地语速飞快,“嗯?”我也定睛看了一下,在墓碑的中央位置一钩一划地刻着一个和我的姓名相差无几的名字。我眨了眨眼。名字仍在那里。 “哦哦!”我飞扑到墓碑前面,抱着墓碑仔细确认。果然是真的啊! 抬眼遥望四周,一路走来,不,应该说是一路跑来的景色和刚才没有丝毫差别。在这片大同小异,数以千计的墓碑群中,我居然能够找到音石家的坟墓。对于这个“巧合”,我真是感动到浑身冒汗,热泪盈眶。实际上真的有汗水从额角滑落,我伸手随意擦去。 “真厉害啊音石,是超能力觉醒了吗?” “我想不是,若是真觉醒了寻找墓碑的超能力,那这能力也太无用武之地了。” 我来回抚摸着写有“音石”的墓碑,暂时仍旧沉浸在感动之中。我是第一次以旁人的眼光来看音石这两个字。这简直就像是发生在漫画小说里面的情节。 “你说,会不会发生旁边的墓碑上,写着吉田二字这种戏剧性的巧合?” “到底会怎么样呢?” 吉田兴致勃勃地用手电筒照亮了墓碑。雕刻在墓碑上的名字却连吉田的“田”字都没有。吉田垂下了肩膀,很失望地嘟哝道:“真遗憾。”“真遗憾上面写着的是‘中村’呢。到底这些墓碑是按照什么规律排列的呢?” 先不管遗不遗憾,“坟墓的规律吗?说不定没什么规律性的……嗯?” 地面湿滑松软,一脚踏下鞋子就陷入了土中。不过脚下的感觉很奇妙。似乎是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但却又不像是石头。是金属物质吗?不过大小叉不像是空易拉罐之类的。 突然起了好奇心,我蹲下身子开始用手指挖掘地上被我踩出的足印。果然就和吉田之前说的那样,非常好挖。很快我踩中的金属片就被我挖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吉田察觉到了我的行动,用手电筒照亮了我的手边。在手电筒光亮中浮现出的,是一把钥匙。 “好一把破破烂烂的钥匙。是自行车的钥匙吗……不太像。” 因为形状相差实在是太大了。钥匙古旧,而且已经生了锈,感觉只要手指稍稍用力就会四分五裂。若我现在身处于角色扮演游戏的话,用这把钥匙绝对可以打开什么宝箱呢。我悠闲地东想西想。突然,吉田蹲在了我的身边把手电筒凑近钥匙,用水晶玉一般的眼睛凝视着我掌中的钥韪。 “墓地的钥匙。掉落之物……难道,就是指这个?” “你想到什么了吗?” 不会想说这就是通往秘密基地的钥匙吧。吉田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我说不定知道这把钥匙用在哪里。” “哦……那么我可以把钥匙交给吉田吗?” “不行!我想要音石成为共犯。” “……共犯?” “完了,说漏嘴了。” 后悔不已的吉田最终也不愿从我手上接过钥匙。偶然达成了试胆大会目的的我们在再次被袈裟女追赶之前出了墓地。墓地的入口处没有半个人,不过我怀疑那帮家伙根本就没打算要集合。因此我们就先回去了。不过我还是发了一条短信通知朋友。 在墓地捡到的钥匙暂且放在我这里,吉田拜托我明天带到可丽饼屋去,我当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兴奋不已的吉田再次嘱咐我。 “绝对不要忘了哦。” 我怎么可能会不去。我不停地用力向吉田挥手,和她在站台前道别。 之后在走通往地下铁的楼梯时,我兴奋地三步并两步,不断地一下子跃下好几阶楼梯。秘密基地的效果真是拔群啊。我都还没找到居然就有这么大的力量,好厉害! 第二天我很早就到了可丽饼屋前,要比和吉田约定的时间早得多得多。由于还没到时间开店,所以小摊用布蒙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打工的吉田和中村好像也都还没有到。 我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打发时间。今天我等多久都不会觉得心烦。 坐在蓝色的长凳上一边抖着双腿一边搓着大拇指。我不是一直都配合着吉田的打工时间跑到可丽饼屋来见她的吗?事到如今没什么可紧张的。我内心不断安慰自己放松,但是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平静,头皮都紧张地发麻。 手中握着那把小小的钥匙。由于一直放在野外风吹日晒雨淋,早已生了锈,整把钥匙都破破烂烂的。这把古旧的钥匙到底会带着我和吉田到怎样的一扇大门前呢? 我不由自主将期待寄托在这把古老神秘,似乎在诉说着自己沧桑故事的钥匙上。 “呜,呜呜呜呜呜,不行,停不下来啊!” 我的双腿抖得越加厉害,根本没法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我站起身做了几个伸展运动,绕着可丽饼屋晃悠。若眼前的可丽饼屋是人的话,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说不定像极在故意找碴挑衅,实行恐吓行为的小混混。不停地绕圈子。这个行为的确是很可疑啊。 “……咦?” 我觉得小摊的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缓缓地,就像是有人在动……难道已经有人来了在进行准备了吗?我正想掀开布匹一探究竟的时候,吉田来了。巧得简直就像算准了时间出现一股。不不,吉田性格单纯是绝对不可能做算计时间这种事情的,所以定是有别人故意制造了这个巧合……命运。没错,是命运! “好早呢,我真感动。” 吉田说着拍起了手。“没有没有。”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有几分窃喜的。被吉田夸奖几句就高兴成这个样子我是不是有点蠢啊。内心深处有个冷静的自己在嘲讽着。 “那么我们就马上试试看那把钥匙吧。” “咦?在这里?” “以前在和别人闲聊时,我曾经听到过关于墓地钥匙的话。” 吉田开始做开店的准备。她拿掉了遮着小摊的布。小摊的内部顿时一目了然。我不由定睛望去,确认刚才看到的人影到底存不存在。可是里面却没有任何人。 “怎么了?” 吉田疑惑地看着前倾着身子往店里眺望的我。 “不,没什么……吧。” 虽然内心并未释然,但是现在不是在乎不存在的东西的时候。见吉田向我招手,我便也进入小摊内部。 后记 人类的大脑里住着七个小人。他们是来侵略地球的宇宙人。但是同时来到地球的七个小人不当心寄居在了同一个人的脑中,结果只能选择共存。这个被宇宙人夺去了自我意识的可怜地球人是斋藤君。小人们每天轮流操纵斋藤,收集地球的情报。但是,另一种寄生型的宇宙人也开始侵略地球,地球变得到处都是寄生兽一样的东西。七小人改造了斋藤君的肉体,与之战斗……我曾经有写过这样的东西投稿。顺便说一句,书名叫做《多重人格大抵斋藤》。 这样的稿子若是真的通过了审查的话.要打算怎么办啊。 大家好,我是入间人间。上次的作品卖得不错,所以这次又是硬皮的封面。这都是各位读者的功劳。非常感谢。 虽然和本书没什么关系,不过没错,作品中登场的大学很明显就是那所学校。当年我修完了所有的学分,大四窝在家里的时候,学校特地把我叫回去做就职调查。我花了两个小时好容易赶到就职中心,里面的工作人员问我“你毕业以后打算千什么?”“小说家。我已经出书了。”“……这样啊,你现在开始准备要做小说家啊。”我真怀疑对方是不是还没睡醒。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自从那时开始,我就对学校就没有抱什么好印象。不过昕到一个可疑的青年突然宣布“要做小i兑家,哦呵呵呵”,那种怀疑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顺便说一句,我在某地由于经常穿浴衣,结果被误认为书法家。 ……书法家一天到晚都穿着和服吗? 整日吵嚷着“跑去公司就会头痛肚子痛”的父亲今年总算是出了书了。我不觉得这是母亲的功劳。 要是来年父亲也能维持这样的情况就好了。明明是自家老爹的事,我却有种局外人的感觉。 最后,向阅读本书的读者献上我最深切的感谢。 入间人间 人类的大脑里住着七个小人。他们是来侵略地球的宇宙人。但是同时来到地球的七个小人不当心寄居在了同一个人的脑中,结果只能选择共存。这个被宇宙人夺去了自我意识的可怜地球人是斋藤君。小人们每天轮流操纵斋藤,收集地球的情报。但是,另一种寄生型的宇宙人也开始侵略地球,地球变得到处都是寄生兽一样的东西。七小人改造了斋藤君的肉体,与之战斗……我曾经有写过这样的东西投稿。顺便说一句,书名叫做《多重人格大抵斋藤》。 这样的稿子若是真的通过了审查的话.要打算怎么办啊。 大家好,我是入间人间。上次的作品卖得不错,所以这次又是硬皮的封面。这都是各位读者的功劳。非常感谢。 虽然和本书没什么关系,不过没错,作品中登场的大学很明显就是那所学校。当年我修完了所有的学分,大四窝在家里的时候,学校特地把我叫回去做就职调查。我花了两个小时好容易赶到就职中心,里面的工作人员问我“你毕业以后打算千什么?”“小说家。我已经出书了。”“……这样啊,你现在开始准备要做小说家啊。”我真怀疑对方是不是还没睡醒。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自从那时开始,我就对学校就没有抱什么好印象。不过昕到一个可疑的青年突然宣布“要做小i兑家,哦呵呵呵”,那种怀疑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顺便说一句,我在某地由于经常穿浴衣,结果被误认为书法家。 ……书法家一天到晚都穿着和服吗? 整日吵嚷着“跑去公司就会头痛肚子痛”的父亲今年总算是出了书了。我不觉得这是母亲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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