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异闻录3》 1 tartarus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浮歌 录入:狂奔 校对:苍天の向 霹哩一声,龟裂迸走于那张蓝黑色的面具上。 戴着面具的黑色暗影打算要逃走。 暗影。 那是非人的妖异之物。 在它身上,并没有可以称为下半身的部份。 像是将墨汁洒落地面的黑暗中,长有它软滑漆黑的身躯。 它正想让自己皮影般的身驱潜入黑暗之中。 「别想逃!」 戴有皮手套的右拳擦地挥去,而后勾起。 重拳的威力,在眼前就要沉入黑暗的暗影身体上爆发开来,硬是将其从地上的那片阴影中揪起。 「这样就结束了!」 左拳紧紧握牢的皮手套,因为疾挥的力道而作响。 挥去的拳头清脆地发出声音,贯穿大气。 寄有全副心神,一次也没尝过败北的拳头打凹了面具眉心。 暗影面具上的嘴巴鬆弛地开着,眼睛孔隙所散发的气息也只能以茫然一词来形容。 自其额头进走至脸颊的一道龟裂上,开始霹哩作声地扩展出无数裂痕。 下个瞬间,面具便碎散开来。 洒落的碎片在掉到地上前,又进一步地崩解成沙。 飞舞的沙砾像是溶化般地化为粉尘,而粉尘又幻化成燐光并且消逝而去。如同皮影的身躯同样跟着消灭了。 击败暗影的他!!真田明彦,放下了伸出的拳头。 毫不鬆懈地,他审视起周遭。 令人联想到校舍走廊的牆壁颜色,以及诱引出相同感想的地板质感。 而这般的样貌,却不可能是校舍。 地板的倾斜程度几乎要让远近感狂乱、樑柱歪扭弯曲。 窗外是绿色的夜晚!!现在,是《影时间》。 每晚,从上午零时开始出现的时光缝隙。这是少部份拥有适应性的人类,以及称为暗影的妖异之物才会知晓的,遭到隐藏的时刻。 [……附近似乎没有敌人哪。] 呼,明彦深深呼出一口气。但急促的呼吸并未和缓下来。 身为月光馆学院高中拳击部的王牌,明彦虽能以无败战绩为豪,但把人类当对手和把暗影当对手,状况毕竟还是不一样。背上肩上,都出现了沉重的疲劳感。 明彦像在舒缓全身地简单做起伸展操。腰上的枪带则喀锵发出声响。 他瞥眼看过摆在皮套里的「东西」。 「连这样的东西都会觉得重啊。看来多少是有点累了。」 「你看起来好像喘不过气呢。不要紧吧?」 装在左耳上的耳机型通讯器里,传来少女混有杂讯的声音。语气虽然像男人般冷静,声音中却蕴含有信赖与关心。 明彦尽可能地缓和了自己的呼吸。为了缓和杂讯的影响,他将手扶到通讯器上。 「我还可以,美鹤。」 明彦通讯的对象是桐条美鹤。 美鹤与明彦同样是月光馆学园高中部二年级的学生,而她也是在日本经济界具有强大影响力的,桐条财团的掌上明珠。月光馆学园是由桐条学园出资设立的;不只是学生而已,对美鹤抱有敬畏之意的人里头,也存在有许多的教职员。 但是,对于明彦而言,美鹤并不是财团的干金,而是少数可以寄予信赖的伙伴。所以他在用词上不会特别客气。 「当我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撤退。你不用对我太过担心。」 「……我了解了。」 明彦所处的这个空间是一种迷宫。随着每次影时间的开始,通道便会扭曲,而路线也会跟着改变。如果没有人从迷宫之外介入探索者的行动,并为其探索周围环境或纪录路线的话,即使说探索者不可能回返,也一点都不为过。 若没有美鹤支援,明彦就会迷失方向。而在这个迷宫中,迷路是与死亡相系在一起的。 要说的话,明彦等于是把命托付给了美鹤。 「我要往前啰。拜托你了。」 「你千万不要勉强。因为你拜托我无论如何都想进去,我才会允许的,原本,这里就不是一个人能够探索得来的地——」 「我明白。」 打断美鹤的话之后,明彦开始慎重地踏出脚步。 通道是阴暗的,顶多只能看见前方十公尺。在那之前,则停滞着一片漆黑。即使在那里有着暗影潜伏,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保持在随时能应对的状态,明彦将拳头预备在肩膀的高度。他放低脚步声前进。 通道的交叉处逼近而来。 牆壁的阴影或死角里,或许就有暗影!! 慎重,然而又大胆地,明彦冲进通路的交叉点。 「……没东西在吗。」 那里并无敌人的踪影。呼,明彦的松缓下精神。 就是在这个时候。前方的黑暗中有某种东西动了。 「——!!是暗影吗?」 明彦跳步从对方一举逼来的通道上退过身子,并将身体藏进牆壁的阴影里。 避免被敌人察觉地慎重再慎重,他窥伺起感觉到气息的通道。 「那是……人……吗?」 一片漆黑之中,只看得见膝盖以下的部份。 又白又细的腿!!光熘熘地。是小孩吗?还是娇弱的女性? ——人型的暗影,也曾在这一带出现过哪。 像是在心里再度确认般地低喃出口,明彦凝视起那双白色的腿。 暗影中,除了刚才击败的近于史莱姆的东西外,还存在有各式各样的型态。 诸如类似鸟类的暗影、甲虫型的暗影、野兽一般的暗影。 还存在光以既有的生物也无法形容的暗影。 ——该怎么办?要先发制人吗? 像是在无视迷惑的明彦一般,忽然间,白色的腿动了。对方逐步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明彦反射性地冲了出去。一直跑到人影原本所在的位置,他才停住脚步。那里是一个十字路口。 神秘的人影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啊。刚才那!!」把「人影」两个字说出口之前,明彦弯下了身子。 因为他从背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一阵风呼啸而过。像是耙子大小的锐利尖爪划过了明彦的侧腹。 尽管只有割开衣服而已,要是明彦在回避时晚上一瞬,肯定会被这阵攻击削去一整块肉。 「太大意了。」 和之前打倒的暗影是同一种类型。被称为《胆小的马亚》的那具暗影,就像是想为同伴报仇般地朝明彦袭击过来。没空闲重整体势了。 明彦大幅向后跳,藉此重取间隔。 着地前,他从腰上的枪带拔出了「那个」。 刻有《s.e.e.s》文字的钢制工具。 它的形状,就像是一把手枪。 这是为了呼唤出对抗暗影的最大力量,而使用的道具—— 也就是所谓的《召唤器》。 着地的同时,明彦将枪口抵向额头,他毫不犹 豫地扫下了板机。 「该你上场了,波里杜克斯!!」 冲击由额头穿过。干瘪的金属声音响起,代替原来应该喷涌而出的血柱,飞散出的是近似冰块碎片的青色碎块。 碎片化为光芒而消失—— 在明彦的正面显现出一道「异形」。 肌肉隆隆的倒三角形体格可说毫不匀称。右腕的前端则长有巨大的针。 黄金长发令人联想到雷电的光芒,那是一个身高远远倍于明彦的巨人。 <persona>。 它是这么被人称呼的一种具象化奇迹。 其名为<波里杜克斯>。 对于明彦来说,也是另一个自己。 「接招吧!」 回应了聚精会神的明彦,波里杜克斯转过身子。紧绷起肌肉之后,它简直又大上了一圈。下一个瞬间。 随着轰然巨响,雷光之鎚打到了<胆小的马亚>身上。 这阵雷击,是波里杜克斯能力的一种。 由虚空中出现的雷光,瞬时便粉碎了暗影的面具,并使其身躯化为灰烬。 暗影消灭掉的数秒后,波里杜克斯也溶入了虚空之中,再度消失了踪影。 「……唔。」 左手还拿着召唤器,明彦蹲下了单边膝盖。 召唤persona会让精神急剧消耗。这次是在身体开始被疲劳感苛责时进行召唤。疲倦自然更上一层。 「明彦。我不能再让你继续闯下去了。」 从通讯器听见了美鹤的声音。即使不让别人讲出来,明彦也懂。 「这里就是极限了吗……我要撤退了。」 拖着沉重的身体,明彦自迷宫中离去。 明彦来到迷宫的出口。走下楼梯到底的地方,停有一台在后座搭载有通讯器等等器材的机车。而机车旁边则是穿着月光馆学园制服的她——美鹤站在那里。 「平安无事最重要。辛苦你了。」 这辆机车是美鹤的爱车,当然驾驶也是由她负责。 和往常一样,美鹤的用词虽然刻板,但声音里仍能感觉到慰劳与安堵之情。 然而,美鹤的表情又立刻变得险恶起来。 「明彦,我想我还是不能允许你独自进行探索。这样太危险了。」 要在今天进行採索,是明彦提议的。这种妖异群聚的巢穴原本就不该让人独自硬闯。这点事情明彦也能理解。 他只是想尝试看看而已。尝试自己现在的力量。 而得到的并非是能让自己满意的结果。 「也对。如果撤退途中有被袭击的话,或许真的会很危险。我还是个弱者——锻鍊过之后,我会再来。」 虽然他将拳头在美鹤眼前握紧,但拳里没办法使上力气这一点,明彦自己比其他人都还要清楚。 不知在美鹤眼中看来是否也是如此,她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 「你的表情很难看哪。简直像是看到了亡灵一样。」 ——亡灵吗? 明彦想起被暗影偷袭得逞的原因,那道人影——那双白哲的腿。 「或许是这样吧。我看到像人影的东西。」 「你说人影?不是人型的暗影吗。」 美鹤似乎是半信半疑。 事到如今再来回想,当时所见是否确为现实,就连明彦自己也会怀疑。 「我不知道。本来想确认,却跟丢了。人影是在深处消失的。」 「消失到这座塔的深处吗。那道人影!!我不认为会是人。」 「或许真的是亡灵吧。」 小声低喃出口后,明彦回头。 影时间的夜空中,绽放着绿色的诡异燐光。 耸立在眼前,像是小孩将积木随兴堆叠起来的高塔。 明彦瞪着现今还只能探索下层极小部分的那座高塔。 「我一定会攻略它。」 「当然。我们就是为此而战斗的。」 在明彦身旁点头的美鹤腰上也系有枪带,其皮套里同样也安放着刻有<s.e.e.s.>的召 唤器。 美鹤也是一名persona使者。 <s.e.e.s.>——special extracurricr execute sector换言之则是,特别课外活动社。 这是借用月光馆学园社团活动之名的,persona使者的战斗集团。 与召唤器同样记有<s.e.e.s.>的红色臂章,则是社员的证明。 特别课外活动社的目的,是要解开笼罩于这座塔中的谜团,并把暗影以及影时间从这个世界里消除。 <塔尔塔罗斯>。 这就是,那座高塔的名字。 拥有希腊神话中冥府最深处的称谓,那里满载着浑沌与荒缪事理,也是妖异们所居住的场所。 其存在也可称为具像于现今世界里的异世界。 每晚每夜,月光馆学园随着影时间造访而变质建构出的——绿色夜晚的象征。 2 want to be close 「恭喜你们毕业。可以在今天这个晴朗的日子,像这样站在这里与各位碰面,是比什么都还要可贵的喜悦。」 地点是月光馆学院的大礼堂。在举行毕业典礼的礼堂中,美鹤站在讲坛上。她正以在校生代表的身分朗读欢送辞。 「然后,在光辉的青春中,能有各位学长姐守候着我们、引导着我们,我觉得这是所有在校生共同的喜悦。从现在追朔回三年前,在胸中怀抱着种种希望而穿过学园大门的各位——」 投注进尊敬之念,美鹤将对于毕业生的回忆细细道来。 从校庆、运动会一类大规模的行事,一直到让自己产生个人感慨的旁枝末节,美鹤深入地一一谈到。 一边讲着,美鹤微微地感到寂寞起来。因为她无法不去意识到,站在讲坛上的自己以及聚集于礼堂的众人间,存在有决定性的差异。 现下,在这个礼堂里头,知道有〈影时间〉这个不祥的时光缝隙存在的人,仅仅只有四名。 对付〈暗影》的团队——特别课外活动社社员的美鹤与明彦、在上个月发觉到自己拥有〈persona能力〉,才刚入社的一年级学生,岳羽由香里。然后则是身为社团顾问的学园理事长,几月修司,只有这四个人而已。 众多「普通的人们」都不了解每晚造访的影时间。而在往后,他们也会在对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继续活下去。 「我想各位已经和无可取代的同伴们,一同构筑了许许多多的回忆。同样地,从今以后——」 美鹤以蕴含期望的眼神环顾讲堂。 ——在这之中,即使是多一个人也好,希望还能有新的〈persona使者〉出现,并且愿意与我们一起战斗。 〈persona〉。这种力量,并非是任何人身上都会显现的。 反而该说,能获得persona的人极端地稀少,现在在月光馆学园高中部的学生中,能够使唤persona的美鹤,也只有真田明彦一个同伴而已。 而社团的新人岳羽由香里从persona能力觉醒之后,还没有经过多少时日。她也没有以社员身分参加过实战。要让由香里成为战力,还必须再等上与其相应的时间才行。这一点美鹤是能理解的。 「……的人生,之中——」 ——同伴吗。明彦与岳羽,期待除了这两人以外还有别人,或许是一种奢望。 这么想的瞬间,美鹤不小心让话语停顿了下来。自责起自己在致欢送词时怎么会想这些多余的事情,美鹤不自觉地苦笑出来。忽然,她与明彦对上了视线。 怎么啦?明彦疑惑的脸像是要如此问出口,这才让美鹤察觉到自己正在苦笑着,并因此微微红了脸。 「一定会成为各位面对难关时的助力。请将这些回忆转换成动力,即使遭遇到的问题再怎么困难,如果是各位学长姐的话,我相信一定都能拍动起名为可能性的翅膀,顺利克服人生中的重重关卡——谢谢各位,能够守候着我们直到今天。在校生代表,桐条美鹤致词完毕。」 设法回神过来之后,美鹤做了收尾并后退一步,然后行礼。 背对轰动如雷的掌声,她走下讲坛。 ——在众人面前失态的我,与这种暍采并不相衬哪。真不好意思。 这么想着,美鹤的双颊又稍稍红了起来,不过这阵红潮也在数杪内便消退了。 ——即使有奢望的味道,就算多一个同伴也是必要的。这点她能肯定。 ——学生之中,会否有人能展现出persona使者的素养呢? 这样的愿望在美鹤的胸口里扩散开来。实质上,若想靠战力只有明彦与美鹤两人的特别课外活动社来解开〈塔尔塔罗斯〉的谜,这种事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天方夜谭。 为了不打扰到典礼进行,就在美鹤打算回到自己位子上,而朝礼堂出口走去的途中。 她侧眼偷偷瞄了毕业生、以及在校生。 在校生中有一名女孩与美鹤对上了目光。那名女孩轻轻点过头。 岳羽由香里。 知道影时间与暗影存在的时日尚浅,而对于这般的妖异、以及潜伏于自己身体里的特异能力,persona也还抱有犹疑,她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新人。 对于由香里的不安,美鹤是有察觉到。但是该给这种心境下的由香里何种建议才好,这点美鹤并不知道。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没用,而这样的自己也让美鹤焦躁着。 明明焦躁也不会让事态有所好转哪。 ——我是在着急什么呢? 一面内省着,美鹤轻轻对由香里回礼。由香里则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地转过了视线。 美鹤将视线转回前方继续思考。 ——她还没有和社团的成员打成一片。 ——这样是没办法将性命托付给大家的。 这场战斗的过程还很长。重新这样想起,美鹤带着有些阴郁的心情回到自己位子上。 毕业典礼结束。老师在教室里交代完连络事项后,学校便放学了。 去参加社团活动的人、回家的人、只是开心地聊着天的人。这样的学生来来往往着,走廊上瀰漫有一股放学后特有的开放感。在此,明彦被美鹤所叫住。 「明彦,拳击社等一下也有欢送会吗?」 欢送会。正如其名,是欢送毕业生的宴会。也是大部分社团会举办的例行活动。 「对啊。学生会也是今天举办吗?」 明彦如此反问。尽管美鹤所隶属的学生会不算社团活动,既然还是会有毕业生离开,那举办欢送会也是当然的。 思,美鹤点过一次头。 「我们是从傍晚开始。等一下要在学生会办公室为下学期作准备,还没做完的工作交接之类的事情结束后会先解散,再到桐木购物广场的咖啡店集合,然后才会一起过去另一个会场。预定是这样。」 桐木购物广场和学园一样,是位于辰巳海港岛地区。在这一带是最繁华热闹的地区,也是年轻人在放学后或假日歌颂青春的聚集地。 「这样吗。等一下还要工作交接啊?学生会也真是辛苦。」 拳击社这边,高年级学生在夏天大会时都先引退了。所以工作交接在第二学期开始时就已结束,明彦继承主将身分后也已经过了半年。 聚集人群、并且率领人群。这种事情的辛劳,明彦此时也开始了解到了。 「美鹤。你当然会参选吧?选下学期的会长。」 桐条美鹤,会当上明年度的学生会长。明明参选者以及投票日都还没有对外发表,学生与大部分的教职员都已这么相信着。而明彦也是这么相信的其中一人。 美鹤的表情严肃地紧绷起来。 「要是有人愿意推荐,我是会参选。不管投票结果如何,我都打算为学园付出最完美的表现。」 能自然地讲出这种台词的,是名为美鹤的桐条财团继承人。 将立于众人之上视为己任而生下来的人毕竟不一样,明彦深深感到佩服。 「我也觉得,应该没有别的家伙会比美鹤更适合当学生会长。加油吧。」 「感谢你支持。那么,晚上在宿舍再见面了。」 明彦与美鹤,都住在名为月光馆岩户台分舍的学生宿舍里。而这间岩户台分舍正是专门对付 暗影的部队?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本部,一般学生是不能入住的。 「嗯,待会见。」 彼此轻轻举起单手打过招呼,明彦目送走向学生会办公室的美鹤,随后自己则走向拳击社的社办。 拳击社的欢送会是在桐木购物广场举办。对大部分的社员来说,现在差不多是时候前往作为会场预约好的卡拉ok店了。 到预约的时间前大概还有一个小时,但在购物广场可以打发时间的地点,从电玩中心算起,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即使说还有一个小时,会想要简单锻鍊身体一下让自己先流个汗的,大概也只有明彦这种个性的人而已。 所以,明彦来到的社办中没有任何人。 不过,里头却不是能够进行训练的状况。 「……真不得了哪……。」 因为昨天是毕业典礼前一天,社团的练习是採取自由参加的。 明彦由于有事便没有在练习时露面,但—— 社办里散乱的德性,除了惨兮兮之外简直没其他字眼可以形容。 虽然社办中央的擂台上是没有乱放什么东西,地板上则能看到有训练用的跳绳搁着。应该是沾有汗水的几件运动服,在脱下来之后就甩到了长板凳上。铁哑铃与重量训练用的各类器具也被人到处随便乱摆,最惨的是,就连内容物还剩一半的几罐瓶装饮料都还躺在地上。 「来整理吧。」 既然看到了,就没道理转过脚步再把门带上。 尽管欢送会之前是否能将这样的惨状整理完都是个问题,虽说如此,要是现在跑去购物广场把社员叫回来帮忙,也会让明彦觉得不太妥当。 身为主将的责任感,让明彦开始打扫起来。 首先,他就近捡起了两个躺在地上的哑铃。 「反正这也可以当成训练嘛。」 这么说着,将哑铃摆回棚架的途中,明彦便练起了两腕的肌肉。那是五公斤重的哑铃。 左、右、左、右具节奏地,弯过手腕后再伸直。 「呼,呼,呼,呼。」 锻鍊自己,然后变强。明彦是为此而想往起拳击这项格斗技的。 只要是为了让自己变强的训练,即使再严苛明彦都绝不叫苦。反而还积极到会满心欢喜地接受严格训练的程度。 「呼呼呼呼。」 不自觉地练到出神,明彦就这样持续训练了一阵子。 额头上微微浮出汗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在做什么呢?真田学弟。」 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女性声音,明彦回过了神。 手里还握着哑铃,他转头。 一名与美鹤难分伯仲的美丽女学生站在那里。 与英气焕发的美鹤不同,她在某方面带有一种气质,会令人联想到向阳处的灿烂。 稍长的头发在头上较高的位置整齐绑成一束,她的个子比平均来得高,身材也好。 时任亚夜。她是拳击社的前经理人。 亚夜有着开朗而善于照顾人的性格,在社员间也很受欢迎。 在新闻社主办的〈希望能成为自己oo的女孩子〉人气票选中,和第二名大幅拉开距离而登上〈姐姐部门〉第一名宝座的,就是亚夜。而她也是在今天从学园毕业的其中一人。 见到原本应该已经去了购物广场的亚夜,让明彦有些动摇。 「没,没事。只是想稍微整理一下啦。〉 「还一边拿着哑铃、流起汗?」 确认过散乱的程度后,亚夜走进社办。 闪避地板上东西的动作,让绑成马尾的头发左右摇曳起来。 当亚夜一来到明彦面前,便从制服裙子的口袋里取出手帕,并用自然的态度为他擦起了汗。 「这,这个嘛,应该算顺便吧,该怎么说呢。」 真是的,像是想这样说出口地,亚夜苦笑。 「你是想做个整理,才会去捡哑铃,结果不知不觉地练着练着就停不住了。就是这个样子对吧。」 自己的行动被人一语道破,明彦感觉到自己的脸勐然热胀起来。 ——总之自己在这位学姐面前就是拾不起头哪。 就在明彦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时,亚夜也没问过,便迳自开始整理了。 「整理这种事,如果心里没想着每天都要做的话,就会越来越随便喔。那些小朋友好像还不懂哪。」 一边收起手帕,亚夜这么说。 那些小朋友。应该是指拳击社的学弟,以及同样身为亚夜晚辈的经理入学妹吧。 真是些伤脑筋的小朋友,亚夜一面低喃着一面手脚迅速地折起被人脱掉乱甩的运动服,并将那一件件叠在长板凳上。 「要不要顺便洗一洗好了?趁这个机会。」 「不,不用学姐费心啦。」 将哑铃锵噹出声地粗鲁甩进棚架,明彦跑到亚夜身旁。 「学姐你也去购物广场吧,这里我会整理啦。」 「比起一个人做,两个人会比较快啊。我就是想到可能会有这种状况,才跑回来的——算啦,衣服就不洗了。也得让那些小朋友好好地体会一次,洗那些摆了很久的脏衣服有多辛苦才行。」 已经挺难闻了呢,眉头这么皱起,亚夜转回明彦的方向。 「来吧,真田学弟。那里的跳绳就麻烦你了。」 「啊,好的。我知道了。」 受到对方催促,明彦开始去捡跳绳。等到跳绳整理完的时候,这次又来了别的指示。 「瓶装饮料先捡起来,排到牆边去就好。欢送会的时候,我会叫那些有喝饮料的小朋友自己回来整理。」 亚夜这么交代。「我了解了」明彦回答后便着手进行收拾。在这种感觉下,明彦每收拾完一项都会再从亚夜那里得到新指示,作业这么持续着。 「喏,真田学弟。」 没让打扫的手停下,亚夜这么向明彦开口。 「有什么事吗?」 果然也没停下整理的手,明彦回答道。 「今天桐条学妹的欢送辞是很庄重没错,不过途中却有顿住一下呢。」 「是啊,的确是这样。以美鹤来讲,我也觉得很稀奇哪。」 美鹤。亚夜低声喃喃出口。 「这么说来啊,真田学弟你之前会叫『那位』桐条学妹的名字吗?」 「这样会怎么样吗?」 「不——会——啊——」 因为听到了锵的一声,明彦在捡起绷带后看了亚夜那里。 躺在亚夜脚边的果汁空罐,凹成了 3 the voice someone calls 明彦侧眼确认过擂台旁的时钟。 还剩五秒。和自己的感觉丝毫不差。 正面。从护盔的缝隙中,明彦盯向协助练习的同伴。 对于吓得发抖而想朝旁边逃走的学弟,明彦毫不留情。 为了让对手止步,他连续挥出两次右刺拳。练习用的十四盎司拳击手套碰地发出扎实的悦耳声音,就这么打在学弟的护盔上。 「等,等等。」 焦急叫出声音来的学弟,被明彦用左直拳击中了脸。戴的虽然是减缓打击力的练习用软拳套,这一拳还是有将挨中的人打到翻天的力道。 放弃了练习,那名学弟一屁股坐到擂台上。 随后,宣告第一回合三分钟结束的蜂鸣器在社办里响起. 「中场休息一分钟。之后再打一回合!」 明彦开始与假想敌练习起来。刚才的练习对手在今天是第四个,尽管已经打了十回合以上的练习赛,明彦仍然觉得身体还没活动够。 反而是刚暖完身,现在开始才要正式来。差不多像这种感觉。 可是,学弟还坐在擂台上头。 「咦!真,真的吗?」 已经喘不过气的学弟,呻吟般地抗议了起来。 「会…会死人啦。我已经…当学长…三回合的…对手了耶。」 明彦停止动作,俯视着学弟。 「再一回合还行吧?」 「不,不要开玩笑啦。」 学弟连滚带摔地下了擂台。好像是腰际根本使不上力的关系,他趴着爬向墙边的长椅, 并攀到椅子上。 人好像快死掉了。看来这句话所言不假,那名学弟正上气不接下气地不停喘着。就算直接把他叫回擂台上,下回合大概也撑不了三十秒。 「不得已啦。谁可以当我的对手吗?」 并没有特地对谁说话,明彦一边环顾起社办。 没有任何人敢报上名字担任练习的对手。 别说是这样,快要和明彦对上眼神的瞬间,所有人都会别过头去。 「真田主将好像连脑袋里都满满是肌肉哪。」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了这样低语的声音。还能听见有人突然爆笑出来的笑声。 「刚——」 刚才说话的是谁。不禁这么生起气的明彦,这时却吞进了一口气。 ——不行不行。现在大骂出来的话,社员就不会服我了吧。 「这,这样啊。是练习太严格了点吗?那么,等一下大家就各自休息好了,练习就到这里结束。」 呼,感觉到社办的空气缓和下来,就算只剩自己还是继续练吧,这么想着的明彦下了擂台并走向沙袋。 他瞪视起沙袋。明彦假想在沙袋那端的敌人,并不是人类。 而是暗影。只会在「影时间」出现的怪物。 「吁!」 随着身体的移动。明彦将拳反覆朝沙袋挥出。咚咚咚咚地顿重声音持续着。 ——这之前看到的那道人影,会是什么呢? 几天前的〈塔尔塔罗斯〉探索。在那里看见的白哲双腿,明彦一直忘不了。 持续地揍向沙袋,明彦一边想东想西。 ——虽然还想再探索塔尔塔罗斯,但这次美鹤应该是不会答应了吧。 ——要怎么办? ——那是在离入口不远的地方遇到的。 ——运气好的话,或许刚开始进行探索时就能找到了。 ——对啊,如果那是迷路跑进塔尔塔罗斯的人类,不就糟糕了吗? ——果然,自己还是没办法不做确认就置之不理哪。 碰,贯注全身体重的左直拳打到了沙袋上。 一边思考着事情,明彦似乎打沙袋打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练习用的t恤因为汗水而黏在身上,覆盖住脸部的护盔也滴下汗粒。 明彦解开护盔,一边转过头去。 「——过了这么久啊。」 留在社办里头的,只剩明彦一个人了。从窗户照进室内的阳光,也已经泛有相当程度的红色。 「回去吧——晚上就瞒着美鹤去塔尔塔罗斯看看好了。要不要走进去,在入口再来决定就好。思,这样应该没什么不对。」 接受了自己所做的结论,明彦脱下手套。 他握起略有水气的拳头再张开。 「……没错,只要不在美鹤面前穿帮就好。」 万一让美鹤知道自己擅自行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了事的。 激怒「那位」桐条美鹤。这会是多么愚蠢而极度危险的事情,和美鹤相处已久的明彦没 理由不知道。 「不过……要是穿帮的话。应该会受到处刑吧……肯定会。」 明彦感觉到气温突然下降般的寒意。 身体本能性地感觉到害怕——不只是明彦,似乎就连精神上的双胞眙〈persona?波里杜克斯〉也都感受到了这股恐惧。 生气的美鹤就有这么可怕。 即使在道理上懂,明彦的理性还是抑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我去长跑。」 在宿舍大厅里朝着正在读书,且侧眼看起电视新闻节目的美鹤打过招呼后,明彦便出门 了。 时间即将到上午零时。美鹤理所当然地问了。 「你想在影时间的前夕出门,还带着和运动服不搭调的召唤器?」 美鹤这么问起。的确,运动服与枪带并不搭配。 明彦也知道自己的模样很奇怪。但他不可能把召唤器留在宿舍。因为这之后明彦要瞒着美鹤去塔尔塔罗斯。 「对啊。带召唤器是为了保险起见,有问题吗?」 强硬地回答过后,明彦靠着这股劲穿过了宿舍玄关。 ——以我来说,刚才对那位美鹤所用的口气还真大胆。 现在冒出来的汗水,是跑步的结果吗? 或者是因为挺而走险才冒出来的冷汗? 明彦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是成功熘出宿舍了,兆头不错。」 以慢跑步调跑去的前头,可以看见岩户台站。 虽然是深夜,但车站前仍然看得到人影。 让人觉得是刚从桐木购物广场玩回来的年轻人。 气氛上像是待会儿打算要去喝一杯的上班族。 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等别人来搭讪,发着呆坐在隔道石块上面的少女。 从便利商店回来,穿着体育服且提着塑胶袋的青年。 年龄与性别参差不齐的人们,就像这样来来往往于通往车站的斑马线上,而红绿灯则在 闪烁着。 灯号转红,明彦便在斑马线前停下。并待在原地持续踏步。 他突然察觉到异样厌。 从persona的力量觉醒以来,已经数度体会过的感觉—— 午夜中魑魅魍魉横行的时刻,影时间即将开始的瞬间。 车站房舍上挂的指针式时钟,像是冻结在上午零时一般地停住。 在影时间之中,所有的机械都会停 止。不只是原本闪烁着的红色行人号志,可见范围里的所有灯号都熄灭了。街灯也不例外。 但是,世界并未为黑暗所封闭。 应该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正弥漫着诡异的绿色磷光。 再加上,这晚是满月。 月亮可会如此贴近,而又巨大呢?在明彦头顶绽放光芒、充盈为完满圆形的黄金满月, 让他不得不这么怀疑起来。 异变并未就此停歇。可称为人影的物体,在可见的范围内也完全消失了。前些时刻明明那里遗有人的——现下,原本人所在的位置则是。 棺材。 那种在西洋恐怖电影可以看到的细长六角形棺材。 原本应该安躺在地的棺材,代替了消失的人们屹立而上。 这些棺材是对影时间没有适应性的人〈象徵化〉之后的模样。 象征化。失去了人〈之所以为人〉的特性。转化为纯粹的物体——棺材的现象。 化为棺材的人们不会体验到影时间。对他们而言影时间是不存在的现象。就连变成棺材度过影时间这件事本身,象徵化的人也不会得知。 可以不知道影时间便了事。这样是幸福的。 不幸地适应了影时间,然后又不幸地未能让persona力量觉醒的人,则会遭遇到栖息于影时间的,那群妖异——暗影,并且被它们啃蚀掉精神而成为废人。 排列着的棺材,是可以称之为幸运也不为过的人们。 在明彦可见的范围里,就站有数十具棺材。没有任何能动的东西。 绿色的夜晚与巨大的满月、林立的棺材群。 在这般奇异的光景之中,明彦再度跑起步来。 已经没有遵守灯号的必要了。跨越过斑马线,明彦以学园,不,塔尔塔罗斯所在的辰巳海港岛地区为目的地,正跑在与其接驳的月光大桥方向上。这是条沿海的马路。 耸立于深绿夜空的异形之塔,塔尔塔罗斯。 从隔着海面的此处,也能窥见它的姿态。 「加紧脚步吧。」明彦加快速度。 转过十字路口后,月光大桥便已映入眼帘。 在早晚的尖峰时间都会塞车,连接起岩户台地区以及辰巳海港岛地区的交通要道。现在这座桥上一台车也没有。 空荡得让人觉得有些阴森的桥上,正被明亮到几乎诡异的满月月光照耀着——明彦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 桥的正中央一带有人影。 没道理会看错,那明显是人,而且还是女性的身影。 在那纤弱的人影周围,几具黑影蠢蠢欲动。 那也是没道理会看错的异形——是暗影。 「——是变异体吗!」 暗影原本并不会从塔尔塔罗斯之中跑出来。所以,像这样出现在外界的暗影才会被称为 「变异体」,它们在所有暗影里是被视为异类的一群。 而且在现阶段最应防备的暗影,就是这群变异体。 不会在影时间之中象征化而被独自留置于这段诡异时间里的人,便会遭受变异体袭击,并且被它们啃食掉精神。 有如皮影一样,随时好像要扑向猎物的,是数具马亚型的暗影。 下个瞬间,女性或许就会被暗影袭击。 明彦并不是在遭遇到这般现场还能默不作声的人。 「你们休想!」 压低姿势的明彦一股脑地冲了出去。 一具暗影由他背后袭击过来。 运动鞋咯叽作响地紧急减速,明彦大幅拉开双腿并放低腰际。 像是要倾尽全身力道似地,他以左刺拳使出浑身一击,直取暗影的头部。 暗影的面具被一拳打碎,而碎片与皮影般的身体则化做尘埃。 同伴被人粉碎,这才让暗影们注意到明彦的存在。剩下的五具暗影一起转向明彦。它们 带有暗红色的面具,这类暗影被称为〈残酷的马亚〉。 近处的一具暗影,将长有巨大獠爪的手腕挥向明彦。 「太慢!」 侧步轻松躲过挥下的獠爪,明彦转瞬间又绕到暗影的怀里。朝着对方的身体狠狠赏进右刺拳,回头又用左拳打碎面具。 「下一个!」 视线扫视而去之后,明彦倒抽一口气,身体则僵在原地。 因为他发觉了遇袭的女性身分,并为此咸到惊愕。 「时,时任学姐!」 因为平常绑着的头发放了下来,让明彦晚上许久才发现对方的身分,站在那里的,是拳击社的前经理人——时任亚夜。 亚夜穿的是一件式的睡衣,光着脚。以这般无防备的姿态见人,茫然的眼里则感觉不到意志的光辉,她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 「你在做什么?跑来这种地方!」 对于明彦的呼唤亚夜并无反应。简直像是具活着的尸体。 她那模样,让明彦联想到让暗影啃食掉精神而成为废人的〈影人类〉。 「学姐!学姐!!」 明彦冲向亚夜,并抓着她的两肩不停摇晃。 亚夜只是任其摆布,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难道,她已经? 让暗影啃食掉精神了吗。最坏的疑惑在胸口涌上。 在明彦也快要迷失自我的情况下,他仍然有察觉到暗影从视野边缘扫来的攻击,这实在 算幸运了。 千钧一发之间,明彦抱着亚夜滚到旁边而逃过一劫。 「休想得逞!」 明彦离开亚夜身边并打算重整体势。他伸直单膝站起身。 他想站直身子,却在腰部一带感觉到不寻常的重量。 猛一看,是亚夜搂在自己身上。 「怎。」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甩掉对方,明彦犹疑了。 这短短的几秒,在战斗时便足以让人丧命。 注意到的时候,暗影已经拉近了敌我间距。 五具暗影全举起手腕,打算用獠爪将明彦等人抓成遍体鳞伤。 明彦把手伸向腰际的皮套,手指则碰到枪型的persona召唤器。 只要能呼唤出persona?波里杜克斯的话,或许就能争取到让亚夜一个人先逃离现场的时间—— 但明彦没有拔出召唤器的空闲。 「潘塔西蕾雅!!」 英气凛然的呼唤声传来,召唤器发出清脆枪声。 明彦将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勐然转去。 长发上泛有艳红色泽,怒气腾腾的锐利眼神。 在「她」跟前,出现了两手握有军刀,头戴后冠的女性型persona。 〈潘塔西蕾雅〉。 拥有以勇勐与美貌为傲的亚马逊女战士名讳,那是桐条美鹤的persona。而潘塔西蕾雅擅长的是冻结攻击。 「冻结吧!」 美鹤一喝,近似雷霆的青色闪光便降临在所有暗影身上。 随着轰然作响的冲击声,暗影一具不剩地被锁进了冰块之中。 一瞬的寂静。 霹哩,龟裂进走于其中一块冰块之上。这类声音霹哩霹哩地陆续增加,所有的冰块跟着裂开,而暗影也随之粉碎消散。 施展出攻击的persona,潘塔西蕾雅消失了。 高跟鞋的鞋跟叩叩作声,美鹤走近而来。 「要配合明彦的步调跑,实在很辛苦哪。」 美鹤的呼吸有些急促,看来她是在明彦出门后随即跟踪过来的。 明彦没办法与美鹤对上目光。 他想擅自跑去塔尔塔罗斯,这件事在美鹤面前当然已经穿帮了。 自己到底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对待?光想着背脊就是一阵冷。 让亚夜搂在自己身上,明彦连要站起身都忘记了。 叩地让鞋跟发出特别响亮的一声,美鹤停住脚步。 「——明彦,那名女性是?」 「她她,她是学姐。拳击社的。」 「学姐?啊,是女经理吗。这么说来,她的脸我是看过。」 美鹤深呼吸让气息缓和下来,并蹲到亚夜身旁。 亚夜沉默不语,只用力在搂住明彦腰际的手腕上。 「——该不会,是被暗影啃食掉精神了吧?」 「我不知道。发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子了。」 「总而言之,也不能放着不管。能把她背到宿舍吗?明彦。」 「这点事没问题,但学姐是局外人。不先联络理事长可以吗?」 岩户台分舍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本部。并不欢迎相关者以外的人进入。 只靠明彦与美鹤两人的判断,是不能直接将亚夜带回宿舍里的。 也对,站起的美鹤点头同意。 「先联络理事长吧。」 判断重要问题时,要先请示月光馆学园的理事长——同时也是专门对付暗影的部队。特别课外活动社顾问的几月修司。这是行动的基本原则。 在机械会停止的影时间里不受影响,美鹤利用桐条财团的研究组织所开发的特殊通讯器和几月取得了联络。 「理事长,我发现一名需要保护的人——思,是的。我和明彦都没大碍——是的。没有错。——等一下可以把她带回去宿舍吗?——是的。我了解了。那就拜托您了。那么,待会见。」 「几月先生怎么说?」明彦问。 「把她带回宿舍的许可下来了。还有,理事长似乎也会到宿舍里关心状况。」 这么和明彦说过之后,美鹤将手悄悄伸向亚夜。 「已经不要紧了。桐条家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亚夜并没回握美鹤的手。她仍然搂着明彦。 「……不得已了。明彦,让你来带她。快点将她背起来吧。」 明彦在亚夜搂着自己的情况下撑起单膝,美鹤则将手重重地摆到了他的肩上。 「啊?」 明彦不禁低吟出来。因为美鹤用指甲一把抓在他的肩膀上。而且,力道很强。 「要是你太胡来的话,我会很困扰。」 「不,不是。今天是因为——」 鬼气逼人的气势蕴含于美鹤俯视而来的锐利目光中。这道目光足以让明彦的心片甲不留 地全部冻结起来。 「不用说藉口。再有下次就〈处刑〉。你可以好好记在心里。」 一句话也不说地,明彦点头如捣蒜。虽然美鹤的手已从肩膀上放开,上头却像被指甲抓出了伤痕一样,热辣辣地疼痛着。 「还有,你和这位学姐好像很要好哪。」 亚夜仍旧紧紧地搂在明彦身上。这对美鹤而言似乎是并非乐见的事情——其理由明彦是完全无法想像的。 美鹤用着不悦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不会要你们停止交往。依我们的年纪,对这类事情产生兴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我认为学生不应该在半夜里偷偷幽会。」 「你说什么,幽会?」 「特地对我说谎而来到外头,你的目的应该是和恋人幽会吧?」 恋人。明彦一丁点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和亚夜有过这种关系。 「等一下,美鹤。我和学姐不是这种关系啊。」 「看起来,并不像你说的就是了」 「我和学姐之间,只是拳击社里普通的学弟和学姐,只有这样——」 明彦尝试说明,但美鹤立刻从他身上别过了目光。 「真难看,明彦。我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会在恋人面前找藉口的同伴哪。你要再多说谎的话,我就在这里将你处刑。」 处刑。这个词让明彦闭上了嘴。美鹤的愤怒看来非比寻常。 背着丧失自我的亚夜,两人回到宿舍。在这之间。 明彦的心情一直如坐针毡。 那里是个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黑暗。空虚。虚无。 只用这三个词就能将那个空间形容彻底。 如果世界有所谓完结的地点的话,那里一定就是像这样,什么也没有吧。 亚夜这么想,并漂浮在分不出上下左右的黑暗中。 手脚没有知觉。像是只有灵魂被放逐在黑暗般,那样的无依。 ——我死掉了吗? ——这般空虚的景象就是死后的世界的话,还真悲哀呢。 ——「那孩子」要是得漂浮在这种地方,会觉得很讨厌哪。 十年前,辰巳海港岛地区发生了一场爆炸事故。 那是场造成莫大伤亡的事故,亚夜则在事故中失去了仅仅一名的弟弟。 ——要是他还活着,是不是已经长成像真田学弟那样帅气的男孩子了呢? ——如果我也死掉了,或许就能在这什么也没有的某处,与他再度相会吧。 那没办法喔 唐突地,亚夜感受到某人的意志。并非是听到的,而是感觉到! 发出这股意志的来源是在远方,或者近处呢?就连这点也无法得知,但这个空间存在着 自己以外的某人的意识,这应该是没错的。 因为你还没死 ——我还没死?那么,这里是? 你只要想成是梦境就可以了 因为不可能会有这种现实啊 梦。这样的话倒不是不能理解。 正如某人所说,亚夜认为这种缺乏现实感的体验,与梦境正好相符。 还是不够哪 现在让你死 我会很困扰 让我死了的话会很困扰。虽然不懂话里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亚夜还是害怕了起来。 没有肉体的感觉,让亚夜体会到难以呼吸般的不快感。 举例来说的话,就像是被人塞进狭窄箱子里。是那样的闭塞感。 黑暗的密度逐步增加。黏腻而浓密的某种东西,像是要侵蚀自己一样地逼近了。 明明是不用害怕的 这些也可以说是你 我是你而你也是我 ——我不懂意思啦。 现在搞不懂也没有关系 就算没办法理解也可以 因为时机到了就会完结 完结。 到底,说的是什么会完结。亚夜心里没有个底。 完结。难道是自己的存在会完结吗?现在,被这片黑暗所侵蚀、吞入,称为时任亚夜的意志是不是就会从世界上消失掉呢? 像是看见生命结束前的跑马灯那般,亚夜的意识底部,开始一张接一张地浮现她所重视的人们睑孔,然后消失。 父亲、母亲、祖父、弟弟生前的模样、朋友。 在这些脸孔之中,也出现了明彦的脸。 这些人也全都会消失 完结是没办法回避的 不明底细的某人唐突地这么宣告,终焉。 会有谁,能够接受得了这样的东西呢——至少亚夜是没办法的。 这是决定好的事情 就是这样的命运哪 命运。 用这么简单的词来了结一切,没有人会接受的。 ——竟然连自己重视的人们也会消失。 ——这种事情。 ************ 地点是岩户台分舍的大厅。亚夜让人安置在一张沙发上。 影时间还没结束。而且,亚夜仍然和明彦发现她的时候一样,还处在丧失自我的状态。 她半闭着的目光恍惚,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样,只维持着规律的呼吸而已。一句话也说不出。 像是把这样的亚夜团团围住,明彦、美鹤以及由香里、几月站在她的身边。 他们保护了受到暗影袭击的亚夜。 说明过亚夜的事情之后,由香里一直是面无血色。 对于尚未习惯影时间以及暗影存在的由香里来说,看到亚夜无法言语的模样,所造成的刺激似乎是太强了。 「对,对不起。我可以先回房间吗?」 在场没有人硬要声音颤抖的由香里留下。 用着贫血般摇摇晃晃的脚步,由香里离开大厅。 目送了她的背影之后,美鹤对明彦寄以视线。 「你在塔尔塔罗斯看到的人影,该不会就是她吧?」 明彦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但是,美鹤脸上显露出的是货真价实的真挚表情。 「别说蠢话。学姐是普通人,不可能在进了塔尔塔罗斯之后还能平安无事。」 「至少,不会是普通人。因为她可以像这样免于象徵化,并且体验着影时间里头的大小事情。」 「你说的,倒也没错。」 「既然已经获得了对影时间的适应性,她和我们就是同一阵线的人。可以的话,真希望能早一点保护到她……」 美鹤的语尾含糊起来。语意中可以得知,美鹤似乎认为亚夜已经被暗影啃食掉精神,而变成称为影人类的废人了。 「别乱讲,美鹤。学姐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从这副模样来看。」 「你不要开玩笑!」 明彦放声叫出。这种事他没办法接受。 极为接近自己的人,展露出了对于影时间的适应性,还遭受到暗影袭击。 自己没能守护住身边的人。对明彦而言这是最难忍受的事情。 十年前。明彦因为某桩事件而失去了妹妹。 那时还只是个脆弱孩子的明彦,什么也没能做到—— 即使想救,也救不了。 这样的回忆,只要一次就够了。 明彦不想后悔第二次。所以他锻炼自己。要让自己救得了想救的人,明彦以此做为目标 而努力着。真田明彦就是这样的人。 「我,还有我们,已经把暗影打倒了!这样应该有赶上才对!!」 美鹤保持沉默。侧眼看着明彦的几月也露出复杂的表情。 两人似乎都已将事态认定为最坏的结果了。 「我不会接受的。」 「明彦。」 美鹤只叫了他的名字,如此而已。因为这句话,明彦不得不去体会美鹤的想法,她是要 自己将事实认同为事实。 满盈于他体内的只剩无力感而已。 「……这样子还没办法救到人的话,美鹤,我还要打倒多少暗影才行?还要打倒多少暗影,才能让这种事不再发生?你告诉我,美鹤。」 「这——」 当美鹤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在此为各位观众播报这个小时的电视新闻。明年即将举办的世界杯足球赛,在南美洲的大会——」 大厅里原本沉默的电视在这时唐突地播映起节目,是上午零时的新闻节目开始了。追在明彦后头离开宿舍时,美鹤似乎是忘记要关掉电视的样子。 像这个样子,原本停止的机械再度动作了起来。 这便是影时间结束,而时光也理所当然地重拾流动的证据。 「已经结束了呢,影时间。总而言之,这个女孩子是应该好好接受检查才对。等一下我会吩咐人,将她送去桐条财团的医院。同时也会连络她应该还在担心着的双亲,所以你们就先休息吧。」 「让您操烦了,理事长。」 美鹤轻轻行了礼。明彦仍无法认同地望着亚夜。 「不——」 亚夜的嘴唇微微动起。缓缓张开眼皮,她就那样睁大了眼睛。 「——学姐?你醒——」 就在明彦叫她的那一刹那。 「不要————」 亚夜突然惊叫出声。两手抱着头,她来回转起上半身。 「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不要让他们消失————!」 不要让他们消失。连连这么叫着的亚夜放声痛哭。 「学,学姐你冷静一点。」 明彦张开双手接近,却立刻被站起身的亚夜粗鲁地推开。被那股不像是少女的力气一把推倒,明彦一屁股跌到了地板上。 面对纤弱的亚夜,练过身体的自己比输了力气。惊愕于这项事实,明彦连声音都没了。 「时任学姐!」 美鹤的动作极为迅速。她瞬间便以左手揪住亚夜的肩膀,几乎在同一时间,又以右手朝亚夜的脸甩了巴掌。 随着清脆的声音,亚夜的脸摆向旁边。之前的狼狈德行则像假的一样地停了下来。 缓缓地,亚夜将脸转回正面。因为眼泪而显得湿黏的脸颊上,红通通地留下了清楚的巴掌印子。 「桐,条,学妹?」 亚夜断断续续地说出口。美鹤抓着亚夜肩膀轻轻往下压,要她重新坐回沙发上。就在不做抵抗地坐回沙发上的亚夜面前,美鹤屈膝。 「没错,我是桐条美鹤。你认得出我是谁吗?」 「嗯。」 亚夜像小孩一样地点头。她的精神状况似乎是还没恢复的样子。 「首先,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美鹤道。亚夜露出思考了 一下下的举动。 「时任,亚夜——十八岁。」 「你念的是哪里的学校?在哪一班?」 「月光馆学园,三年e班。对了,因为我之前才毕业的,问我是念哪间学校时,还可以回答是月高吗?」 对于自己的回答感觉到疑问,亚夜似乎是完全醒觉过来了。 呼,美鹤放心地露出小小的叹息。 「那个。请问,这里是哪里?」 亚夜问。仍留有泪痕的眼睛则窥伺起周围。 「这里是月光馆学园的岩户台分舍。名字你至少是知道的吧?」 「——宿舍……是真田学弟住的,那间宿舍吗?」 「是的。找明彦的话,他在那里。」 朝美鹤视线的方向看去,在那里,明彦仍然是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最初是为亚夜的性情 大变而感到惊讶,跟着则是感叹于美鹤的手脚俐落,使得他忘记要站起身。 「真田学弟。为什么,你会坐在哪种地方呢?」 「啊,没事。」 像是被人一屁股踹起来地,明彦起身。 「我不要紧!」 「是吗。不要紧就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一睑不可思议地,亚夜再度张望四周。她与几月对上了目光。 「——您是理事长吧?为什么这种时候,您还待在宿舍里呢?」 哈哈哈,几月像是伤脑筋地笑了起来。 「怎么办呢?我想这里就交给桐条同学来判断吧。」 几月询问起美鹤的意见。美鹤则是想了一会。 「她已经是我们这边的人了。应该和她说明所有事吧。」 这么回答后,她看向明彦。 「你的意见是?」 「要让学姐卷进战斗的话,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不过,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的确是比较危险。」 「那就这么决定了。」 一边站起,美鹤将手伸向亚夜。 「来说明所有的事情吧。你恐怕很难相信就是了。」 亚夜茫然地看了明彦。 明彦不作声地对她点了头。只是这样,亚夜的表情便收敛了起来。 「我了解了。请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 美鹤如此为说明作结。 影时间、暗影、塔尔塔罗靳。然后是persona和特别课外活动部。 关于影时间的细节目前所知的并不多,但美鹤就现阶段可以说明的部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亚夜。 美鹤与亚夜、明彦与几月四个人,就这么围着桌子坐在沙发之上。 集特别课外活动部三人视线于一身的亚夜,大概就和众人所料想的一样,一直是听得满睑茫然。 「我知道这番话很难让人相信。在这里,我不会要你一口气理解所有的事情。只希望你能接受有这样的现实存在而已。」 「暗影吗。老实说,我没办法相信会有这样的怪物在晚上出现,也不想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就是了。」 这么对美鹤陈述过意见后,亚夜将视线转向明彦。 「……是真的吗?真田学弟。」 「美鹤所说的是事实。我们正在和暗影战斗。」 明彦将拳头紧握给亚夜看。 「学姐会由我好好保护的,请安心吧。」 「是,是吗?你真可靠呢。」 满心欢喜地,亚夜在来到宿舍后第一次露出笑脸。 「谢谢你。我开始觉得事情没什么好担心了。」 大厅的紧张感逐渐淡薄起来。美鹤小小叹了气并换过脚。 「眼前,桐条财团会为你的人身安全做保证。这或许会让你感觉在某些方面不太自由就是了」 万事拜托了,亚夜这么低下了头。等对方抬起头之后,美鹤继续说道。 「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时任学姐,不知道方不方便?」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人问问题,亚夜眨起了眼。 「咦?啊,好的。请说。」 「首先,是关于你深夜徘徊在外的事。你丝毫没有自觉吗?」 「自觉……。」 露出像是在思考的举动,亚夜闭上眼后重新开口。 「我不是很确定。只不过,我有一种像是在作梦的印象。」 「是什么样的梦?当你醒来的时候曾经有过相当失控的举止,要你回想或许会很难过,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想起来。」 被美鹤这么拜托,亚夜再度陷入思考。 过了一会,像忧愁、又像难过、然后也像是十分悲伤地,亚夜的表情暗淡下来。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只是,好像有某种很可怕的东西,然后还发生了某种让人难过的事情——我只记得有这样的戚觉。」 「——真是抱歉。看来那果然是一场恶梦。」 美鹤低下头。亚夜则慌张地挥起手说这没关系。 「那我换个问题。虽然我想你恐怕会回答不记得就是了。像今天这样徘徊在外的状况,以前也曾有过吗?」 「——我不记得。但是……」 「你有想到什么吗?」 「早上起来的时候,会发现脚底变得有点脏。这样的状况有发生过几次。平常在家我都有穿拖鞋的习惯,所以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应该是睡迷糊了,才会光着脚在走廊上走,而脚就是这样弄脏的吧。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原来如此,美鹤点头。 「请你再告诉我一件事。不好意思,这似乎会和之前的恶梦有所牵连——你有没有看过某种景象,会让你联想到〈诡异至极的学校走廊〉?」 明彦听得懂美鹤问题里的意思。 你记不记得自己进去过塔尔塔罗斯? 美鹤是这么在询问亚夜。之所以没用上塔尔塔罗斯这个字眼,应该是她无意识里也抱有否定的意思,认为亚夜没道理会去那么异常的地方吧。 「你说,奇妙的走廊吗?」 约有三十秒,亚夜像是在记忆中寻找着那景象一样地,让视线朝向空中。然后她将视线转回美鹤身上并摇头。 「我没看过。」 美鹤偷瞄了明彦一眼。 你看吧,学姐才不可能去过塔尔塔罗斯那种地方呢。明彦这么在胸中低喃。 美鹤再把视线栘向几月。 「理事长,因为今天已经很晚了,我是想让她直接留在宿舍里过夜。检查则是打算明天以后再来打算,这样可以吗?」 「嗯,并没什么不妥。就算这样,还是得先和她的双亲联络才行。」 几月回答道。美鹤则说拜托您了,并轻轻回礼。 「请问,检查是指?」 亚夜不安地问。 「这么说来,还没对你说明过这部份的事呢。」几月道。他接着开口。 「虽然你获得了对影时间的适应性,这种情况下,有时候会让你的persona能力显现出 来。桐条的医院可以对这方面进行检查。是会花上一点时间啦。」 亚夜睁圆 了眼睛。 「意思是说,我或许也和真田学弟一样,拥有那种——是叫作persona吧?我也会有那样的力量吗?」 「仅止于可能,不过。」美鹤道。 「时任学姐或许也是persona使者。」 「如果变成persona使者,我会怎么样呢?」 用着能让人感觉到某种期待的口吻,亚夜偷瞄了明彦。 「请和我们一起,与暗影战斗。」 会多一名同伴。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明彦如此握紧拳头给亚夜看。 「……呃。」亚夜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我已经决定好要念的大学,还有住宿的地方就是了——请问,和暗影战斗,是在学校附近没错吧?」 「啊。」明彦的拳头失去了力道。 「……是这样没错。学姐已经毕业了。」 ——自己竟然会忘记这么单纯的事情。 将自省起来的明彦搁在一边,美鹤站了起来。 「就我而言,也希望时任学姐能成为persona使者,并加入我们〈s.e.e.s〉的行 列——不过,目前还只停在存有可能性的阶段而已。要进一步详加考虑的话,等检查的结则出炉再来作决定吧。今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时任学姐,我来帮你介绍房间,可以跟我过来吗?」 「这样也好。」几月也站起身。 「真田同学你也休息吧。」 「也对。睡前我也想再锻炼一下,我也回房间了。」 明彦从沙发上站起。晚了一会儿亚夜也站起身。 「那,学姐。晚安。」 告别过后,明彦快步离开大厅。而在他背后则有这样的声音。 「也不用挑今天晚上特地再做锻炼吧。」 「就是啊。」 虽然有听到美鹤与亚夜的声音,但明彦不回头。他并没有要她们理解的意思。 在睡前也要锻炼。为了变强就不能妥协,因为这是明彦的习惯。 伏地挺身与仰卧起坐,然后还有屈膝运动。做完自己所定下的运动量,想说在睡前流了 汗,明彦为了前往共用浴室而走出房间。 共同浴室是盖在宿舍的外面。就位于停有美鹤机车的停车场旁边,宿舍后面的小小别栋里头。 从宿舍后门出来的时候,明彦遇见了刚洗完澡的美鹤与亚夜。 后门阴暗的萤光灯光源,使得女孩子刚洗过热水的身影看来特别晶莹剔透。 特别是亚夜,这是明彦第一次看见她那样的姿态。似乎是向美鹤借来了t恤以及短裤, 她那副毫无造作的模样看起来反而更有魅力。 明彦不自觉地凝视起亚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臊,亚夜躲到了美鹤背后。 「等下要去洗澡吗?」美鹤问。 「对啊。」明彦点头。跟着又说。 「时任学姐,可以请你先回房间吗?我有点话想跟美鹤讲。」 「啊……嗯。我知道了。我先回房间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暧昧不轻的态度,亚夜离去。途中她只是回头了一次。 亚夜的身影消失在后门那端。明彦重新开口。 「从明天起,我想在影时间的时候到街上巡逻一阵子。因为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搞不好还会再发生哪。」 「巡逻吗。」美鹤插起手略作思考。 「或许是有必要哪。一次确认到那么大量的变异体,这样的前例以前不太常见。或许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原本,暗影并不会在塔尔塔罗斯之外出现。虽然说这次事件的现场,月光大桥,距离塔尔塔罗斯——月光馆学园高中部并不算远,会有复数的暗影出现在塔尔塔罗斯之外,这样的事态仍然堪称异常。 「我了解了。下次,采取行动前若是能找我商量过的话,我也比较轻松。」 美鹤有些坏心眼地微笑着.这阵微笑让明彦的背脊冷了起来。 「好,好的。那我去洗澡了。学姐就麻烦你照顾了。」 明彦慌慌张张地走向了男生浴室。尽管他好像有听到美鹤嘻笑出来的声音,却没有勇气 转头作确认。 「有干劲是很可靠。明彦的问题就是做事稍微欠缺考虑哪。」 一边自言自语着走回自己房间,美鹤在从楼梯走上走廊的时候停住了脚步。自己房间的 斜对面,亚夜正站在分配给她的房间前。 没回到自己房间,美鹤走进亚夜身边。 「怎么了?房间里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是没有什么特别不方便的地方啦。」 亚夜的视线不安定地游栘着。有话想说,却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向对方坦承。这样的气氛显而易见地传达了过来。 「如果有话想说,我愿意听。怎么样,要来我的房间吗?」 「到桐条学妹的房间,是吗?」 亚夜垂下视线开始思考。约过了有十秒左右,亚夜像是在偷看看对方似的,将视线转到了美鹤身上。 「……在我的房间也可以吗?」 看来只是一起洗过澡的程度,还不能打开亚夜的心防。 想到亚夜也拥有对于影时间的适应性,或许会成为好一阵子的来往对象,美鹤为了加深 彼此的认识才约了她一起去洗澡。但似乎是没什么作用的样子。 ——这么说来,入浴时也几乎没说到话不是吗? ——要拉拢人心真不容易呢。果然。 身为桐条家的女儿,美鹤不能连一名同学的信赖都博取不了。光是一个人的信赖都无法获得的话,将来也不可能让为数众多的桐条职员信任自己。 ——这也是种考验。 「就听你的吧。」 思,亚夜点头打开门。美鹤则毫无顾忌地进了亚夜的房间。 房里有崁入式的衣橱、预备用的床铺与书桌。这是一间长久以来没人使用的房间。没有 其他像家具的家具。 关了门的亚夜没多搭理站着的美鹤,迳自走向床边便坐了下来。 「那里,可以坐吗?」 美鹤问。受到一句请坐所促,她坐到亚夜旁边。 尴尬的沉默降临在房间。你想谈的是?对于是否该直截了当地问对方,美鹤犹疑着。 可是,就算再沉默下去事态也不会改变。 下定决心后,美鹤开口问道 「你想谈的是?」 「我想问——」 时机不偏不倚,亚夜与美鹤的话重叠在一起。 「对,对不起。请你先说吧。」 亚夜露骨地客气。对于她的态度,美鹤不得不苦笑。 实际上,美鹤对这样的态度已经习惯了。 桐条。只要有这个姓氏,人们无论如何都会用特殊的目光看待自己。 愿意对等地正视〈十七岁的美鹤〉的人,并不多。这是美鹤不得不容忍的现实,但她仍感觉到一丝寂寞。 这份心情,似乎是显露在表情上了。 「——那个,桐条学妹。你怎么了吗?脸色看起来好像 有点阴沉喔。」 「请不要在意。比起这个,先讲时任学姐你想谈的事吧。」 「我会在意的!」 亚夜突然站了起来。 「总而言之,我的事情并不要紧。如果这样的我也能陪学妹商量些什么事的话,请你说说看吧。」 「不,不用了。就别费心在我身上吧。」 美鹤愣住了。她甚至纳闷起,先前为止亚夜表现出的微妙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我会在意。桐条学妹你是上流人家的人,而桐条学妹你本身也是个了不起的 人,就像是个活脱脱地把品行端正、容貌出众、文武双全、公正无私都表现出来的超人。 明明这么完美却还摆出那种表情,这样我没办法放着不管。」 双手插到腰上,亚夜直挺挺地站着并点过几次头。 这副模样,让美鹤搞懂了。 ——啊,原来如此。这个人,是个好人呢。 要以诚意回应诚意。美鹤认为这样才对。 「请你坐下来。我会跟你说的。」 「是吗?」 亚夜重新坐到了床上。不知怎的,她坐的地方距离美鹤比刚才近。 「没什么,只是件单纯的事。时任学姐你也说过——我是桐条家的女儿。觉得自己是被时任学姐这样看待,并且警戒着——我感觉到有些寂寞,只是这样而已。」 「……啊。」 亚夜哽住了话语。她似乎是察觉自己的态度伤到了美鹤的样子。 「……对不起。我的确有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洗澡的时候我也在想,自己怎么会和桐条的千金小姐一起洗呢。」 美鹤对亚夜微笑。是刚才的话让她感到舒坦。 「光是能像这样毫不遮掩地对我说出来,我就很高兴了。因为我身边的人即使连这样的话,都不太肯跟我说。」 「嗯。」亚夜小声附和。 「要不是像这样的情况的话,我想我也会是没办法对你讲出来的人之一。果然桐条学妹你还是立于云端上的人吧。会有这种感觉。」 「立于云端吗?」 美鹤苦笑出来。 「或许会有困难也说不定,但请你把我当成是普通的一名学妹好吗。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想事情不太能聊得开。」 「一个学妹吗?嗯嗯。我会努力。」 亚夜在胸前将两手握紧给美鹤看。这种特意带劲的样子,不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证明 吗?但美鹤反而不做指正了。 「那么,让我们开始谈吧。看起来,你好像是有什么事想问我?」 这是,将拳头握在胸前的亚夜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我就直直直直——直,直」 亚夜的舌根突然不灵光了。美鹤轻轻斜过头。 「直?」好似对反问的美鹤不理不睬,亚夜低喃着要自己冷静,发出声音咽下一口气之 后,她提高音量。 「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真田学弟曾经说,他和桐条学妹你的关系是同伴。」 「呃,这怎么了吗?」 美鹤越来越搞不懂了。 「他说的同伴,意思应该是指一起和暗影战斗的同伴吧。这句话里头不会有其他的意思 吧?」 「是啊。是这样没错。这怎么了吗?」 美鹤点头承认这是事实。于是亚夜的身体泻了气一般地瘫软下来。 「…………就是说嘛。这,这样我就安心了。啊,不安消失的感觉真好……。」 带着随即要躺到床上的气氛,亚夜瘫软无力地笑道。 看到那放心的样子,美鹤想像得到对方之前到底有多不安。 不过,亚夜到底是对什么事那么不安呢,这一点美鹤完全不懂。 在美鹤质问之前,亚夜找藉口般地说起话来。 「他那样讲,让我想了很多很多呢,毕竟你们住在同一间宿舍,已经一起生活快两年了 耶。虽然我也听说有新的学妹住进来了,可是在那之前,都只有真田学弟和桐条学妹两个人在住啊——所以我在想,难道说……。」 似乎正妄想着什么,亚夜的脸变得红通通的。 看到亚夜欲言又止的模样,该不会——美鹤联想到。一边想着不会有这种事吧,美鹤将其说了出口。 「你是以为,我和明彦之间有着恋爱关系吗?」 「恋——」 亚夜屏息。在呼吸停止数秒后。呼——她浅浅叹出气来。 「……老实说的话,是这样没错。不过,并不是这样吧?」 「是啊。」美鹤干脆地点头。 「明彦是一个能够信赖的同伴,但如果问到以一名男性而言,他是否能让人无条件地尊敬的话,我就有点伤脑筋了——要和没办法打从心里感到尊敬的人发展出恋爱关系,对我来说是做不到的。我似乎是这样子的人。」 面对讲出真心话的亚夜,美鹤也毫不造作地向她请教。 「时任学姐你才是和明彦在交往吧?就连今天晚上,我也以为你应该是和明彦约好出来幽会的。」 「咦?我和真田学弟幽会!?怎,怎么可能啦,没这回事,没有!」 亚夜用着红通通的脸回答。看来这也不会是谎话的样子。 对于自己的误解感到害臊,美鹤睑上稍稍泛起红潮。 「真是抱歉,我讲了这么奇怪的话——有一点,让人感到不好意思呢。因为我没什么对象可以聊这种话题。」 「如果是桐条学妹的话一定没问题,不管是找哪种男生,他们肯定都会答应啦。」 加油吧,这么说着,亚夜牵起美鹤的手。 简直就像个姐姐呢。不亏是在新闻社的姐姐部门票选中获得第一名的人,美鹤这么对她感到佩服。 「以后也请你多照顾明彦了。因为他是个比外表看起来还需要人担心的家伙。」 「可,可以的话我是会啦。」 不知道为什么,亚夜的眼神动摇起来。 「那个——毕竟我也没办法一直在他身边嘛。不管怎么看,对他来说,我终究只是个学姐而已。」 一改原本慌张的神色,亚夜的心情显得有些低落。 「今天很谢谢你。能听到这些话,让我舒坦了很多。」 请回去吧。美鹤理解到对方正对自己这么说着。 考虑到亚夜与自己从见面到现在才过没多久,想深交到比目前更亲密的程度应该是期望过度了吧,美鹤起身。 「有空,请再让我听听这方面的事。我是个晚辈,这样能让我学到不少。」 行过一次礼,美鹤离开亚夜的房间。那么,晚安了。补上招呼后她关起门。 呼。肩膀的力气松了开来。 面对着就在正前方的自己房间,美鹤一面自言自语起来。 「明彦,要是你再让时任学姐感到烦恼,就等着被处刑吧。」 过了几天。 为了检查自己是否能成为persona使者,亚夜住进了桐条财团旗下的医院。 从保护了亚夜的隔天开始,持续以来在影时间所 做的巡逻就结论来说,并没有什么显着的成果。 这段期间内遭遇到变异体暗影的纪录,是在距离塔尔塔罗斯很近的地方,也就是校门前的一次而已。而且只有一具。看来明显像是迷路才跑到外面的〈胆小的马亚〉在那时露出动摇的模样,一注意到明彦与美鹤的身影,它就没头没脑地逃向塔尔塔罗斯了。 正因为被称为变异体,这种暗影自然不常出现在塔尔塔罗斯的外面。如果再度确认到这件事也能算收获的话,成果就只有这点而已。 对明彦与美鹤而言,这是不可能让他们满足的结果。 那晚的影时间结束后,明彦与美鹤结束巡逻并朝宿舍动身。 啪地一声,明彦以左拳打向右手。 「果然还是只能去塔尔塔罗斯吧。为什么会有那座塔、为什么暗影会出现在那座塔,不把这些问题查清的话,事态就无法获得解决。」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明彦。现在的情况下我无法允许你进行探索,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我了解。真次那家伙,只要他肯回宿舍的话——可恶。我尽快在这阵子再去找他一次好了。」 「抱歉。荒垣的事全交给了明彦来办。找个机会,我也一起去说服他吧?」 「不,不用了。我是觉得自己应该比谁都还要懂真次。美鹤你也去的话,那家伙会在开始谈之前就逃走吧。」 我有那么恐怖吗?美鹤低喃出来。 ——对啊,恐怖的时候还真恐怖。 明彦没道理会把这话说出口。 处刑。美鹤发怒时偶尔会将这字眼挂在嘴上。前些日子,明彦打算一个人跑去塔尔塔罗斯的时候,她也这么说过。 只要是普通的女人,应该就不会将处刑这种词说出口才对。更何况,讲出这个词的还是「那个」桐条家的掌上明珠。实际上来说,如果美鹤想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连户籍都不留地全部抹消掉的话,这点事情桐条家在各方面都有充分过头的力量能为她办到。 ——因为你会讲处刑这种字眼,所以才可怕。 明彦不自觉地沉默不语,气氛变得险恶起来。 「怎么了吗?我觉得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是,是你想太多了——那一辆,是几月先生的车吧。」 就快到宿舍了。明彦再度望去的玄关前,有辆接送用的车子停在路肩上。 在街灯的照射下,能看见几月如明彦所判断地下了车。而几月又绕到助手席那侧的后方座位,并把车门打开。 从后方座位出现的是穿着薄料毛衣搭配宽长裙,一副便服装扮的亚夜。她貌似吃力地提起大尺寸的运动包包,然后从路肩走到人行道上。 「啊!」亚夜注意到明彦他们,便带着笑脸跑了过去。运动包包没跟上跑步的劲道,让亚夜像是被手上的行李甩开那样,失去了平衡。 「唔哇!」 亚夜尖叫出声。 瞬间冲刺出去的明彦,则设法在亚夜跌倒前抱住了她。 「好险哪,学姐。」 「抱歉抱——咦!」 亚夜的脸渐渐红了起来。 「有撞到膝盖吗?」 明彦观望起下方,看是不是抱住亚夜的时间太晚,而让她的膝盖跌到了人行道上。 亚夜的裙子在路面上整片张开,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但从腰部的高度来看,膝盖应该是 没有跪在人行道上才对。 「看来膝盖应该没事吧。」 「不,不是啦。」 亚夜的脸越变越红。明彦也越来越困惑。 叩。 明彦的头突然被人从后面猛揍。那是一记痛到让他以为眼球都快要跑出来的铁拳。如果 是打在太阳穴上,这强烈的一击肯定能将明彦ko。 「搞什么?」 在背后的只有美鹤一个人。除了她之外,明彦想不到还有谁会对自己挥出刚才那一记, 他抱着亚夜扭身回头。 「啊。」不知道为什么,亚夜小声叫了出来,但明彦没那闲工夫去理会。 「——」讲不出一句话,明彦睁大了眼僵在原地。 「明彦,你别一直掐着〈淑女〉不放。」 并未怒骂出声,而是用极为平静的口吻——倒不如说是毫无抑扬顿挫,简直到冷酷地步的口吻,美鹤不带表情地说。 「马上将你的手放开。否则。」 正因为没有表情才更恐怖的美鹤左腰上,配有一柄军刀。那不是玩具。而是用来对付暗 影的武器,一柄锋利的珍品。 带着宛若电光火石般的气势,美鹤拔出军刀。 「我就替你砍了那只手。」 ——淑女。她是在说什么? 明彦完全没搞懂自己最初听进耳的那句话。但是他连质问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因为灵魂已经完全冻结住了。 「那个!」亚夜在耳边低语。 「你的手。抓在胸部上。紧紧地。」 「胸部?」 被人这样一说,明彦才看向自己的左手。 原来如此,他想。 ——这就是淑女吗。 像是一手掐在波萝面包上一样,明彦的左手直到刚才,都紧紧抓在亚夜那比外表看来还 更丰满的胸部上。 「的确是我不好。」 这是对亚夜的陪罪,还是对美鹤的辩解呢——低语的明彦自己也不明白。 「理解了的话就立刻从时任学姐身旁离开。你这禽兽。」 「说禽兽还真是不饶人哪。」 苦笑地看着的几月加入了对话。 「站在玄关前面聊起话来也不太方便,先进宿舍里吧。走吧。明彦同学你扶时任同学站起来。」 明彦赶忙将亚夜扶起,随即便像互斥的磁铁那般离开对方。 「……对不起啦,都是我笨手笨脚的。」 亚夜道歉着的脸遗是红的。直到现在,明彦的脸也才红了起来。左手上头——倒没有留下什么感触。因为自己那时候在各方面都太过拚命了吧。对于亚夜那股柔软的触感,明彦丝毫没有留下印象。 「你不需要道歉。刚才是明彦不好。」 露骨地表现出不快感的美鹤走向玄关。几月则跟在她后头。 「走吧,时任同学。」 受到催促,亚夜也穿过宿舍的玄关。而最后走进宿舍的才是明彦。被美鹤痛殴的地方, 现在还发着阵阵的热辣感。轻轻碰过后,他发觉那里已经肿了起来。 「——真是一记好拳啊,美鹤。」 表情因疼痛而揪在一起,明彦走进宿舍。 「啊,你们回来了。」 在大厅里,有由香里出来迎接众人。 「明明你先睡也不要紧哪。」 朝着关心自己的美鹤,由香里露出苦笑。 「那个……自己一个人在影时间里睡觉,我也觉得有点恐怖——咦,是怎么了吗?真田学长。你的表情看起来好痛的样子。该,该不会是被暗影!?」 在明彦打算说些什么之前,美鹤先摇了头。 「没那么严重 。你可以不用在意。对吧?明彦。」 听见美鹤异常有魄力的口吻,明彦只得点头。 「是这样啊。」 用着放心下来的脸,由香里看向几月与亚夜。 「在这种时候出门是怎么了吗,理事长?」 「我现在才开始要说明。先坐下来吧。」 几月坐到了邻近的沙发上。另一张沙发上则有美鹤与亚夜比肩坐着。 明彦与由香里也各自坐上不同的沙发。 「那么。」美鹤打开话题。 「理事长,在这种时间将她带来宿舍,我是觉得有些超出常识。在检查时是有发现什么需要赶紧知会大家的事吗?」 美鹤的语气里有些尖锐。她对明彦的愤怒好像尚未平息。 似乎是从美鹤刚才对几月说的话里感受到那股愤怒,由香里先和大家表示自己不会插嘴后,便闭口不语。 几月受到的只是池鱼之殃而已,尽管如此,他好像也害怕着生气的美鹤,摆出的笑脸则紧绷了起来。 「因为检查的结果终于出来了哪。今天这样我也觉得时间不太妥当,但她——时任同学却说,要通知大家的话还是趁早比较好。所以就过来了。」 「是这样没错。我稍微任性了一点。」 亚夜缩起肩,并放低自己的姿势。 我不在意,美鹤关心起亚夜,然后重新对几月提出质问。 「可以告诉我们结果吗,她是否拥有persona能力?」 「是这样的。」几月转回严肃的表情。 「以结论来讲的话——我们也不知道。」 这是个奇怪的回答。是否拥有对于影时间的适应性以及persona能力,应该都是可以用(有/无)来明确回答的问题。不知道。这种含糊的结果反而更让人摸不着头绪了。 「几月先生。」明彦开口。「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几月看着亚夜,一边回答。 「和你们所知的一样,时任同学的确拥有对于影时间的适应性。然后,在检查开始后不 久,院方也很快就知道她拥有某种资质,但仅止于此而已,没办法有更深入的了解。她的资质对召唤器是没有反应的。」 「没有反应?这样的话,不就没有persona能力吗?」 美鹤的眉问皱起。但几月摇头。 「但是呢,检查数据却全部指向〈时任同学拥有persona能力〉的结论哪。这样的话应该是可以用召唤器唤出persona来的。尽管人数并不多,也已经有你们这样的实例出现了。」 「原来如此。」美鹤像在思考地闭上了眼。 「明明拥有persona,却对召唤器没有反应。这的确是矛盾的——所以说,才会出现不知道这样的结论吗?」 「时任同学的研究往后是会继续下去,但老实说。现在也只能举双手投降而已了。」 几月在众人面前轻轻举起双手。 「就因为得举双手投降——」 似乎是想讲什么笑话的几月,被美鹤恶狠狠地瞪了。看来她的心情仍然很恶劣。 哈哈哈,用着平板的声音笑了出来,几月放下手。 「就因为这样,为了方便到医院检查以及时任同学本身的安全着想,这阵子要让她借住在这间宿舍了。请大家多照顾她哪。」 「我是不在意啊。」 要保护对影时间具适应性却没有力量战斗的亚夜的话,让她待在宿舍里才是最方便的。 明彦这么想。 「我也没什么意见。」 之前一直沉默地守候话题去向的由香里,也这么陈述出自己的意见。 「桐条同学觉得如何?」 几月如此对美鹤征求意见。 「让毕业生住进宿舍吗——」 美鹞的表情有些险恶。似乎是抱有什么疑念的样子。 「作为特别课外活动社本部的这间岩户台分舍,对外是以月光馆学园学生宿舍的名义在运作。已经毕业的她逗留在此,或许会让世人以奇妙的眼光看待也说不定。理事长。关于这一点您是怎么想的?」 嗯,几月点了一次头。 「这一点不要紧。我会将她当成短期打工的人员来看待。」 「打工人员?是哪一种工作的?」 询问的明彦悄悄挪过视线,而几月继续说道。 「也快耍放春假了。即使只有这段期间而已,我想拜托她来做管理员性质的工作。」 「这么的话,的确是没什么奇怪的。」 由香里说。原来如此,美鹤也点头。 「管理员吗。这样是没什么不自然——可是,你还有准备大学入学之类的事情得兼顾,这样子没问题吗?」 美鹤质问坐在旁边的亚夜。亚夜则点头给她看。 「是有这一类的事该准备没错,也该将东西搬到新租的房子了。不过,这些事情就算是一边来回于这里和自己家也可以做。不要紧的啦。我想。」 「有什么伤脑筋的事的话,请告诉我。桐条会给你支肋。」 美鹤真挚的提议,而亚夜却苦笑出来。 「……桐条学妹愿意帮忙的话,好像连搬到月亮上住都做得到呢。」 怎么会呢,美鹤艳丽地笑道,然后站起。她的心情似乎是变好了。 「时任学姐,请你像之前一样,用昨天的房间就好。」 「啊,好的。」 拿着大包行李的亚夜也站了起来。光是在旁边看着她那模样的明彦,则被美鹤以锐利的眼光俯视。 「她的行李似乎很重。你不觉得应该帮忙拿吗?明彦。」 美鹤的心情看起来是变好了,但她肯定还没有原谅明彦。 虽然明彦偶尔会被人批评为迟钝,不过他现在还是感受到了美鹤的愤怒。 「也,也对。」 明彦像是弹起身地从沙发上站起,并跑到亚夜身边接过了运动包包的背带。几乎就像用抢的一样。 「我来拿——不对,请让我拿。」 「是,是这样啊。」 受明彦的劲道所迫,亚夜把手从包包放开。沉沉的重量感便落到了明彦手上。的确,包 包是挺重的。 「明彦,对待行李可别粗鲁哪。」美鹤叮咛。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明彦答。 「不好意思。」这么客气说道,亚夜跟着美鹤与明彦走去。 一边目送着三人从大厅离去,几月像是同情地说。 「真田同学意外地辛苦哪……提到辛苦的话,岳羽同学你也是吧。」 「您说我吗?」 话题唐突地带到自己身上,由香里回过神来。 「差不多也该习惯宿舍了吧?」 面对几月的这个质问,由香里的表情突然暗淡下来。 「对宿舍是还算习惯……那个……对召唤器之类的就……。」 由香里也拥有persona的能力。作为一名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成员,她当然也被分配有一挺枪一般的召唤器。 「果然还是会害怕吗?在各方面。」 4 fearful experience 岩户台分舍的大厅,变成了待起来比平常更为舒适的空间。 早晨柔和的阳光从仔细擦拭过的窗户照入室内,而摆设在房里的东西都已被打理的整齐划一。 这般清新的光景,是亚夜从一大早开始致力于清理整顿与打扫的成果。 美轮美奂的程度甚至让美鹤走进大厅,就以「太棒了(excellent)!」一句来夸赞。 位于大厅旁边的食堂,则准备有膳食。 剖开的烤竹荚鱼、高汤煎蛋卷、凉拌波菜、梅干、纳豆、海苔、腌白菜、味噌汤以及白饭。还泡好了绿茶预备着。尽管朴素,这样的菜色仍然是无可挑剔。 亚夜做起管理员打工的那天早上。她手脚俐落地准备了这么一顿早餐。 昨晚亚夜背的包包里头,似乎就是将这些材料与换洗衣物摆到了一起。所以对腕力有自信的明彦,才会觉得提起来沉甸甸的。 面对眼前的早餐,美鹤感叹着。 「美极了(brilliant)!这真是适合日本人的饭菜。」 「好厉害喔……简直就像旅馆供应的早餐。」 由香里也坦率地表示佩服。 「没那么夸张啦。」 亚夜回答,并从电锅盛了饭到碗里递给明彦。 「你应该觉得这是普通的早餐吧,真田学弟?」 「不会耶,老实说,我很惊讶。在拳击社合宿练习的时候,我不记得有看到这么像样的饭菜过。」 相对于眼前丰盛到在洋式桌椅上吃,都会让人觉得是种亵渎的和风早餐,若提到拳击社在大赛举办前进行合宿练习时所吃的早餐的话,理所当然地,就是前一晚吃剩的咖喱淋上白饭而已。 ——这样不是三餐都在吃咖喱吗? 明彦连味道都回想起来了。拳击社经理人所作的咖喱,和专门店里吃得到的那种味道不一样,是一种带有家庭味的味道,但还是非常好吃。所以那时候即使三餐都是咖喱,也没有人想抱怨。 「学姐作的咖哩也很好吃呢,这么说来。」 「合宿的时候人数那么多嘛.我并,并没有想用咖哩混过去的意思喔。」 将自己的饭填到碗里,亚夜盖上电锅。这样早餐的准备就结束了。 「那么,我要开动了。」 优雅地行过一礼,美鹤取过盛有味噌汤的木碗就口。 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开朗。低语着真是美味,美鹤连点了几次头。跟着也将筷子伸向其他料理。每吃一口,又会重复地点头佩服起来。 「唔哇,这饭晶莹剔透的耶。」 以筷子夹起一口饭的由香里高兴地这么说,然后便将米饭送进口中。 「的确很好吃呢,学姐。普通来讲,我早上吃的不是便利商店就是学园贩卖部的面包和牛奶,所以这样的早餐已经很久没吃到了。」 明彦大口大口地将饭扒入嘴里,并捧起味噌汤啜饮出声。接着又把筷子伸向竹荚鱼,粗手粗脚地连骨头都没剔掉,就送进了口中。 那模样让亚夜笑了出来。 「男孩子的那种吃相,看了真让人觉得心情愉快呢。」 「我觉得很没教养就是了。」 这么说着的美鹤筷子上,看得出只有前端是湿的。她彻头彻尾地保持着教养在用餐。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会想那样子吃饭的心情。特别是这道高汤煎蛋卷,真的很好吃。几乎会想请学姐来指导桐条的厨师呢。」 「并没有那么费工啦。等一下我写成笔记给你吧?」 「也可以教我吗?」 气势足至盖掉由香里的请求,明彦像是把筷子摔到桌上地放下了手边餐具,并且站起身子。 「糟糕,我忘记拿蛋白质了!」 「蛋白质?从一大早?」亚夜问。 「对啊。因为用餐也是锻炼的一环嘛。」 握拳给对方看过之后,明彦朝着自己房间的冰箱跑了出去。 对于美鹤与由香里、亚夜三人以满脸苦笑目送自己离开的事,则丝毫不知。 这是那天放学后发生的事。 距离春假还剩几天。月光馆学园的气氛已经完全是进入假期的状态了。到了年末,学校所排的课程大概都已结束,只剩结业式以及分发成绩单而已,所以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是在放春假的心情了。 拳击社练习的时候,也有不少学生东找西找出理由,不想来参加。 但是,明彦不一样。每日的锻炼对他而言是少不丫的。 在只有几个人的社办中,今天他也流着汗在练习。 站在照得进全身的大镜子前进行假想训练的明彦背后,站着一名学弟。明彦隔着镜子和那名学弟对上了目光。对方似乎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明彦一边持续假想训练,一边朝背后打了招呼。 「怎么了?」 不知为何,学弟脸上满是笑意。 「我本来以为主将是个很严肃的人,其实好像也不是这样耶。」 「你在说什么?」 「不用装蒜也可以啦。还是主将现在跟平常一样的天生脱线?」 「——你说谁天生脱线?谁?」 叽地一声,明彦扭起脚尖,在原地转过身子。 他虎虎生风地打出左直拳。这一拳在学弟的鼻尖前三公分停住了。 把眼睛睁得老圆、就像要惨叫出声的学弟搁在一边,明彦以缩回的左腕擦起了自己额头上的汗。 「你到底在讲什么?说真的,我完全听不懂。」 「是,是班上的家伙在传。」脸绿了一些,学弟说。 「他们说早上经过宿舍时,有看到在擦窗户的时任学姐啦。」 「什么啊,是这件事吗。学姐的话,从昨天开始就住在宿舍啦。直到春假结束为止的期间,她都在那里打工当管理员。这又怎么了吗?」 「还问怎,怎么了吗——主将你在某方面也很了不起耶。」 学弟的睑上,露出了混有尊敬与哑然的奇怪表情。 「喂喂喂,真田,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还会像你这样问啦。这种情况下,对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来说实在不太妙吧?」 在房间一角,原本打着拳击球的同年级学生停住了练习的拳头。而他的睑上则是苦笑着的。 「就是说啊。」坐在长椅上擦着拳击手套的学弟,则是向坐在旁边擦起汗的家伙征求同意的声音。抛来话题的学弟这时也频频点头称是。 「要是我的话,只要想到同一个屋檐下还睡有三个那样的美女,就很不得了了。」 待在社办里头的人,包括刚才加进对话的社员就是全部了,一共五名。除了明彦之外的四个人,一致将明彦当成了某种〈例外〉,并用欣赏珍禽异兽的目光看着他。 「三个美女?时任学姐是美女没错啦——岳羽的话,也算在美女的范畴里面吧。」 明彦想了一会。 「啊,还有一个是指美鹤吗。我还以为是谁呢。」 平常的时候,明彦很少将美鹤意识成一名异性。而是将她当成在与暗影作战时彼此托付性命的伙伴。至少,对明彦来说,美鹤是男是女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子看来,主将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 道耶。哎,那个人实在好可怜哪。」 尊敬的神色从最初与明彦攀谈的学弟脸上褪去,变成了哑口无言的表情。为了看看其他人又是什么德行,明彦扫视过社办。 尽管有程度上的差别,所有人都是一脸呆掉的样子——他这样觉得。 这么看来,不懂在说「什么」的好像只有明彦而已。 「——我根本摸不着头绪。你是在说谁可怜?」 对啊,我是在说谁呢.像是这样自言自语过后,学弟从明彦背后离开,随即便拿起了挂在墙上的跳绳。他偷偷地瞟过明彦一眼,又深深叹出一口气,跟着就用慢吞吞的动作开始跳绳了。 「哼。」 低吟出口,明彦再度转身面对镜子。并重新开始假想练习。 一边听着学弟那不是很有节奏感的跳绳训练声响,明彦继续朝着镜子挥出拳头。 ——我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心情完全没办法舒坦下来。在刚刚短短的一来一往之间,明彦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做出什么失态的事,可以让社员们愕然成这样。 ——或者。问题在于我没听懂? 镜子的自己什么也没回答。这是当然,镜子只会映照出事实,它就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明彦一边摆着认真烦恼的表情,一边自暴自弃地进行假想练习的模样,正是无可怀疑的事实。 ——这种疑问要找谁商量才好呢? 思考着的明彦脑中,浮现了将雪帽戴到眼眶前的男人身影。 你白痴啊? 明彦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真次郎这么说的声音。 ——真次不行吧。就算找那家伙谈,感觉也不会得到像样的回答。 或许商量的对象找大人比较好。幸好,明彦认识一名值得信赖的大人。这么说来,最近也很少去找他。 明彦决定了练习完之后的去处。 ——相隔许久,就去一次看看吧。偶尔不去露个脸也不好。 「我那时候,有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要说这很像真田的作风的话,也的确很像啦。」 面对一脸正经的明彦,那名巡警不得不苦笑。 这里是位于桐木购物广场一角的,辰巳东派出所。 明彦来见的人便是在此执勤,一名叫作黑泽的巡警。 十年前,在这个辰巳海港岛地区发生过一起事故,当明彦被卷入事故之中的时候,对他照顾有加的就是这位黑泽巡警。在那之后,明彦也曾几度受到他的帮助。 今天在练习中产生的疑问,明彦决定拿来与黑泽商量。 结果对方抛回来的话却是「很像真田的作风」。那不就没事了吗,明彦想。 「你是说,这很像我的作风吗。这样的话我就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啦……。」 这时候,站在派出所柜台对面的黑泽朝明彦那边挪动了身子。他贴过脸,并窥伺起明彦的眼睛。两人就要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让明彦慌张地退过身子。 「作,作什么啊?我并没有那种喜好。」 「喜好是正常的吗。那么,也还算对女人有兴趣啰?」 「当然啊。不要把我讲得像变态一样好吗?黑泽先生。」 明彦有些恼怒。身为一名正值青春的男生,对女生当然会有兴趣。 「听好了,真田。」 恢复原本姿势的黑泽,像是要说教般地开了口。 「绝对比你想得更夸张。我是说,你这年纪的男孩对女人该有的兴趣。」 「比我想得还夸张吗?」 「没错。到你这年纪的话,不管是躺着、醒着,就算整天都在想女人的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且每次想到女人,还可能会心烦意乱地静不下来哪。」 黑泽彷佛露出了眺望远处的眼神.应该是回想到自己的青春时代了吧。 「……被称为思春期的玩意就是这样啊。」 「是喔。」明彦不是很能释怀。 「我搞不好是觉得那样比较变态哪。再怎么说,满脑子都在想女人的话,对锻炼和学业都会造成妨碍吧。」 「会造成妨碍的程度就差不多。这样比较健康。」 「意思是说,我并不健康吗?」 「至少,和真田觉得很奇怪的那群拳击社社员比起来,我是认为你不太健康——这样说吧,就拿话题中的那位女经理人来讲好了。真田.你有没有设想过她可能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心情吗?」 造成话题的女经理人。就是指亚夜。 明彦插起手,并且低吟出声音来思考。心情。搞不懂亚夜在想什么,自己曾经这样感觉过。不过,却没有去想过她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老实说的话,没有。」 「大致上,人的行动举止都会被心情所左右。尽管有时候也会做出与心情相违背的行动来,即使如此,在行为之中的某个地方,遗是会表露出心里坦率的想法。如果能察觉到这种想法的话,和人相处就会变得更圆滑。」 原来如此,明彦点头。黑泽继续说道。 「特别是女人,她们有时候会做出让你搞不清头绪的行动。像是突然变得很高兴,或者当你才这么以为的时候,却又生起气来之类的。」 「啊,有耶。是有发生过这种事。」 毕业典礼那一天。前往举办拳击社欢送会的卡拉0k店时,亚夜在路上表现出来的举动就和刚才黑泽所形容的一模一样。突然间兴高采烈,转眼却又生起气来,让明彦完全无法理解亚夜那时采取的行动。 「就是在这种时候。你要运用想像力去设想对方的心情。不管怎样,面对女人你应该会遇到几次惨兮兮的局面吧,但是渐渐地,你多少会变得像样一点。」 「多少会像样一点是吗……。」 这是段让明彦觉得自己前途惨澹的建议。会变得像样点。黑泽这么将话说出口的时候,眼神还是有些眺望远方的味道。这很让明彦在意。 「就没有那种,呃,比较具决定性的对策吗?」 「没有。」黑泽立刻回答,随即又补一句。 「有的话我也想知道。」 总之女人很难懂。将这铭记在心就对了。 这就是,黑泽那天做出的最后一句建议。 回到宿舍,和早餐时一样,用过了亚夜所准备的晚餐之后,明彦便动身拜访海港岛站的后街。为了与真次郎见面。 见到面之后,明彦立刻和真次郎讲了今天所发生的事。 明彦原本没有和真次郎商量的意思,但他重新考虑过,如果将拳击社发生的事情经过连黑泽所说的建议一起讲出来的话.或许能得到什么意见吧。 不过真次郎抛回来的并不是意见。 「你白痴啊?」 用着哑然的目光,真次郎看向明彦。 「陪你商量这种事的黑泽先生还真可怜。」 「别把我当白痴!真次。」 「就是会想把你当白痴啊……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你喜欢年纪大的女人.」 「我说啊。刚才我讲的话是要怎么听,才会变成我喜欢年纪大的女人。」 朝着这样主张的明彦,真次郎轻轻地拍了几次 他的肩膀。 「别死撑啦。」 「我没有撑!学姐只是学姐,就这样!」 真次郎悄悄地离开明彦身边。他就近找了块墙壁靠,并且歪着头看向明彦。 「明。也不用这么倾尽全力地来否定吧。你这样说也是有失礼的地方,不是吗?要是让本人听到的话,她一定会很失望哪。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像是被你说成了毫无女人的魅力那样啊。」 「呃,是这样吗。」 真次郎的话说得也有道理。明彦虽然没自信能将话中意思理解透彻,但被人这样一讲,也开始觉得自己说了对亚夜失礼的话。 「——这也算是没考虑到那个人心情的行动吧。」 明彦用极为正经的表情低语。呵,真次郎傻眼般地短短笑了出来。 「……白痴。不要一本正经地去想这种事啦。脑筋太死了你。」 「我没那么认真的意思就是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是最不懂的吧。」 就是这样。真次郎自嘲般地低喃出口。沉默降临在后街上。 约过了一会,明彦开口。 「话说回来,真次。」 「我拒绝。」 真次郎瞬时表现出拒绝的态度。 回宿舍吧。因为他知道会被对方这么开口,才做了回答。 「至少听我讲段话吧。」 明彦朝真次郎走近一步。 真次郎离开靠着的墙壁。从明彦身边离开一步,背对过他。 「那些话我听腻了。」 对明彦来说,真次郎的态度也是顽固到看惯了的。他知道勉强逼对方听自己讲话的话, 真次郎只会掉头就走。所以明彦并没有再多逼近。 「……这样的话,我就随便讲讲。」明彦进入主题。 「时任学姐之前在〈影时间〉时,曾经差点被变异体袭击。所以她才会住进宿舍里。」 真次郎僵住了本身的气息。他以锐利的目光看向明彦。 「——你说,差点被袭击?是在哪?」 「月光大桥。」 「那里离〈塔尔塔罗斯〉很近……等等,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对影时间有适应性吗?那persona能力呢?」 「目前看来,学姐的persona能力还没有觉醒。她似乎是拥有类似的资质,不过桐条的研究所好像也不是很懂的样子。」 「……是吗。那么,不保护她不行哪。」 真次郎这句话,让明彦满心欢喜起来。 「真次!你还愿意和我们一起作战吗!」 「抱歉。」 真次郎举起单手,并转过脚步。 「这与那是两回事。我不打算回宿舍。像我这种不去学校之后就休学的不良分子,要是出现在宿舍的话,你那学姐心里大概也不会太舒服吧。」 「时任学姐不是那种人。她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 明彦如此告诉真次郎打算离去的背影。停下脚步,真次郎隔着肩膀回头。 「你还真敢说呢。」 嘻嘻笑出声音后,真次郎立刻扳回了正经脸孔,转过身子。 「即使那个学姐不在意,我也会在意哪。拜啦,明。如果有遇到变异体的话,我会自己先将他们解决。」 真次郎快步离去。他的身影已从后街阴影中消失。 明彦也转过脚步。「真次那家伙」嘴里虽然埋怨,但他心情并不坏。 自己还会和真次郎比肩而战。明彦有这种预感。 在明彦的预感尚未化作现实的情况下,月光馆学园迎接了第三学期的结业式。 为了准备升上下一个年级,许多社团的活动不是休息,就是改成采用自由参加的形式。 拳击社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也顾忌到身为主将的立场,即使是春假期间,明彦仍每天在社团中度过上午的时光。根本说来,社员们也不太会在这时候出现,所以他也只能默默地一个人进行锻炼就是了。 在学生会工作的美鹤则已申请参选学生会长.她正为了新学期开始后马上要进行的选举准备而忙碌着,一整天人都待在学校。 由香里是弓道社的社员,她在春假期间尚称热心地参加了社团的活动,也是一大早就出门,一直到傍晚前都不会回宿舍。 亚夜以打工的管理员名义在岩户台分舍受到保护。她在白天会回到自己家里,并为了搬家等等的大学入学准备而四处奔波着。 宿舍的成员要见到面,是入夜以后的事。 现在是晚饭后的时光。待在大厅的有明彦、美鹤以及亚夜三人。由香里似乎有什么事得好好想,吃过饭后早早就回了房间. 飘有咖啡香味的大厅里,明彦正坐在沙发上。无意地随兴听起两名女生的对话,他一边还擦着拳击手套。 擦完这双手套之后,明彦还打算到外头去长跑,所以这时候他身上穿的是跑步用的运动服。 「入学的准备有进展吗?」 美鹤问亚夜。亚夜则将手中的咖啡杯摆到了桌上。 「是有在准备。因为春假也还有一阵子才会结束,我想不急着办应该也没关系。」 亚夜的口气已经变得亲昵了,住进宿舍里之后已经过了一段时日,她对美鹤的见外态度也已不复存在。由于亚夜大自己一岁,美鹤说话时的用词依旧拘谨,但语气中并无疏远的味道。 「顺利的话,比什么都让人欣慰。老实讲,我是希望时任学姐可以从这里通学到之后想念的大学。」 「咦?你说从这里,是指这间宿舍吗?」 「是的,即使让桐条来负担交通费也不要紧。」 「呃——可是从这里出发到我念的大学的话,转搭电车与公车过去,光单程就要花上三个小时就是了……。」 三个小时,并不是不可能进行通学的距离.但也只是「并非不可能」而已,以常识来讲并不可行。 将交通费、住宿与生活费拿到天平上衡量的话.或许交通费是会比较便宜,但单程三小时、来回六小时,一天就有四分之一的时间会花在移动上,即使假定在这段时间里可以读书或做其他运用,这样的生活仍然相当不便。 美鹤似乎也明白这样决定后所会产生的消耗。 「时间的话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安排桐条的直升机送你通学。这样的话,要到大学连一小时都不用。」 「直升机?」 亚夜发出吓呆的声音,差点连眼睛都蹦到半空里去了。似乎是想像过自己搭乘家用直升机通学的样子之后,她赶忙挥手。 「不,不要啦,这样子太醒目了!」 首先,她肯定会在第一天上学就变成名人。 一定会有传言流出来,像是有位坐直升机上学的千金大小姐之类的。更何况,直升机上头如果还有桐条的标志的话,亚夜就可能被人误认成美鹤。 被人误认为桐条美鹤。这样的压力,亚夜似乎是没办法忍耐的样子。 「这,这样子很困扰啦!我会胃穿孔!绝对不要!」 「你若这么坚持地拒绝的话,我是不勉强……。」 太遗憾了。这么低语的美鹤些些低过了目光。看来她是认真地想这么提议 。 「美鹤,为什么你这么坚持想让学姐从宿舍通学呢?」 明彦加入对话。美鹤从旁瞥了他一眼。然后道。 「你是不是忽略掉重要的事情了?影时间不是只限于这个地区才会发生的现象,而是在这个地球上的任何地方都会出现的现象。或许别的地方不像这里有这么多暗影出现,但待在哪里都很危险,这点是不会变的。」 亚夜虽然对影时间有适应性,却无法使用persona。几月东奔西走,桐条的机构也持续在对潜伏于亚夜体内的〈某种力量〉进行研究。但目前尚未有好消息出现。 确如美鹤所说,在影时间这个有着极度危险的妖异横行阔步的时光缝隙,亚夜并未拥有保护自己人身安全的手段。 「……这样啊。」明彦理解了事实的危险程度。 「在影时间的时候,一个人待在公寓的话的确很危险,学姐,能不能请你重新考虑看看呢?」 「坐直升机上学会很伤脑筋,可是搭电车也很花时间……如果因为社团活动之类而晚回来的话,或许会在回来宿舍的途中就遇到影时间呢。像是在电车里,或是路上……这样子比一个人待在公寓还要恐怖耶。」 从亚夜的声音,可以感觉到货真价实的不安。 夜晚走在路上时遭遇影时间。周围的人们幻化成棺材,在所有机械停止下来的时光中,独自被遗留在世上——光是想像,那样的恐怖就快让精神冻结了。 看到亚夜的脸色不自觉地发青,明彦无法不对她开口。 「晚回来的时候,就让我去接学姐吧。我会保护学姐的。」 「咦,是吗?」 亚夜的表情顿时开朗起来。两手的指头交错到了胸前,不知为何,她的态度显得有些羞涩。 「这,这样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从这里通学的样子……。」 自己似乎是让亚夜安心下来了。这么想着,明彦继续说。 「和美鹤不一样,学姐像个女生而且又娇弱啊。就算学姐能够召唤persona,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在影时间的时候走在路上哪。就放心交给我吧。我的拳头可不是练好看的而已。」 明彦以左拳打响右手。 「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保护学姐的!」 「是,是吗。这样的话,我要不要考虑一下——」 脸颊微微泛红的亚夜,在视线朝向美鹤之后便哽住了声音。 怎么啦,明彦看向美鹤。 冰之女。 美鹤身上,散发着再没比这个词更适合形容的气氛。 「——明彦。我认为,刚才你似乎说了让人不能置之不理的台词哪。」 明彦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回想起自己到底有过什么样的失言,尽管脑袋正全力打转着,却连讲了什么也完全想不起来。处于混乱爆发的前夕。 美鹤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巨大。 隆隆隆隆隆,甚至还能听得见这样的音效。 「不娇弱的部份我可以承认。因为为了与暗影战斗,我也在锻炼着自己。可是,会被人说自己『不像个』女人,还真的是始料未及哪。我也有用我的方式,非常地留意着自己的外表就是了。」 不像个女人,美鹤特别强调了这句话。 「等等,我并没有讲——」 明彦想起来了,他有讲。 「和美鹤不一样,学姐像个女生。」 「不是这样的,美鹤,我刚才只是说学姐像个女生而已,并没有说你就不是女生的意思啊!」 「和美鹤不一样。我的确是这么听到的。」 美鹤缓缓从沙发站起。 「我和时任学姐之间,到底在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就请你好好说明出来吧。」 明彦用了没办法更快的反应速度站起身子。原本拿在手上的拳击手套才被他用到沙发上头,跟着人就朝着玄关猛冲了出去。 「我去长跑!」 「等一下,明彦!」 我还没蠢到被人叫等一下就会停下来。 明彦当然不敢将这句话说出口。他一溜烟地冲出宿舍。 不知道是从哪跑起、又怎么会跑到这。回神之后,明彦已经跑在月光馆学园附近的沿海路上了。慢慢减缓速度后,他在街灯下停住脚步。明彦调整呼吸,并用袖子擦起脸上的汗水。 接近四月的春天夜晚。这个时间的天空上没有月亮。可以免于让人回想起影时间那巨大的满月,明彦心情畅快地看着阴暗的夜空。 「——不知不觉地就专注起来,真的作了长跑了……。」 一边以燥热的脸颊感受着夜风清凉,明彦试着简单来个假想训练。目前身体的状况并不算坏。 「锻炼果然很好。可以忘得掉所有事情。」 忘得掉。这句话反而让自己回想起来了。 从美鹤身上感觉到的,那阵恐怖。 ——要是现在回去,会被处刑吗? 「不行。好好想过的话,明明美鹤也是个好女人,但总是不知不觉地就会忘掉这一点。光是太过亲近这一点,可能就是个问题哪。」 明彦以自己的方式做过反省。但是,他不认为美鹤的愤怒已经和缓下来了。 「……再继续长跑一阵子吧。」 做过伸展运动舒缓身体,明彦再度跑了起来。 亚夜从大厅回到自己房前,在她将手伸向门把时。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空吗?」 从旁边传来了这么问道的声音。猛一看去,住在隔壁房间的由香里,正露出半截身体在走廊上。她守候着亚夜的身影。 「有什么事吗?」 「可以聊一下吗?」 露出让人感觉到客气与害羞的举动,由香里怯生生地说。 亚夜马上领会到了。由香里会在吃过饭之后就关到自己的房间里,是因为有事想和亚夜商量。才会花时间去想该怎么开口。 「可以啊。怎么样呢,要来我这边的房间谈吗?」 「在我的房间就可以了.虽然是自动贩卖机卖的,我也买好了饮料。」 「那么,我就过去打扰啰。」 亚夜没打开自己的房门,便走向了由香里的房间。 请进。由香里将对方招待进房里.房间里的摆设以粉红色系的家具为多,配色并未让人感到刺眼,而是让眼睛感到柔和的粉色系色彩,所以亚夜待来相当舒服。 「整理的真干净呢。」 「哪有啊。还没有厉害到可以被拳击社的打扫高手称赞啦。」 房间的角落放有两捆布包。躺在地板上的其中一捆又细又长,应该远远超过两公尺长。 而挂在墙上的另外一捆布包,长度则约有一公尺长。比起长的那捆要来得粗,似乎是用布将长筒包起来之后的样子。 亚夜在意起这两项东西。 「那是什么?」 「是弓道用的弓与箭。长的那一捆是弓,短的则是收在箭简里头的弓箭。如果得和暗影战斗的话,我也只会用这些东西而已。」 由香里是弓道社社员.尽管还是个一年级的学生,技术似乎却不错。这点亚夜有从美鹤那里听说过。 「听说你很擅长用弓箭呢。」 「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由香里坐上床铺。跟着她将手上拿着的其中一罐罐装饮料递给亚夜。 「喝苏打饮料可以吗?」 「嗯。」 亚夜接过饮料罐。可以坐在这里吗?先这么问过,她才坐到由香里旁边。 「啊,对不起。因为我还没有买坐垫或沙发之类的。」 如果做出让对方感到紧张感的举动,就会令由香里也客套起来,因此亚夜刻意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的房间可是更空荡荡的喔.因为在下个月月初我就要搬出去了,要是把东西都带过来,之后反而更辛苦呢。」 「的确是这样呢。学姐,你不打算从这里通学吗?上大学的时候。」 在大厅才刚聊过一样的话题。亚夜不禁苦笑。 「桐条学妹还说,只要从这里坐直升机过去就好呢。」 「直升机吗!?这样子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吧!」 感觉到由香里的感性与自己是接近的,亚夜稍微高兴了点。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地就变成像面对老朋友一样。 「就是说啊。桐条学妹是个在各方面都很厉害的人,就是某些地方没什么常识哪。」 这么说出口,让亚夜自己松了口气。 「啊,不好意思。我话好像讲得太亲昵了……。」 「一点也没关系啊。学姐真是个好人。」 由香里露出解除紧张感的笑容。亚夜认为自己应该让她的心房敞开一点了。 「会吗。」 「会啊。」 对话突然中断住,房里变得一片寂静。像是为了填补这段空白,咯地一声,由香里拉起瓶盖将饮料打开。亚夜也掀起了瓶盖。 一口、两口。润过唇之后,由香里再度展开话题。 「请问……学姐不会怕吗?」 看来这才是这次「聊天」的重点。亚夜这么察觉。 「害怕是指?」 「例如周遭发生的种种事。像是影时间、暗影,还有persona之类的。」 我想想哪。先接过对方的话,亚夜思考起来。她在想自己应该怎么讲。 ——就算摆出奇怪的架子来,也没意义哪。 直直注视着由香里的眼睛,她开口。 「我会怕喔。相当怕。」 「在——」由香里逃避般地挪过了视线。 「在我看来,并没有这种感觉耶。」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呢?」 做了一会儿的停顿,由香里略显客气地开口。 「不管是桐条学姐、真田学长,都很快就和学姐熟起来了。而你们每天也都过得蛮愉快的样子。学姐能这个样子,果然还是因为没办法使用persona——因为不用去战斗,所以才会这么游刀有余吗?」 说过之后,由香里将脸别到了完全不相干的方向。 「对不起,我觉得自己说了某些很过分的话。但我没办法那么自在。」 「其实我——」亚夜小小吐出一口气。 「很快地就会从这间宿舍里消失。这件事我想是没办法改变的。但我并没有因为人不待在这里,就不会感到害怕。」 像是在偷看对方一样地,由香里侧眼瞥向亚夜。 亚夜仍注视着由香里的侧睑。 视线交会在一起,由香里像是感到困扰那样地垂下了目光。 「学姐真是坚强呢。我好羡慕。」 亚夜仰头暍下罐装饮料。碳酸的刺激性刺向她的喉头。 ——我才不坚强呢。 ——羡慕的话,就和我交换吧。 这些话,被亚夜塞进了喉咙。 尽管知道这是漂亮话,亚夜仍将诡辩挂到了嘴上。 「因为害怕与逃避并不是同一件事啊。承认自己的害怕,但不要逃避。我觉得岳羽学妹你也有着这种坚强。」 「那种坚强。」 由香里转向亚夜。眼里甚至还盈有泪珠。 「那种坚强,我怎么可能会有嘛!」 「有啊。」亚夜静静地微笑。 「你看,不管再怎么害怕,你还是待在这间宿舍不是吗?你没有从这间宿舍逃走,不是吗?现在有这样的勇气,不就已经很够了吗?」 由香里无言以对。她似乎正用着自己的方式,在体会亚夜所说的话。 不等由香里回话,亚夜从床铺站起身。 「谢谢你招待的饮料。」 头也不回,亚夜拿着空罐走出由香里的房间。这时候她撞见美鹤。 这样看来,美鹤似乎也在守候着房间里面的情形。 「谢谢学姐的帮忙。」美鹤道。 「岳羽的那份不安我也明白。但我一直拿不定主意,自己该怎么样对待她。目前,只要不去逃避就可以了。我想这句话,会成为对她的救赎。」 「把自己的事都抛到了一边,我好像说得太冠冕堂皇了一点呢。」 亚夜打趣地吐出了舌头。 这样的举动,让美鹤睑上浮现出笑容。 「如果方便的话,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洗澡呢?从加深彼此关系的用意来想,我也打算邀岳羽一起过去。」 「我没关系。」 亚夜转回门板的方向,不开门地问了由香里。 「我问你喔,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谢谢,我不用了)。 勉强听到了这样的回答。 「先让她静一静吧。要承认自己的软弱,在各方面都是件很难过的事。」 亚夜催促美鹤从由香里的房间前离开。 「感谢学姐这么为她想。」 「就跟你说这没什么好感谢的啦。那么,浴室见啰。」 为了准备入浴,亚夜回到自己房里。 关上门之后,她当场蹲了下来。 ——真辛苦哪,要一直戴着好学姐的面具。 亚夜比谁都清楚,自己体内——或者该说是,自己〈内面〉的变化。 ——如果「这个」被拿下来的话。 ——我肯定就不是我了。 精神的内面,只能这样称呼的这块地方,有着某种「东西」。 它的气息一天比一天强。 这才真的是即使知道,也完全拿它没办法的恐怖。 明彦回到宿舍,是在做过休息的约一小时后。 自己只是想配合就寝前,跑一段半程马拉松而已。结果却搞得满身大汗,连运动鞋里头都潮潮的。 「……实,实在是很累。」 大厅里还点着灯,但没有人影。 桌子上已经整理过,只有明彦早些时间保养的那对拳击手套,被人整整齐齐地重新摆好在沙发上。 距离影时间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是称之为深夜也不为过的时刻。美鹤和亚夜应该都在自己的房间吧。 「先洗澡吧,洗澡。」 明彦注意到从大厅走进去能看见的公布栏上,似乎是贴着什么连络事项的样子,但如果是重要的事的话,几月应该都会口头转达才对。无 视于此,明彦先离开了。 经过房间拿了毛巾与换洗衣物,他走向位于宿舍后方的共同浴室。 明彦由宿舍后门走到外头。由于运动服吸收有汗水,夜风让身体开始冷了起来。他越来越想赶快跳进澡盆里头。 明彦朝着浴室所在的建筑物跑去。才粗鲁地将鞋子脱在玄关上面,他连拖鞋也不穿地就冲进了更衣室。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明彦会进来的男生浴室里头点着灯。 是我昨天忘记关了吗?这么想着,明彦并未多去在意,像是将汗湿黏腻的衣服掹扒下来地脱去,他随即拉开浴室的门板。 「为什么?」 一看到浴槽,明彦便僵住了。 在那里的是完全预料不到的光景。 就某种意义而言,岩户台分舍男子浴室变成了天堂,也化成了地狱。 雾气袅袅的盥洗间里,有着白净的人影——她们当然也注意到了明彦。 「真田学弟?」 「明,明彦!?」 目前,住在这间宿舍的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人,也就是明彦正站在浴室的入口,所以浴槽中的人可以用消去法推理出来。 剩下的三个人,都是女孩子。 打算泡进热水中而把单脚伸进浴槽的亚夜,正待在盥洗间以沐浴乳洗着身体的美鹤,两个人都睁大了眼,露出愕然的表情。不在的只有由香里而已。 「……抱歉,我好像搞错了什么。」 只要能忘掉看到的「东西」,现在的话,一定还来得及让事情一笔勾销。 这么相信的明彦打算关起门。 「………………等等。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地从这里走掉吧。」 看来这世间并没有明彦所想的那么好应付。或者得说,最近发生的尽是一些让自己应付不来的事情,明彦不得不这么想。 这样的话,虽然不知道能解释到什么程度,只能尝试辩解了。 「这,这是意外!」 「啰啰啰啰啰唆!不管是不是意外,你看到就是看到了!」 美鹤用两腕遮住满是泡沫的身体。另一方面,亚夜则是连藏带躲地跳进了浴槽。 「话说回来,这里是男浴室耶!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两个!」 「那个啊——」连下巴前端都泡到热水里的亚夜开始说明。 「公布栏上有把这件事贴出来喔。因为几月先生说这样没关系。」 「啥?」 被人这么一说,明彦浏览起自己的记忆。印象中公布栏上的确是有贴些什么。 「所以我说,明彦。从今天开始女生浴室的磁砖要重铺,从晚上十一点以后,男生浴室会暂时当女生浴室来用。公布栏上的通知是这么讲的——听懂的话,就不要光着身子站在那里,马上给我把门关起来!」 美鹤大幅度地把手用力一挥,这阵劲道使得遮住她身体的泡沫也飞了起来——于是明彦从上到下看到了不少东西。 「……这才真的是意外哪。」 美鹤根本没去听明彦的声音。 「处,处刑!」 美鹤用着红通通的脸怒吼。 绝对不算宽敞的浴室里,「那个」缩头缩尾地出现了。 〈潘塔西蕾雅〉。美鹤身上,操纵冻结的persona。 ……要在不使用召唤器的情况下呼唤出persona,应该需要相当惊人的精神力哪。 不可思议地,明彦带着心平气和的心情佩服起来,一边确认到视野被某种青蓝透明的东西所封锁,他失去意识。 「真田学弟不知道要不要紧……。」 亚夜正在镜子前面擦干头发。从她住进岩户台分舍里开始,也已经有些时日了,但房间里却不太有什么生活感。亚夜带来这里的只有一张小小的圆桌、以及放在桌子上面的镜子而已。 一边看着镜子,亚夜细心地放下头发,然后用毛巾将发丝上的水分擦干。头发湿的时候她是不用梳子的。 「真的让我吓了一跳呢。」 亚夜是第一次看到persona。据说她在月光大桥受到保护时,美鹤也曾使唤过潘塔西蕾雅,但亚夜对此并无记忆。 「突然就把人结成冰了呢。桐条学妹或许也挺偏激的。」 遭受到潘塔西蕾雅的冻结攻击,让明彦完完全全地结成冻结成冰。 安抚了放话要把明彦搁在原地的美鹤,她们两个将明彦搬到了浴槽,并且用莲蓬头冲过热水将其解冻。 即使冰块溶掉了,明彦仍是失神的。亚夜设法与美鹤一起将明彦抬去自己的房间,然后让他躺到床上。尽管明彦一直难过地呻吟着,美鹤却对亚夜断言「明彦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事情就死掉」。 亚夜也觉得明彦搞不好会得个感冒之类的,但要待在明彦房里照顾他直到醒来为止,也让亚夜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她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要是感冒的话,那时候再好好地照顾他吧。嗯,这样就有借口了。」 亚夜笑嘻嘻的脸照在镜子上。这时候,照明像是坏掉一样地闪烁过两三次,便熄灭了。 「啊,时间到了。」 异样的感觉包覆住亚夜全身。这种不快感,亚夜也已经习惯了。 影时间的到来。 窗外的夜空朦胧地亮成绿色,这阵光亮使得房间里不至于完全被黑暗所封闭。明亮程度勉强让亚夜能从镜子里确认到自己的脸。 灯光明明因为与停电一样的现象而熄灭了,眼睛却蒙胧地能看见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关系,大约从几天前,亚夜便产生了一股奇妙的安全感。 这反而让她很害怕。 ——对这种时刻感到安心,这明明就是一件怪事。 不只是安心而已,不知道为什么连高昂感都出现了。 到了现在,亚夜已经会迫不及待地盼望着每晚影时间的造访。 映照在镜子上的那张脸,正在笑着。 可是,不同于想着明彦的事情时,那张混有愉悦以及羞涩的幸福笑容。现在这张笑容只显得空洞虚无。 前发的阴影使眼睛一带看得不是很清楚。应该长有眼睛的地方,看起来似乎变成了只有黑暗的虚无窟窿。简直像戴着面具那样。 ——这是谁? 就连这么问的声音都发不出,亚夜与镜中的异形对了面。 动不了——不能动。只要稍微分神移动的话,镜子里头的「某种东西」就会附到自己身上,因为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亚夜动不了。 在自己身体里头、精神的内面之中,潜伏有不是自己的某种东西。 这样的真实感透过镜子传达了过来。 亚夜想大叫求救。 她压抑住这层欲求。光是能住在这间宿舍,就已经是特别的待遇了。 去渴望更进一步的事情并不好,亚夜这么说服自己。 亚夜变得可以看到镜子里,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这种状况,她不希望让别人知道。如果这件事让桐条的研究机构得知的话,自己或许又会被迫住进医院也说不定——要是变成这样。 ——和真田学弟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变短。 ——不要紧,只要忍过去就 好了。 ——现在我还可以让自己保持着自己的样子。 即使如此,亚夜还是有种预感。 不远的将来,自己将不再是自己,这样的预感。 就快了吧 突然问,亚夜听见胸口里有这样的声音。 这几天每到影时间,就会听见这个少年的声音。 随便说过一两句话,随后便消逝掉的声音。 我作为〈终焉碎片〉苏醒的时刻 这次只说了两句话。少年的声音中断掉。 ——我所剩的时间,说不定已经不多了。 不安逐渐满盈于全身。亚夜感觉到眼眶热了起来。 ——别哭,亚夜。 哭出来的话,心会粉碎。 ——直到最后,我都得做一个让真田学弟感到骄傲的学姐才行。 自己将十年前死去的弟弟和明彦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亚夜对这点一直有所自觉。 自己不坚强是不行的,身为姐姐的心意这么鼓舞着亚夜。 即使如此,心中的不安仍不能抹去。只能忍耐而已。 与镜子相互瞪视,亚夜的影时间就这样逐步经过了—— 有着喷泉的小小圆形人工池。在那周围摆放着的几张长椅之一,明彦坐在上头。而他脚下则放着为数众多,几乎已达双手能拿的极限的纸袋。每个纸袋上,都印有不同店家的店名以及商标。 这里是繁华街,明彦所在的位置则是位于桐木购物广场的喷水广场。广场的中心有一座喷泉,为购物的顾客提供了休息的场所。 「真厉害哪——女人买东西的时候。」 陪着亚夜去买东西的明彦只能这样佩服。 中午之前,他们配合店家的开店时间来到购物广场,而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了。 大约两小时内,两人重复在店家与店家之间来回移动,回神过来后,明彦就看到了这堆纸袋叠成的高山。至于最初买的是什么东西,他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之间需不停走动,而手上大小东西又会毫无边际地一直增加的购物活动,可能比随便做个长跑都还能锻炼身体。明彦累得这么认为。 「辛苦了!」 明彦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亚夜双手各拿着一罐饮料。 绑着的头发一面摇曳生姿,亚夜小跑步接近向明彦,才将一罐饮料交给对方之后,她便坐到了明彦旁边。 明彦一打开接过的运动饮料就马上将那灌进嘴里。 「我是听说那好像不太好喝。」 喝了一口自己的微碳酸饮料后,亚夜这么问道。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难暍,再说味道根本没关系啊。只要能确实补给到流汗时失去的矿物质、盐分、糖分就好了。这种东西就是这样。」 「喔!」亚夜开始思考起什么。跟着她的脸突然红了。 「……让我喝一口好吗?」 「可以啊。」 明彦把饮料罐交给亚夜。伸出空着的那双手接过罐子的亚夜,露出了战战兢兢的态度将那拿到嘴边。 「…………不是很好喝——」 亚夜红着脸将饮料罐还给明彦。看来刚才暍下的运动饮料并不合她的胃口,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却不可思议地开心。 「有这么难喝吗?」 明彦仰头将饮料一口气暍完。那味道的确不适合小口小口地细细品味,但只要像这样一股作气全部暍完的话,也就不会在意了。 亚夜直直盯着明彦暍下饮料的模样。 「怎么了吗?学姐。」 「没,没什么。」 猛然转过视线,亚夜喝起饮料,然后就那样沉默了下来。 明彦将目光朝向位于广场一角的辰巳东派出所。这时候站在派出所入口前面值勤的警官并不是黑泽。或许他今天没有排到班。 ——去设想对方的心情。自己好像才被黑泽先生这么说过哪。 亚夜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这么想着,明彦凝视起亚夜的侧睑。 亚夜注意到了明彦的视线。 「有,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在想,学姐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心情?」微微撇过头的亚夜,像是从斜下方偷看起明彦地看向他。 「……你好像问得很直接耶?」 问的话不太好吗?在明彦把这疑问说出口之前,亚夜露出了笑容。 「你真是老实呢,真田学弟。像你这个样子,我并不讨厌喔。」 对高中生而言老实是否算是个称赞的字眼,明彦并不明白。 不过,亚夜的心情看来很好,这点他是很清楚的。 「那么,学姐。就把其他该买的东西买一买吧。」 转过一圈审视起周遭的明彦找着垃圾筒。发现了。他用左手毫不造作地将罐子丢出去。 描绘出漂亮的抛物线,罐子躺进垃圾筒。 将纸袋一个个重新挂回手指上之后,明彦站起身。如果不将手稍微张开来的话,纸袋就会妨碍到他走路的脚步。而手只要一张开来,行李重量造成的负担就更可观了,对明彦来说还真是不错的锻炼。 晚了一会,亚夜也从长椅站起.赶忙将饮料暍完后,她走到垃圾筒旁边丢过空罐,然后又小跑步地回到了长椅这里。 「不好意思啦,真田学弟。我也拿一点吧?」 「不会。因为这是我今天的工作嘛。要是时任学姐不在的话,我现在可能还是结冻着的……美鹤那家伙,是真的想将我处刑哪……。」 明彦脑里浮现出昨晚的恶梦。 视野被绝对零度的苍蓝所封闭,那个瞬间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光是回想起来,寒意就从脚尖窜到了头顶。 依美鹤所说,是因为亚夜千求万求她原谅明彦,事情才得以收场。 可以说都是靠亚夜的求情,明彦现在才能在这里呼吸。 在买东西时帮忙拿东西,则是明彦提议出来的回礼方式。 「桐条学妹也真偏激呢。只是不想被人看到裸体,也不用那样——」 话说到一半亚夜就脸红了。看来她似乎是回想到了那时的状况。 明彦觉得自己这时候不打圆场不行,便花上了全副心思为对方着想。 「我,我没有看到学姐的裸体就是了!至少我根本就不记得!」 不记得的话不就是看到了吗。亚夜低喃出口。跟着又说。 「——这样好像也让人很不甘心喔。」 还摆出一张不高兴的脸。自己似乎又坏了她的心情。 「到底是不甘心什么呢?」明彦虽然这么问,亚夜却回答「没事」并且转过头,然后连话也没说便自顾自地走掉了。 明彦有些着急地追在亚夜的后头。 「话说回来,学姐买的东西还真多呢。」 「那是因为,只要是一起买的东西的话,就可以永远记在心里啊——呃,思,没事啦。也对。好像买太多了耶。」 「接下来要买什么?」 「我想想……嗯,还是不用了。我想已经买得很够了。」 嗯。点过一次头,亚夜改变话 题。 「去吃午餐吧。为了回报你陪我买东西,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请喔。」 午餐。以时间来讲的确正是时候。 「这样的话,我知道一间不错的店。让我来决定好吗?」 「当然啰。」亚夜高兴地点头。 「那,我跟着你走可以吗?」 「好啊,我来带路。要搭电车就是了,没关系吧。」 「嗯。」 确认过亚夜的回答后,明彦朝海港岛站走去。 「就是这里。」 在明彦所介绍的店前面,亚夜苦笑出来。 「——那个,这里是……。」 从海港岛站坐电车的下一站。 这里是岩户台站前的饮食街。有着复数业主进驻的大楼三楼—— 店前面有着排队的队伍。只不过排队的都是穿着迈塌西装的上班族,像亚夜这样的年轻女性则是一个也看不到。虽然亚夜曾听说过,这阵子也开始有女性会一个人跑到这种店来用餐了,但对她而言这仍是未知的世界。 牛井店〈海牛〉。 「便宜、好吃、份量多,而且从点完菜到碗公端出来只要几十秒。这是最棒的一家店。我也很久没吃了,真是期待。」 格外爽快而且自信十足地,明彦这么介绍。看来他的胃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牛井装进去了。 如果是在同一栋出租大楼的话,亚夜还知道这里有一家好吃的拉面店叫〈隐叶〉,但如果提议要吃拉面的话,很容易就能想像到明彦会有多失望。 ——可以了解真田学弟的世界。这也是个好机会吧。 「啊!……嗯。进去吧。」 亚夜和明彦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明彦并没有特别说什么,就只是站着而已,即使如此他那兴奋期待的调调还是传达了过来。 旁边有着心情开心的明彦。 光是这样亚夜便觉得幸福了。 ——今天的事情。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吧。 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城镇了。还不只如此,说不定—— ——我或许就要消失了呢。 这样的日子也快要结束了 「——呃」 吞下就要从喉咙发出的惨叫,亚夜以手遮住嘴角。 只会在影时间听到的少年声音,在自己体内响起了。 「——怎么了吗?」 面对询问的明彦,亚夜只是摇头。 「我没事。」 这么说出口是在过了三十秒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少年的声音便消失了。 朝着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的明彦,亚夜硬是勉强自己露出笑容。不管怎样,她不希望明彦担心自己。 「没事的话,那就好……要回去吗?学姐你脸色很差喔。」 「我说没事就没事。因为我想和真田学弟一起吃牛井啊。」 半逞强地吃下了牛井,但在这之后,亚夜将会忘记它的滋味。 这时候的亚夜,没有道理会知道这件事。 「明彦,你有空吗?」 朝着在大厅吃着牛井便当的明彦,美鹤打了招呼。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怎么了?」 美鹤简单地审视过周遭。大厅除了明彦与美鹤之外没有其他人影。 「我想说的是时任学姐的事,你不觉得她的样子有点奇怪吗?」 「学姐吗?」 「是啊。今天早上她曾经不小心把咖啡打翻,想要收拾的时候,却又不小心连咖啡杯都打破了。而中午扫地的时候,我还看到她撞倒了水桶,一直到今天吃晚餐的时候,她甚至连饭都忘记要准备了,然后在尽可能地向大家到过歉之后,她就一直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呢。」 这些都是事实。所以明彦才会去买了牛井便当,并把那当晚餐来吃。 叹出一口气来,美鹤满脸担心地继续说道。 「我觉得她在前阵子和明彦你去买过东西之后,就变得有点奇怪。你心里有没有想到什么可能?」 「是我的关系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注意到什么吗……?」 明彦将牛井放到桌上,开始思考。在那之后虽然已经过了三天,但自己那天跟亚夜出去 购物并且帮忙提东西的事情,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对了,是牛井。 「在牛井店排队的时候,学姐的脸色曾经变得很难看。」 「然后呢?」美鹤催促明彦继续说。 「就只有这样而已。学姐是说她没事,在那之后也一起吃了牛井。我觉得并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这样吗,小声喃喃自语起来的美鹤插起手。 「如果只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那就好。我很在意待在这间宿舍的生活,是否有对她造成不必要的压力。」 玄关的门突然打开了。出现的是身为理事长的几月。 「怎么啦?你们的表情好像很严肃呢。」 「理事长您才是呢,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几月走向反问了问题的美鹤。 「今天从傍晚之后,本来是要为时任同学做检查的就是了。因为她没有来,我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状况。」 「有用手机联络过了吗?」 「我当然打过她的手机啦。好像没开机的样子。她是不是状况不太好?」 朝着设置给女生专用的三楼楼层,几月仰头探视。他稍微瞄了一下亚夜房间所在的那一带。 「哎,女孩子应该也是有各式各样的事得烦恼吧……就像岳羽同学那样,有自己在烦恼的事情。你们如果和时任同学见到面,可以帮忙传个话吗?问问她身体情况好一点的时候能不能再过来接受检查。」 「我了解了。」 「亚夜该不会是一到夜晚就哑了吧,哈哈。」 一如往常,几月的冷笑话完全不叫座。 「我,我先回去了。毕竟还有很多事得做哪。那么,桐条同学,麻烦你了。」 几月似乎没其他事要交代,只叫美鹤帮忙传话后便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 「这样好吗?不去叫学姐下来?」 目送过几月离开,明彦问美鹤。 「你没听到吗?理事长说她好像关了手机。」 美鹤傻眼般地回话。 「这又怎么了吗?」 「如果她的心情还愿意来大厅与人见面的话,就不会把手机关掉了。你连这一点都不懂吗?」 美鹤的话让明彦深感佩服。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的确能让人接受。 「明彦,学姐那边就先让她自己静一静吧。你不要担太多的心。有时候这样反而会让她更加操烦。」 「思,我会照你说的做。」 回答过后,明彦将手伸向快冷掉的牛井便当。 「顺带一提,你吃的那个便当。」 美鹤似乎有些在意明彦手上的牛井。 「呃,只有一个吗?」 「是啊。前阵子吃过三个之后,我学乖了。有点吃不够的话刚刚好。」 「…………这样啊。」 像是格外遗憾地低语过后,美鹤离开大厅。她的身影逐渐从走廊深处,也就是通往楼上的阶梯那里消失了。 「那家伙该不会也想吃吧……?」 嘀咕出口之后,明彦想了起来。 这之前连美鹤那份牛井都吃掉的时候,自己说过下次会请她吃。虽然并不是故意的,明彦等于是打破了这个约定。 「应该不会因为这样而生气吧。美鹤那家伙。」 从楼上传来了像是踢墙壁的声音,明彦则当作没听到。 在岩户台地区的住宅区一角,有间小小的神社。 真次郎正朝着通往神社参道的楼梯在移动。 手插进大衣口袋里,他快步走在夜晚的路上。 马路上的樱花才刚开始绽放,要在晚上赏樱还嫌早了些。在接近上午零时的这个时间,没有任何人与真次郎错身而过。 「明那家伙,不会在这时候还跑出来长跑吧。」 目的地的神社所在处,与作为特别课外活动社本部的岩户台分舍离得并不远。真次郎会选在接近影时间的时候来这里,就是因为不想和明彦碰到面。 「被他看到的话,肯定会把我当成白痴哪。」 只在嘴里这么嘀咕着,石阶映入了真次郎眼帘。 为街灯圆圆点亮的黑暗之中,有只白白的狗坐在那里。 据说它是在守护着主人意外死亡时最后殒命的场所。在岩户台算是很有名的狗。 真次郎并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但狗常常待在这里倒是事实。 真次郎偶尔会来看看这只叫虎狼丸的狗。 虎狼丸注意到了接近自己的真次郎。 它坐在原地,而原本缩成圆圆一团的毛茸茸尾巴则是兴高采烈地摇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留心到现在是深夜,虎狼丸收敛地叫了一声。真次郎蹲到虎狼丸跟前,朝它的头又揉又摸。虎狼丸貌似舒服地眯起眼睛。 「哟,小虎狼。过得好吗?」 自己这样对着狗讲话的德性,真次郎绝不想让外人看到,但在虎狼丸面前,不知不觉地就是会叫得如此亲昵。基本上他是个喜欢动物的人。 上摇下摆地,虎狼丸精神奕奕的尾巴猛拍着水泥地。 「这样啊,过得很好是吗。那太好了。」 真次郎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罐头.看起来像是专业调教师也会推荐的、价格不斐的狗食罐头。 虎狼丸呼吸的声音急促起来。 「别急啦。」 从另一个口袋拿出尺寸不大的纸盘,真次郎将那摆到虎狼丸前面。波地一声打开罐头之后,他把半熟的狗食装到盘上。 虎狼丸规矩地等着——尽管嘴边已经有口水滴了下来。 「吃吧。」 指示一下来,虎狼丸便把头埋进盘子里大快朵颐。 「好吃吗?」 大口大口专注嚼着狗食的虎狼丸在这时候,又大幅度地甩动起尾巴,将自己的好心情传达给真次郎知道。这般的举动让真次郎眯起眼睛。 「这样吗……你真了不起哪。有好好地在守护自己该守护的地方。和我不一——」 突然间,虎狼丸的耳朵直直竖了起来。它抬起头,并皱着鼻子转向斜后方。 将尾巴朝向真次郎,虎狼丸对着一片漆黑低吟起来。 「怎么了?」 真次郎站起身,眯了眼睛。他感觉到街灯所不能照到的黑暗之中,有别人的气息。 哒、哒、哒。 听来像赤脚走路的声音,正朝真次郎接近。首先在街灯光芒下浮现的,是白皙的腿。 那是双纤弱的女人的褪。 「——是谁?」 像是在回答真次郎的呼唤,「那个」现出了身影。 约绽放了两成的,樱花之下。 随着湿润春风摇曳生姿的长长裙襬、描绘出平缓曲线的薄料毛衣。 束起的长发。 真次郎对那张脸有印象。 「你是——」是在哪看过的,他在记忆里找寻。 拳击社的经理人。 名字忘掉了,但肯定没错。她是最近在明彦话题里出现的那个女人。 「你不是该待在宿舍吗?这种时候,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女人——亚夜嘻嘻笑着。而她虚无的眼神,则搞不清楚是在看哪里。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真次郎对亚夜产生了来路不明的恐惧。 从亚夜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妙压力,简直像是让周围的空气全部化成了针。真次郎只是站着而已,全身皮肤就已阵阵刺痛起来。 越感觉到刺痛,鸡皮疙瘩也越明显。 虽然虎狼丸仍勇敢地低吟着,看起来还是会害怕对方的样子。它的尾巴已经缩到了跨下之间。 「……你这家伙,不是正常人吧?」 ——为什么会怕这种女人。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害怕。 自己正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倒。当真次郎如此自觉到时,一阵强风吹来。用来装拘食的纸盘飞舞起来,水泥地上的尘土则描绘出几道细细的龙卷。 为了在尘埃间保护住眼睛,真次郎以单手掩面。 随着呼啸而过的声音,风停息下来。 「——啧。」 真次郎砸舌。在这一瞬间,亚夜消失了身影。 「不妙哪,那女人。明那家伙——应该会出状况吧。」 真次郎担心起唯一可以称为自己朋友的明彦,这时候,虎狼丸一边发出呜声,像在担心他一样地靠了过来。 「还让你担心,谢了。我会想办法……拜啦!」 粗鲁地摸过虎郎丸的头,真次郎朝着岩户台分舍跑去。 刚才的怪物是不是回了宿舍。不去做确认不行。 怪物——那个亚夜到底是时任亚夜本人,还是变成她模样的某种妖异之物,真次郎并不知道。但是,那个模样会让明彦大意,这一点是确实的。 如果「那个」没有回宿舍倒好,要是回宿舍的话明彦就危险了。 ——因为明太天真了啊。没发觉到这点就接触她的话,搞不好会被宰掉哪。 汪。让一道更胜方才的犬吠所送,真次郎从神社奔去。虎狼丸似乎遗留在神社。 ——赶紧过去吧。 真次郎加快了跑步的速度。虽然他早打定主意再也不会回来、也不会接近宿舍,但怎么去还是记得的。 用着可能会搞坏玄关的劲道打开门板,真次郎现身于大厅。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明彦与美鹤吓得站起身来。 「怎么了,真次!」 不对跑近身边的明彦多瞧一眼,真次郎边调整呼吸边审视超大厅。 「喂,明。那女人呢?」 「那女人?」美鹤问。「是指时任学姐吗?」 真次郎瞪向美鹤。 「对。她在哪?」 如果是个少女看见真次郎那种目光,应该会害怕吧。但美鹤正面接住了他的视线。 「你先冷静下来怎么样?」 5 burn my dread 冲出宿舍的明彦视野中,闪烁出一道银光。 美鹤的军刀正于黑暗挥舞。 「碍事!」 斜向噼开一具马亚型的〈暗影〉后,美鹤朝明彦回头。 「这里可以交给你吗!」 宿舍玄关前有着近十具的暗影。是与亚夜身上的异变有关系吗?离〈塔尔塔罗斯〉颇有距离的这里,出现了〈变异体〉。 「当然!」 明彦握起拳纵身一跃。 两人一前一后交替,将军刀收回腰际的美鹤跑向宿舍后方。 「一只!」 朝着袭向美鹤背后的暗影面具,明彦以左刺拳将其打碎。 只有一击。暗影化为尘埃。 侧眼目送美鹤的背影,明彦面向下一具暗影。 离开宿舍之际,明彦在腰部挂上了召唤器的枪带,但他并不想在这里用上。 〈persona〉是王牌。王牌该保留下来,现在则要相信自己屡经锻炼的肉体来战斗。 「我要上了!」 像是防御着下巴地在胸前举起双拳预备,明彦低身冲刺。 宛若皮影,有着滑熘黑色身躯的〈胆小的马亚〉挥动獠爪。 明彦瞬间使出后退步。与暗影抽回挥空的撩爪动作同步,他跃进暗影怀里,并将左直拳砸进其面具之中。 「两只!」 不多确认碎散的面具,明彦翻身。 脚步轻快。以妖异为对手,他跳舞般地挥着拳。 〈胆小的马亚〉在暗影中是最低阶的啰喽。对明彦来说不以为惧。 「三只!四只!」 随着明彦的报数,暗影一具又一具地化为尘埃。 五、六、 七。挥出的拳头没一击是白费的。 「八只——这样就结束了!!」 明彦歼灭了所有的〈胆小的马亚〉。 同一时间,宿舍后方传来低沉的引擎声。搭载有探索塔尔塔罗斯之际用上的机材,这是美鹤那辆机车的声音。 霎时间,头灯切裂了绿色的幽暗出现。轮胎煞停出声,机车紧急停到了明彦身边。坐在上面的,当然是美鹤。 「上车!」 没戴安全帽的美鹤叫道。从机车后部坐垫到尾翼部份搭载着的机材硬是被扯了下来,还能看到上面留有拆到一半的金属架。 虽然长裤可能会在这种状况下被刮破,无视于此,明彦跃上了机车后座。 「别被甩下车了。」 「好!」 美鹤紧急发动了机车。 后轮声势浩大地发出哀嚎,连白烟都冒了出来。 由于明彦坐上去的关系,重心略为后栘的机车很容易地就举起了前轮。使得美鹤驾驶时成了单轮行驶的状态。 才刚被提醒就差点摔车的明彦,不由自主地抱住了美鹤。 「你,你在摸哪里!」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注意到自己不小心大力抓在这之前,被美鹤指教为〈淑女〉的部份,明彦慌慌张张地放开了手。 瞬时间,因为上半身跟不上机车的车速,明彦仰过了身子。 会摔车?不会摔车?机车有惊无险地恢复了原本的态势。当前轮贴到水泥地之际,曾微微地发出摩擦的声响。 总算是设法整好体势的明彦耳边,有着风声呼啸而过。排气管高亢作响,然后引擎的机械声响又与之重合。 在难以对话的状况下,美鹤大声说。 「也不能让你摔车。总之抓紧我。」 「可是。」 「我说过没关系了!」 被美鹤的气势所压倒,明彦再度将手腕绕到她的身体上。这一次,他细心地注意着不要去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要赶路啰。」 「什么?」 机车再度加速。风压强到让眼睛作痛,美鹤翻飞的头发化成狂岚。 在这种情况下,隔着美鹤肩膀所见的时速表,正显示着没道理的数字。 现在的车速正直逼时速两百公里。 机车如果在没戴安全帽的状态下翻倒的话,头壳包准会像装满血液的气球那样爆开。就是这么危险的速度。即使假设两人都有戴安全帽,应该也会摔断脖子或背骨,而负上危及性命的重伤吧。 ——你这悍女人! 没空闲多发牢骚,急遽的减速让明彦一鼻子撞在美鹤头上。 「抱,抱歉。」 因为一只手按着撞到的鼻子,明彦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你闭上嘴。会咬到舌头。」 对于明彦的头槌无以为意,美鹤说。 咬到舌头?当明彦反刍起这句话的时候,机车以惊人的态势倾向一边。 ——会摔车!! 明彦不自觉地重新抓紧了美鹤,并闭上眼睛。 感觉像是自己正让人揪着头大力乱甩。随后机车的车身又再度扶正,并开始猛然地进行加速。 明彦张开眼睛。透过风景的改变他才理解到,机车刚才弯过了十字路口。 他再度被机车猛力一甩。这次是为了闪避停止在路上的车辆。这种惊险程度已经不是云霄飞车能够相提并论的了。 「真了不起。」 「这没什么。」 随着平淡的回话声,美鹤的机车如弹丸一般地疾驰于影时间的街道上。 屹立于道路上的棺材,于此时四处可见。那是对影时间没有适应性,而象征化成为棺材的人类。而这也证明了机车已接近人来人往的车站前。 正前方可以看到岩户台站的站舍。站舍前方的十字路口,可以看见有几具棺材正排列在人行道上。棺材与棺材间的距离可说绝不宽敞。 「过得去吗?」 「就是要过去!」 对于明彦的疑问,美鹤以决心作答。 一面紧急减速,机车穿越棺材与棺材之间,车体因此一口气转倒。 明彦觉得这次真的会摔车了,即使如此,他还是靠毅力硬睁着眼睛。 水泥地在鼻尖前飞跃而过,霎时间路面又从眼前远去了。 机车直立起车体。安心于没摔车而转过这弯的时间仅止须臾,正前方又有棺材挡住了去 路。那是无视于灯号而穿越马路的人在象征化之后的姿态。 瞬间,机车这次又倒向了相反的方向。 连眨眼的时间也没有,机车再度以钟摆般的动作倒到相反方向,而后弹起。 啊,连这么思考的空间也没花到,站前的街道已从后方远去。 明彦转头瞄上一眼。已经看不见站舍了。 「你不该去当个赛车手吗?」 「能在这次战斗活下来的话,我会考虑。我父亲应该不会答应吧。」 是玩笑,抑或认真。美鹤以两者都有可能的口气回答。 ——战斗吗? 目的地是塔尔塔罗斯。月光馆学园变质后的影时间象征。一座毫无道理的迷宫。 进去塔尔塔罗斯之后,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会与暗影发生战斗。 然后,或许还得和被暗影附身的亚夜 战斗。 ——我能战斗吗? ——我能将这双拳头挥向学姐吗? 这是为了守护某些人而锻炼的拳头。 这也是前些日子,发誓过在亚夜出事时要用来保护她的拳头。 自己是否能与亚夜战斗? 这并非是个能简单做出结论的问题。 在明彦烦恼着的期间,机车仍疾驰着。两人就这样驶上了月光大桥,它连接着岩户台地区,以及塔尔塔罗斯所在的辰巳海港岛地区。 扭曲的异形之塔——塔尔塔罗斯,正耸立在弥漫着暗绿色磷光的影时间夜空。 明彦看到从伫立于前方的那座塔上,飞来了复数的不明物体。 「有东西要来了,美鹤!!」 美鹤正在驾驶机车。即使能够警戒,也无法对抗逼近而来的威胁。 要应对的自然是后座的明彦。 「可以交给你吧?」 「就收拾给你看!」 飞来的形影逐渐变大——是黑色的鸟。那并非是乌鸦。 巨大到这种程度遗戴有金色〈面具〉的妖异,不可能会是乌鸦。 「是〈金星之鹰〉吗!」 美鹤判别出来敌人的种类。那是栖息于塔尔塔罗斯的一种鸟形暗影。 虽然在之前的探索也有遭遇过,但它们的存在在现阶段能够探索的下层算是稀有的——也就是说,它们是比较高阶的强敌。 四只〈金星之鹰〉正以长有尖爪的双脚袭击过来。 美鹤蛇行起机车。她设法钻过攻击,并与暗影错身而开。 一面从腰际的枪带拔出召唤器,明彦转过脸。 一如所料,暗影以勐烈的速度回过方向。它们朝机车追来了。 「接招吧!」 明彦毫不迟疑地扣下召唤器的板机。 近似冰块的苍白碎片从受到冲击的头部飞散而出。像是要阻扰尾随而来的暗影,金发的巨人显现而上。 〈波里杜克斯〉。 拥有神话时代中,以剑技与拳搏伟业驰名四海的英雄之名,这就是明彦的persona。 波里杜克斯放射出雷击。轰然巨响和闪光降临在打头阵飞来的一只鸟形暗影上。 同时间,波里杜克斯的身影开始逐渐澹淡薄。眼见着便要消失而去。 召唤出来的persona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想要执行其他命令的时候,就必须再度进行召唤。 「宰掉了吗?」 美鹤教训了因期待而发出声音的明彦。 「蠢蛋!你忘记〈金星之鹰〉对雷击拥有抗性了吗?」 persona以及暗影身上,都有所谓的抗性存在。而雷击这种攻击,对于袭击两人的这类暗影来说并不是很有效果。 事实上,挨到这一击雷劈的〈金星之鹰〉只被逼退了一瞬。随即它又重整体势,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地继续追来。 「既然如此!」 明彦再度使用了召唤器。出现的波里杜克斯挥动起拳头。与身驱相较之下,可说是相当迷你的小小拳头上缠绕着冲击波,将一具暗影的面具打碎了。 波里杜克斯与暗影同时消失而去。 紧接着,后续的暗影又袭击过来。 「别小看我!」 明彦毫不停歇地以召唤器射击头部,在完全消灭的前一刻,波里杜克斯的身影又在原地化为实体。 〈音速之拳〉。波里杜克斯这次也使出了被人这么称呼的招式,挨上这记的暗影因而被消灭。 又两次,明彦重复起同样的步骤,将所有的〈金星之鹰〉消灭了。 严重的晕眩让明彦差点将召唤器掉到地上。设法撑了过去,他将那摆回皮套。 「不要紧吧?」面对美鹤的提问,明彦立刻回答「不用担心」,但把白费的第一次召唤也算进去,一连五次召唤波里杜克斯已让明彦的精神力消耗甚剧。 可是,不能在这休息。 「快一点,美鹤。」 「不用你说!」 机车越过桥梁,两人推进到辰巳海港岛地区。 一口气通过无人的街道,机车驶往月光馆学园——塔尔塔罗斯的方向。 那座形相歪斜的高塔甚至让人怀疑它是否随时会在眼前倒下。 机车沿着学园的围墙驶去.校门就在眼前了。 美鹤猛然握起煞车。带着像是要将乘客甩向前方的冲劲,机车减速.轮胎冒出哀号与白烟,后轮则持续滑动。 美鹤巧妙地驾驭着机车,避免了转倒的结果。机车斜过车体,前轮后轮都与行进的方向呈九十度,并以甩尾的形式再度减速。 靠着这个姿势,机车在校门正面停了下来。 从校门通往校舍出入口——现在则是塔尔塔罗斯的步道,正被机车的头灯鲜明地照出其姿态。 看惯的步道前方所现出的光景,让明彦与美鹤一句话也说不出。短暂时间内,他们就连下车都忘了。 只有机车引擎的空转声在低鸣着。 通往塔尔塔罗斯入口的阶梯,由车头灯所照亮着。 在那里,有着数量多到光要细数就会让人呼吸困难的妖异,正在蠢蠢欲动。 只看到披冠长发上戴有面具的〈低语的后冠〉。 有着红色面具的邪恶漆黑邱比特〈狂爱的邱比特〉。 宛若皮影的暗影〈胆小的马亚〉、〈残酷的马亚〉。 从左右以铁串将僵尸双胞胎双双贯穿连接的〈串刺双胞胎〉。 小牛般大的甲虫。那是尖角前端长成面具模样的〈死甲虫〉。 巨大的手掌本身便是躯体,在腕关节上长有头部戴着面具的〈魔术之手〉。 特别课外活动社在塔尔塔罗斯下层确认过的主要暗影,所有种类到齐于此。 暗影占满了入口处的阶梯,从最上端一直到中间一带为止,它们彼此推挤着——从塔尔塔罗斯那端,异世界的存在正满溢而出。 明彦与美鹤不吭一声跳下机车。受到眼前的事态所压倒,美鹤连机车的引擎都忘了要熄火。 「怎么办?明彦。」 美鹤以模糊的声音询问。 「只能尽可能地拼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退路吧!!上」 连点头示意也没有,美鹤与明彦望着暗影的大群,就这么迈出了脚步。 通往校舍的道路他们明明走过好几次,现在却远得可怕。 明彦并不认为自己将赴死地。美鹤恐怕也一样。 但是,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暗影,明彦与美鹤也不觉得事态会轻松到能够让他们全身而退。 倒下的时候若能葬送掉最后一具暗影,那就够了。 下定决心,明彦握紧了拳头。 大群暗影的气息出现了变化。 「怎么了?」 「那是什么?」 明彦与美鹤作出警戒并且止住脚步。 在阶梯上推挤的大群暗影,从中向左右两侧分开了。 暗影们蠢蠢欲动,唯有中央的阶梯是净空的。 哒,哒,哒。 白皙的赤脚走下阶梯 。 配合双脚的步调,沉重的锁链喀啷作响。 「嗨,你们晚安。」 「它」用着少年的声音朝两人开口。 微微倾过头的动作,使得束起的黑发随之飘动。 「哎呀呀,不用那么惊讶吧?过来啊。」 「它」张开双手,在狭窄的阶梯上灵活转过了身。长长的裙子随风展开。像襟带般捆住身体的粗大锁链,则跟着喀啷作响。 当裙子摊平下来之后,「它」再度开口。 「这是你们看惯的模样吧?会让你们看不惯的,应该只有『这个』与锁链啦。」 沉沉地,叩的一声。「它」用指头弹起盖住整张脸的面具。 果然,亚夜的身体似乎是被拥有面具的某种东西给支配了。缠绕在她身上的锁链,也是受到支配的证据吧。 「你这家伙,快把学姐放开!!」 明彦奋力挥着手腕怒吼。但是,「它」嘻嘻笑出了声音。 「太晚啦。她已经成为〈我〉的东西了!!这样讲好像不对。或许我才是她的东西吧。不管怎样都差不多。因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你讲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以手腕拦住就要冲上前去的明彦,美鹤的动作就像在告诫他,只有愚笨之人才会连敌人的底细都不知道,就冲动地上阵叫战。 「你的心情我懂,但不要太激动了。搞不好会正中敌人下怀。」 「——唔。」——明彦的确是差点失控。 「抱歉,美鹤。」 「这里先交给我吧。」 向前走出一步。美鹤毫不松懈地望向「它」的面具。 「你是什么人?」 对啊。「它」斜过头这么说。 「你说我?我到底是什么人呢。有人可以告诉我的话,我应该会很高兴吧。」 「少胡扯!」 「真是无趣的玩笑。」 相较于有些亢奋的明彦,美鹤则是彻头彻尾的冷静。 不知道是不是对美鹤那一派镇定的态度感到不顺眼。「它」以鼻子哼了一声,并且插起手来。 「这才不是玩笑哪。我也不是很懂自己的事——我知道的只有暗影会听自己的话,以及另一件事情。」 停顿下来呼吸过一次之后,「它」开口。 「我是终焉的一部分——迟早会来临的〈终焉碎片〉。就这件事情。」 「你说——〈终焉碎片〉?」 没错。「它」点头。然后缓缓地仰望天空。 绿色的,影时间时的夜空。今晚的天空中没有月亮——像是对看不见的月亮感到焦躁,「它」将两手伸向月亮。 「『终焉』就快来临了。我在等它到来。为了和即将来临的终焉合而为一,就让我用用这具身体吧。」 「它」放下双腕,然后抱住自己的身体。 「我在这具身体里等了十年。」 「你在乱讲什么?」 「你说十年?」 与提高音量的明彦相反,美鹤低喃般地说出口,并摆出惊讶的表情。 「——你似乎与『那起』爆炸事故有关系哪。」 过去在辰巳海港岛地区这里发生的爆炸事故。制造出众多牺牲者的那场事故,是在十年前发生的。直到现在,那项灾厄都遗留有影响。 影时间、暗影、塔尔塔罗斯。 桐条的研究机构认为,所有异变都是以那起爆炸事故为分界点开始出现的。 「事故……」像是回想起来那般,「它」喃喃自语。 「这个身体将发生过事故的记忆,当成是一种知识记在自己心里。不过,很可惜的是,我并不知道——自己和那起事故有没有关系。」 「你哪会不知道自己的事!别说谎了!」 明彦吼叫。相对于此,「它」却是冷静的。 「我不会在这方面说谎。因为我没有记忆。要是我真的和十年前的事故有关系的话,那我可能只是在那场爆发中碎散的〈某种东西〉,所留下来的碎片吧。」 「碎片吗。原来如此。」 美鹤心里似乎是有了底。 「所以,你才会寄生在时任学姐的精神之中, 一边侵蚀着她的精神,一边成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吗?」 「就是这样。你能理解得这么快真是帮了大忙。不亏是桐条的掌上明珠。」 「它」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能和这具身体的主人共有记忆。你们的事我也很清楚喔。就连她对你们是怎么想的也都知道——真的喔。」 你这卑劣的家伙。 美鹤如此放话。 「你玩弄他人的意念。我不会原谅这种事。」 刀刃凛冽一响,美鹤抽出军刀。 「把你打趴之后,我会将学姐救回来。」 明彦的忍耐也已到了极限。 「我知道啊。要说的话,真田学弟算是比较暴躁的喔。」 用着宛如亚夜的语气,「它」开口。 「我还有事想跟你们——」 「我不想听!」 明彦飞也似地跑去。猛然一跳,他冲上阶梯。 必杀的左拳随即朝面具挥去—— 一瞬间,明彦的手腕缩回而动弹不得。连身体都僵硬住了。 是自己的左腕、以及全身,都在抗拒着殴打亚夜这件事。 ——怎么会这样。 面对背叛自己意志的身体,明彦愣住了一瞬。 但是,对「它」而言,这似乎连意外也称不上。 「你就是这种人呢。」 咚,「它」跃起身子,跳到了阶梯上的歇脚处。 像是和「它」进行换手一样,暗影塞满了阶梯。 巨大的甲虫——〈死甲虫〉的尖角,在这时袭向明彦。 「唔。」 回神过来的明彦勉强躲过了攻击,但反弹的力道让他踩空了楼梯。 他的身体不稳地倒向后方。明彦瞬间以双腕保护住头部。 几乎同时,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他从阶梯上滚了下来。 天与地倒转过几次。 背部掹地撞到了有弹性的东西上,明彦的身体才总算停下。 「不要紧吧?」 头上不远处传来美鹤的声音。抬头看去,美鹤的脸就在自己眼前。明彦让美鹤接住了身体。 「抱,抱歉。」 「道歉就免了,赶快让开。很重。」 明彦注意到自己正用背压着美鹤,便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子。 晚了一会,美鹤也重新站起。 两人同时跳向左右,只求尽速离开现场。因为数名黑色邱比特在这时,已经一起用手上像玩具的弓箭朝两人射去。 即使外表像玩具,那仍是妖异所用的武器。要是命中身体,绝对不可能没事。 美鹤用的是军刀,明彦的武器则是拳头。敌人中却混有会使用长距离武器的暗影,这点对他们极为不利。 即使只看入口处,也有超过数十具的暗影,这完全是以寡击众的情势。 在 入口的更深处,到底还有多少的暗影在等着呢—— 相对的,我方只有两人。 敌我战力有着绝望性的差距。 但是,在这个当头没道理转身背向敌人。 「要上啰,明彦——可别死哪。」 「好,你也是啊。」 美鹤以右手,明彦则以左手从枪套抽出召唤器。 美鹤将枪口对准太阳穴,明彦对准额头。 「潘塔西蕾雅!!」 「波里杜克斯!!」 两道召唤器的鎗声,重合为一阵。 拥有英雄名讳的异能之力,在这时肩并肩地显现而出。 潘塔西蕾雅放出青白色的冻结闪光,波里杜克斯则放出黄金色的雷光。 打算从阶梯跳向大地的数具暗影,就这么一起挨下冻结与雷击而弹飞出去。这便是战斗开始的信号。 挥出的左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皮手套已经裂开、渗血的拳头则半已麻痹,但明彦无视于此,仍奋力将两具僵尸构成的人形暗影——〈串刺双胞胎〉打倒在地。 自己到底打倒过几具暗影,明彦已经不知道了。 到五十为止还有数,超过这数字以后,明彦就连计算的余裕也没有了。 直到现在,自己已经战斗了多久呢。 经过三十分钟了吗?还是没过十分钟? 就连这点也无法得知,明彦只是挥着拳头。 「下来吧你!」 吼叫着打下〈狂爱的邱比特〉,就在面具与暗影化为尘埃的途中,明彦瞥了一眼美鹤的状况。 无数裂缝开在她的女用衬衫上,白净的肌肤则进有几道血线。 用着鬼气逼人的表情,美鹤身上绽放裂帛气势。 「喝!!」 军刀在黑暗中描绘出银白轨迹。数具打算包围住美鹤的发状暗影〈低语的后冠〉随即被一刀两断并溶入风中。 美鹤的身体不稳地摇晃起来。精神上与肉体上似乎都已消耗甚剧。 朝着美鹤就快跌倒的背影,明彦冲上前去。背对背地撑住美鹤之后,他以左直拳粉碎从正面袭击而来的马亚形暗影的面具。 「不要紧吗?美鹤。」 「抱歉。让你看到这难堪的样子……真是让桐条家颜面扫地哪。」 保持将背后交给明彦的态势,美鹤无畏地抽出召唤器并且立刻启用。 美鹤已经连声音都没有了。潘塔西蕾雅顺从主人的意识,从虚空一跃而出。 几道冻结的闪光飞舞于两人周遭,甚至连空气中的水分也随之结冻,并化成钻石粉尘。 这道闪光光彩夺目地闪耀于弥漫着影时间磷光的天空。 潘塔西蕾雅消逝而去,大群暗影也与冰雪一同散去。 烬管如此,两人仍处于以寡击众的情况下。 不知道刚才的一击是否让它们产生了警戒,暗影们包围的圈子并未逼近而来。 保留有数公尺的距离,它们正窥伺着明彦等人的举动。 就在这时候,美鹤的膝盖终究是跪下了。将军刀插入在地,她设法撑住身体。 「要是有个万一,明彦,你一个人也得逃。这里我会拖住。」 「很不巧,我是男的。这种事我哪做得到。」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两个人都会……。」 美鹤哽住了话。即使不全讲出来两人也都明白。 绝望的状况,到底还是维持着绝望。 「——真让人看不下去哪。」 从阶梯上,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明彦与美鹤仰头望去。「它」就站在阶梯的最高一阶。 缓缓地,「它」举起手腕。锁链也跟着喀啷作响。 「都已经变成那副模样了,你们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吗?反正完结迟早会来临啊。这样的话,你们不会想早早让事情轻松结束吗?」 「听你鬼扯。」 「你说,轻松?」 「没错。」它在两人面前点头。 「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很感谢你们。特别是,站在那里的你。她似乎不希望再看到你痛苦的模样呢。」 这么说着,「它」将手伸向明彦。 「只要你愿意,我就让你轻松。毫无痛苦地喔。」 「它」的手上,出现一挺钢铁。 枪身长度已达异常的,凶恶钢铁。 与女性的手掌不甚相衬,令人感受到强烈重量感的手枪化作了形体。 〈夺魂使者〉。那是一挺极为凶恶且危险的枪。只有出现在塔尔塔罗斯楼层里的暗影才会拥有。而「它」手中的东西正是酷似于那种。 遇到的话就得逃。与之战斗只是愚蠢而已。 根据为数不多的遭遇经验来分析,美鹤对〈夺魂使者〉做出这样的判断。只要没在遭遇时被杀,已经算幸运了。比这更幸运的事情,大概很难遇到吧。 使用的武器一模一样。「它」的危险度不是与〈夺魂使者〉同等,就是更甚。肯定是这样没错。 「它」将准星瞄准起明彦的额头。 「这种东西我也会用。用这个的话,只要一下下。」 明彦直直地瞪向了「它」的面具。 从枪套拔出召唤器,他以枪口用力抵住额头。 「谁会听你这家伙的话。你才该给我从学姐的身体里滚出去。现在就滚的话,我还可以放你一马。」 「真能说。你果然就和『她』认识的一样。」 「它」扣在板机上的指头微微动了起来。 「先让你轻松吧。」 喀。板机轻声响起。 但是,子弹却没有发射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它」在枪机弹下前一刻停住了手指。简直像是在犹豫那样地。 「那么换我吧!」 明彦打算使用召唤器的那个瞬间。 「那玩意借我,明!」 从背后听到这阵声音后,明彦头也不回地便将召唤器用力朝后头丢去。 「别想得逞!」 在校门附近一把接过召唤器,某个人大叫。 明彦与美鹤感受到超乎常人的〈某种东西〉在那出现。 飒然穿越过大气,一道巨大身影通过了明彦与美鹤的头顶。 近似于波里杜克斯的金发飘逸,它驾驭着穿有独角兽盔甲的座骑,那是persona〈卡靳特〉。 在神话中被评为马术高手,真次郎的persona名讳来自于波里杜克斯的双胞胎哥哥。 〈卡斯特〉正打算以座骑的冲角贯穿「它」的面具。 「唔。」低吟出声。「它」以手中的枪挡下钢铁冲角。 钢铁与钢铁激烈冲突。冲击化作闪光,烧灼了天空。 夺目光芒让明彦与美鹤闭上了眼。 光芒褪去,就在闪光的残渣如同火花般消融于黑暗的时候,卡斯特的身影消失也跟着消失了。 「我的卡斯特竟然被挡下了。」 真次郎愕然低语。 「老实说,我有一点被吓到就是了。因为在她的身体里头,并没有你会使唤persona的记忆 哪。」 尽管自称受到惊吓,「它」的语气仍然游刀有余。 「你是叫荒垣学弟吧。这样啊,我是知道你和真田学弟感情很好,原来你过去也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成员。」 「它」重新持枪瞄准。枪口则朝向了真次郎的额头。 「我不算成员,只是和他们有些孽缘而已。」 毫未露出怯懦,真次郎迈出步伐。 他亦步亦趋地拖着手中奇妙的物体。 那是标示有〈学园前〉的巴士站牌。把那当成了容易张罗到的武器,真次郎肯定是在来这里的途中硬把站牌折断的。 不知道是不是畏惧起真次郎蕴有怒意的气势,一具暗影发出诡异的声音朝他袭击而去。 生作巨大手掌模样的妖异——〈魔术之手〉将全身张开成巴掌状,为了拍烂真次郎而高高跳起。 「啰唆!」 单手握着前端,真次郎挥舞巴士站牌。 横向扫去的这一击,使得〈魔术之手〉跟着弹飞出去。在摔到地上之前,它便化作尘埃消失了。看来巴士站牌似乎比不锋利的斧头还有攻击力。 「杂碎给我乖乖待着。」 真次郎狠狠一瞪,使得围住明彦等人的暗影圈子零乱起来。 真次郎若无其事地走向明彦与美鹤。 「真行哪」美鹤佩服道,但明彦却是满肚子火。 「你太慢啦!」 「我怎么可能跟得上机车啊。」 真次郎以双肩喘息着。从宿舍一路跑来这里,看来发挥出极限以上的效率的,反而是他才对。 「所以我才会叫你一起过来。」 朝着发起牢骚的明彦,真次郎抛还召唤器。 「那辆机车哪坐得上三个人啊,白痴。」 单手接过召唤器,明彦直接将那摆回枪套。 「总之,要发牢骚下次再讲。先把这些家伙赶走吧。」 真次郎恶狠狠地瞪向四周。 明彦合握双手手指,并将指节扳得清脆作响。 「了解——还行吗?美鹤。」 「刚才有休息了一下。没问题。」 三人各自重新转向暗影的圈子。 以寡击众,这一点光靠真次郎的加入并不会改变。 「你们还想做无谓的抵抗呢。」 朝着轻蔑说道的「它」,美鹤侧眼以对。 其嘴角甚至浮现了笑容。 「你是不会懂的。我有着可以彼此托付背后的同伴。只是这样,人就可以继续作战下去——连奇迹都会因此发生哪。」 「那么,请让我见识看看吧。你所谓的奇迹。」 「它」一股劲地坐到了阶梯上。似乎是想彻底做个观众的样子。 「好啊,你看着吧。对奇迹感到满足之后,就赶快离开学姐的身体上 这么说着,明彦将皮手套紧握出声,同时也握牢了拳头。 暗影们喧躁地骚动起来。包围三人的圈子逐渐缩小。 「要来啰。」 「我知道。」 明彦与美鹤短短交会话语。 「先发制人就没问题了啦!!」 率先发难,真次郎朝着暗影大力挥动起巴士站牌。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思考要先针对谁,他只是虎虎生风地猛挥着站牌而已。 将它们赶走。正如他话中所说的一样,暗影们陆陆续续地被真次郎所粉碎。 「可不能输你!」 明彦也以拳头瞬杀了周围的数具暗影,更伺机亮出反击的一拳,将正面袭来的〈胆小的马亚〉面具整个打碎。灵活地利用抽回拳头的反作用力,明彦随即又将铁拳揍向其他的暗影。 钻子螺旋拳(corkscrew)。被人这么称呼的一击,将拳头子弹般地螺旋打入〈死甲虫〉厚实的甲壳之中,使其粉碎。 「下一个换谁!」 视线环顾而去的那端,复数的〈狂爱的邱比特〉已朝美鹤放出箭矢。 美鹤以军刀将袭向自己的箭矢一支支弹开。来不及对付的几支箭,眼看就要被美鹤的胸口吸入其中—— 标示有〈学园前〉的看牌挡下了这些箭。 「不好意思,让你搭救这一次。」 「这没什么。先借我召唤器。」 一阵阵清脆而廉价的声音响起,箭矢被弹开。 从美鹤那接过召唤器,真次郎以目光对明彦知会。 两人的视线交会仅止一瞬。 但这已足够让他们心领神会。 明彦立即抽出召唤器,并把枪口带上额头。 真次郎则扣下抵在太阳穴的召唤器扳机。 同一时间,明彦召唤了波里杜克斯。 卡斯特与波里杜克斯像是在空中交错一般地显现出身影。 波里杜克斯抓住了卡斯特那像是木桩一样的座骑边缘。 「尽管上,明!!」 「喔喔喔喔喔喔喔!!」 明彦气势万钧地吼叫出声。于是波里杜克斯像是把卡斯特当成了球棒,大刀阔斧地掹挥起来。座骑铁面上的尖锐冲角,瞬时横扫过所有包围在旁的暗影。 预料外的强烈反击让它们招架不住,大群暗影就这么化成了尘埃。 暗影于消灭之际放出的磷光,使得周遭一瞬间明亮得有如白昼。 在这道光轮之中,波里杜克斯与卡斯特的身影也跟着消失。 四周一片寂静。 此时此刻,就只有美鹤仍点着火就被搁在校门口的机车引擎空转声,正寂寥地回荡于现场。 满盖周围的妖异身影一具不剩。甚至连痕迹也看不到。 persona以persona作为武器,将暗影一网打尽了。 瞬时理解到真次郎的灵机一动,明彦毫不迟疑地实行了这项尝试,而收到的则是再成功不过的结果。 也因为入口处这里不像塔尔塔罗斯内部那样狭窄,是个宽敞空旷的地方,才能办到如此的惊人举动。 由地利构想出主意,并且未经过一句话语而让意志相通。 三项条件聚集在一起,使得绝望的战况一举翻盘。 「……这真的是奇迹呢。」 美鹤深有感慨地低语。 「看到没!」 明彦朝着待在阶梯最上端的「它」举起拳头。 「这就是我们的——人类的力量!!」 喀啷摇响锁链,「它」微微偏过头。 「——真厉害呢。我承认,人类真的能创造出奇迹耶。」 可是呢。「它」百般遗憾地压低声音说。 「要你们持续创造出奇迹,就不可能了吧。」 「它」缓缓起身。 入口处的气氛唐突地改变了。 明彦察觉到一股像是所有氧气都已消灭的窒息感。 ——那是什么? 就连发问的声音也挤不出。全身紧绷到疼痛的程度。动也不能动。 就在「它」背后。从入口的深处,又有为数惊人的妖异倾巢而出。 牛头人身的巨人、佩带甲冑的武者、身穿镜甲的骑兵、以及长有 狮子头的车轮。 除此之外,还可以看见仅从地板上伸出持有长剑的手腕,以及只能以拖曳着铁球的雄狮来形容的暗影。它们纷纷露出身影。 不管那一具,都是明彦等人从未见过的暗影。 而且每具妖异所散发的气氛,都与已知的暗影不同。 光是待在那里,它们便散发了让观者心里受挫的压倒性恶意。 「我把它们从塔尔塔罗斯深一点的地方请来了。它们所拥有的力量,都比你们刚才打倒的一整群还要强上数倍——这样讲会不会太夸张啊?」 落败的可能性可以说是万中无一,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它」的声音却显得消沉。 但愿你们可以不用被这般的妖异凌辱,便直接逝去。 用着像是在这么说的语气,「它」继续开口。 「这样子,你们还能继续战斗下去吗?没用的啦。在不远的未来,〈终焉〉一定会来临的。所以不管是在今天结束,或是在未来结束,都没有什么下一样——没错,因为未来是无法改变的。」 啧。真次郎咋舌,然后像硬挤出来地说。 「要怎么办,明。这真的不太妙哪。」 美鹤将身子靠了过来。像是不想让「它」听见,她小声地开口。 「将三个人的力量集中在一具上面的话,或许能与其抗衡……但面对那样的数量,应该没办法撑多久吧。我已经做好觉悟了。明彦、荒垣一,即使你们逃走,我也不会怪你们。」 「会在这种时候逃的话,我就不会来啦。」 真次郎不悦地说漏嘴,而明彦则笑了。欺凌全身的紧张感变得淡薄起来。 「没有东西比你的处刑更恐怖。事到如今,我怎么能怕暗影呢。」 明彦恢复正经的脸孔,并将目光朝向阶梯之上。 像是要将其贯穿地,他瞪视「它」的面具。 「再说,我一定要将学姐带回去。」 不知过了一分,还是两分。明彦不作声地与「它」交会着视线。 像是在支持着明彦那样,美鹤与真次郎也不作声地望向「它」。 「真可惜。你们似乎不肯死心的样子。」 「它」将具有粗长枪身的手枪高高举向天空。 「想让这些暗影停下来的话,你们只能将我打倒而已。只要打倒我,它们就会全部回到塔尔塔罗斯里面。可是,不先逼退这些暗影的话,就没办法打倒我。这对你们是不可能的事情……看吧,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看到你们的〈终焉〉了。」 「它」挥下枪管。以这个动作作为号令,所有暗影应该会一起袭击过来才对。 只不过,那个瞬间却没有到来。 「它」举起枪身的手腕还有肩膀,都在发着抖。 等待号令的大群暗影一动也不动。 从面具的下巴前端,有某种东西,滴了一滴下来。 过了几秒,那又再度滴下。 是眼泪。 在明彦看来是这样。 ——是学姐。 ——是学姐在痛哭吗。 ——我 突然间,明彦觉得自己听到了亚夜的声音。 「你刚才说了什么,学姐!」 「这个女人哪可能说什么啊。」 「它」纹风不动地开口,但声音却显得动摇而不安定。 「我没在和你讲话!你听得到吧,学姐!!」 声音有传到亚夜那里。这么相信着,明彦提高音量。 「你是不会屈服于这种事的人吧!!」 「——我。」 这次明彦以声音的形式听到了。那并非是「它」的少年嗓音,而是绝不可能会听错的,亚夜本人的声音。 这才真的是奇迹。 身体被侵占的亚夜只靠着精神力。正在对抗能随心所欲支配暗影的「它」,并设法破除「它」的束缚。 亚夜肯定是和「它」共用着身体与记忆。这也是「它」自己说出口的。这样一来,即使亚夜知道「它」的弱点,也一点都不奇怪。 亚夜的话里,有着能够打破现状的提示。这么相信的美鹤也拉高声音。 「请你告诉我们。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 「我明明说过……这是没用的————我————听得……真……田……学」 话讲到一半,「它」的声音换成了亚夜的声音。 「拜托……——你这……——了我……——别出……来,事到,如今。」 了我,以这句话为界,嗓音再度回复成了少年的声调。 举起的枪身,微微放下了一点。 待命的大群暗影,也在这时喧躁地微微动了一点。 以亚夜的精神力似乎是没办法压制住「它」了。身体的支配权再度被「它」完全夺走,看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我。」 明彦推测起亚夜拼命想传达的话语。 杀了我 救我。 不,这样不对。明彦相信亚夜不是会讲这种丧气话的人。 这样的话,她是在说什么呢—— 「我知道了。」 脚步沙沙作响,明彦迈出步伐。他就这样朝着阶梯走了过去。 紧紧握起的左拳骨头发出声音。 「你想做什么,明。」 对于真次郎的提问,明彦没有回头。明彦所看的,是「它」的面具。 「我现在,要揍学姐。揍她,才能将那打碎——『破坏我』这是照着学姐的话在作。」 「面对女人,你能揍得下去吗?」 「这不是揍不揍得下去的问题——我现在要去揍她,就是这样而已。」 明彦朝阶梯踏上一步。没有回过头,他开口。 「学姐的体内有暗影。我没能发觉这件事。」 被暗影从内侧侵占身体。这是件多么恐怖、多么骇人的事情,明彦连想像都无法想像,但他只知道一件事。 亚夜没让这样的蛛丝马迹暴露出来。一个人忍耐着被暗影所侵蚀的恐惧,她在明彦等人面前露出的还是笑容。 一直到叫出不要管我的那个瞬间,亚夜都自己一个人在忍耐、也没找别人商量,她独自扛下了这一切。 然后,自己却没能为她发觉这些事。明彦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这是我的错。所以,我要用这个拳头来做了结。」 一步,又一步。像是在步步体会着自己待会将犯下的——对女人动手的罪孽,明彦爬上阶梯。 「别过来……别过来这里。」 「它」像是害怕地说了口。 即使想后退,「它」却连这点事也作不到。这样的迹象从声音里听得出来。 蜂拥成群的暗影,在这时却没有任何动作。这样看来,「它」似乎就连支配暗影的余裕都没有了。 明彦站到了比「它」低两阶的阶梯上。和同年纪的少女相较之下,亚夜是比较高的。明彦同样是比平均来得高,但亚夜的脸——「它」的面具,则位于比明彦的身高再高一点的位置。 明彦抬头瞪视面具。 「觉悟吧。」 「少得意,你这人类!人类的力量哪可能将我打碎!!」 甚至能让人感觉到悲痛的吼叫,正从「它」口中放声而出。 毫不却步,明彦的拳头摆好架势。 全身化成弹簧,明彦为了让所有力气集中于左拳而扭起身体。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将你打碎!!」 百感交集的左拳势如破竹地挥出。 「唔。」 这一记必杀的左拳甚至让大气为之扭曲,可是,却因为目不可视的某种东西阻碍而抵达不了面具。 「它」恐怕是张开了力场一类的东西在防御。 释出强烈的反作用力,这道像塑胶袋的透明薄膜打算将明彦的拳头扳回去。 「看我把这打穿,该你出来了,波里杜克斯————!!」 没有用上召唤器,明彦便叫出了灵魂的分身。 并未完全实体化,波里杜克斯的身影半似透明,而它的左拳重合到了明彦身体。左拳之上。 这股力道让拳头微微接近向面具。 可是,安然无恙的面具与拳头之间,还有着数公厘的距离。 ——靠我的力量,没办法碰触到「它」吗。 别放弃,明彦。 可不要放弃哪,明。 并非以声音的形式,明彦感受到美鹤与真次郎的心意。 「潘塔西蕾雅——!!」 「上,卡斯特——!!」 同样不使用召唤器,源自灵魂的呼喊震撼了明彦的鼓膜。 某种东西正从背后推上自己一把,明彦领悟到,这是潘塔西蕾雅以及卡斯特倾全力在将波里杜克斯推向前。 一阵一阵地,拳头逐渐接近向面具。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明彦咆啸的时候,他的左拳也终于抵向了面具。 称不上是打击,只是用力抵在上面的这一击,使「它」愕然地低语出口。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霹哩 一道龟裂进走于面具上。霹哩霹哩的声音此起彼落,让裂痕逐渐扩散开来。 「怎么可能发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惨叫出来。目不可视的反作用力则急剧暴增。 耗尽力量的波里杜克斯、潘塔西蕾雅、卡斯特一起消失了。 失去支撑的明彦从阶梯滚落。 整块背部撞在地板上,反作用力让明彦滚了一圈,就那么摔到美鹤与真次郎面前。 「明彦!」「明!」 明彦打算站起身。不过,因为撞到背的关系,他无法好好呼吸,身体也不能灵活动作。 美鹤与真次郎则从左右搀扶起挣扎的明彦。 「我该夸奖你才对。真的是好可惜呢。」 「它」跟着挥下了枪身。 守候在旁的大群暗影,开始缓缓动起。 面具裂开了。只不过,亚夜的脸仍然被覆盖着。 「怎么会。」美鹤惊叹。 「王八蛋。」真次郎怒骂。 明彦则发不出声音。 ——我没能救得了学姐吗。 光是抵抗逼近自己的绝望感,就已费尽心神了。 「明明只差一点点,我就要裂开的说——不过,你们看。果然还是没用哪。你们已经没剩下任何力量了吧?」 「它」像是在夸耀胜利般地宣告。 「竟然想颠覆〈终焉〉的到来——」 一道小小的风声咻地切裂空气。 喀地一声,那插进了面具的额头上。 是一支看似能简单折断的细细箭矢。 那是让人多次使用过而显得稍稍有些受损的,弓道练习用的合金制箭矢。 我好怕——那是一直这么说着的「她」,所射出的箭。 「哈哈,我忘了她呢。也对,你们还有一个人嘛。」 「它」貌似愉悦地笑道。 从箭矢穿刺进的地方,迸走出了更多的裂痕。 「真是败给你们了。没想到,竟然是输给那孩子。」 就在碎片一块块掉落下来的途中,箭矢也从面具上脱落,滚到了阶梯上。 「看在那孩子的勇气上,我就这样消失吧——就算这样,很快地,〈终焉〉肯定还是会降临。即使我消失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事情会改变。」 散落的碎片没掉到地上便化成萤火般的磷光,随即融入黑暗之中。 拿在手上的手枪也变成了光而消失,而缠绕在身上的锁链,也从边边开始逐渐消灭。 什么也不会改变 「它」溃不成声的最后一句话,在明彦等人的意识里微微地回响着。 形状像是眼罩那般,面具的最后一块碎片从亚夜脸上剥落。 在那里,有着她的笑容。 「——你很努力呢,岳羽学妹。」 那是亚夜的声音。 而最后一块〈终焉碎片〉也化作磷光,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是岳羽?」「她说岳羽?」 明彦等人一起转过了头。在机车车头灯的遥遥那端,看得见一道小小的人影。在影时间的绿色磷光中朦胧地浮现出来的,是那人放完箭,跟着正要改变姿势蹲下的身影。是岳羽由香里。 在弓道中被称为远射的竞技项目,是将箭靶设置在六十公尺远的位置,而箭靶的宽幅则是一公尺宽。由香里正是从远射竞技以上的距离,一举射中了小到无法与箭靶比拟的小小面具。 这又是,一项奇迹。 原本打算走下阶梯的所有暗影停下脚步,并转过身子。 将亚夜留在阶梯上,它们一具又一具地消失在入口深处。 亚夜的身子不稳地摇晃起来。她的膝盖跪到了当场。 眼看亚夜就要从阶梯上摔下——在那之前。 连身体的不自在也忘记了,明彦冲上阶梯。 他抱住倒下的亚夜。 「……(谢谢)。」 最后只说出这句微弱气息般的话语,亚夜的身体没了力气。 明彦曾担心她会有个万一,但手腕中确实能感受到亚夜的体温,有着心脏的鼓动、有着平稳的呼吸,而因为泪痕显得略为狼狈的亚夜脸上,也有着微笑。 「对不起,学姐。我来得有点晚。」 晕厥的亚夜什么话也回答不出来。明彦抱着她走下阶梯。 「结束了吗。」真次郎转身。 「拜啦。」 尽管身段多少有些不稳,他踩着稳稳当当的脚步离去。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和由香里见到面,真次郎离开校门后立刻改走小径,消失了身影。 「真是个管不住的家伙——不过也让他救了一次。果然,那家伙还是很可靠哪。」 呵。美鹤微笑道,并将军刀收回腰际。 「我们也回去吧。」 由香里从校门那边跑了过来。 明彦与美鹤也走向学校。 通过门柱后,两人一起回头。 耸立于绿色夜空的高塔在这时开始出现变化。 像是把积木堆叠起来的过程倒着播放一样,塔尔塔罗斯逐步消失了。 宛若极光一般地飘浮在夜空的绿色磷光跟着消失,闪烁的群星回归至昏暗夜空。 今晚的影时间结束了。 异形群枣的高塔,也已变回看惯的校舍。 「你们辛苦了,学长、学姐!」 和真次郎一样,由香里大概也是从宿舍跑来这里的吧。她的呼吸显得急促。 「山羽,这次真的多亏你才能得救。我得感谢你。」 「哪,哪会啊。我也算是社员嘛。」 一边客气着,由香里似乎也是在兴头上。 「哎呀?」由香里窥伺起被明彦抱着的亚夜。 「哎呀呀,那是时任学姐吧。等一下,刚才我射中的该不会是时任学姐吧?不,不要紧吗。她不会这样就死掉吧。」 「你用不着担心。」美鹤苦笑。 「详细情形要检查过才知道。现在她应该只是昏倒了而已。」 这样啊。由香里轻抚自己胸口。 「要走啰,你们两个。这个时间的话,岩户台车站前的〈海牛〉还开着。我请你们吃牛井吧。」 把亚夜抱在怀里,明彦迳自迈开脚步。他的肚子毫无节度地饿了起来。差不多像是可以简单扫光四五碗牛井的感觉。 「等一下,真田学长。那个人还是昏倒的耶,这样可以吗?」 隔着肩膀,明彦转头看向提出疑问的由香里。 「学姐很坚强的。在我们到店里之前,她应该就醒来了吧。」 「不过,学长你要一直抱到那个时候耶……不会很重吗——啊,如果是真田学长的话就不要紧嘛,毕竟有锻炼过身体。」 还好啦。朝着笑出来的明彦,这次是美鹤提出质问。 「明彦,我的机车你打算怎么办?我是不想自己一个人骑车过去……。」 一边这么说着,美鹤的态度显得有些焦虑。看来她是真的很想吃牛井。 「——我,我没说不去喔。今天我一定要吃到!」 「先搁在学园的停车场就好了吧。」 被明彦这么一说,美鹤恍然大悟地拍了手,随后便向机车冲刺而去。她直接跨上机车,紧急启动了引擎。 「我去停车,不要把我留在这里自己先跑掉!听到没!!」 轻而易举地抬起了前轮,机车疾驰而去。 一边目送美鹤离开,由香里嘀咕。 「桐条学姐的衣服都已经破破烂烂了,她想那样去吃牛井吗?」 「或许她满脑子都是牛井,根本忘记衣服的事了吧。」 「不会吧。」由香里苦笑。 「不一定。别看美鹤那样子,她某些地方还挺脱线的。」 明彦这么说着。可能是因为刚才的骚动,他怀里的人醒了过来。 「嗯……。」 亚夜低吟。 「你醒了吗?学姐。」 「啊!……嗯。」 亚夜以恍惚的眼神看向明彦。眨过几次眼之后,她的意识清醒了。 「——咦?真田学弟?等,等一下,为什么你会抱着我呢?」 「我现在就把学姐放下来,请不要慌。」 明彦把怀里慌张失措的亚夜放了下来。 「这里是学校前面吧……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呢?」 亚夜以茫然的表情看向周围。 「咦?时任学姐你在说什么啊。」 由香里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学姐,刚才塔尔塔罗斯里面不是发生了很多不得了的事吗?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有过什么事情,不过,你们那时候好像是被好多暗影团团围住耶。」 「塔尔塔罗斯?暗影?那是什么啊?」 亚夜的眼睛不解地眨了起来。 明彦与由香里都答不出话,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亚夜只是一睑茫然。 明彦以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学姐,难道你什么都不记得吗?」 「呃……虽然你问我记不记得,可是我连你问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耶。」 这时候,美鹤回来了。她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怎么了,明彦。发生什么事了吗?」 「学姐张开眼睛了——可是她失去了刚才的记忆。」 把手从亚夜的肩膀上放开之后,明彦转向美鹤。 「这样吗……。」 美鹤闭上眼睛。露出思考了几秒钟的模样,她以和缓的语气开口。 「如果不记得——对她来讲,一定是幸福的。」 以这晚做结。 亚夜不再迷失于影时间了。 1 在能看见破灭之塔的街角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浮歌 录入:狂奔 校对:苍天の向 夜空中弥漫着奇妙的绿色磷光。 于其顶端,缺去了些许,阴历十六的月亮正伫立着。 闪亮到令人觉得阴森的这轮明月,有种足可说是异样的存在感。简直就像在威吓着它所照耀的一切那样。 是这轮明月的影响吗?明明已经过了上午零时,巷道里的街灯没有一盏是亮着的。即使是深夜,也多少会有车辆在路上来往才对,但街中却毫无声响。 〈影时间〉。 隐藏于今日与明日的缝隙之中,此时此刻的怪异时光是被这么称呼的。 大半人类都化成了近似棺木的物体,在这所有机械停息下来的时刻中—— 巷道里,有着对峙的人影。 「从住址、姓名、年龄,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资料来看,就是你没错吧?」 朝着站在数步之前,身上穿有名牌西装的年轻男子脚下,戴眼镜的少年以左手掷出一张纸片。 那张纸落到了血一般的红黑色水洼之中。 红色液体渗进纸中,印刷在上头的大头照与文字立刻变得难以辨识。 但是,着西装的男子似乎已经看懂了纸上的内容。 男子脸上正交互显露出疑惑与恐惧。他额头上的汗水,大概不是因为仲夏夜晚的闷热才流出来的。男子的背脊甚至能厌觉到寒意。 「给我看我的照片、我的名字——然后说要杀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纸上印刷的内容,正如男子所说。 那张纸,就是为了杀了这名男子而填的委托书 「再多讲也没用啦。你只是自作自受而已。」 戴眼镜的少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橘子大小的圆形物体,跟着便用单手,把那当皮球把玩了起来。 每抛到空中一次,环状的别针就会撞击到金属球体上,并且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那圆环是为了拔开点火装置的保险而设的。 他若无其事地拿着的东西,是手榴弹。 少年——仁一脸无趣地开口。 「委托人是曾经让你予取予求利用过的女人。在咱们帮人报仇的状况中实在太过老套,我听了都快睡着啦。」 帮人报仇。收受金钱,照着他人的委托去消灭目标——这是位于社会台面下的工作。 仁经营了一个专门接受委托,来帮人进行复仇的网站。 代为复仇者,仁。这在网路暗处是个广为人知的名号。 「说是要帮别人报仇,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来男子连关于仁的传闻都没听过。这使得仁摆出了比刚才更显无趣的表情,他朝对方开口。 「你问的是咱们吗?咱们以前曾被人叫成〈史特雷加〉之子——不过,这种事情跟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史特雷加。 仁并不是很想说明这个字眼的意思。毕竟,就算特地讲出来,一般人也不可能会相信这种事。 「别讲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讲清楚好不好?你这家伙。」 你这家伙。男子说话的方式,让仁越来越不想做说明。 「你是说——把话讲清楚,是吗?可是啊,咱们所知道的,也只有你到底有多呆这点而已哪。」 「你说我呆?」 对方似乎是因为盛怒而脑袋充血了。仁哼声嘲笑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男子。 「你是呆子的话,委托人也一样呆啦。竟然会被牛郎骗。让这种女人对你怀恨在心,你真的也够呆了。对吧?隆也。」 仁侧眼看向待在身旁的长发青年。 那人上身赤裸,而他白哲到仿佛染疾的两腕上,则刺有宛如长蛇交缠般的刺青。那道刺青从手腕一直延伸到了双肩。此外,搭配在他牛仔裤的粗大皮带上,还有一挺左轮手枪毫无遮掩地插在上头。 「仁,这也不是什么愚蠢的事情喔。爱情就是一种憎恨,而憎恨也可以看成是一种爱情……从前,在意大利好像有一名哲学家曾说过这番话。恭喜你,委托我们的人恨你恨到想杀了你,这也就是说,她爱你爱到了这个程度。」 用着夸张的态度,隆也对身为牛郎的目标男子拍了手。 男人则以看待异物的眼光看向隆也。注意到隆也腰际的手枪,他的膝盖开始发抖。男人心中的危机感似乎一口气提升了。 「……你说的意思,我听不懂。」 在隆也的旁边,有一名少女满脸不开心地低语出口。她穿着白色的豪奢礼服,那是一件用上许多蕾丝与摺边的哥特萝莉式礼服。 「等哪天,说不定你就会了解了。千鸟。」 「我不需要那一天。」 戴着像是被短剑横贯头部的异样头饰,那名穿着哥特少女样式礼服的少女——千鸟看起来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若是能露出笑容,她应该会显得更为娇艳才对。但那张漂亮脸孔正散发着不快感。 「今天我已经困了,我想回家……还想冲个澡。快点把事情处理掉。」 「这样吗。」隆也停止鼓掌,并将手伸向手枪。 「也是啦。」仁点头,同时也停止把玩手榴弹。 「咱们的时间,还没有廉价到得多陪这种人渣——来吧,快点选。要枪杀还是炸死,你觉得哪边比较好?」 选枪杀隆也就会开枪。 选炸死仁就会用手榴弹来收拾。 即使不让他们详细作说明,被迫选择的男子似乎也这么了解了。 「这这,这种东西哪有人会选!什么帮人复仇?要讲梦话也等睡着之后再讲吧,为什么我得遇到这种事?这,这不是很奇怪吗?」 一边显露出自己的焦躁,男人大骂。 呵,仁对此嗤之以鼻。 「在说梦话的是你才对。多讲什么也没用……我也这么说过了吧?你能选的只有死法而已啦。这已经算是破天荒的优惠了。」 「你已堕入影时间之中。」隆也说道。 「可是,你却没有获得像我们一样的力量。虽然很遗憾,但你的了结是已经被决定好的事情。可能是明天,或者后天,还是在一个礼拜之后……无论如何,恐怕你不会再看到下次的满月了。就算在今晚死去,也不会有任何问——」 没听完隆也所说的话,男子开口。 「开什么玩笑!!」 怒喝,并且转身,他立刻拔腿狂奔。 「去跟那婊子讲吧,她才是自作自受啦!」 放话过后,男子逃离现场—— 隆也等人并未容许他这样做。 仁伤脑筋地耸肩。 「喜欢的是枪杀吗?喏,隆也,拜托你啦。」 「好吧。」 隆也用单手抽出手枪瞄准。 那把枪从握把到枪口接近四十公分长,重量则超过两公斤。以手枪来讲,隆也手中的枪算是超出常轨的巨大。呼应到了枪身的尺寸,由于子弹本身也非常巨大,这把枪一次只能装填五发子弹。 sinith&wesson·500,使用的是称为500s&w麦格农的专用子弹,堪称世界最强的手枪。隆也若无其事地以单手瞄准,并扣下它的板机。 枪声在巷道里响起,瞬间,火焰由枪口迸出。 隆也的手腕因开枪的后座力而弹起。 这挺大炮般的手枪就算交给驾轻就熟的老手来使,也得用两手才能瞄准,但消瘦到不甚健康的隆也却能以单手轻易驾驭住。 数十公尺前,男子的西装背上开了个大洞。他连声音都没叫出来便倒下了。 当场死亡,根本不需要确认。 没有收拾尸体的必要。在影时间发生的事件,都会让事实跟着被扭曲。没有人知道这是谁的影响;也没有人知道,这是否能当成超乎常理的现象来看待。 在明天的新闻中,这名被子弹射中而死去的男子,死因大概会变成交通事故之类的吧。 「就这样,他也成为了破灭之夜的一部份——」 隆也将射击后仍带有余热的手枪插进皮带上。 「回去吧。」 转过身,隆也朝着与尸体相反的方向迈出脚步。 千鸟沉默地跟在隆也之后。 拿起摆在脚下的手提箱后,仁追到两人后头。 脚步只停下了一瞬,仁回头。眯起眼睛,他看向趴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的男子。 「因为扯上关系的女人而死,真是呆子的死法哪。」 仁的话中毫无追悼之意。 有的只是侮蔑而已。 史特雷加一行人所走的巷道路肩上,可以看到一具具像是西洋棺材的物体。这些棺材,就是对影时间没有适应性的人类所变成的姿态。 这种现象称为象征化。对于象征化的人类来说,影时间这种怪异而荒谬的时光是不存在的。今天与明天在他们身上依旧理所当然地交替着。 化为棺材的人们,会在不知道世界每晚每夜都迎接着短暂假死的情况下,就这么生活下去。这是一件幸福的事。 世界之死,总有一天会到访。 即使世界只是假死,这份体验仍会带给人类精神种种的影响。 有些人会变得不安、有些人会体认到使命感、有些人则感到悲哀。 然而,有些人却—— 史特雷加一行人领会到的,是愉悦与恍惚。 「今晚的破灭之塔也很美。」 摇摇晃晃地以微醉般的脚步走着,隆也说。 他的视线离不开耸立于正面的高塔。 巷道里,歪斜街景的那端。 悠然伫立月下的巨大高塔,其名为〈塔尔塔罗斯〉。 拥有意味着希腊神话中冥府底部的名讳,那座塔的存在象征着影时间本身。 史特雷加一行人所在的位置离塔尔塔罗斯并不远,那座怪异的高塔,绽放出了将近异常的存在感。 「你们觉得怎么样。偶尔也走到那前头,去惜别塔沉没的时间如何?」 在影时间当中,机械会停止作用,时钟指针也是在显示上午零时的位置静止下来的。 虽然这样的现象会让人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但影时间也有结束的时候。 秒针再度刻划下时光,那时塔尔塔罗斯也会消失形影。 留下的,就只有月光馆学园的校舍而已。 塔尔塔罗斯这座高塔,是由月光馆学园所变成的。 「也好,偶尔去一次吧」与隆也比肩而行的仁点头道。 千鸟一语不发地跟了过去—— 「等一下。」千鸟忽然停下脚步。 「啥?」仁转头看向千鸟。 千鸟沉默望向的地方,是仁的肩膀前。也就是一行人打算前去的巷道深处。 「是怎么啦?」 就在仁再度询问的时候。 嘱地一声,千鸟以两手翻过裙摆。 下一个瞬间,宛如变魔术那样,在她左手出现了接有秤缍与锁链的手斧,而右手出现的则是形状近似自动手枪的「那东西」。 「那东西」并不是手枪。 而是〈召唤器〉。 为了将真正的力量从精神深处唤醒,那是被影时间所选上的他们才能使用的特殊工具。 那股力量叫〈persona〉。 映照出自己的真实姿态,也可说是另一个自己的,超乎常理的存在。 千鸟毫不迟疑地将召唤器枪口抵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出来吧,〈梅蒂亚〉……」 不带感情地低喃后,她扣下板机。虽然从枪口中并没有跑出子弹,但冲击还是撅动了千鸟的脑袋。 代替喷涌而出的血柱,洒落在虚空中的是近似蓝色玻璃的碎片,而千鸟的分身出现到了她的身旁。 女性的躯体上,长有羊头。那具异形右手持匕,左手则拿着满盈有火焰的杯子。 梅蒂亚——拥有科尔喀斯的魔女这恶名昭彰的称号,她就是千鸟的persona。 「突然把梅蒂亚叫出来,你到底是要——」 「安静。」 打断仁的质疑,千鸟望向正面的黑暗。 梅蒂亚的红色眼睛,能看透人所不能看见的东西—— 梅蒂亚是长于感觉的persona。她能敏感地察觉到人类无法辨识的存在。 而千鸟则与梅蒂亚共有着这份感觉。 也就是说,千鸟感觉到了肉眼未能看见的妖异。 「……它们在那里。」 千鸟将召唤器摆回了裙子里头。握有手斧的手则微微一颤。 「你说啥?是〈暗影〉吗?」 不对仁答话,千鸟扭过身体,并把手斧扔向了前方。 拖曳出锁链锵啷的声响,手斧劈入正面的黑暗。 黑暗中有某种东西在动。它躲掉了手斧。拉起插在水泥地上的手斧锁头之后,千鸟让武器回到了手上。 像是在配合她的动作一般,黑暗中传来高亢刺耳的诡怪声音,有某种东西朝千鸟扑了过来。 具有黏稠菌丝般的黑色身体,那是被称为〈胆小的马亚〉的暗影。 暗影。代替了人类,它们是在影时间中支配世界的妖异。 对它们而言,身为persona使者的史特雷加一行人是等同天敌的存在。 遭遇到的话,必定会发生战斗——就像现在这样。 「杀了它,梅蒂亚。」 遵从着千鸟的命命,梅蒂亚无声无息地走向前去。 扑向千鸟而来的暗影身上,戴有一张并非石质或骨质的面具。朝着那张面具,梅蒂亚将匕首插了进去。 面具进裂并且洒落出碎片。然后,从梅蒂亚左手的杯子满溢而出的火焰,开始像长蛇般地缠到了暗影身上。 只过一瞬,暗影便连痕迹也不剩地燃烧殆尽了。 同时,梅蒂亚的身形也如雾一般地消失。 persona每完成一道命令,就会再回到persona使者的精神之中。 这时所产生的空隙,对persona使者来说是一项致命的缺点。 「……。」千鸟咋舌。 因为从深处的黑暗中,又有暗影陆陆续续蠕动而出,与刚才打倒的〈瞻小的马亚〉是同一种。数量少说也超过十具。 「在这种地方就遇到一群杂碎暗影了耶。是 因为我们人在塔尔塔罗斯附近吧。」 用着感觉不到焦急的语气,仁开口。他用牙齿咬住之前把玩着的手榴弹保险栓,跟着便用力一拔。吐掉了栓环之后,仁把手榴弹抛向前去。 手榴弹掉到了距离大约十公尺远的大群暗影正中央。 叩,巷道里响起手榴弹掉到水泥地上的声音—— 随后,轰然巨响撼动了大气,闪光则点亮了夜空。 「调整火药量时搞错了一些些吗?」 仁所使用的手榴弹,是他亲手制作的。配合使用的目的,他会调整火药量来改变手榴弹的威力,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顺利。 「这样只能算烟火哪。不重新想想怎么调配可不行。」 嘀咕道的仁的眼镜镜片上,还映有数量完全未减的大群暗影。 「没办法啦。」 平常是被衬衫下摆所遮住,仁从挂在腰部后方的枪套拔出召唤器,把枪口带到头上后,他扣下板机。 「该你出来啦,〈摩洛斯〉!!」 冲击搋动灵魂。仁从精神深处听到了锁头开启般的声响。 与召唤梅蒂亚时产生了相同的现象,那位机械装置之神出现到仁跟前。 它的姿态,就像是将不锈钢陀螺堆叠起来那样。每个陀螺上都刻印有数字与图案,还散发出朦胧的光芒。这些陀螺都在转动着。 persona,摩洛靳。希腊神话中,夜之女王〈尼克斯〉的子嗣之一,他是支配死亡的神明。摩洛斯身上刻印的数字,显示的是生命迟早会结束的时刻。 「烧光它们!」 仁对摩洛斯下令。构成其身躯的三个陀螺加快了旋转速度。 大群暗影开始像燃料一般,各自点起了火头。 一具不漏地,暗影们被火焰包覆了。一边还发出让人厌到有些阴森的惨叫声,暗影们仍试图袭击仁等人。它们挪动身躯。 摩洛斯悄悄地消失。 「再来一次吧。」 隆也抓住打算再度使用召唤器的仁的肩膀。 「今晚我心情不错——这里就交给我。」 这种场面还不需要隆也出马。 仁吞下就要这么说出口的话。 既然隆也已经说过交给他,没必要出马的反而是仁。 对于仁来说,隆也的话是近乎绝对的。 几年前,仁透过隆也获得了自由。仁相信这份自由只该为隆也而用,对此他是毫不怀疑的——一切只为隆也。这甚至可说是仁的生存理由。 实现隆也的希望,就是仁的所愿。 「那就交给你了。」 仁将场地让给隆也。 与仁交替后,隆也走向前去。他唐突地跪到了水泥地上。 「喔喔喔……喔喔喔——」 像是在祈求着什么一样,隆也举起阵阵抖动的双腕。不需要召唤器。他只靠己身的意志就能召唤出persona。 隆也闭上眼,呼唤了它的名字。 「——〈休普诺斯〉——」 异形在隆也头顶上出现了。 他长有一对像是以黑曜石聚集而成的黑色翅膀。翅膀上还垂有一束束的血管,那是个肤色苍白的少年——无力地拖着手脚,他看起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休普诺斯。与仁的摩洛斯一样,同为尼克斯的子嗣之一,他是掌管睡眠的神。 由隆也的persona所赐的睡眠,是永远的。意同于死。 「将平等的安眠赐予一切。」 隆也睁大了眼睛。 刹那间,冲击降临在逼向史特雷加一行人的暗影上。 伴随有物理压力的黄金火焰。 那是在旧约圣经中,灭亡了索多姆和戈摩尔的天火。 这是休普诺斯的攻击技能,名称为〈梅基多〉(megiddo)。在这道力量之前,防御与抗性都毫无意义。对于杂碎级的暗影来说,只有在力量的狂乱奔流中赴向死地的份。 火焰的余波阵阵消退而去。暗影也化作光亮的尘埃,消逝在其中。 跟着,当休普诺斯的形影消失之后,周遭也回归了寂静。 从容站起的隆也深深吸了一口气。让persona使出强大力量后产生的反作用力,正苛责着他的全身。 「我有点累了。」 「……已经没有暗影在了。」 擅长索敌的千鸟宣告战斗结束。 从遭遇到大群暗影开始算起,连一分钟都不到。根本就是瞬杀。 「这也没让咱们费到啥手脚嘛。那么,就去看看塔尔塔罗——」 千鸟制止了想再度迈出步伐的仁。 「等一下。」 「还来啊。这次又是啥?」 「那里还有别人在……这次是人类。」 「人类?既然有暗影在这种地方出现过了——是〈影人类〉吗?」 影人类。指的是从灵魂中被抽取掉负面的部份,而变得欲振乏力的人类。 他们被抽取掉的负面部份,就是暗影。 史特雷加刚才一扫而尽的暗影,原本也是人类灵魂的一部分。 而史特雷加所使用的力量——persona亦为人类灵魂的一部分。 就本质而言,persona与暗影是相同的存在。 先前被史特雷加消灭的暗影,最后都会回归到人类的精神当中。这样一来,影人类就会取回生存的气力——要回复原本的状态多少得需要些时间就是了。 「不对,那不是影人类……这种感觉,很像是……persona使者……。」 「你说persona使者!?该不会是昨晚那群人吧!!」 仁讲的是昨晚的事。有一组打算消灭掉塔尔塔罗斯的persona使者团队,被他和隆也关到了某个地方。 往后史特雷加还是会和那组团队继续敌对下去吧,仁有做好这样的觉悟。 那群人不会乖乖地一直被关在那里,这点仁是知道的。 「如果是他们的话,就只能痛扁啦。」 将召唤器摆回腰后方的枪套之后,仁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新的手榴弹。将那颗手榴弹拿到了胸口前,并且保持在随时能拔掉保险栓的状况,仁跟着望向千鸟视线前方的那片黑暗。 「出来吧。这次我会让你们好好地见识地狱的景象。」 沙,仁微微听到了鞋底在水泥地上摩擦的声音。 尽管只有些微,黑暗那端还可以感受到气息的存在。 ——肯定没错,有人在那里。 靠着自己的感觉,仁也这么确信。 「不过来的话,咱们就过去啰。」 像是被这句话所叫唤,对方冲了出来。从建筑物的阴影下,那人奔向受月光照耀的巷道里。 他穿得全身漆黑。发梢未修齐的长发则遮在眼眶之前,看不清长相。 右手上能看到一道银色亮光——他拿着刀。不知是摺叠式的蝴蝶刀,还是小型的短刀,带有刀刃这点是不会变的。若是被刺到要害,最惨的下场就是死。 「你退后,隆也。」 仁挡到了隆也前面。 「我来让 他停下。」千鸟抛出手斧。 黑衣人以敏捷的动作闪开了手斧。瞬间他停下脚步,并以单手迅速抓住还在飞舞的手斧锁链,毫无止歇地就是一扯。 「啊。」 向前扑倒般地失去平衡,千鸟跌了一跤。 这时候,那道漆黑的人影已经放开了锁链,并再度迈开脚步冲刺。挥舞着小刀,那人攻击过来。目标则是跌倒而毫无防备的千鸟—— 「休想。你这呆头!」 用牙齿拔开了手榴弹的保险栓,仁将那朝着黑衣人丢去。 黑衣人用刀子挡开了手榴弹。 飞到他斜后方的手榴弹随即爆炸,扩散出闪光及爆压。 有如被人用脚从背后猛踹的这阵冲击,使黑衣人踏空了脚步,而炫目的光芒则让仁等人的影子烧烙在巷道之中。 看到仁因为闪光而完整浮现出一瞬的脸孔,黑衣人停住了动作。 虽然对方以缓慢的动作重整了体势,从他身上却没有再感觉到袭击的意志。而那人拿着小刀的手也已放松垂下。 黑衣人已经没意思要袭击站起身的千鸟。果然是没有敌意的样子。 像是将急促的呼吸吞进了口中,平静下来后,他开口。 「——你是仁吗?」 唐突被不认识的人问起自己的名字,仁产生警戒。没有马上回答对方,他退后了一步,并且重新观察这名穿得一身黑的人。 是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体格和隆也很像。他穿着的黑色衣服是运动服。 男人用没拿刀子的那只手,拨开了遮住脸孔上半部的前发。他在史特雷加一行人面前现出自己的长相。 「是我啦,我啊。几年没见啦——别说你已经忘了我这张脸哪。」 用着轻松口吻攀谈而来的男人左眼上,有一道从额头一直延伸到眼皮上的伤痕,他似乎是为了遮住这个伤才留长前发的。 看到那道伤痕,让仁想了起来。 「……和泉……?你是和泉吗?」 和泉。几年前,仁曾和这个男人一起住在某间机构里头。 基于『以人工方式制造出persona使者』的目的,那间机构聚集了许许多多孤苦无依的小孩,并且进行过种种非人道的实验。 史特雷加计划。 人工persona使者研究计划,这就是它的名字。史特雷加这个词在意大利的某个古老传说中出现过,意思是魔女。 仁一行人便是这个计划中脱逃出来的。 史特雷加计划中有一项实验,是让人工persona使者对塔尔塔罗斯进行探索。和泉则是在这项实验中变得下落不明的几名小孩之一。 塔尔塔罗斯之中住有名为暗影的妖异,而他们却在那样的地方失去行踪。 不管是研究员们或是仁等人,都深信和泉应该已经死了。 「原来你活着啊!」 和泉咯地一声收起折叠刀,并把那摆到了长裤口袋之中。 「喂喂喂,我看起来像幽灵吗?」 不自觉地把原本提着的手提箱抛在原地,仁朝说笑着的和泉跑了过去。他用两手粗鲁地猛拍和泉的肩膀。 「真的耶,你的身体是摸得到的!」 这次换和泉轻轻捶了仁的头。 「这额头长得还是一样赞哪……你的发线是不是后退了一点啊?」 「要你多管!」 挥去了和泉的手,仁离开他身旁。被人开起额头的玩笑,仁露出光火的表情,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意想不到的重逢让仁再度展开笑颜。 「你能活着……真的是太好了。这段时间你都在哪干什么啊?」 「哎,要讲我的事的话就只有长而已,再说也一点都不有趣——与其讲这个,站在那边的是隆也和……千鸟是吧。原来你们也都没事啊!」 拉高了声调,和泉隔着仁的肩膀交互看向隆也与千鸟。 隆也的嘴角浮现浅浅的笑容,而千鸟则是一脸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就算你是仁的朋友……我和你也不熟。不要随便和我讲话……因为,我不喜欢态度轻浮的男人。」 「……我有那么轻浮吗?」 朝着把头歪向一边的和泉,千鸟默默点头。随后,她拉起锁链,将手斧带回手边,并把那收到了袖子里面。暗器?手斧是被这么称呼的隐密武器之一。 将呆呆站着的千鸟留在原地,隆也走向和泉。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受力量选中的人们在此重逢,这比什么都要让人欣喜——你们也有很多话要说吧,跟我来。有个可以好好静下来谈的地方。」 隆也似乎打算将和泉带回他们的巢穴。仁没有理由反对。 由于千鸟没表示任何意思,隆也率先迈出了步伐。 「走吧。」 催促过和泉,仁走去取回放在原地的手提箱。 「这样方便吗?」和泉问。 「隆也都说好了,当然方便啦。不用这么客气嘛。」 仁捡起手提箱,并瞄了还站在原地的千鸟。 「对吧,千鸟?」 「……不要问我。」 撇过脸,千鸟快步追向隆也后头。 「千鸟好像对我讨厌透顶哪。」 「那家伙对谁都是这种调子啦。在意她反而吃亏,知道了吗?」 走回和泉身边之后,仁轻轻捶了他那一动也不动的背。仁与被自己推着才踏出脚步的老朋友比肩而行。 「和泉,刚才你是被暗影追才会躲起来的吗?」 「…………差不多就是那样。」 要是让史特雷加遇上的话,那种杂碎暗影根本连敌人都称不上,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感到难为情,和泉含糊地回答。 「看来你真的是吓得瑟瑟发抖。连确认都不确认就冲到咱们面前,这是你根本没有余裕的证明吧。」 「因为我的力量没你们那么强嘛。弱者也有用弱者的方式在思考啊。」 即使像这样,也是拼了命的。 和泉小声地这么补上一句。 一边觉得自己也搞不太懂,仁换过话题。 「你现在,是在做些什么?」 「我在自己女人的地方让她照顾。」 和泉若无其事地说。 让自己的女人照顾。仁马上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意思就是,和泉靠着和自己同居的女人在过生活。社会把这种人叫成小白脸。 「这样啊,女人是吗?世上也有这种奇怪的家伙哪,竟然会想要包养和泉。」 一边闷声笑了出来,仁用手肘轻轻顶起和泉的侧腹。 「随便你说。」 「要我讲几次都行啦,你这没路用的小白脸。」 「没必要讲这么狠吧。我多少还是有靠打工在赚钱耶。」 和泉唐突地把手绕到了仁的肩膀,他抱起被吓到的仁的头,并勒起对方的脖子。和泉的手腕确实地锁住了仁的颈动脉。 仁也知道自己的脸开始在发青了,他慌忙用手猛拍和泉的肘子。 「脖,脖子被勒到了,投降啦投降!」 「哼哼,是我赢啦!」 孩子般地笑着宣言后,和泉放开了仁。真是一点也没变哪,仁想。 虽然和泉也是persona使者,能力却无法和仁等人相提并论。 不同于仁他们能够完全实体化的persona,和泉的persona是一道黑雾般的人形。战斗能力除了勉强能打倒杂碎级的暗影之外,就没有其他突出的特征了,也没有以神话作为由来的称谓——只是个〈无名氏〉。 和泉是这么称呼自己那没啥作为的persona的。 话说回来,就算和泉会因为自己低落的persona能力而感到自卑,也一点都不奇怪,但从仁眼中看来倒完全没有这种迹象。 喜欢和人打打闹闹,看到年纪比自己小的人就没办法放着不管,和泉就是这样的男人。 让人不知不觉地想去依靠他——年纪比自己大,像是兄长一般的朋友。 这就是仁心中的和泉。 「什么赢不赢的,偷袭是最卑鄙的啦,卑鄙。」 一边抱怨,仁仍然笑着。 之前笑出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仁难得心情这么好。 「结果,你到底是在哪里做什么啊?」 和泉的眼光看向了远处。 「探索塔尔塔罗斯的那一天,我勉勉强强从塔里逃了出来——其实,那之后的事情,我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你不记得?这样的话,和你一起的人最后也——」 仁的话讲到一半,和泉摇头。 「成功逃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在那时候也受了很重的伤,醒过来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是被某个人给救活的。要是对那个人造成麻烦也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离开这个城镇——这时候,我遇到的女人刚好因为工作的关系,要从别的地方搬到这来住,我只是跟着她一起留在这里而已。」 和泉隐约露出带有忧郁的表情。 「……我不是因为想念这里,才回到这儿来的。」 应该是不想让难得的重逢蒙上阴霾吧,和泉立刻做出开朗的表情。 「那你现在又是在干嘛?竟然拿着手榴弹这种玩意——而且,不久之前我好像还有听到枪声……隆也身上那把,不会是真枪吧?」 自己干的不是正经工作这点,已经在和泉面前穿帮了吧。也没必要处处遮掩,仁想。 「是啊,是真枪。隆也刚刚才用过——因为那就是咱们的工作。」 「工作?」 「对。咱们负责帮人报仇——就是职业杀手啦。从网路上接受别人的委托。」 「……帮人,报仇。」 和泉忽然留住脚步。 晚他几步,仁也停了下来,并且回头。 「怎样啦?」 犹豫了大约几秒之后,和泉以认真的表情开口。 「……几天之前,你们有没有接到一个委托,说是不知道该找谁报仇,却仍然想把人找出来杀掉的?」 不知道对象是谁的复仇。这种话即使听不懂也理所当然,但仁理解了和泉的意思。 『两年前,有某个女性在港区死去了。虽然死因是以交通事故受到处理的,实际上那却是一起杀人事件。希望你们找出真凶,帮我报仇。』 在代为复仇的网站上,仁的确有被人这么委托过。由于不明的部份实在太多,连拒绝的回应都没有送出,仁便打算无视掉这项委托。他甚至怀疑这是刻意来闹的。 「呃?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等等。」 话讲到一半仁就搞懂了。虽然在一瞬间有怀疑过,但他也想不到其他可能。 「那个委托……是和泉送来的吗?」 「哎,对啦。」 和泉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 「没想到那样做就是委托你去杀人——抱歉。」 仁朝背后瞥了一眼。隆也和千鸟并未留意到后头的他们,依然向前走着。 「不打紧,这本来就是我们自愿要干的工作……边走边讲吧。」 「也好。」 仁与和泉再度并肩迈出脚步。 和泉保持着沉默。了解到和泉之前向自己道歉是他坦然的举动,仁便毫不客气地对他开了口。 「你那项委托,咱们没有接下来。咱们干的是帮人报仇的生意。找杀人凶手这种像侦探在干的工作,你还是找别人吧。」 史待雷加沉浸在社会的暗处。如果在报仇过程中,必须代为寻找目标的话,或许就得和社会的表面牵扯上关系才行——对于生活在黑暗处的人们来说,这是尽可能会想避免掉的事情。 「……果然是这样吗。」 不知从何而来,和泉宛若放弃的口吻中,带有一丝希求援助的声音。 「我们就接下来吧,仁。」 隆也在几步之前停下脚步,并回头。 暂且无视一个人独自向前走去的千鸟,仁走到隆也身旁。 「你说啥?」 这种委托没道理接下来。这么想着,平常不会对隆也回嘴的仁,这一次却反射性地回问了对方。 「我不会再说第二次——毕竟这是朋友的请托。可以吧,仁?」 「隆也这么说的话,那就没办法啦。可是啊,就算咱们接下来了,也不保证一定能办到哪。再说,把人找出来宰掉这种事我们也没做过。」 一边耸肩,仁看向和泉。 像是放心了下来,却又带有后悔,和泉露出百般复杂的表情。在和泉开口之前,仁先把话说了清楚。 「我先跟你说了,既然咱们要干,费用就一定会照算,也不会给你这个朋友做优待。所以啦,要是你讲出『抱歉得麻烦你们了』这种话来,我肯定会痛扁你一顿哪。咱们是职业的,你不用想太多。」 「唔。」和泉哽住声音。看来他想讲的话正如对方所声明的一样。 「……还有就是付费的问题啦。你看起来就是没什么钱的样子,需要的话,让你分期付款也行啦。」 「唔。」和泉再度哽住了声音。看来和泉原本的确是要拜托仁让他分期付款的样子。 「林林总总算下来,真的不好意思,我欠你们一次恩情。」 这么说道,和泉合掌朝仁行了好几次礼。 「也不用一直对咱鞠躬哈腰的吧——跟以前一样,你真的是个很好懂的家伙耶。」 「人的本质不管经过多长的岁月,都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东西。而与生俱来的业报,更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避免的喔——就像我们眼前所见的一样,影时间的结束也是外力无法阻扰的。」 就在隆也开口的时候。 月亮的存在感急速褪去了。 点缀天际的绿色磷光消逝。众星闪烁于白皑明月伫立的夜空之中。 如同隆也所感觉到的,影时间结束了。 一盏盏立于街道的街灯在明减数次后,也朦胧地点亮了。 电子音乐忽然从和泉的口袋里响起。单纯而短促的简单旋律重复播放了三次,随后便中断了下来。 「抱歉,等我一下。」 和泉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开上盖,他操作起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检查刚才收到的简讯。 「嗯~难得让你们招待这一次,但我不回去不行了。 」 从和泉带有某种幸福的苦笑中,仁理解到。 和泉珍惜着现在的生活,他想守护住这样的日子。 比起过去的同伴,现在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女人已经变得更重要了。 ——什么啊,以为他没变,其实该变的也都变了嘛。 自己这些人与和泉的生活方式,比分离的时间还要相隔得更多。 这么体会到,仁觉得站在眼前的和泉离自己好远好远。 「不用在意这么多啦,有事的话就回去吧。咱们的巢也是落脚在这块地方,接下来的委托要是有什么状况,会再联络你的啦。」 「那么,我这支手机的号码是——」 和泉打算和仁说自己的联络方式。不用了,仁回答。 「你委托我们帮忙报仇时寄来的简讯里,有写号码和信箱位置,就是这只手机的吧?」 「喔,你还真会想。」 和泉佩服地点头,他的举动让仁愣了一会。 「……你也太粗心大意了吧。这种时候,最少也该办个手机预付卡来帮自己做个掩饰。拜托你慎重点好不好?」 「是这样喔?」 一边反问道,和泉把手机收回口袋。 「就是这样。要有下次的话,你也注意一点吧。咱巢穴的位置,我会传到你的手机信箱里去。有兴趣的话就过来看看吧。那么,拜啦。」 「等你过来哪,和泉。」 仁与隆也一起从和泉面前转了身。似乎对这里所发生的事丝毫不以为意,千鸟人已经走掉了,完全看不到她的人影。 离去之前,隆也不回头地补上一句。 「对了,和泉。在有限的时间当中,我觉得你应该守护住目前的生活方式才对——绝对不可以希冀得更多……在此先对你警告过了。」 「啥意思啊?你说的。」 「该懂的时间一到,你一定会懂。」 不对仁的质问做出正确回应,隆也以预言者的口吻说道。 一边在意着到底是啥回事,仁回头朝和泉瞥了一眼。 站在零星设置着老旧街灯的巷道里,和泉连鼻梁都被前发给遮住了。仁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脸色。 「……没什么好担心的啦。那么,下次见啦。」 用着有些含糊的语气这么说道,和泉转过脚步。 「喏,隆也——」 对于和泉的某些举止在意起来,仁打算询问隆也的意见,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隆也转移了话题。 「赶快回去吧。让千鸟等得太久的话,她说不定会生气呢。毕竟能处理得了状况不好的热水器的,也只有仁而已哪。」 史特雷加目前的巢穴,是设在小规模的废弃大楼之中。由于是擅自借用的,电力只好从附近的电线杆偷接,而水管也是擅自接通的。 装设在大楼淋浴间的电力式热水器,则是近似废铁的报废品,如果有人想用热水的话,就得要有另一个人陪在热水器旁边操作,一边为其调整温度,一边重开会自己断掉的电源才行。 这就是仁的工作。 「我也不想被她扔斧头哪。」 现在是夏天。仁是觉得在闷热的夜晚不冲热水应该也无所谓,但千鸟似乎绝对不允许洗冷水澡的样子。 实际上,因为热水器的状况不好,千鸟曾经说着「没办法冲澡。我不原谅你」,而朝仁丢了两次手斧。 「快走吧。」耸肩说道,仁只多回头了一次。 阴暗的巷道中没有任何人。 与老朋友重逢的幸运宛若一场梦境,巷道里只留下一片空荡。 1 在能看见破灭之塔的街角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浮歌 录入:狂奔 校对:苍天の向 夜空中弥漫着奇妙的绿色磷光。 于其顶端,缺去了些许,阴历十六的月亮正伫立着。 闪亮到令人觉得阴森的这轮明月,有种足可说是异样的存在感。简直就像在威吓着它所照耀的一切那样。 是这轮明月的影响吗?明明已经过了上午零时,巷道里的街灯没有一盏是亮着的。即使是深夜,也多少会有车辆在路上来往才对,但街中却毫无声响。 〈影时间〉。 隐藏于今日与明日的缝隙之中,此时此刻的怪异时光是被这么称呼的。 大半人类都化成了近似棺木的物体,在这所有机械停息下来的时刻中—— 巷道里,有着对峙的人影。 「从住址、姓名、年龄,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资料来看,就是你没错吧?」 朝着站在数步之前,身上穿有名牌西装的年轻男子脚下,戴眼镜的少年以左手掷出一张纸片。 那张纸落到了血一般的红黑色水洼之中。 红色液体渗进纸中,印刷在上头的大头照与文字立刻变得难以辨识。 但是,着西装的男子似乎已经看懂了纸上的内容。 男子脸上正交互显露出疑惑与恐惧。他额头上的汗水,大概不是因为仲夏夜晚的闷热才流出来的。男子的背脊甚至能厌觉到寒意。 「给我看我的照片、我的名字——然后说要杀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纸上印刷的内容,正如男子所说。 那张纸,就是为了杀了这名男子而填的委托书 「再多讲也没用啦。你只是自作自受而已。」 戴眼镜的少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橘子大小的圆形物体,跟着便用单手,把那当皮球把玩了起来。 每抛到空中一次,环状的别针就会撞击到金属球体上,并且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那圆环是为了拔开点火装置的保险而设的。 他若无其事地拿着的东西,是手榴弹。 少年——仁一脸无趣地开口。 「委托人是曾经让你予取予求利用过的女人。在咱们帮人报仇的状况中实在太过老套,我听了都快睡着啦。」 帮人报仇。收受金钱,照着他人的委托去消灭目标——这是位于社会台面下的工作。 仁经营了一个专门接受委托,来帮人进行复仇的网站。 代为复仇者,仁。这在网路暗处是个广为人知的名号。 「说是要帮别人报仇,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来男子连关于仁的传闻都没听过。这使得仁摆出了比刚才更显无趣的表情,他朝对方开口。 「你问的是咱们吗?咱们以前曾被人叫成〈史特雷加〉之子——不过,这种事情跟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史特雷加。 仁并不是很想说明这个字眼的意思。毕竟,就算特地讲出来,一般人也不可能会相信这种事。 「别讲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讲清楚好不好?你这家伙。」 你这家伙。男子说话的方式,让仁越来越不想做说明。 「你是说——把话讲清楚,是吗?可是啊,咱们所知道的,也只有你到底有多呆这点而已哪。」 「你说我呆?」 对方似乎是因为盛怒而脑袋充血了。仁哼声嘲笑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男子。 「你是呆子的话,委托人也一样呆啦。竟然会被牛郎骗。让这种女人对你怀恨在心,你真的也够呆了。对吧?隆也。」 仁侧眼看向待在身旁的长发青年。 那人上身赤裸,而他白哲到仿佛染疾的两腕上,则刺有宛如长蛇交缠般的刺青。那道刺青从手腕一直延伸到了双肩。此外,搭配在他牛仔裤的粗大皮带上,还有一挺左轮手枪毫无遮掩地插在上头。 「仁,这也不是什么愚蠢的事情喔。爱情就是一种憎恨,而憎恨也可以看成是一种爱情……从前,在意大利好像有一名哲学家曾说过这番话。恭喜你,委托我们的人恨你恨到想杀了你,这也就是说,她爱你爱到了这个程度。」 用着夸张的态度,隆也对身为牛郎的目标男子拍了手。 男人则以看待异物的眼光看向隆也。注意到隆也腰际的手枪,他的膝盖开始发抖。男人心中的危机感似乎一口气提升了。 「……你说的意思,我听不懂。」 在隆也的旁边,有一名少女满脸不开心地低语出口。她穿着白色的豪奢礼服,那是一件用上许多蕾丝与摺边的哥特萝莉式礼服。 「等哪天,说不定你就会了解了。千鸟。」 「我不需要那一天。」 戴着像是被短剑横贯头部的异样头饰,那名穿着哥特少女样式礼服的少女——千鸟看起来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若是能露出笑容,她应该会显得更为娇艳才对。但那张漂亮脸孔正散发着不快感。 「今天我已经困了,我想回家……还想冲个澡。快点把事情处理掉。」 「这样吗。」隆也停止鼓掌,并将手伸向手枪。 「也是啦。」仁点头,同时也停止把玩手榴弹。 「咱们的时间,还没有廉价到得多陪这种人渣——来吧,快点选。要枪杀还是炸死,你觉得哪边比较好?」 选枪杀隆也就会开枪。 选炸死仁就会用手榴弹来收拾。 即使不让他们详细作说明,被迫选择的男子似乎也这么了解了。 「这这,这种东西哪有人会选!什么帮人复仇?要讲梦话也等睡着之后再讲吧,为什么我得遇到这种事?这,这不是很奇怪吗?」 一边显露出自己的焦躁,男人大骂。 呵,仁对此嗤之以鼻。 「在说梦话的是你才对。多讲什么也没用……我也这么说过了吧?你能选的只有死法而已啦。这已经算是破天荒的优惠了。」 「你已堕入影时间之中。」隆也说道。 「可是,你却没有获得像我们一样的力量。虽然很遗憾,但你的了结是已经被决定好的事情。可能是明天,或者后天,还是在一个礼拜之后……无论如何,恐怕你不会再看到下次的满月了。就算在今晚死去,也不会有任何问——」 没听完隆也所说的话,男子开口。 「开什么玩笑!!」 怒喝,并且转身,他立刻拔腿狂奔。 「去跟那婊子讲吧,她才是自作自受啦!」 放话过后,男子逃离现场—— 隆也等人并未容许他这样做。 仁伤脑筋地耸肩。 「喜欢的是枪杀吗?喏,隆也,拜托你啦。」 「好吧。」 隆也用单手抽出手枪瞄准。 那把枪从握把到枪口接近四十公分长,重量则超过两公斤。以手枪来讲,隆也手中的枪算是超出常轨的巨大。呼应到了枪身的尺寸,由于子弹本身也非常巨大,这把枪一次只能装填五发子弹。 sinith&wesson·500,使用的是称为500s&w麦格农的专用子弹,堪称世界最强的手枪。隆也若无其事地以单手瞄准,并扣下它的板机。 枪声在巷道里响起,瞬间,火焰由枪口迸出。 隆也的手腕因开枪的后座力而弹起。 这挺大炮般的手枪就算交给驾轻就熟的老手来使,也得用两手才能瞄准,但消瘦到不甚健康的隆也却能以单手轻易驾驭住。 数十公尺前,男子的西装背上开了个大洞。他连声音都没叫出来便倒下了。 当场死亡,根本不需要确认。 没有收拾尸体的必要。在影时间发生的事件,都会让事实跟着被扭曲。没有人知道这是谁的影响;也没有人知道,这是否能当成超乎常理的现象来看待。 在明天的新闻中,这名被子弹射中而死去的男子,死因大概会变成交通事故之类的吧。 「就这样,他也成为了破灭之夜的一部份——」 隆也将射击后仍带有余热的手枪插进皮带上。 「回去吧。」 转过身,隆也朝着与尸体相反的方向迈出脚步。 千鸟沉默地跟在隆也之后。 拿起摆在脚下的手提箱后,仁追到两人后头。 脚步只停下了一瞬,仁回头。眯起眼睛,他看向趴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的男子。 「因为扯上关系的女人而死,真是呆子的死法哪。」 仁的话中毫无追悼之意。 有的只是侮蔑而已。 史特雷加一行人所走的巷道路肩上,可以看到一具具像是西洋棺材的物体。这些棺材,就是对影时间没有适应性的人类所变成的姿态。 这种现象称为象征化。对于象征化的人类来说,影时间这种怪异而荒谬的时光是不存在的。今天与明天在他们身上依旧理所当然地交替着。 化为棺材的人们,会在不知道世界每晚每夜都迎接着短暂假死的情况下,就这么生活下去。这是一件幸福的事。 世界之死,总有一天会到访。 即使世界只是假死,这份体验仍会带给人类精神种种的影响。 有些人会变得不安、有些人会体认到使命感、有些人则感到悲哀。 然而,有些人却—— 史特雷加一行人领会到的,是愉悦与恍惚。 「今晚的破灭之塔也很美。」 摇摇晃晃地以微醉般的脚步走着,隆也说。 他的视线离不开耸立于正面的高塔。 巷道里,歪斜街景的那端。 悠然伫立月下的巨大高塔,其名为〈塔尔塔罗斯〉。 拥有意味着希腊神话中冥府底部的名讳,那座塔的存在象征着影时间本身。 史特雷加一行人所在的位置离塔尔塔罗斯并不远,那座怪异的高塔,绽放出了将近异常的存在感。 「你们觉得怎么样。偶尔也走到那前头,去惜别塔沉没的时间如何?」 在影时间当中,机械会停止作用,时钟指针也是在显示上午零时的位置静止下来的。 虽然这样的现象会让人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但影时间也有结束的时候。 秒针再度刻划下时光,那时塔尔塔罗斯也会消失形影。 留下的,就只有月光馆学园的校舍而已。 塔尔塔罗斯这座高塔,是由月光馆学园所变成的。 「也好,偶尔去一次吧」与隆也比肩而行的仁点头道。 千鸟一语不发地跟了过去—— 「等一下。」千鸟忽然停下脚步。 「啥?」仁转头看向千鸟。 千鸟沉默望向的地方,是仁的肩膀前。也就是一行人打算前去的巷道深处。 「是怎么啦?」 就在仁再度询问的时候。 嘱地一声,千鸟以两手翻过裙摆。 下一个瞬间,宛如变魔术那样,在她左手出现了接有秤缍与锁链的手斧,而右手出现的则是形状近似自动手枪的「那东西」。 「那东西」并不是手枪。 而是〈召唤器〉。 为了将真正的力量从精神深处唤醒,那是被影时间所选上的他们才能使用的特殊工具。 那股力量叫〈persona〉。 映照出自己的真实姿态,也可说是另一个自己的,超乎常理的存在。 千鸟毫不迟疑地将召唤器枪口抵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出来吧,〈梅蒂亚〉……」 不带感情地低喃后,她扣下板机。虽然从枪口中并没有跑出子弹,但冲击还是撅动了千鸟的脑袋。 代替喷涌而出的血柱,洒落在虚空中的是近似蓝色玻璃的碎片,而千鸟的分身出现到了她的身旁。 女性的躯体上,长有羊头。那具异形右手持匕,左手则拿着满盈有火焰的杯子。 梅蒂亚——拥有科尔喀斯的魔女这恶名昭彰的称号,她就是千鸟的persona。 「突然把梅蒂亚叫出来,你到底是要——」 「安静。」 打断仁的质疑,千鸟望向正面的黑暗。 梅蒂亚的红色眼睛,能看透人所不能看见的东西—— 梅蒂亚是长于感觉的persona。她能敏感地察觉到人类无法辨识的存在。 而千鸟则与梅蒂亚共有着这份感觉。 也就是说,千鸟感觉到了肉眼未能看见的妖异。 「……它们在那里。」 千鸟将召唤器摆回了裙子里头。握有手斧的手则微微一颤。 「你说啥?是〈暗影〉吗?」 不对仁答话,千鸟扭过身体,并把手斧扔向了前方。 拖曳出锁链锵啷的声响,手斧劈入正面的黑暗。 黑暗中有某种东西在动。它躲掉了手斧。拉起插在水泥地上的手斧锁头之后,千鸟让武器回到了手上。 像是在配合她的动作一般,黑暗中传来高亢刺耳的诡怪声音,有某种东西朝千鸟扑了过来。 具有黏稠菌丝般的黑色身体,那是被称为〈胆小的马亚〉的暗影。 暗影。代替了人类,它们是在影时间中支配世界的妖异。 对它们而言,身为persona使者的史特雷加一行人是等同天敌的存在。 遭遇到的话,必定会发生战斗——就像现在这样。 「杀了它,梅蒂亚。」 遵从着千鸟的命命,梅蒂亚无声无息地走向前去。 扑向千鸟而来的暗影身上,戴有一张并非石质或骨质的面具。朝着那张面具,梅蒂亚将匕首插了进去。 面具进裂并且洒落出碎片。然后,从梅蒂亚左手的杯子满溢而出的火焰,开始像长蛇般地缠到了暗影身上。 只过一瞬,暗影便连痕迹也不剩地燃烧殆尽了。 同时,梅蒂亚的身形也如雾一般地消失。 persona每完成一道命令,就会再回到persona使者的精神之中。 这时所产生的空隙,对persona使者来说是一项致命的缺点。 「……。」千鸟咋舌。 因为从深处的黑暗中,又有暗影陆陆续续蠕动而出,与刚才打倒的〈瞻小的马亚〉是同一种。数量少说也超过十具。 「在这种地方就遇到一群杂碎暗影了耶。是 因为我们人在塔尔塔罗斯附近吧。」 用着感觉不到焦急的语气,仁开口。他用牙齿咬住之前把玩着的手榴弹保险栓,跟着便用力一拔。吐掉了栓环之后,仁把手榴弹抛向前去。 手榴弹掉到了距离大约十公尺远的大群暗影正中央。 叩,巷道里响起手榴弹掉到水泥地上的声音—— 随后,轰然巨响撼动了大气,闪光则点亮了夜空。 「调整火药量时搞错了一些些吗?」 仁所使用的手榴弹,是他亲手制作的。配合使用的目的,他会调整火药量来改变手榴弹的威力,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顺利。 「这样只能算烟火哪。不重新想想怎么调配可不行。」 嘀咕道的仁的眼镜镜片上,还映有数量完全未减的大群暗影。 「没办法啦。」 平常是被衬衫下摆所遮住,仁从挂在腰部后方的枪套拔出召唤器,把枪口带到头上后,他扣下板机。 「该你出来啦,〈摩洛斯〉!!」 冲击搋动灵魂。仁从精神深处听到了锁头开启般的声响。 与召唤梅蒂亚时产生了相同的现象,那位机械装置之神出现到仁跟前。 它的姿态,就像是将不锈钢陀螺堆叠起来那样。每个陀螺上都刻印有数字与图案,还散发出朦胧的光芒。这些陀螺都在转动着。 persona,摩洛靳。希腊神话中,夜之女王〈尼克斯〉的子嗣之一,他是支配死亡的神明。摩洛斯身上刻印的数字,显示的是生命迟早会结束的时刻。 「烧光它们!」 仁对摩洛斯下令。构成其身躯的三个陀螺加快了旋转速度。 大群暗影开始像燃料一般,各自点起了火头。 一具不漏地,暗影们被火焰包覆了。一边还发出让人厌到有些阴森的惨叫声,暗影们仍试图袭击仁等人。它们挪动身躯。 摩洛斯悄悄地消失。 「再来一次吧。」 隆也抓住打算再度使用召唤器的仁的肩膀。 「今晚我心情不错——这里就交给我。」 这种场面还不需要隆也出马。 仁吞下就要这么说出口的话。 既然隆也已经说过交给他,没必要出马的反而是仁。 对于仁来说,隆也的话是近乎绝对的。 几年前,仁透过隆也获得了自由。仁相信这份自由只该为隆也而用,对此他是毫不怀疑的——一切只为隆也。这甚至可说是仁的生存理由。 实现隆也的希望,就是仁的所愿。 「那就交给你了。」 仁将场地让给隆也。 与仁交替后,隆也走向前去。他唐突地跪到了水泥地上。 「喔喔喔……喔喔喔——」 像是在祈求着什么一样,隆也举起阵阵抖动的双腕。不需要召唤器。他只靠己身的意志就能召唤出persona。 隆也闭上眼,呼唤了它的名字。 「——〈休普诺斯〉——」 异形在隆也头顶上出现了。 他长有一对像是以黑曜石聚集而成的黑色翅膀。翅膀上还垂有一束束的血管,那是个肤色苍白的少年——无力地拖着手脚,他看起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休普诺斯。与仁的摩洛斯一样,同为尼克斯的子嗣之一,他是掌管睡眠的神。 由隆也的persona所赐的睡眠,是永远的。意同于死。 「将平等的安眠赐予一切。」 隆也睁大了眼睛。 刹那间,冲击降临在逼向史特雷加一行人的暗影上。 伴随有物理压力的黄金火焰。 那是在旧约圣经中,灭亡了索多姆和戈摩尔的天火。 这是休普诺斯的攻击技能,名称为〈梅基多〉(megiddo)。在这道力量之前,防御与抗性都毫无意义。对于杂碎级的暗影来说,只有在力量的狂乱奔流中赴向死地的份。 火焰的余波阵阵消退而去。暗影也化作光亮的尘埃,消逝在其中。 跟着,当休普诺斯的形影消失之后,周遭也回归了寂静。 从容站起的隆也深深吸了一口气。让persona使出强大力量后产生的反作用力,正苛责着他的全身。 「我有点累了。」 「……已经没有暗影在了。」 擅长索敌的千鸟宣告战斗结束。 从遭遇到大群暗影开始算起,连一分钟都不到。根本就是瞬杀。 「这也没让咱们费到啥手脚嘛。那么,就去看看塔尔塔罗——」 千鸟制止了想再度迈出步伐的仁。 「等一下。」 「还来啊。这次又是啥?」 「那里还有别人在……这次是人类。」 「人类?既然有暗影在这种地方出现过了——是〈影人类〉吗?」 影人类。指的是从灵魂中被抽取掉负面的部份,而变得欲振乏力的人类。 他们被抽取掉的负面部份,就是暗影。 史特雷加刚才一扫而尽的暗影,原本也是人类灵魂的一部分。 而史特雷加所使用的力量——persona亦为人类灵魂的一部分。 就本质而言,persona与暗影是相同的存在。 先前被史特雷加消灭的暗影,最后都会回归到人类的精神当中。这样一来,影人类就会取回生存的气力——要回复原本的状态多少得需要些时间就是了。 「不对,那不是影人类……这种感觉,很像是……persona使者……。」 「你说persona使者!?该不会是昨晚那群人吧!!」 仁讲的是昨晚的事。有一组打算消灭掉塔尔塔罗斯的persona使者团队,被他和隆也关到了某个地方。 往后史特雷加还是会和那组团队继续敌对下去吧,仁有做好这样的觉悟。 那群人不会乖乖地一直被关在那里,这点仁是知道的。 「如果是他们的话,就只能痛扁啦。」 将召唤器摆回腰后方的枪套之后,仁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新的手榴弹。将那颗手榴弹拿到了胸口前,并且保持在随时能拔掉保险栓的状况,仁跟着望向千鸟视线前方的那片黑暗。 「出来吧。这次我会让你们好好地见识地狱的景象。」 沙,仁微微听到了鞋底在水泥地上摩擦的声音。 尽管只有些微,黑暗那端还可以感受到气息的存在。 ——肯定没错,有人在那里。 靠着自己的感觉,仁也这么确信。 「不过来的话,咱们就过去啰。」 像是被这句话所叫唤,对方冲了出来。从建筑物的阴影下,那人奔向受月光照耀的巷道里。 他穿得全身漆黑。发梢未修齐的长发则遮在眼眶之前,看不清长相。 右手上能看到一道银色亮光——他拿着刀。不知是摺叠式的蝴蝶刀,还是小型的短刀,带有刀刃这点是不会变的。若是被刺到要害,最惨的下场就是死。 「你退后,隆也。」 仁挡到了隆也前面。 「我来让 他停下。」千鸟抛出手斧。 黑衣人以敏捷的动作闪开了手斧。瞬间他停下脚步,并以单手迅速抓住还在飞舞的手斧锁链,毫无止歇地就是一扯。 「啊。」 向前扑倒般地失去平衡,千鸟跌了一跤。 这时候,那道漆黑的人影已经放开了锁链,并再度迈开脚步冲刺。挥舞着小刀,那人攻击过来。目标则是跌倒而毫无防备的千鸟—— 「休想。你这呆头!」 用牙齿拔开了手榴弹的保险栓,仁将那朝着黑衣人丢去。 黑衣人用刀子挡开了手榴弹。 飞到他斜后方的手榴弹随即爆炸,扩散出闪光及爆压。 有如被人用脚从背后猛踹的这阵冲击,使黑衣人踏空了脚步,而炫目的光芒则让仁等人的影子烧烙在巷道之中。 看到仁因为闪光而完整浮现出一瞬的脸孔,黑衣人停住了动作。 虽然对方以缓慢的动作重整了体势,从他身上却没有再感觉到袭击的意志。而那人拿着小刀的手也已放松垂下。 黑衣人已经没意思要袭击站起身的千鸟。果然是没有敌意的样子。 像是将急促的呼吸吞进了口中,平静下来后,他开口。 「——你是仁吗?」 唐突被不认识的人问起自己的名字,仁产生警戒。没有马上回答对方,他退后了一步,并且重新观察这名穿得一身黑的人。 是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体格和隆也很像。他穿着的黑色衣服是运动服。 男人用没拿刀子的那只手,拨开了遮住脸孔上半部的前发。他在史特雷加一行人面前现出自己的长相。 「是我啦,我啊。几年没见啦——别说你已经忘了我这张脸哪。」 用着轻松口吻攀谈而来的男人左眼上,有一道从额头一直延伸到眼皮上的伤痕,他似乎是为了遮住这个伤才留长前发的。 看到那道伤痕,让仁想了起来。 「……和泉……?你是和泉吗?」 和泉。几年前,仁曾和这个男人一起住在某间机构里头。 基于『以人工方式制造出persona使者』的目的,那间机构聚集了许许多多孤苦无依的小孩,并且进行过种种非人道的实验。 史特雷加计划。 人工persona使者研究计划,这就是它的名字。史特雷加这个词在意大利的某个古老传说中出现过,意思是魔女。 仁一行人便是这个计划中脱逃出来的。 史特雷加计划中有一项实验,是让人工persona使者对塔尔塔罗斯进行探索。和泉则是在这项实验中变得下落不明的几名小孩之一。 塔尔塔罗斯之中住有名为暗影的妖异,而他们却在那样的地方失去行踪。 不管是研究员们或是仁等人,都深信和泉应该已经死了。 「原来你活着啊!」 和泉咯地一声收起折叠刀,并把那摆到了长裤口袋之中。 「喂喂喂,我看起来像幽灵吗?」 不自觉地把原本提着的手提箱抛在原地,仁朝说笑着的和泉跑了过去。他用两手粗鲁地猛拍和泉的肩膀。 「真的耶,你的身体是摸得到的!」 这次换和泉轻轻捶了仁的头。 「这额头长得还是一样赞哪……你的发线是不是后退了一点啊?」 「要你多管!」 挥去了和泉的手,仁离开他身旁。被人开起额头的玩笑,仁露出光火的表情,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已。意想不到的重逢让仁再度展开笑颜。 「你能活着……真的是太好了。这段时间你都在哪干什么啊?」 「哎,要讲我的事的话就只有长而已,再说也一点都不有趣——与其讲这个,站在那边的是隆也和……千鸟是吧。原来你们也都没事啊!」 拉高了声调,和泉隔着仁的肩膀交互看向隆也与千鸟。 隆也的嘴角浮现浅浅的笑容,而千鸟则是一脸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就算你是仁的朋友……我和你也不熟。不要随便和我讲话……因为,我不喜欢态度轻浮的男人。」 「……我有那么轻浮吗?」 朝着把头歪向一边的和泉,千鸟默默点头。随后,她拉起锁链,将手斧带回手边,并把那收到了袖子里面。暗器?手斧是被这么称呼的隐密武器之一。 将呆呆站着的千鸟留在原地,隆也走向和泉。 「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受力量选中的人们在此重逢,这比什么都要让人欣喜——你们也有很多话要说吧,跟我来。有个可以好好静下来谈的地方。」 隆也似乎打算将和泉带回他们的巢穴。仁没有理由反对。 由于千鸟没表示任何意思,隆也率先迈出了步伐。 「走吧。」 催促过和泉,仁走去取回放在原地的手提箱。 「这样方便吗?」和泉问。 「隆也都说好了,当然方便啦。不用这么客气嘛。」 仁捡起手提箱,并瞄了还站在原地的千鸟。 「对吧,千鸟?」 「……不要问我。」 撇过脸,千鸟快步追向隆也后头。 「千鸟好像对我讨厌透顶哪。」 「那家伙对谁都是这种调子啦。在意她反而吃亏,知道了吗?」 走回和泉身边之后,仁轻轻捶了他那一动也不动的背。仁与被自己推着才踏出脚步的老朋友比肩而行。 「和泉,刚才你是被暗影追才会躲起来的吗?」 「…………差不多就是那样。」 要是让史特雷加遇上的话,那种杂碎暗影根本连敌人都称不上,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感到难为情,和泉含糊地回答。 「看来你真的是吓得瑟瑟发抖。连确认都不确认就冲到咱们面前,这是你根本没有余裕的证明吧。」 「因为我的力量没你们那么强嘛。弱者也有用弱者的方式在思考啊。」 即使像这样,也是拼了命的。 和泉小声地这么补上一句。 一边觉得自己也搞不太懂,仁换过话题。 「你现在,是在做些什么?」 「我在自己女人的地方让她照顾。」 和泉若无其事地说。 让自己的女人照顾。仁马上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意思就是,和泉靠着和自己同居的女人在过生活。社会把这种人叫成小白脸。 「这样啊,女人是吗?世上也有这种奇怪的家伙哪,竟然会想要包养和泉。」 一边闷声笑了出来,仁用手肘轻轻顶起和泉的侧腹。 「随便你说。」 「要我讲几次都行啦,你这没路用的小白脸。」 「没必要讲这么狠吧。我多少还是有靠打工在赚钱耶。」 和泉唐突地把手绕到了仁的肩膀,他抱起被吓到的仁的头,并勒起对方的脖子。和泉的手腕确实地锁住了仁的颈动脉。 仁也知道自己的脸开始在发青了,他慌忙用手猛拍和泉的肘子。 「脖,脖子被勒到了,投降啦投降!」 「哼哼,是我赢啦!」 孩子般地笑着宣言后,和泉放开了仁。真是一点也没变哪,仁想。 虽然和泉也是persona使者,能力却无法和仁等人相提并论。 不同于仁他们能够完全实体化的persona,和泉的persona是一道黑雾般的人形。战斗能力除了勉强能打倒杂碎级的暗影之外,就没有其他突出的特征了,也没有以神话作为由来的称谓——只是个〈无名氏〉。 和泉是这么称呼自己那没啥作为的persona的。 话说回来,就算和泉会因为自己低落的persona能力而感到自卑,也一点都不奇怪,但从仁眼中看来倒完全没有这种迹象。 喜欢和人打打闹闹,看到年纪比自己小的人就没办法放着不管,和泉就是这样的男人。 让人不知不觉地想去依靠他——年纪比自己大,像是兄长一般的朋友。 这就是仁心中的和泉。 「什么赢不赢的,偷袭是最卑鄙的啦,卑鄙。」 一边抱怨,仁仍然笑着。 之前笑出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仁难得心情这么好。 「结果,你到底是在哪里做什么啊?」 和泉的眼光看向了远处。 「探索塔尔塔罗斯的那一天,我勉勉强强从塔里逃了出来——其实,那之后的事情,我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你不记得?这样的话,和你一起的人最后也——」 仁的话讲到一半,和泉摇头。 「成功逃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在那时候也受了很重的伤,醒过来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是被某个人给救活的。要是对那个人造成麻烦也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离开这个城镇——这时候,我遇到的女人刚好因为工作的关系,要从别的地方搬到这来住,我只是跟着她一起留在这里而已。」 和泉隐约露出带有忧郁的表情。 「……我不是因为想念这里,才回到这儿来的。」 应该是不想让难得的重逢蒙上阴霾吧,和泉立刻做出开朗的表情。 「那你现在又是在干嘛?竟然拿着手榴弹这种玩意——而且,不久之前我好像还有听到枪声……隆也身上那把,不会是真枪吧?」 自己干的不是正经工作这点,已经在和泉面前穿帮了吧。也没必要处处遮掩,仁想。 「是啊,是真枪。隆也刚刚才用过——因为那就是咱们的工作。」 「工作?」 「对。咱们负责帮人报仇——就是职业杀手啦。从网路上接受别人的委托。」 「……帮人,报仇。」 和泉忽然留住脚步。 晚他几步,仁也停了下来,并且回头。 「怎样啦?」 犹豫了大约几秒之后,和泉以认真的表情开口。 「……几天之前,你们有没有接到一个委托,说是不知道该找谁报仇,却仍然想把人找出来杀掉的?」 不知道对象是谁的复仇。这种话即使听不懂也理所当然,但仁理解了和泉的意思。 『两年前,有某个女性在港区死去了。虽然死因是以交通事故受到处理的,实际上那却是一起杀人事件。希望你们找出真凶,帮我报仇。』 在代为复仇的网站上,仁的确有被人这么委托过。由于不明的部份实在太多,连拒绝的回应都没有送出,仁便打算无视掉这项委托。他甚至怀疑这是刻意来闹的。 「呃?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等等。」 话讲到一半仁就搞懂了。虽然在一瞬间有怀疑过,但他也想不到其他可能。 「那个委托……是和泉送来的吗?」 「哎,对啦。」 和泉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 「没想到那样做就是委托你去杀人——抱歉。」 仁朝背后瞥了一眼。隆也和千鸟并未留意到后头的他们,依然向前走着。 「不打紧,这本来就是我们自愿要干的工作……边走边讲吧。」 「也好。」 仁与和泉再度并肩迈出脚步。 和泉保持着沉默。了解到和泉之前向自己道歉是他坦然的举动,仁便毫不客气地对他开了口。 「你那项委托,咱们没有接下来。咱们干的是帮人报仇的生意。找杀人凶手这种像侦探在干的工作,你还是找别人吧。」 史待雷加沉浸在社会的暗处。如果在报仇过程中,必须代为寻找目标的话,或许就得和社会的表面牵扯上关系才行——对于生活在黑暗处的人们来说,这是尽可能会想避免掉的事情。 「……果然是这样吗。」 不知从何而来,和泉宛若放弃的口吻中,带有一丝希求援助的声音。 「我们就接下来吧,仁。」 隆也在几步之前停下脚步,并回头。 暂且无视一个人独自向前走去的千鸟,仁走到隆也身旁。 「你说啥?」 这种委托没道理接下来。这么想着,平常不会对隆也回嘴的仁,这一次却反射性地回问了对方。 「我不会再说第二次——毕竟这是朋友的请托。可以吧,仁?」 「隆也这么说的话,那就没办法啦。可是啊,就算咱们接下来了,也不保证一定能办到哪。再说,把人找出来宰掉这种事我们也没做过。」 一边耸肩,仁看向和泉。 像是放心了下来,却又带有后悔,和泉露出百般复杂的表情。在和泉开口之前,仁先把话说了清楚。 「我先跟你说了,既然咱们要干,费用就一定会照算,也不会给你这个朋友做优待。所以啦,要是你讲出『抱歉得麻烦你们了』这种话来,我肯定会痛扁你一顿哪。咱们是职业的,你不用想太多。」 「唔。」和泉哽住声音。看来他想讲的话正如对方所声明的一样。 「……还有就是付费的问题啦。你看起来就是没什么钱的样子,需要的话,让你分期付款也行啦。」 「唔。」和泉再度哽住了声音。看来和泉原本的确是要拜托仁让他分期付款的样子。 「林林总总算下来,真的不好意思,我欠你们一次恩情。」 这么说道,和泉合掌朝仁行了好几次礼。 「也不用一直对咱鞠躬哈腰的吧——跟以前一样,你真的是个很好懂的家伙耶。」 「人的本质不管经过多长的岁月,都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东西。而与生俱来的业报,更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避免的喔——就像我们眼前所见的一样,影时间的结束也是外力无法阻扰的。」 就在隆也开口的时候。 月亮的存在感急速褪去了。 点缀天际的绿色磷光消逝。众星闪烁于白皑明月伫立的夜空之中。 如同隆也所感觉到的,影时间结束了。 一盏盏立于街道的街灯在明减数次后,也朦胧地点亮了。 电子音乐忽然从和泉的口袋里响起。单纯而短促的简单旋律重复播放了三次,随后便中断了下来。 「抱歉,等我一下。」 和泉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开上盖,他操作起按键。看起来似乎是在检查刚才收到的简讯。 「嗯~难得让你们招待这一次,但我不回去不行了。 」 从和泉带有某种幸福的苦笑中,仁理解到。 和泉珍惜着现在的生活,他想守护住这样的日子。 比起过去的同伴,现在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女人已经变得更重要了。 ——什么啊,以为他没变,其实该变的也都变了嘛。 自己这些人与和泉的生活方式,比分离的时间还要相隔得更多。 这么体会到,仁觉得站在眼前的和泉离自己好远好远。 「不用在意这么多啦,有事的话就回去吧。咱们的巢也是落脚在这块地方,接下来的委托要是有什么状况,会再联络你的啦。」 「那么,我这支手机的号码是——」 和泉打算和仁说自己的联络方式。不用了,仁回答。 「你委托我们帮忙报仇时寄来的简讯里,有写号码和信箱位置,就是这只手机的吧?」 「喔,你还真会想。」 和泉佩服地点头,他的举动让仁愣了一会。 「……你也太粗心大意了吧。这种时候,最少也该办个手机预付卡来帮自己做个掩饰。拜托你慎重点好不好?」 「是这样喔?」 一边反问道,和泉把手机收回口袋。 「就是这样。要有下次的话,你也注意一点吧。咱巢穴的位置,我会传到你的手机信箱里去。有兴趣的话就过来看看吧。那么,拜啦。」 「等你过来哪,和泉。」 仁与隆也一起从和泉面前转了身。似乎对这里所发生的事丝毫不以为意,千鸟人已经走掉了,完全看不到她的人影。 离去之前,隆也不回头地补上一句。 「对了,和泉。在有限的时间当中,我觉得你应该守护住目前的生活方式才对——绝对不可以希冀得更多……在此先对你警告过了。」 「啥意思啊?你说的。」 「该懂的时间一到,你一定会懂。」 不对仁的质问做出正确回应,隆也以预言者的口吻说道。 一边在意着到底是啥回事,仁回头朝和泉瞥了一眼。 站在零星设置着老旧街灯的巷道里,和泉连鼻梁都被前发给遮住了。仁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脸色。 「……没什么好担心的啦。那么,下次见啦。」 用着有些含糊的语气这么说道,和泉转过脚步。 「喏,隆也——」 对于和泉的某些举止在意起来,仁打算询问隆也的意见,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隆也转移了话题。 「赶快回去吧。让千鸟等得太久的话,她说不定会生气呢。毕竟能处理得了状况不好的热水器的,也只有仁而已哪。」 史特雷加目前的巢穴,是设在小规模的废弃大楼之中。由于是擅自借用的,电力只好从附近的电线杆偷接,而水管也是擅自接通的。 装设在大楼淋浴间的电力式热水器,则是近似废铁的报废品,如果有人想用热水的话,就得要有另一个人陪在热水器旁边操作,一边为其调整温度,一边重开会自己断掉的电源才行。 这就是仁的工作。 「我也不想被她扔斧头哪。」 现在是夏天。仁是觉得在闷热的夜晚不冲热水应该也无所谓,但千鸟似乎绝对不允许洗冷水澡的样子。 实际上,因为热水器的状况不好,千鸟曾经说着「没办法冲澡。我不原谅你」,而朝仁丢了两次手斧。 「快走吧。」耸肩说道,仁只多回头了一次。 阴暗的巷道中没有任何人。 与老朋友重逢的幸运宛若一场梦境,巷道里只留下一片空荡。 2 平稳日子的背后 「呃,你是叫乾小弟对吧。是我啦,我啊。」 ——我啦我地这么说着,你是谁? ——真是个喜欢装熟的人呢。 这就是天田乾与和泉这名男人重逢时,所抱有的印象。 两人的重逢是种偶然。 对于过着宿舍生活的天田来说,可以称为亲人的人现在都在远方。 即使是在暑假,天田也没有老家可回,认为在等同空无一人的小学部宿舍过生活应该会很寂寞,在学园理事长的考量下,他被送到了在暑假期间也有学生留着的月光馆学园岩户台分舍接受照顾,但那里是高中部的宿舍。 虽说同样是月光馆学园的学生,天田却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即使不适应也是当然的。 在岩户台分舍找不到地方好待,傍晚时,天田漫无目的地出门去散了步。他便是在这时候偶然与和泉相遇,并且被对方叫住的。 几年前,天田的母亲曾经救了满身是血地倒在路上的和泉。 让天田母亲包扎过伤势,获救几天之后,和泉留下一张字条便消失了,字条上面只草草写着「感谢您搭救。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 那时仍是孩子——虽然现在也还是个小孩——对于天田来说,满身是血的和泉只是个让他感到恐怖的存在,连话都没有好好说过。 所以,被叫住的时候,天田并没有马上回想起来。 「你妈妈还好吗?我一直在想,要找一天去和她说谢谢。」 被对方这么一说,天田总算才回想起和泉,以及「那个夜晚」的事情。 想忘也忘不了的恶梦夜晚。 夜空染作绿色,电视没有画面,时钟则停了下来。 天田想起那个被怪物撞进家里,并且压扁了一切的夜晚。 「我妈妈死掉了——她是被人杀掉的。」 天田这么告诉和泉,是在十天之前。 因为和泉表示自己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天田告诉了对方自己的联络方式。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联络吧。他一边想着。 但和泉在今天有了联络,说是想要见个面,天田与他指定好碰头的地点,并来到岩户台的神社。 时刻是傍晚。接近日落时分,斜阳将视野染成了微微的朱红色。 「——嗯?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天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人烟稀少的神社境内,两两坐在长椅上,将车站前的汉堡店纸袋当礼物交给天田后,和泉说出不得了的话。 将还带有余温的纸袋放到旁边,天田反问和泉。 「竟然拜托杀手来帮妈妈报仇——你到底在想什么,和泉先生?」 和泉在网路上找到专门接受委托,并且帮人报仇的网站。他在网站上做了委托,要站主帮天田的母亲报仇,而对方也答应了。 如果天田没听错的话,和泉的确是这么说的。 认为这番话太过愚蠢,天田找不到话来接,而和泉则以一脸正经的表情朝着他开口。 「你还问我在想什么,当然是报仇啊。那时候你也看到了吧,你妈妈根本不是因为交通事故而死的。」 交通事故,天田母亲的死是这么受到处理的。 天田想起当他说出事情经过时,警察是怎么应对自己的。 伤脑筋,这孩子不会是在作梦吧。 像是想这么说出口,警察如此对天田说道。 「听好了,这是一场交通事故。你家是被酒醉驾车的司机开车撞进去的。」 我才没有说谎。我有看到,我看得很清楚。 即使这样主张也没用。 「造成事故的车子以及在事故中死亡的驾驶,我们都已经做过确认了。」 尽管警察没有这么说出口,但他们不会对妈妈的死做更多的搜查了,这一点即使是年纪尚小、就读于小学中年级的天田也知道。 骗人!那都是你们编的! 即使重复大喊,也没有用。 「你讲的事情才是编的吧。」 嫌麻烦似地,那名警察嘀咕。这件事天田永远也忘不了。 握紧双手,天田瞪向了地面。 ——对啊。才没有发生什么交通事故。 ——我有看到。我看到来路不明的怪物,把我家压烂了。 ——是某个人在操纵着那个怪物。 天田没有看得很清楚,但对方是个年纪约为高中生的男性。 从那个男人身上,突然就冒出了轮廓像是马匹的巨大怪物。 ——那到底是谁? ——被我找到的话,绝对不会让他继续活下去。 我要亲手杀了他天田紧握拳头的力道越来越强。 「小孩子不要摆出那种想不开的表情啦。」 和泉突然用手掌拍了天田的背。简直就像在安抚幼儿那般。 天田猛然抬起脸。他将胸中的不平宣泄到了并非熟识的和泉身上。 「可是谁都不愿意相信我!那明明就不是事故!」 ——反正这个人根本也不相信我。 天田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干脆不将怪物的事说给和泉知道。 天田只有将母亲被杀的结果告诉对方而已。 突然感觉到空虚,天田找不着地方抒发的愤怒平息了下来。 「——即使只是个小学生,我也很忙的,没空听你讲那种玩笑。」 这是骗人的。天田在全都是高中生的宿舍里找不到自己可以待的地方,而这个城镇里也没有乡亲近的朋友,对他来说,暑假只是段又闲又无聊的时光。 天田从和泉面前别过了脸。将视线落到了脚下,他窃窃私语。 「帮人报仇?那种网站一定是骗人的。拿走钱之后就不会有消息了啦。你是笨蛋吗?怎么会被那种地方骗——」 说出口之后,天田才注意到自己讲得太过分了。 长椅发出咯叽一声,和泉站起身。他绕到天田前面并且蹲了下来。 「就算其他人不信,我也相信你。所以你不用跟我呕气。」 「我才没有呕气!」 怒吼出来,天田瞪视和泉。 从盖到鼻梁上的前发问所看见的和泉眼神,是真挚的。 天田失去了声音。他并没有愚蠢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对和泉多做责难。 「也是啦,你会觉得没办法相信我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相信你的部份是可以随我高兴的吧?如果这样你还是觉得不行的话……要怎么说才好呢……」 朝着开始烦恼起来的和泉看了一会,天田开口。 「即使是这个样子,只要有人愿意相信我妈妈不是遇到事故才死的就好了,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这是真心话。有人愿意相信被警察认定为谎言的事实。对天田来说,这就是一项救赎。 虽然还没有到能信任和泉的程度,但至少,天田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这种人应该很容易受骗吧。 天田唉地叹了一声出来。他重新以亲切的口吻为和泉提出意见。 「但是呢,我还是觉得那个网站是骗人的。那种像是电影里才会演的事情,不可能出现在我们 身边啦。」 「不,那才不是骗人的。」 用着宛如打从心里相信的表情,和泉说道。 「帮人报仇的那个网站是可以信任的。啊,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是我自己擅自去委托的,我完全没有给你添麻烦的打算,你可以安心。」 「先不管钱的事情——你是以什么作根据,才觉得他们可以信任的?未免也太粗心大意了吧,你这个样子。」 和泉眨着眼苦笑出来。 「……粗心大意啊……我也被那家伙这样说过呢。我看起来真的那么让人担心吗?」 「对啊,很让人担心呢。连只是小学生的我,也会觉得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这样啊,和泉露出困惑的表情。 「真希小姐也常这样说呢。说我总是粗心大意的。」 「真希小姐?」 鹦鹉学话般地,天田重复了这个没听过的名字。 和泉的脸稍稍红了起来。 「——这个啊,大人也有大人在烦恼的事情嘛。」 「是你的女朋友吗?」 天田照着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 和泉的气氛露骨地改变了。 站起身子之后,他开始慌慌张张地一边比手画脚,一边向天田解释。 「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只是赖在真希小姐旁边而已,吃的住的也全都是靠她在打点,像我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成为她的支柱嘛。虽然纱耶是很喜欢我啦,可是要我当她的爸爸的话,八成也什么都做不好,那样是行不通的啦。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应该也懂吧?」 和泉和女性住在一起。并且在经济上依靠着那名女性。 那名女性有小孩,而和泉是喜欢对方的。 从和泉等于在暴露自己底细的话中,天田了解到了这些。 「喔。」暧昧地答过腔,天田重新体认到,对方实在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我没有问这么多的意思就是了。」 「套我话?你太卑鄙了吧,乾小弟。」 「我连套都没有套啊。」 沉默降临在神社境内,只有暮蝉寂蓼地啼鸣着。 「总而言之,报仇的事情就交给我。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会再跟你联络。」 「…………我不期待就是了。」 若是能找到犯人,天田想用自己的手来报仇。这是他的愿望。 ——反正这个人根本找不到犯人吧。 「可是,如果真的找到了犯人的话,可以告诉我对方是谁吗?」 一边怀疑着事情大概会以徒劳无功收场,天田还是这么拜托了和泉。 「不行,我不能告诉你。」 和泉对天田摇头。不让对方有机会追问,他又补上一句。 「找到犯人之后,你是想自己跑去报仇对不对?这样不可以,我才不会让你背负上这种罪孽。」 「……怎么会,我才不会去找犯人报仇。」 「总而言之,报仇的部分那些家伙会帮你做到彻底的啦,别担心。」 懂吗?和泉加重语气和对方强调。 唉,天田又叹息出来。 「我觉得你好像不相信我……算了。比起这些,我更在意一件事情。」 「是什么事?」 「和泉先生,从刚才听到现在,我觉得你好像和帮人复仇的网站站主认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要和那么危险的人扯上关系会比较好喔。」 「……………………没有没有,我跟他们才不认识呢。」 暧昧含糊地答了话,和泉把视线别到老远。 ——真是个好懂的人呢。 反而不再多做追究,天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啊,谢谢你带来的东西。」 天田把差点忘记的汉堡店纸袋拿到手上。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天田瞄了一下纸袋中的内容。里头装的是给小孩子吃的儿童餐,而卡通人物的廉价玩具则摆在最上面。 「……别把我当小孩子啦。」 和泉轻轻敲了苦笑着的天田的头。 「说什么傻话,你要趁还可以被人当小孩对待的时候,尽量去享受才对。这样子绝对比较划算。再说,就算不想变成大人,人到最后还不是会自己长大。」 「和泉先生你给人的感觉就不像大人啊。」 从天田眼中看来,和泉应该接近二十岁左右。有些人在这个年龄是会主张自己已经变成大人了,但也有人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以这个岁数来讲,其实都是理所当然的。 「也是啦……大人啊。可以变成人人的话,我也想啊……」 不知道为什么,和泉吞吞吐吐了起来。这让天田觉得很奇怪。 「刚才讲到女朋友的时候,你自己不是说过,那是大人的事情吗?」 天田没有挑人毛病的意思,但还是不小心讲出了口。 「——是这样吗?那你就这样想吧。」 露出奇妙而不自然的笑容后,和泉离开天田身边。 「那么,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即使不是报仇的事情,想联络我的时候你都不用客气。只要是能做到的事,我都会帮你。」 一边挥着手,和泉离开了。 手中还抱着装有汉堡的纸袋,天田在原地站了一会。 即使和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从神社境内通往马路的阶梯,他还是呆站在那里。 原本一直啼鸣着的暮蝉声音,在这时突然中断了。 ——虽然对和泉先生不好意思,但犯人还是找不到比较好。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犯人。 「我会把他杀了。绝对。」 喃喃自语过后,天田的身体吓得僵硬起来。因为他注意到有一道人影,已经从通往神社境内的阶梯爬了上来。 天田开始在担心,自己刚才低喃出口的话有没有让人听到。这时候,身上穿着运动服搭配t裇,还在脖子上挂有一条毛巾的那个男人,则是以慢跑的步调朝天田接近了。 「怎么了吗,天田?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 一边询问道,男人仍轻轻地原地踏步着,他让自己的上半身保持住跃动,并且节奏规律地左右挥出拳头。这是在模拟和对手以拳相交的状况。 「真田学长是出来长跑的吗?」 真田明彦,这是那名男子的姓名。身为月光馆学园高中部三年级的学生,同时也是拳击社的主将。他是一名在过去从未尝过败绩的强悍男人——而天田则对这样的学长一直抱有一股懂憬。 在天田所寄宿的岩户台分舍之中,真田也是住宿生之一。 暑假前,天田一直期待能在真田所住的宿舍度过这段日子。但人一到宿舍之后,先做出隔阂的反而是天田自己,他没办法打入其他人的生活中。 所以,真田能像这样对自己攀谈,对天田来说是极其高兴的事情。这为他带起了话题。 「明明是暑假还这么认真,我好尊敬学长喔。」 「锻炼身体时要是偷懒一天的话,得花三天才能补得回来。这和是不是在过暑假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哪。」 将假想训练做 过一轮之后,真田停下身子,并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脸上汗水。他跟着将身体转向了天田。 「我才想问,天田你是在这里作什么呢?」 再度问出口之后,真田的目光落到了天田抱在胸口的汉堡店纸袋。 「——你正要吃晚餐吗?也不用跑来这种地方,在宿舍里吃就好啦。」 真田似乎是这么误解的。感觉到对方似乎没听见自己低喃出口的耸动话语,天田先是安心了下来,然后便配合着对方的话题来答话。 「……宿舍比较不方便。我对里面的气氛不太适应,而且也只有我一个小学生而已。」 「你不用在意这种事情啦。我想宿舍里是不会有这种家伙,但如果有人敢欺负你的话,跟我说就好。我会好好警告那家伙的。」 天田虽然没听过真田有弟弟或妹妹,但要是有的话,他觉得真田应该会是个好哥哥。天田自己也觉得能有这样的哥哥一定很好。 「谢,谢谢学长。」 他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脸也显得开怀了。 「我好高兴。我会努力和宿舍里的人做朋友的。然后就是,那个——我也绝对会让自己的力量觉醒。」 力量——天田指的是〈persona〉。 真田当然就不用说了,住在岩户台分舍的所有高中生,其实都是persona使者。 特别课外活动社〈s.e.e.s〉。 这就是真田所属的persona使者团队的名称。 他们的目的,是要解开象征了影时间的妖异之塔〈塔尔塔罗斯〉背后的谜底,并且将影时间从世界上消除掉。为了这个目的,〈s.e.e.s〉几乎每晚每夜都和称为「暗影」的妖异在战斗。 就在前些日子,他们才执行过扫退大型暗影的作战,尽管途中有遇到一些状况,但天田听说结果还是漂亮地将暗影打倒了。 作为〈s.e.e.s〉的一员,他希望自己能早点变得可以战斗。 这是除了帮母亲报仇之外,天田现在的另一个愿望。 「力量吗——老实说,我是不赞成你参加战斗……如果有那样的时候,我一定会守护住你。所以你放心吧。」 真田爽快地竖起姆指。这个人真是了不起,天田重新对此产生了感动。 我会保护你。可以沉着地对别人这么说出口的人,应该并不多吧。 「你好厉害喔,真田学长。可以这么有自信,是因为学长有很强的力量——persona的关系吗?」 不只在拳击场上未尝败绩,作为一名persona使者,真田也是非常优秀的。 虽然天田还没有看过真田所使唤的persona,不过他觉得那肯定是一股看起来很帅气的力量。 「我是不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啦,但persona倒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就是了。拥有力量的人,就该守护他人。我觉得这是获得力量的人该尽的义务。」 「学长果然很厉害。」 天田感动了三次。即使只是早一天也好,他甚至希望能赶快待在真田旁边战斗。 「请学长看着。我一定会帮上忙的!」 真田把手放到了满心兴奋的天田头上。并且稍带粗鲁地用手抚摸起来。 要是平常的话,天田一定会气着要对方别把自己当小孩,但不知道是否因为对方是真田的关系,他这时候一点也不生气。 「回去吧,天田。我也会在途中买个晚餐,一起在大厅吃吧。」 「好!」 天田追到了转过身子的真田背后。 「学长要买什么当晚餐呢?」 「当然是〈海牛〉的牛井啦。会多绕一段路,没关系吧?」 牛井专门店——海牛,就开在岩户台车站的前面。就两人目前所在的神社与宿舍的相对位置来看,会是需要绕上很长一段路的地方。但因为和真田相处的时间会变长,天田反而欢迎是多绕这趟远路的。 「我完全没关系。牛井啊——学长很喜欢吃吗?」 「还好啦。」真田简单回答道。 往后的日子,天田会因此而感到有些诧异。 因为只要说到便当的话,其实真田只会买牛井而已。 靠着水泥剥落的墙壁,仁坐在地板上。他面无表情地打着放在膝盖上的笔记型电脑的键盘。 这里是〈史特雷加〉充作巢穴的废弃大楼里的房间之一,时刻则是晚上十一点前夕。 为了不让史特雷加擅自占据此处的事情泄漏出去,仁选择了光线不会外露,也没有窗户的房间来用。里头没多少家具,有的是千疮百孔的沙发,以及满是伤痕、连桌唧也斜一边的茶几,还有偶尔能看到画面的电视。这些全都是捡来的。 「执着是不行的。家具这种东西其实怎样都好。」 这就是史特雷加的领袖。隆也的想法。 而现在所用的这个巢穴,也不知道还能撑到多久。目前他们擅自住进来的事情似乎是还没在管理不动产的公司面前穿帮,但只要被怀疑的话,大概马上就会迁移出去了。 会挑这一栋大楼来用,纯粹只是因为方便而已。并没有不选这里当作巢穴就会造成困扰的因素存在.相较之下,在警察过来调查之前就能人去楼空这一点既能省去麻烦,对仁等人来说也轻松。 「如果不是漂亮的床的话,我绝对不睡。」 只有为了时常这么主张的千鸟,他们会在每次改变巢穴时,趁着影时间去家具店里搬来新的床铺。现在的巢穴是把床铺摆在隔壁房间,但因为千鸟选了附有篷顶的大床,不管是在偷还是搬的时候,仁都辛苦上了好一阵子。 史特雷加在放弃巢穴的时候,都会把床留下来。如果有人跑来调查这里的话,大概也得因为与废墟般的大楼完全不相衬的床铺,而歪头思索吧。 千鸟目前是待在摆有床铺的房间,她应该正粗鲁地在素描簿上画着有些阴森的图画。仁对她的画不是很能理解。 隆也则仰卧在沙发上,他正读着老旧而有霉臭味的文库本。 每晚每夜,他们三个的生活模式差不多都是这样。并没有因为彼此是同伴就一起做什么事,而是各自随兴自由地过着。 根本说来,仁现在用电脑并非是基于娱乐目的。 为了完成和泉的委托,他正开始在网路上针对该名女性的死亡交通事故进行调查。 首先,仁根据从和泉那听来的被害者姓名以及事故发生的时间,在地方报社的过期报刊资料库中找到了当时的报导。 以此为起点,他又利用社会网路服务以及大规模的网路讨论区,放出「那起事故好像是杀人事件」的风声,并试着守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也因为是地方上发生的事件,两年前发生时原本就没引起太多的注目。 眼前网路上的回应几乎等于零。 网路讨论区上看到的留言中,与风声有关的内容大概像这样: 『没听过』、『有这种事啊』、『怎样都好』。 就这种程度。事故的存在本身已经被人所遗忘,也没人对此感兴趣。 ——大概就这样吧,普通来想的话。 仁根本不觉得光是放出风声就能逼近真相。 这次只是洒下种子而已。经过一点时间后 ,他打算装成别人,再把风声传到网路上。 『刚阵子有人提到过港区的事故怎样怎样吧?我听人家说,那件事故好像真的没那么单纯,被杀的女人甚至还显灵出来作祟耶。』 像这个样子,仁会设法再把话题随便扩展开来。 染上无气力症状的人——〈影人类〉在最近正一点一点地增加着,把这方面的要素掺进风声里面,编成让喜欢灵异话题的人也会遭受煽动的故事的话,跟着参加话题的人数应该会变得像样一点吧。 ——也到网路游戏上放风声好了。 利用网际网路进行游玩的线上游戏之中,会有不固定的多数玩家在匿名环境下进出,到那里去闲聊的话,说不定可以获得意外的情报。 仁从安装在笔记型电脑的几个网路游戏中随便找了一个启动,跟着便以玩家身份登入进游戏里头了。 恶魔克星online。这是曾经风靡一时的线上rpg游戏。 现在的人气应该不如过去那么旺盛,但想着多少还是有在流行吧,仁才选择了这个游戏来登入。 仁所使用的角色状态出现到了画面上。 「性别?男、职业?恶魔克星、名称?无名氏」 除此之外还显示有等级或所持金钱等等的项目,但仁在意的只有游戏里的风景。 「……搞啥啊,还真是萧条啊。」 映于电脑萤幕上的游戏街景,简直形同鬼城。 周围看不到其他玩家所操纵的角色。 「这样根本连风声都放不出去嘛,换别的游戏好——」 就在仁打算结束游戏的时候。 从画面旁边有个穿红衣服的女性角色跑了过来,而讯息栏则显示有她的台词。是对方来攀谈了。 『发现到人影々!』 发现到人影々。不输入「了」,而是以注音「々」来代替,这是很久以前在网路上流行过的懒散调调。现在会这样做的人反而挺稀奇的。 仁推测朝自己攀谈的玩家应该颇有年纪。该怎么回答对方呢,这么想着的时候,红衣服的角色又开口了。 『竟然会跑来玩这么冷清的游戏,你该不会是n岛的朋友吧?』 仁的手指在键盘上跃动起来,会话的句子迅速键入了游戏之中。而他打字的方式当然是盲打。 『 n岛?你是在说啥米?』 『你打字还有口音耶!哈哈哈哈哈!』 讯息栏上排列出数个大笑的表情符号。对方是个活泼的玩家。 这也是仁最不想理会的类型。只是讲个话就会让他觉得很累。 『我就要离线啦。大概也不会再碰头了呗。』 虽然仁想要尽快将游戏结束,但对方又抛出更多的话来。 『等一下嘛☆y子好寂寞喔。』 「——我管那么多。这个叫y子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从咕哝出口的仁头上,那道声音降临了下来。 「n岛、y子。指的是某部小说的主角,中岛与弓子吧。」 「啥?」仁抬起脸。一手还拿着展开的文库本,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上头偷看起萤幕。随后他又朝着沙发走了回去。 「为什么隆也你会知道这种事啊?」 「这你不必问。」 一倒到沙发上之后,隆也便一语不发地再度开始读起文库本了。看来他是不想说明的样子。 『哎哟,多陪我聊一下嘛。』 在萤幕那端,y子死缠烂打地继续向仁攀谈。因为隆也和自己说话的关系,使仁错失了离开的时机,他只好再跟对方多讲几句。 『没法度哪。那我问你。』 『什么事什么事!什么都可以问喔,除了个人情报外我都愿意讲。』 y子似乎很开心。天真无邪地高兴到这种程度的话,仁倒不觉得讨厌。 『看起来好凄凉啊。这里最近都是这副德性吗?』 『没办法哪。这也是时代的关系吧。先少一个、再少两个,等你注意到之后,所有人早就都迷上其他游戏了,这里好像已经被他们忘了吧。』 ——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样子哪,这个游戏。 ——就算这样,这个玩家搞不好还是会在其他地方让风声传开吧。 『是喔。真是寂寞。』 答腔过后,仁改变话题。 『顺便问一下,你有没有听说过,明明是杀人案件,警察却嫌麻烦,把事情当交通事故处理的消息啊?』 好像有一点不自然呢。虽然仁这么觉得,反正也不会跟对方在网路游戏上遇到第二次。 多去在意只会吃亏而已。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啦,不过最近的警察真的很腐败哪。感觉他们就是会做这种事的样子……但这种都市传说还蛮多的吧。』 y子接过了话题。 『我本来以为那也只是风声而已哪。可是两年在港区那个地方,好像还真的有发生过这种事耶。』 『港区?讨厌啦,y子住的地方也是港区耶。你说的是哪里的港区啊?』 ——该不会是当地的人吧,这家伙? 网路的世界看似广阔,但也意外地狭窄。即使自己以为是和毫无面识的人在交谈,对方其实也可能是认识很久的老面孔,这样的事例在现代并不稀奇。 从世界各地都能连得上,这就是网际网路。换句话说,即使在隔壁房间有个不认识的人正透过网路和自己产生联系,也一点都不奇怪。 ——还是小心点才好。 『我也只是听过风声而已,不知道是哪里的港区哪。不好意思啦,和你讲了奇怪的话。』 『没关系啦。比起这个,有空的话要不要和我去京滨第三防空洞?我想n岛人应该也在那边喔。』 『我就不过去了。抱歉,我想到自己有点事要办。』 『……是喔……真可惜。我超少遇到n岛以外的玩家的说。』 『拜啦,有缘的话再见面吧。』 和百般遗憾的y子打过招呼后,仁登出并结束游戏。 「玩别的游戏之前,还是先在网路上查一下现在流行什么好了。要是又跑去那种几乎都人去楼空的游戏的话,对调查也没用。」 一面自言自语出口,仁操作起电脑。 「有客人。他要找仁。」 仁唐突地听见了这阵声音。才抬起脸,他便看到千鸟人站在门口。 千鸟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蕾丝材质的衬衫,那是她当睡衣在穿的。 由于蕾丝的网目设计的很小,而布料也重复有好几层,所以肌肤几乎没有暴露出来,但她白哲的大腿还是光溜溜地亮到了外面。 尽管自己的肌肤露了出来,千鸟却完全没有难为情的神色。 「你又穿成那样走来走去。稍微在意一下别人的眼睛吧。」 「那种事无所谓……比起这个,有客人找仁。」 千鸟的房间距离出入所使用的逃生梯很近,所以她才注意到了访客的来访吧。明明仁和和隆也都没有拜托千鸟帮忙招呼客人,「那位」千鸟却肯自己跑去和客人做应对,这已经接近于小小的奇迹了。 所以,仁吓到了。 「客人吗。你怎么会心血来潮 跑去招呼啊?」 「……可以把他赶走的话,我现在就去。」 要是千鸟的话,真的有可能会这样做。仁把电脑从膝盖上挪了下来。 「不用,我现在去——你不会是穿成这样去见人的吧?」 「……………………算是仁欠我一次。之后一定要还。」 发出阵阵打赤脚的脚步声之后,千鸟貌似不悦地离开了。 「客人——」 一边想着,仁站起身子。这个巢穴的位置他只有告诉一个人。 「除了和泉之外,不会有别人吧。」 打开逃生梯的钢门后,一如所料,和泉就在那里。 「哟。」和泉举起单手打了招呼。 「好啦,进来吧你。」仁把他带进了大楼里头。 穿着和昨天一样的黑色运动服,和泉一只手还提着相当大的超市购物袋。看起来似乎是装了不少东西,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一个颇占空间的不锈钢水筒。不知道是不是很重的关系,他提着的那只手垂得很低。 「里头很暗,你小心哪。」仁说。 为了不让光源外露出去,除了有在用的房间之外都没有开照明。走廊也不例外,只有微微的光源从仁刚才和隆也所待的房间,以及千鸟的房间露了出来,这道光芒隐约照出了走廊的轮廓。 「那袋子是啥啊?」 一边领着和泉进房间,仁问道。 「一点礼物啦,你们有瓦斯炉之类的吗?」 和泉似乎是打算煮些什么的样子。 提到吃饭的话,史特雷加一行人基本上只会利用影时间,到便利商店去偷便当来吃,并不会特地在大楼里煮饭。要不然,顶多也就是把调理包加热来吃的程度。简而言之,这里只有这种程度的器材。 「只有电子炉和铝锅而已喔。除了开水之外大概煮不了什么东西吧。」 「煮得了开水的话,就没问题啦。厨房在哪?」 「这种设备也称不上厨房就是了——你要先去那里吗?」 「不赶在汤冷掉之前打理好的话,我会被师父骂的啦。」 仁带着和泉经过了隆也所在的房间。他们来到以前应该有被当茶水间用过的临时厨房,热水器就放在这里。仁摸索着打开了房里的灯。 看了厨房里的锅子和电子炉之后,和泉嘀咕说应该是可以凑和着用,而仁则对他发问。 「又是汤,又是师父的——你有说过自己在打工,是在做啥啊?」 「我在拉面店做。就在车站前的〈叶隐〉那里。你住在这附近,应该知道那家店吧?」 「喔,那不是家名店吗。」 在这个地区以好吃出了名,那是家开在岩户台车站前的拉面店。 「在那里打工才一个月的我要来煮拉面,也可以说是不自量力啦。但我跟师父说,有些朋友。不方便也出不了门,我想让他们吃吃看店里的拉面,结果他就叫我把汤跟面跟料全部带过来了,连碗公都借给我了耶——我先跟你讲清楚,这是我煮的拉面,你别以为这就是叶隐的味道哪。」 一边卷起袖子,和泉走进临时厨房,仁则是半已愕然地看着他。 「不过就是碗拉面嘛。有必要这么带劲吗?」 「带劲有什么不好?反正你安静看就对了。」 和泉到热水器旁边,开始了他的作业。在歪歪扭扭又凹陷不平的铝锅装满水,他打开感觉老旧的电子炉。 「到水煮开之前,好像得等上不少时间哪。」和泉道。 「毕竟是老古董嘛,那东西。」 「距离影时间还有一阵子,能在那之前准备好的话就行了。」 一边从超商的购物袋里头拿出装拉面用的碗公、汤匙、以及其他的煮面用具,和泉继续说道。 「所以,你那边怎么样了?有知道什么事了吗?」 ——哈哈,这么看来,煮拉面只是个借口吧。 仁马上以直觉猜到了对方的用意。和泉会来巢穴拜访,是因为他在意自己所委托的复仇调查到了什么程度,而把拉面带到这里煮,则是他想办法找到的理由才对。 ——就算不搞这些事情,也是可以轻轻松松地过来露个脸嘛。 「如果你是在意调查的状况的话,即使不带这些礼物过来也可以啊。毕竟你也是委托人嘛,别这么费尽心思啦。」 和泉猛然转过了头。 「我,我才没有特地帮你们想。带这些东西过来,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好像也没吃到什么像样的东西,才打算请你们这一顿哪。」 和泉慌张的样子实在很好玩。呵呵呵,仁短短地笑了出来。 「好啦,就当成是这样吧。」 「知,知道就好。」 咳过一声,和泉重新问道。 「所以,你那边怎么样了?」 「才不过昨天到今天的工夫,根本查不到什么。这种委托做起来没那么简单,这点和泉你也是知道的吧?」 「这样啊」和泉露骨地泄了气。 真是个好懂的家伙,仁如此认为。 「也不用这么垂头丧气的啦。我也知道你是想帮救命恩人报仇啊,我们是职业的,一定会帮你做到最好。」 因为仁决定接下委托,和泉便把事情的详细透过邮件告诉了对方。 知道事情缘由之后,仁又一次觉得自己得帮上和泉的忙才行。 不过,光靠干劲是没办法将事情轻易解决的。 「可是哪,调查这件事干起来还比思考更花时间哪,要是有知道什么的话,我会马上告诉你。你就别着急,慢慢等吧。」 「……很花时间,是吗?」 用着带有某种阴沉的语气嘀咕后,和泉再度转向电子炉。 仁只对他奇妙的态度产生了一瞬间的疑惑而已。和泉又回头,并且重新开口。脸上已经看不见刚才的阴郁。 「我这边要准备好像也得花一点时间。你先回房间吧。」 「待在这里会不方便吗?就让我看看嘛。」 和泉稍微别过了目光,片刻之后,他说道。 「我是觉得会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啦。这样讲是很奇怪,不过让你看我工作的样子,好像会有把自己的内心摊开来给人看的感觉。」 「就好象看来优雅的水鸟在水面下,脚也是拼命地在划那样吗……应该不对,这玩意有好到那种程度吗?」 仁再度呵呵呵地笑了出来。 「我懂啦,那我会好好期待你煮出来的东西哪。」 「期待得太多的话,我也很伤脑筋就是了。」 「真是麻烦的家伙耶你。」 「啰嗦。我已经跟你说回房间去等了,你就不要再待在这里念东念西的,乖乖地回去等啦!」 发的虽然是牢骚,和泉的口吻却是开心的。 尽管这样,要是再继续捉弄和泉下去的话,仁觉得这次碗公搞不好就要飞来了,所以他离开了厨房。 过了大约三十分钟,桌上总算是摆出了三个碗公。 油脂丰富的叉烧肉叫人目不转睛,和泉煮的是汤汁浓厚的拉面。 海鲜类所熬煮出来的高汤气味和热气一起从豌公涌上,挑逗了众人的食欲。至少从外观看来,这 一点也不像打工资历只有一个月的门外汉所煮的。 「虽然没啥自信,煮出来的东西卖相倒挺好的不是。」 「是啊,看起来真是美味呢。」 就位于茶几旁的隆也和仁称赞过几句,让和泉苦笑着搔了自己的头。 「我也只是把面煮好加进去而已,这让谁来都能做出个样子啦。味道的话,唉……完全比不上师父就是了。」 「不就是一样的面跟汤吗。还会煮不出同样的味道?」 仁的质疑让和泉认真摇了头。 「煮面的火候还有温度之类的,都有微妙的不同喔。只要有一点点差异,味道就会变得很多。拉面就是这样。」 「如果是这种讲究的话,执着也不坏呢。」 隆也拿起了筷子,同意地说出对啊,仁也取过筷子。 「我去叫千鸟过来。」和泉说道。 「那碗不是你的吗?」 仁一直以为摆在桌上的第三碗拉面,是和泉自己要吃的。因为他知道为了不变胖,千鸟都会避免吃宵夜。 但是重逢才没多久的和泉,却没道理会知道千鸟的这种习惯。 打算前往走廊的和泉随后又停住了脚步。 「……有好香的味道。」 千鸟人就站在房间的入口。眼睛一边直直盯住摆在桌上的碗公,她打着赤脚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个……我可以吃吗?」 站到和泉旁边,千鸟并没有特地朝着在场的谁做询问。 「当然。」和泉答道。「麻烦你在面还没泡开之前赶快吃完。」 「我不喜欢赶。」 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千鸟坐了下来。她也马上拿起筷子。 「千鸟,你晚上不是——」 想把「不吃东西吗」说出口的仁,被千鸟从旁瞪了一眼。 别讲多余的话。 感觉到这般无言的压力,身体抖了一下之后,仁跟着拆开筷子。 「那,那就来吃吧。」 「是啊。」 史特雷加的一行人同时把筷子伸进了碗里。 「喔。很好吃不是吗?」「嗯,味道并不坏。」「…………」 看到三个人的筷子都没停下来,和泉高兴地露出了笑容。 「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来店里吃吧。因为师父煮的要比这再好吃上几级呢。」 「好啊,下次让我们去看看吧。」 咽下嘴里的东西,仁对和泉这么说。 「我会等你们来。」 点了头,和泉跟着从长裤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并确认时间。 「……影时间快到了哪。我就先回去了。不好意思,吃完的话,碗公先帮我洗一下吧。过一阵子我会再来拿。」 「什么嘛,你真忙耶。再悠哉一点也可以吧,反正变成影时间之后,整个世界也会停下来啊。」 「我有和人约了要见个面。再不过去的话,会来不及碰头。」 和人见面。这句话让仁歪过了头。 「在这大半夜的?」 「哎,我也有些事要处理嘛。」 苦笑之后,和泉焦急地离开了房间。随后微微能听到,通往逃生梯的金属门板发出了被人拉开的声响。 「真是个没办法的家伙。」 这么说着,仁再度吃起了拉面,而隆也却忽然停下了筷子。 「他有他必须匆忙的理由。」 「也对啦,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状况要处理嘛。」 没有多作思考,仁答了腔,然后继续用餐。 人烟冷清的巷道里。影时间就快要到来了。 靠在街灯的支柱上,和泉单手按着自己的左胸。 他的呼吸不规则而急促。额上则已渗出了汗滴。 「……不要给我乱吵……我马上就会喂你……。」 宛如要揪住自己的左胸,和泉弯起手指。就像是为了不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而用力着。 这时,有脚步声接近了。在和泉抬头的同时,对方出声。 「这种时间你是有什么事,和泉?」 带有像是在大学就读体育系的气息,来者是一名体格魁梧的男性。 和泉把背部从街灯的支柱上挪开了。按捺下难以呼吸的感觉,他作出笑容。 「不好意思,前辈。」 「招呼就免了。怎么啦,打工方面有什么烦恼吗?」 男人是和泉在打工地方的前辈。他对打工尚未经过多少时日的和泉多有照顾,是名个性善良的青年。亲切的程度甚至能说是好好先生。要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时间还让晚辈叫出来碰面。 ——对不起,前辈。 又一次,和泉在心里头道了歉。 「有烦恼的应该是前辈吧?」 「啊?」 男人露出讶异的表情。无视于此,和泉继续了话题。 「我知道前辈在烦恼。像是最近和女朋友处得不好,或是因为朋友借了钱连还都不还而火大,还有和啰嗦的双亲正在冷战之类的。前辈身上充满了这种负面的感情。这些事我都知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啊?」 男人的表情越显讶异。 「……再说,这些事跟你也没关系吧。如果你想讲的就是这个的话,我要回去啰。什么嘛,还让我特地跑过来——」 男人貌似不悦地打算转身,但和泉叫住了他。 「当然会想早点回去哪。毕竟『那个时间』就快到了。」 敬意从和泉的语气中消失了。 「时钟会停止、照明会消失,到处都会出现血一般的水洼。月亮在那时候会变得又大又亮,而天空则是被磷光所笼罩。」 「……什么?」 说不出话来,男人的身体僵住了。过了一会,他像是硬挤出来地说。 「你知道『那个时间』?」 「还算清楚。我是那个时间——影时间的居民。和你这种满怀不安,在最近才堕入其中的人不一样……」 和泉脱去运动服的上衣。他在底下并没有多穿t裇之类的衣服。消瘦的裸体就那么露了出来。 「你身体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啊?」 直到脖子附近,和泉的上半身全被荆棘模样的黑色花纹覆盖着。那张图案就好像缠绕在他身上一样。 在他的左胸——心脏上方一带牵出了无数的伤痕。 一道道肿胀的红色抓伤让人联想到想到,宛若蔷薇。 「这不是刺青,是烙印——烙在半调子身上的。」 和泉从长裤口袋里拿出了折叠刀。 咯地一声,他展开那把在刀柄上崁有羽毛状装饰的小刀。 「抱歉了,前辈。我对你是完全没有恨意的。」 旁边的街灯闪烁了几次,然后熄灭。 红黑色水洼出现在巷道里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路面上,星光则从夜空中消逝。 绿色的夜晚,是影时间到来了。 男人说不出一句话,呆站在原地——他并没有象征化。 并未化作棺材,而存在于这个夜晚。 因为男 人在心里怀有强烈的负面感情,这让他适应了影时间。 「要恨的话,就恨堕入影时间中的自己吧。」 和泉把小刀插进左胸。 咬紧了牙关,他把浅浅刺入的刀身拖曳向斜方。 新的伤口刻划在肌肤上,而血液则滴了下来。 「你的运气实在是不好——遇到我这种人。」 男人似乎是领会到了什么。 水渍从男人的胯下晕开,并发出臭味。 「和,和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就连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还算个人类吧……到了最近,我也快没自信了。」 和泉自嘲股地笑了。从胸口抽出刀子之后,猛力一挥,他将血滴甩去。 洒有血液的路面上,和泉的影子蠢蠢欲动——几秒之后。 男人的惨叫在巷道里回荡。 「…………。」 吃过宵夜后,为了让肚子休息而发着呆的千鸟,突然将视线游栘到了虚空之中。 「怎么啦?」仁问道。千鸟则低声答话。 「……刚才,我有一瞬间感觉到暗影,或者persona……。」 「真的吗?」 朝着询问的仁,千鸟微微摇了头。 「我不清楚。已经消失了……我要睡了。」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之后,千鸟走出房间。 「喏。」仁望向躺在沙发上的隆也。 「要说之前在街上遇到的暗影也好,最近是不是怪怪的啊?」 「好奇心会杀死猫……这好像是英国的谚语。不要问这些多余的事情,你只要享受当下就好。」 在沙发上翻过身,隆也背对了仁。 「假设,有什么阻挡在我们面前的话,我们能作的就是将其消灭而已。不管怎样,等到时机成熟,事情自然会明朗的。」 「啥意思啊,我不是很懂……哎,算了。那么,我去收拾碗公啦。」 把剩余的汤汁集中到一个碗里之后,仁把碗公叠了起来。即使是影时间,屋顶上的水塔还是可以供水,所以水龙头是能用的。 会做这种杂务的只有仁而已。千鸟没道理会帮忙,而隆也根本连收拾的想法都没有。 一边收拾,仁想着。 ——和泉,你下次什么时候会来啊? 3 吞食暗影者 「这次威力应该够了吧?」 阴暗的房间里,坐在地板上的仁调制了几颗手榴弹。 几天前,分别对〈暗影〉以及和泉用去一颗,总共消耗了两颗手榴弹,不过仁所预备的手榴弹数量并未因此而显得短少。 虽然上衣的口袋里头顶多只能放两颗,但是在仁平时提着走的手提箱里头,还放了数量可观的手榴弹。 只不过,现在预备着的手榴弹,都只能算是调有火药的半成品而已。 前些日子使用的结果,与其说是手榴弹,发挥出来的性能还比较像闪光弹。所以仁调整过药品的比率,重新做了一批新的手榴弹。 「不只是会爆炸,也会冒出火焰。作为武器应该是很高档的吧。」 朝着完成的几颗手榴弹,仁叹息出来。 「哎,要是不实际用用看,也不知道效果到底怎么样。毕竟是外行人做出来的哪。如果和隆也的手枪弹药一样,从同一条管道直接买军用品回来用的话,会比较好吧——不对,这样就没意思了。这样子要我怎么去享受啊?再说,这是我唯一会讲究的东西耶。再怎么说,制作手榴弹就是好玩嘛。」 没错。仁喃喃自语地嘀咕着。在旁人耳中听来,这些台词除了炸弹狂之外再没有其他可形容的字眼了,但仁并不觉得自己是炸弹狂。他认为自己就只是个军事迷而已。 「仁,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什么?」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仁的身体抖了一下。 「没,没什么。你才是哪,怎么会过来呢,千鸟?」 一面说着,仁转过上半身。 千鸟就站在房间的入口。 今天的家居服,是一件下摆都快拖到地上的长洋装。 袖子也是长到连手都看不见的程度,而在领口、袖子、以及下摆前方的反折等等部位,全都缝上了满满的蕾丝。 还真能穿着这种衣服走路却不跌倒哪,仁想着。千鸟朝他开口。 「素描簿用完了,帮我去买新的。」 对于只要有空就在画画的千鸟来说,素描簿这种主要的画材用完了,等于是要她的命。 但对仁而言似乎是无关紧要。 「那种玩意你等〈影时间〉再去偷就好啦。」 「我现在就想要。你顺便帮我多买一点。有很多的话我就能安心了。」 「要是这个样子,你自己去买不就行啦——啊,对了,要出门的话,你顺便去一趟岩户台车站前的〈叶隐〉,把碗公还回去吧。如果一直摆在这里,好像也会对和泉造成麻烦的样子。」 从那天以来,和泉一直没有出现。因此借来的碗公也都遗留着。再下去还的话,好像也不太好。仁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觉得千鸟这次出门刚好可以行个方便。 千鸟一脸不开心地回答。 「绝对不要。仁,你去买。」 「我也不要啦。虽然只有一点点而已,这里还是有冷气嘛。这种时候我还不想跑到外面去。」 现在是傍晚。虽然已经度过了酷热的高峰,时节依然是盛夏的八月。尽管还不到受不了的程度,仁就是不想出门走动。 就算这样,千鸟仍不让步。 「可是素描簿已经用完了。」 跟你真是说不通耶,说着仁便转向了前方。 「所以我才叫你自己去买啊,讨厌的话,不去还碗公也可以啦。」 听到锁链咯啷作响的摆动声,仁僵住了身体。 一边想着不会吧,他慢慢回头。 「千鸟,不要拿斧头。」 千鸟已经将附有秤锤与锁链的手斧拿到了手上。连在家里都带着走来走去,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尽管仁是这样想的,但要是数落她这一点的话,手斧又会不由分说地飞过来。 仁妥协了。 「——好啦。这样的话,我也跟你出门。我去还碗公,你去买你的素描簿。这样子可以吗?」 千鸟沉默下来。她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千鸟咋舌。 ——糟糕,惹她生气了吗? 担心着手斧会不会飞来,仁愣在原地。 「……没办法。我去换衣服。」 缓缓拖着洋装下摆,千鸟离开房间。仁安心地深深呼出一口气。 「真是的,那女人真难搞。」 仁这么低喃出口,而手斧随即劈到了入口处旁边。是千鸟扔的。 ——我有听到。 像是如此对仁宣告之后,手上的锁链发出声响,千鸟将手斧从走廊拔离开来。她就这样走掉了。 ——这一次,不买个十本素描簿给她可不行啊。 ——要不然,今天不知道啥时候会被手斧劈到脑袋上哪。 仁打了冷颤。尽管房间里的冷气还没有强到这种地步,不可思议地,他感觉到一股异常的寒意。 「仁……好慢。」 把装有十本素描簿的纸袋摆到了脚下,千鸟坐在喷水池旁边的长椅上。她身上的服装和平常一样,哥特少女样式的白色礼服。 这里是被称为桐木购物广场的商店街,而千鸟所在的位置则是闹区中最大的一处广场。 以喷水为中心,广场提供了一个休憩的场所,来往的行人也多。 也因为与夏天并不合适,千鸟的服装格外引人注目。 醒目的程度就连拉客的销售员都不敢与其攀谈。 从远一点的地方,有男人正将观察稀奇动物的目光朝向了千鸟,「那女生感觉还挺吓人的耶」他与身旁的朋友对彼此点过头,此外,也有少女们正在讨论着「那女生是怎样,她是白痴啊」云云,明显和讲人坏话已经相差无几。 普通人是听不到这些声音的。 但是,千鸟是感觉发达的persona使者。即使不想听也会听见。 ——吵死了。 真让人心烦。如果觉得这身服装很奇怪的话,直接在我面前明讲不就好了?千鸟这么想着。 对于被人看轻这一点,千鸟并不以为意。 她不会期望这副模样或者自己所画的画,可以被所有人理解。只要懂优点在哪里的人懂就够了——而且,她也不打算和别人说明这有什么优点。 自己能满足就好,千鸟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仁现在去了邻站站前的拉面店〈叶隐〉还碗公。 十本素描簿很重,所以千鸟有指示仁一定要回来帮她拿。 这点事情,让他帮忙做也是应该的。根本说起来,只要仁愿意自己出来买素描簿的话,根本也不用这么麻烦。 「——好慢。」 就在千鸟再度咕哝的时候。她其中一边的袖子被人一阵一阵地扯了起来。 奇怪?千鸟望向袖子被拉的那一端。 有一对瞪得圆睁睁的眼睛在那里。 「大姐姐是公主吗?」 穿着洋装,一个约莫上幼稚园年纪的女孩子就站在千鸟身旁。她拉起千鸟的袖子边边。 头发修齐在肩膀上,那是个可爱的小孩。她的视线比坐着的千鸟还要低。 直直盯着千鸟之后,女孩子又一次地。 「大姐姐是公主吗?」 她歪着头问出 口。女孩子圆圆亮亮的眼睛,就那么来回交互地看着千鸟的眼睛与衣服。 若要说的话,千鸟的礼服的确很像童话故事书里面可以看到的公主衣裳。 「……这件礼服,看起来像公主吗?」 「嗯!」女孩子满心欢喜地露出笑容点头。 「是吗。可是我不是公主。」 千鸟不改表情地这么说道。女孩的笑容消失了。 「……大姐姐不是公主吗?」 「嗯。」 千鸟并不是觉得自己根本没义务去配合小女孩的幻想,但既然就不是了,她也没有打算要装成公主的想法。 当然,她也丝毫没有使坏心眼的打算。 可是,女童的大眼睛里浮现了眼泪。千鸟不是公主的事实似乎让她遗憾到了这种程度,打着哭嗝而扭曲的脸上,眼泪开始一滴一滴地流下。 女孩子抓在袖子上的手用力起来。 ——这孩子为什么要哭呢? 千鸟迷惑了。她也想不到该怎么安慰对方。 女孩子现在还只是流着眼泪而已,但从眼前的气氛来判断,就算她随时嚎啕大哭出来也一点都不奇怪。而且,女孩子还不时地一声声咽着气。 被抓着袖子,千鸟一动也不能动。 我不能一直在这里陪你。正当千鸟这么想着而束手无策的时候。 「你怎么把小女孩搞哭啦?」 仁出现在广场。 「你该不会是在这种大街上把手斧亮出来了吧?」 「我才不会。」 千鸟恶狠狠地瞪了仁。 「再摆这张脸的话,小孩子当然会哭啦。」 仁毫不畏惧地开口。 「啰嗦。」 千鸟微微提高了音量。 「呜。」女孩子打了嗝。 大感不妙的仁与千鸟注视向女孩,这个瞬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女孩心里的某种情绪似乎是一发不可收拾地爆发出来了。简直就像是火头被点燃那样,她放声大哭。 「喂,千鸟,都是你啦。想点办法,想点办法。」 「办不到。」 「只要温柔地哄哄她就好啦,这点事你会吧。」 「……我不知道对她要怎么温柔。」 尽管仁已经手忙脚乱了起来,但千鸟根本就连安慰对方之类的努力都放弃了。 「唔,只能靠我了吗。」 仁似乎是作下决心了。一蹲到女孩子面前,他便开始哄起了对方。 「好啦好啦,你别哭。这个大姐姐看起来好像是很可怕,可是她不会把你抓起来吃掉的啦,懂吗?」 用了没被抓住袖子的那只手,千鸟一拳揍在眼前的仁头上。 「你怎么突然打人!」 「我才不可怕。」 「也不用突然打人呗,先用嘴巴讲嘛!」 仁大骂出口。女孩子的哭声也越来越大。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 「这次又怎样啦!」 「现在这样应该是仁害的。」 「为什么是我害的。」 「在眼前大声叫出来的话,不管是谁都会吓到吧。」 糟糕。仁小小低喃出声,并用着伤脑筋的脸孔重新面向了女孩子。 「抱歉抱歉,是我让你吓到的吗?没关系了,你看。」 保持蹲跪的姿势,仁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某种东西。 两个棒球大小的球体——是手榴弹。 「来啰。」 难以置信地,仁在大庭广众下把手榴弹当杂耍用的皮球玩了起来。 「呜呜呜呜……」 女孩子停止哭泣了。睁大了因为眼泪而湿漉漉的眼睛,一边还打着哭嗝,她用眼睛追着飞舞在空中的手榴弹。 「仁,太危险了。」 「不要紧啦。只要保险栓没拔掉就不会爆炸。」 「我说的不是这个。看那边。」 千鸟指向广场一角。一边耍着手榴弹,仁也看了过去。 「唔。」仁讲不出话。 那里有间派出所。一名眼神凶狠,还带着异样魄力的警官正站在那执勤。 仁与警官对上了视线。 干着帮人报仇这种只能存在于社会暗处的工作,对〈史特雷加〉一行人来说,警察是他们最不想牵扯上关系的对象。 那名警官大概作梦也没想到,会有人用手榴弹来杂耍吧。 但是,仁紧张了。一不小心,他差点让手榴弹掉到地上。 「哎,哎呀。」 尽管慌张,仁还是设法把手榴弹接了起来,并且塞回口袋。 「已经丢完了吗?」 轻轻摸过一脸遗憾地问着的女孩头顶,仁站起身。 「因为那里有个可怕的伯伯在瞪我啊。好了,再见啦——走啰,千鸟。」 「我们要走了,你放手吧。」 千鸟拉过还被女孩抓在手上的袖子。但女孩却不放手。 「你是迷路的话,就要去找那个可怕的伯伯才对。这样的话,那个伯伯才会帮你找爸爸妈妈啦。」 「纱耶没有迷路。迷路的是爸爸。」 「迷路的明明是你。」 用着烦躁的语气,千鸟开口。老实说,她实在没心情再多陪对方了。 千鸟从长椅上站起身。 「跟我过来,我带你去派出所。仁,东西给你拿。」 靠着袖子被她抓在手上这一点,千鸟拉了女孩就要走。 像是被她强硬的态度给吓到了,女孩子的脸又扭曲起来。 「啊,糟糕。好像又要哭了。」 「——我不想管了。」 千鸟与仁两个都束手无策了。 只要能收拾掉这个场面的话,哪怕是警察也好,心情上他们是欢迎的。 「啊——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啦!」 听见这道声音,女孩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开朗了。 「爸爸!」 之前一直不肯从千鸟袖子上离开的手,在这时却干脆地放了开来。女孩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我找,找了你很久哪。纱耶,你怎么可以自己乱跑呢?这样不行喔。」 用着明显带有动摇的口气,男子管教起女孩——也就是纱耶。 「要是让真希小姐听说纱耶你迷路的话,她一定会昏倒过去的啦。我担心了好久耶,真是的。」 男子手忙脚乱地教训着纱耶,但她却还是一脸开心的样子。 「才没有!迷路的明明是爸爸!」 像是为此大伤脑筋,男子皱起眉头,尽管如此,他还是一边笑着。露出了疼爱得无以自拔的态度,他摸过纱耶的头。 「听好啦,爸爸刚才不是说要去买药,然后叫你在店前面等的吗?」 「这里也是店前面啊!」 的确,里头摆有药品和杂货,男子刚才去买东西的店面从这里也能看得到。因为离得并不算远,纱耶的话其实也没错。 「真拿纱耶你没办法。」 「才没有呢。」 纱耶紧紧地抱在了男子的腿上,并把脸靠到黑色的运动服身上磨蹭。尽管被鼻涕沾在身上,男子却没露出任何嫌恶的表情,而这番景象则让仁眨起了眼睛。 「——和泉。你什么时候生了个小孩啊?」 用着熟练的动作抱起纱耶,和泉苦笑出来。 「竟然看成是我生的小孩,你眼镜的镜片没脏掉吧?」 「不对啦。纱耶是妈妈的小孩喔?」 纱耶没来由地露出得意的表情。 「可是她刚才叫你爸爸。」 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考虑到这孩子的年纪的话,会变成和泉在那个机构就已经生小孩了。」 千鸟插话进来。也对,仁点头。 「这孩子大概是和泉女朋友的小孩……因为他们住在一起,才会叫和泉爸爸,应该只是这样而已。」 喔,仁恍然大悟地以拳击掌。 「你终于弄懂了吗?」和泉说道。 「没,我不知道你会喜欢年纪大的哪。」 「你搞懂的地方不对吧!」 和泉笑了出来。「不对吧!」纱耶也在旁有样学样。 一起笑着的仁,却在这时候忽然变了表情。他的眼神里带有一股阴影。 「……也是啦,这样的确不太对。我们走吧,千鸟。」 提起了脚下装着一整叠素描本的纸袋,仁转过身。 「……?」 留下了歪过头的千鸟,仁快步离去。 「——仁?」 侧眼瞥过困惑的和泉,千鸟朝着仁追了过去。 「拜拜,公主。」 虽然有从背后听到纱耶的声音,并未回头,千鸟与仁并肩走着。 仁的侧脸看起来并不开心。 他到底是有什么不满呢?千鸟并不懂。 因为不懂,所以千鸟只能陪在他身旁走着。 回去巢穴的路上,两人始终不语。 那晚的影时间,仁一个人拜访了某个地方。 他去看了被和泉所委托的,「布置为交通事故的杀人事件」的发生现场。 从开始调查后过了几天,除了表面被报导出来的情报之外,什么都没浮出台面。 靠着俗称〈钓鱼〉的手法,仁试着在网际网路上的数个地方收集过情报,但就连听闻过风声的人都没钓到。 事件发生的日期、场所、地点,明明所有的细节都很清楚,这种状况反而显得奇妙。 网路的使用者是到处都有的。 将这个港区的人口考虑进去,只要是日期时间都很确定的事故的话,至少也会有一个人表示「我有看过」。这种反应才是自然的。 有什么地方不自然。在某种原因的影响下,事件的内容改变了—— 会让事实变得不是事实。 这和发生在影时间的杀人事件,会被其他事故所取代是一样的现象。 ——看来这件事和影时间有关哪。 仁这么做出判断。所以,他才会在影时间来到事件现场。事故应该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据说现场原本有一栋民宅。酒醉驾驶的车撞进了那间房子之中,使得被害的女性因而死亡,这就是事件的概略。但那里却变成了空地,就连过去有房子的痕迹都没留下。 即使将周围审视了一圈,也只能看到一块块影时间特有的,血一般的红色水洼留在地上而已,找下到什么值得特别一提的—— 「啥?」 仁走向他看见的物体。 空地角落有个老旧的牛奶瓶,里头只插了一株小小的菊花。 菊花已经枯了。或许是要凭吊死者吧,但这种东西对仁没有用。 「果然还是啥都没有吗……毕竟都两年前的事了,有证据留下来才奇怪吧。」 尽管是白跑了一趟,仁倒不失望。因为这正如他所料。 知道什么都没有却还跑来现场,这是有理由的。 「……真不像我哪。」 不具特别意义地,仁踢了水泥地。还有些许烦躁留在他心里。 「你以为已经过了几年啦?我整个人都泡到了黑暗之中,而那家伙则是选择了和普通的女人过生活。这也没什么不对——和泉就只是跑去了另一边嘛。」 和泉在〈表面的社会〉构筑了自己的生活。 和泉满心欢喜地抱着同居女人的小孩,看到那副模样,虽然只是一瞬间而已,仁还是对他产生了羡慕的感觉。 ——我也能那样过生活吗? 这种想法换言之,其实也就是在否定与隆也以及千鸟一起生活的「现在」。 没办法原谅想到这种事情的自己,仁感到烦躁。 觉得这样的自己对不起隆也与千鸟,仁在巢穴里变得难以呼吸,为了要一个人让脑袋冷静冷静,他才会跑到外面来。 不知道是否还保留着事故当时的模样,空地旁的护栅是歪的,而仁轻轻坐到了那上头。 深深地,他叹了一口气。 「什么嘛,与和泉再会之后我就一直怪怪的。」 事到如今,仁已经不会想追求稀松平常的生活了。 那种执着在他懂事之后,早就消失殆尽了。 事到如今,他并不会想在照得到太阳的地方过生活。 ——反正,这条命也撑不了几年。 仁从口袋中拿出几颗散装的胶囊,随后便将那塞进了嘴里。 他吞下去的,是抑制persona用的药剂。大部分自然觉醒的persona使者根本用不着这种东西,但像仁一样的人工persona使者却不能没有这种药。 他们要是不定期服药的话,persona就会失控—— 尽管担任的是仆人,亦为分身,persona仍可能杀害身为自己主人的persona使者。 从人工persona使者的研究所逃亡出来时,史特雷加一行人曾盗取出大量的抑制剂,所以他们不会遇上把药吃完而等死的窘境。 事情刚好相反。他们会因为服药的关系而死。药的副作用会搞坏他们的内脏。 开始吐血的话,就活不久了。 幸好,史特雷加的成员还没有任何人有吐过血。 但是从开始服药算起,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期间。自己的剩余的生命应该并不长。 仁不清楚和泉现在是怎么弄到药的,但他应该也还在持续服用这种抑制persona的药剂才对。 换言之,和泉的生命也早就定好了大限。 「和泉啊,明明活不了多久,却还跟女人住在一起,你还真敢干这种肯定会为双方留下遗憾的事情哪。」 仁把头倾向了后方。 西边的天空中,缺了半边有的月亮和平常一样笼罩着绿色的磷光,就那么停伫在影时间的夜空。 「随着这片天空每晚每夜的造访,我们又朝死亡接近了一步吗?」 ——我在感伤什么啊? 「真不像我,不想干的话,就别干了。赶快回去吧——」 背后传来了野兽嘶鸣般的刺耳叫声,仁从护栏上跳起身。 「……怎么回事?」 一面警戒着,他慎重地迈出脚步。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快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仁听见一阵像是在液体中翻搅着什么的声音。 一边躲到了电线杆之后,他窥伺起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天空朦胧闪耀着的影时间当中,即使街灯熄灭了,视野仍算开阔。 在微暗当中,仁看见有道巨大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那道身影弓起身,正专心一意地在啃食着什么——仁注意到了落在旁边的物体,那看起来就像是一张面具。 「……怎……它竟然在吃暗影……。」 被吃的东西,正是在影时间出现的妖异。暗影。 而且,在那暗影里头,还能看见倒下的人所伸出的双腿。 从状况来看,仁是这么想的。 被吃的暗影,是从那个人体内硬扯出来的。它是被狩猎的对象。 这道巨大的身影是—— 会狩猎暗影的东西。 ——不妙。 不祥的寒意袭窜仁的背脊。 同时,不知道暗影吞食者是不是注意到了仁的存在,它抬头。 仁从藏身的电线杆往后退避。 随后,暗影吞食者朝仁跃起了身子。 刺耳的尖锐声音响起。仁藏身的电线杆从他身高的部份被劈开了。 像是被巨大熊爪撕裂开来的那样,断面显得歪斜不平。电线杆是水泥制的。并非是可以轻易劈开的设施。 宛如被人砍倒的树木,电线杆倒了过去。有几条电线跟着被扯断摆晃。 仁再度退避开来。暗影吞食者则朝他追去。 它的气息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生物。 「——这家伙也是暗影吗!」 一边向后跃过身,仁立刻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颗手榴弹。他拉开保险栓,并将那朝着暗影吞食者扔了过去。 轰地一声,沉重而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周遭,着弹点冒出了火球。 「好,威力十足。」 今天才刚制作出来的手榴弹是批上等货。只要一次用上几个,就连汽车也会被炸成废铁吧。 火头停息了下来——飞身扑到面前的身影,让仁不得不瞪圆眼镜底下的眼睛。 「怎么可能!?」 暗影吞食者毫发无伤。它全身正从逐步褪去的火焰中浮现而出。 异形的手上,五根指头有如镰刀般锐利而细长。 尽管四肢匀称近似人类,巨大的双手在宛若枯枝的纤细身躯上却显得几近突兀。虽然它弓着身子,体型应该遗是比仁高出一倍。 它的身躯一片漆黑,表面则像熔化的柏油一样平滑黏腻,而且还发着光。 实体化之后的恶魔皮影。 在仁眼中,它就是这副模样。 打算用没长眼与鼻的头咬向仁,暗影吞食者大大地张开了下颚。 「别开玩笑。」 取出第二颗手榴弹之后,仁马上拔去保险栓,并把那扔进暗影吞食者的嘴巴里去。跟着他用力跳离现场。 轰,暗影吞食者的头炸了开来。 被它吞进嘴里的手榴弹在里面爆炸了。 失去头部的暗影吞食者原地踏了几步,又摇摇晃晃地重新站稳身子。 「总该上西天了——吧?」 暗影吞食者的头部转眼间便复原了。下一个瞬间,暗影吞食者摇晃的脚步已经完全稳定下来,并朝仁踏出一步。 「——不好玩啰。」 仁带在身上的手榴弹,就只有刚才用掉的两个而已。摆有预备品的手提箱,则被他留在巢穴里头了。 剩下的武器,只有一个。 那是最强也是最后的手段,自己的分身。 仁从腰际后头的枪带拔出了〈召唤器〉。 立刻将那抵向了太阳穴,他扣下板机。 「该你出场啦!」 回应了呼唤,支配死亡的机械装置之神。〈摩洛斯〉出现在仁跟前。 「你等着瞧。」 刻在摩洛斯的陀螺型身体上的文字发出了光芒。 与其呼应,地面进走出数道蓝黑色的光纹。 这是摩洛斯所拥有的特殊技能,在五分之一的机率下可以让对方一击致死的黑暗诅咒,称之为〈姆得翁〉。眼前看到的,便是技能发动时会启动的魔法阵。 「被黑暗诅咒而死吧!」 魔法阵急速散发出光芒。透过摩洛斯,仁有接收到诅咒成功的感觉。赌在机率上的这场输赢是赌对了。 ——这样子它就死定啦。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暗影吞食者却若无其事地站着。 暗影之中,存在有对黑暗力量具抗性的族群。运气不好的是,暗影吞食者似乎正属于那种类型。 糟糕,在这么想着的仁面前,用去力量的摩洛斯消失了。 现在的摩洛斯能使用的法术,大抵说来,就只有死亡诅咒以及火焰两种。 刚刚已经知道死亡诅咒对暗影吞食者是无效的了。火焰的话—— 「惨啦,摩洛斯的火力也不够。」 对手撑得住手榴弹的威力。可以想见的是,它具有很高的火焰抗性。 由于史特雷加三个人的persona都会使唤火焰的力量,只要靠着三个人同时施放火焰的手段,彻底强化过法术威力的话,说不定就能收拾掉这个敌人了——但是,隆也和千鸟都不在现场。 ——要怎么办? 仁呆站住。他想不到任何步数。 简直就是被将死的一盘棋。 暗影吞食者缓缓地再度动起身。 它的动作悠然而缓慢,完全感觉不到焦急。 弥漫着确认有己身优势的猎人气息,暗影吞食者朝仁接近过来。 即使如此仁的脚还是动不了。 气势完全被对方给吞没了。 这样下去的话,真的会被对方生吞活剥。与字面一点不差地。 暗影吞食者忽然停下了。像是注意到什么,它微微别过头。 这是逃命的机会。但是,仁仍然站在原地。 「笨蛋,你在发什么呆!」 被人从背后用力揪住领子,仁总算才回神过来。 「要逃啰。」 将仁从困境救了出来的男子转身。仁则追在他后头。 明明是夏天,这男人却将雪帽戴到了眼眶的位置,还穿着薄料的大衣。 荒垣真次郎。 并没有和史特雷加敌对或者站在同一阵脚,他也是一名persona使者。虽然荒垣是自然觉醒的类型,却无法驾驭住自己的persona,所以他也有收受史特雷加的抑制剂。 「为什么你会跑来这种地方?」。 「……只是偶然而已。」 一边跑着,荒垣丢弃了原本拿在手上的东西。 如果没看错,从仁的视野边缘消失到后方的,是一朵小小的菊花。 仁想起单插在事件现场角落的那朵菊花。 「那花是你插的?」 「要是你还有空 讲废话,就快点跑。」 暗影吞食者似乎是没有再追过来了,但荒垣并没有打算转头,也没有放慢逃离现场的速度。 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仁的呼吸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荒垣总算是停下了脚步。 「……好像是甩掉了。」 荒垣跟着便要离开,而仁叫住了他。 「等一等,至少让我道个谢啊。」 「没什么好谢的……再说,我也有拿你的药嘛。」 只停下过一瞬,荒垣这么开口后,便一语不发地走了。 「一点也没变,真是个少话的家伙——下次送他个什么吧。毕竟让他救到也是真的。」 嘀咕出来后,仁开始思考。 ——那个怪物到底是在做什么? 照仁的思考来判断,和那最为相像的,就只有影时间中被称为暗影的妖异而已了。 暗影中的确是有具人形的物种。虽然刚刚的黑色异形是没看过的种类,若将其想作人形的暗影,即使不中,应该也不远矣。 明明是这样没错,仁却无法接受。 对方在仁面前停下时,有露出歪头的举动。 那模样有种奇妙的人类味道。 当然,暗影吞食者没道理是人类。 怎么可能会有比仁高出一倍的人类—— 但在仁眼中,他觉得自己仿佛看穿了潜藏于那具异形之后的人类行迹。 「……真叫人纳闷,那到底是啥啊?」 光是回想,背脊便冷了起来。 为什么暗影吞食者会让自己感到如此害怕—— 仁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其如此在意。 看见回到巢穴的仁,躺在平时那张沙发上的隆也这么开了口。 「怎么啦?一副无精打采的脸——是被暗影袭击了吗?」 他说话的口气,轻松到就像在问对方是否忘了东西那样,但仁察觉到,自己遇到麻烦的事已经被隆也看了。 「我遇到了会吃暗影的奇怪暗影,连我都差点被它给吃了。在紧要的关头,是荒垣出手救了我。」 「是被他救的吗。」 隆也理解地微微点了头。 「我也希望往后还能从他那边得到各式各样的情报——是该送他谢礼呢。明白吗?」 隆也这么用客气的口吻命令。仁则对他点了头。 「我懂。我打算在最近和他联络。」 「话说回来,仁,关于你刚才提到的,会吃暗影的暗影。」 隆也带回话题。 「它的姿态是什么样的呢?」 姿态。仁根本连想都不用想,脑海里的异形与恐惧感仍旧是挥之不去。 「就像将影子凝固起来那样,是个黑漆漆的家伙。身高的话,大概比我高一倍吧。那个怪物一手就能将电线杆折断——我是叫它暗影吞食者啦。不会想再碰上就是了。」 「像是把影子凝固起来那样,是吗?」 隆也似乎开始沉思起什么。过了一会。他摇头。 「——不,那样实在是个悲剧。来祈祷事情不会是那样吧……」 说出仁无法理解其中真意的话之后,隆也就那么沉默了下来,并闭起眼睛。 「……隆也?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仁今天也打算休息了。像是依偎着墙壁那般,他躺到地板上。 ——搞啥啊,今天真是累毙了。给荒垣的谢礼,明天再想好—— 思考到一半,仁的意识便中断了。 ——被那家伙看到多余的事情了。 和仁碰面的隔夜,荒垣又去了那块空地,而现在他则在回程的路上。 前一天,觉得应该不会被别人撞见,荒垣才选了影时间过去。结果反而出乎意料,让他在那里遇到了仁,所以今晚荒垣是在影时间前把事情处理掉的。 ——看起来,今天应该可以在不遇到其他人的情况下结束吧。 一边这么想着,荒垣走进巷道中。现在是接近上午零时的深夜,会走在阴暗巷道里的,除了自己之外应该不会有别人才对。 荒垣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前方却有人踩着轻快的脚步接近而来。 即使是这种深夜,都还在慢跑的人。 像这种可以说是难得,但就某种意义上也很没有常识的男人,荒垣只认识一个。 「……呿。」 荒垣一咋舌。他打算转身走回原先的马路——但还是慢了一点。 「这不是真次吗?怎么啦,在这种时间跑出来?」 跑来的男人出声叫唤。尽管荒垣打算无视对方而离开—— 「喂,你等等嘛。」对方叫住自己。 再装成没注意到的样子也实在太不自然了,荒垣只好不甘不愿地回头。 「——明,你才不要在这种时候还跑出来长跑。」 真田明彦。这就是和荒垣打招呼的男人名字。荒垣与真田都是孤儿,两人从孤儿院时便有交情。对于荒垣一来说,对方是认识最久的挚友——原本是。 「这礼拜有暑期的讲习嘛。不到晚上我也没时间练身体。」 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真田回答。 暑期讲习。荒垣也和真田一样,都是在月光馆学园具有学籍的学生,但他目前并没有去上课。暑期讲习这词让荒垣产生了某种怀念,但他不会把这露到脸上。 「……你这健身狂。在大家都忙着念书的时候,你就算偶尔休息一下,别跑出来长跑也可以吧。」 「说什么傻话,真次。我是拳击手。锻链身体时只要休息一天——」 不等真田把话说完,荒垣插话。 「就要花三天才补得回来。对吧?真是的,你这个性一点都没变,还是个认真到烦死人的家伙。」 「什么叫认真到烦死人啊!」 恼火起来,真田追问对方。 「会这样问,就是认真到烦死人啦。」荒垣驳斥道。 唔,真田一脸正经地哽住了声音。他似乎是有自知到什么,而无法反驳的样子。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拜啦。」 真田抓住再度打算离去的荒垣一肩膀。 「你想回去,也不用搞得像逃跑一样嘛。至少听我说一些话吧。」 「每次你说有话想讲,还不都是同样那一套吗。我已经听腻了啦。」 真田抓住肩膀的手又更用力了。 「就算你不想听,不管几次我都会继续说下去。回宿舍里来住,真次。我们都需要你的力量。」 「——事到如今,〈s.e.e.s〉根本也不需要我了吧。二年级的那群新人,不都已经成为你们的战力了吗?美鹤和你,再加上三个二年级的人手,算起来也有五个persona使者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过去,荒垣曾隶属于〈s.e.e.s〉,也住过岩户台分舍。 以某项事件为契机,荒垣脱离了队伍,也搬出了宿舍。但真田时常会为了叫荒垣回宿舍而试图说服他。 对于没意思要回去的荒垣来说,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他也无法欢迎这样的行为。 「要说不满的话,我的确是有。」 真田说道。 「啊?」意料外的话语让荒垣皱了眉。真田重新打开话题。 「这是前些时候发生的事。我们跑到了某个原本是陆军地下设施的地方,去讨伐暗影。但却有人跑来阻扰,而且还是两个人。」 两个人。荒垣心里有底,但他默默地听真田继续说。 「那些家伙打算把我们关在地底。看来他们是——」 「……就跟你说过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吧。」 放话之后,荒垣甩开真田的手。 妨碍〈s.e.e.s〉的,肯定是史特雷加没错,荒垣这么想。 由于荒垣多少和史特雷加也有交流,这使他越来越待不住。 〈s.e.e.s〉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要去讨伐大型暗影,将这些告诉给史特雷加知道的不是别人,正是荒垣。 荒垣快步从真田面前离开了。 「喂!」真田呼唤对方,但荒垣这次连头也不回了。 「……看来他心情挺糟的……今天就先算了吧。」 荒垣厌觉到真田在背后如此低喃,并从身后离去。 ——抱歉,明。 虽然这种想法在荒垣心中冒出了一会,但他没对离去的真田回头。 荒垣只能在肚子里,对自己一股劲地恼火。 「可恶。」 他用力踢了脚边的空罐。 掹地飞去的空罐砸中路旁的挡路石,又直接反弹到了荒垣的额头上。 荒垣平常戴在头上的雪帽,在额缘有块金属制的装饰片。多亏有这,被空罐打到头上是有造成冲击,但没让他受伤。 尽管如此,荒垣还是小声咕哝出来。 「……痛死了,畜生。」 痛是痛在心里。 4 夏天庙会的夜晚 晚上,在岩户台车站前。不知道是否因为今天是周末,虽然还比不上繁华街的桐木购物广场那里,但以过了晚餐时间的现下来说,来往的行人非常多。 在这样的车站前一角,仁正等着某个人。 距离指定碰面的时间,已经过了约十五分钟。 「……人比想像的还多哪……。」 仁嘀咕。他并不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 仁约的对象,有着比他更讨厌热闹的倾向。 我想要独处。讲好要碰面的对象,看起来就像是时常在这样想的男人。 「——搞不好不会来哪。没想到人会这么多,失算失算。」 仁是以代人复仇为业的职业暗杀者,他平常便对这社会——表面的世界并无多大兴趣。 若将他没兴趣的事情做个排行,今天是星期几这种事情,一样也是处于前几名。 一边莫可奈何地耸肩,打算回去的仁环顾了周围。 「嗯?」在街灯与街灯的缝隙问有块阴影。仁的眼睛停到了那里的行道树上。 那并不是一棵高大的树。树干的粗细甚至比电线杆还要再细上许多,虽说是理所当然,但人是不可能躲在它后头的。 不过,那里就有个人想躲在树后面。 叹息过后,仁亦步亦趋地朝着行道树走去。 「搞啥啊。来了就来啦,干嘛要躲?」 「我才没躲。」 约了要碰头的对象——荒垣碎碎念了出来。似乎是感到尴尬的样子,他看都不看仁。 「啰嗦。有什么事啦,在这种时间把我叫来这里。」 「我是想找你去那里。」 仁用大拇指指了肩膀后头。荒垣侧眼看了他所指的方向。 仁所指的,是一栋大楼。那里有许多卖吃的店家。 和泉打工的拉面店也在那里头。 「为了感谢之前你救我——想请你去吃〈叶隐〉的特制拉面,怎么样?」 为了回报之前荒垣将自己从困境救出来的恩情,这是仁想到的答谢方式。 以前仁曾经听荒垣讲过。 「一个人吃东西的话,拉面最方便。」 荒垣说话时都不会明讲自己的意思。 这不就是在说你喜欢吃拉面吗?仁察觉到他的意思。 听到这项提议,荒垣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大概沉默了十秒钟。 「这主意不错。就让你请吧。」 虽然荒垣还是一副臭脸,但可以听得出来其实他有点高兴。 「那就走呗。」 笑出来之后,仁走到了前头。 走进店里,浓厚的香味刺激了鼻子。 这个香味跟和泉带去给仁他们吃的拉面一样,都是海鲜类的味道。但是仁感觉到整个密度就是有差。那个香味简直都要渗透到衣服里面了。 应该是过了吃饭时间的原因吧。店里面人不算多。 「欢迎光临,随便坐!」 一阵豪爽的声音从柜台后头的厨房传来。 这个声音仁听过。他和那个店员对上了眼。 「咦?和泉你今天有上班啊?」 「怎样啦。我上班是不行喔?」 和泉从柜台那边拿来了两人份的手巾,以及装了冷开水的杯子。他是用托盘盛着拿过来的。 「太多地方可以呛声了啦。看到你认真工作,感觉实在很奇怪。」 对穿着围裙的和泉开过玩笑,仁就近找了座位来坐。 荒垣一句话不说地跟在他后头。他和仁面对面地坐下。 「干嘛这样讲嘛。」 把冷开水和手巾摆到了桌上,和泉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点菜的板子。跟着他问起来店里光顾的两个客人。 「决定好要点什么了吗,两位客人?」 就算彼此认识,客人就是客人。和泉对这些分得很清楚。 一边觉得这种见外的口气很奇怪,仁还是回答了。 「那就两碗特制拉面——可以吧?」 被仁这么一问,荒垣不讲话地微微点了头。 可是和泉却没有在点菜单上写字。 「怎么啦?」 和泉把脸凑到了问问题的仁旁边。 「我跟你说。其实还有一道叫做『特特特制』的隐藏菜单可以点,你有没有兴趣?虽然比特制拉面还贵一点点,我来请。」 「……隐藏菜单?」 立刻有反应的是荒垣。 「有这种东西啊?」 尽管还是一副臭脸,荒垣似乎藏不住自己的好奇。 听到有这种东西存在,仁也不是完全没兴趣。 和泉讲得更小声了。 「哎,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是只作给常客吃的。其中我最推荐的就是『特特特制』。」 「这样的话,就来两碗那个吧。」 可以吧?仁问过荒垣。对方则再度点了头。 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和泉离开时露出了做作的笑容。 「师父,麻烦来两碗特制。这么说来,今天还真热耶!」 「听到啦,特制两碗,还真是热!」厨房那传来沙哑的声音。 真是热,这好像就是他们的暗号。 「师父说ok。那你们好好期待吧。」 眨过眼之后,和泉回到厨房。荒垣则侧眼瞧了他的背影。 「……你和他认识?」 「是我以前的朋友啦。」仁说道。 「以前?」 闭上嘴巴,荒垣沉思起来。过了一会之后。 「他也会用〈persona〉吗?」荒垣小声地问。 「毕竟和我待的是同一个地方嘛。」 这样的回答似乎已经够了。荒垣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仁大概能想像到他在思考什么。 「不用担心啦。和泉与我们不一样,不会变成那群人的敌人。」 那群人——与〈史特雷加〉敌对的,自以为是正义一方的那支队伍。 象征了影时间的怪异高塔——〈塔尔塔罗斯〉。那支队伍打算解开塔中所藏的谜底,并将影时间从世界上消除。没错,仁所指的正是〈s.e.e.s〉那群人。 仁知道荒垣过去曾是〈s.e.e.s〉的一员。 虽然不知道荒垣为什么会脱离团队,但仁也知道〈s.e.e.s〉的成员到现在还是希望他能够回去。 「——敌人是吗。我是有听说你们和那群人找碴的事情。」 正如荒垣所说,前些时候,史特雷加才为了妨碍〈s.e.e.s〉的作战而采取过行动。他们去了〈s.e.e.s〉前往调查的前陆军地下设施,还把他们关到了里面。 仁是不觉得〈s.e.e.s〉那群人会笨到一直被关在地下。既然荒垣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表示他们可能当天就从地下设施逃出来了吧。这也在仁预测的范围之内。 「你已经知道了吗?对啦,上次满月的晚上,我们是有去妨碍那群人进行作战。顺便也看了那群人的脸。」 〈s.e.e.s〉是为了消灭影时间在行动,告诉史特雷加 一行人这件事的,正是荒垣。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自己有一部份的责任,荒垣一摆出了严肃的脸。 「怎样啦,摆那种脸。你是在后悔,自己好像做了背叛同伴的事情吗?」 「……没那种事。我之前也讲过了,我才不是那群人的同伴。」 这么回答过后,荒垣把目光从人身上转开了。事实胜于雄辩,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但仁并没有再追究。 「好吧。反正这种事也不该在这里聊。」 「对啊。」荒垣搭话。两个人沉默下来,就那么等起了拉面。 原本坐在柜台的矮胖男人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走到了仁这一桌来攀谈。这人年纪看起来似乎和仁他们差不多。应该是个学生。 「你们话讲完了吧?刚才讲的事情,我这顺风耳可没有听漏喔。」 「啊?」荒垣一瞪向矮胖男子。 「你认识这家伙?」仁问。荒垣则轻轻摇头。 「我才不认识这种家伙——喂,你啊。」 「怎怎怎怎怎,怎样?」 荒垣的眼神让对方狼狈起来。荒垣用着一脸不高兴的脸开口。 「找我们有事的是你吧,有啥事情?」 男子明显在害怕,但他还是摆出了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 「刚,刚刚你们不是在讲什么『特特特制』的。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咱们根本回答不出来。你去问那边的店员啦。」 仁用下巴指了在柜台那边工作的和泉。 朝着一脸不满的矮胖男子,仁甩了甩手。 「听懂的话就快走吧。」 小看我的话,你们迟早会后悔的。男人一边咕哝着这些话,一边回到了他原本在柜台那边的座位。 「呃!你过来你过来,在我饿死之前,你赶快用最高的效率,给我弄一碗和那桌一样的面。你们这样不是太过分了吗?我这么常来,竟然都没有跟我说过,这家店还有菜单上点不到的东西。」 回话的并不是被叫到的和泉,而是店主。 「哎呀,其实那种面每天只做十碗而已啦。我是在想,如果跟客人您讲的话,搞不好每天您都会来吃个十碗哪。」 「喔,你是想说,我会喜欢到那种程度吗?你们对味道很有自信就是啰……这样子我吃不到的话是绝对不会回去的……也把我的老饕朋友叫来好啦。」 男子拿出手机。店主立刻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那个!刚刚讲的那碗面啊,刚好客人您这是最后一碗哪。」 「怎么这么巧!……这样的话,可是……嗯嗯嗯……不吃也不行……只好让他含泪放弃了,麻烦你们把好吃的部份弄得更好吃罗。」 男人先是惊讶,再烦恼,然后又露出格外开心的脸,跟着便把手机收起来了。 虽然是这样啦,店主又和男子说。 「吃过特大碗的叶隐井还有担担面之后,您还想再吃啊?」 把撑得大大的肚子挺了出来,男子自豪地说。 「除了体脂肪率之外,我可是超健康的啦。我的肚子还可怜地在咕噜咕噜叫哪——嗝。 紧,紧急状况……。」 男子突然弯下腰,还用双手按住了嘴巴。从座位上跳下来之后,他便一路往店里的洗手间冲了过去。 经过一阵子,他又一脸清爽地回来了。 「重开机结束。拜托你们快一点啰。」 「好。」回答过后,店主跟着回去工作了。 仁与荒垣用着呆掉的脸,看了店主与刚才那名男子一搭一唱的状况。 「奇怪的家伙。」真受不了。」 轻轻对彼此点了头,他们再度默默等起拉面。 几分钟之后。 「久等了!」 和泉端来了拉面。容器是店里点大碗面时用的碗公,尺寸很大。 咚,就连摆到桌上的声音也是量感十足。 (这就是在叶隐菜单里也点不到的,特大碗特制特浓拉面。你们好好享受这种加了三个「特」的豪华吧) 偷偷和两人作起介绍之后,「请慢慢享用」打过招呼,和泉便回到厨房了。 一脸专注地俯瞰着碗公,荒垣小声地说。 「超多的。叉烧肉占了七成,面只有三成……料多到根本都看不见面条了。」 比起特制拉面,这种油花丰富的叉烧肉切得又更厚了。直切的卤蛋也在碗里排得满满。 碗的正中央,则是堆得小山般高的白葱丝。 就和荒垣讲的一样,根本连面都看不见。 仁马上拆开了筷子。比仁又更早一步,荒垣一已经开始吃了起来。 用调羹舀起汤,荒垣在暍下这一口之后感叹出来。 「嗯,汤比特制的还要浓——超赞。」 吃过一口面之后,仁也马上懂了。这跟和泉带去巢穴煮出来的面,在等级上完全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叉烧也切得厚的关系,味道吃起来更浓。 「原来如此,的确是特浓的拉面。」 彼此交换过一句感想之后,两人便埋头猛吃了起来。 也没多说话,仁与荒垣持续吃了一阵。 柜台那边,矮胖男子似乎是对这碗特特特制的拉面大为感动的样子,但特别去理他的话也只会不得清静而已。仁与荒垣都决定绝对不会再理会他。 就在吃到剩一半的时候,仁迟疑地开了口。 「上次影时间的时候——去空地献花的是你吧?」 除了答谢之外,仁会把荒垣叫出来也是为了问这件事。 他一直很在意荒垣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荒垣的筷子停住了。 「那里发生过事故,好像有个女人因为这样而死掉了哪。你和那有关系吗?」 没听过。 仁以为对方应该会立刻这样回答。但荒垣却沉默了。 ——真的有关系啊。 仁在心里这么嘀咕。 荒垣缓缓地把筷子摆到了桌上。 「抱歉,我想到自己还有事。」 没多看仁一眼,荒垣站起身。椅子也因此被撞出了声音。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 仁把荒垣的态度当成了回答。 ——关系不浅吗。 荒垣也是persona使者,要是他有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话,事故大概就是发生在影时间了。 和泉委托调查的事件,是发生在两年前。 仁有听说过荒垣离开〈s.e.e.s〉是在什么时候。时间刚好和这一致。 仁没办法当场逼问荒厉,他是怎么和事情扯上关系的。 从荒垣连隐瞒事情都不会的笨拙,仁感觉到和千鸟类似的部份。 千鸟不是很会表露自己的表情。虽然还不到她的程度,但仁觉得荒垣一样也不擅长。因此仁什么也没说,只目送了荒垣离开。 「也帮我和那个店员说声谢。」 直到最后都没有和仁交会过视线,荒垣说完之后便走了。 荒垣碗里遗留了半碗左右的面。 晚了一会儿,和泉走了过来。 「……你朋友怎么啦?」 「——也不算朋友啦,好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仁把荒垣吃剩的碗拿到了自己手边。 「别担心,你的好意我会一点下剩地吃完啦。」 「不用啦,不要硬撑。特特特制的量光是一人份就够多了。」 朝着藏不住困惑的和泉,仁动起筷子。 「有得吃的时候就要吃。这是我被那个机构捡回去养之前就学到的事。小时候睡街上的你也一样吧?还是同居生活让你安乐到都忘光啦?」 也是啦,和泉苦笑出来。而别的客人跟着又把他叫去点菜了。 呵,仁微微笑了。 「那么就卯起来把这吃完吧。」 一回到巢穴之后,仁就躺到了地上。 「啊!实在吃太多了……。」 也是因为好吃才吃得完,不过那个量实在太勉强了。正因为号称特大碗,就算端出来的只是一人份,实际上大概也有两人份吧。事到如今仁才这样觉得。 把荒垣留下的半豌也算进去,大概就有三人份的量。拉面有汤,所以在肚子里会留得特别久。 就算奉行的是有得吃就吃的主义,今天也实在是过头了。 「你这样真是难看。」 人就躺在老地方,隆也从沙发上念了仁几句。不过仁也没那个力气去坐好了。 「真是伤脑筋呢……」 隆也用呆掉的口气说。 「话说回来,和泉那件委托的状况怎么样?调查有进展吗?」 有进展。仁发现荒垣真次郎大概和事故有关。 因为之前就连目击者也没能找到,这算往前进了很大一步。 但仁并不想在这个阶段就和隆也说。 可疑的话,就制裁他吧。 隆也这么说出口的可能性并不是零。被这么指示的话,仁会听隆也的话。 只要没有特别严重的事,仁都不打算违抗隆也。 可是,如果情况允许,仁希望可以不用杀那个笨拙的男人。 ——真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矛盾的执着。 不管怎样都还得再调查。要是调查出来的结果,可以认定荒垣一就是『黑』的——到那个时候。 ——就只能狠下心了。 「还算有进展啦。虽然还不确定,这件事好像跟影时间有关哪。」 「这样吗。那就拜托你继续查了。」 隆也干脆地收口了。他在沙发上翻过了身。 打呼声随后便傅了出来。今天他应该是打算直接就寝了。 房里一片安静。这时候,仁又听到一阵光着脚的脚步声。 「仁。我要吃拉面。」 一进到房里,千鸟就这么说了出口。 仁还仰卧在地板上。他把脸转向房间入口。 千鸟今天穿的家居服,是一件从头上套下来的套头杉。看起来很奇妙。 衣服上没有相当于袖子的部份,所以看不见她的双手。也因为颜色是白的,感觉上就像个拖着下摆走来走去的晴天娃娃。 「哪来的拉面啊。」 「可是,我有闻到。如果你藏起来了。就拿出来给我吃。」 「我才没有藏。你怎么会闻到拉面的味——啊,是我的衣服啦。我去了叶隐一趟,店里面都是拉面味。是这个关系啦。」 「你竟然一个人跑去吃好吃的……我不原谅你。」 千鸟的衣服里发出喀啷一声。那是手斧锁链的声音。 这让仁整个人跳了起来。 「下,下次和泉还会带拉面过来嘛!你今天晚上先忍一下。好吗?」 千鸟的嘴巴闭成一线,想是在思考着什么。 「好吧。」她总算这么讲了出口。 仁安心地摸起吃拉面吃到怕的胸口。 「我会在今天晚上傅简讯跟和泉讲。所以你先……」 千鸟左右摇起头。 「我不要吃拉面。」 「……?」仁眨起眼睛。 「那是要吃〈小迈〉吗?」 小迈。仁指的是一家叫迈当劳的汉堡店,那里最著名的是充满冒险性质的餐点。小迈则是一般人对店名的简称。 千鸟再度摇头。 「还是你要吃〈海牛〉?或者! 记得没错的话,〈和胜〉的东西好像没有在让人外带耶。」 海牛是一家很受欢迎的牛井店,和胜则是评价很好的一间平价食堂。其实小迈、海牛、以及和胜都和叶隐开在同一栋大楼里面。 千鸟又摇头。 「这些我都不要……明天神社好像有庙会的样子。」 「啥?你说庙会?那又怎么了吗?」 仁搞得一头雾水。本来不是在讲吃的东西吗?他纳闷了起来。 「苹果糖、炒面、大阪烧、棉花糖、美式热狗、法式热狗。」 千鸟开始碎碎念出几种食物的名称。 「……刨冰……大概没办法。因为会溶掉。」 千鸟所讲的食物,都是一般会出现在庙会摊贩上的东西。 仁到现在才听懂千鸟想要的是什么。 「你是要我去庙会,把摊贩有卖的东西全买回来吗?」 千鸟点头。 「对。你去买来给我吃。」 「……自己去不就好了。」 跑去参加神社举办的庙会,这种事仁只觉得麻烦而已。话又说回来,就连周末的闹区都让仁够烦的了,他更不会想去保证人山人海的庙会。 看来千鸟也一样。 「不要。我没去过,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是庙会的人一定很多吧……我讨厌人群。所以仁你去就好。」 如果回答no,手斧就会飞过来。自己的肚子却已经撑到连站着都很辛苦,讲真的,躲不躲得掉都是问题。 仁没有其他选择。 「没办法。明天晚上对吧?」 连头也没点,千鸟就转身了。像是没别的事那样,她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 仁搔起自己的脑袋。 「……庙会啊,这样一想,我也一次都没去过耶。」 从懂事开始,我就是个过得很惨的小孩了——对此仁几乎可以自信十足地和人保证。他和夏天庙会之类的活动一点缘份也没有。 以知识而言,他知道那是在神社举办的活动。 可是,对于能不能买到让千鸟满意的食物,仁就没自信了。 想了一会之后,仁从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 那是用非法管道取得的复制手机。 手脚俐落地打完简讯后,他马上把那传了出去。 「这样子大概就行了吧。」 到了庙会当天。距离预定出门的时间还很有余裕。 仁盘腿坐在地板上,笔记型电脑则摆到了自己的膝盖。他正在上网。 「……果然还是啥都查不到。」 为了要调查和泉所委托的事故,仁一连好几天都在看网路讨论区的留言,却没有任何一条是有用的。 这种时候,硬要带话题也只会收到反效果。 仁暂时放弃用网路收集情报。 仁本来是想合起笔记型电脑的,但他又注意到了画面上的某个图示。 恶魔克星。online的启动图示。 那算是已经冷掉的网路游戏。应该也没必要积极去利用了。 「……就砍掉吧——在这之前,再登入最后一次好了。」 仁心血来潮地启动了游戏。 和上次登入时一样,画面上的街道空无一人。 「到处逛逛吧。」 仁操作起自己的角色。 他在街上随便绕了绕。不管走到哪,街上都没人。这反而让他觉得挺舒服的。 「好像全被我包了下来一样嘛。」 就在仁不自觉地笑起来的时候。 『是关西仁耶,好久不见☆』 穿红衣服的女性角色从画面外跑了进来。 是自称y子的那个女人。 「——居然叫我仁,我的底细不会是穿帮了吧……。」 一面为此大吃一惊,仁慎重地回话。 『不要连字都打错啦,感觉超差。关西人就关西人呗。』 『用无名氏这种名字的人,感觉才超差吧?』 y子回嘴。虽然无名氏的确是仁帮自己角色取的名字,如果对方硬要牵拖到这一点,也真的很伤脑筋。 『就叫我无名氏嘛,别随便帮我取个关西仁的绰号。』 『你管得还真多耶,关西仁。特地呛我选错字的事情,好讨厌好讨厌,我以后都不陪你玩了。』 从y子的台词听来,关西仁似乎只是打错字的结果。换句话说,仁的身分并没有曝光。 一面对此安心起来,仁轻松地回了话。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拜托你陪我。』 『可是你不是登入了吗?难道不是为了见我吗?你喔你喔。』 在游戏画面里,y子的角色一股劲地用手肘顶着仁的角色。 「真是个厚脸皮的女人。」 仁才苦笑,y子的角色便绕到了仁的角色旁边。只看见,红衣服的女角色开始把仁推往自己过来的方向。 『这个时间正好。你也来这边嘛,我帮你做介绍。』 『介绍?』 一面输入讯息,仁也跟着操作起自己的角色。他和y子肩并肩地前进。 街景随着他们的移动而改变,而前方则出现了一名男性角色。 那名角色的前发稍长,穿的是类似西装的学生制服,头上还带着耳机。 两手就插在长裤口袋里,他呆站在原地。 在这个游戏里,玩家可以照自己的喜好来决定角色的外貌。尽管前方男人的外观看起来并不像游戏中预设的种类,仁也不觉得特别惊讶。 『他是我的搭档,n岛。来向人家打招呼啊,n岛。』 男人——n岛沉默地点了头。手仍然插在口袋里就是了。 「哇勒,真是个不爱讲话的家伙。」 一面碎碎念着,仁也打起招呼。 『你好。我是快被y子改名成关西人的无名氏。』 仁原本以为对方会沉默地再点个头,不过n岛却输入了讯息。 『我是被y子改名成n岛的。』 n岛的角色头上冒出了一个团团转的漩涡。这是在伤脑筋时会用的表现。 仁觉得n岛肯定也是被y子拖着到处走的。 仁的角色露出了笑容。 『不要把我们两个人独占的甜美回忆爆料出来啦!』 y子打算猛捶n岛——他却退过身子,躲开了对方。 『不要逃!』 『我就是要逃。』 y子和n岛玩起了捉迷藏。他们的感情似乎不错。y子说对方是自己的搭档,看来她说的并不是玩笑话。 『不好意思,想在你们玩得正高兴的时候打扰一下。听我说件事好吗?』 仁叫了他们两个。 原本在画面里绕圈圈的y子和n岛来到了仁旁边。 『我之前有和y子提过。两年前,岩户台港区那里发生过一件交通事故,那其实是被人掩盖掉的杀人案件。听说那个被害者到现在还会显灵跑出来作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关于这件事的传闻?』 『事故你之前有讲过啦,冤魂就没有了。怪恐怖的。而且我就住在岩户台耶,这你之前都没有讲。』 y子的角色开始露出发抖的模样。不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觉得害怕。这一点仁虽然没办法判断,但她应该没听说过什么特别的传闻才对。 『关于这件事,n岛你有听说过什么吗?』 『没有。』 n岛似乎没兴趣的样子。就算和他多聊也得不到什么情报吧。 仁找了还在发抖的y子来说话。 『会有幽灵还是冤魂出现这点好像是真的,如果你是当地人的话最好小心哪。特别是过了上午零时之后,最好都不要出门。』 『才不会才不会。我才不会真的在晚上跑出门。我还宁愿在家玩游戏勒。』 『 n岛老弟也要注意哪。不知道你住哪就是了。』 『不要紧。』 n岛的角色从头到尾一直把手插在口袋里。萤幕前的玩家本人是有可能在动摇,但游戏里就完全感觉不到了。 『怎么办哪。虽然今天有庙会,我要不要蹲在家呢?』 y子在画面上兜起圈子。 『怎么办,n岛?』 『怎样都好。』 n岛和y子好像还会继续闲聊下去的样子。再跟他们耗下去的话大概也没啥意义,所以仁开口了。 『那我要下啦。有缘再见面吧。』 打过招呼,不等对方回话仁就结束了游戏。 「还知道有庙会耶。那个叫y子的女人搞不好真的住在这附近。」 ——该不会在庙会的时候遇上她吧。 对方是个只在网路游戏上聊过两次的玩家,根本连底细不知道。就算真的遇上也认不出来吧。这样想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把笔记型电脑碰地合上之后,仁把那放在旁边。然后他便躺到了地上。 到晚上之前还有很多时间。打算先睡过一觉,仁闭起眼睛。 到了晚上,仁趁人潮变少的时候去了神社。 仁在路上有遇到去过庙会的人。他们有的在手上拿着棉花糖的袋子、有的则拿着绑线的水球,那都是庙会上才有卖的东西。穿浴衣的人也不少。他们大部份都是要回家的样子。 ——感觉好像挺让人开心的。 这么想着,仁自己的脚步也变轻快了。 「我的道行也还不够哪。」 自律起自己,仁这么说了出口。随后他又马上躲到了旁边的电线杆后面。 他有看过从神社楼梯走下来的那道人影。 对方肯定就是〈s.e.e.s〉的成员之一。和自己也处于敌对的立场。 男方长长的前发遮住了眼睛,旁边跟着的女方则穿着浴衣。 虽然从仁这边看不到女方的脸,但从气氛来判断的话,他们应该是在约会。 ——快点走 啦。 仁约了别人在这里碰面。所以他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仁焦急地等着〈s.e.e.s〉的男成员离开现场。 对方和穿着浴衣的女人转过十字路口之后,便消失了身影。 仁安心地叹了出来。这时,他听到了某道声音。 「哦,你已经来啦。」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仁转过头。和泉正牵着女孩子——纱耶的手朝他走来。 昨天仁给和泉传了简讯,想请他当庙会的向导。 和泉对庙会似乎也不太熟,不过纱耶刚好也想来,所以便一起成行了。虽然现在这个时间对小孩子来说是有点晚。 纱耶穿的是牵牛花图案的浴衣。她笑着指向仁的方向。 「啊,是高额头的大哥哥。」 「谁是高额头啊,谁啊——那我们走吧。」 简单打过招呼,仁急着就想走。他和牵着纱耶手的和泉一起走上了楼梯。 「抱歉啦,和泉。特地让你跑这一趟。」 「完全不会麻烦啦。再说,这孩子也想来嘛。也因为真希小姐今天上的是晚班,我打工刚好又放假,算起来刚刚好……我也几乎没来过庙会耶。」 从和泉的话里听到了出现过的人名,仁问道。 「真希小姐是这小孩的妈妈吗?」 「对啊。她是看护员,生活作息不是很规律。所以我得帮忙照顾小朋友才行。」 社会上的看护员不是很够,这点仁也知道。和辛苦的工作比起来,领的薪水也不算多。 所以很多人这样就辞掉了工作。也因为人手不够,上班的时间就变长了。晚班也会变多。 结果就是让辞工作的人变得更多。看护员就是这种不断恶性循环的工作。 看护员。原来如此,仁心里想。 「你是靠那个人才弄得到抑制剂的吧。那当然对她抬不起头啦。」 只要知道成分,人工persona使者的抑制剂是可以自己调配出来的。 如果身边有人做的是医疗方面的工作,敢冒这个风险——走上非法途径的话,就有可能弄得到抑制剂。 和泉摆出一脸不开心的表情。 「……我又不是因为抑制剂才待在她身边的。」 「我懂啦,那么,她是在哪里的医院工作?」 「就桐条开的那家大医院啊。」 桐条财团是日本数一数二的企业团体。他们手上的产权涵括了各行各业。这附近最大的医院就是他们旗下的,这点仁也知道。 「那种大医院的看护员也不够啊?真辛苦。」 这句话无非是客套而已。但和泉用了认真的表情对仁点头。 「为了要撑下来,她很拼喔——难得的庙会,就别聊这种难过的事了。」 爬完石阶之后,和泉抱起了纱耶。 「你看你看,好多东西对吧?」 平常毫无人影的样子简直就像骗人的一样。小小的神社里,排满了热热闹闹的摊贩。 摊贩的样子盖得很寒酸,用来装饰的电灯也只是涂上颜色的小灯泡而已,不过这对小孩子来说似乎已经是如梦似幻的世界了。 纱耶高兴地尖叫。 「高额头的大哥哥,帮我钓水球!」 「为啥是我啊?」仁不得不苦笑出来,但纱耶还是吵着要他去挑战。 没办法罗,仁拗不过对方。他走进钓水球的摊贩。 水槽里浮着五颜六色的水球,旁边还立有看板。 「钓水球一次五○圆 单价二○○圆。」 上面这么写着。意思是说,钓起来的话只要五十,用买的则要两百。 用买的很简单, 「大叔,玩一次。」 「来吧。」 对方拿给仁一支短短的钓竿。接在钓竿的钓线前端,接有一条纸做的纸捻,而纸捻上头还接了一根铁丝做的钩子。 挑战的客人就是要用这个钩子来钓浮在水槽里的水球。水球上面有穿橡皮筋,如果不能手脚迅速地钓起来的话,纸捻就会湿掉,让水球掉到水里去。 看着第一次拿到的钓竿,仁以为用这来钓水球应该很简单。 纱耶对他投以充满期待的眼光。 「好好看着呗,这种东西我一次就钓得到。」 仁马上驾驭起手上的钓竿。钩子朝着他瞄准的地方下了水。 ——完美。 仁迅速提起手腕,把钓竿抽了上来。虽然他有感觉到水球挂到钓竿上的手感,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纸捻简简单单地就断掉了。 啊!纱耶满脸可惜地叫出了声音。 「……唔。太用力了吗?大叔,再一次……不,两次好了。」 仁把一百圆硬币和不能用的钓竿拿给店家,然后又多拿了两支钓竿。 他马上又试着要钓。和之前不一样,这次他慎重地,慢慢地把钩子套到了水球的橡皮筋上。虽然他打算就那样吊起来,却又失败了。 「……啊,断掉了。让纸捻沾太多水了吗?」 仁把用完的钓竿朝店家一扔。记取了两次失败的经验,他再度挑战。 「不急不慌,然后慢慢地……勾到了,上来!」 这次钓到水球了。「好棒!」纱耶高兴地叫了出来。 但是,在拿到手之前,纸捻再度断掉了。而水球也掉到了水槽里。 「唔哇!明明只差一点!!」 和泉朝着满脸遗憾的仁苦笑。 「仁,直接买比较快啦。我会付钱嘛。」 「和泉你安静啦!我和这家店在单挑!大叔,我要再玩两次!!」 仁再度把一百圆硬币扔给店家。看店的男人粗声笑了起来。 「老兄你真是男子汉耶。」 「当然,我不会逃也不会躲,就是要堂堂正正地跟你钓!」 纱耶高兴地拍起手。仁则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为了要满足纱耶的期待,仁花掉了足够买四个水球的零钱。 「我说你啊,外表看起来酷酷的,结果个性该说是热血吗……根本就是个笨蛋嘛。」 「吵死啦,白痴。」 钓完水球之后,仁这次换成挑战捞金鱼。他又惨败了。 他费了很多工夫才捞到一只金鱼。 挑战完第五次的时候,捞金鱼的店家说要免费送仁一只,想叫他点到为止,但仁却没有这么容易服输。 结果,仁落得了用掉十根纸捞子的下场。 仁变得在生闷气,另一方面,纱耶则是满心欢喜。 「爸爸,金鱼好可爱喔。」 纱耶一手拿着水球,一手则把装有金鱼的塑胶袋拿在眼前晃呀晃的。 「金鱼会头晕喔,不要这样乱甩。」 「嗯。」被和泉提醒过后,纱耶就没有再甩塑胶袋了。 「仁。」和泉说道。「你还要买东西吧?」 在吊水球和捞金鱼的时候,仁已经搞懂和店家打交道的方式了。即使不让和泉帮忙做介绍,仁也觉得自己应该能买得到东西。 「我要去把那一整条店面的东西买过一次。你 们先到那边的长椅上坐着等一下吧。可以吗?」 仁用下巴指了让小孩玩的铁架旁边,那里刚好有一张长椅。就位在离摊贩有点距离的神社角落。和泉则朝他点了头。 「我知道啦。走吧,纱耶。我们去那边休息。」 「我想要那个面具。」 「我会买给你啦。走吧。」 目送过催着纱耶走的和泉背影,仁走向卖炒面的摊贩。 虽然说已经过了人潮多的时间,周围还是满挤的。 有个女性经过仁身旁,而仁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肩膀。 这个意外,让女性拿在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啪地一声掉到地上的,刚好就是仁打算去买的炒面。 哎,女性发出了带有遗憾的声音。 「……我的晚餐……」 女性的年纪看起来应该是二十几快三十。虽然是个美女,却散发着一种为了生活在操劳的感觉,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 「啊,抱歉——让我来赔你好了。请你等我一下。」 仁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摊贩前面。除了带回去给千鸟的份之外,他又多买了一份给女性的炒面回来。 「真的不好意思。」 「明明是发呆的我不对嘛。」 女性也道歉。没露出刚才让仁看到的疲倦脸色,她用着世故的口气继续说道。 「你的年纪也和我的学生差不多,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学生。女性做的似乎是教育方面的工作。但仁对这并没有兴趣。 「没有啦,我走路也没有很专心在看路。那我先走啰。」 早早离开了现场,仁又走去其他摊贩。 ——那女人感觉好像有点寂寞呢。 对方的口气,在仁耳中听来也觉得有些逞强的样子。 「哎,反正跟我也没有关系。」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之后,仁抱着大把大把买回来的东西出现了。他回到和泉以及纱耶在等的地方。 贴到了和泉身边,纱耶正在打呼着。 尽管睡得是又香又甜,纱耶一只手紧握着水球的橡皮圈,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着装有金鱼的塑胶袋。而且,她的头上还斜斜戴着某个英雄角色的面具,好像是叫飞羽侠还什么的吧,仁并不是很清楚。不过,纱耶这种模样根本就是把庙会该有的装备都穿到了身上。 「已经睡着了啊?是不是让你们等太久了?」 「不会啊。还不到等的程度啦,你别在意。比起这个,我才要和你道歉呢。不好意思,这孩子好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没什么了不起的啦,这点事情。」 一边说着,仁坐到了纱耶的对面。然后他把手上的东西都摆到了脚下。 「你每天都这样吗?」 「差不多。和小孩子一起生活也不轻松喔。几乎每天都像战争一样。」 一面这样说出口,和泉脸上也还是笑着。 那张笑容让仁觉得好远好远。 「——你真的变了呢。」 和泉的笑容不见了。摆出认真的表情,和泉把视线从仁身上别了开来。 「只要还活着,人就会一直改变下去——如果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的话,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从和泉脸上可以感觉到他的决心。而仁也觉得他那样的表情挺让人担心的。 「像你这么拼命地死巴着自己这条命的话,迟早会摔跤的啦。反正我们没有抑制剂就活不下去,下场是怎样,也早就看得到了啦。」 这就是人工persona使者的命运。 短期内就会造访的死亡,是他们无可避免的结果。 和泉应该也知道这一点的——但是。 「别开玩笑,我怎么能这么简单就死掉。我才不想放弃——我还有真希小姐和纱耶在,我不可以随随便便一个人先死掉。」 和泉露出了对于活下去的执着。 仁越来越对他觉得担心。 「你这样看起来很危险耶。眼神整个已经不正常了。不管我们做什么,未来都不会变的啦……我们得到力量的代价,就是失去了自己的未来。这种事我们不是老早就懂了吗?」 「是啊,我曾经懂过。」 和泉用着焦躁的口气继续说道。 「如果没有被那个机构捡到的话,我应该还是个在街上流浪的孤儿吧。而且,因为得到了persona的力量,我才能从里面逃出来——然后有了今天的自由。这种事情我也知道啊。我是知道的。就算这样——」 我还不想死啊。 和泉用模糊的声音说出了口。 ——就只有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的哪。绝对实现不了。 仁把这句就要说出口的话藏进了心里。 把无法可说的仁搁在一边,和泉继续说道。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失去力量就可以活下来的话,我宁愿失去力量。我会开开心心地放弃掉这种力量。」 「你刚才说什么?」 和泉讲出了自己不能当作没听到的话。仁的声音里带有一股愤怒。 「你说你宁愿不要力量。我没听错吧。」 这时和泉总算和仁对上了视线。 「对啊,我是这样讲的。这又怎么样?」 和泉的口气听起来就像在挑衅。仁不自觉地揪住了他的领口。 「对我们来说,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persona的力量而已。我不允许有人否认这点,就算是你也一样!」 仁猜对方应该也会骂回来才对,但是没有。 因为在和泉面前的纱耶醒来了。 「……爸爸好吵。」 纱耶恍惚到连最后的「喔」都没有好好讲出来。而和泉则是轻轻摸了她的头。 「对不起啦。我们会安静的。」 「……嗯……」 纱耶再度发出了打呼声。 仁整个人泄气了下来。他拿起刚才买的东西,然后站起身。 什么叫宁愿不要persona的力量。 他不想和说出这种话的家伙多聊。 「我要回去了。」 和泉没有回应。 咋舌过后,仁离开了现场。 仁回到了巢穴。而千鸟人正在废弃大楼的逃生梯下面。 千鸟似乎一直都在等着仁回来。仁把满堆的塑胶袋交到了她手上。 「整条摊贩的东西我都买回来了,你没意见了吧?」 粗声粗气地讲完之后,仁从千鸟身旁定了过去。他准备要走上逃生梯。 「……你在生什么气?」千鸟问。 「我才没在生气。」 「……骗人。」 「我没有骗你。别理我。」 「……你跟和泉吵架了对吧?」 被千鸟说中了痛处,仁停下脚步。他只朝千鸟转过了脸,然后开口。 「连吵都不算吵啦,和那种笨蛋有什么好吵!」 千鸟开始猛盯着仁看。 仁抵挡不住千鸟的视线。他觉得自己好像会连心里头的想法都给她看透。所以,仁快步走上了 楼梯。 也因为脚步粗鲁的关系,生锈的楼梯踏板发出丫阵阵碍耳的杂音。 「烦死了,这啥烂楼梯啊,王八蛋!」 楼梯走到一半,仁用脚尖猛踹了扶手。 大概是踢的角度不好,他的脚趾头痛得不得了。 走在被夕阳染红的步道上,天田一边追着自己的影子。 一只手还领着狗狗陪它一起散步。这条狗是在前些日子被带到宿舍养的。 天田摆出了不像小学生的苦涩表情。他用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把摺叠式手机的盖子掀了又关,关了又掀地玩着。 ——和泉先生从那之后就没有再联络了。 ——不会是已经报仇成功了吧? 对于想要亲手报仇的天田来说,这样下只是伤脑筋而已。 而是根本就不应该发生。 ——可是,那个帮人报仇的网站一定是骗人的吧。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嘛。 天田是这么相信的。所以他不太想拜托和泉去取消委托。这样会让他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承认了帮人报仇的网站是真的一样。 天田知道和泉的手机号码。只要用手机跟他讲一声,叫对方把委托取消的话,和泉应该也会顺从自己的意思才对。 因为和泉也是为了天田着想才去委托的。 和泉觉得天田的母亲对自己有恩,所以他没道理会去做天田讨厌的事情。 ——就因为他是一片好意……我也不想特地去拒绝……。 没办法下定决心打这通电话,天田持续拿着手机玩了一阵。 可是,万一帮人报仇的人是真的存在,而委托又被完成的话—— 就算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真羡慕你,看起来都没烦恼。」 天田朝着前面脚步轻快的狗狗发起牢骚。 狗狗——虎狼丸只看了天田一下,然后用自顾自地继续走了。 唉,叹出声音之后,天田注意到真田从前面走了过来。 真田穿着制服,一边的肩膀还扛着运动包包。 月光馆学园的暑期讲习在上礼拜就结束了。真田今天从早到晚都是在拳击社练拳,现在则是在回宿舍的路上。 天田呆站住了。晚了一会儿,真田也停了下来。而虎狼丸则仰望着真田的脸,并朝着他摇了尾巴。 弯下腰之后,真田摸了虎狼丸的头。跟着他又看了天田的脸。 「怎么啦,天田?一脸无精打采的。」 看来自己忧郁的心情是写在脸上了。天田不禁苦笑出来。 「其实,我在烦恼一些事。」 对于天田来说,和泉这件事即使说是大事也不为过,但这件事和真田并没有关系。总不好和对方讨论帮自己妈妈报仇的事,天田只好含糊地回了话。 「不过,请学长不用在意。因为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就别管是什么事,你说说看嘛。虽然我也不能给你什么了不起的建议啦。」 一边站起身,真田说道。这份心意让天田很高兴。 ——要是说出来的话,我就可以轻松了。 即使这么想着,不能说的事就是不能说。天田打算在尽可能隐瞒事实的情况下做商量。 保持着脸上的苦笑,他慎重地选了可以讲的部分来开口。 「……学长,我问你喔,有件事是我想要自己去办到的——可是有个人却说,他会帮我做到这件事。」 「嗯,然后呢?」 「但我还是想自己做那件事,因为一定要这样子才可以。可是,那个人也是一片好意,他说会帮我全部处理好。就因为这个样子,我才觉得不好意思去拒绝他。结果就变得有点烦恼了。」 ——这样有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出去了吗?天田觉得自己讲得好像没头没尾的。 将他的担心抛到了一边,「什么嘛,事情就这样吗?」真田不以为然地说了。 「……可是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耶。」 「很重要对吧?那就选择能够自己去完成的方式吧。既然对方对你也是一片好意,只要好好地自己跟他说,一定也不会再纠缠的啦。」 真田露出了满脸自信的表情。这也让天田觉得他真是个单纯的人。当然,这些想法天田是不会说出来的。 尽管真田的建议极其单纯,要让天田消除烦恼却已经足够了。 ——就是说啊。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做就好了。 虽然天田重新下了决心。但要不要连络和泉,请他取消委托,又是另一个问题了。这仍然是一件不好说出口的事。 可是,还是要尽早去拒绝才行。天田定下了心意。 这也让他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也对。谢谢学长。」 行过礼之后,天田抬起头。 「我会对那个人这样说看看。那么,我带虎狼丸去散步啰。」 「好啊。我回到宿舍之后,也会马上再出来长跑。你要不要在神社里面等我?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晚饭。」 「……又是吃牛井吗?」天田用呆掉的表情问。 「对啊,我会请你的啦。那待会见。」 轻轻对天田挥过手,真田便离开了。侧眼目送了他的背影,天田也再度和虎狼丸一起踏出了脚步。 就在走了一会儿之后,虎狼丸突然停了下来。呜呜呜呜,它在嘴里微微地低鸣出这样的声音。 从旁边的小路那里,有个男人拉着小孩走了过来。这让天田眨起了眼睛。 「……你好,和泉先生。」 和泉注意到了天田。 「嗨,乾小弟。你带狗出来散步吗?」 「是狗狗耶!」 一手还让和泉牵着,纱耶高兴地尖叫。她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啊,等一下啦。」不听和泉的阻止,纱耶一股脑地冲向了虎狼丸。 「握手握手握手!」 虎狼丸闻起了对方伸到自己面前的小小手掌。过了一下下,它伸出舌头舔了纱耶的手指头。 「哇,它舔我耶!」 纱耶满心欢喜地叫闹起来。真是拿你没办法,一边这样碎碎念着,和泉朝天田走进了一步。 虎狼丸的鼻梁上忽然出现了皱纹。不知道是不是顾及到旁边有小孩子的关系,它不叫也不低吟。但虎狼丸仍露骨地警戒着和泉。 苦笑着,和泉停下了脚步。 「……狗狗好像都很讨厌我,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的确是有这种人耶。」 一边觉得自己遇到对方的时机不是很好,天田随便答了话。 ——怎么办,要现在讲委托的事吗? 虎狼丸就待在天田的身旁。他一边陪着纱耶玩,一边也警戒着和泉的动作。 「我说啊一我想跟你说」两个人在同样的时机开口了。 「……有什么事吗?」天田马上改口询问。 露出了客气的模样之后,和泉重新开口说道。 「之前跟你讲的报仇那件事啊……因为我跟帮忙报仇的那家伙有点小争执,搞不好会被他取消掉委托哪。」 「是这样啊。」 事态如果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天田不禁这么回答出来,而和泉则是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你的反应就这样?这件事很重要吧……难道说,你在生气?」 一边因为应对得不好而焦急起来,天田摇头。 「没有啊。我才没有在生气。其实啊……我刚才也一直在想要不要请你去取消这次的委托。」 因为我想亲手帮妈妈报仇。这样说出口的话一定会被对方阻止,所以天田想了其他的借口来讲。 「……………………因为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好。再说,就算只是间接的而已,这样不是也会弄脏和泉先生的手吗?」 「没有啦。你不用去在意这种事——」 「我会在意。这样子对和泉先生的小孩也不好。」 天田看了正在和虎狼丸玩的纱耶。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了一件事。 「从和泉先生的年纪来看,呃,她长得还真大耶。」 「对啊。有个女生很照顾我,纱耶是她的小孩啦……比起这个,你的委托——」 和泉想带回话题。天田则摇头。 「所以我才会请你取消这项委托啊。拜托你了。」 和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随后又突然用手遮住嘴巴,他弯下身子。 「……咳,咳咳。」 和泉开始猛咳。从他遮住嘴巴的指头间,能看到有红黑色的液体滴了出来。那是血。 「爸爸,你怎么了?」 一边还咳着嗽,和泉用手止住想跑到自己身边的纱耶。 从他的手指间则有一滴滴的血正落到路面上。 天田只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地待在原地。 过了大概数十秒,和泉停止咳嗽了。用着没被血弄脏的那只手,他从运动裤口袋里拿出手巾,并且用那擦过了嘴角与手掌。跟着他又拿出湿纸巾,把留在身上的血渍全部擦了干净。 他处理的动作很熟练。这让天田觉得很奇怪。 「抱歉,吓到你了。这没什么啦,我只是胃有点不好而已。」 ——吐了这么多血,只是有点而已吗? 经过了待在原地的天田身旁,纱耶跑向和泉。 纱耶紧紧地抱住了和泉的腿。 「爸爸,你没事吧?已经不痛了吗?」 「对啊,已经不痛了。我们回去吧,纱耶。」 和泉抱起纱耶。他在离开前回头看了天田。 「委托的事情嘛——麻烦你让我再想一下。那么,再见了。」 行过礼之后,天田目送了他们离开。 在夕阳之中,和泉正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孩童。他那幸福的脸孔,让天田觉得刚才吐血的事情仿佛变成了假的一样。 这就是天田最后一次见到和泉。 5 难以接受的命运 〈史特雷加〉的巢穴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你不能想点办法吗,仁?」 「……没法子啦,已经救不了了。」 仁朝着满脸悲痛的隆也摇了头。 在没有发生奇迹的情况下,事态已经不是仁自己能够扛得起的了。 「想点办法啦。」 身上还穿着外出用的哥特少女样式礼服,千鸟满脸不高兴地开了口。 「……就算你这样讲,死了的东西就是死了。放弃吧。」 「我不信。」 千鸟紧紧地握住了双手。 「——竟然会没办法洗澡。」 「你再怎么讲都一样啦。这台烂机器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朝着装设在浴室墙上的热水器,仁叩叩叩地敲了几下。 刚才仁也设法修理过。他打开了机器的盖子,并到处调整过里面的装置。不过,似乎是某个重要的零件出了致命性的状况,所以热水器完全不听使唤。 现在的季节是夏天,而且,今天又特别热。废弃大楼里装的是老旧的空调,发挥出来的作用根本就聊胜于无。光是待在室内也会让人汗流浃背。 老实说,就连仁也很想洗澡。 「想办法修啦。我今天是在外面写生,所以汗流得比平常还多。」 「……千鸟啊,你今天还是放弃洗热水澡吧。我会在今天的〈影时间〉,去哪里偷个好的电热水器回来啦。」 「我才不要洗冷水澡。」 「就算你说不要,热水也出不来了啦。水一点也烧不热。」 仁粗鲁地连敲了热水器好几下。 「我懂了。」 千鸟生气地嘀咕。 「你总算懂了吗?」 仁放心了下来。但在下个瞬间,他又瞪大了眼睛。 千鸟缓缓地从裙子里拿出了〈召唤器〉。 她将枪口抵到了自己的太阳穴。 「你打算用那个干嘛?」 「很简单。我要用〈梅蒂亚〉的火焰把热水器烧热,这样就有热水了。」 千鸟的〈persona〉——梅蒂亚除了感觉敏锐之外,还能够操纵火焰。 「如果是用梅蒂亚的火焰,热水一下子就烧出来了。」 看到对方好像随时都要扣下板机的样子,仁焦急起来。 「你这样做也不会有热水的啦,呆子!」 「……我才不是呆子。仁,你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烧。」 千鸟扣在板机上的手指头开始用力。仁变得更慌了。 「你,你冷静一点。让梅蒂亚在这么窄的地方用火焰的话,会出事的啦。」 「没关系。火焰我可以吸收得掉。」 千鸟若无其事地说了出口。这是事实。透过梅蒂亚的能力,所有跟火焰有关的攻击都伤不了千鸟。别说是这样,她甚至还能吸收掉火焰,并把那转变成自己的力量。 「火焰的话,我也不怕啊。这也是靠〈摩洛斯〉的帮忙啦。」 火焰的攻击对仁也起不了作用。虽然他吸收不掉火焰,却能将那反射出去。如果有人用火焰攻击仁的话,那家伙也只会被反弹回来的火焰烧到而已。 「只有我会被烧死呢。这样的话——是有点伤脑筋。」 嗯。隆也认真地思考起来。 的确,在这群人之中,会因为火焰而受到损伤的只有隆也而已。隆也的persona—— 〈休普诺斯〉虽然能抵挡光或闇属性的法术,却对其他属性没有抗性。 「这不是有点伤脑筋就能了事的吧?」 「那么,请你想一点办法。」 对仁而言,隆也的话是近乎绝对的。他会尽可能地去遵从。 「就算要我想办法——千鸟,你就不能去澡堂洗吗?」 千鸟立刻驳回了仁的提议。 「绝对不要。我不想被人家看到烙印。」 烙印。千鸟指的是因为无法控制persona,而被人烙印在自己身上的难看疤痕。 没有抑制剂的话,人工persona使者就无法控制住persona。所以他们所有人在使唤persona的时候,都有曾经失败的经验。而隆也两腕的刺青花样,就是连烙印的伤痕都一起设计进去之后,才刺成了现在的图案。 和千鸟一样,仁的身上也有烙印。所以他能体会千鸟的心情。 「这样的话,你就趁影时间去澡堂吧。就算过了凌晨十二点,他们的洗澡水应该也还没放掉吧。」 「那我也不要。」千鸟再度驳回。 「我想赶快把汗味冲掉。」 千鸟坚决不肯让步。 想破头之后,仁心里冒出了一个主意。 不过,这个主意又让他更烦恼了。 「嗯~」看到仁沉默地低喃出声音来,隆也问他。 「……是有什么方法了吗?」 「如果只有今天一天的话,我是可以想办法让千鸟洗到澡啦……。」 仁想到的主意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不过,以心情来讲,仁并不是很积极地想去实行这个主意。 「有办法的话,就请你照着做吧。」 「快点。」 被隆也和千鸟所催促,仁摆出困惑的表情。他从长裤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你们等我一下啊。」 仁按下自己所记得的号码。对方也马上接起了电话。 「喂?」是和泉的声音。 「是我啦。」 「…………什么嘛,是仁啊。有什么事吗?」 和泉的话回得慢了一点。仁打去的电话,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事情。 仁也觉得很尴尬。因为夏天庙会的那个晚上,他们等于是吵了一架。从那之后他就没有再跟和泉联络。 伴随了异样的紧张感,两人持续沉默着——继续闷不吭声也不是办法,下定了决心,仁开口。 「——我问你啊,可不可以借个地方给我们洗澡?巢穴这边的热水器坏掉了。」 「洗澡?现在吗?」 夜也还不算深。如果有适当的原因的话,在这时候去别人家拜访,倒也还不至于到失礼或造成困扰的程度。 「对啦,因为千鸟说她想赶快洗到澡。」 仁瞄了千鸟一眼。 「……你怪到我身上了。」 因为千鸟不高兴地念了出来,仁只好慌慌张张地别过眼。 「怎,怎么样呢?可以麻烦你吗——还是不行?」 「不会啦,没有关系。真希小姐今天上晚班,不到早上她是不会回来的。我今天也没有要打工。热水我会先帮你们放好。」 「真的吗?得救啦!」 一边遗说着电话,仁朝隆也等人竖起了大拇指。 喔喔,隆也小小地感叹出声。千鸟的嘴角也微微缓了下来。 「那么,我们等一下就——」 和泉打断了仁的话。 「不过啊,我觉得纱耶她……可能会怕隆也吧,因为太醒目了。也必须考虑到邻居的眼光嘛,如果他可以不来的话,会比较好 一点。」 「——呃。」 朝隆也瞥了一眼,仁开始思考。 总是光着上半身,又留有一头白色长发。为了防范不时之需,皮带上还随时挂着一把特大号的手枪。 用这种模样随便走到街上的话,肯定马上会有人报警吧。但仁也不会对这多说话。因为这是隆也照自己意思打扮出来的模样。 仁做了不得已的决定。 「——没办法,就这样吧。」 「你能了解就好。抱歉啰,对你讲这种话。地址我会用简讯告诉你。」 「该抱歉的是我们啦。那待会见。」 仁结束了通话。 「不好意思,隆也,可以麻烦你看家吗?和泉说他家的女儿搞不好会怕你哪。」 隆也直直地看向了仁。经过一会之后,他开口。 「——没办法了。我是不在意被小孩子讨厌,但如果这会让千鸟洗不到澡的话,我也只好留在这里了。」 仁松了一口气。「那么,千鸟——」 已经看不到千鸟的人了。从走廊那边传来了她的声音。 「仁,快点带我去。」 千鸟这么催促。 而仁的手机也立刻收到了简讯。他确认起内容。 一如所料,是和泉寄来的。简讯中所写的地点比仁想得还要近。 「我有种奇妙的预感,你们要小心。」隆也说。 「奇妙的预感——现在又不是影时间,也没什么好注意的吧?」 用着轻松的口气这么说道,仁离开了浴室。 位于老旧公寓二楼角落的房间。那就是和泉所住的地方。 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前,仁停住脚步。 「怎么了?」 提着装有一整组洗澡用具的手提袋,千鸟也停下脚步。 「千鸟,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就好。」 「……这样我很伤脑筋。我不习惯跟和泉讲话。」 千鸟并不讨厌和泉。她只是不习惯和泉那种个性而已。 虽然也还不到长舌的程度,但千鸟觉得他再安静点会比较好。 ——只要习惯的话,和那种人在一起也是有意思的吗? 千鸟想了一下,但她觉得自己在习惯之前就会觉得累了。 「就算你这样讲——我现在有点不方便跟和泉见面啦。」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仁讲话开始含糊起来。 千鸟沉默地等着仁做说明。大概是输给了压力,仁再度开口。 「跟你说的一样。前阵子我跟和泉小小吵了一架。」 「……你们打架了吗?」 「唉,或许打一架还比较干脆点。」 看向了无关紧要的方向,仁搔起头。 「总面言之,现在我不想跟他见面啦。」 要说服仁好像会很花时间的样子。千鸟这么认为。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她更想赶快洗到澡。 千鸟走上了阶梯。 「那我走了。」 「慢慢洗吧。」 被仁的声音所送,千鸟爬上楼梯。这道楼梯的老旧程度简直和巢穴里的逃生梯一样。每定一步,铁板都会咯咯叽叽地发出声音。 和泉的房间离楼梯是最远的。 走廊两旁的灰泥墙是龟裂的。千鸟沿着走廊走到了房间前面。 她找起门铃。但在门板周围却完全看不到类似的东西。 阴暗的萤光灯朦胧照出了有点脏的墙面。墙上可以看见一道痕迹,门铃的按钮原本应该就是装在那里。看来大概是坏掉了,才会被拆掉的吧。 千鸟呆呆站到了原地。她在想是不是该敲门才对。但如果和泉与门离得很远的话,要是没用力敲,他也应该听不到才对。 ——要怎么办才好呢? 喀嚓一声,门在烦恼着的千鸟面前开了。 千鸟慌慌张张让出了空间。不过对方开门时似乎有顾虑到她的位置。 耳朵就贴在手机的旁边,和泉露脸了。 「啊,千鸟。不好意思,你等了很久吗?先进来吧——抱歉啦,仁,下次我会装个门铃上去。」 和泉结束了手机的通话。仁似乎是从下面看到了千鸟站在门前烦恼的样子,才打了个电话给和泉,要他帮忙开个门。 「打扰了。」 千鸟走进狭窄的玄关。进到玄关之后,马上能看到的是一间小小的厨房。在厨房旁边则是房间。隔着一道崁有毛玻璃的拉门,可以看见里面还铺着塌塌米。 和房间相反的方向,则有一道应该是厕所的门。旁边还用了长长的布帘区隔开来,那里大概就是供人脱衣服的空间吧。 ——和外表一样,是间老旧的公寓呢。 尽管陈旧,只要能洗澡的话,千鸟就满意了。 在和泉关门的这段空档,千鸟已经手脚俐落地脱掉了鞋子。她走进房里。 这时侯,拉门后面有个小小的人影冒了出来。 「是公主耶!」 有个小孩扑到了千鸟礼服的腰际。千鸟见过对方。 ——记得这孩子是叫纱耶吧。 「我说过,我不是公主。」 又被人叫成了公主,这让千鸟觉得有些不愉快。另一方面,纱耶却是笑了个开怀。 「爸爸说你是公主没错啊!」 「咦?」千鸟看向和泉。 和泉突然低头道了歉。 「那次在购物广场遇到你们之后,虽然你有说自己不是公主,可是纱耶无论如何就是不肯相信——所以,我只好这样讲了。」 「没有所以。」 就是因为这样,千鸟才觉得自己应该没办法接受和泉的个性。不过,她也没那个力气再去强调自己不是公主了。 赶快冲掉这一身汗,然后回去吧。这样就好。千鸟独自决定。 「……我想和你们借浴室来用。就在那里吧?」 千鸟走向应该是换衣间的地方。但纱耶还是不肯放手。 「我要去洗澡。你放手吧。」 「嘻嘻,一起洗一起洗。」 纱耶笑眯眯地抬头看了千鸟。 千鸟再度把目光转向和泉。 这一次,和泉则是合掌拜托了千鸟。 「抱歉,她一直说要一起洗,怎么讲都不听——所以就。」 「………………不要再所以了。真是的。」 打从心里呆住的同时,千鸟困惑了起来。 她想洗澡。可是她又不擅长应付小孩,也不想被对方看见烙印。 尽管这两点都是肯定的,但她更讨厌满身的汗味。 烦恼了数十秒之后,千鸟放弃了。 「……我只跟你一起进去。不会帮你洗,这样可以吗?」 「嗯!」 用着像是会让脖子扭到的劲道,纱耶反覆点头。 「谢谢。」和泉说。 「我又没办法。」千鸟答道。 经过了一阵搞不清楚是谁来借浴室的对话,和泉慌慌张张地走到玄关。 「纱耶会 自己脱衣服,也会自己洗身体。洗完之后她也知道怎么处理,你只要看着就好了。那么,不好意思,拜托你啰。」 「……和泉呢?」 「我在外面等。因为换衣间很窄嘛。光是挂一道布帘,从外面还是看得到的。」 一边笑着,和泉走出了玄关。从外面则传来上锁的声音。 「你慢慢洗。」隔着门板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脚步声快速离去了。 「虽然不是个坏人……他还是很烦耶。跟以前一模一样。」 千鸟茫然地念了出口。在纱耶的催促下,她走向换衣间。 这时候,仁则是坐在楼梯下方的地面。他沉思着。 ——荒垣真的和那件事有关系吗? 现在只能从状况中得到一点证据而已。 第一,事件似乎是发生在影时间。 第二,到事件现场的空地去献花的,好像就是荒垣。 只有这两点。或许荒垣只是认识被害者而已。 ——可是,他却在拉面店表现出那种态度。 ——让人有点在意哪。 那时候,饭才吃到一半,而荒垣开时的气氛就像是在说「关于这件事,我不能讲」。仁有这样的感觉。 不能讲。这表示他知道些什么。 ——会露出隐瞒的态度,代表他有必要刻意去隐瞒这件事。 ——因为没有呆子会特地去掩饰不用瞒的事哪。 和泉这项委托的犯人,搞不好就是荒垣。 既然荒垣也是persona使者,又可以在影时间之中活动,那么这种假设就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发生。 「……只要能直接问的话,就一清二楚了。可是那家伙嘴巴又很笨。」 仁知道荒垣是个正直的人。所以就算当场问他「这件事是你干的吧?」,对方肯定也编不出谎话来蒙混过去。这是可以预测到的。 就个人而言,仁并不讨厌像荒垣这样的男人。 「还是只能直接跟他问吧。」 到目前为止,仁从来没有在帮人报仇的时候混入私情。可是,这次的事却让他觉得很沉重。 唉,仁浅浅叹出声来。 「你是怎么了啦?竟然还会叹气。是在烦恼什么事情吗?」 突然被人这么一问,仁抬起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和泉已经来到身边了。 也因为自己在想事情,仁没有发觉到对方走下楼梯的动静。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看起来不像这样就是了——可以坐你旁边吗?」 「这里是所有人都能走的马路,你就随便坐吧。」 和泉坐到了距离仁一步远的地方。不过,好像还带有尴尬的样子,和泉沉默着。 ——关于荒垣的事情,现在还是别跟他讲比较好吧? 仁也沉默了下来。 经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和泉朝前面的马路开了口。 「抱歉,之前是我不好。讲了那种会让你生气的话。」 仁侧眼瞥过了和泉,然后又马上把视线转回前面了。他捡起附近的小石头,并随手把那往前丢了出去。 「那件事情我已经忘记了——对我来说,你只是颗路边的小石头而已。要怎么活下去都随你高兴。」 这段台词虽然很狂妄,但口气却是平静的。 和泉呵呵笑了出来。他站起身。 「就让小石头请你喝罐饮料吧。我去公寓后面的贩卖机买,你要喝什么?」 想了一阵子之后,仁回答。 「那就摩洛纳命g吧。」 这个营养饮料的名称让和泉歪过了头。 「那种饮料对头发好吗?这么说来,你额头好像又变高了——」 像是逗着仁那样,和泉笑了出来。仁又捡起小石头朝他扔过去。 「吵死啦!你赶快买回来就对了。」 仁与和泉都对彼此笑了。带着笑脸,和泉来到公寓的后面。 目送他的仁则收起了笑容。 ——和泉这项委托要早点做个了结才行。 荒垣以及和泉,将这两人放到天平上的话,对仁来说和泉比较重要。 「我使唤的是专司死亡的persona——有什么好犹豫的。」 仁这么低语。但他的话中却带有迷惘。 浓浓的蒸气正充斥于狭窄的浴室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公寓老旧的关系,排气扇不是很有作用。 小小的浴缸中,千鸟与纱耶正肩并肩地泡在里头。虽然有点窄,泡起来倒也还算快活。 很久没泡到的热水澡比什么都让千鸟觉得舒服。因为她在现在的巢穴只能淋浴而已。 ——该让仁想点办法才行。 千鸟也开始希望巢穴里要有浴缸了。反正是一栋被人搁置在那里的大楼,排水的问题就随便他处理吧。找地方去偷个华丽的澡盆好了。不是那种用树脂做的或贴磁砖的,而是稍浅的金属制浴缸。千鸟还希望上面能有一些雕饰。 千鸟妄想起一间照着自己喜好装潢出来的浴室。 面无表情的她,露出了一瞬间的笑容。 「怎么了?」 纱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事都没有。」 立刻回答之后,千鸟从澡池里站起身。 「你要走了吗?」 「我只是要洗头发而已。」 千鸟走出了浴缸。纱耶则乖乖地继续泡在热水里面。 「……好孩子。」 这么说着,千鸟蹲下了身子。她开始用热水洗起自己的头发。浴室里可以活动的空间和浴缸一样窄,所以千鸟的背离浴缸也很近。 「啊。」被人往自己的背上摸了一把,千鸟惊叫出来。 「……什么事?」 隔着肩膀将脸转回浴缸后,她看到了纱耶难过的脸。 「这个会痛吗?」 纱耶所注视的,是千鸟背上的两道伤疤—— 那就是人工persona使者的烙印。 「并不会痛。」 千鸟打算继续洗头,而纱耶又对她问道。 「之前应该很痛吧?你是被坏人拔掉了翅膀对不对?」 千鸟没听懂纱耶的意思。 「……翅膀?」千鸟反问。 像是在关心自己的事情一样,纱耶打从心里为千鸟感到难过。她开口。 「爸爸有跟我说。他说公主姐姐本来是一个天使,却被坏人拔掉了翅膀,所以在背上会有伤痕。他还叫我不可以被吓到。」 从千鸟的肩胛骨一直到背部中间,有两道平行的烙印。要说的话,的确也可以把那看成是翅膀被拔掉的伤痕。 可是,这终究只是道烙印而已。并不是翅膀被拔掉的痕迹。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跟小孩子讲这么奇怪的事? 虽然千鸟曾为此感到一瞬的烦躁,但她想通了这样说的理由。她重新思索。 和泉是为了不让纱耶被千鸟的背影给吓到,才编出了这套说词的吧。千鸟这么理解了他的用意。 「……真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和泉的用心并未让千鸟感到不快。但她也没有感谢的想法。 根本说起来,只要和泉从一开始就能说服纱耶,叫她别跟自己一起洗澡的话,事情也就解决了。 没有说服纱耶是和泉的责任。但千鸟觉得纱耶并没有错。可爱的想法就是可爱。不会有任何罪过。 「……对啊,那时候真的很痛。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纱耶的表情中满满地透露出担心。千鸟则把手轻轻地放到了她的头上。 「来这边。我先帮你洗头。」 纱耶的表情完全改变了。「嗯!」她用着灿烂无比的笑容点头。 千鸟一瞬间曾经在想,将来如果能生一个这样的小孩的话,应该也不错—— 只有一瞬间而已。在内心的角落里,她希望自己还有未来。 随后,千鸟又轻轻地甩过了头。她把愚蠢的幻想从意识里赶了出去。 ——像我这样。 ——才不会有未来。 似乎是察觉到千鸟的表情有了小小的变化,纱耶跟着歪过头。 「……怎么了?」 「……什么事都没有。」 小声回答了对方,千鸟牵起纱耶的小手。 「……好慢哪,和泉那家伙。」 和泉跑去公寓后面的贩卖机那里之后,已经过了几分钟。 以买个饮料来说,花的时间已经算很多了。 「该不会是摩洛纳命g卖完了吧?」 和泉是会委托自己帮恩人报仇的人。平常虽然也有轻浮的部份,但仁知道他的个性根本上仍然是规规矩矩的。 以和泉的个性来想,如果没有在自动贩卖机看到想要的商品的话,就算他特地为此跑到便利商店去买,也一点都不奇怪。 仁原本想站起身,但他中途又决定再坐回路面 「再多等一下好了……」 又过了几分钟,和泉还是没回来。 在和千鸟来这里的途中,仁有经过一间便利商店。即使是从公寓这里过去,也不会花上太多时间才对。照理说和泉是该回来了。 「真奇怪。」 仁感到一阵不安。他想起在出门之前,隆也曾对自己说过一番话。 「我有种奇妙的预感,你们要小心。」 照道理讲,不管是隆也本身或他的persona,应该都没有预知能力才对。但不可思议的是,他讲的话却常常会实现。 眼前的这一位,和我这种人是不一样的。 隆也近似预言的话语,也是仁对他产生钦佩的原因之一。 「连我都开始觉得担心了。赶快去找和泉吧。」 才慌忙从地上站起身,仁便跑向了公寓的后侧。 只有一盏盏的街灯零星点亮在柱子上,巷道里又暗又窄。 周围完全看不到和泉的身影。 「……不在哪。那家伙到底跑去哪了?」 仁跑向不远的自动贩卖机旁边,也确认了商品的内容。 如仁所料,他要的饮料已经卖完了。 「那还是在便利商店啰?」 通往便利商店的路不只一条。就算仁跑去找和泉,也很可能和他走到不一样的路,结果让彼此都遇不到对方。 ——就再等一下吧。 仁大幅度地甩起头。 「糟糕,总觉得事情很不妙哪。」 仁隐约感觉到,潜伏于自己精神中的persona——〈摩洛斯〉好像正想告诉自己这份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抱着这份不安,仁跑向便利商店。他在脑海中设想出店面的位置,并计算怎么去才是最快的。仁选了附近居民应该会走的路线过去。 每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仁都会停下来,并且尽可能地去确认周围是否有和泉的身影。 这样重复过几次之后,仁在靠近大马路的巷道中找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就趴在阴暗的街灯旁边。 绝不会错,那道背影肯定是和泉。看起来他应该正要从便利商店回公寓,因为购物袋就掉在他的旁边。 仁打算跑到和泉的身边,但他踌躇了一瞬。 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仁也不知道身体出现这种反应的理由。 ——我是在害怕什么? ——明明没什么好怕的啊。 甩掉了这份来路不明的恐惧,「和泉!」仁叫道。他跑向对方。 和泉趴在地上呻吟着。呼吸也很急促。 「你怎么啦?」 把手放到和泉肩膀上之后,仁吓得抽回了手。他的身体热得不像话。 和泉的身影突然变得扭曲了。 「难道是persona要失控了吗?」 在提心吊胆的仁面前,「某种东西」的形体正要跟和泉重合在一起。他们的身形正在摇晃着。 具有光泽,而又令人觉得黏腻的黑色人影。 那道身影使仁产生了战栗。 几天前,曾经在影时间袭击过仁的黑色〈暗影〉——暗影吞食者。 眼前的和泉与那实在非常酷似。 「怎么可能会这样……这种事——」 不可能会发生的。这么想着,仁猛眨起了眼睛。 就在那个瞬间,黑色异形消失了。 仁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觉。 但濡湿他全身的汗水证明了这不是幻觉。 恐怖烧烙进了身体的核心,就留在那里。 「……好痛……好痛……我的头……」 头好痛。和泉梦呓般地反覆说着不知所以的话。 仁愕然地俯瞰着这样的和泉。 过了几十秒,仁才回神过来。他从长裤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马上叫救护车!」 仁根本忘记了自己是生活在社会暗处的族群,他只想到要打一一九而已。和泉则在这时抓住了他的脚踝。 「……住手……你这样做的话,我就得杀——」 和泉微微抬了头。隔着长长的前发,他瞪向仁。眼里还蕴藏着诡异的目光。 仁也知道他不想看医生的理由。根本说起来,仁与和泉就连户籍也没有,当然也不可能会有健保卡。而且,从平时就有服用抑制剂这一点,也会在就医时造成问题。可是,仁也不会就这样就放着对方不管。 「就算是这样,你的状况在别人眼中看来已经很不得了了啦。」 仁拿起手机想要打,但和泉抓在他脚踝上的手却越握越紧了。这股力道非常惊人。 「好痛——你在干嘛!」 仁皱起了整张脸。而和泉的手则松了下来。 「咳。」和泉开始猛咳。 看到从和泉脸上一滴滴流下来的液体,仁更惊讶了。 那是血。 「和泉,你……!」 仁说不出话来。手机也从他手中掉到了地上。 有服用persona抑制剂的人,在开始吐血之后便活不久了。 即使从现在开始停止服用,也已经于事无补。 在不久的将来,和泉就会死。这是无法避免的结局。 叩地一声,手机砸到了地上。 连手机都忘了要捡,仁等着和泉结束这次的发作。 经过一会儿之后,和泉停止咳嗽了。 他吐出的血量很可观。比起打翻五○○毫升的瓶装饮料时所会流出的量,洒到地上的血看起来还更多。 和泉缓缓地撑起了身体。一边扶着旁边的墙壁,他设法站直身子。 「——抱歉。让你看到了我难堪的样子。」 因为吐血而沾污的嘴唇上,在这时露出了笑容。和泉那带有某种疯狂的眼神,使得仁的背脊涌上了一股凉意。 和泉摇摇晃晃地踏出了一步。 仁则是退了一步。鞋底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干嘛要露出那种看脏东西的脸啊?我的脸有那么脏吗?」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湿纸巾,和泉反覆擦起自己的脸。即使用了好几张,湿纸巾还是马上就被染红了。 似乎是被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血污给惹恼了,「可恶!」和泉露出恶形恶状。他把整包湿纸巾摔到了地上,并用脚猛踩。 仁凝视变得皱巴巴的湿纸巾屑屑。 ——事情怪怪的。 ——为什么,我会这么的…… ——这么害怕和泉? 一瞬间,那个黑色异形的身影跟和泉重合到了一起。 据仁所知,和泉的persona并不是那样的。 ——刚才的那个,到底是什么? 这个疑问残留在仁的肚子底部,怎么也说不出来。说出口的话,事态就无法收拾了。仁有这样的预感。 样貌酷似暗影吞食者的黑色妖异,还有和泉死去的前兆。 两项冲击让仁久久说不出话来。 「仁?你到底是怎么啦?」 一边问着,和泉捡起了掉在路边的超商购物袋。他的动作十分自然,除了嘴角还留有血渍之外,完全没有奇怪的地方。 但就连这样的动作,都让仁产生了警戒心。 可以说是自己分身的persona——摩洛斯已经将和泉当成了敌人。 仁确实有这样感觉到,但他仍设法装做平静。捡起了刚才掉到地上的手机,仁把那塞回了长裤的口袋里面。 「——没啥事情。只不过是看你吐了血……所以讲不出话而已。」 「那还真抱歉。」和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先跟你讲清楚,这不是血。」 和泉开始讲起根本连谎话都称不上的借口。 「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所以胃的状况不是很好。连饭都进不了喉咙哪。刚才在便利商店买了番茄汁来喝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胃有点难过,结果就吐出来了。就这样而已啦。」 「…………是吗。这样的话也没办法。」 仁硬装出接受和泉这番说词的模样。 他能为死期将近的朋友做的事,也只有这样而已。 「回去吧。千鸟差不多也该洗好澡了。」 仁先一步走回了自己过来的路。虽然他一直觉得晚了几步才跟过来的,是一只猛兽。但他也没办法回头多看对方一眼。 在那里的并不是猛兽,而是自己的朋友。 明明是这样,仁却无法打从心里去相信。 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一路上和泉什么都没说。偶尔会传到巷道里的,只有汽车在大马路上来往的声音。弥漫着紧张感的寂静,已经支配了这条巷道。 走到和泉公寓的这段路程只有几分钟,仁却觉得有几个小时那么长。 仁与和泉回到公寓的楼梯下面时,刚好千鸟也牵着穿睡衣的纱耶走了下来。 为了不让礼服被头发弄湿,千鸟把还没干的头发朝上方绑成了一束,也没戴平常那个附有短剑的头饰。 「喔,出来啦。洗得舒服吗?」 仁问了刚洗好澡,脸上还泛有红潮的千鸟。 「嗯。」面无表情地回答过后,千鸟看了和泉一眼。她皱起眉头。 「你的脸上……那是血吗?」 「爸爸,你又咳嗽了吗?」 纱耶也注意到了和泉嘴角的红色脏污。她跟着露出担心的表情。 哈哈,和泉摆出笑容。 「我刚才在便利商店买了番茄汁喝啦。喝到一半觉得不太舒服,结果就吐出来了。搞不好那罐番茄汁是坏掉的哪。」 和泉在勉强自己。仁虽然知道这一点,却还是装作什么不知情的样子。 「番茄汁……」状似讶异地,千鸟低声说道。 「纱耶不喜欢番茄汁。」 好像是想到了那个味道,纱耶一脸嗯心地吐出了舌头。 被千鸟说了表情很奇怪之后,纱耶嘻嘻地笑了。 「你们感情变好啦?」仁问道。 「嗯。」纱耶点头。 「并没有。」千鸟用了也非全然否定的脸说道。 「好棒喔,纱耶。」 连拍带摸地,和泉轻抚起纱耶还没干的头发。 像是打从心里开心着,纱耶也满脸笑容地仰望了和泉。仁没有办法继续看这样的光景下去,他别过头。 ——你爸爸已经活不久了。 仁不可能说得出口——他转身。 「回去啦,千鸟。」 不等对方回答,仁迈出脚步。 「再见。」 道别之后,千鸟放开了纱耶的手。 满脸遗憾地,纱耶把原本被人牵着的手放到了胸前。 「要再来喔。」 「这我………………」 直直地看着纱耶满怀期待的眼睛,千鸟开口。 「没办法和你保证。可以来的话我就会来。就这样而已。」 不知道是有听懂还是没懂。要再来喔,纱耶又重复了一次。她朝千鸟挥起手。 「路上小心。」 从背后听到和泉的声音之后,千鸟并没有回头对纱耶挥手。她追到了仁后头。 仁在巷道里快步走着。这让千鸟追得很辛苦。 最后,千鸟放弃了。她停下脚步,并且歪过头。 「……仁真奇怪。」 在不远的未来,和泉就会死。 即使脑袋里是这么理解的,仁还是没办法接受。 跟和泉重逢还不到两个礼拜。 高兴着与他重逢的那晚,现在想起来都还像是昨天的事一样。 那一天,在那个地方。当和泉用手拨起前发时,曾经让左眼的伤痕露了出来。过去在人工persona研究所进行训练时,曾经发生过一场事故。和泉则在那场事故保护了仁。那个伤痕就是当时所留下的。 这也是让仁觉得自己亏欠对方的原因。 但是,和泉从来没有提过那个伤痕的事。 回到巢穴之后,仁找不到事情可以做。他靠着墙边坐了下来。虽然没有看到自己爱用的笔记型以及隆也的踪影,但仁也不想去找。 「——我很清楚,这个世上既没有神也没有佛。可是……这样不是太过分了吗?」 ——和泉如果在〈塔尔塔罗斯〉里就死掉的话,还比较幸福哪。 仁没有遇过那个叫真希的同居对象。所以仁不是很确定,和泉到底对真希抱有多少的感情。 不过,只有一点是明白到没办法再明白的。 和泉很溺爱纱耶。 如果是为了那个孩子的话,和泉大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吧—— 即使是叫他去杀一千个人,和泉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化成厉鬼。 仁对此深信不疑。 「……和泉舍得留下那个小孩而死吗?」 隆也时常说「我们不能对事物过于执着,只要能享受当下就好了」。 这就是史特雷加奉行的主义。 「到了这时候,我总算才知道,执着只会给我们带来悲惨的结果。」 你要怎么办呢,和泉? 就是在这么低语的时候。去了其他房间的隆也回来了。他的手上还拿着仁爱用的笔记型电脑。 「仁,有委托我们报仇的邮件寄到了。」 「不好意思,隆也,我今天晚上不是那种心情……可以明天再看吗?」 「你现在就得看。」 隆也用了异常强硬的口气说道。 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仁提起了沉重的身体。从隆也手中接过了笔记型电脑,他检视起开在画面上的邮件。 理所当然地,寄件人的姓名仁并没听过。 记载于邮件上的联络地址是在岩户台——就在附近而已。 开始阅读起内文后,仁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 「——不会吧。」 怀疑了自己的眼睛,仁说不出话来。 我的男朋友在某个晚上说要去找打工的晚辈之后,就变成废人了。这真的很奇怪。连医院都查不出他变成废人的原因。而且,警察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调查的事件。我想拜托你们帮忙报这个仇,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我男朋友打工的地方叫做叶隐。他一定是被那个晚辈害的! 请你们帮我杀了那个叫和泉的家伙!! 仁动也动不了。他的身体简直就像是变成了别人的东西一样。 仁连呼吸都停住了。 只有心脏的鼓动声还持续着,嘈杂的程度甚至让他心烦。 仁勉强保持住了就要崩溃的意识。 ——怎么可能,会有。 ——这种事情。 像是在呻吟般地猛吸气之后,仁总算取回了身体的自由。 「无,无聊,真是太恶劣了,这种委托我们怎么可能会接受。这一定故意寄信来恶作剧的在隆也面前别过脸之后,仁提高音调骂了出来。他盖上了笔记型电脑,随即便把那丢到了沙发上头。尽管笔记型电脑可能会因为他这样粗鲁的对待而被搞坏,但这种事情仁已经觉得无所谓了。 「你是认真的吗,仁?」 隆也用着冷静的口气说道。面对不做回应的仁,他没有再多做追究。 隆也平静的眼神,像是已经看穿了仁的心。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虽然仁一再否定,但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景象。 他想起自己大概在一个礼拜前看到的黑色异形,也就是暗影吞食者的身影。 以及今天重合在和泉身上,那个酷似暗影吞食者的身影。 就算想将两者当成是毫无关系的存在,那外表也太接近了。 和泉的persona变成了暗影吞食者,还会从人类身上猎取暗影,来当成自己的食粮。 反而要这样去推理才是自然的。 暗影是将人类精神中负面的部份具象化之后,所出现的存在。 而且,人类要是失去了精神中的暗影,就会变成废人——也就是〈影人类〉。 「男友在跟和泉见过面之后,就变成了废人。」 刚才被仁否定成恶作剧邮件的委托信,也在帮这项推理背书。 「……你发觉到了吗?」 隆也静静地继续说道。 「——你有发觉到和泉身上、他的persona,还有他的性命所产生的变化。」 仁将脸猛然转向了隆也。 隆也始终保持静谧的表情,让仁发热的脑袋逐步冷却了下来—— 才没有那种事。仁收回了原本要说出的话。他决定不再对此说谎。 「……是啊。和隆也你说的一样。之前提过的暗影吞食者,恐怕就是和泉的persona没错。刚才那封信提到的被害者,大概就是被暗影吞食者袭击过,才变成影人类的吧。」 「仁也这么觉得吗?」 推理的根据远比仁还少,隆也却导出了同样的结论。 仁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一位真是高深莫测。就连自己心中所抱有的疑问,搞不好隆也也知道答案。这样想过之后,仁问出了口。 「——可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和泉要叫自己的persona去吞食暗影……要是做了这种事的话,persona会出状况也是当然的啊。」 嗯。隆也陷入了思考。 「把臆测说出口很容易。但这是愚笨之人才会做的。」 过了一会,隆也这么说道。然后他又补上一句。 「应该要直接问当事人——和泉才对。反正我们就要去见他了。」 「你说要见他,是指现在吗?」 就快到影时间了。这是适合persona使者密会的时间。不过,即使只有今晚也好,仁很希望能让吐了血而疲惫着的和泉得到休息。 但隆也却不让步。 「没错,就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对吧,千鸟?」 隆也突然叫了不在现场的千鸟。 千鸟刚才似乎一直躲在墙际的阴影中,她在房间入口露出了身影。 「……是啊。他的生命已经快撑不住了。梅蒂亚是这么感觉到的。」 千鸟已经吹干了头发,也戴回了平常的头饰。她身上穿的不是家居服,而是华美的外出服。之所以会如此,大概是她有了再度出门的预感,而在回来时便换过衣服了。 尽管千鸟的persona有着超凡的感应力,这样说也只是多此一举而已。 和泉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关于这一点,看到和泉吐血现场的仁可以说比谁都还要清楚。 仁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情。 「……那家伙就快死了吧……就算我们不亲自下手,这项委托也会自己了结的。我想让他安静地去——这是我的想法。」 现场一片寂静。 「这样好吗?」 开口的是隆也。 「和泉的persona会从人类身上猎取暗影。或许他现在还可以自己选择想要狩猎的对象——如果,他反而被身为仆人的persona所支配的话,事情又会变得如何?这一点你知道吗?」 不多做思考,仁把想到的答案直接说了出口。 「那当然是从身边的人开始下手——」 说出口之后,仁感到愕然。 和泉身旁的人。 换句话说,就是和他同居的,那个叫真希的女人。还有她的小孩,纱耶。 和泉最想守护的人,将会被他 亲手加害成废人。 「——这种事情。」 仁咬紧了牙关。对于眼前没有道理的事态,他只能感到悔恨。 「——实在太残酷了。」 「和泉也不会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吧。看是他的生命会先结束,还是persona会先失去控制,这点我们没办法知道。但是……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隆也闭上了眼睛。然后,他再度缓缓地睁开眼。 「能救他的只有我们而已。这就是,现下唯一的真实。」 紧紧握住了拳头,仁捶向旁边的墙壁。皮裂开了,血也渗出来了。 ——今天晚上,和泉的persona也可能会失去控制。 ——在变成那样之前,我必须要—— 「这样的话,我会亲手送和泉上路。」 做下了坚定的觉悟,仁宣言出来。 「这就是被那家伙当成朋友的我,所具有的义务。」 仁从长裤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现在的他,正要叫朋友赴往死地。 仁想要打开手机的上盖,但他的手却发抖着。 深呼吸了一次,他试着让心情平稳下来。 上盖掀开的声音在这时听来格外大声。 就连按下明明已经摸熟了的手机按键,都意外地费工夫。 显示在液晶萤幕上的号码并没有错。仁用着还在颤抖的手指按下通话键,并把手机拿到了耳边。 对方接起电话所需的时间,这时候等起来特别久。铃声究竟要重复几次呢? 电话通了。但是,通话的对象——和泉却不讲话。 不过,和泉的呼吸是急促的。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并不寻常的样子。 「——怎么了,和泉?你在喘哪。」 「——我才想问你哪,怎么啦,这种,时间打来?」 讲的话变得断断续续,和泉又咳了出来。 仁听到类似水滴的声音,对方大概又吐血了。 等到和泉的咳嗽和缓下来后,仁再度开口。 「我简单跟你讲有什么事。」 和泉不作声。把这阵沉默当成了他的回答,仁开口。 「是关于你的persona的事。我想跟你谈谈。你可以在影时间出来吗?地点的话——就选在岩户台车站后面的停车场吧。」 尽管说话时刻意用了冷酷的语气,仁还是在心里祈祷着。 ——别跟我说你会来。 「——————我知道了。」 长长的沉默之后,和泉这么回答。然后切断电话。 ——是吗。你做好觉悟了啊。 我懂了。你这一句已经说出了一切。 和泉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没办法回头的路。 ——那么,我也只能去把你拦下来了。 呼地一声,仁合起手机。他把那收回了口袋。 第一个转身的是千鸟。身上的礼服翻飞而过,她消失在走廊。 隆也拔出了平时就插在腰带上的手枪。转轮咯地旋转出声,他检查起里面的弹药。装回转轮之后,他再度把手枪插回了腰带上。隆也转过身,走向走廊。 仁则提起了摆在房间一角的手提箱。那是搬运武器用的。 里面装的全都是手榴弹。而且,手提箱本身也是仁在紧要关头时,最后的一项武器。 手提箱沉甸甸的。 一瞬间,仁觉得这似乎就是和泉生命的重量。 「……我是呆子吗?那家伙的命怎么可能这么轻嘛。」 提着手提箱,仁离开了房间。 6 吾友,安眠于劫火吧 今晚是新月之夜。没有月亮的〈影时间〉夜空,甚至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平稳的气息。天空充斥着微微发亮的磷光。 现在,〈史特雷加〉一行人正待在约好跟和泉碰头的地方。 岩户台车站后面的停车场。或许因为是深夜的关系,几乎没有车子停在这里。 停得下几十辆车的停车场,在这时却是空荡荡的。看起来格外煞风景。 周围的马路上,则可以看到一具具的棺材。那是对影时间没有适应性的人所变成的。 从这里也能看见耸立在遥遥远方的妖异之塔,〈塔尔塔罗斯〉。 仁问了千鸟。 「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和泉并没有让他的〈persona〉藏在这附近。」 ——如果,和泉是抱着战斗的打算而来的话。 ——他可能会用奇袭来对付在数量上占优势的咱们。 这么推测着,仁觉得心情沉重了起来。 ——打算战斗是吗…… 心情之所以会变得沉重,是因为仁到现在才察觉自己把和泉当成了敌人。千鸟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这份情绪。 「……不狠下心的话,你会死。」 「我懂。」 仁反覆地甩了头。即使如此,他的心里还是留有迷惘。 「persona是你心灵的力量。」隆也说。 「在对峙时抱有怯懦的话,等待你的就只有死而已——他来了喔。」 隆也把目光集中到了黑暗中的一点。仁也望向那边。 巷道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全身上下穿着成套的黑色运动服。上衣的拉链则牢牢地拉到了脖子一带。 也没擦过被血弄脏的脸,和泉来赴约了。 遮住半张脸的前发问,可以看见他的眼睛正在发亮.目光还透露着一股微微的疯狂。 隔着十步左右的距离,和泉停下了脚步。 「——那么,我人过来了……你想问什么?」 或许是因为吐血的关系,和泉的声音显得很模糊。 隆也打算向前走出一步。但仁制止了他。 这里让我来。侧眼看着隆也的目光中,蕴含有仁这么强调的意识。 「……就交给你吧。」 代替了退下的隆也,仁朝和泉走近一步。 「你有让自己的persona吃〈暗影〉吧?而且,还是从人类体内猎取出来的——你根本不管对方会变成〈影人类〉。」 「……所以,又怎么样?」 和泉细声回答道。 仁跟着又问。 「那天晚上,你原本也是在吃暗影的吧——我有讲错吗?」 上一次帮人报仇的时候。在消灭掉大群暗影之后,史特雷加一行人就与和泉重逢了。现在回想起来,仁觉得自己应该要察觉到,这样的时间点其实很奇怪。 和泉不发一语。不理会他,仁继续诉说自己的想法。 「那时候的暗影数量是很多——我想,他们大概是〈变异体〉吧。」 变异体。暗影原本应该是栖息在塔尔塔罗靳的,但它们也会因为不明的原因,而跑到塔外面来。 尽管发生的频率并不高,不过,这样的暗影是以变异体来称呼的。 「和泉,对你来说,那一大群变异体应该是顿美味的宵夜才对,毕竟也不用特地从人类身上猎取出来嘛——但那群暗影却被我们抢去收拾了,这让你很火大。所以那个时候,你才会想都没想地就攻击了过来……这是我试着去推理出来的。」 经过了大约数十秒的沉默,和泉开口了。 「都了解到这种程度的话,我也不用再说明了吧?没有错,我有让自己的persona去吃暗影——但是,这跟你们应该没有关系吧。」 ——只要你没做这种事。 ——咱们又何必把你叫出来呢? ——这种委托,我根本就不想接。 吞下这些就要脱口而出的想法,仁吸了一口气。他在设法让心情平静。 「我的推测对不对根本无所谓。真正重要的,是我接下来要讲的。」 「……终于到正题啦?你快讲吧,不要拐弯抹角的。」 和泉显得有些焦躁。仁让自己维持冷静,然后开口。 「被你吃过的人之中,有一个是你在〈叶隐〉打工时认识的前辈吧?」 「那又怎么样?这跟你们也没有关系吧?」 尽管嘴巴上是这么说着,和泉的语气里却能听得出他在内疚。 「……是吗。你不否认是吧?」 仁感觉到,存在于他心里某个地方的微薄希望消失了。 「这就跟咱们有关系了。你那前辈的女朋友,委托了我们帮她报仇。」 和泉沉默地听着。 仁则用压抑感情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和你见过面的男朋友变成了废人。这一定是你害的。所以她要我们杀了你。如果是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人读到这种信,大概也只会觉得那女人是个神经病吧。可是,对我们这些persona使者来说,她说的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然后呢?」 和泉用沙哑的声音继续问。 「你们把我当成了这次委托的目标,要来杀我是吗?」 口气中没有怒骂,也没有吓阻的味道。和泉只是平平淡淡地问着。但他的声音里面,却蕴藏有令人畏惧的魄力。 「你们要杀我。理由则是帮人报仇。就这样吗?」 即使在气势上已经快被对方所压倒,仁仍不改脸色。 「你还希望有其他的理由吗?」 ——这是为了不让你吃掉纱耶而后悔。 和泉应该不会想听到这番话。即使说出真相,结果恐怕也不会改变。 「……不,这样够了。因为你们是职业杀手嘛。这就是你们的生意。横下心来这样想的话,我也比较能接受。」 ——果然,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吗? 装作平静,仁用手调整了眼镜的位置。 一瞬间,反射到影时间的夜空,镜片发出了绿色的光芒。这也遮住了仁的目光。 用着彻底无情的口气,仁讲出自己并不想说的话。 「你能懂就好。如果可以省掉抵抗的工夫乖乖去死的话,就更好了。」 「我拒绝。」 没有比这更快的回答了。话中没有迷惘也没有迟疑。 像是在一开始,就知道对方要杀自己那样。 「——我不会死的……我并不想死。」 「这样的话,我们就来互相残杀吧——你是想这样讲吗?」 仁的话让现场的紧张感一口气提升了。 「也只能这样了吧。」 和泉拉下上衣的拉链,顺势把衣服脱掉了。 红黑色的伤疤像荆棘一样地,缠绕在他赤裸的上半身。 左胸——心脏的上方,有好几道伤痕重重交杂在一起,看起来就像蔷薇花办的形状。 为数惊人的召唤伤痕、以及人工persona使者的烙印,全都混到了他 的胸口。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泉右手已经拿起了裸刃的小刀。 刀柄上崁有一块近似羽毛的装饰板——那样特殊的物质被称为〈黄昏的羽毛〉。 仁等人所使用的枪型〈召唤器〉的枪柄上,同样也崁有这种物质。 小刀型的persona召唤器。 和泉拿在手上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召唤persona时必须经历假死的体验,才能让灵魂中的负面部份以persona的型态具像出来。使用枪型召唤器的persona是因为素质够高,才可以光靠射不出子弹的枪,就把persona召唤出来。朝自己射击的动作纯粹只是一种仪式而已。 但是,和泉做不到这一点。原本便很微弱的能力,是没办法简单召唤出来的。 他必须自己用刀子自残。伴随着这样的苦痛以及自杀行为的形象,和泉才能召唤出自己的persona。因此,他的召唤器才会是小刀的模样。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和泉用小刀划开了左胸。 溅血于当场之后,晚过一拍,近似蓝白色薄冰的碎片洒到了空中。 「来吧,〈无名氏〉。」 仁、隆也、千鸟准备迎战。 在和泉面前,有一道黑雾从虚空中喷了出来。这道黑雾在一瞬间凝固成形,化成了黏腻而有光泽的黑色巨人。 「——〈暗影吞食者〉。」 仁从腰后头拔出了召唤器。 「喔。你是这么叫这家伙的啊……啊。对了,我现在才想了起来。在这之前,这家伙曾经失控去攻击别人——那个人就是你嘛。抱歉哪。」 仁曾遭受过暗影吞食者的袭击,那时候他是被荒垣所救的。因为persona和主人的感觉是连接在一起的,和泉当然也会知道这件事。 但是,和泉却说自己刚刚才回想起来有这件事——看来,和泉的记忆之中是有混乱而暧昧不清的部份。 persona失控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而和泉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很明显的,他的精神已经失去平衡了。 仁察觉到,自己之前只有看到和泉还正常的部份。 恐怕,在重逢的那个晚上,和泉早就有一半已经陷入疯狂了。 「和泉,就让我来阻止你吧!」 仁用了召唤器。〈摩洛斯〉现出身形,并挡到暗影吞食者的跟前。 在这之前,暗影吞食者曾经让闇属性的法术失效过,而火焰对它也没什么效果。 那么,就只能用物理性质的攻击了。 摩洛斯的外貌,是一个将三个陀螺纵向排列起来的巨人。所以,它并没有人类的手腕。 它身上只有将球体连接在一起的支架而已。 手上三根圆筒状的手指合到了一起,摩洛斯握起拳。 「打穿对方吧!!」 挥起拳头,摩洛斯用起根本不适合肉搏战的身体相对方叫战。 和泉应该没料想到对方会这样攻击。暗影吞食者那张没有眼睛和鼻子的脸,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下了这一拳。 比人高出一倍的身体,在众人面前露出了脚步不稳的模样。 「还真能打!」 和泉怒喝出口。暗影吞食者站稳脚步,并且把长有撩爪的手握成了拳头。它朝摩洛斯回敬一拳。 完成痛揍对方的命令之后。原本快要消失的摩洛靳也挨到了这一拳。 被打飞出去的摩洛斯在空中消失了。 摩洛斯所受到的伤害,也在仁身上反应了出来。 忍住这份痛楚,仁对和泉比了中指。 「搞啥啊,还以为你跟女人一起住之后就废掉了。这一拳还不赖嘛。」 保持着挥拳的姿势,暗影吞食者也消失了。 「明明就是个爱玩军械的白痴,你这拳也很痛哪。」 狂放地笑了之后,和泉拿起召唤器。 史特雷加等人所用的召唤器射不出子弹。但和泉的召唤器和他们不一样,刀子本身就可以当成武器来用。 仁一瞬间忘记了这件事。 因为拿起刀子的动作,会让他以为对方是要召唤persona。 暗影吞食者耍过来了。这么预测的仁也拿起召唤器预备,但这反而让他来不及应对拿刀砍来的和泉。 ——糟糕,会被宰掉。 在僵住身子的仁面前,一道手斧劈进了水泥地。 早一步察觉攻击的和泉则向后跃过身子,躲掉了手斧。 「……仁,你不要自己跟他打。」 用力拉过锁链,千鸟把手斧拖回了自己手中。握起斧柄,她摆出架势。 「要是仁死掉,会有很多伤脑筋的事情……再说,热水器也还没修好。」 「帮人复仇的网站没有人管理的话,也很伤脑筋哪。」 隆也从腰带上拔出手枪,并将那指向了和泉。 「和泉,你原本是个好的朋友——太遗憾了。」 枪声大作,火焰从枪口冒了出来。 靠着超乎常人的反射神经,和泉跳往旁边。被风吹拂的头发则被子弹扫到了边上。 握着手枪,隆也手腕的肌肉紧紧绷起。他是以单手在驾驭世界上最强大的左轮手枪,smith&wesson公司制作的m500型。光是这样就已经让人难以置信了,但隆也却能完全抑制住手枪的后座力,继续朝着和泉连续开枪。 又传出了四次枪声。 和泉全部躲掉了——子弹连身体都没有擦到。 隆也甩出转轮,并且洒脱地将空弹壳全抛到了地上。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新的子弹之后,他优雅地将那塞进弹巢之中。 「……我吓了一跳呢。你的反射速度已经不是人类所能赶上的领域了。」 「就算夸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在隆也装填完子弹之前,和泉先压低了身子朝他猛冲而去。 刀刀往上,和泉的刀柄是抵在自己的腰际。从这个动作中,可以了解到他打算由下而上地刺穿对方的肚子。 「在我装弹时,你竟然这么粗野。」 隆也皱眉,并且大幅往后一跳。 但和泉比避退的隆也更早一步。 「休想!」 一边取出手榴弹一边拔去了保险栓,仁跟着往前一扔。 叩,手榴弹掉到了隆也脚跟前。 不慌不忙地,隆也用脚尖朝手榴弹一踢。 飞出去的手榴弹便直直地飞向了和泉。 为了不被爆炸波及,隆也退到了更后面。 在这时间点,和泉是无法闪掉的。眼看他就要遭受到手榴弹的直击—— 紧要关头,他用小刀划开了胸口。 出现的暗影吞食者张开血盆大口,随即便吞下了手榴弹。 火球轰地一声冒出,黑色的头爆炸了开来。 然后,暗影吞食者的头又若无其事地长了回来。 暗影吞食者悄悄地消失了。它并不是被手榴弹所打倒的。而是在完成一道命令后,再度回到主人的精神里而已。 「看到了吧。火焰系和爆裂 系的力量,对那家伙造成不了什么效果。而且闇属性的力量对它也完全无效。」 「——我调查看看。」 千鸟用了召唤器。羊头人身的红色魔女——〈梅蒂亚〉出现了。 梅蒂亚望向和泉。诡怪的光芒从毫无情绪的羊眼绽放了出来。梅蒂亚正在使用它的感应能力,设法要读取出暗影吞食者的底细。 完成任务后,梅蒂亚消失了。 千鸟转述了由梅蒂亚所欧应到的分析结果。 「和泉的persona并没有明显的弱点。它不只对火焰拥有抗性而已,电击、疾风、冻结都对它发挥不了太大的效果,还有光与闇属性也对它无效。」 「怎么可能。」 仁说不出话来。只看防御能力的话,暗影吞食者比史特雷加任何一个人的persona都还要强。 如果要用法术来打倒对方的话,就必须拥有足以掩盖掉抗性的强大力量,否则只会徒劳无功而已。 「……是继承了自己所吞下的暗影的特性吧?」 暗影这种妖异可以分成各式各样的种类。例如人型、史莱姆型、野兽型、鸟型、昆虫型等等,如同外表的多样,它们的能力也相当富有变化。 借由猎食各式各样的暗影,和泉的暗影吞食者已经获得了极为多种的能力。这也强化了它对法术的抵抗性。 万能的persona。 这也是人工persona研究所在追求的目标。 研究机构倒掉之后,已经过了漫长的岁月。研究者们费尽手段,想从仁等人身上获得的结果,到最后却体现在相泉他那被人看不起——连名字都没有被赋予的persona身上。 「真是败给他了呢。连我的〈休普诺斯〉,都在我的灵魂中变得泄气了。」 隆也的额头上流下了一道汗水。 「令人意外地,或许今天就是我们的忌日呢。」 ——要怎么办? 仁焦急着,在他的视野中,和泉缓缓地采取了行动。召唤两次persona所划伤的胸口已经快要痊愈了。虽然persona使者的治疗能力比一股人要来得高,和泉的回复能力仍显得异常。 「你真的已经放弃当人了吗?」 「我才没有放弃当人的打算。我不过是不想死,就这样而已。」 小刀闪烁出光芒,和泉跃动式地冲了过来。 和泉的战斗能力已经超出了常规。 这场战斗原来是在停车场中央开始的。但史特雷加一行人却被和泉所压制住,如今则是在接近停车场出口的地方继续着战斗。 三对一的数量差距,根本没有让他们占到优势。 反而是因为有三个人,他们才差不多能跟和泉抗衡。 比暗影吞食者这个persona更棘手的,是和泉的体能。 他的反射神经与速度甚至连子弹都能躲得掉。即使三个人毫不间断地联手攻击,也无法命中。 所以,他们也不能停止攻击。 即使和泉只有一把小刀型的召唤器能当武器,要是被他贴近到身边就完了。 等到注意到时,胸口搞不好已经被刺穿了。那样的话,今天真的就会变成自己的忌日。 ——隆也的预感真的很准。 「这种事就算讲不准也好吧!」 一边怒骂着,仁连续扔出了三颗手榴弹。他并不觉得这样就能打倒对方。 这是为了牵制。只能挑和泉体势不稳的时候下手。 一次、两次,和泉都躲掉了爆发的火焰。 第三发。游刃有余地,和泉躲开了在地上弹起的手榴弹。 那颗手榴弹在反弹时撞到了水泥地的裂缝,结果便弹向了意外的方向。手榴弹落到了原本已经避开的和泉脚下。而和泉停住了脚步。 要跳开来躲避爆炸,还是在爆炸前踢开手榴弹? 在判断上犹豫一秒钟,就会让自己没命。 和泉被卷入爆炸了。 手榴弹的碎片化成飞砾,刺进了他的全身。 不等火焰与烟雾散去,隆也开枪。 枪声只有一次。射出了最后一发子弹,隆也立刻想交换弹药—— 在动作的途中,隆也张大了眼睛。 「喔喔喔!!」 他大吼。隆也不需要召唤器。他能以精神去感应死亡,并召唤出persona。 像是在守护着隆也,长有黑曜石双翼的惨白少年——睡眠之神,休普诺所在虚空中显现这时候,从火焰中冒出的暗影吞食者朝隆也袭击而来。 「炸开吧!」 隆也下令。名为〈梅基多〉的法术被施展了出来。 光芒集结到了休普诺斯与暗影吞食者之间。 光芒炸裂开来。黄金色的火焰伴随着爆发的冲击,将休普诺斯、隆也以及暗影吞食者都弹飞了现场。 仁赶往被弹飞的隆也背后。仁原本想抱起对方,却连自己也失去了平衡。 两人一起跌倒在路面。就连确认痛觉的空闲也没有,两个人又一起站了起来。 连仁的手榴弹所造成的火焰,都被黄金火焰给抵销了—— 在他们眼前,和泉人站着。他的长裤因为手榴弹的碎片而变得破破烂烂,上半身也全都是血。和泉还失去了左手腕,血正从他的左手源源流出。 「牺牲掉一只手来保住自己的头吗。真是干脆。」 瞄准了和泉头部的隆也佩服道。 隆也的m 5 o o手枪可以轻易将人的头打爆。 「打爆的只有手腕,真幸运。」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不到痛楚,和泉的脸色完全没变。身上的创伤在众人眼前逐渐痊愈,就连手腕流出的血都停了。 和泉一脸认真地看起不见的左腕。 「——果然没办法自己长回来吗?」 「……怪物。」千鸟说道。 「你知道吗?你的回复力是用自己的生命当成代价换来的。你的体能也是蜡烛在熄灭前所发出的光辉——那就是你生命最后的光芒……你再继续战斗下去,也只会更接近死亡而已。」 仁也隐约猜到了。和泉爆发性的战斗能力,应该是用命换来的。 即使只是待在原地不动,和泉的脸上也正逐渐失去血色。 和泉是为了活下去而战斗的。 明明是这样,这场战斗却又讽刺地让和泉更接近了死地。 「在死之前……我会杀了你们。然后,我会回去家里。」 我会回去家里。这么说出口的时候,和泉眼里的疯狂消失了。 「……今天真希小姐也是上晚班。纱耶她一个人在家里等着……我不回去不行……。」 和泉的眼中再度发出了诡异的光芒。 「所以啦,你们这些人给我死吧。这都是为了我——对了,让我吃了你们吧。让我吃了你们的persona。这样子我的无名氏就会变得更强……然后我的命一定也会变长——到目前为止,每次感觉快死的时候只要让无名氏吃暗影,我就又活下来了。」 对于和泉强烈的生存执着,仁只能感到惊讶而已。 「为了活下去,你竟然这么拼命……」 仁不知道自己还能对和泉说什么。像是要代替他表达自己的心情一样,换完子弹的隆也开口了。 「真是太愚昧了。我们的死,是一项无法抗拒的约定。这项约定所换来的,是我们对于影时间这个美好时刻的认识,以及本身的力量。我们在体验的,是凡人即使重复轮回投胎上好几次也无法得知的秘密。可以免于在变老变丑之后才死去,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你没办法理解这一点吗?」 短短的沉默之后,和泉不屑地说了。 「……我根本不想懂。如果可以活下来,并且让我和想要共度此生的人待在一起的话,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做。」 「即使是要杀了我们……」 千鸟的脸上没有表情,而她的声音中也听不出情绪。 「……我没办法理解。这样活下去实在太丑陋了。」 「我没有打算要你们了解这件事。我没办法,也没有这种打算——所以,我要吃了你们的persona——」 和泉眼中的疯狂光芒已经凶恶到了接近憎恨的程度。他弯过膝盖,并且拿起了刀子。 「把persona交给我!!」 和泉先扑向了千鸟。轻易地躲过了千鸟所扔的手斧之后,他逼近对方。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隆也开了枪。一发、两发,和泉都躲掉了。 预测到对方会躲,隆也继续开枪。 千鸟趁着这个机会抽回了手斧,然后逃离。 隆也射完了弹巢中的五发子弹,借此换取到对和泉的牵制。 「和泉——!」 仁把手提箱丢向了和泉。将手提箱丢出的手上,还握有一条钢丝。 这就是仁留的最后一手。 手提箱的外壳中塞有满满的炸药。 「这样就结束了!!」 仁用所有力气抓着钢丝一扯。接在手提箱上的钢丝,便顺势把装在里面的手榴弹保险栓拉了开来。 把手榴弹当成引爆剂的手提箱炸弹。 这股威力要炸飞一百个人也绰绰有余。 仁等人所站的位置并不安全,所以他马上用了召唤器。 「persona!!」 现出踪影的摩洛斯用身体去掩护了史特雷加一行人。 手提箱在和泉头上爆发了。 闪光将周围染成了白色,火焰与冲击跟着肆虐于现场。 火焰也扑向了摩洛斯——而这股热能全被反射了回去。 靠着反射的劲道,火焰烧回爆发的中心。 摩洛斯拥有能反射火焰攻击的防御特性。仁利用这点做出了防御,也同时将扩散出去的火头尽可能地集中到目标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逐渐散去,飞舞到周遭的火花也消失了。 成了起爆点的停车场在爆发过后,看起来简直就像遭到了轰炸一样,惨不忍睹。整块水泥地都陷了进去—— 即使如此,和泉还是站着。虽然全身是伤,但他的眼睛仍能聚焦。 他还活着。 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是,他连召唤器都没用,便在瞬间叫出了persona来当肉盾。 「——和泉,你的执着已经凌驾了我的最后一招吗。」 刚才那一击都解决不了对方的话,仁也无计可施了。 和泉沾满血的脸笑了出来。 「——仁,你真行。我——」 话讲到一半,和泉便吐出了血。是抑制剂的副作用,还是手提箱炸弹的伤害所导致的,这点在场的人都不知道。 但是,猛咳着的和泉是毫无防备的。这点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隆也甩出转轮,并且把空弹壳洒脱地抛落在地。他只装了一颗子弹进去。然后,他瞄准目标。 想打穿躲不掉子弹的对手的头,只要一枪就够了。 「我现在就让你轻松——再见了,朋友。」 仁用按住了隆也准备扣下板机的手。 怎么了,隆也问。仁则对他恳求。 「这一枪请交给我。」 「…………好吧。」 隆也把手枪交给了仁。仁用两手拿起沉甸甸的枪瞄准。 仁与咳嗽的和泉之间并没有多少距离。 虽然仁不习惯拿枪射击,但在这个距离下的话,他不会打偏。 在枪口那端,毫无防备地弯着身体的和泉,看起来是那么的近。 扣到板机上的手指在发抖。 只要在这根指头上多用点力,和泉的生命就会结束。 「咱们马上也会去陪你的。在地狱等着吧——」 喀地一声,仁用力在扳机上。下一个瞬间枪机便要弹起—— 就在这时候。 和泉用力举起了头。他似乎是靠憋气来止住咳嗽的样子。 「……我说过,我不能死!!」 毫不犹豫地,和泉将小刀型召唤器刺入了左胸。 整块刀刃都插进了肉里。 那是只短短的小刀。但长度已经够插进心脏了。 我不能死。和泉的行动与这句话是矛盾的。 「你在做什么!」 忘记了自己该开枪,仁大骂出口。 隆也的表情暗淡下来。千鸟也变了脸色。 「糟糕了呢。」「…………」 「你做什么傻事!?」 连自己刚才一直要杀了对方的事都忘记了,仁拔腿想跑到和泉身边。 千鸟抓住了他的手腕。仁转过头。 「放开我。」 「不行……你会被杀。」 千鸟微微摇了头。 「我会被杀?不可能的。那家伙已经打算要自杀了。」 用力地甩开了千鸟的手。仁把目光转回到和泉身上。 一眼撞见了眼前的异变,仁睁大眼睛。和隆也借的枪也掉到了地上。 呻吟着的和泉胸口上,还插着那把刀。同时,有一道黑色的朦胧物体正从他的背后逐步浮现。 蒙胧物体化成了人形。尽管不像暗影吞食者那样具有确实的躯体,它却显得非常巨大。 那是一个得抬头仰望的巨人。 它的存在似乎并不安定。像是由沙子所堆起来的那样,巨人的轮廓摇曳着。 「无名氏……把我,吃下去。让你变成我……我变成你……。」 我放弃。 当人类。 为了要活下去。 和泉的这几句低喃,已经小声到了可怕的地步。 但是,仁确确实实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不能这样,和泉!」 简直就像是在配合着仁的叫唤那样,巨人没长眼睛与鼻子的脸,在这时张大了嘴巴。它朝着虚空吼叫起来。 光是听到这阵咆啸,好像就会让精神受到损伤。巨人一边叫着,一边袭向了和泉。它的第一口吞进了和泉的上半身,第二口便让和泉消失于当场。 巨人崩溃了形体。构成身躯的朦胧物体变化成球状,浓度也比刚才高出了一截。 蒙胧物体最后还是化成了实体。一 个像胎儿一样缩起身体的黑色人形,在空中出现了。 它的身驱瘦得很不自然,双手的撩爪也巨大到跟身体不相称的程度。 那就是将暗影吞食者浓缩成人类大小的产物。 和泉就要变成人与persona的融合体了。 「!」仁的背脊感觉到一阵好似要让他麻痹的紧张感。他回头。 隆也正仰身朝着天空,还弯过了腰杆。 他集中精神的程度,甚至已经能用念力扭曲空间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隆也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在他的正上方则出现了休普诺斯。 「和泉,灌注了全副心神的这一击——将会把你送往彼岸!!」 黄金火焰的奔流,就这么冲向了还蜷曲在空中的和泉。 这项法术是梅基多。之前曾经打在暗影吞食者身上过,但效果不大。 可是,耀眼程度与刚才并不同。火焰亮得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以相差甚多的精神力所施放出的法术,在威力上也相差甚多。 不管和泉会变成如何超乎常人的怪物,隆也费尽所有精神力所使出的这项法术,肯定都能让他化为虚无。仁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光芒消失后的光景,也是仁始料未及的。 「……比我想得还痛哪。」 和泉若无其事地站着。尽管他说会痛,从外表上却完全看不到有所损伤。 就连隆也浑身解数的一击,也伤不了放弃当人的和泉。 和泉变成了暗影吞食者的模样。 没有长长的前发。也没有眼睛和鼻子。或许只是闭起来了而已,但也看不见他的嘴。照理说应该还插在胸前的小刀型召唤器也不见了。大概是陷入体内了。 能看得出是和泉的部份,只剩从左额一直深深地陷到眼睛一带的那道伤痕而已。原本失去的左手,也在这时复活为具有獠爪的异形之手了。 看到朋友彻头彻尾改变的样貌,仁低喃出口。 「就算变成那副模样……你也想活下去。这样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要由我来决定。仁,我不会希望你了解。」 说话的的确是和泉的声音。但是,感觉却很像闷在很深的地方,在仁耳中听起来格外地遥远。 「我们已经没办法再彼此了解了……或许,从我们重逢的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不管是影时间还是persona,我都觉得无所谓了。我只想和真希小姐一起活下去而已——但是,你们却还以前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还是把这段时间以及力量当成是自己的荣耀。变的人是我。所以,我不会硬要你们来了解我。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跟你们道歉而已。」 声音在此一度中断了。数秒间,令人畏惧的寂静支配了周围的时间。 「抱歉。请你们不要阻扰我。要是你们打算坏事的话,我会杀了你们。」 说完之后,和泉便沉默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他是想说,像我们这样子,他随时都能杀得掉吗?」 千鸟这么问。和泉没有回答,就只是站在那里。 「——不对。想逃的话就逃吧。这才是那家伙的意思。」 和泉微微地抖了一下。看来仁是说对了。 「很遗憾地,这我做不到。和你所说的一样,我们以自己的力量为傲。要是在这里逃走的话,就等于我们并不相信自己所引以为傲的能力——persona了。」 隆也用手拨起了头发。他应该是很疲倦的,但目光仍炯炯有神。 「逃走这个选项,对我和隆也来说是不存在的。和泉,你下得了手就来吧。」 仁朝千鸟瞥了一眼。 「快逃吧。你没必要再陪我们继续残杀下去。」 「……我陪你们。」 仁很清楚千鸟顽固的地方。就算在这里多花时间去说服千鸟,要她一个人逃走,也没有任何意义。 「是吗……随你高兴。」 口中是这么讲,仁心里说的却是「抱歉」。他开始盘算身上剩下的武器。 上衣左右的口袋里各有一个手榴弹。此外就只剩召唤器了。 ——老实说,状况很吃紧哪。 隆也和千鸟现在又是什么状态。仁重新对此评估。 隆也应该在刚才施用法术时消耗了很多的精神力才对。要让休普诺斯再度施术,顶多再几次就会到极限了。 千鸟应该是没什么消耗到。但千鸟的梅蒂亚只擅长情报分析之类的工作,就基本的战斗能力而言,可说是远远不及隆也的休普诺斯。 ——要是有个万一,自己也只能抓着和泉,然后跟摩洛斯一起自爆了。 就算是用上这样的手段,仁也觉得胜算近乎于零。 可是,他们绝不能退让。 「那么,就来开始第二回合吧。影时间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总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这种场面吧。快点做个了结吧。」 「——结果你们全是群笨蛋啊。逃掉不就好了吗?」 化为异形的和泉根本就没有表情。除了额头左侧的伤痕之外,他的脸全是黏腻的黑暗。 但从他的声音中,却能听得出焦躁与灰心已经混到了一起。 哈,像是在嘲笑对方似地,仁笑了。他对和泉摆起恶形恶状。 「你也变得这么伟大啦?只不过是放弃当人类而已嘛——你这个半调子的无名氏使者也想杀咱们?还想吃咱们的persona?别笑掉我的大牙了!」 用着缓缓的动作,仁将召唤器抵到了太阳穴。 「你是赢不了咱们的。我现在就来告诉你这个事实——摩洛斯!!」 仁扣下板机。冲击贯穿头部,并从灵魂底部唤醒了掌管死亡的机械之神。 随着摩洛斯的出现,仁大吼。 「打烂他吧!」 像是陀螺在滑动一样,摩洛斯沿着地面接近到和泉身旁。宛若机械的大臂随即一挥。 尽管有着巨大的双手,和暗影吞食者融合的和泉仍然是原来的体格。和高大的摩洛斯相比之下,体格差距立见分明。 ——靠力量来压倒他吧。 摩洛斯挥下的拳头直直地打到了和泉头上。 和泉脚下的水泥地陷进去了。 但是,就只有这样而已。和泉仍然若无其事地站着。 「啥?」 仁吓了一大跳。和泉才用两腕抓住摩洛斯的拳头之后,跟着便把它简简单单地摔到了旁边。 摩洛斯在空中消灭了。这个瞬间,和泉也消失了踪影。 风声呼啸而过。看不到对方去了哪里,仁的视线扫向左右。 「呀!」 听到千鸟的惨叫,仁转过头。在那里的和泉用单手掐起千鸟的脖子,并把她举到了半空中。 另一只手又逼近千鸟的脸。和泉的撩爪在似乎在她脸前抓到了什么。 「不要,别把她抢走!!」 千鸟背痛地叫了出来。被和泉的手揪住而现形的,是千鸟的persona——梅蒂亚。简直像是被人抽取掉了灵魂一样,梅蒂亚无法完全实体化,它那幽灵一般的身躯渐渐被和泉拖了出来。 就像之前从人类体内揪出暗影吞下去的时候一样,和泉也打算将梅蒂亚吃掉。 「我现在去救你!」 「你退下!」隆也喝退打算冲过去的仁。 休普诺斯出现了。 「风啊!」隆也号令出声,随后,出现在现场的旋风便将千鸟与和泉一起卷到了空中。这是被称为〈贾尔达因〉的风系法术。 似乎是为此大吃一惊,和泉的手从千鸟身上放开了。 被他拖出半截身驱的梅蒂亚,也在这时悄悄回到千鸟的身体里。 礼服为风所吹拂翻飞,飞到空中的千鸟掉了下来。 仁用召唤器在千鸟正下方召唤出了摩洛斯。于是,摩洛斯伸出自己唯一的一只手臂,并且灵巧地接住了千鸟。随即便在着地后消失了。 趁着这个空档,掉到地上的和泉也冲了过来。 「我不会让你过去!」 隆也再度呼唤了休普诺靳。 「降雷!」 紫雷与轰隆巨响从没有半片乌云的天空中打下,直击在和泉身上。 这是被称为〈吉欧达因〉的强力雷系法术。 休普诺斯消失在空中。周围的空气因为雷击而变成了臭氧,并散发出一阵异臭。 似乎多少有受到损伤,和泉有些晕头转向地停住了脚步。 「——隆也,看来从你开始收拾比较好哪。」 和泉把拥有多种强力法术的休普诺斯看成了最大的敌人。 他摇摇晃晃地面对隆也重新站稳。 「就过来吧。我来当你的对手。」 重复召唤出persona,让隆也的精神非常疲倦。但他面对敌人时绝不会畏缩。 被人挑战的话,就要面对面地去迎战。这是拥有力量者的美学,也是义务。 隆也朝被仁掉在地上的手枪瞥了一眼。 和泉还没用过法术——隆也判断他应该不会用。 和泉的persona——无名氏在以前也没办法用法术。即使吃下了许多暗影并吸收它们的特质,这一点仍然没有改变。 这样的话,和泉的攻击手段就只有肉搏而已。要怎么和他保持距离,这点就是关键。 考虑到这一环,手枪是必要的。 现在离手枪最近的是仁。 隆也看向了仁。 仁则一声不发地点了头。 「要去啰。」 「喔喔喔!!」 隆也叫喊,他唤出休普诺斯。 「在冰里头沉睡吧!!」 他施展出名为〈布夫达因〉的冰系法术。冷气朝着和泉集结在一起,大气中的水分在闷热的夏天里急遽结冻,随后又化为冰窿,并且绽放光采。 锵地一声,和泉以跑步的姿势结冻了。 趁着这段空档,仁跑往手枪的方向。他飞身扑向手枪,跟着又在地上一个转身,把手枪抛给了隆也。 接住手枪后,隆也迅速地换完了子弹。 同时,包覆住和泉的冰块也碎开了。 隆也把枪指向和泉。和泉刚才早就躲过了好几次子弹,就算直接对他开枪,结果也很明显。 就在和泉打算再度冲来的瞬间,千鸟抛出了手斧。带着声响,锁链就那么缠到了和泉的其中一只脚。 以千鸟的腕力,只会连锁链一起被和泉拖着走而已。 这种事千鸟也知道。她不会跟和泉比力气。 「梅蒂亚。」 使用了召唤器,千鸟叫出羊头人身的魔女。梅蒂亚握起锁链就是一拉。 锁链锵地一声拉紧了。 和泉人是没有跌倒,但遗是拖住了他的脚步。 「接招吧!」 隆也连续开枪。 雷鸣般的枪声接连不断,火舌由枪口窜出狂舞。 子弹每命中一次,和泉的身体也就跟着发出痉挛。 连野兽都只要一枪就能收拾的5 0 0 s&w麦格农子弹,就那么准确地打进了和泉的身上。头上中两枪、胸部则是三枪。 看在仁眼中,他是认为一切都结束了。 所以,隔着和泉的背影,当仁看到隆也惊讶的表情时,他没办法理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你刚刚有做什么吗?」 和泉安然无事地抛下这句。扭曲变形的子弹掉到了他的脚下。 子弹连身体都没打进去,就被和泉的外皮给挡开了。 「碍事」抓起缠在脚上的锁链,和泉奋力一拉。 和泉与梅蒂亚各把锁链拖向了一边。于是,锁链应声而断。 「啊。」千鸟发出声音后。锁链咯啷落地。 从脚铐中解放的和泉再度加速狂奔。 「快闪,隆也!」 仁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了最后两颗手榴弹,并且用牙齿同时咬开两个保险栓。随后便瞄着隆也与和泉之间猛力扔去。 和泉的动作一瞬间慢了下来。照道理讲,连麦格农子弹都伤不了身的他,应该是不用怕仁自己手制的手榴弹才对。但之前身为人类时的恐惧感,似乎还留在他体内的样子。和泉反射性地缩过身子。 几乎是同时,反弹在水泥地上的两个手榴弹爆炸了。 在仁的提醒下,隆也避开了这阵爆炸。趁着和泉被火焰卷入时,他赶到了仁与千鸟所在的位置。隆也的呼吸很急促。过度使用persona能力,使得他疲倦的不只是精神而已,就连体力也被耗去了许多。 手榴弹的火焰消退了。和泉果然没被打倒。 摆出两手无力垂下的姿势,他转过头。 「……对现在的我来说,这种东西比烟火还不如喔。」 和泉的脚步站得稳稳的。可是,仁看到了对他造成明确伤害的证据。 「看看你额头上的伤。」 为了遮住左眼,和泉一只手是放到了自己脸上。 虽然脸上并没有眼睛,和泉还是把摸过脸的手放到了胸前,并做住注视手掌的动作。 「啊,是血嘛……是喔,原来我身上还流着血耶。」 暗影吞食者的防御力原本可以说是无敌的,但似乎是因为跟和泉同化的关系,使得额头上旧伤的部位变弱了。 手榴弹的碎片会刺进那个部位,可以说是完全的偶然。但和泉似乎被那伤得很深,一直血流不止。那道血痕像眼泪一样地流过脸颊,然后从下巴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你现在搞不好还有机会变回人类哪。」 希望你作回人类。怀抱着这样的愿望,仁开口。 「你要是继续维持这种模样,别说是跟那个叫真希的在一起了,你根本没脸去见纱耶。就算活得不算久,你就以人的身分陪那孩子到最后吧,怎样?」 和泉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他讲不出话。 是在笑吗? 还是在哭呢? 仁不知道。 「只要把抑制剂的量加多的话,persona失控的状况或许也会好一点。虽然你的命也会变得更短,就算这样——」 仁说到一半的时候,和泉微微摇了头。 「……太晚了。把召唤器刺进胸口的时候 ,我有确实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叫做和泉的人类,在那时候就死了。现在的我……又算什么呢?」 和泉的口气似乎若有所思。 「就算是这副模样,我还是可以在暗地里守护纱耶他们吧。这是留在我心里的,一个小小的愿望。仁,你连这也要夺走吗?」 仁回答不出来。他侧眼看了隆也,但对方似乎也在烦恼该如何回答。隆也面有难色,而千鸟也垂下了目光,显露出某种难过的情绪。 「……你不回答吗?我们果然还是没办法彼此了解——就让我吃掉吧,让我吃了你们的persona。」 额头上一边还流着血,和泉甩过手。他走向仁身旁。 用完手榴弹的仁打算用persona迎战。他拿起召唤器预备。 在他视野的角落,出现了某道身影。 仁在停车场管理室的阴影底下,看到了「不可能」会在这里的人。 ——该怎么办? 仁只犹豫了一瞬间。下一个刹那,他冲了出去。 「来这里,和泉!」 为了引诱对方,仁叫出声。在他跑去的方向有个小小的人影。 仁抱起那个人影后,便转向了追过来的和泉。 「做什么都没用!」 打算将仁连那个人影一起劈开,和泉挥下撩爪。 「——怎么会。」 在距离仁头部仅有几公分的地方,和泉的手腕停住了。 仁怀中的小孩,被撩爪挥下的风压吹起了头发。 「现在是影时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从呆住的和泉身旁走过,仁回到隆也等人所在的地方。 仁抱着的小孩——就是一声声啜泣着的纱耶。她在看到千鸟之后便伸出了手,希望对方把自己抱进怀里。 千鸟从仁手中接过纱耶,并让她站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 一边吸着鼻子,纱耶开口。 「……我跟你,说,爸爸,不见了……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是来找和泉的对吧。」 纱耶点了好几次头。她的脸上已经因为眼泪和鼻涕而糊成了一片。把纱耶放下来之后,千鸟马上从礼服的口袋里拿出了手帕。她帮纱耶擦起了脸。 「你先回家等妈妈。」 「我没有,睡着,再醒来的话,妈妈不会回来。」 一边还打着哭嗝,纱耶和千鸟说明了状况。她话里的意思是说,妈妈不到早上是不会回 来的。 「……这样的话,只有现在而已。我可以陪你一下。」 千鸟温柔说道。纱耶则紧紧地抱到了她的礼服上面。 纱耶是第一次看到隆也的模样,她缩起头。在小孩子的眼中,隆也似乎很可怕的样子。 「对影时间拥有适应性是吗——原来如此,这是跟和泉一起生活的影响吧。是有一种说法指出,persona使者会彼此吸引。没想到连适应性都可能转移到别人身上呢。这实在很能引起我的兴趣。」 隆也难得笑了出来。而纱耶却躲到了千鸟的裙子后头。 「我被讨厌了。」 把视线从摇头的隆也身上转开后,仁再度望向和泉。 和泉原本是要攻击仁的。现在他却呆在原地不动,也不回头。 「……和泉,你还要再继续吗?我是不在意啦。」 仁发觉和泉的肩膀又发抖了。 仁朝着不作声的和泉继续说道。 「要是你再攻击过来,到时候,我会把这个小孩当成肉盾。想说我卑鄙的话就说吧。就算这样,咱们仍然是——」 「把小孩当肉盾。这种事你是做不出来的——仁。」 和泉回头。 「把我的女儿还来。纱耶,过来这里。」 和泉用撩爪对纱耶招手。 明显地颤抖出来之后,纱耶抱千鸟抱得更紧了。 「……怪物,好可怕……妈妈……妈妈……爸爸……好可怕喔……。」 纱耶又阵阵地哭出了声音。 「……纱耶?」 和泉细声开口。然后,他注意到了。 自己朝纱耶挥着的这只手,是异形的撩爪。 「——也对啦。我好像已经放弃当人了……这样的话,会怕我也是当然的。」 短时间之内,和泉忘记了自己变成怪物的事情。像是在自嘲一样,他笑出声音。 「呼,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那空洞的笑声,在影时间的夜空中传了开来。 然后,笑声刹然而止。周遭一片沉静。 「……和你说的一样。」 和泉再度开口。 「这样子的手,根本连摸那孩子的头都……」 做不到吧。 和泉小到听不见的低喃声,充满着深深的悔恨。 一瞬间,视野晕开了——感觉到眼泪快要流出,仁转过头。 「……和泉,我再问你一次。还要打吗?」 和泉不回答。 仁把这阵沉默当成了答案。但,他立刻感觉到一阵疑惑。 因为和泉的气息变了。 尽管变成了异形的模样,刚才的和泉身上还有一股人类的味道。 可是,现在却一点也厌觉不到那种气息。 强烈的杀气。对方传来的讯息仅剩如此。 和泉没有眼睛也有鼻子的脸,只是张大了嘴。 嘴巴两侧像是扭曲的上弦月一样地勾起,那张黏腻的黑色脸孔在笑。 「妖怪,不要过来!」 纱耶的直觉感应到某种危险,这让她非常害怕。 仁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该不会,是在这种时候才——」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自己的persona抢走了。」 隆也和千鸟都明白眼前的状况。 自己没办法再碰到纱耶了。这么领悟的和泉陷入了绝望,而persona便趁这个机会夺取了他的身体。变成这样的话,想做什么都太晚了。 「……………………真是个笨蛋。」 千鸟同情起「原本」是和泉的东西。 连主人的灵魂都吞蚀掉的暗影吞食者趴到地上,然后,它像野兽一样地跃起了身子。 速度快得可怕。它一瞬间就来到了仁等人的面前。 暗影吞食者张大了嘴,打算将他们的肉体连persona一起吃下去。 仁拿起召唤器预备。但他觉得自己根本来不及召唤摩洛斯。 ——王八蛋! 仁在心中咒骂。可是,暗影吞食者并没有将他的头咬碎。 一边从喉咙里呻吟出声音,它后退了。简直就像带着看不见的项圈那样。它让透明的锁链给拖了回去。 「……是和泉在抵抗……」 千鸟是这么感觉到的。 「是他在抵抗?那他的意识遗留在那怪物里面吗!?」 仁还抱着一股说不定能让和泉复原的希望。不过,这股希 望马上被打碎了。 用着悲壮的表情,千鸟低语。 「已经快消失了……啊,不行……他的意识要不见了……」 和泉可以用意识压抑住暗影吞食者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仁这么领会到了。 ——不能浪费那家伙最后的气魄。 做下了觉悟,仁和隆也交会过眼神。隆也对他点头。 「我们要瞄准的,是它额头上的伤。让火焰集中突破那一点,这样子,那家伙就会从里面烧成灰——听懂了吗,千鸟,隆也?」 「……我知道了」千鸟把召唤器抵到了头上。 「你在做什么?」纱耶胆怯地问千鸟。 「……我们要让可怕的事情结束……不用怕,恶梦会结束的。」 只剩扣下板机而已。仁瞥了千鸟一眼。 千鸟以视线表示0k。 仁与千鸟同时使用了召唤器。 隆也猛然睁眼。 「该你上场了——摩洛斯!!」 「过来这里,梅蒂亚,」 「现身吧,休普诺斯!」 三具persona同时被召唤出来,并且一起放射了火焰。 三道火焰交融为一。提高威力之后,火线的前端变得又尖又细。 火焰化成了长枪,并且直直地朝暗影吞食者的左额射去。 枪尖刺进了还流着血的伤痕。 暗影吞食者随即仰天长啸。 下一个瞬间,它的身体化成了一道火柱。 火焰变成旋风,龙卷一般的火柱啧向了天际。 连夜空也被染成了红色。惊人的高温让周围的水泥地融化了。 就像是一条回归天顶的火龙。 在温度高到无法置信的火焰之中,黑色异形崩解了形体,并且化为灰烬。 眼里还映着火焰,纱耶在这时突然微微地发了抖。 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意识,纱耶躺到了水泥地上面。 「……你怎么了?」 在千鸟开口问的下一个瞬间,纱耶变成了一具小小的棺材。 「象征化——原本对她造成影响的和泉消失了。因此,短暂存在于这孩子身上的适应性也不见了。」 对于突然象征化的纱耶,隆也是这么说明的。 平时仁绝不会听漏隆也的话。但这次他并没有听到。 他只望着将朋友送往天际的火焰。 那或许是幻听也不一定。 但仁确实听到了和泉最后的声音。 ——抱歉。让你们多费手脚。 ——顺便麻烦你们。只有今晚,帮我照顾那孩子。 在仁等人的守候下,火势消退了。 火焰的龙卷逐渐变细变小,最后只留下一缕轻烟,火便消失了。 仁注意到,热烫融化的水泥地上插着一柄东西。 无视于鞋底的高热,他过去捡起那个东西。 「——这个没有融化啊。」 也不管指头会被烫到,仁将那拿到了手里。 那是被火烧成整块黑的小刀型召唤器。 仁本来想将小刀折起来,但因为变形的关系,他折不回去。而且刀刃也变成了惨不忍睹的模样。 那副惨状让仁联想到了和泉的末路。 小刀的热度逐渐褪去。 直到完全冷掉为止,仁都在注视手中的小刀。他一直呆站在原地。 「……真是个呆子。」 仁将不再具有功用的小刀型召唤器收进了长裤口袋。然后,他看向纱耶象征化而成的棺材。 在影时间结束之前,仁会将纱耶带回公寓。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 「——也不能陪她到早上哪……」 仁不知道当纱耶醒过来的时候,是要怎么和她说明和泉去了哪里。 尽管这样,他也不忍心将纱耶一个人留在直到天亮才会有人回来的公寓。 「隆也,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一面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仁决定把事情交给隆也来判断。 隆也的视线看到了远远的地方。 「就拜托他照顾吧。」 「他?」 仁朝隆也视线的方向望去。 「——你从什么时候就在那里的?」 在停车场的边缘,有个身穿大衣,还将雪帽戴到眼眶前的男子。是荒垣真次郎。 「从手提箱爆炸的时候。」 荒垣露出带有尴尬的脸。 「我本来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笨蛋在大街上连丢了好几个炸弹……你是想说,既然我人在的话,为什么不帮忙吗?」 「呆子啊你。我怎么可能这样讲。毕竟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哪。」 一面在心里感谢着荒垣没有从旁插手,仁还是数落了他几句。 「不过,如果要说的话,我们的确有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荒垣问。仁摆出认真的表情。 「就是那个小小的棺材。你能帮忙把那带去派出所吗?我们希望影时间结束之后,那个孩子身旁能有警察来照顾。」 「这种事,你们自己去——也对啦。你们是比较不方便。」 史特雷加是生活在社会暗处的一群人。如果和警察扯上了关系,就可能造成各种问题。 这点荒垣是能谅解的。 「没办法。虽然远一点,购物广场那一带有个警官我认识,我会请他照顾。」 仁走去纱耶的棺材旁,并将那抱了起来。他没想到那还挺重的。 ——这就是和泉想守护的小鬼。她的命大概就这么重吧。 「明明就小小的,却还真重。」 一边发起牢骚,人把棺材交给了走近而来的荒垣。 「绝——对不能掉到地上喔。」 「交给我吧。」 慎重地抱起棺材后,荒垣转身。离去前,他停住了脚步。 「——关于你在调查的那件事故,我是说,港区那件事。」 用着带有某种迷惘的语气,荒垣继续说道。 「你有听人提过,说我知道些什么吧。」 「那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仁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负荷消失了。 「……已经结束啦。委托人不在了。」 只靠着这点话语,荒垣似乎领会到了什么。 「抱歉。算我欠你一次人情。那件事我迟早会负责。」 这句话等于是自白。 和泉委托中的报仇对象,果然就是荒垣。 「这和我们已经没关系了。随你高兴吧。那么,那孩子就拜托你罗。」 仁静静地说了出口。然后,他看向隆也和千鸟。为了回去巢穴,仁转身。 弥漫于影时间夜空的磷光,让街景浮现出了扭曲的轮廓。 在那一端,既遥远,而又庄严美丽地。 塔尔塔罗斯今晚也仍耸立着。 在仁眼中,那座怪异高塔看来就像和泉的墓碑。 「……和你很合哪。守墓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 7 事后收拾 仁走在影子仿佛要烧烙在水泥地上的烈日下。 天气很热。热到连蝉鸣都会停下来的程度。 仁很少在这种天气一个人跑出来。 仁有自觉到,自己是黑暗中的居民。原本他和白天是没有什么缘份才对。 会在这种时候出门,是有理由的。 如果是在这个时间,他要去的房间就不会有人。仁曾在影时间的时候,先对那里的住户做了调查。他去医院确认过对方的班表。 前天是夜班,昨天放假,今天应该是早班才对。 ——看护员真的很辛苦哪。 这么同情起来之后,仁看到了他要拜访的地方。 那是栋两层楼的陈旧公寓。在大太阳下看的话,房子老旧的部分又更醒目了。 「比我们的巢穴还像样一点就是了。」 一边自言自语着,他走向生锈的楼梯。走在上头的脚步声格外响亮。 要去的地方是二楼角落的房间。仁走进走廊深处。 他站到有些倾斜的门板前面。 「就是这一间吧——没有门牌哪。」 前天晚上,仁并没有来到玄关前面。但是,他有从楼梯那里看到千鸟走进房里。所以应该是不会弄错才对。 不知道是没有订报纸,还是今天的份已经先拿走了。从墙边垂下铁片的老旧信箱中,并没有放任何东西。 「就放这里吧。」 把手伸进了长裤的口袋之后,仁拿出一样纸包的细长东西。 东西是用千鸟素描簿的内页包的。 那是和泉的小刀型〈召唤器〉——也是他的遗物。 仁认为自己不该拥有这个。 从葬送了和泉的那个夜晚,仁都没有好好睡过。他一直思考着。等到做出结论后,他来到了这里。 「那么,再见了。」 低语过后,他把用纸包着的刀子放进了信箱。叩地一声,里面发出小小的声音。如果包的是遗骨的话,声音搞不好也一样哪。这样想着,仁苦笑了。 「……请问,你是仁先生吗?」 从旁传来的女人声音叫了自己的名字,仁吓得抖过身子。他转头。 站在那里的,是个年约二十岁的女人。个头并不高。她穿着随处可买到的普通牛仔裤,以及有点皱的t裇,手上还提着一个小包包。对方的妆化得并不浓,眼睛底下还微微地浮有黑眼圈。 仁并没有听和泉提过对方长相的特征。不可思议地,他还是知道那是谁。 似乎是有什么事,她才会在午休时回到家里。这是在仁的意料之外。 遇上的话就没办法了。仁转向女性。 「你是……真希小姐对吗?」 女性——真希微微地笑了。那是带有某种寂寞的笑容。 「我经常听和泉小弟提起你的事……应该是这个关系吧,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却不会觉得很陌生。」 和泉并没有和仁提到什么跟真希有关的事情。相对地,在另一方面,他似乎常和真希讲到仁的事。 「话是这么说啦……我还是会觉得彼此是第一次见面。」 「你说的倒也没错。」 这是带着一丝寂寞,真希笑了。 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仁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 忽然,真希对仁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和泉小弟受您照顾了。」 受您照顾了。带有完结意味的过去式。 从这个讲话的方式,仁了解到一件事。 真希知道和泉已经死了。 「……我是你的仇人。不用对我行礼。」 真希缓缓地抬起了脸。她的眼角上泛有泪光。 「是我杀了他的。你就算恨我也没关系。」 真希来回摇了几次头。这个动作让眼泪流到了脸颊。 「不。毕竟他平常一直在吃那种药,与其让他痛苦地死去……」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的吗……那种药的成分。」 「是的。我是以个人名义,去拜托认识的药剂师调出来的。」 真希是看护员。她并不是药物方面的专家。不过,对于药物的知识还是比外行人多。会知道抑制剂的危险性,对她来说也是当然的。 恐怕她也劝过和泉,要和泉别再继续服用吧。 然后她每次也都会听和泉说,没吃这个我就会死,应该是这样吧。 持续服用抑制剂,等于是一种慢性的自杀。 这点真希跟和泉都知道——也对此完全没有办法。 「——是吗,你也知道啊。」 「因为他常在半夜里吐血……那看起来非常难过。为了不让我们发觉,他连呻吟都没有发出来……呜。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么难看的样子。」 因为眼泪一滴滴地流了出来,真希连忙从包里拿出手帕来擦脸。 呜咽过一阵子之后,真希为自己停顿了一会。她重新开口。 「和泉小弟有说过。他如果没有回来的话,大概就是仁先生帮他做好了收拾才对。仁先生是没有错的,都是他自己在惹麻烦而已。所以他要我绝对不能憎恨任何人——没错,他是这样讲的。可是,就算这样……就算这样……对不起,我对你果然还是……」 真希哽住了声音。仁则用手调整了眼镜的位置。 「所以,我才会跟你这么说。你就算恨我也没关系……虽然是这样啦,不管是我的事,还是和泉的事,你最好都忘得一干二净比较好。因为,对你来说,还有一个一定要守护的……那个孩子在。」 说完之后,仁踏出脚步。真希用手帕捂住了脸,呆站在原地。当仁经过她身旁的时候,又补上了一句。 「我只是比方讲而已,你有看过绿色的夜空吗?」 真希没回答。她只是忍住身上的呜咽,并且抖着肩膀而已。 恐怕真希是知道影时间的。 真希刚才说过,和泉是在半夜吐血的。如果是仁所认识的和泉,应该会为了不让真希担心,而尽可能地只在影时间吐血吧。 比起自己的女儿纱耶,真希与和泉相处的时间应该更久才对。这对她大概也造成了影响吧。除此之外,仁还可以想像到,真希所获得的适应性应该和纱耶不一样,那并不是一时性的。 虽说如此,仁还是没办法为真希做到任何事情。 「……刚才的问题你也忘掉吧。那么,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帮我和那个孩子问好。 吞下这句差点说出口的话,仁离开了公寓。 在回去巢穴的路上,仁遇到了千鸟。 「……在这种热死人的天气,你全副武装是要去哪?」 和平常一样,千鸟穿的是哥特少女样式的白色礼服。 仁重新看过了一次。穿成这样走在盛夏的大热天,他觉得这跟自杀其实没什么两样。但千鸟却连一滴汗也没流。 「我去写生。今天是要去海港岛站那里。」 千鸟一只手还提着手提包。那里面放的是素描簿之类的画材。 「也不用选在这么热的时候去吧。」 「……随我高兴就好。」 千鸟的 心情并不好。 仁试着想了她心情恶劣的理由。只有一个可能而已。 「不要连你都在难过和泉的事啦。赶快忘掉吧。」 仁故意用轻浮的语气说了出口。 被千鸟直直地望了回来,仁露出动摇的神情。 「怎,怎样啦。我的脸上是有沾到什么吗?」 「…………仁你自己就忘得掉吗?」 仁垂下了目光。 和以为已经死了的朋友再度重逢。 就某种意义而言,那个朋友死得毫无道理,也死得很应该。他的死是无可避免的。 虽然只有两个礼拜而已,这段日子已经漫长到难以忘怀了。 「是我啦,我啊。几年没见啦——别说你已经忘了我这张脸哪。」 和泉那轻浮的声音,现在也遗留在仁的耳底。 仁小声念了出来。 「哪可能忘得掉啊,傻瓜。」 这句话是用来回答幻听里的和泉的。但千鸟似乎把这当成了对她的回答。 「这样的话,你也不要叫我去忘掉他的事。」 满脸不愉快地说过之后,千鸟留下仁在现场,自己走掉了。 仁转过头。他对千鸟的背影开了口。 「你可不要迷上奇怪的家伙哪。」 千鸟停下并回头。 「你是指男人吗?」 「对啊。我并不是想叫你放弃谈恋爱,但是——和泉就是因为有了喜欢的对象,才会走上不该走的路……这种事情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了。」 说出口之后,仁也发觉到了。这种感伤的话根本不适合自己。 「想为了扯上关系的女人活下去,结果却死了……这种死法真是呆……和泉那家伙真是个呆子……」 仁烦恼的表情,让千鸟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如果有个懂我的画的人出现在面前,我会考虑的。」 听到千鸟的话,仁放心了下来。 「这样我就安心了。」 「……什么意思?」 千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也没留意到千鸟冰一般的眼神,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口。 「像你那种阴森的画,根本不会有人看得懂吧?你会不会交到男朋友,我也不用特地去担心了。就这个意思。」 千鸟的袖子里发出了咯啷一声。 当仁注意到的时候,千鸟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柄手斧。 「我我我开,开玩笑的啦!」 仁明显地露出了狼狈的模样,并用双手在面前猛挥。 「你一定会遇到很棒的男生。赶快把那种危险的东西收起来,出发去写生吧。」 像是变魔术一样,手斧从千鸟手上消失了。 千鸟轻灵地转过身。裙摆也跟着翻飞而过。 她的背影还散发着一股不悦。看着千鸟一步步离开的背影,仁小声地说了出口。 「……不过啊,我说真的,你可别迷上奇怪的家伙哪。」 千鸟的白色礼服是那么地耀眼。 仁眯起了眼。 「我们还是适合待在黑暗中吧。」 这一天。 目送千鸟离去的仁,并不知道一场命运中的相会正在等着她。 i 蓝天鹅绒室的居民 台版 转自 桜羽@轻之国度 昏暗的房间内,流淌着钢琴旋律以及女人的歌声。 音乐听来相当悲伤,哀戚到彷佛染上了听者的魂魄。 房间内不见钢琴、演奏者,以及歌手的身影。 然而,钢琴旋律和歌声始终没有间断,依旧缭绕室内。 即使看不见,钢琴声及歌声却不断持续着。 在这一片湛蓝的奇妙房间内所发生的一切,无法以人类的常识来解释。 墙边并排着几道门,但每扇门都只有门框和门板直接立在地板上,看起来不像能通到其他地方。 除了后方的金属栅栏墙壁,房间内部全都被鲜艳的纯蓝色天鹅绒给覆盖。 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圆桌,桌巾也是蓝色天鹅绒。 还有一张古风造型的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名身穿燕尾服,头顶光秃秃,还有着西洋童话故事书中魔女才会有的长鼻子的老人。 椅子斜后方,站着一名腋下夹着像字典一样厚重的书籍,身穿蓝色无袖连身套装、年约十多岁的女子。 长鼻子老人,名叫伊葛尔。 他是这间(天鹅绒室)的主人。 天鹅绒室位在梦境与现实、精神与物质的夹缝之间。聚集在这的人,全都背负着寻找答案的宿命。像是自己是什么人,该追求什么等等。 「今晚,客人好像不会来呢。」 眼球彷佛随时都会从眼窝滚出来的伊葛尔注视着前方,以沙哑又莫名高亢的声音如此告知。 「是的,主人。或许是因为少女讨厌主人您那大到很夸张的眼睛是也。」 蓝色连身套装女子,以独特的声调说道。 她有着银白色头发和金黄色瞳孔。让人感受不太到活力的白皙肌肤像是人造产物。虽然有着皎好的面孔,却完全没有流露一丝情感。 女子的名字是伊莉沙白。 她是伊葛尔的随从,职业为(电梯小姐)。 别具特征的声调,是为了在拥挤的电梯中依旧能让乘客听到她的声音。就像是旧式的电梯小姐播报声。 伊莉沙白方才那番听来像是调侃的话,并没有惹怒伊葛尔的样子。他似乎已经习惯随从无礼的说话方式了。 「我倒认为那与我的眼睛无关。」 「那一定是厌倦您的长鼻子了。主人,我有个办法,能够让您的鼻子伸得更长,要不要试试看呢?为了看主人您那越来越一长的鼻子,少女或许就会光临天鹅绒室。」 「她来不来恐怕也跟我的鼻子无关喔,伊莉沙白。」 「是这样吗。」 对这话题失去兴趣的伊莉沙白,回话之后就沉默不语。伊葛尔也闭口不言。 再度造访的寂静中,只有钢琴声和歌声在绵延不绝着。 有点常识的人,看到两人背后的金属栅栏墙壁都会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老式电梯门。 类似电车行进的电梯运作声,混杂在流连房中的乐声里。 金属栅栏门的高处,有个像是时钟、用来显示楼层的指针,彷佛不知停留为何物似地,不断旋转。 这间天鹅绒室,是个永无止尽往上升的电梯。 唯有拥有特别资格,又得到伊葛尔认同的人,才能以客人的身份造访天鹅绒室。 所谓资格——就是被称为(野性)的稀有(persona)之力。 所谓的persona,就是为了挺身面对各种困难,而从内心诞生出的面具之镗。 一般来说,每位〈persona使用者〉都只能使用一种persona。persona会遵从使用者的意志,以种或恶魔的姿态显现于世。 只有得到被称为野性这种特别力量的persona使用者,才能够随着心灵成长而得以使用多种pfrsona,就像更换面具那样。 伊葛尔的任务,就是帮助那些野性能力觉醒的persona使用者,让他们终有一天能够得到〈生命解答〉 合成多种persona再创造出全新的persona,正是伊葛尔的主要工作。 而身为电梯小姐的伊莉莎白,则负责从旁辅佐伊葛尔。 证据就是她所持有的书籍——〈persona全书〉。 除了被当作客人的野性persona使用者所得到各色〈persona之外,连客人今后有可能得到的任何一种pfrsona,也全都记载在这本全书当中。 而伊莉莎白还能像野性persona使用者一样,使用全书里头各式各样的persona之力。 所以,伊莉莎白又有个称号。 (掌管力量之人)。 掌管力量之人并非独一无二的存在,拥有同样力量的还有伊莉莎白的姊姊和弟弟,但现在天鹅绒室里却不见他们的人影。 或许随着时间过去人数就会改变,但目前会出现在客人,少女面前的天鹅绒室居民,就只有伊葛尔和伊莉莎白。 受到伊葛尔认可的客人,拥有名为野性之特殊力量的少女,是私立月光馆学园高中部二年级的学生。 自初春少女第一次拜访天鹅绒室算起,已过了数个季节。如今正值十二月隆冬。 只来过天鹅绒室几次的少女,今天似乎并不会现身。 目前的现实世界,正处在被称为〈影时间〉的特殊时间带中。 影时间会在每晚的午夜零时来临,是一般人类都不会知道的隐藏时间带。 月光馆学园高中部校舍会在影时间改变外貌,以异形之塔(塔尔塔洛斯)的样貌出现。 高达数百楼的迷宫塔尔塔洛斯,是人称(暗影)的怪物所徘徊的巢穴。 天鹅绒室的客人,少女,和同伴persona使用者一同参加〈特别课外活动社〉,并担任此社团的社长。 特别课外活动社的目的,就是消除世界上的影时间现象。 若能解开影时间的象征·塔尔塔洛斯的存在之谜,或许就能消除影时间。因此特别课外活动社一直不断地在探索塔尔塔洛斯。 进行探索活动时,担任社长的少女,只要通过位在塔尔塔洛斯大厅的某扇门,就一定可以到达天鹅绒室。 看得见天鹅绒室大门的,仅限拥有野性之力的少女。在她进来之前,伊葛尔和伊莉莎白都能感受到门后的来者气息。 现在,门的后方虽然没有人,但却感觉得到有其他的气息——出现在塔尔塔洛斯外部不远处,异常强大的波动。 「注意到了吗,伊莉莎白。」 「当然。没注意到的话就该反省了是也。」 「这股力量……你怎么想?」 伊葛尔没有转头,以试探的语气询问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依旧半睁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 「和出现在塔尔塔洛斯的〈死亡〉属性〈夺魂使者〉相似,但却似是而非。若夺魂使者是幼猫,这股力量就是猛虎。虽然是很陈腐的比喻,但我想能明确地表达出两者之间有如天与地般的力量差距是也。」 在塔尔塔洛斯里头,夺魂使者乃是最强的暗影。 即使现在的特别课外活动社全体人员群起攻之,应该也战胜不了这个强敌。 可刚刚那股力量,却强大到连夺魂使者都无法匹敌。 而拥有那力量的某物,就出现在塔尔塔洛斯外部。 再也没有比这更显而易见的异常事态。 「unbelievable,就是这种感觉是也。」 伊莉莎白以充满礼貌的口吻补充,但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伊葛尔满意地附和。 「嗯,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知道和这股力量应战的对手是谁吗?」 就如伊葛尔所言,还有一股气息正在与之战斗。 和强大的力量相比,那股气息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伊莉莎白记得那微小的气息。 「和它战斗的persona是……〈帕拉狄翁〉吧。」 帕拉狄翁,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成员·神盾的persona。 神盾并不是人类,而是专门对付暗影的人形兵器,不过那种事对伊莉莎自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她目前对神盾的存在没啥兴趣。 「……唉呀。」伊莉莎白喃喃道。 死亡属性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性地增强,帕拉狄翁的气息顿时消失。 迟了一会儿,近似死亡属性的暗影气息也消失了。 「……好像已经分出胜负了呢。」 「容我冒犯,分出胜负这句话并不恰当。因为在交战之前,帕拉狄翁的使用者也已经知道敌不过对手。」 「不管怎样,这将成为迈向终焉的开始。」 「终焉是吗。」 蓦地,伊莉莎白注意到没有抱着persona全书的手,正握得死紧。 伊莉莎白平常双手都戴着手套。她将persona全书夹在腋下、脱掉双手手套,这才发现手掌渗出了不少汗。而且也感觉心跳加快。 「怎么了,伊莉莎白?」 「我的情绪似乎有点亢奋是也。」 「哦?掌管力量之人,竟然对刚刚的力量感到钦佩吗?」 「那力量着实叫人深感兴趣——失态了。」 伊莉莎白继续将persona全书夹在腋下,从裙子的隐藏口袋拿出手帕擦拭手掌。 收起手帕重新戴上手套,伊莉莎白开口。 「主人,我想去〈单子〉(monad)压抑这股亢奋,请问可以吗?」 单子,是能够从塔尔塔洛斯的入口大厅直接前往的特别迷宫,里头的暗影等级都是最强的。 通往单子的门,唯有拥有强大persona力量的人才看得见,担任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的少女,目前还没办法看到这扇门。 但是,伊莉莎白不同。单子对她来说是再习惯不过的场所。 掌管力量之人,为了追求尚未明了、自身所该到达的目标,为了钻研己身的力量,因此伊莉莎白都会到单子去狩猎暗影。 「今天看来是不会有客人了,你就去吧。」 依旧凝视前方的伊葛尔给予许可,伊莉莎白朝他低头致谢。 「非常感谢您。那么容我先告退——」 正当伊莉莎白转身要走向通往塔尔塔洛斯入口大厅的门板时。 突然有两个人窜出来。 其中一人穿着类似饭店门厅侍者的服装,是个高个头的男子。年轻的他脸上还带着稚气。 另一人是妙龄美女。贴身的套装搭配黑色丝袜和高跟鞋,浑身带着干练秘书的气息。 男子名叫西尔多,是伊莉莎白的弟弟。 女子名叫玛格丽特,是伊莉莎白的姊姊。 西尔多和玛格丽特都是平常不会现身的天鹅绒室居民,也跟伊莉莎白一样都是掌管力量之人。 证据就是他们两人手上,也各拿着跟伊莉莎白一样的persona全书。 「伊莉莎白,可以让我跟你一起去吗?」 玛格丽特以爽朗的声音问道。 「姊姊,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西尔多要求,声音听来十分稳重。 伊莉莎白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们该问的不是我,而是主人。还有,就算我拒绝了你们也会擅自跟过来的——主人,您意下如何呢?」 伊莉莎白低头询问伊葛尔。 伊葛尔转动巨大眼珠,头一次看向伊莉莎白。 「果然那股力量的波动,对你们这些掌管力量之人来说是个刺激。好啊,你们就尽情蹂躏暗影直到高兴为止。」 玛格丽特优雅地行礼。 「非常感谢您,主人。」 「我们去去就回。」 西尔多手贴腹部,深深鞠躬。 伊莉莎白的视线离开伊葛尔,转向通往塔尔塔洛斯的门。 「我们稍微离开一下,主人——告辞。」 伊莉莎白打开门,走进塔尔塔洛斯的入口大厅。玛格丽特也跟着踏出门,最后是西尔多步出天鹅绒室,并礼貌地合上门。 伊莉莎白悠哉地环视周围。 塔尔塔洛斯的大厅充满了庄严气氛,可说是充满神秘感的场所。 大厅中央有道长梯,尽头就是通往塔尔塔洛斯迷宫的门。塔尔塔洛斯是座巨大的高塔,楼层多达数百层。 伊莉莎白他们要去的不是那里,而是位在入口大厅深处的巨大门扉。那里是被称为〈深层单子〉的迷宫入口。 伊莉莎白快步走向那扇门。 「接下来,就像平常一样极尽暴虐地残杀吧。」 「还请适可而止,姊姊。」 西尔多说。伊莉莎白马上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 「……你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希望姊姊不要连确认周围的功夫都不做,就一股脑地使用〈美基多拉翁〉。就算不用那么强的招式,姊姊基本上只要随便一击即可葬送大多数的暗影不是吗。」 西尔多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如此告知。 被人说总是乱来一通的伊莉莎白有点不高兴,但是始作俑者西尔多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说错话,甚至还露出微笑。 ——既然是可爱的弟弟的忠告,这里就先忍住吧。 「………………你的忠告我会铭记在心。」 冗长的沉默之后,伊莉莎白这么说,然后再度迈开步伐。 「姊姊,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怎么了吗?」 西尔多纳闷,身旁的玛格丽特窃窃私语。 「这是……要看到血的前兆。」 「——你说什么啊姊姊?」 「没听到就算了。」 玛格丽特冷淡地回应,快步跟在伊莉莎白后面。 西尔多再度陷入沉思。 「……到底怎么了啊?」 西尔多的喃喃自语,被伊莉莎白的叫喊盖过。 「西尔,你在干什么!?快点跟上!!」 「是,我马上来!」 西尔多口齿清晰地回应,追上两位姊姊。 不论是单子还是塔尔塔洛斯,只要一进门,整层楼的构造都会改变。除了特定楼层,基本上是不会再出现同样构造的楼层。这也是这两处被称为迷宫中的迷宫的理由。 没有力量的人类若闯进来,除非有人伸出援手,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墙壁以不规则角度倾斜,充满奇妙闭塞感的通道造型,让人联想到是学校的校舍。虽然没有照明设备,但不知为何自己的所在之处周围,都会莫名其妙地微微发亮。 但是,视野所及范围只有自身前后数公尺而已。 不管朝前还是回头,道路尽头都被黑暗吞噬,煽动来者的恐惧。 不过,黑暗对掌管力量之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边闲聊边以毫无戒心的步伐在迷宫中昂首阔步,简直就像在逛购物中心一样。若遇到暗影的话就直接歼灭。 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并肩而行,西尔多跟在她们后面,距离大约有数步之遥。 「伊莉莎白,最近有什么好事吗?」 「没有, 没什么特别的事。时间的流逝根本就沈淀不动。无聊到我都要厌倦无聊了,真的很无聊是也。」 「可是,伊莉莎白你不是跟少女很要好吗?竟然还说无聊,太奢侈了吧。」 少女,指的就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 初春,少女第一次光临天鹅绒室的时候,接待她的伊葛尔说: 『其实这里除了我还有一位居民……但刚好不在。改天再请那个人和你打招呼吧。』 伊葛尔刻意隐瞒伊莉莎白他们的存在,等到少女日后再度拜访时,就这么问: 『请问,你认为另一人是男是女?』 他让这次的客人来决定辅佐伊葛尔的人是伊莉莎白或是西尔多。而这两人则是藏身幕后,交由少女的感觉来抉择。 面对伊葛尔的问话,少女回答:『我想是女的吧。』因此,伊莉莎白就成了伊葛尔的助手。若少女回答是男的,助手一职就会由西尔多来担任。 「就是说啊,姊姊。说什么无聊,真的很奢侈耶。你偶尔不是会跟少女离开天鹅绒室,到外面的世界去逛逛吗?」 因为没被选上,所以不能出现在少女面前的西尔多嘟起嘴巴。 伊莉莎白若无其事地回答。 「确实很快乐是也。只要一想起先前到岩户台的体验就让我觉得饥饿难耐。啊啊,只需花一点钱,就能在那边享用到以那种食材所做成的料理,岩户台真是恐怖的地方……」 「是怎样的料理?」西尔多问。 「好吃到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料理是也。而且一份套餐只需日币四百圆。是叫人当下想将古今中外的那料理全都买下占为已有的梦幻美食。」 「好吃到下巴都要掉下来?那不是很糟糕吗。」 玛格丽特问。西尔多则是相当遗憾。 「只要四百日圆就能吃到那样的东西……姊姊,我真的是羡慕你啊!」 「与其羡慕我,不如哀叹自己倒霉没被客人选上,西尔。原本要少女选择的人就是我们的主人。你对主人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吗?」 「是这样没错啦……」 西尔多露出怯懦的神色。另一方面,玛格丽特则是一脸严肃地喃喃自语。 「……好吃到下巴要掉下来的料理……越想越觉得危险至极,但我深深受那份危险吸引,无法自拔……对了。下次拿到那份料理的话,让西尔先试吃就好啦。这样就能亲眼确认下巴是否真的会掉下来。」 玛格丽特将视线投向伊莉莎白。 「你的下巴还在。之前吃的时候没有掉吗?」 「这个嘛,我忘记了。还记得的只有那难以形容的美味。」 「是吗。那看来还是只有让西尔试吃一途了。」 「那要是我的下巴掉了怎么办?」 西尔多问。两名姊姊同时看向弟弟。 「我会帮你捡起右半边的下巴。」玛格丽特说。 「那我捡左半边的下巴,贴回西尔你的脸上。」伊莉莎白说。 「既然如此那就没问题了。吃过那道料理的伊莉莎白姊姊,下巴都还黏在脸上——好吃到下巴会掉下来的料理,真叫人期待!」 西尔多欢天喜地说。就在这时。 伊莉莎白一行人前进方向的黑暗中,有东西在蠢动。 察觉到气息的三人,一齐凝视黑暗。 黑暗中响起干燥的金属摩擦声,接着出现两尊日本武士的人影。 护腕、甲胄、盔甲和头盔都是白色,只有面罩是蓝黑色。 外型虽然像人,但他们并非人类。 而是被称为〈天神武者〉的高等暗影。 擅长强烈的斩击系物理攻击,还能以敏捷的动作躲过大部分攻击,是个相当棘手的敌人。 天神武者将惯用手放在收纳武士刀的刀鞘剑柄上,摆出拔刀术的态势。 浑身杀气的天神武者,就着拔刀术的姿势蹬地。 白色残像冲入黑暗,速度快到人类的肉眼难以捕捉。 紫电一闪之间,天神武者迅捷犹如闪光,使出居合斩—— 朝身体横扫的刀刃,被伊莉莎白轻松地以手掌接下。 伊莉莎白就这样直接紧握刀刃。 天神武者使力,刀刃却不进也不退,就这样被定在掌中动也不动。 尽管被称为高等暗影,但与掌管力量之人的等级相比却有如云泥之别。 玛格丽特也同样轻松接下刀刃。 天神武者产生动摇之心。 玛格丽特开口。 「我们被瞧不起了呢。」 「久未被小看到如斯地步是也。或许是因为有阵子没来单子——看来今天有彻底展示力量的必要。」 开启牌组。 伊莉莎自如此宣告。 接着,摊开单手拿着的persona全书,翻到夹着手工白金书签的那一页。里头出现一张像是塔罗牌的卡片,浮在半空中。 这是〈persona卡片〉 。先选择persona的种类再加以召唤的道具。 伊莉莎白经常使用的卡片,是她从全书里头记载的各式各样pfrsona之中,精挑细选出的一套牌组。 这套牌组分别是(苏尔特)、(雪人小子)、(索尔)、(库·夫林)、(梅丹佐)、(爱丽丝)、(涅比洛斯)、(平将门)、(皮克西)这九张卡片。 伊莉莎白现在所选择的卡片,上头写着「索尔」,是个擅长电击的persona。 放开刀刃,伊莉莎白轻弹飘在眼前的persona卡片。 卡片旋转后破碎。碎片化为光芒,瞬间将周围染成白色。 伊莉莎白的心之力,让这名北欧神话的神明现身。 两名天神武者想要撤退,但已经太迟了。 披着白色斗蓬的魁梧壮汉出现在暗影的头上。 persona·索尔单手拿著名为(雷神之槌)的铁鎚。那在北欧神话中是被歌颂为最强的毁灭之槌。 「不自量力也要有个限度是也。」 伊莉莎白说话的同时,索尔挥动手中的铁鎚。 顿时,巨雷打在天神武者身上。诚如所谓的雷霆一击。 强烈的电击影响了空气,产生一股焦味。 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若无其事地屹立在闪电细流四处乱窜的光景中。 天神武者触电后单膝跪地,低垂头颅。他这种暗影最怕的就是电击。 索尔的身影突然自空中消失。persona一次只能使用一种。从persona使用者的灵魂中出现,遵从并完成其命令的persona,会再度回到该使用者的灵魂中。 伊莉莎白合上persona全书,以轻蔑的眼神俯视天神武者。 「真不像样是也。」 「我来给他们致命一击。」 玛格丽特打开自己的persona全书。 和伊莉莎白不同,这次从全书中出现许多张卡片。 玛格丽特从飞上空中的卡片群里选了一张揑住。 这张卡片名叫〈源义经〉。卡片粉碎转为光芒。 玛格丽特的魂之力,让消灭平家的源氏武士persona显现于世。 源义经穿着打扮和天神武者相同,但装备的颜色是红色,且双手各拎着一把已出鞘的日本刀。 「干掉他们。」 在玛格丽特的命令下,源义经挥舞左右手的刀。 锐利的刀锋化做八条赤红闪光,斩裂虚空。 两尊天神武者,瞬间就承受了连续八下斩击。 手脚和头都被切离 身躯,飞向空中。然后在空中又被切得更小。 擅长物理攻击的天神武者,竟然丧命于物理攻击之下。真是再屈辱不过的死法。 被切成碎片的天神武者化为磷光,像溶进空气一样消失殆尽。 「太赞了,两位姊姊。我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将persona全书夹在脇下的西尔多鼓掌叫好。 玛格丽特默默地合上自己的persona全书,没有回应弟弟的称赞。 伊莉莎白甚至连看都不看身后的弟弟,只是冷冷地说: 「我的弟弟什么时候会说些拍马屁的话了。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如果真的有的话,这儿或许会化为悲剧现场。我可没有自信能够压抑住自己是也。」 「我才不是拍马屁呢!那可是我的肺腑之言,姊姊!」 西尔多有点狼狈地辩驳。玛格丽特则是小声叹气。 「唉—你的肺腑之言还真是廉价得可以。多学一点词汇吧,西尔。」 「——……知道了啦。」 伊莉莎白毫不理会意志消沉的西尔多,迳自往前走。 「好了。把这份不耐也全都发泄在暗影身上吧。」 深层单子是个十层楼的迷宫。 每层楼都准备了移动到上层楼的阶梯。只要到了上一层楼,往下的阶梯就会消失,因此若要回到塔尔塔洛斯的入口大厅,就只能使用位在最顶层的转送装置。 最顶层是个开阔的区域,里头没有暗影只有转送装置。是个唯有要离开时才会前往的地方。而眼前还没有回去的必要,所以伊莉莎白他们就留在九楼。 截至目前为止,不知道已有多少暗影化为粉尘。 三人只是尽情地狩猎暗影。 无论狩猎多少,暗影都不会灭绝。即使周围没有暗影的气息,只要稍微在迷宫绕绕马上就能发现它们。 暗影的真面目,是人类灵魂中的负面部分。 人类的灵魂里头,都会有灰暗的沈淀物。 因此只要人类不灭亡,暗影也不会灭绝。 伊莉莎白是如此认为的。想要让影时间、塔尔塔洛斯和暗影从这世界上消失的特别课外活动社,用尽一切手段都还不知道能不能达成这目的。 虽然不知道,但伊莉莎白认为不需要绝望。 ——少女会找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笑得开朗自在的棕发少女,浮现在伊莉莎白的脑海中。 少女的红色瞳孔,充满了希望的光辉。 可以的话,我不想看到她那双眼睛因绝望而失去光彩。伊莉莎白心想。 「我在感伤什么呢?」 面无表情的伊莉莎白自言自语。 听力敏锐的西尔多听见了她的话。 「你在感伤吗,姊姊?」 「……美基多拉翁。」 伊莉莎白出其不意地召唤persona,释放力量。 被召唤的是皮克西。 这种persona背上长着如昆虫的翅膀,还有着女妖精的外貌。 皮克西的娇小身躯转了一圈,飞到空中。 难以从她可爱的动作联想到的凶恶力量,出现在西尔多的正上方。 那是颗金色的大火球。火球爆炸,黄金火焰伴随着压力朝正下方射出。 「姊姊,为什么突然——」 攻击我!西尔多的惨叫,被闪耀着金色的火炎激流给吞没。 这是万能属性攻击魔法(美基多)系的顶级招式,美基多拉翁。 除了刚刚所使用的皮克西,就算伊莉莎白召唤的是平将门这个persona来使用美基多拉翁,其威力也特别强大。 就连在同一楼层待太久,就会出现符合死神之名的死亡属性暗影·夺魂使者,也会被一击秒杀。总之这招的威力大至超出常轨。 黄金之炎消失的地方,可以看到被烤得刚刚好的西尔多躺在那,眼睛还有漩涡在打转。 西尔多毕竟也是掌管力量之人,这点程度还要不了他的命。 他会晕过去纯粹只是因为撞到头而已。很快就会恢复意识的。因此伊莉莎白完全不管他,视线转而朝向前方。 「真是学不乖的孩子。」 玛格丽特突然轻轻皱眉,开口说道。 「就在那边。」 「我知道是也。」 通道前方传来金属锁链的声音。 在黑暗转为昏暗的交界处,出现一个左右手各持一把左轮手枪的异形身影。 两条粗大的锁链交叉地缠绕在长长的黑布上。身上的金色钮扣和雪白如骨的面具,全都染满了暗红色的血污。 这就是夺魂使者。是会出现在塔尔塔洛斯和单子迷宫中的最强暗影。 他的双脚没有着地,身体在空中飘荡 「终于出现了是也。可让我等得真久。」 「我也好久没遇到夺魂使者了。」 玛格丽特也能使用和伊莉莎白同等级的美基多拉翁。 亦即,姊妹两人都具备了秒杀敌人的能力,但那样的话就太无趣了。 玛格丽特用残暴的口吻对敌人说。 「就让你先攻吧。要让我稍微享受到一点乐趣哟。」 夺魂使者摇来晃去,一只手举起左轮手枪。 伊莉莎白知道他这举动的含意。 「唉呀,还真是突然呢。」 头一招就是强招,这点让伊莉莎白颇佩服。 玛格丽特没说话,微微眯起眼睛。 漩涡依旧在西尔多的眼睛里头打转。 三人毫无防备地承受夺魂使者的攻击。 手枪朝上,夺魂使者扣下扳机。 随着一声巨响,金黄色的光球朝天花板喷射。 光球裂开,化为金色火焰—— 是美基多拉翁。释放冲击波的金色火焰吞没伊莉莎白等人,疯狂肆虐像要夺尽一切生命。 金色火焰大幅翻腾,留下热气后就消失了。 「普通的美基多拉翁,终究只有这点程度是也。」 「——叫人失望。」 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毫发无伤,全身只觉得有点酸。这种伤害等级要说受伤还太勉强。 「看来已经出完招了是也。那么——」 正当伊莉莎白要打开persona全书的时候。 「刚、刚刚的是?」 西尔多发出狼狈之声。似乎是在夺魂使者方才使出的美基多拉翁的冲击之下而清醒。 他原地跃起确认状况。 「啊!原来是夺魂使者!!」 西尔多立刻翻开persona全书。他的全书和伊莉莎白一样只出现一张卡片,西尔多立刻使用卡片。 察觉到西尔多的意图,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也马上移动到一旁,和他拉开距离。 「烧尽一切吧!!」 西尔多召唤出的是身着红色衣裳,外型像天使的persona——〈乌列〉。 与大天使同名的persona,张开白色羽翼解放力量。 红莲之炎吹过玛格丽特和伊莉莎白之间,袭向夺魂使者。 这招是〈马哈拉基达因〉,具备将数只暗影同时烧成灰烬的威力,是极强大的火炎系攻击魔法。 夺魂使者被烈焰灼烧,痛苦地挣扎。 「真的是很无聊。」 玛格丽特边叹气边摊开persona全书,从飞舞在空中的卡片中选出了〈洛基〉来召唤。 长有蝙蝠翅膀的男子现身。和先前被伊莉莎白召唤的索尔一样,名字都是出自于北欧 神话中的神明。 洛基施展出不愧对神之名的力量。冰冻系最高阶的魔法·〈尼布海姆〉,笔直地朝尚未被烧成灰的夺魂使者攻去。 夺魂使者连同火焰给一齐冰冻住。 伊莉莎白走向化为粗糙冰雕的夺魂使者,以persona全书代替钝器敲击。 看似没用多少力的打击,就让冰雕出现无数龟裂。 在急远变热的状态下又被瞬间冻结,会导致物质变得非常脆弱。 这个理论同样可套用在暗影身上。 夺魂使者简简单单地就碎裂,变成碎冰瓦解。 转眼间,碎片化为磷光消失无踪。 只留下一个(染血钮扣)在地板上。 暗影被打倒时,有时会留下身体或服装的一部份。 单子迷宫中会掉道具的就只有夺魂使者,若是去塔尔塔洛斯狩猎各种暗影,就能得到许多种道具。 伊莉莎白受到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的请托,要帮忙收集这些道具回去给她。 染血的钮扣,是相当稀有的道具。 但是,比起捡拾钮扣,现在有件更要优先确认的事。 「——西尔。」 伊莉莎白边回头边呼唤弟弟。 「刚刚的马哈拉基达因,可有想过会波及到我?」 闻言,西尔多脸颊抽搐。 「讨、讨厌啦,姊姊。我、我怎么敢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刚刚我根本来不及想到会不会波及到你嘛。」 伊莉莎白看向玛格丽特。 「……你怎么想?我想听听直言不讳的意见是也。」 「知道事实的人,只有西尔吧。向我询问意见一点意义都没有。」 玛格丽特淡淡地回答。 伊莉莎白同意,视线回到西尔多身上。 「说的也是。事实只有西尔才知晓,我也认为只有你才知道实情。好了,乖乖招出来旱也。」 「我、我都说了!姊姊你太不讲理——」 「美基多拉翁。」 在那之后,伊莉莎白连续使出四次美基多拉翁,不断被打飞的西尔多终于哭着坦白实情。 是有稍微想到会不会波及到你啦、这样。 尽情蹂躏暗影后,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离开了单子。 只剩下西尔多,因为想思考事情所以还留在迷宫中。 「……真是的。我的两位姊姊都称不上是彬彬有礼的淑女,真叫人伤脑筋。」 受到伊莉莎白不讲理的对待,西尔多为了解闷,只身一人对付为数众多的暗影,但也不至于陷入苦战。 身为掌管力量之人的实力,和姊姊她们没有任何不同,是西尔多也颇为自豪的地方。 「就是说嘛。我在兄弟姊妹中又不是特别弱的人。」 ——为什么我老是被姊姊她们骑在头上呢? 即使认真思考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摇头叹气。 「唉……越想反而越泄气。」 讨伐暗影也逐渐变成空洞的行为。 想说也该回天鹅绒室了。转身要去最顶楼的转送装置时,有道小小的影子掠过西尔多的视野角落。 「那是什么?」 西尔多看见岔路出现一道影子,逃进旁边的死巷子。 单子里头有那种小型暗影吗?西尔多边想边跟着走进死巷。 有个黑色的东西,窝在尽头的墙角处。 西尔多走到他身旁,蹲下来。 如手掌大小的东西微微颤抖,似乎非常害怕。 「……跟〈马亚〉很像,不过小得多了。」 马亚,是像史莱姆一样形状不固定的暗影,只会出现在塔尔塔洛斯中。 最弱的马亚种类是〈胆小马亚〉,最高等的则是(牺牲马亚)。 虽然牺牲马亚是个强敌,但因为外观酷似史莱姆,所以看起来不怎么强,总是给人小喽罗的感觉。 西尔多伸出一只手,轻轻捞起那玩意,放在手掌上。 手掌感受到那玩意颤抖的触感,西尔多的表情不自觉就和缓起来。 「这东西好可爱喔。没事,我不会伤害你的。」 西尔多觉得,这玩意和带着露骨敌意攻过来的暗影不同。 手上的东西蠕动,缓缓转向面对西尔多。 只有拇指大小的白色面具仰视西尔多,看起来像在发呆。 面具是身为暗影的证据。果然这小东西也是暗影。状似女性项链的细小锁链,缠绕在宛如黑色沥青的黏液状身躯上。 小暗影伸长脖子,戴着面具的头接近西尔多,小锁链锵啦作响。 西尔多用空着的手伸出食指,接近小暗影的面具。 顿时,小暗影害怕地缩起脖子,然后面具又战战兢兢地接近西尔多的手指,以幼犬嗅味道的动作确认指头。 好可爱。 西尔多是真心这么想。同时也担心这么脆弱的暗影,有办法在单子里头存活吗? 从它被发现时怯生生的样子来看,若是遇到强悍的暗影,它的命运也将就此告终。 这时,西尔多想到自己刚刚捡了一个被打倒的夺魂使者钮扣。 「对了,把这个装在你的锁链上吧。这颗钮扣还留有强大暗影的气息,所以一般的暗影应该不敢靠近。就像避熊的钤铛……好像又不太对,总之别上去吧。」 西尔多手伸进裤子口袋,拿出染血钮扣。 正当他在想该如何把钮扣别在锁链上的时候,小暗影身体的一部份就像触手一样伸长,抢走了西尔多捏着的钮扣。 「咦?」西尔多睁大了眼睛。 抢到钮扣后,小暗影直接将钮扣纳入体内。 接着剧烈颤抖,身体稍微变大。 「……你该不会,是把刚刚的钮扣……吃掉了吧?暗影会吃东西啊,真不可思议。原来加此,你能像这样吃掉其他暗影的碎片罗。我又学到了一样知识。」 好奇心被满足的西尔多心情变得很好。小暗影则是朝他拉长脖子摇晃身体,好像在央求多给它一点食物。 「伤脑筋耶,我现在就只有这个道具。而且单子里头的暗影基本上都不会掉道具……对了!我下次到塔尔塔洛斯狩猎暗影,拿更多道具来就好啦——真是,我在对着暗影说什么啊。」 西尔多不禁苦笑。而小暗影也歪着头,像是在好奇。 真的好可爱喔。 西尔多吐出的气带着些许热情。 「这么说来,我听说人类会饲养叫做宠物的生物,并对宠物投注爱情。而宠物则是以治愈人类的心灵来做回报——这样啊,不错耶。我就把你当成宠物来饲养吧!」 自认为是好主意的西尔多跳起来。 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的他又忽然停下脚步。 「——这件事最好不要被姊姊她们知道。」 特别是伊莉莎白。她有收集珍稀物品的兴趣。 她会开开心心地将这个稀有的小暗影放进她的收集箱里头吧。一思及此,就觉得最好不要把小暗影带回天鹅绒室。 没办法。自言自语的西尔多将小暗影放到脚边的地板上。 「懂吗?我不时会带暗影的道具来喂你,所以你就乖乖留在这层楼,尽可能躲在暗处不要被其他暗影发现喔。特别是穿着蓝色套装的女性,绝对不可以接近她。」 伊莉莎白她们下手都不知轻重。如果运气不好遇到姊姊们在狩猎暗影的话,像这种娇小的暗影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吧。 也不知道到底懂不懂,小暗影就是歪着脑袋看着他。 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西尔多 转身要离去。 但又再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对了,没有名字的话以后叫你会很麻烦……」 西尔多抱着胳膊思考。最后想到人类经常给宠物取的名字。 「波奇。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做波奇。懂吗?波奇是你的名字哟。」 「……波……奇……?」 真的是叫人惊讶——刚刚小暗影竟然发出「波奇」这两个音。看来它跟外表不同,似乎还拥有知性。 「你说什么?」瞪大双眼的西尔多回到波奇身边,把它放在手掌上拿到面前细看。 「再说一次。来,波奇!」 但波奇只是摇晃身体,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是听错了吧。西尔多对波奇产生未曾有过的感觉。是想要守护这个脆弱暗影的欲望,也就是保护欲。 「……这就是……饲养宠物的感觉……所谓的爱情萌芽吧。」 近似感动的感觉窜过背脊,西尔多颤抖,接着低头对着波奇说: 「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哟。」 波奇脸上的小面具,绽放出滑溜溜的奇妙光芒。但是低着头的西尔多却丝毫没有察觉。 ii 宠物暗影 西方的天空开始染成暮色,地面上的影子也逐渐拉长。 十二月中旬的傍晚很短暂,太阳马上就要沉入西边的地平线了吧。 这段时间,伊莉莎白正走在这一边——现实世界的街道上。 身旁的人,是穿着月光馆学园制服的少女。 身为(特别课外活动社)的社长的她,同时也是(天鹅绒室)的客人。 她是来实现伊莉莎白的愿望的。 我想去你的房间看看。伊莉莎白这么对少女说。 少女住在月光馆学园的岩户台宿舍。她邀请伊莉莎白到她的房间,两人并在那共度了一个小时。现在则是离开了宿舍,正要回天鹅绒室的路上。 少女和伊莉莎白并肩走在以灯饰彩绘的购物中心内。 月光馆学园所在的人工岛上,最繁华的区域就是桐叶购物中心。因为两个礼拜后就是圣诞节,所以这里更是格外热闹。 伊莉莎白脚步轻盈,并不是因为热闹的景色之故。 而是因为造访少女的住处让她兴奋不已。就连现在心情依旧亢奋,发热的脸颊就算接触到十二月的冰冷空气,都让她觉得宜人舒畅。 对天鹅绒室的居民来说,他们的世界基本上就是那间蓝色房间。 自己是什么人? 为了追求这个答案,而置身于等同永远的时空中。 那样的生活几乎没有变化、毫无起伏。 伊莉莎白很幸运地结识了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少女。在这稀有的机缘下,得以到这边的世界来参观。 这儿,是至今为止只能从书籍或伊葛尔那边窥探一二的人类世界。 一切都是那么地新鲜有趣。内心兴奋不已。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连自己的任务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个房间是少女的住处。能够稍微体验她的生活,是多么地幸运啊。 到目前为止,伊莉莎白拜托少女带她逛了好几个地方。 在两人现在所处的桐叶购物中心当中,伊莉莎白头一次看到了喷水池。事后她请伊格尔也在天鹅绒室里做一个喷泉,不过提案遭到驳回,因此内心也感到非常遗憾。 在与章鱼烧邂逅的岩户台车站前商店街,两人边吃边逛了几家小吃,享受了所谓甜点是装在另一个胃袋里的稀有体验。更在岩户台车站挑战(妨碍前进的流动阶梯),别名为电动手扶梯的奇怪试炼,而且还成功破关。 伊莉莎白也在长鸣神社抽完所有种类的诗签。还在设置于神社境内角落的溜滑梯等游乐设施玩到忘我,甚至边玩边大叫「耶——!」。虽然事后回想起来有点害臊,但那却是不会褪色的重要记忆。 然后是少女的学校·月光馆学园。在高中部校舍的福利社买面包,站在教室讲台前模仿上课,在音乐教室向少女表演主人伊葛尔喜欢唱的歌。 月光馆学园高中部校舍一到(影时间)就会丕变为(塔尔塔洛斯)。虽然明知会这样,但如此明朗充满朝气的场所竟然会化为怪物的巢穴,到现在伊莉莎白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参观月光馆学园,最叫伊莉莎自感到兴奋。 自己曾兴奋到如此地步吗?应该是不曾吧。 原本是这么认为的,但今天的体验却轻易地凌驾访问月光馆学园时的兴奋感。 单就雷语来表达很简单。今天就只是拜访少女的房间而已。 就这么件小事,为何会这么高兴呢—— 伊莉莎白知道理由。 因为少女的房间,是能更深入了解少女的场所。 进到房间的时候,伊莉莎自觉得接触到了少女的内心。 会那么想的,恐怕只有自己。 更确切地来说,那只不过是错觉。 尽管如此,造访少女房间的真实厌,是货真价实的体验。 少女在房间内,是这么称呼伊莉莎白的。 朋友。 当时,伊莉莎白喃喃地说:「这就是……朋友……原来如此。」,接着自然而然地浮现微笑。 跟对姊姊和弟弟不同,这是伊莉莎白对少女特别的心情。 伊莉莎白知道,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友情。 同时也注意到,自己得到了无可取代的羁绊。 ——这就是朋友。 像确认一样在心头反覆低喃,伊莉莎白凝视走在身旁的少女。 和少女度过的时间,是至今最宝贵的重要回忆。 重要到会让自己忘记身为〈掌管力量之人〉的使命。 与少女外出是自己这一生最快乐幸福的时光。 要是继续沉浸在这幸福中,真的会迷失自己。 ——那是不可原谅的事。 伊莉莎白决定,这是自已最后一次与少女外出。 —果然少女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察觉到伊莉莎白带着热情的视线,少女摇晃棕色头发回头。 「抱歉喔,我房间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 「不会,我不奢望那些。今天的体验对我来说已经是最顶级的奢侈是也,足以让我过去的经验大为失色。我不知道还能奢望什么比这更好的体验了。」 「太、太夸张了啦。该不会,是我说了什么让你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少女害羞地脸红。 ——对少女来说,朋友这个词汇一定没什么特别的吧。 伊莉莎白反而为少女不觉得特别一事感到开心。 因为这是自己成为少女日常生活一部份的证明。 「只因我想要看这边的世界,就劳烦你配合我的好奇心到最后,真的是非常厌谢是也。改日我会奉上谢礼。方便的话,之后还请顺道来一趟天鹅绒室。」 每次少女完成伊莉莎白的愿望,伊莉莎白除了口头道谢,还会送些礼物表达谢意。 那些谢礼,都成了特别课外活动社与暗影战斗用的资金一部份。 「嗯,每次都麻烦你了,谢谢。」 「哪里。要道谢的是我。每次外出都让我打从心底感谢你。多亏了你,我的世界变得相当开阔。这份心情我仅能用些微的谢礼来表达是也。」 伊莉莎白忍不住止步,高声宣示。 「没错!我对你的谢意澎湃到等同于无限!要比喻的话,就是有如宇宙般庞大!」 购物中心内来往的人潮,都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到停下脚步。 在干么啊?无数的视线从周围倾注在两人身上。 少女脸颊越来越红,视线害羞地游移不定。 「没、没那么伟大啦。有点太夸张了。」 伊莉莎白察觉到自己的举动让少女受窘。 「——非常抱歉。我的亢奋似乎尚未冷却是也。」 「嗯、嗯。没关系我们先走吧。」 在少女的催促之下,伊莉莎白走向小巷子。 位在桐叶购物中心角落的死巷子里头,有一扇普通人类看不见的蓝色门板。 这是天鹅绒室通往这边世界的门。 在影时间以外的时间,少女要造访天鹅绒室的话,都是经过这道门。 「那,再见罗。」 「好的、告辞。」 简单地道别后,两人背对彼此,然后。 伊莉莎白为了要告诉少女今天是最后一次跟她外出而转身。 「……抱歉,我有事要说。」 「……可以问一下吗?」 少女也在同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伊莉莎白。看来少女似乎也有话想说。 「请问有什么事?」 「怎么了吗?」 伊莉莎白和少女的声音重叠,两人都微微惊讶,然后沉默。 伊莉莎白重新开口,只比少女早一点。 「请你先说吧。还是要到天鹅绒室去详谈呢?」 「不用,这边就可以了。我想应该……不会很久。」 「既然如此,我洗耳恭听。」 「那就我先说罗——我想问的是,假如……」 道完开场白,不知如何启齿的少女总算张口。 「……假如,即将降临世界的(尼克斯)——不对,是如果世界无法避免灭亡的命运的话。」 世界毁灭吗。还真是唐突的话题呢。伊莉莎白心想。 尼克斯。 这个单字让人挂心,但伊莉莎白不想打断少女的话,所以决定不要插嘴安静地倾听。 少女以不清晰的语调继续说下去。 「……然后呢,只要牺牲掉某个人,就能让大家忘记世界即将毁灭的命运。直到灭亡降临的那天为止,谁都不会害怕也不会感到不安,每个人都能过着安稳的日常生活……你觉得这样好吗?」 问话相当不得要领。但是,不知为何伊莉莎白就是听得懂。 少女要问的就是: 『牺牲掉某人好暂时忘却毁灭的命运,让大家能够安稳地迎接灭亡。这样是对是错?』 「你怎么想?」 少女边问边观察伊莉莎白的表情。 她的红色瞳眸中,寄宿着坚强的光辉。 那绝不是甘愿忍受绝望的眼神。 伊莉莎白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 「请照你所想的去做。」 「咦?」少女轻轻眨眼。伊莉莎白的话似乎在她的预料之外。 伊莉莎白浅笑,补充说明。 「容我冒昧,我认为你已经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会来找我商量,只是希望我推你一把。」 「已经找到答案……」 喃喃自语的少女低垂眼帘。修长的睫毛看起来像是带着忧郁。 冗长的沉默后,少女露出寂寞的笑容。 「…………说的也是,嗯。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不会。能帮上忙我深感荣幸是也。」 伊莉莎白轻轻点头。少女又问。 「那,接下来轮到你了。你刚刚要说的是?」 伊莉莎白挺直背脊,深深一鞠躬。 「至今以来非常感谢你。」 抬起头的伊莉莎白,接触到少女流露着不解的眼神。 「……为何这么突然跟我慎重其事地道谢呢?」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参观这边的世界。」 「咦?」少女惊愕地眨眼。 「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带你去逛呢。是因为我的介绍很无聊吗?」 「不,没那回事……」 伊莉莎白轻轻摇头。 「跟初次来到这边的世界时相比,我变了很多。再继续和你一同接触这边的世界,我可能会忘了自己原本的职责……而且,那对你不利。所以虽然我真的很舍不得,但还是决定今天是最后一次出游。」 是吗。少女微微苦笑,小声地说。 「不过,只要到天鹅绒室,随时都能见到你吧?」 「是的。我随时随地都和主人一同恭候你的大驾。」 少女的表情透出安心,然后轻挥着手。 「嗯。那,下次见罗。」 少女离开巷子,消失在桐叶购物中心的热闹人潮中。 购物中心播放的圣诞歌曲,连在巷子里头都听得见。 伊莉莎白将随身携带的〈persona全书〉紧抱在胸前。 她突然想到。 今天的事,少女会永远记着吗呢? 像伊莉莎白这些天鹅绒室的居民,都住在缓慢流动的时间中。 当然和人类所处的时间带不同。 下次见面的时候,即使对伊莉莎自来说还鲜明依旧的回忆,在少女心中却已经褪色,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这种心情,是什么呢?」 伊莉莎白自言自语。 今天确实很快乐。和少女一同度过至今未曾有过的充实时光。 应该是这样没错,但自己的心中却像是开了一个大洞。 丝毫没有察觉这份感情叫做寂寞的伊莉莎白,回到了天鹅绒室。 在那之后,即使现实世界到了影时间,少女也没有造访天鹅绒室。 宛若要表现停滞的时光,蓝色房间内依旧只有钢琴的旋律与歌声在回响。 「今晚,客人应该是不会来了。」 坐在椅子上的伊葛尔,跟往常一样直盯着前方看。 「是的,主人。」 伊莉莎白凝视着虚空回答。 「…………伊莉莎白。」 「什么事,主人?」 「你今晚不挑我的毛病了吗?」 「我不记得曾做过那种事是也。」 「你之前不是有说吗。说少女不来是因为我的眼睛太大,或是厌倦我的鼻子。」 伊葛尔似乎很在意前阵子伊莉莎白说过的话。 是那件事啊。伊莉莎白想起了当时的对话。 「那并不是挑您毛病,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这样啊。这可麻烦了。要不然以后我都这样如何?」 伊葛尔只转动脖子,面向伊莉莎白。 他闭着眼睛。覆盖着眼珠的眼皮,隆起成眼球的形状,叫人觉得有点恐怖。 「容我冒犯,主人。我认为不要让少女看到您这样子比较好。」 闭着眼睛的伊葛尔问。 「哦?为什么?」 「您这样会被时下的年轻人说:『完全不了你这个人。』『超——恶心的。』,类似这些评语是也。」 「…………………这样啊。我试着努力过了,真遗憾。」 伊葛尔又回复到平常眼球要掉出来的模样,转头面向正前方。 这次换伊莉莎白询问伊葛尔。 「要不要努力伸长鼻子看看?」 「那个留待下次再努力吧。」 「了解。」 会话到这就中断。室内再度只剩钢琴和歌声流淌。 一阵子后,伊莉莎白开口。 「可以问您一件事吗,主人?」 「什么事?」 「是有关尼克斯的存在。若您知道些什么还请告诉我。」 盯着前方看的伊葛尔,身躯陡地一震。 「你是在哪听到那个字眼的?」 「——和少女对话时听到的。好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毁灭。」 呼嗯。伊葛尔吐出耐人寻味的叹息。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才开口。 「尼克斯。原来如此,的确可以说是无法避免的毁灭,而且不久就会降临。没有方法可以阻止尼克斯的到来。所以才会说毁灭是无法避免的。」 主人在说很离奇的事呢。伊莉莎白心想。对掌管力量之人来说,他们深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是无法避免的。 「不论尼克斯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到来,只要我将之驱逐就不成问题。」 呵呵呵。伊葛尔吐出压抑的笑声。 「去论断能否打倒尼克斯是没有意义的,尼克斯就是这样的存在。会说要驱逐它的,就只有你们掌管力量之人吧。不过,我事先就感觉到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少女也还停留在这种想法的样子……不知现实状况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幸福的呢。」 伊葛尔的口气,让伊莉莎白有点不开心。 「请容我说句话,主人。若是少女说要打倒尼克斯,那就代表她一定会做到。」 伊葛尔似乎感到很有趣,忍不住又笑了。 「尼克斯本应是无法打倒的存在,但人类还有羁绊之力这种能够引发奇迹的力量——特别是少女,她的力量极为稀有。唉呀呀,结果会是怎样呢。」 「即使您说了看似很不得了的话,但关键处却摸棱两可地带过了是也。」 伊葛尔的脸颊上滴下一粒汗珠。 「……我希望你讲话不要那么直接,伊莉莎白。」 好像没法打听到跟尼克斯有关的具体情报,伊莉莎白决定改变话题。 「话又说回来,我感觉不到弟弟和姊姊的气息。」 西尔多和玛格丽特平常不会现身。但是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就在附近。但现在却连气息都感觉不到。 「玛格丽特的话,她说要用特别课外活动社少女的记忆来制作试炼房,还给那房间取了名字叫做〈幻影任务〉……准备好之后还要在塔尔塔洛斯的入口大厅设置通往房间的门。」 「使用记忆吗。会是个怎么样的房间呢……既然是姊姊做的,一定会准备虐待人的余兴节目吧。有这样的姊姊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准备虐待人。是在说你自己吧。 伊葛尔悄声说道。 「主人,您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西尔多的话,说是要到塔尔塔洛斯和〈单子〉锻链自己后就出去了。」 「又来了。老是泡在单子那种地方,亏他不会腻。我那愚蠢的弟弟就这么喜欢蹂躏〈暗影〉吗。就算兴趣是残暴虐杀也该有个限度。」 残暴虐杀。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伊葛尔又在嘀咕。 「像我呢,就不喜欢那样蹂躏玩弄暗影是也……怎么了吗、主人?」 「我、我说,伊莉莎白。越听你说这些,越觉得你是体贴主人我不知道尼克斯,所以刻意岔开话题耶。」 伊葛尔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动摇。 伊莉莎白面无表情地回答。 「是这样吗。失礼了,主人。我以后会小心的。」 回答得含糊暧昧。因为她的意识已经完全转移到其他话题上。 玛格丽特在准备的,是名为幻影任务的试炼。 伊莉莎白知道,姊姊对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的稀有力量非常感兴趣。 ——玛格丽特所采取的行动,是以自身的兴趣为主吗? 伊莉莎白微微侧首思考。感觉不太对,还是说…… ——姊姊是想助少女一臂之力吗? 掌管力量之人的玛格丽特所准备的试炼,当然是以战斗来测试闯关者。 藉由与强敌战斗,不就能提高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力量吗。 伊莉莎白是如此认为。尽管觉得自己似乎是多虑了,但反过来看,自己都没帮上少女的忙,结果反而产生了新烦恼。 ——把我自己奉献给少女吧。 仅那么一瞬间,伊莉莎白想像自己和少女战斗的模样。 战栗窜过脊梁。呼吸开始带有热度。 「你怎么了,伊莉莎白?脸看起来有点红喔。」 伊葛尔转头看向伊莉莎白。 「是的。」 伊莉莎白面无表情地回答。 她只是适当地附和对话,完全没有理解伊葛尔在问什么。 和少女战斗。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呢。意识自然而然地集中在想像上。 ——应该能得到过去未曾体验过的极致满足感。 丝毫不觉心跳加速的伊莉莎白,沉浸在陶醉感中。 单子第九楼,传来西尔多的歌声。 「天——鹅天鹅天鹅、天鹅绒~我——的——主人啊——有个长鼻子——」 心情很好的西尔多,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里头是他在塔尔塔洛斯狩猎暗影后,掉落的各式各样道具。像是(甲虫之角)、(黑蛇鳞片)、(偶像碎片)等等。这些全都是西尔多的宠物,波奇的饲料。 西尔多是来喂食藏在单子迷宫中的波奇的。 自从决定保护波奇后,西尔多就不间断地照顾波奇。甚至还照顾得过头了。 由于只要一踏入塔尔塔洛斯和单子,迷宫就会改变构造,所以波奇藏身的地方也经常变化,不过西尔多凭直觉就能大概猜到位置。 好像在这边。站在通道一角的西尔多,对着黑暗叫喊。 「波奇,我来罗!」 前方的黑暗有东西在蠢蠢欲动,接着响起钝重的金属摩擦声。 接着是一阵怪声,拖着锁链的玩意从暗处爬出。 宛如白骨的面具,像是黑色沥青的黏液身躯。 它是波奇。不过比西尔多刚捡到时大了不少。 原本手掌大小的身躯,如今已壮如大型犬。项链般的锁链也大到足以当凶器。原本只有拇指大小的面具,现在跟人脸差不多一样大。 波奇在西尔多的脚边绕来绕去,伸长脖子要求食物。 西尔多摸摸波奇的面具。 「好乖喔,肚子饿了对吧?我现在就给你饲料。」 西尔多准备打开抱着的包袱。 蓦地,波奇突然伸长身体,连同包袱巾一同抢走。包袱整个被吞入它的身体后,波奇全身就开始蠕动。 喀叽。啪吱。噗叽。 波奇身体发出像野兽啃咬猎物的声音。 它在进食。波奇正是像这样不断食用暗影的碎片,才能长到这么大。 西尔多非常喜欢波奇吃东西的模样。不管看几次都不会腻,还不断地送饲料过来。 「好吃吗?」 西尔多微笑,再次伸手抚摸波奇的面具。 像骨头的面具虽然没有表情,但似乎也很高兴地将面具按在西尔多的手上。 「喔喔,好乖好乖。你真的好可爱喔。」 响起格外大的一声「咕噜」后,波奇的身体停止蠕动。看样子是吃完了。 波奇朝西尔多伸长黏液身躯,面具放在西尔多的肩膀上。像极了大型犬缠着主人嬉戏的举动。 波奇比外表还要重。西尔多边苦笑边用力叉开双腿站立。 「你真是个爱撒娇的孩子呢,波奇。」 「本大爷我……要……吃……你……」 波奇的面具发出结结巴巴的声音。 随着成长,波奇也变得稍微能够理解语言。 「我可不是你的饲料喔。还有不可以说『本大爷我』。要说自己用『我』就好。还有『你』 是用在平辈身上,对我要说『您』。」 「我…要…吃…您…」 「……怎么还在说『吃』呢。是不是饲料不够啊。」 西尔多推开挂在自己身上的波奇。 他双手握拳插腰,以严厉的口吻对波奇说话。 「站好!坐下!」 波奇乖乖待在原地。还在摇晃的就只有它伸长的脖子。 「很好。手!」 西尔多蹲在波奇前面,伸出一只手。波奇的身体则是伸出像触手的东西,接触西尔多的手掌。就像狗跟人握手一样。 「乖孩子。你再等一下喔。我现在就去塔尔塔洛斯,帮你弄点饲料过来。」 西尔多心满意足地点头起身,背对波奇。 但又感受到波奇蠢蠢欲动的气息而回过头。 波奇从地板上伸长身体,像是对着西尔多的背影嬉闹。 「我不是叫你等一下吗?你竟然不听饲主说的话! 」 西尔多斥责波奇。掌管力量之人的压迫感微微膨胀。 波奇害怕地后退,趴在地板上垂头丧气。 「……很好。那我先走了。」 离开的同时,西尔多心想。 ——波奇变得蛮大只了。这样能瞒过姊姊多久呢……? 现在被发现的话,该说些什么理由才好? 在心中自问自答的西尔多,还不知道这宠物的真实身份。 也不知道自己饲养的是多么恐怖的宠物。 被火焰吞噬的三只暗影发出临终的哀嚎,然后化成黑炭崩解消失。 这些暗影叫〈尊贵祭司〉,特征是背后长着一只巨大手掌,穿着打扮像小丑。 若出现在单子中,就算是较弱的暗影。可是对一般的〈persona使用者〉来说,即使拥有看得见单子之门的力量,也会陷入苦战。 而伊莉莎白却一击就将三名尊贵祭司化为灰烬。 火焰魔法使得周围的气温上升,但伊莉莎白的额头却连一滴汗都没有。 她维持一贯的扑克脸,合上persona全书。 「……今天就先这样,回去吧。」 伊莉莎白是为了钻研力量,而只身来到单子。 她现在位在第九楼,可以看到通往最顶楼楼梯的地方。 伊莉莎自已经在这层楼轻松狩猎完二位数以上的暗影。 她留在这边的时间很长。 长到就算出现(夺魂使者)也不奇怪的地步。 「来都来了。就狩猎个一只夺魂使者再回去吧。」 重振精神的她,背对通往楼上的阶梯。 踩着毫无戒备的步伐,走在通道上。 抵达眼前的岔路,窥探周围想说该走哪条路才好的时候。 右边的通道深处,传来锁链的声音。 锁链声,是夺魂使者的特征。 伊莉莎白朝着发出声音的岔路走去。 就算被先发制人也没啥大不了的,游刃有余的她直接前进。 在距离数公尺的暗处,有东西袭击过来。 真是肤浅愚昧的突击。伊莉莎白可不是会毫无防备挨招的人。 「惦惦自己的斤两吧。」 瞄准袭击者的白色面具,伊莉莎白用力挥动persona全书。 从旁人来看,这攻击似乎没什么力,但那可是掌管力量之人使出的一击。 袭击者像是被拆毁大楼用的铁球敲到一样,朝墙壁飞过去。 咚!一声猛烈的撞击,其振动让天花板都降下细微的碎片。 被敲飞出去的袭击者,有一半的身体都沉入凹陷的墙壁中。 「……下一招呢?」 目不转睛盯着袭击者看的伊莉莎白歪着头。 「——这个是……?这也能算是夺魂使者吗。」 说到夺魂使者的特征,就是白色面具和像人类的身躯,以及缠绕身躯的锁链,外加双手各握着一把枪身很长的左轮手枪。 这些条件袭击者都符合。只是个头怎么看都太小了。 夺魂使者的身高应该比伊莉莎白高出一个头以上,但眼前的这玩意却比伊莉莎白还要娇小。体格就像是低年级的小学生。 缠绕在身上的锁链也很细,枪身也不长,看起来就像是玩具。 不知是被打伤还是单纯在害怕。 这玩意全身剧烈颤抖,看了就觉得它很可怜。 「是废材夺魂使者吗……也太弱了。该怎么办好呢?」 感觉自己在欺负弱小,伊莉莎白困惑了。 这暗影和裸露敌意攻过来的暗影不同,叫人很难下手。 不过,尽管现在在发抖畏惧,但刚刚先攻击的可是这个暗影。 既然主动发起战斗,那被杀了也不该抱怨。 没有这层觉悟的话,一开始就不该投身于战斗中。 那是伊莉莎白遵守的信条。 因此,战斗时若到了必须杀死对手的关头,就绝对不能放水。 放水对敌人来说是最差劲的污蠛行为,同时也是贬低自己的行径。 伊莉莎白突然想到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是少女的话,她会怎么做? 「若是那位温柔的少女,一定会放过它吧。思思。」 一脸理解并点头的伊莉莎白,指着被她认定是废柴的夺魂使者。 「这次就饶了你。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可就不会留情。所以,要给我变成强大的夺魂使者。懂吗?」 也不知道到底懂不懂。总之浑身颤抖的那玩意突然消失了。就像是融入黑暗中,逃离了现场。 感觉做了一件好事。伊莉莎白露出微笑。 接着,突然被强烈的冷气直接命中。 这是冰冻系的高等魔法〈马哈布夫达因〉,威力强大到能够一击杀死弱点为冷气的暗影。 一瞬间,伊莉莎白全身被冰冻起来。冰晶继续成长,化为冰柱。 冰柱里头的伊莉莎白瞪大眼睛。 这么一个小动作,就震碎、弹飞冰柱. 斜视攻击出处,竟看到意想不到的身影。 「——西尔。你在那干什么?」 一只手捧着打开的persona全书站在那的人,正是西尔多。 怎么想,召唤persona以冰冻魔法攻击伊莉莎白的人,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 「没事!那个!呃、怎么说好呢!就是!我以为姊姊差点要被暗影攻击了,所以就出招!但是因为太担心所以准头偏了!绝对不是刻意瞄准姊姊你哟!只是召唤persona的时候手稍微滑了一下!」 伊莉莎白整个人面向西尔多。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西尔多害怕地往后退。 「所以说,就是!总而言之我是故意的!」 不知眼前的弟弟为何如此着急。 伊莉莎白现在心情很好,并不想报被马哈布夫达因击中的仇恨。 可是,西尔多似乎不这么想。 他深深弯腰低头,额头都快碰到膝盖了。 「姊姊,就如你所看到的!请原谅我!请饶了我!」 垂着头颅的西尔多,背部像刚刚的暗影一样直发抖。 西尔多似乎在畏惧什么,但伊莉莎白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因为不知道,所以她决定置之不理。 大踏步地通过西尔多身边。她可不想被人破坏难得的好心情,所以直接朝楼上的转送装置走去。 完全没有察觉到伊莉莎自已经离去的西尔多,依旧在原地低着头。 几分钟后,附近传来「苏苏苏」的声音,一直低头的西尔多才挺起背。 察觉到伊莉莎白不在了,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当时真的很怕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但还好平安无事地落幕了。 伸长黝黑的黏液身躯,白色面具看着西尔多的脸。 外型酷似〈马亚)〉神秘暗影,是西尔多的宠物·波奇。 「喔喔!你没事啊!你差点被姊姊杀掉时,我整颗心都凉了呢!不是跟你说过绝对不可以接近穿蓝色套装的女人吗!」 可能知道被骂了,波奇畏惧地缩起脖子。 西尔多蹲下,抚摸波奇的白色面具。 「——总而言之,你没事就好……」 奇怪。西尔多边说边歪着脖子。 「被姊姊打飞的是波奇吗?不是你吧?」 白色面具和锁链。看到那个暗影的当下,西尔多认为伊莉莎白攻击的对象就是波奇,但现在仔细回想,那 个暗影还拿着枪。 波奇并没有拿枪,而且伊莉莎白还叫那个暗影是废材夺魂使者。 所以那个暗影并不是波奇。 这么确信的同时,西尔多全身起鸡皮疙瘩。 那个时候只想到要救波奇,所以想都没想就用攻击魔法轰向伊莉莎白。 而现在自己竟然毫发无伤,怎么想都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仔细想想,光是跟踪来到单子的姊姊,根本就是在玩命。」 担心波奇会不会被伊莉莎白发现,西尔多就跟踪伊莉莎白。但若中途被姊姊发现,西尔多完全不知要如何辩解。 他知道,伊莉莎白根本就不会听信自己为了隐瞒饲养波奇的事,而捏造出的跟踪理由。 像是在担心事到如今才吓到脸色惨白的西尔多,波奇的面具靠近他的脸。微微歪头的举动非常可爱。 西尔多以指头轻弹面具。 「懂了吗?有一半都是你的错。总而言之,今后绝对不要再被穿蓝色衣服的女人给发现罗。好吗?」 「今后…还请…多指教…」 波奇结巴的话语,煽动西尔多的保护欲。 「我去塔尔塔洛斯帮你拿饲料过来。你在这边等一下喔。」 西尔多再次抚摸波奇的面具,然后起身。 波奇的面具光滑无比,但却没有眼耳鼻口。不过西尔多还是觉得仰视自己的面具带着依依不舍的表情。 「我、我马上就回来。」 舍不得波奇的西尔多,狠下心来离开波奇。 但走没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看。 波奇直盯着西尔多瞧——因为波奇没有眼睛,所以这只是西尔多自己的感觉。 感觉波奇好像在叫自己不要走。西尔多冲回波奇面前。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就再陪你一下子,待会才去狩猎暗影吧。」 伊莉莎白若看到西尔多现在的表情,一定会不耐烦地说:「西尔,你那是什么没出息的样子。」但西尔多就像被附身一样,持续抚摸波奇的面具。 伊莉莎白回到天鹅绒室一阵子后,西尔多才回来。 今天的影时间,看来也等不到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大驾光临。 坐在圆桌前面、迎接客人用的椅子上的伊葛尔,像个静物似的一动也不动。 三名掌管力量之人,站在主人背后围成圈圈。 「幻影任务的准备还在进行吗?」 伊莉莎白问玛格丽特。 「还要花点时间。我原本是想在那一边过年之前准备好的。」 「我听说,那是用少女的记忆制成的试炼房。」 「嗯。特别课外活动社每逢满月时刻,就会和特别的暗影作战。我是以那些暗影的纪录为基础,制造和目前的他们实力相当的敌人,让他们互战。只要她们能够跨越这项试炼,接下来就要和我所准备的更强的敌人战斗。若连那些敌人都被打倒的话……」 玛格丽特说到这,尾音就含糊不清。伊莉莎白想知道的不是试炼的内容,而是动机。她不问剩下的内容,而是直接问出内心的疑惑。 「为什么你会想要给他们准备这样的试炼呢?」 「纯粹是兴趣罢了——没有其他意图。」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玛格丽特转移视线。 没有其他意图。这句话怎么听都是谎言。也就是说,除了兴趣之外,还有别的理由。 但伊莉莎白只要知道这样就满足了,所以没有不识趣地继续追问更详细的理由。 「谢谢你的说明。」 道谢结束话题后,伊莉莎白看向西尔多。 对两位姊姊的对话毫无兴趣的弟弟,张着嘴巴一脸出神。 那是被某种事物冲昏脑袋的表情。 「西尔,你心情很好的样子,是有什么好事吗?」 伊莉莎白问,西尔多心不在焉地回答。 「因为我接触到培育生命的奥妙,并从中感受到喜悦——」 说到一半,西尔多表情一变,脸色像被泼了冷水一样铁青。 「啥、啥事都没有!」 慌乱的举动,让伊莉莎白内心的违和感逐渐增强。 「西尔,也告诉我培育生命的奥妙之处吧。」 「都、都说、没有了,姊、姊姊!我、我才没在培育什么咧!」 西尔多露骨的惊慌失措样,等同在宣告他在隐瞒着什么。 「这时候,就需要使用爱之鞭呢。」 就在伊莉莎白准备打开persona全书时。 伊葛尔只转动眼球,看了伊莉莎白一眼。 「我说,伊莉莎白。不准在天鹅绒室召唤persona。你们姊弟要打架的话给我到其他地方去。」 「可是,主人,」 想辩驳的伊莉莎白被玛格丽特制止。 「伊莉莎白,我不赞成你跟主人顶嘴。」 玛格丽特和伊莉莎白的视线交错。 两人默默地凝视彼此几十秒。 现场高昂的紧张感,让西尔多浑身僵硬,伊葛尔则是滴下冷汗。 「……失敬了。主人,恳请您原谅我的无礼。」 啪当。伊莉莎白合上摊开一半的persona全书。 西尔多安心地吐气。 彷佛在等西尔多轻忽大意,玛格丽特立即转向斥责。 「西尔,你安心个什么劲。我也不赞成你对我们有所隐瞒。」 「咦?」西尔多表情僵硬。 「把你瞒着我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招出来。」 玛格丽特不出声地走近西尔多。 西尔多同时也往后退,保持距离。 「哪、哪有啊。我怎么敢呢。我才没有事情瞒着姊姊们不说咧。」 「那为何你那么慌张?说说理由。」 「如果没事瞒着我们的话,根本用不着那么慌张吧。」 「那、那是因为——」 玛格丽特和伊莉莎白联手追究,西尔多的视线在空中飘忽不定。 终于,他以迷路的小狗寻求保护的眼神看向伊葛尔。 伊葛尔却把视线撇开了。 西尔多的眼中浮现绝望的色彩。 视线撇向他处的伊葛尔,用微微颤抖的声音插嘴。 「你们两人知道了这种事又能怎样。任谁的心中都会藏有一两个秘密。——不、不是吗?」 伊葛尔支持西尔多的语气,在旁人听来根本分不清谁是主人谁是随从。 「不好意思,主人。这是我们姊弟之间的问题。」 「万分抱歉,主人。但这是我们三姊弟的问题是也。」 玛格丽特和伊莉莎白异口同声地说。 伊葛尔一颤,坐在椅子上的身体跃起数公分。 「——看来这似乎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怎、怎么这样!」 西尔多发出近似哀嚎的声音,伊莉莎白两人则是步步逼近。 似乎放弃挣扎了,西尔多颓丧地垂着头。 然后,就像两个小时长的惊险影集中被迫到悬崖的犯人一样,开始招供—— 说明完的西尔多颓坐在地上,双手支着地板垂头丧气。 沮丧的模样,彷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伊莉莎白不明白弟弟为何会那么消沉。 他捡了一只暗影,当成宠物来饲养。 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交换了一下视线,之后就阐述各自的感想。 「尽管如此,竟然把暗影当宠物。你又开始做些奇怪的事 了。」 「确实是很奇怪,不过并不到需要隐瞒的地步。」 西尔多缓缓抬起头。 「真、真的吗?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伊莉莎白蹲到西尔多面前。 「那只宠物,是西尔你疼爱到要瞒着我们独占的东西,那它应该可爱到不论参加哪个宠物比赛都能得奖罗。让我看看它长得有多可爱吧。」 站着的玛格丽特轻轻点头。 「我也想看。我怎么也无法想像在那个只有杀戮的单子里头,竟然会有楚楚可怜到让西尔疼爱得无以复加的宠物。」 感受到两位姊姊过剩的期待厌,西尔开始一脸焦虑。 「不、不行。它长的没你们想像的那么可爱——它没办法满足你们的想像啦。」 伊莉莎白起身靠近西尔多。近到衣服快要接触的地步后,仰望比她高的弟弟的脸。 「能否满足是由我们来决定的。废话少说快点带路。」 「对啊。等看完之后再说吧。」 玛格丽特也紧盯着西尔多。 气氛不容许西尔多主张自己的意见。 他垂头丧气,再度放弃挣扎。 「……主人,我能和姊姊她们出去一下吗?」 「可以。慢慢来啊。」 伊葛尔给予许可,声音似乎透露着安心。 「好啦,走吧。」 伊莉莎白兴高采烈地走向门板。玛格丽特的脚步也很轻盈。 最后是拖着双脚的西尔多步出天鹅绒室。 留下来的伊葛尔喃喃自语。 「……唉呀。希望不要发生什么麻烦事才好。」 在西尔多的带路下,伊莉莎白她们来到了单子第九楼。 不只西尔多,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手上都没拿persona全书,改而拎着大大的包袱。 里头是在塔尔塔洛斯狩猎暗影后得到的道具。 问西尔多那只宠物哪里可爱,得到它吃饲料的时候特别可爱这样的回答。于是三人就决定收集完饲料再去见它。 「好像在这一边。」 西尔多止步,朝前方的暗处呼喊。 「我带吃的来罗!」 苏苏。通道尽头有东西在蠢动。 那儿确实有东西在,但却迟迟不肯靠近三人。 「……怎么了?没事的——啊!」 西尔多像是想起什么,一脸为难的样子。 「这么说来,我之前有叮咛它不准接近穿蓝色衣服的女性。」 蓝色衣服的女性。伊莉莎白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在指她们。 「为何教它那种事?」 「我想知道为什么。」 「如果被姊姊们讨伐暗影时,只能用过火来形容的连续攻击魔法波及到的话,我的宠物连一秒钟都撑不下去。」 西尔多一脸认真地这么说。而那些话让伊莉莎白有点不高兴。 「你讲得简直就像我总是什么都不想,就连续施展攻击魔法。」 「我有说错吗?」西尔多说。 「真失礼。我才没那样呢。」 伊莉莎白决定要给这个说话不知轻重的弟弟相对应的教训,于是把包袱放在脚边打开persona全书。西尔多脸颊微微痉挛,显得十分焦虑。 「使用persona的话,它会怕到不敢出来的啦!」 「的确。说的有道理。」 伊莉莎白合上persona全书。玛格丽特问西尔多。 「那是你的宠物吧?你叫它的名字它应该会过来吧?」 「我试试看。」 表情认真过头的西尔多,重新面向前方的黑暗。 「波奇!没事的,出来吧!这两人不会对你做出过份的事!」 苏苏。暗处的宠物——波奇再度蠕动。 虽然气息显得很犹豫,但还是一点一点地靠近过来。 「什么嘛。搞得像是我们会对它做出过份的事,所以才要它别接近我们。」 「我听来也是这么觉得。」 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交谈。 西尔多背部战栗不已。不过他突然正色,无视两位姊姊,拿着包袱朝黑暗跨出几步。 西尔多蹲下来,解开包袱巾,从里头拿出成人手臂长度的甲虫之角,像拿接力棒一样上下挥动。 「来哟,是饲料喔。是刚刚才猎到的,很好吃喔。」 苏。波奇移动的声音更加接近。 正以为他要走出暗处的时候,波奇一部份的黏液状身躯像触手一样伸长,从西尔多手中抢走饲料。 啪叽啪叽。黑暗处传来坚硬的甲虫之角被咬碎的声音。 伊莉莎白将persona全书夹在腋下,握拳敲击手掌。 「我想到一个好点子。」 伊莉莎白原地蹲下,解开脚边的包袱巾。然后从形形色色的暗影道具中,拿出一束银色长发。 这是狩猎自像是会飞行的假发,〈嘶吼头冠〉这个暗影后所拿到的道具,名叫〈头冠银发〉。 伊莉莎白熟练地拿头冠银发加工。不消多时,头发就变得像长长细细的绳子。 接着再把绳子的一端,绑在西尔多刚刚给过的甲虫之角上。 「等一下,姊姊。你到底想干嘛?」 「安静地看着就是了。」 伊莉莎白握着绳索的另一头,将甲虫之角扔进黑暗。 马上就传来苏苏的爬行声,接着绳子绷紧。 因为波奇咬住饲料。 「嘿。」 伊莉莎自立刻拉扯绳索,掌握手感。 另一端的波奇不肯放开饲料。伊莉莎白透过绳索感受到这点。 她翘起嘴唇,轻声笑道。 「真自大。跟掌管力量之人玩拔河——根本毫无意义是也。」 嘿咻。平淡的吆喝声之下,伊莉莎白用力拉扯绳索。 被拉离地板的波奇,划破空气直飞过来。 啪唰。一个大大的黑色团块摔在伊莉莎白面前。 白色面具吃惊地仰视伊莉莎白。 接着,波奇从身体吐出正在吃的甲虫之角,然后发出很大的苏苏爬行声,逃到西尔多背后。 全身剧烈颤抖的波奇,很明显的是在害怕。 「姊姊!」 西尔多声音粗暴起来。 「都是因为你那么粗鲁,波奇在害怕了!」 「唉呀,西尔。你是想说都是我害的吗?」 「当然!啊啊真是的。好可怜啊波奇。害怕到这样——」 西尔多抚摸波奇的面具,从打开的包袱里头拿取适当的暗影道具,扔进波奇的体内。 波奇边颤抖边将道具吞人体内,发出咀嚼声后摇晃身体。 玛格丽特也从自己的包袱里头拿出道具,扔向波奇。 波奇的面具依旧朝向西尔多,但身体的一部份化为触手抓住空中的道具,然后拉回体内。 玛格丽特扔了三次道具。 波奇一次也没漏接,在空中就用触手稳稳地接住道具,然后食用。 「——这玩意还真有趣。」 对生活刺激少得可怜的玛格丽特来说,喂食波奇似乎是很新鲜的体验。面无表情实则开心的她,接二连三地朝波奇扔道具。 两姊弟在喂食波奇的期间,伊莉莎白始终紧盯着波奇看。 白色面具,缠绕黏液身躯的锁链。 虽然像是马亚型暗影,但又觉得不太对劲。 「姊姊?」 西尔多叫唤陷入沉默的伊莉莎白。 「你怎么了?」 玛格丽特问。果然是在在意伊莉莎白的沉默态度。 —这种不协调感,是我多心了吗? 伊莉莎白不想泼乐在其中的玛格丽特和西尔多的冷水,所以只是轻轻摇头。 「我只是认为宠物的名字,取得实在是糟糕至极是也。」 「会吗。我觉得很可爱啊。」 玛格丽特的视线离开伊莉莎白,回到喂食的动作上。 「是吧?我也对取了好名字感到自豪喔。」 西尔多得意地说。连弟弟的侧脸,伊莉莎白都觉得不对劲。 「——西尔?」 西尔多没有回答,忙着喂食波奇。 「啊啊,为什么你会这么可爱呢。波奇,我绝对会保护你的。」 「对啊。弱者就该要受到保护。」 连玛格丽特的气息都变得很奇妙,瞳孔的光辉看起来怪怪的。 两人像是着魔一样,疯狂地迷恋波奇。 「……我不觉得它有可爱到叫人着迷啦……我要回去了,你们呢?」 喂食完的玛格丽特折叠空空如也的包袱巾,同时站起来。 「我要去塔尔塔洛斯狩猎暗影。我还想再多喂一点。」 「我也是。那走吧。这孩子肚子饿很快的。」 西尔多也起身,伸手抚摸波奇的面具。 「我们走罗,乖乖等我们——姊姊,我们马上就会回来,所以请你不要欺负波奇。这孩子就像外表一样很纤细的。」 「快走吧,西尔。让它等太久的话它就太可怜了。」 「好的,走吧。」 玛格丽特和西尔多不等伊莉莎白回覆,就迳自离去。 被留下来的伊莉莎白,慢慢地面向波奇。 苏苏。波奇往后退。 伊莉莎白挑了一个自己带来的饲料,拿在手上。 「好乖好乖,给你饲料是也。」 她蹲下来摇晃饲料。本来以为它会马上靠过来吃。但波奇却转身,以外表想像不到的速度,迅速逃进黑暗中。 伊莉莎白瞄了手上的饲料一眼,嘟囔道。 「是讨厌这个道具吧——唉呀,这不是〈肮脏齿轮〉吗。这么硬根本没办法吃吧。」 肮脏齿轮是从〈野蛮驱力〉这个机械装置的暗影身上得到的道具。就连伊莉莎白看了,都觉得难以下咽。 「如果把这种东西拿来裹面包粉再炸酥的话,说不定吃起来就会很好吃……总而言之,换个饲料吧。」 决定换个饲料的伊莉莎白朝暗处呼唤。 「波奇,出来。」 毫无反应。前方的黑暗只是重复寂静。 「是讨厌我吗?」 莫可奈何之余,伊莉莎白站起来,心想自己还是先回天鹅绒室好了。就在她放着饲料连同包袱巾在原地,转身要离去的瞬间。 「!」 一瞬间,伊莉莎自感受到身后的强烈压力而转身。 明显的恶意、敌意、恶念。 伊莉莎白警戒,像往常一样打开persona全书,摆开战斗姿势。 可是,却没有敌人攻过来。 「……搞错了……虽然我不这么认为——」 无法释然的伊莉莎白解除战斗状态。 「到底是什么呢?或许我最好彻底调查整个单子区域。」 有来历不明的玩意,潜伏在黑暗中看着这边。 伊莉莎白不得不这么想。 回到塔尔塔洛斯入口大厅的伊莉莎白,正要打开天鹅绒室的门扉时,突然停止手的动作。 「……所以说呢……因此……」 门的对面传来少女宜人的声音。 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的声音。 伊莉莎白难得慌张地打开门,进入天鹅绒室。 站在圆桌前的少女回过头来。依旧一袭制服的她,似乎正在和伊葛尔说话。 「——啊,你回来啦!」 少女开心地说。伊莉莎白礼貌地回应。 「没能即时迎接,实在是万分失礼。还请你原谅。」 「我、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啦。」 少女说。伊莉莎白抬头,回到固定位置·伊葛尔的斜后方后端正姿态。 「请问今天有何贵干?」 少女笑着轻轻歪头。 「没什么事啊。只是要回学园之前说什么也想来见你一面。给你添麻烦了?」 「不,没那回事。若我这平凡无趣的脸合你的胃口的话,还请看到心满意足为止。」 少女的笑脸掺杂了些微的苦涩。好像有点傻眼的感觉。 伊莉莎白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要来看的不是我平凡无趣的脸,而是来参观主人值得一见的脸是也。自我意识过剩的我误会了,万分抱歉。」 「喂喂喂,伊莉莎白。不要把我说得像是给人看的小丑。」 「可是主人,天鹅绒室里头没有其他能让少女赏心悦目的东西了。不然,我来跳段愉快的裸舞——」 「不、不用了,不用做到那种地步!」 腋下夹着persona全书的伊莉莎白开始俐落地脱衣服,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少女连忙阻止。 裸露肩膀的伊莉莎白停止脱衣的动作。 「可是,身为管理天鹅绒室的一员,我不能让客人感到无聊。」 「我并不觉得无聊,所以没关系。总之你先把衣服穿好吧。」 「了解。」 伊莉莎白迅速地整理好乱掉的衣着。 少女露出安心的神色。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下次的影时间,我还会来的。」 「是还要来看我一面的话,我会想些余兴节目下次表演给你看。」 「我今天是来探索塔尔塔洛斯的。顺便来告知圣诞节结束后,大家也都重新打起精神冒险的事。就这样。」 伊莉莎白知道,『大家』指的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同伴们。 除此之外,还有一段她很在意的话。 「圣诞节结束了吗?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今天是几号吗?」 「今天?二十六号。明天开始学园也要放寒假了。」 「是吗……这样啊。」 造访少女的房间,是在十二月中旬。在那之后,那边的世界已经过了两个礼拜。 但是,在伊莉莎白的感觉中,却是方才才发生的事。 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感受到自己和少女生存的时间,流逝速度是不一样的。 ——总有一天。 ——少女会前往我无法到达的地方。 少女就在眼前,可是伊莉莎白却觉得与少女的距离突然被拉开了。 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不安表现在伊莉莎白的脸上,少女微微皱眉。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悲伤的样子。」 「——没有。我没事。谢谢你的担心。」 「是吗。不过:心里不舒服的话要跟我说喔。商量倾听这种事,我还做得来。」 「衷心感谢你的体贴。」 「嗯。那,下次影时间见。」 少女离开了天鹅绒室。 瞳中映照着关上的门扉,伊莉莎白心想。 还能在这房间见到少女多少次呢? iii 拉开新年的序幕 自十二月二十六号的〈影时间〉以来,〈特别课外活动社〉探索过〈塔尔塔洛斯〉好几次。 探索的次数就跟那边的世界度过的天数一样。 伊莉莎白现在也站在伊葛尔座位的后方,呆呆地凝视着门扉。 盯着门看的她开口。 「主人。」 「怎样,伊莉莎白。」 「若我的计算无误,今天在那边的世界,是叫做元旦的特别日子。」 「被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确实如此。你对元旦有兴趣?」 「是的。传闻中的游戏·羽球毽子。传闻中的传统技艺·舞狮。传闻中的料理·年菜。年糕汤。传闻中的习俗·压岁钱。传闻中的仪式·新年参拜——想像这些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物,让我兴致盎然是也。」 因此。一句总结的伊莉莎白不知从哪拿出需双手合抱的四角形包袱,放在桌子上。 「我竭尽创意、脑筋、智慧,尝试制作出新年料理。」 伊莉莎白解开包袱巾的绑结,现出里头画有金色莳绘的黑漆叠层餐盒。是叠了三层的豪华餐盒。 莳绘的图案是名为〈雪人小子〉的〈persona>。 那是英国传说中的霜之妖精,形状像雪人一样可爱。 在众多persona中,是最受伊莉莎白喜爱的persona。 伊莉莎白有三个雪人小子的布偶,分别是观赏用、珍藏用、布教用。她就是这么喜欢雪人小子。 「这个餐盒也是我亲手制的是也。」 伊葛尔钦佩地问。 「哦。我很讶异你连餐盒都是自己做的,真是漂亮的漆器。不过塔尔塔洛斯采集得到黑漆吗?」 伊莉莎白漾着耐人寻味的微笑。 「我用别的东西来代替黑漆。」 「什么东西?」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不要知道会比较好是也。」 「…………这样子啊。原来如此,不要知道似乎比较好呢。」 伊葛尔的口气平淡得像是在讲他人的事。 伊葛尔已经表现出不是很想看到年菜的态度,但伊莉莎白可不管,由上而下依序将餐盒排放在桌上。 每一层餐盒里,都整齐地摆放各式各样的料理。 「第一层放的是年菜和茶点是也。年菜我做了沙丁鱼乾,乾青鱼子,黑豆——类似这些东西的料理。」 伊葛尔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类似的东西……那究竟是……」 伊莉莎白不理会,继续说明。 「茶点有鱼糕、伊达卷(鱼肉鸡蛋卷)、栗金团、昆布卷——外观相似的东西。第二层是醋拌凉菜和烤海鲜。醋拌凉菜的话只有金黄色的生鱼肉丝是也。」 「金黄色的,好像不只是生鱼肉丝啊。」 把伊葛尔的话当耳边风,伊莉莎白继续介绍。 「接着是烤海鲜,有我努力雕出的鲷鱼,为了重现鱼鳞的质感我花了不少功夫。也很努力做出有虾壳感觉的虾子是也。最后是炖煮食品,不过也是最麻烦的,所以说明容我省略。如您所见,是金黄色的香喷喷炖煮物。虽然都不是用煮的。」 餐盒的内容物,清一色都是——金黄色。 「还有,所有的料理,材料全都是黄豆粉。」 伊莉莎白说明,同时不知又从哪拿出漆筷和小陶盘,递给伊葛尔。 「请从喜欢的食物开始享用,主人。来,快请用。」 伊葛尔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盘子,像冻结一样僵在原地,只有嘴角在扯动。 「伊莉莎白。」 「什么事?」 「说什么都得吃吗?」 「请务必品尝。每样都是我自信满满的作品是也。可以说古今中外能够灵活运用黄豆粉到如斯地步的人——不,是所有时空当中,只有我能做到。」 伊莉莎白夸张地摊开双手,仰望着天花板。 「这同时也象征着我对黄豆粉坚定不移的爱!」 黄豆粉,是伊莉莎白最喜欢的东西。 「这我不得不承认,但是……你说这些全都是黄豆粉做的……即使亲眼看见还是难以置信,或者该说是不想相信。唉呀,真不得了的东西啊。」 伊葛尔瞪大的双眼中浮现出的,除了为难以外没有其他感情。 尖端颤抖着的筷子,朝向长得像伊达卷的东西。 伊达卷本来的主要材料是鸡蛋。和栗金团并排放在一起的伊达卷,是这些料理中最接近黄豆粉颜色的料理。 只不过,相近的也就只有颜色。 伊葛尔的筷子,夹起一个切成年轮形的伊达卷。 用黄豆粉做成的料理似乎还挺硬的,就算夹起来形状也没溃散。 「……啊嗯。」 伊葛尔将黄豆粉制成的伊达卷状物放进口中。 咬了一口,接着微微转动身体。 伊葛尔从怀中掏出纸和钢笔,将纸平铺在桌上开始动笔写字。 可以来点茶吗?嘴巴里头粉粉的很难说话。 「我知道了。」 伊莉莎白又不知从哪拿出一套茶具。 不是泡绿茶,而是泡红茶用的茶具。茶壶里头已经冒着水蒸气。 茶托上的茶杯也已经先温热好了。 伊莉莎白将红茶倒入杯子里,过程中完全没发出一点声音。 「请用。今天的茶叶是选用阿萨姆红茶。」 伊莉莎白将茶杯连同茶托一起放在伊葛尔面前。 伊葛尔把筷子放在盘子上,伸手拿茶杯。 接着啜饮红茶。然后拼命发出咀嚼声,又再喝两三口红茶,才把嘴巴里的东西吞下去。 「像伊达卷的食物,味道如何?」 「就是黄豆粉的味道啊,伊莉莎白。」 「当然。因为那是黄豆粉做的是也。」 会话到此结束。伊葛尔没再去动筷子。 隔了一阵子,伊葛尔改变话题。 「对了,伊莉莎白。」 「什么事?」 「我先跟你说一下,所谓的压岁钱,并不是球掉下来的意思哟。(注1)」唉呀。伊莉莎白发出感叹之声。 「是这样吗。我听说压岁钱越多越好,所以本来想去收集容易打倒的(驾驭之兽)的铁球,来比赛谁能掉的球比较多呢……」 驾驭之兽是出现在塔尔塔洛斯下层领域的(暗影)。 身形和大小和狮子很像,身上缠绕的锁链连接在飘浮于空中的铁球上。 「伊莉莎白,那边的世界可不会出现能让人收集铁球的驾驭之兽哟。」 「确实如此,那边会出现的暗影只有lrregr。因为是稀有的存在,所以才被这么称呼。我都忘了。没有驾驭之兽好狩猎的话,外面的人要狩猎什么才会掉球呢。」 「所以说,伊莉莎白。球不是用狩猎的方式才会掉的。所谓的压岁钱呢——」 正当伊葛尔得意地要开始解说时。 伊莉莎白快速地解释起来。 「压岁钱的源由众说纷纭,我比较支持的是将新年奉献给年神的供品,年糕球(注2),在祭祀后分送给小孩子的说法。后来就将在新年的时候赏赐给小孩的东西略称为年赐【toshitama】,后来取冷笑话谐音变成现在的压岁钱。」 伊葛尔半张着嘴停顿数秒。 「………………既然知道就早说。省得我丢尽颜面。」 「实在是非常抱歉。因为我看主人有点无聊的样子,所以想开点小玩笑,不过您似乎不太喜欢的样子。我诚挚地 向您道歉。」 伊莉莎白没有看着伊葛尔就直接道歉。 伊葛尔头也不转地接着说道。 「无聊的不是我,是伊莉莎白你吧?你不跟西尔多和玛格丽特他们去单子狩猎吗?」 西尔多为了照顾宠物,不断地往来塔尔塔洛斯和单子。玛格丽特则是边准备自己为特别课外活动社设计的试炼间,〈幻影任务〉,一边腾出时间来照顾西尔多的宠物。」 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天鹅绒室〉了。 伊葛尔并不想责备他们的行为,只叮咛他们不可以被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成员看到。 「特别是西尔多。照顾宠物好像让他乐得要命啊。」 「我是不太懂那只宠物哪里好,所以就敬谢不敏了。」 「是吗。见到他的话,帮我跟他说热中于养宠物也要适可而止。」 「知道了。」 「不过话说回来,西尔多的宠物……我有点担心。那个是……」 正要说些什么的伊葛尔一震,微微转动身体闭口不书。 伊莉莎白也身子轻轻一震。因为感受到门后的气息。 外面的世界还没到影时间,所以门现在是通到桐叶购物中心的小巷子。 「来了呢。」伊葛尔说。 接着,门慢慢地被推开,华丽的长袖和服浮现在纯蓝房间中。 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少女。 「新年快乐!」 少女关上门后,朝两人鞠躬,朝气十足地打招呼。 「今年也请多多指教喔!」 伊葛尔和伊莉莎白都没有反应,只是盯着少女看。 少女的和服装扮,对两人来说是相当新鲜的体验。 伊莉莎白的唇瓣吐出感叹之声。 「…………哈啊…………我真是太有眼福了是也……美丽无比、洋溢着高雅气息,又如此地惹人怜爱。光是你存在于此,就彷佛带给世界幸福光明是也。」 少女的脸颊飞红。 「没、没那么了不起啦。」 「不。就是有这么了不起。主人您不这么认为吗?」 伊葛尔眨了眨眼睛。 「嗯,非常美丽哟。年纪一大把的我心头还小鹿乱撞,真难为情。」 少女的脸颊越来越红。 「我、我也觉得很难为情。请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嘛。」 「主人,少女很伤脑筋的样子。为了少女好,我建议您那大到莫名的眼睛还是看向别处比较好。」 「说的也是。」伊葛尔转动脖子,朝旁边看。 呼。少女小声叹气。脸上的红润也稍稍褪去。 「请问,今天来是有何贵干?」 为了不弄乱和服衣摆,少女接近桌子时每一步的步伐都很小。穿着布袜和草鞋,也是让她不好走路的原因。 「啊!」少女突然往前倒。 「危险是也!」 伊莉莎白反射性地冲上前,抱住差点跌倒的少女。 少女将头发盘了起来,所以伊莉莎白可以看到她的脖子,同时闻到一股像甜花的香气。 使人心情舒畅的芳香,让伊莉莎白心荡神驰片刻。 「……那个,可以放开了,我不要紧了。」 少女困惑的声音让伊莉莎白回过神。 「万分抱歉。方才我沉醉在你的甜美香气中。」 少女再度面红耳赤。 「我、我都说,请别讲得那么夸张了。好害羞喔。」 「失礼了。」 伊莉莎白离开少女。少女的眼睛转向桌上的餐盒。 「这些,是新年菜?」 「是我亲手制作的。不嫌弃的话还请享用。」 少女眨着大大的眼睛。 「…………全都是金黄色的。好像黄豆粉喔。」 「眼力真好。没错,这些全都是用黄豆粉做的。」 少女表情带着微妙的困惑,歪着头。 「嗯——可是……我穿着和服,腰带绑得肚子紧紧的,所以没食欲耶。」 为了盛装打扮多少会有不方便的地方。伊莉莎白能够理解。 「原来如此。那么下次有机会的话,还请让我大展身手让你享用黄豆粉料理。」 说完,伊莉莎白就回到固定位置·伊葛尔的斜后方。 「那么,容我再次询问。请问今天有何贵干?」 「要不要一起去神社参拜?」 少女红着脸,倾头询问。 「参拜……神社。是以前你带我去过的长鸣神社吗?」 「嗯。这次和之前去的时候不一样唷。神社今天会非常热闹。」 伊莉莎白想起之前和少女一同造访神社的经过 当时没有参拜的客人,连境内角落的小公园设施都没有人在玩,只有静谧充斥整个境内。伊莉莎自从那份寂静中感受到了某种庄严。那次的造访对她来说依旧记忆犹新。 「热闹是吗。」 猛然察觉自己兴致勃勃,伊莉莎白摇头。 「不行。我已经决定之前那是最后一次造访那边的世界。」 「……为什么不行呢?」 少女问。表情夹杂着期待与气馁。 伊莉莎白低垂眼帘。 「我也觉得很过意不去——但即使如此……」 ——接触过多另一头的事物,我真的会变得不像我自己。 ——〈掌管力量之人〉,绝不可忘记自己的使命。 寂静降临天鹅绒室。 伊葛尔出声盖过房间内的钢琴声和歌声。 「你就去吧,伊莉莎白。」 「可是,主人……」 「这也算是通往答案的其中一条道路吧。还是说,你要坚决拒绝然后事后后悔呢?」 伊葛尔抬头,仰视伊莉莎白。 像是什么都没在看,可又像是看透一切的巨大眼球,映照着伊莉莎白的脸庞。 自己应该是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可是眼球上头的倒影却又寂寞得不像是自己。 ——我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后悔。这两个字重重地压在伊莉莎白的心头深处。 「…………主人。我想离开一下。可以请您批准吗?」 「真的吗!」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少女,声音听来非常开心。 「是的。虽然知道撤回前言是非常不体面的行为,但仅限这次,我想和你一起同行。」 「嗯!」少女大力点头,绕过桌子来到伊莉莎自身边。 她牵起伊莉莎白的手上下挥动,袖子也跟着翩翩起舞。 「外面已经快傍晚了,快趁天黑之前去吧!」 少女拉着伊莉莎白走向门口。 伊莉莎白回头看伊葛尔。 「那么,我出门了。」 伊葛尔愉快地笑着说。 「好好享受吧。」 目送伊莉莎白和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少女离开后,伊葛尔看向桌面。伊莉莎白亲手做的新年菜,还原封不动地放在上头。 沉思默想良久,伊葛尔轻声地说。 「这些都给西尔多吃吧。那是最不会引起纠纷的方法。」 单子第九楼。蹲在地板上照顾宠物的西尔多浑身颤抖。 因为突然有股强烈的寒意冲上脊梁。 「这、这到底是什么……」 他停下喂食波奇的动作,确认周围。 这里是死巷子。前方的尽头处,只有养到羊只大小的波奇。背后除了黑暗外并没有暗影类的气息。 尽管没有朝周边释放敌意的东西 ,但他还是忍不住打冷颤。 ——我到底在不安什么? 怎么想也想不出不安的真面目,只是徒让不快感增加。 「西尔多,怎么了?」 波奇的面具发出孩童声。语气比起之前说的『我要吃你』还要来得有理智。 虽然脸颊痉挛,西尔多还是挤出笑容,抚摸波奇的面具。 「我没怎样,别担心。」 「饭饭。」 波奇央求饲料。西尔多从放在旁边的包袱巾饲料山上拿了一个适当的道具,扔向波奇黑色的黏液身躯。 波奇伸出黏液触手接住饲料,拉进体内。 看着波奇蠕动身躯然后开始咀嚼饲料,西尔多就像疼爱孙子的老人家一样眯起眼睛。 「你还是一样这么爱吃呢。就是因为吃那么多才能长那么大。」 西尔多忘我地不断扔饲料给波奇。 手突然扑空。他看向包袱巾。 「……唉呀。饲料没了耶。」 西尔多在塔尔塔洛斯狩猎了为数颇多的暗影,捡拾的道具把包袱巾都撑得满满的,但感觉没喂食多久包袱巾就已经空空如也。 波奇还没吃够的样子,身体伸出好几只触手蠢蠢欲动。 「这个,可以吃。」 其中一只触手伸向西尔多抱着的persona全书。 「等一下。这个可不是食物。」 「可以吃,吃吃看。」 波奇的触手缠上persona全书,使劲拉扯。 「我都说这不能吃了吧!」 persona全书要被抢走的西尔多着急起来。 他连忙站起,像拔河一样和波奇拉扯persona全书。 「不乖乖听话的话我就用〈美基多拉翁〉修理你喔!」 焦急到发火的西尔多朝着波奇大骂。 吓了一跳的波奇放掉persona全书,爬离西尔多,靠着墙角发抖。 西尔多马上领悟到自己的话让波奇害怕,因而愁眉苦脸。 「啊啊,对不起啦,波奇。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要重新取得波奇的信任,果然还是只能靠饲料了吧。西尔多看向包袱巾,但上头早就一点也不剩。 「有什么可以喂你的呢——对了!」 西尔多击掌。 「我想到了!今天姊姊做了便当给我!」 西尔多要离开天鹅绒室的时候,伊莉莎白对他说:「我觉得偶尔为之也不错,就做了便当看看。」接着就递过用包袱巾包着的午餐盒。 想说之后再吃,所以西尔多把午餐盒放在离波奇有点远的地方。 「你等一下。」 西尔多走过去拿便当。他捡起放在地上的包裹,回到波奇身边。因为想尽早将便当给波奇吃,所以他就把persona全书夹在腋下,准备解开包袱巾。 这时,波奇的触手迅捷地抢走包裹。 「等、等一下!」 西尔多根本来不及制止,波奇就连同包袱巾一起将便当吞进体内。 黏液身躯蠕动,塑胶制的午餐盒发出碎裂声。 突然,波奇停止蠕动的动作。 「——怎么了?」 西尔多问。几秒后,波奇回答。 「…………这个,不行。身体,好渴。」 噗波一声,波奇身体的一角爆炸。 「这、这什么啊?」 吃惊的西尔多,视野被黄色的烟雾封闭住。 「这、这是——哈……啾!」 细微的粉末刺激鼻腔黏膜,西尔多开始打喷嚏。 「噗哇、噗嘶、呼嗯、哈啾、哈、哈哈、哈——啾!」 止不住喷嚏的西尔多,脸颊满是泪水和鼻水。 他马上领悟到附近飘荡的浓厚粉尘的真面目。 黄豆粉。 无庸置疑,伊莉莎自给的午餐盒里头,一定是放了她最擅长的黄豆粉料理。 波奇就是咽不下这种东西,所以才全部吐出来。 ——姊姊,你又做了恐怖的东西……! 西尔多曾吃过伊莉莎白做的黄豆粉料理。 口中的水分被鼓涨的黄豆粉吸尽,下场惨不忍睹。 西尔多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傻眼。那个便当可是伊莉莎白做的耶。 一开始就该要怀疑里头装的是黄豆粉料理吧。 西尔多继续在黄色粉尘中打喷嚏;同时发誓。 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吃黄豆粉料理。 但西尔多还不知道,他的这个誓言在伊葛尔的命令下,很快就会被打破。 「把这些黄豆粉制成的年菜全部吃光。」 伊莉莎白和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少女,从天鹅绒室的门通往小巷子,再走到桐叶购物中心。 街道上的红白装饰非常醒目,也有店家门口摆放新年装饰品或门松。在伊莉莎白的眼中显得格外新鲜。 「这就是新年的热闹景象吗?」 「圣诞节的时候也很热闹,不过新年更是特别热闹喔。」 「是的。光是亲身体会,就觉得有出来真是太好了。」 感觉心情浮动的伊莉莎白,拿着persona全书的手不禁使力。 ——我得自重。 ——来到这边,不知不觉就飘飘然起来。 「好,走吧。」 伊莉莎白提醒自己,然后背脊伸得比平常还要挺,走出漂亮的步伐。 像模特儿的走路方式引人注目,往来的行人都在注意伊莉莎白,但她完全无视这些人的视线。 走在旁边的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浮现出难为情的微微苦笑,但伊莉莎白却没注意到。 伊莉莎自在脑海里反覆模拟接下来要走的路。 ——要到目的地长鸣神社,就必须利用大众运输交通工具是也。 ——离桐叶购物中心最近的车站是辰巳海港岛车站。 ——从那搭乘单轨电车,在岩户台车站下车,再徒步前往长鸣神社。 ——去岩户台车站前商店街,还有去长鸣神社。 ——还有被招待去少女的房间。上述场合加上往返,共搭乘过六次单轨电车。 「新交通姊叶鹤。不足为惧……」 伊莉莎白道出单轨电车的正式名称,身旁的少女吃惊地看过来。 「姊叶鹤怎么了?啊,还是说你怕搭单轨电车?因为会晕车。」 「不,我不会晕车也不会晕船。已经看得到辰巳海港岛车站了。今天就由我来当护花使者。」 两人快步穿越有电影院和花店的车站前广场,走楼梯前往剪票口。 「我去买车票。」对持有通勤用月票的少女这么说,伊莉莎白就走向售票机,俐落地买好到岩户台车站的票。 接着通过挡住去路叫人焦急的奇怪设备,自动剪票口,走向月台。 因为是新年,明明不是交通尖峰期的月台挤满了人。 「有点挤呢。」少女说。 「请小心不要走散了。」 伊莉莎白下意识地牵起少女的手。 电车发出轻微的煞车声,滑进月台。 辰巳海港岛车站是新交通姊叶鹤往海港岛方向的终点车站。 电车会在这让所有乘客下车,再折返前往岩户台。 抵达的电车里头塞满了乘客。 —若是被这些人群挤在里面,少女的和服会乱掉的。 伊莉莎白站在开殷的车门前,瞪大眼睛,全身释放即使是没有persona之力的普通人类都会起鸡皮 疙瘩的强烈杀气。 「那、那里头怎么了吗?」 少女惊慌失措,伊莉莎白却心平气和。 「我会好好守护你。」 走出车门的乘客,照着伊莉莎白所想的方向移动。 宛如被岩石分开的水流,人潮自动避开伊莉莎白和少女。 每个人的眼神都像在问:这两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啊? 乘客都因为害怕伊莉莎白的杀气而改变行进路线。 哈哈。少女干笑。 「好像变成奇怪的都市传说了。」 连等着上电车的乘客,都自动远离伊莉莎白她们。 「车内净空了。请注意脚边再上车。」 伊莉莎白解除杀气,牵起少女的手,走进空无一人的电车。 乘客纷纷上车,但没人敢踏进她们周围一公尺内。 是先前放出的杀气所造成的效果。 拥挤的车厢内,只有伊莉莎白她们不觉得难受,就这样持续到岩户台车站。 伊莉莎白还是牵着少女的手,走出剪票口。 这里要使用电动扶梯,才能从架高的岩户台车站下到外面。 伊莉莎白毫不迟疑,朝由下往上升的电动扶梯走去。 「那个,等一下。」 背后传来少女难为情的声音,伊莉莎白加快脚步。 「接下来要进入〈妨碍前进的流动阶梯〉。请紧跟着我。」 伊莉莎白先前和少女来到这个车站时,就是从由下往上升的电动扶梯逆冲下去。 所谓的电动扶梯,是跟使用者的行进方向反向移动,藉此锻链使用者的道具。 伊莉莎白是如此理解的。 当然,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错了。 所以,她今天也一口气快步冲下往上升的电动扶梯。 跑完电动扶梯后她原地停止,吐气说。 「今天的试炼也不容小觎是也。」 「啊哈哈。」配合伊莉莎白鲁莽行为的少女,像是跨越了难为情,放声大笑。 站内的广播盖过了少女的笑声。 「请各位注意。逆向搭乘电动扶梯是很危险的行为。」 正好这时候有个女性带着才幼稚园大小的女孩,搭乘往上移动的电动扶梯。 「不好意思,那样很危险的是也。」 伊莉莎白对女性这么说。因为她以为刚刚广播说的逆向搭乘电动扶梯的是这两人。 之前伊莉莎白冲下往上移动的电动扶梯时,也曾被同样的广播给叮咛,但伊莉莎白完全没意识到错的人是自己,所以当然也不觉得广播叮咛的人是自己。 「……危险?哪里危险了?」 「就是电动扶梯这设备的正确使用方法——」 伊莉莎白被牵着手的少女拉扯。 「没、没事了,我们走吧。因为像她们那样搭乘也不会危险的啦。」 「可是,刚刚广播说,」 「别在意就好啦,呐?」 「说的也是。」 含糊带过现场,两人走出岩户台车站。 西方的天空一片赤红,东方的天空开始降下黑暗。再过没多久天就要全黑了。 「快走吧!」走在前面的少女小跑步往前冲。 牵着手的伊莉莎白跟在她身后。 顺着人潮,不久就看到种社的石阶梯。 通往境内的参拜道路上装饰着提灯,在黄昏时分绽放淡淡的光芒。 伊莉莎白她们自动加入前往参拜的人潮。 爬上石阶,进入境内。左手边并排着好几家临时摊贩的店面。 「这种地方可以进行买卖吗?」 「因为是新年啊。夏日祭典的时候摊贩也会出来摆摊喔。」 以往前来时所见幽静的种社内,现在被参拜人潮给挤得水泄不通。 热闹非凡到想像不出这里是同个种社。 加入前往赛钱箱的队伍,等待轮到自己之前,伊莉莎白不断环视四周。 「这就是新年参拜吗?」 「很棒吧,每个人都洋溢着希望。」 如少女所书,来往的人们个个表情开朗。 这种气氛,就好像只要待在这就能怀抱希望。 伊莉莎白突然想起。 少女曾说过的(尼克斯)。 不久的将来会降临于世,无可避免的毁灭。 参拜的人们都不知道毁灭即将来临。 知道的话,应该就无法露出如此满怀希望的表情。 蓦地,伊莉莎自感觉到少女牵着自己的手,增加了力道。 瞥向少女的侧脸。伊蓟莎白看到她的嘴唇正在微微张合。 我会守护这个世界。 少女无声地敬告种明。 伊莉莎自从少女身上感受到强大的力量。 这阵子在塔尔塔洛斯探索,使少女得到更强的persona之力。 ——若是现在的她,说不定…… ——连(夺魂使者)都能打倒。 打倒夺魂使者。这是证明(persona使用者)的力量达到一定的指标。 若不能打倒夺魂使者,就无法更上一层楼。 伊莉莎白决定,近期内要委托少女讨伐夺魂使者。 ——少女打倒夺魂使者的那一刻。 「嗯?怎么了?」 少女察觉到伊莉莎白的视线。 「没有,没事。」 伊莉莎白摇头,在心中喃喃的说:是少女的话一定没问题。 在对答的期间,轮到伊莉莎白她们参拜。 伊莉莎白准备拿出钱包,才发现自己从辰巳海港岛车站就一直握着少女的手。 「一直借用你的手,实在是万分失礼。」 依依不舍的伊莉莎白放开少女的手。 呵呵。少女开朗地微笑。 伊莉莎自感觉脸颊变热。 「……那、那么。我要投香油钱了。」 重振精神后,伊莉莎自从裙子的隐藏口袋掏出鼓涨得快要爆掉的青蛙钱包。 打开钱包,拿到赛钱箱上把钱包倒转过来。 锵啦啦。明显超越钱包容量的大量零钱往赛钱箱掉落。 上次来参拜的时候,伊莉莎白也做了同样的事。 神的恩惠和香油钱的金额成正比。她对此深信不疑。 等到最后一个零钱落下,赛钱箱已经被零钱塞到满出来了。 周围的人一阵哗然,但伊莉莎白毫不在意。 「只要献上这些金钱,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吧。来、快请许愿。」 「那,我们一起许愿吧。」 面对满出来的赛钱箱,少女难为情地回答。 伊莉莎白和少女并肩,双手合十。 ——我希望,少女在前往答案的道路上,不会有后悔。 伊莉莎白的希望跟自己无关,完全都只为身旁的少女着想。 行礼两次,拍手两次,再行礼一次。做完上游的参拜法,两人离开赛钱箱前面。 「对了,上次抽了很多的签,今天也要抽吗?」少女问。 上次参拜后,伊莉莎白有去抽签。而且还将所有种类的签全都收集完毕。 所有的诗签,都被她整理好放进收集箱里头保管。 「今天就算了。因为这边的诗签我全都收集完了。」 「……诗签并不是拿来收集的啦。」 少女苦笑,同时看了左手腕的手表一眼。 那是个皮制细表带的手表。 「真漂亮的手表。」 「——嗯。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少女用右手包住手表。伊莉莎自从她的表情察觉到一件事。 ——那个手表,是与某人有着羁绊的证明。 少女剥下手表,看着表面。 「时钟是刻画时间的物品……能够确认每一瞬间的现在,持续朝未来移动的物品。不论有什么要来临,我都绝对不会让时间停止。」 少女的双瞳中寄宿着果断决心的光芒。 那双眼所凝视的,是未来。 和居住在沈淀的时间中,只有现在的天鹅绒室居民不同。 ——没错。我和少女是活在不同的时间中。 想在少女的时间中生存。一瞬间掠过这个念头的伊莉莎白低垂眼神。 ——那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接触这边的世界不是件好事。 因为会迷失自己。伊莉莎白再度认清现实。 继续留在这里对自己不好。 伊莉莎白向少女轻轻一鞠躬。 「今天得到了宝贵的体验,我打从心底感激。那么,请容我在此先行告退。」 「咦?不用我像平常一样送你到天鹅绒室吗?」 「不了。太阳已经下山,大家都在宿舍等你吧。请珍惜与大家相聚的时间。我的话,随时都能在天鹅绒室跟你见面。」 嗯——。少女思索了一下后,展露笑颜。 「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今天就跟你在这道别。其实一到傍晚,穿这样很冷呢。」 「是吗。那不快点回去可不行呢,感冒就不好了!」 「说的也是。」 伊莉莎白和点头的少女并肩离开境内。 要下石阶的时候,两人再度对话。 「明年也一起来参拜,好吗?」少女问。 「……恕我无法与你约定。因为我认为我果然不应该再来这边的世界。」 「是这样吗?感觉有点遗憾。」 少女嘟囔,难过地微笑。 ——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一瞬间,伊莉莎自动摇了,颤抖的双手差点没能拿好persona全书。尽管如此,这种话说了也只是徒增不舍,只能咬紧嘴唇,刻意摆出冷淡的态度,点头道别。 「那么,就此告辞。」 「那,下次见罗……嗯?」 少女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到伊莉莎白的脚边。接着按住和服裙摆蹲下来,捡起一样东西站起来。 「这个,是你刚刚掉的吧?」 少女递给伊莉莎白的,是精心剪裁并施以巧思设计绘制的白金薄板。 那是伊莉莎白夹在persona全书中的手工白金书签。 似乎是方才动摇之际,从书中掉下来的。 「是的,这是我的东西。弄丢的话我会很头疼的。」 「这东西好漂亮。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重要……这个嘛,该怎么说呢。是会对这感觉眷恋。」 伊莉莎自从少女手中接过白金书签,重新夹回persona全书中。 「真的非常感谢你发现还捡起给我。那么,这次真的要告辞了。」 「嗯。那就下次见罗。」 少女挥挥手,离开了。 她的身影混进与车站反方向的人潮中。 有一瞬间,少女回过头来再度挥手,然后就融入昏暗中。 即使看不见少女了,伊莉莎白依旧伫立原地一阵子。 直到西方天空的朱红消失,星星开始在天空闪烁,伊莉莎白才转身往回走。 伊莉莎白回到天鹅绒室,发现看家的不只伊葛尔,还有玛格丽特。 「伊莉莎白,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幻影任务完成了。请去告诉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邀请她来挑战。我也在塔尔塔洛斯的入口大厅做了一扇门。我会在里头等待她的光临。」 真期待。玛格丽特补充,像是自言自语。 伊莉莎自感觉到一股寒气。 身为掌管力量之人,伊莉莎白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如姊姊。 同时也理解姊姊的兴趣。 一言以蔽之:虐待狂。 『不可以倒下哟。』她会边这样说边击溃对方的防御,再以即死效果的攻击攻向敌人。 伊莉莎白曾和姊姊交手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她被逼入绝境。 而这样的玛格丽特,精心准备了试炼房。 那绝不是一般的试炼。一定是走错一步就会死亡的高难度试炼。 劝少女去挑战这种试炼好吗?询问自己的同时,伊莉莎白想起了参拜时,少女的侧脸所透露出的决心。 ——是我太操心了。 伊莉莎白默默地结束自问自答。 「怎么了?」玛格丽特问。 没有。伊莉莎白摇头,请示伊葛尔。 「主人,我能用电话吗?」 「可以。」伊葛尔说。 「那么,我马上联络少女。」 伊莉莎白走近桌子,抬起手伸向空无一物的地方。 咚搭一声,突然凭空出现以黄铜和木材制成的古典转盘式电话。 拿起话筒,伊莉莎白的手指拨出熟记的电话号码。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的手机号码。 她将话筒靠在耳朵上,等了一下。 在等待音响到第十次之前,电话接通了。 「你好,伊莉莎白是也。」 『啊,晚安!你已经回到天鹅绒室了吗?』 「是的。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带我去参拜。请问,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没问题。怎么了吗?又出现失踪者了?』 所谓的失踪者,是在罕见的情况下,闯进塔尔塔洛斯出不来的普通人。 天鹅绒室的居民没有义务去帮助一般人类。 但是,放着不管又太可怜,所以都会联络特别课外活动社去救出他们。 警察大多都会在告示板张贴失踪者的资料,救了他们还能得到一些谢礼。毕竟特别课外活动社可不是做免钱工作的义工。 「不,是其他事情。其实,我的姊姊……想见你一面。」 「姊姊?咦~你有姊姊啊!」 少女的声音高亢起来。很明显地表达出她对这点深感兴趣。 察觉到少女想追根究底地询问玛格丽特的事,伊莉莎白就抢先一步开口。 「我的姊姊对你们特别课外活动社很有兴趣。她在塔尔塔洛斯入口大厅设置了新的门,能劳烦你们跑一趟去看看吗?」 『嗯,我知道了。只要去那边就能见到你姊姊吧?』 「是的。还请你多多关照。」 另外。伊莉莎白又加了一句话。 「我自己也有事想委托你是也。」 『委托我?』少女回答。 「是最难的任务。请打倒夺魂使者,拿回一个〈染血的钮扣〉。我会准备与难度相对应的报酬。」 「……夺魂使者。是指只要在同一楼层待很久就会出现的死神类暗影吗?」 「正是如此。我知道它是强敌,但对现在的你和同伴来说,绝不是无法打倒的对手。」 少女沉默了一阵子,似乎是在沉思。 「………………嗯,我接受这委托。说的对,如果连夺魂使者都不能轻松打倒,那我们绝对无法战胜要迎战的东西。」 少女和她的同伴们,都下定决心要挑战并战胜尼克斯。 特别课外活动社打算拯救世界,击溃灭亡的命运。 伊莉莎白再度感受到她的决心,身子不住颤抖。 ——少女没问题的。 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伊莉莎白道出道别的话语。 「以上就是要麻烦你的地方是也。那么,我随时在天鹅绒室恭候你的光临。」 「嗯,下次见。那就晚安罗。」 挂断电话。方才的晚安招呼,伊莉莎白判断今天特别课外活动社不会在影时间去塔尔塔洛斯探索。 伊莉莎白放下话筒。电话的身影融入空气中消失。 「主人,接下来,为了钻研力量我想前往单子,可以吗?」 跟自己约定要打倒夺魂使者的少女,让伊莉莎白稍微产生了一点对抗心。 为了那一刻,自己也必须磨练力量,免得让少女灰心。 一这么想,伊莉莎白的表情就自然而然地紧绷。 伊葛尔似乎看到愉快的东西,嘴角上抬,点头道。 「可以啊。」 「谢谢您。」 伊莉莎白鞠躬,目光转向玛格丽特。 「要一起去吗?」 「不用了。」玛格丽特回答。 是吗。伊莉莎白就一个人离开天鹅绒室,到塔尔塔洛斯的入口大厅。 瞥了一眼通往塔尔塔洛斯迷宫的长阶梯后,视线朝向左方。 大厅深处出现一道银色门扉。 是玛格丽特说的幻影任务之门。 「……幻影任务。跟美洲大陆的原住民举行面对自我的仪式同名…确实很符合。」 伊莉莎白想起了在某本书上得到的知识。 她是不知道玛格丽特的试炼之名,是不是出自于这个仪式,但也不会想特地去了解。 只希望,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成员们,能够平安无事地通过玛格丽特的试炼, 「西尔在单子吧。还是在塔尔塔洛斯呢。」 伊莉莎白交替看着单子之门和塔尔塔洛斯阶梯。 偶尔也看看塔尔塔洛斯吧。虽然这么想,但双脚却习惯性地走向单子。 走进单子之门,踏进迷宫。 一进去她马上就停下脚步,确认左右。视力所及只达数公尺这点跟平常一样。 先找通往上层楼的阶梯吧。伊莉莎白悠哉地迈开步伐。 在迷宫走来走去都没遇到暗影,就看到楼梯了。 「没和任何暗影战斗就要上楼,一点意思都没有。再稍微绕到其他地方看看吧。」 伊莉莎白自言自语,然后转身。 才正要踏出一步,就停下来。 因为感觉到来自正面黑暗中的气息。 「……这种感觉……是跟暗影不同的……?」 感受不到暗影特有的敌意和恶意。 虽然有感觉到力量,但那种感应很模糊,分不出是强是弱。 暗处朦胧地浮现出娇小的人影。 影子从暗处走出来。 「晚上好……这么说对吗?」 是个看起来未满十岁的小孩子。 虽然长得很漂亮,但似乎是个男孩子。只有脸和手腕看得到肌肤,其他地方都被纯黑衣裳给遮住,白晰的脸庞看起来格外显眼。 人类少年。 在这妖怪的巢穴中,是最不可能出现的存在。 少年毫无胆怯或焦虑的模样,让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可能是刚闯进这里,所以还不能理解自己置身的状况吧。 「你迷路了吗?这样的话,我就特别好心一次带你到外面去。」 「迷路?唔——嗯……」 少年思索。想了一下子,露出毫无孩子气的苦笑。 「这个嘛,可以算是迷路了吧。因为长时间处在忘记我应有形体的状态下。目前也还是在摸索自己该有的形态。」 少年充满哲学气息的话语,更让伊莉莎自觉得不对劲。 ——这个孩子,似乎并非跟外表一样是个人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用明白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 少年换成天真无邪的表情,朝伊莉莎白伸出手。 伊莉莎白来回看着那只小手和少年的脸。 背脊窜过一阵寒意。 好像神经擅自发出警戒信号。 身为掌管力量之人的伊莉莎白,竟然会警戒没啥力量的小孩子,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但她没有让警戒心表现在脸上,依旧漾着做作的笑容。 「朋友是吗。真不巧我的朋友数已经额满了。」 对伊莉莎自来说,朋友这个词汇,只用来表达一个人。 除了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少女,其他人都用不到这个词。 「是吗,真遗憾。」 少年微微苦笑。 「他的话就想跟我成为朋友。」 「他?」 「——这次就聊到这,我先告辞了。因为总觉得你很可怕。」 少年往后退,没有发出一丁点脚步声。接着就融入黑暗。 不能让他逃掉!不知为何脑袋萌生这个念头的伊莉莎白高声叫道。 「等一下!」 下次见。只留下不知道是声音还是意念的道别,少年的气息就消失无踪。 「……刚刚那孩子究竟是……?」 少年刚刚有说『他』。 会是谁呢?思考的伊莉莎白脑中浮现弟弟的脸。 「西尔的话或许知道些什么。」 西尔多这阵子都没有回天鹅绒室,热衷地待在单子饲育宠物。 他的宠物是名叫波奇的(马亚)型暗影,如果没出什么事的话,应该还在单子第九楼。 伊莉莎白走向上楼的阶梯。不走多余的路,笔直前往九楼。 途中遇到几个暗影,都被一招毙命。最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楼层。 心想来到这的话用叫的比找的快,伊莉莎白便朝着前方的黑暗大喊。 「西尔!在的话就回答我!」 声音回响,逐渐被吸入迷宫深处。 没有回应。他不在这吗?伊莉莎白凝神倾听,结果听到细微的啃咬硬物声。 她快步走向声音来源处。 越是前进,咀嚼的声音就越大。 不久,就看到蹲在浑圆臃肿的黑色物体前,穿着蓝色衣裳的背影。 西尔多正忙着将堆积如山的暗影道具给黑色物体。 伊莉莎白花了一点时间,才联想到这个黑色物体就是体型增大的波奇。 之前看到的时候差不多跟大型犬一样大,但现在的大小跟小牛有得拼。 这已经是普通马亚型幻影的一倍大了。 「……你养的真好啊,西尔。」 西尔多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闷不作声地继续丢饲料给波奇。 「西尔?……给我差不多一点西尔!你是在无视姊姊我吗!」 伊莉莎白用力抓住西尔多的肩膀,强行让他转身。 「——啊啊。你来啦,姊姊。」 西尔多的脸怎么看都不算健康。 脸颊有点凹陷,眼睛底下还有黑眼圈。不知为何双眼的光辉看起来也怪怪的。 他似乎不眠不休地在饲养宠物。 弟弟的骤变,即便是伊莉莎白也无法隐藏震惊。 「唉哟,你的脸好恐怖。我可不记得有这样无精打采不修边幅的弟弟是也。」 「我怎样都无所谓啦,姊姊。你看,怎么样?我养的宠物变得越来越可爱了吧。啊啊,波奇,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西尔多抱住波 奇那贴着白色面具的头。 伊莉莎白还是不觉得波奇有哪里可爱。 已经变得比西尔多的脸还要大的白色面具,给人一种恶心的感觉。 ——竟然说这种东西可爱,西尔真的是反常了。 怀疑弟弟不正常的伊莉莎白发问。 「先别管那种事了。西尔,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叫那种事!姊姊你也应该要称赞波奇可爱啊!」 生气的西尔多如此主张。 伊莉莎白的瞳中闪着冰冷的光芒。 「我说『那种事』又怎样,有意见吗?」 她斩钉截铁地这么说,气势被压过的西尔多只能呻吟。 闪耀在西尔多眼中的诡异光辉变弱。 「……你、你想问什么?」 「你有在单子里头看到过小男孩吗?」 「小男孩?人类吗?」 「嗯。样子是跟人类的小孩相同。」 「没看过啦。不过姊姊,塔尔塔洛斯姑且不论,人类的小孩若是闯进单子,马上就会惨遭不幸的下场,不是吗?」 西尔多认真地回答。他的话听来不像是谎言。 「那个小男孩怎么了吗?」 「没事。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事情就到此为止。还有你照顾宠物也要适可而止,偶尔也要回天鹅绒室。主人也很担心你。」 「主人吗。我知道了。等我把这边的饲料全部喂完就回去一趟。」 西尔多背对伊莉莎白,再度开始喂食波奇。 「我先回去天鹅绒室了。」 伊莉莎白背对弟弟,离开现场。 伊莉莎白回到天鹅绒室后,玛格丽特已经不在了。 「她打算之后都待在幻影任务试炼房的样子。」伊葛尔说道。 这样啊。伊莉莎白冷淡地回应。 现在比起姊姊,更需要在意的是在单子见到少年一事。 或许伊葛尔会察觉到什么。伊莉莎白这么想着问道: 「主人,我在单子看到了貌似人类男孩的东西,您知道些什么吗?」 「人类男孩……奇怪,怎么会出现在单子里……?」 伊葛尔沉思,不久,像是想起什么而再度开口。 「这么说来——不,可是……不应该会有那种事。」 伊葛尔自问自答,伊莉莎白歪头。 「主人?」 「没事。别在意,伊莉莎白。」 伊葛尔只是如此回答,没有明确表示他不知道跟那少年有关的事。 应该是少年的存在让他想到什么,但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才不说出来。 伊莉莎白是如此判断伊葛尔暧昧不明的态度。 ——既然如此,只有由我自己去调查了。 伊莉莎白感到有点心神不宁。 她直觉,那个小男孩总有一天会妨碍到特别课外活动社。 「到那时,我……」 就只能消灭他了。不论他是怎样的存在。 伊莉莎白像叹气一样喃喃自语。 「你有说什么吗?」伊葛尔问,而伊莉莎白只是摇摇头。 「不,没什么。」 注1:日文的压岁钱「お年玉【otoshidama】」音同掉落的球「落とし球」。 注2:原文为「饼玉【mochidama】」 iv 友情的形貌,力量的证明 伊莉莎白面前有三道人形巨大影子。 石制身体,左手拿着大剑,右手拎着天秤。 它们是〈虚无巨人〉,即使在〈单子〉也是屈指一指的强悍〈暗影〉。 没有弱点属性,拥有高超防御力、生命力以及攻击力的强敌。 一般的〈persona使用者〉遇到它,依旧只能束手无策任其斩杀。 伊莉莎白平静地走向虚无巨人。 她面无表情,但半睁的双眼浮现出泄气的神色。 仰视石头巨躯后,她叹了一口气。 「虚无巨人啊……我的失望,就像是吃章鱼烧时发现里头没章鱼是也。」 失望。伊莉莎白不知道暗影懂不懂这个词汇。 说起来,根本没人知道暗影通不通晓人话。暗影的本质除了邪恶无他,即使语言相通应该也是没有交涉的余地吧。 「不管我说什么表情都没变。真是无趣的暗影。」 虚无巨人是石像,脸是固定的,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唯一有的,就是从全身散发出的强烈恶意与敌意。 像是要宣告消灭入侵者的三尊虚无巨人,全体高举大剑朝伊莉莎白挥下。 「那个小男孩到底跑哪去了?」 伊莉莎白边嘟囔边打开〈persona全书〉。 「开启牌组!」 无视挥下来的巨剑,伊莉莎白挑选〈persona卡片〉。 卡片碎裂转换成光芒。被召唤的〈persona〉是〈皮克西〉。 这只小妖精型的persona,释放出在所有魔法中拥有最大等级破坏力的〈美基多拉翁〉。 在空中诞生的黄金火焰,如瀑布般朝虚无巨人高举的剑倾注。 货真价实的一击必杀。 在巨响、灼热与冲击波之中,三尊虚无巨人粉碎殆尽。 暗影的残骸,和美基多拉翁残存的光芒一同化为磷光消失。 伊莉莎白合上persona全书,抱在腋下。 「……那次的相遇简直像一场梦。」 伊莉莎白避开(特别课外活动社)探索(塔尔塔洛斯)的时间,频繁地到单子寻找那名身份不明的少年。 每次来到单子,都会彻底调查每层楼,但没能再遇到那名少年。 他离开单子了吗?伊莉莎白曾这么想,但这种可能性很低。 若有人出现在塔尔塔洛斯的入口大厅,(天鹅绒室)的居民就会感觉到。即使伊莉莎白不在,伊葛尔也应该会察觉到有人类的气息。 不然的话,先前就不会发现有失踪的人类闯进塔尔塔洛斯了。 这么说来。伊莉莎白想到。 和那少年在单子相遇的时期,自己从未在塔尔塔洛斯的入口大厅感受到人类的气息。 「……那个小孩,莫非可以自在地消除自己的气息?」 上次遇到他也是,伊莉莎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迅速融入黑暗。 因为气息消失殆尽。 若他能自由地消除气息,就能在天鹅绒室的居民不知情的状况下,离开这座怪异的塔到外头去。不过那不是人类能做到的行为。 「……也就是说,他不是人类……吗?」 察觉到少年或许并非人类的同时,伊莉莎白想到其他的可能性。 ——那孩子或许是在单子里头诞生的。 也就是说,他是暗影。 「……外表是人类、使用人类的语言,而且还想交朋友的暗影……」 怎么想也无法理解。伊莉莎白心想。 那名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伊莉莎白对他的真面目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找到他的时候,再问他到底是什么玩意吧。」 瞳孔泛着嗜虐的光芒,伊莉莎白再度开始探索单子。 她目前在第八楼。在打倒方才的虚无巨人之前,就已经将这层楼彻底调查完毕了。 因此,伊莉莎白前往波奇和西尔多在的第九楼。 上了楼梯后,她马上止步。 正前方有个眼熟的身影。是玛格丽特。 应该待在〈幻影任务〉试炼房的玛格丽特,不知何时超过伊莉莎自来到第九楼。 唉呀。伊莉莎白歪着脖子。 「——我们在哪错身而过了吗?」 这么问的同时,伊莉莎白朝玛格丽特走近。 此时,玛格丽特摊开手掌伸出一只手。 她的金色双眸丑陋地扭曲,流露出赤裸裸的敌意。 「把你的力量给我。」 玛格丽特喃喃说道。 唐突到来不及进一步细问,就感觉到头上出现巨大力量。伊莉莎白抬头看天花板。 天花板出现金色光球。这是〈美基多〉系魔法发动的初期阶段,伊莉莎白根本没时间闪避,只能用persona全书遮着脸采取防御姿势。 之后,光球爆开,黄金火焰朝着伊莉莎白攻击。 ——这威力是? 直接承受魔力攻击的伊莉莎白产生疑问。因为以美基多拉翁来说,这威力实在是太低了。比较像是比美基多拉翁低等的魔法〈美基多拉〉。 「喝!」 伊莉莎白吆喝的同时解除防御姿势,弹飞黄金火焰。 是受了点伤,但不过就是肌肤发麻的程度而已。 「突然来这招让我有点吃惊……不过你为什么要攻击我?是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吗?」 玛格丽特没有回答。她默默地缩回伸出的手,像横扫空间一样水平挥舞,三条冲击波瞬间从那挥舞的轨迹中飞出。 是斩击系的物理魔法攻击(五月雨斩)。 伊莉莎白用persona全书接下所有的冲击波。 这点程度的攻击,根本无法在象征力量的persona全书封面上造成任何损伤。 尽是些无法构成威胁的微弱攻击,不过也够让伊莉莎白不耐烦了。 「能请你先听人说话吗!」 伊莉莎白扬声。这样的举动成了可趁之机。 周围顿时出现紫色雾气。这是名为(病毒吐息)的毒属性法术。 「……!」 伊莉莎白吸进了毒雾,身体由内侧开始受到损伤。 因为这种毒不会一直留在体内,所以伤害不会扩大,但伊莉莎自已经很久没有遭遇到如此正经的伤害。 这样的事实,让伊莉莎白冷静下来。 ——美基多拉。五月雨斩。病毒吐息。 ——会使用这些魔法的persona是……? 伊莉莎白没有调查persona全书,而是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 是〈死亡〉属性的〈塔那托斯〉,并不是玛格丽特喜欢使用的persona。 伊莉莎白猛然想起,persona是需要经过召唤才能使唤的。 而方才的三次攻击,玛格丽特完全没有召唤过persona。 伊莉莎白眼神灌注敌意,直盯着伪装成玛格丽特的物体瞧。 「我们〈掌管力量之人〉中无人可以不经由召唤persona就使用力量。你是冒牌玛格丽特吧。给我现出真面目。」 冒牌玛格丽特产生动摇。 我可没愚昧到会错过这个良机。伊莉莎自立刻打开persona全书。 「开敔牌组!」 伊莉莎白选的personaq片,是拥有破邪之力的〈梅丹佐〉。 这是有着灿烂白色翅膀的天使型persona。 「上吧!」 梅丹佐释放力量。玛格丽特的周围出现光纹,描绘出魔法阵。 这招光属性攻击魔法叫(马汉马翁),对惧怕光属性的敌人有即死效果。 冒牌玛格丽特使用塔那托斯的力量。 而塔那托司的弱点,正是光属性。 跟冒牌玛格丽特一样害怕光属性攻击。伊莉莎自已经看穿这点。 马汉马翁发动,破邪闪光将周围染成一片纯白。 「——!」 在光芒中,冒牌玛格丽特边发出不成声的惨叫边扭动身躯。 然后,像蒸发一样消失。 马汉马翁的光芒消失后,没有任何东西残存留下。 但伊莉莎白依旧保持警戒。 因为她感应到冒牌玛格丽特被消灭的瞬间,来历不明的强大力量脱离了身躯转移到别的地方。 宛如褪去玛格丽特这层皮,本尊已逃之天天。 伊莉莎白是如此认为。 「……好像被它给逃掉了。」 确认周围完全没有敌意后,伊莉莎白就合上persona全书。 叩。听到背后传来坚硬的脚步声,伊莉莎白反射性地转身。 「怎么了?」 出声叫唤的人影,有着玛格丽特的外型。 「不知记取教训,还敢以这副模样现身,胆子真大!」 伊莉莎白再度召唤梅丹佐,朝玛格丽特施展马汉马翁。 破邪之光包围玛格丽特,强烈的闪光一瞬间占据整个视野。 「……怎样?」 光芒消失,玛格丽特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 「伊莉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会!伊莉莎白大吃一惊。 ——只承受一次马汉马翁就懂得如何使其无效化,这个敌人不容小觎! 「那就只能以最大火力消灭你!!」 伊莉莎白摊开persona全书翻页,拿出新的persona卡片。 是皮克西,施放的魔法当然是美基多拉翁。 玛格丽特也打开自己的persona全书,数张persona卡片浮在空中。 「你到底想干什么?」 玛格丽特也召唤皮克西。 两只皮克西同时施放美基多拉翁。 相撞的凶恶黄金火焰,如怒涛撼动周围的空间。 产生的剧烈震动蹂躏整座单子。墙壁和天花板的一部份都化为瓦砾崩解。 不论是多巨大的力量,只要是魔法就不可能持续太久。 在整座单子崩毁之前,两人同时施放的美基多拉翁的效果就消失了。 在逐渐消失的黄金光芒中,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互瞪对方。 ——这个冒牌货,实力似乎跟本尊有的比。 光属性当然对真正的玛格丽特无效。在马汉马翁被无效化的当下,就该理解到眼前的敌人实力跟方才逃跑的冒牌货有天差地别。 伊莉莎白眼神中的敌意更盛,直盯着玛格丽特看。 「……看样子得好好惩罚你。来吧,我不会放水的。姊姊永远比妹妹更优秀,我会彻底让你学会这个事实。」 这番有如真正的玛格丽特会说的话,被伊莉莎白嗤之以鼻。 「你模仿得还真像。」 最强的第一招被模仿去,所以必须另想新的战术。不只下一招,伊莉莎白已经思考到第二、第三招要如何组合攻击。 先用火炎系魔法消耗周围的氧气,在缺氧的状态下落下电击。 接着再用冷却系魔法冰冻敌人的脚,封锁住其行动后,接近她假装要物理攻击,实则是要在零距离下施放美基多拉翁。 ——就算不能打倒她,至少也能让她受到不小的损伤。 玛格丽特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来,请吧。随你高兴怎么攻击。」 「正合我意。」 伊莉莎白正准备要打开persona全书的时候。 「两位姊姊,你们在干什么!」 脸色大变的西尔多从旁边的通道深处冲过来。 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同时面向西尔多。 「我要教训不听话的妹妹!」 「我要打倒不知天高地厚假冒姊姊的冒牌货!」 「所以别来碍事!」 「所以不准妨碍我!」 玛格丽特和伊莉莎白同时召唤persona。 伊莉莎白召唤的是〈苏尔特〉。 在北欧神话中是手持火炎之剑的巨人,擅长火炎魔法。 玛格丽特召唤的是〈荒魂〉。 在种道教中代表种明粗鲁狂暴的一面,有着勾玉形状的persona,擅长的也是火炎魔法。 西尔多脸颊抽搐。 苏尔特和荒魂一齐施放同样的魔法。 〈马哈拉基达因〉,强力的火炎系魔法攻击。 西尔多闯入宛如连天空也要烧尽的火柱之中,然后过了片刻。 在充斥着不知该说是芳香还是焦臭的气味中,全身衣服都被烤焦的西尔多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两位姊姊,你们气消了吗?」 直到此时伊莉莎白终于确认。 眼前的玛格丽特是本尊。 「——事情就是这样。」 伊莉莎白向姊姊和弟弟说明一切,从邂逅神秘少年开始到方才被冒牌玛格丽特攻击为止。 「伊莉莎白,你真的有看到那个小孩子吗?」 被误认为冒牌货而遭受攻击的玛格丽特,一脸狐疑地看着伊莉莎白。 「我很遗憾竟然被怀疑。」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呢?」 「不可能。我还和那东西说过话。如果这样还看错的话,我脸上这对眼睛根本就是白长了是也。」 伊莉莎自夸张地否认自己看错的可能。 西尔多满脸严肃。 「……既然姊姊都说到这种地步,就真的是看见了。可是,单子里头有小孩——即使再次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难相信。」 「这跟你相不相信无关,事实就是这座单子里头存在着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这才是主要问题。」 伊莉莎白说。玛格丽特也同意。 「说的对。我也很在意那个小孩子。主人有察觉到气息的话应该会告诉你的。」 玛格丽特语气一变。明显的怒气就像光环一样缠绕在她身上。 「不过,我更在意的是我的冒牌货。不但化身成我的模样,还敢打输逃跑——让我蒙受这种侮辱,我绝饶不了他!」 玛格丽特的愤怒,伊莉莎白也能感同身受。 对掌管力量之人来说,有人化身为自己的模样还逃离战场,简直是奇耻大辱。 两眼发直的玛格丽特声明。 「那个冒牌货由我找出来打倒。听好了,你们两人不准来妨碍我。」 「随你高兴。」 伊莉莎白边说边斜眼看向西尔多。 「西尔,方才你为何事慌张而来?」 「两位姊姊的战斗造成剧烈振动,害得波奇怕得要命。这层楼的天花板塌了好几处,要是瓦砾砸下来害波奇受伤的话怎么办啊!」 西尔多生气地说。最近只要一扯到宠物,他就会变得敏感不已。 「我不认为瓦砾能伤到它那黏糊糊又软趴趴的身体。」 「身体是可以自由变化形状,可是波奇还有面具和锁链啊,说不定会伤到那边!」 可以自由变化形状。这句话点破伊莉莎白的疑惑。 「……西尔。刚刚我和冒牌姊 姊战斗时,你一直和波奇在一起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刚刚不是说你们的战斗害波奇很害怕,所以我当然是和它在一起啦。」 「……波奇现在在哪?带我过去。」 「这边。」 西尔多转身,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跟着他走。 拐了三个弯,来到一条死巷子。 通道的尽头有个浑圆饱满的黑色物体。 是波奇。之前伊莉莎白看到它的时候只有小牛一般大小,现在已经养成像成牛一样大了。 玛格丽特面色透露出些许惊讶。 「才一段时间没见,就变得这么大了。」 「因为我毫不吝惜地灌注爱情在它身上啊。」 西尔多自豪地说。 伊莉莎白仔细观察波奇。 「……」她慢慢地打开persona全书,默默地让皮克西的persona卡片现身。 「伊莉莎白?」玛格丽特问。 「姊姊,你干什么?」西尔多发出近似哀嚎的声音。 「安静地看着。」 伊莉莎白拿起persona卡片,蹲下来指向波奇的白色面具。 「现出你的真面目。不然的话,我马上使用这个persona。」 波奇的白色面具只是透着傻楞楞的气息,感觉不到它有在畏惧或焦虑。 「姊姊,很危险啊!」 「危险?我求之不得。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那个男孩子和冒牌玛格丽特,全都是这个暗影变身——」 伊莉莎白才讲到一半,波奇的一部份身体就化为触手伸过来。 接着,触手从伊莉莎白手中抢走了persona卡片。 「啊、慢着!」 伊莉莎白连忙要抓住被抢走的persona卡片,但已经太迟了。 啪喳一声,persona片就被带进波奇的体内。 西尔多一脸困扰。 「啊——来不及了……虽然波奇只能消化暗影道具,但总是吵着什么都要吃吃看。之前我也有一次persona全书差点被吃掉——」 不等西尔多说完,伊莉莎白猛然站起。 她把persona全书夹在腋下后逼近西尔多,抓住他的衣领往上扯到两人的鼻子快要相撞的距离。 「快点叫它把我的persona卡片吐出来!」 「不、不可能啦!它待会就会吐出来的,先等一下啦!」 「你敢叫我等!?你能保证它一定会吐出来吗!?」 伊莉莎白猛力摇晃西尔多的脖子。 「之、之前它就有把姊姊的黄豆粉料理吐出来,所、所以说不能吃的东西,它应该都会吐出来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的黄豆粉料理是不能吃的东西罗!!」 这是何等的侮辱!伊莉莎白更用力摇晃西尔多的脖子。 「嗯啊呜。」西尔多发出奇怪的声音后摔倒在地,眼睛还有漩涡在打转。 咂了声嘴后,伊莉莎白放开西尔多的衣领。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攻击魔法狠狠修理它一顿,好收回我的persona卡片。」 伊莉莎白将夹在腋下的persona全书打开。 「开启牌组!」说话的同时她选了(平将门)这张persona卡片。 平将门是被祭祀在神社中的古代武将,能够施展和皮克西同等威力的美基多拉翁。 「好,觉悟吧。你的命运就到此为止了。」 「叽!」感受到伊莉莎白的怒气,波奇发出高亢的惨叫声,然后缩在角落浑身颤抖。 白色面具朝西尔多寻求协助,但应该要保护它的饲主眼睛却还在转圈圈,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要在西尔多醒来妨碍我之前解决掉它。这么想的伊莉莎白准备召唤平将门时,玛格丽特按住她的肩膀。 「住手。」 「为什么?」 「那个暗影会被美基多拉翁炸得尸骨无存。」 「正如我愿。」 「恐怕,你的persona卡片也会一起被轰得形影无存,一点都不剩喔。」 「啊!」 被姊姊这么一说,确实如此。persona卡片很薄,投掷技巧好的话可以拿来当飞镖使用,但卡片本身的强韧度不高,也就是很容易坏。 若受到美基多拉翁的冲击,一定会化为粉尘。 玛格丽特淡淡地告知,一派事不关己的态度。 「persona卡片被魔法轰炸之后会怎样呢?是仅剩下卡片中的persona呢,亦或者persona会连同卡片一同消失……我可不想尝试。」 「……」伊莉莎白沉思。 考虑到有可能失去persona还采取攻击行为,就太愚不可及。 「……你捡回一命。」 伊莉莎白含恨地对波奇这么说,悲痛地让手中的persona卡片消失回到书里。 于此同时,眼睛打转的西尔多恢复意识。 「——嗯?啊!姊姊!不要强迫波奇!!」 西尔多手忙脚乱地爬过去,还差点翻筋斗,硬是挤到波奇和伊莉莎白之间。 伊莉莎白冷冷地俯视跪坐在地,双手张开袒护身后宠物的弟弟。 「我现在什么也不做。听好了,西尔。让它尽早吐出我的persona卡片,一旦拿出来就马上交给我。否则你也不用回天鹅绒室了。」 非常蛮横的要求。但是,西尔多对此却是满脸安心的笑容,大力点头说我知道了。然后又转向波奇,抱着面具底下伸过来的脖子。 「太好了,姊姊饶你一命!这可是万分之一,不,是亿分之一的幸运呀!」 极度喜悦的西尔多让伊莉莎白一脸不耐,转身欲离去。 「懒得理你。我要回去了。」 前进几步,伊莉莎白停下脚步。因为玛格丽特没有跟来。 「……你不回去?」 玛格丽特蹲到波奇面前,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是特地来看波奇的。再照顾它一下我就回去。」 玛格丽特会来单子,目的就是要来看这只宠物。 「这样啊。」 这么说来,伊莉莎白想起之前玛格丽特也曾称赞这只完全称不上可爱的宠物,并照顾有加。 伊莉莎白只觉得这两人还真是物以类聚,没有多说什么就只身一人回到天鹅绒室。 或许是因为失去皮克西这张persona卡片,所以persona全书中的皮克西栏位呈现空白。 也许皮克西和persona卡片会自动回到栏位中,因此伊莉莎白将手工白金书签夹在皮克西那一页,有空就打开persona全书确认栏位。但不论看几次,皮克西的栏位都是空着的。 每次确认,伊莉莎白都觉得很失落灰心。 现在也是一下打开一下合上全书。「唉。」伊莉莎白叹气。 「真不像你。」伊葛尔说。 「我也是会有忧郁的时候,主人。」 天鹅绒室里头就只有伊葛尔和伊莉莎白。 被命令在拿回persona卡片之前不准回来的西尔多,在那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玛格丽特也只回来露一次脸,就回到幻影任务的房间。 这段期间,有听玛格丽特提起特别课外活动社来挑战幻影任务的事。 幻影任务的试炼不只一样,房间里头多达十三道门,每一扇门后方都有玛格丽特准备的强敌,等着特别课外活动社前来挑战。 据说打倒每扇门后方的敌人,就会出现至今看不见的最后试炼之门。 『那些孩子的实力超乎我的想像。他们已经完成一半以上的任务。照这进度,在他们那边的一月结束之前,就能看到最后那扇门。』 玛格丽特这么说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十分开心。 特别课外活动社已经茁壮到获得玛格丽特的认同。这点肯定不会错。 —会这么努力,是因为那个时刻快来临了。 伊莉莎白瞥向连接塔尔塔洛斯入口大厅的门。 就在这瞬间,他们在门的对面感受到有人在大厅。 「好像来了呢。」 「似乎如此是也。」 接着,门慢慢地开启,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穿着月光馆学园的制服现身。 「晚安,有阵子没见了呢。」 笑着走近中央圆桌的少女,脸色突然一暗。 是看到伊莉莎白后才轻锁眉头的。 「怎么了?总觉得你看起来很忧郁。」 「——没事。请别在意。今天光临有何贵干?」 「这个。」 少女从制服口袋取出附拉链的塑胶袋,放在桌上。 塑胶袋里头放着被暗红色液体弄得脏兮兮的钮扣。 「我带来了,这是(染血钮扣)。」 「请让我检查。」 伊莉莎白走向圆桌,拿起塑胶袋。 没有错,这是唯有打倒(夺魂使者)才能得到的染血钮扣。 伊莉莎自感觉背脊发冷,但不是出自于恐惧。 是再明白不过的欢喜,还有兴奋。 「没错。这样啊……你已经能打倒夺魂使者了。」 压抑内心的高昂,伊莉莎白低声地说。 「无庸置疑……你正迈向我所期望的强大。」 伊莉莎白认真地看着少女。 「我置身在这个时间不会流动的房间内,长期等待答案。若是你,或许能给予我解答……」 「解答?」少女问。 伊莉莎白没有回答,而是从套装的隐藏口袋拿出一个白纸包裹。 她把包裹放在桌上。包裹长过十五公分,高将近七公分,厚度约五公分,是个棱角分明的直 立方体。 「这是说好的报酬,请收下。我准备了你能使用的纸币,总价值日币五百万元整。」 少女那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眸,现在睁得更大了。 「那、那么大一笔金额,不会吧?」 「你完成的任务足以获得这份金额。若能对今后的战斗有所帮助,我深感荣幸。」 「可、可是……」 少女视线飘移,开始喃喃自语。 「只要有了这笔钱,就能买管家服和女仆服给真田和美鹤他们穿了……」 管家服和女仆服。她想要的东西真奇妙。听着少女自言自语的伊莉莎白内心这么想。 还有想买新的武器和防具。少女念念有词,然后害羞地笑了。 「真的可以收下吗?」 「请不用客气。你不收下的话我也不好委托下一个任务。」 唉呀?少女歪头。 「之前你不是说讨伐夺魂使者是最难的任务吗?难道那不是最后一样任务?」 不。伊莉莎白摇头。 「我最后只想拜托你一件事。要说的话,是最不合理的委托。」 「不合理?」 「是的。待会回到入口大厅请你看看深处,应该会发现那儿多了一道新门。那扇门的后方,是名为〈深层单子〉的迷宫是也,里头尽是些比塔尔塔洛斯最上层还要强大的暗影在蠢蠢欲动。」 一听到『强大的暗影』这几个字,少女绷紧表情。伊莉莎白继续说下去。 「我在那迷宫的最顶层,准备了最强的敌人。请你一人前来讨伐。」 少女真挚的瞳孔中,映照着伊莉莎白的脸。 看着那双瞳孔,伊莉莎白心想。 ——少女或许已经知道最后要决战的对手是谁了。 如果是温柔的少女,或许会因为不想和朋友战斗而拒绝这份委托。 ——若是被拒绝,我…… 内心深处微微疼痛,彷佛被荆棘刺到。 这份痛楚,在少女露出灿烂笑容之后的下一秒就消失殆尽。 「嗯,我知道了。目标是前往那个迷宫的最顶层对吧。里头都是强敌,听起来会很辛苦,所以我们也得变得比现在更强。」 变得不输给任何人! 少女笑容依旧,加上这句。 「非常感谢你接受这项委托。」 伊莉莎白深深鞠躬。抬起头后,又问。 「那么,今天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那,我下次再来。」 少女像往常一样轻轻挥手,离开了天鹅绒室。 位在塔尔塔洛斯入口大厅的好几个人类气息一起远离。 少女和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同伴好像回宿舍去了。 完全感应不到人类的气息后,伊葛尔开口。 「……终于到了这一天呢,伊莉莎白。」 「是的,主人。」 ——少女的话,一定能实现我的愿望。 感受着胸口深处的热度,伊莉莎白凝视着少女离去的门扉。 西尔多拿不管过多久都没有吐出皮克西persona卡片的波奇束手无策。 他腋下夹着persona全书,双手拎着大大的包裹前往单子第九楼。 包裹里头是在塔尔塔洛斯狩猎到的暗影道具。这当然是波奇的饲料。 「……该不会,波奇把persona卡片消化掉了吧。如果是的话,我会被姊姊怎么修理呢……」 越想像越觉得恐怖,西尔多浑身颤抖。 「总、总之,只能相信继续给饲料的话,persona卡片总有一天会被吐出来的。」 因为离开了单子,所以楼层构造产生变化。 西尔多凭直觉探索波奇可能躲藏的暗处。平常的话,当他觉得在这边时,波奇八九不离十都会在那儿。可是这次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奇怪耶。跑哪去了呢——嗯?这感觉是?」 西尔多察觉到不远处有战斗的气息。 这气氛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正在单方面蹂躏对手。 「不会吧!等到不耐烦的姊姊终于决定要把波奇大卸八块,好拿出persona卡片了吗!」 丢下包裹拿起persona全书,西尔多朝有战斗气息的方向冲过去。每拐一次弯,战斗的声音就越接近。 像骨头碎裂的坚硬声响,混杂着像是撕裂肌肉的黏湿声音。西尔多不难想像战况的凄惨。 ——波奇!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拼死祷告的同时,西尔多冲进化为战斗现场的死巷子。 「没事吧!?」 大叫的同时,眼前的光景让他浑身僵硬。 周围散落着白色的武士装束碎片,以及折断的日本刀。 在地板扩散的暗红色血泊中,一个黑色的东西压在人形物体上。黏液身躯将人形物体拉进体内,接着发出咀嚼音大快朵颐。 被捕食的物体是名为(天神武者)的高等暗影。西尔多花了一点时间才察觉到这点。 他花了更多的时间才理解到,像只野兽捕食暗影的,就是自己的宠物。 天神武者的残骸化为磷光消失。 波奇在暗红色血泊中蠕动,发出苏噜苏噜的声音,转身面向西尔多。黏液身躯伸长脖 子,歪着白色面具像在询问西尔多怎么了。 西尔多反射性地退后一步,打开persona全书准备随时应战。 他惊觉到自己无意识地摆开战斗架势。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我竟然觉得危险?波奇,你究竟是?」 (我是你的朋友啊。) 不知从哪传来像是少年的声音。 (是你把我捡回来,呵护关爱我,养大我的啊。) 西尔多的瞳孔浮现出诡异的光芒。接着瞳孔张大,眼神呈现没有聚焦的状态。 「对啊。是我养大波奇、一直呵护关爱可爱的波奇。」 (所以说,我是你的朋友。) 「是的。我是你的朋友……」 就着奇怪的眼神,西尔多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去帮你收集饲料回来罗。就放在那边,快去吃吧。」 波奇爬过暗红色血泊,朝西尔多指的方向爬行。 黏液状的黑色躯体爬过的地方,拖着暗红色的一污痕。 波奇攻击、吃掉天神武者。 忘却这项事实的西尔多,怜爱地看着波奇。 波奇已经强大到可以袭击单子的暗影。 现在的西尔多却完全不去思考,那意味着什么。 「啊啊,波奇,你真的好可爱喔。」 他们前进的道路前方、通道的交差弯角处出现人影。是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一看到西尔多就皱眉头。 「你看起来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我的persona卡片怎么样了?」 伊莉莎白狠瞪西尔多,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明显的不耐烦色彩。 「啊啊,姊姊。对不起。persona卡片还没拿回来。」 若是平常的西尔多应该会有点畏缩,但现在他却始终带着微笑,看不出害怕的神色。 伊莉莎自觉得这样的西尔多不对劲。眼中的不耐烦消失,转为惊讶。 「……西尔?」 「怎么了,姊姊?」 伊莉莎白凝视西尔多,沉思一段时间后才开口。 「没有,没什么。西尔,今后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成员将会出入单子。主人下令不准你在他们面前现身。所以说,你要小心别被他们发现。」 「这样子啊,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就到他们今后比较不会去的塔尔塔洛斯下层区域吧。呐,波奇,我们走吧。」 波奇开始移动。西尔多则是跟在后头。 他们通过伊莉莎白的身边,离开现场。 西尔多丝毫没有察觉,伊莉莎白以诧异的表情目送自己离去。 自特别课外活动社开始探索单子以来,已过了将近十天。当然日子是以那边世界的时间来计算。 预感时候差不多到了,伊莉莎自动身前往单子。 谨慎起见,她先到九楼确认状况,不过并没看到西尔多和波奇。看来是有遵照着她的吩咐,躲到塔尔塔洛斯的某处去了。 希望不要有人来碍事。 伊莉莎白边祈愿,边来到单子最顶层·十楼。 和其他楼层不同,十楼不是迷宫。 宽广的楼层角落,只有一个奇形怪状的发光纪念碑——是回到塔尔塔洛斯入口大厅的转送装置。 伊莉莎白走进深处,从那往回走确认周围。 以战斗场地来说够宽敞。若在这里,就能尽情作战。 压抑体内深处涌上来的高昂感,伊莉莎白闭上眼睛。 竟然会亢奋到这种程度。 叩。听到脚步声,伊莉莎白缓缓睁开眼睛。 像恋爱般满心期盼到来的身影,就在眼前。 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少女。 像往常一样身着月光馆学园制服,将柔软的棕色秀发盘在脑后。纤细的腰间以粗皮带挂着装有枪型召唤器的枪套,一只手则是提着出鞘的薙刀。 以备战状态出现的少女,让伊莉莎自感受到全身血液像是沸腾般的强烈欢喜。 ——她带着武器,只身一人来到这。光是这样竟然就让我如此喜悦。 ——果然这个人对我来说,是比任何人都还要特别的存在。 思量之后的事,伊莉莎白假装面无表情,努力不要让喜悦表露出来。 走近到彼此伸手就快碰到的距离,少女就止步。尽管只有一瞬间,但她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她微张嘴,不过马上又闭上。似乎是不知要说什么。 伊莉莎白向少女轻轻一鞠躬。 「久候多时。这次要请您讨伐的目标,就在您眼前是也。」 少女的身体一震。 为什么?伊莉莎白认为她的眼神在如此询问。 「我一直在寻找自己是何人。不是只有我,我的主人,还有你也是……聚集到天鹅绒室的人,全都不断地在探求自我。这是不变的通则是也。」 短暂的沉默后,伊莉莎白重新开口。 「我的职务是管理力量——掌管力量之人。所以说,遇到力量凌驾于我之上的人物时,就是我得到答案之时。我终于能知道自己是何许人。」 伊莉莎白朝少女踏近半步。 「若是你,或许就能给予我答案……能请你跟我战斗吗?」 少女在冗长的沉默后,点头。 「好。」 少女就只回答这么一句。 「谢谢你。」 伊莉莎白深深鞠躬。抬起腰杆后,脸上漾着无比的微笑。 「那么……我要上了!」 接着,开始了对伊莉莎白而言可说如梦似幻的时间。 沙的一声,少女鞋蹬地面朝后方跳跃,刀刃朝下架起长刀。 伊莉莎白打开persona全书。 「开启牌组。召唤,persona卡片。」 战斗一开始,伊莉莎白就选了苏尔特这个persona。 「虽然我担任电梯小姐一职,但对于战斗一事并不陌生是也。请不用客气,尽管带着杀意攻过来。」 苏尔特施放爆炎。也就是烧尽广范围区域的马哈拉基达因。 这是无法避开的火炎魔法。 但是,少女却看穿蜂拥而至的火炎波浪的些微间隙,避开了火焰。 ——怎么会!连防御都不必就避开了攻击! 惊愕的伊莉莎白,瞳孔映照出少女从枪套拔出枪型召唤器的模样。 火焰尚在雀跃,少女却已将召唤器的枪口抵在自己太阳穴上。 无法击发子弹的召唤器,能带来拟态死亡体验。 藉由切身感受死亡,persona使用者能从自己的灵魂中拉出用来战斗的面具之镗(persona)。 少女扣下扳机。 宛如真的被子弹射穿脑袋,她的脖子剧烈晃动。 另一边的太阳穴附近,飞溅出像是苍白色的薄冰碎片。 碎片转化成光芒,光芒中出现了—— 担任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的少女,拥有名为(野性)的特殊力量,因此可以凭自己的意志自由使用复数persona。 —她会选择什么样的persona呢? 为了打倒我而召唤的persona,伊莉莎白对此深感兴趣。 少女呼唤persona的名字。 「〈泰坦妮亚〉!」 是莎士比亚所着的「仲夏夜之梦」,里头的妖精之王(奥伯龙)的妻子。拥有妖精女王之名的persona,在空中舞动身上的优雅礼服。 「!」伊莉莎白感觉到强烈的冷气从脚底 攀爬而上。 连暗叫糟糕的时间都没有,全身就被厚重的冰块包覆、封锁住行动。 〈尼布海姆〉是冰冻系的最高等魔法。 原本,泰坦妮亚是学不会尼布海姆的。 但在天鹅绒室里,可合成复数个persona以产生新的persona。重复这样的作业几次之后,就能让persona习得原本无法学会的魔法。 也就是说,少女事先准备了能够使用尼布海姆的泰坦妮亚,作为这次委托的对抗策略。 ——这个泰坦妮亚是为了我而制作的persona。 伤害与欢喜一同在伊莉莎白的体内驰骋。 使用擅长火焰魔法的苏尔特,使现在的伊莉莎白具有和苏尔特相同的特性。 冰冻攻击对苏尔特有效。亦即伊莉莎白也承受了相当大的损伤。 ——你果然不负我所望。 少女挥舞薤刀,朝被冰冻的伊莉莎白攻过来。 她瞳中的光芒和薙刀的刀锋,在迷宫的昏暗中画出一道光纹—— 就在薙刀刀刃要连同冰块将伊莉莎白纵切成两半的瞬间。 伊莉莎白以斗气从内部粉碎冰块。 没有拿着persona全书的手,挡住薙刀刀柄。 刀刃在几乎接触到伊莉莎白戴着的小帽子的地方停下。 少女的脸庞浮现些微惊讶。 伊莉莎白抓住这空隙,拿起persona全书朝少女的侧腹用力打下去。 「换我攻击是也。」 少女纤弱的身体,朝旁边飞出去。 鞋底一阵摩擦,少女着地,马上重整好态势。 伊莉莎白发出感叹之声。 「自己顺势跃起将损伤抑制到最小……真精彩是也。」 一瞬间,少女的瞳中闪耀开心的光彩。不过马上又默默地用力摇头,像在提醒自己这是一场战斗,而后又回复成严肃的表情。 正因认同对方是互相钻研力量的同志,所以现在更要忘却友情集中心神在战斗上。少女的决心,透过刚刚的动作传达给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对此非常感激,甚至到了眼泪快要渗出来的地步。 「我也会更加认真应战。因此,还请你小心,不要死在这里。」 伊莉莎白由全身因欢喜而颤抖,再度打开persona全书。 双方不知召唤几次persona。 不知有多少次怀着要杀了对方的觉悟施放魔法,挥舞武器。 这些都已无关紧要。 只需认知两件事实即可。 自己还站在这里。 而少女也还站在这里。 彼此相距一段距离。即使少女往前踩踏一步挥舞薙刀,也碰不到伊莉莎白。这种距离正适合召唤persona,互相击发魔法攻击。 战斗累积下来的疲劳和伤害令人感到阵阵舒畅。伊莉莎白心想。 ——梦境总有一天会清醒。 真希望这场战斗能永远持续下去。伊莉莎白心中真的这么祈愿。 但是,她理解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就像不可能会实现的虚幻之梦。 ——拉长战斗当消遥,就等同于沉浸在梦中。 ——持续作梦可不是件美事。 伊莉莎白打开persona全书。 用来做为王牌的卡片出现,浮现在伊莉莎白面前。 在失去皮克西的现在,这是唯一能够释放特殊美基多拉翁的persona。 平将门的persona卡片。 「就用这个,来为今天的战斗画上句点是也。」 少女紧抿嘴唇。从表情能察觉到她已抱着觉悟。 她绝不会逃跑,不会畏惧。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会一概承受。 少女的意志,传达给伊莉莎白。 这才像你。伊莉莎白眯起眼睛。 当初相遇时,从未想过能像现在这样和少女战斗。 和少女邂逅时,那边的季节是春天。而如今已是隆冬。 少女花了数个月的时间,得到足以与掌管力量之人对峙的强劲。 ——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 ——生于那边的人类,竟然能够变强到这种地步吗? ——不是凭她自己一人的力量,而是与同伴的羁绊成就了这项伟业吧。 她的背后,站着自己不曾直接见过面的特别课外活动社全体成员。 伊莉莎白的瞳孔中映出他们的身影。 一头红色长发、散发着凛冽气息的少女。套着红色背心、充满正义感的少年。 穿着粉红上衣的活泼女生。戴着棒球帽、一副吊儿啷当的少年。 有着神秘气息的白狗。得到模造之心的对暗影人型兵器。 身体裹着窄大衣,眼神充满阴影,人高马大言行举止像个大人的少年。 伊莉莎白感觉少女的背后好像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年老夫妻和小女孩,以及好几名应该是同班同学的男生和女生。 看起来病弱的青年。眼神凶恶的西装男子。像是误入歧途的僧侣。 身穿像囚犯服装的男子,以及围着围巾有着寂寞眼神的少年。 他们应该都只是幻影。可这些幻影,却又确实地支撑着少女。 ——那我就连后方的人们也一并打倒。 伊莉莎白宣告。 「这股力量,就算是夺魂使者也会一击毙命!就请你亲身体验吧!!」 伊莉莎白指头轻弹飘在空中的平将门persona卡片。 宛如旋转门一样旋转的persona卡片破碎化为光芒。 只手握着入鞘的太刀,身着平安时代水干服装(注3)的身影出现。 脸上画着像是歌舞伎演员的红色脸谱。 这就是persona·平将门。 平将门发出合战时的呐喊声。 少女和伊莉莎白之间,接近天花板的空中出现一个耀眼夺目的光球。 这是美基多拉翁发动的初期阶段。 光球爆裂的前一秒,少女朝虚空伸出一只手。 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中,出现一张卡片。 虽然很像,但那并不是persona卡片。 那是伊莉莎白不知道的卡片。 抓住卡片的少女,高举卡片。 「〈昆湿奴〉!〈阿南塔〉!!——(无穷)!!!」 前两个是persona的名字,最后一个应该是魔法的名称。 伊莉莎白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她根本无法想像卡片会发挥什么样的效果。 只能惊愕地瞪大眼睛。 少女的卡片化为光芒,接着出现两个persona。 这是被称为(合力袭击),同时召唤两个persona的招式。 那是连掌管力量之人都不知道的力量使用法。 其中一名personai昆湿奴,外貌是美丽的青年,是印度教的神明。 另一位是阿南塔。和印度教的龙王同名,是尾长了七个头的眼镜蛇。 少女头上的两个persona齐放光辉,无数光束划破空间。 光痕编织,像要包覆少女的身躯。 接着,伊莉莎白的美基多拉翁炸裂。 黄金火焰以连空间都要为之毁灭的力道,凶猛肆虐。 能站在这火焰之中的,唯有使用魔法的persona使用者。 任何事物,在这黄金火焰之前都只能被平等地毁灭—— 释放冲击波和爆炸声后,美基多拉翁的火焰爆裂,然后消失。 啊啊。伊莉莎白叹出不成声的气。 因为确认那儿有她希冀的人。 尽管被美基多拉翁直击,少女却毫发无伤伫立原地。 包围她身体的光网逐渐消失。 伊莉莎白这才理解到无穷这个魔法的本质。 能够让使用者呈现绝对无敌的状态,将所有攻击都无效化,但仅限一次。 「既然如此!」 伊莉莎白扬声,手捧persona全书再度召唤平将门,意欲施放第二次的美基多拉翁。 但少女比她快一步,又从虚空中取出一张卡片。 ——莫非又是无穷? 焦急她又要使用绝对防御的伊莉莎白,听到的是跟方才不同的persona名。 「〈路西法〉!〈撒旦〉!!——〈哈米吉多顿〉!!!」 统管所有天使,拥有六只纯白羽翼的persona·路西法。 统率所有恶魔,拥有六只皮膜翅膀的persona·撒旦。 这两个persona出现在碎裂的卡片所放出的光芒中。 哈米吉多顿。那是新约圣经所载的决战之地名称。 所有的善与恶,都将在此地一决雌雄。 天使与恶魔是分为善恶两派,互相消灭彼此的存在。 神圣的光芒集中在路西法举起的手掌中。 撒旦咧开的大颚里头,产生邪恶的电光。 路西法和撒旦同时放出要消灭对方的光芒。 猛烈冲击的善之光和恶之电光散播强烈电流,接着爆炸。 在连影子都会被烧尽的光辉之中,伊莉莎白顿悟到自己败北了。 哈米吉多顿的光芒消失之后。 伊莉莎白依旧屹立原地。即使承受的伤害大到她现在跪在地上也不稀奇,但她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平静地微笑。 「没、没事吧?」 伊莉莎白举起一只手,制止想要跑过来的少女。 「——我……不能说没事。我彻底输了是也。但这种程度还要不了我的命,请别担心。」 少女松了一口气。 看着她跟平常一样沉稳的表情,伊莉莎白心想。 能够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我一直认为……在遇到力量超越我的人之时,就是得到答案的时候……应该是这样才对。可是,败得如此彻底的现在,我却没听到任何声音为我解答。」 伊莉莎白低垂眼帘,轻轻摇头。 「不对……我错了。这正是答案。自己是何许人,只有自己清楚……自己是何人,要由自身来决定。就这么简单。」 伊莉莎白抬头。 振作起精神来。鼓舞现在摇摇欲坠的自己,伊莉莎白挺直身体走近少女。 「这场战斗真精彩。你已跨越我所准备的最大难关。报酬会以往常的方法交给你。」 还有。伊莉莎白边说着边从persona全书中取出手工白金书签。 「请收下。」 「……这是?」 少女来回看着书签和伊莉莎白。 「这不是报酬,而是我的……心意。」 这样啊。低喃的少女微笑。 「嗯,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我会珍惜的。」 伊莉莎白用另一句话来代替道谢。 「那么,祝你一路平安。」 咦?少女微微张大眼睛。似乎是没料到伊莉莎白会说道别的话语。 「不跟我一起回入口大厅吗?」 「不了。我还想待在这里想些事情——你的同伴,一定都在等你吧。还请先回去。」 少女想了一下,往后跳一步。 「那,下次在天鹅绒室见罗。」 「好的。下次就在天鹅绒室见面吧。」 少女挥手,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向转送装置。 伊莉莎白对着她的背影深深一鞠躬。 「真的非常感谢你给予我如此充实的时间。」 「我才要道谢呢。先走一步罗。」 少女再度轻轻挥手,接着启动转送装置。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转送装置发出的光芒后,伊莉莎白起身孤伶伶地自言自语。 「……绝对无法避免,名为〈尼克斯〉的毁灭,不消多时就要造访世界了吧。」 与伊莉莎白战斗时,少女的眼神中有着无可动摇的觉悟,以及不输给一切的果断决心。 她的瞳孔诉说着实情。 和尼克斯的决战即将到来。 天鹅绒室的居民,却仅能贡献绵薄之力。 和少女一同上战场并肩作战,是不被允许的。 只能在暗处默默支持她。 ——少女走在通往答案的道路上。 ——即使我只能藏身暗处,还是希望她能不被其他事物阻碍。 ——若有妨碍,届时我一定会为她开拓道路。 不过话说回来。伊莉莎白小声叹息。 「你真的很强……曾和你作战,是我这辈子的骄傲。」 v 濒死者 「〈幻影任务〉的职责结束了。」 在伊莉莎白和少女的战斗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来到〈天鹅绒室〉的玛格丽特这么说。 〈特别课外活动社〉好像突破了玛格丽特在幻影任务中所准备的全部试炼。 「他们真了不起。」 看到姊姊心满意足,伊莉莎白也高兴得简直像自己才是被夸赞的人。 「少女是得到主人认同的天鹅绒室贵客。当然了不起是也。」 伊莉莎白一手放在胸前,挺直脊梁。 相较于伊莉莎白志得意满的神情,玛格丽特的表情骤变。 满脸混杂不快与愤怒,玛格丽特低声说道。 「接下来,我就要全力搜索我的冒牌货。」 这么说来。伊莉莎白也想起来。 曾在(单子)被假冒伊莉莎白的某物给袭击。 因为玛格丽特宣告冒牌货要由她来找,所以伊莉莎自从未刻意去寻找。所以她也只试图寻找神秘少年,然而却一无所获。 「哦——」坐在圆桌旁,静静听着两人对话的伊葛尔发出深感兴趣之声。 「有那种大胆之徒啊,玛格丽特。」 「有的,主人。伊莉莎白曾被我的冒牌货给攻击过。」 哦哦。伊葛尔如此回应。 「之前的少年也好,冒牌玛格丽特也好,似乎有不请自来的东西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暗中活跃呢……只要别打扰到客人就好。」 伊葛尔朝伊莉莎白瞥了一眼。 「我不会让任何事物来妨碍的。是的,绝对不会。无论是怎样的存在,胆敢妨碍少女前进,我都会手持这本〈persona全书〉予以歼灭是也。」 伊莉莎白的眼神熠熠生辉,战斗的预感充斥全身。 她整个人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斗气。 伊葛尔抖地一震。 「尽、尽管放手去做。说来西尔多怎么了?最近都没看到他。」 「这么说来也是。」 玛格丽特说。伊莉莎白突然泄气,重新开口。 「自特别课外活动社开始出入单子,就没再见到他们。之前我叫西尔带宠物去〈塔尔塔洛斯〉。经主人提醒才想到,在那之后就没看过西尔和他的宠物了是也。」 「呼嗯。」伊葛尔说。 「这么久没露脸,叫人有点挂心……他毕竟也是(掌管力量之人)。虽然应该不会出事,但 还是去关心一下如何?」 「主人讲得简直像是我们对西尔漠不关心似的。」 「我们明明非常疼爱他的啊。」 交互看着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的伊葛尔,额际流下一滴汗。 「……你们对疼爱的定义,可能和我不一样吧。」 「主人,您这意思是?」伊莉莎白问。 「听来像是在责备我们。不过或许是我听错了。」玛格丽特说。 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同时看向伊葛尔。 伊葛尔转头面向他处。 「话说回来,进入塔尔塔洛斯的那两个〈persona使用者〉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是稍早之前的事。塔尔塔洛斯出现了两名气息与特别课外活动社成员不同的(persona使用者)。他们从入口大厅直接进入迷宫中。伊葛尔和伊莉莎白都有感应到。 在那之后,那两人就没有走出塔尔塔洛斯。 没人知道他们是在迷宫中被打倒了,还是被暗影给吃掉。 若是普通人的话就会判断他们是失踪者,伊莉莎白会打电话通知课外活动社社长,但这次下落不明的是persona使用者。 虽然弱不禁风,但毕竟是拥有对抗暗影的力量的人,遇到困难时就该用自身的力量去面对解决。在没有被伊葛尔认可为客人的情况下,天鹅绒室的居民没有义务去帮助他们。 「若西尔多在塔尔塔洛斯,或许会知道他们的下场——不过,西尔多到底在搞什么。竟然一直没有离开塔尔塔洛斯回来露个脸……」 伊葛尔的视线回到伊莉莎白她们身上。 「若主人这么在意,那我去塔尔塔洛斯看看吧。」 伊莉莎白走向通往塔尔塔洛斯入口大厅的门。 「我也去。说不定西尔那会有冒牌货的情报。」 迟了一下,玛格丽特也跟去。 伊莉莎白握住门把的瞬间。 在场的天鹅绒室居民全都剧烈震颤。 因为入口大厅出现巨大的气息。 不是友好的气息。 而是恶意。 那是赤裸裸展露出敌对心的力量团块。只能用这种字句来表达。 「——这种感觉。不是迷宫中会遇到的(暗影)。」 伊葛尔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 「我竟然会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玛格丽特低头看没有抱着persona全书的手。 伊莉莎自感觉握着门把的手有湿黏的触感。 放掉门把,脱去手套确认。 仅刚刚那一瞬间,手掌就湿透了。 「……这股气息,是在哪——」 拿出手帕擦拭手掌,重新套上手套的伊莉莎白,脑海中竟然浮现出西尔多的脸。 「这股气息是!」玛格丽特大叫。 伊莉莎白回头,和玛格丽特视线相交。 两人似乎感受到同样的答案。 在塔尔塔洛斯入口大厅释放恶意的气息,跟西尔多很相似。 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一齐看向伊葛尔。 「看来我们那愚蠢的弟弟似乎干了什么好事是也。」 「身为姊姊的我们会去惩戒弟弟,请不用担心。」 双肘撑着圆桌,两手在下巴前交组的伊葛尔告诉她们。 「问题好像不在于西尔多。该担心的是他背后的东西……你们要小心行事。」 小心行事。被伊葛尔这样叮咛,还是第一次。 掌管力量之人,和必须当心的对手,被卷进这个事态中。 伊莉莎白颤抖着。不是因为畏惧敌人,而是感到亢奋。 玛格丽特的嘴角也浮现一抹浅笑。 「是吗。那可有趣了。」 伊葛尔叹气。 「唉呀,你们都没有危机感呢……算了,那边差不多快到〈影时间〉了。在客人到来之前,给我收拾干净。」 「知道了。」伊莉莎白说。 「了解。」玛格丽特回。 同时鞠躬后,姊妹俩就离开天鹅绒室,前往塔尔塔洛斯的入口大厅。 伊莉莎白走在前面,推开门。 结果,强烈的压力像阵强风袭击她们全身。 无所畏惧的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走进大厅。 天鹅绒室的门在她们身后悄然关上。 两人位在塔尔塔洛斯的大厅中央。 在通往迷宫的长阶梯下方,站着一名身穿蓝色服装的男服务生。 「这不是两位姊姊吗,好久不见了。」 口气听似恭敬实则无礼的西尔多,毕恭毕敬地行礼。 他的身上缠绕着一层薄薄的黑色雾霭,金色瞳孔闪烁着怪异到不可思议的强烈光辉。 「受姊姊们长期照顾,但从今晚开始,我西尔多想离开天鹅绒室。」 伊莉莎白眯起眼睛,全身散发怒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想离开天鹅绒室?我是不是听错了啊?」 伊莉莎白恶狠狠地瞪向西尔多。 平常这种时候会畏缩的弟弟,却泰然自若地 回答。 「你没听错。我确实说了我要离开天鹅绒室这种话。」 聚集在天鹅绒室的人,全都背负着寻求己身答案的宿命。 只有得到答案,才会离开天鹅绒室。 玛格丽特皱眉。 「你得到自己追求的答案了。是这样吗?」 西尔多夸张地摊开双手,仰望塔尔塔洛斯大厅的高耸天花板。 就着凝视天花板远方的眼神,西尔多高声宣布。 「没错!我的答案——我找到我应该侍奉的存在了!!」 西尔多了亮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 「我该侍奉的是〈尼克斯〉!给予世界平等毁灭的终极之力!!」 尼克斯。伊莉莎白低声覆颂。 那是特别课外活动社将要挑战,象征毁灭存在的名称。 和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对话而知道尼克斯这个名称的伊莉莎白,曾经问过伊葛尔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当时,西尔多并不在场。而在那之后,伊莉莎白也未曾说出尼克斯这个词汇,当然伊葛尔也是。 照道理来看,西尔多应该不知道尼克斯这个字眼才对。 更不用说,还了解这个词汇就是毁灭的代名词。 「你是在哪知道尼克斯这个词汇的,西尔?」 西尔多将狂热教徒才有的眼神移到伊莉莎白身上。 「那有什么差呢,姊姊。重要的是,尼克斯已经来到附近……伟大的尼克斯,今晚就要降临在塔尔塔洛斯!!」 伊莉莎白拿着persona全书的手使力。 今晚,尼克斯就要现身。 如此一来,待会来临的影时间,应该就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最终之战。 「——西尔。你该不会是想——」 「不愧是姊姊,直觉真敏锐!没错,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尼克斯降临!!我要在这个大厅,为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活动打上休止符!!」 很棒的想法吧。西尔多高声大笑。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无视伊莉莎白的话,西尔多持续大笑。 玛格丽特厌烦地嘟囔。 「简直就像被恶魔附身了。」 伊莉莎白这才注意到。 西尔多当成宠物饲养的(马亚)型暗影·波奇不在这里。 ——说不定,那就是万恶的根源。 找出波奇打倒它,西尔多或许就会恢复正常。 伊莉莎白这么想,但时间却不够她去执行。 西尔多停止大笑。 他身后那座位在大厅深处的单子之门,自动开启。 「我不会让两位姊姊妨碍我的!就让这些家伙当你们的对手吧!!」 怪物群有如浊流,从开放的单子之门蜂拥而出。 以〈天神武者〉、〈虚无巨人〉为首,各式各样的高等暗影大举闯出迷宫。 若是只有数只高等暗影,根本无法与伊莉莎白她们匹敌。 但现在却是数也数不尽的暗影群,状况又另当别论。 蝼蚁若成千上万聚集成群,也是能啃尽一头巨象。 但是,面对倾巢而出的暗影群,伊莉莎白露出一抹浅笑。 玛格丽特也露出跟她一样的表情。 「要上罗,伊莉莎白。准备好了吗?」 「我无论何时都处在万全的备战状态是也。」 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同时打开persona全书。 伊莉莎白选的是〈平将门〉的〈persona卡片)。 玛格丽特选的是〈奥伯龙〉——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曾使用过的妖精女王〈泰坦妮亚〉的丈夫,妖精之王的persona卡片。 身着水干拿着太刀的平将门,出现在伊莉莎白面前。 然后玛格丽特面前出现穿着有灯笼袖的红色服装,背上有黑凤蝶翅膀,戴着头冠的奥伯龙。 「〈美基多拉翁〉!!」「上啊!!」 玛格丽特和伊莉莎白的声音连成一气。 两颗光球出现在从单子之门狂奔而出的暗影群正上方,接着立刻爆开。 跳跃的黄金火焰充斥整个大厅,来回舔舐烧尽一切。 以此揭开战场的序幕。 无论打倒多少,暗影依旧源源不绝地自单子涌出。 「——所谓没完没了就是这样吧!」 伊莉莎白召唤〈苏尔特〉,以「马哈拉基达因」的劫火,一口气烧毁数只惧怕火属性的〈尊贵祭司〉。 踏碎炭化的尊贵祭司,三只外观看起来像会走路的奇怪西洋城堡.〈国王城堡〉步步进逼。 仰视其巨大可与虚无巨人匹敌的国王城堡,伊莉莎白从persona全书挑出新的persona卡片。 是〈库·夫林〉,凯尔特神话中的英雄。 伊莉莎自立刻召唤出库·夫林。 美貌的青年提枪现身,持枪横扫空间。 枪头没有接触到任何一个国王城堡,只是掀起旋风。 然而旋风瞬间增强,化为龙卷风。 疾风属性的攻击,正是国王城堡的弱点。 凝聚魔力的飓风吞噬三只国王城堡。像被看不见的手给摧残,所有国王城堡瞬间遭到扭断撕裂,随即溃散。 在国王城堡的碎片雨中,这次出现五只虚无巨人。 「真的是没完没了。」 咂嘴后伊莉莎白退后,却感觉背后撞到什么而转头,结果与玛格丽特视线交会。 背贴着背,玛格丽特问。 「你怎么样,伊莉莎白?」 「状况绝佳,但有点腻了。」 「真巧。我也觉得踩蚂蚁踩到我无聊起来了。」 双方口气强硬,但其实呼吸已显急促,额头开始渗汗。 persona并不是能无限连续使用的方便力量,而是必须强行拉出己身一部份的魂魄才能行使。使用得越多,精神力也耗损得越多。 身为掌管力量之人,伊莉莎白她们跟一般的persona使用者相比,精神力可说是异常强大。 尽管如此,持续和无止尽从单子涌出的暗影战斗,再强大的精神力也终究会消耗殆尽。 眼看包围两人的暗影之墙逐渐缩小范围。 似乎是在估算整体一齐进攻的时机。 伊莉莎自感到焦虑,但不是因为被暗影包围。 而是因为距离影时间造访那边的世界,已没剩下多少时间。 西尔多说过,今晚尼克斯就会降临。 也就是说,特别课外活动社一定会在今天的影时间,造访塔尔塔洛斯。 ——为了让少女能心无旁骛地与尼克斯作战。 ——就得一口气收拾掉这个场面。 有什么方法吗?想着想着,伊莉莎白忆起。 自己和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战斗时,亲眼见识到的特殊persona使用法。 「我有个提议是也。」 伊莉莎白对背后的玛格丽特说。 「是什么,说来听听。」 「能请你待会召唤(路西法)吗?」 伊莉莎白不曾看过玛格丽特使用统率天使的路西法persona。 就像伊莉莎白是将九种persona卡片集结成一套牌组,玛格丽特也组合自己常用的pfrsona组成常用牌组。 但其实persona全书记载着所有已经确认的persona种类。而只要被登记在全书中,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都能召唤。 玛格丽特点头。 「没问题。不过召唤了又能怎样。路西法是很强力的persona没错,但根本不是能解决现况的王牌。」 「不,那会是王牌。我会同时召唤〈撒旦〉,但我们的召唤时机必须完美契合,所以我会配合你。」 「我懂了——那就上吧!!」 大喝一声,玛格丽特开始翻阅persona全书。 伊莉莎白也同时高速检persona全书,找到撒旦的页面并让卡片出现。 慢了一点的玛格丽特打开路西法那一页,空着的手伸向虚空。而路西法的卡片就出现在她手中。 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没有使眼色,而是靠着互相接触的背部所传过来的气息互通意志。 「出来吧,路西法!」 「出来吧,撒旦!」 玛格丽特头上出现拥有纯白羽翼的路西法。 于此同时,伊莉莎白上方出现的是拥有皮膜翅膀的撒旦。 双方距离近到翅膀互相接触。无法容忍彼此的两个persona立刻鼓翅拉开距离。 路西法朝撒旦伸出的掌中,有神圣之力凝聚为光球。 撒旦张开血盆大口,闪电在暗红色的喉咙深处化为团块。 光球和闪电团块同时释放。 两者的魔法在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的正上方激烈冲撞。 在这刹那,伊莉莎白牵起玛格丽特的手,朝附近的虚无巨人的影子奔过去,好拿虚无巨人的强韧岩石身躯当盾牌。 紧接着,两股力量产生爆炸。 强烈到连声音都被消除,闪光和闪电蹂躏整个塔尔塔洛斯大厅。 这是同时召唤两个pfrsona促使其互相作用的招式.〈合力袭击〉。 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少女能够一人独自完成这几近奇迹的招式,但伊莉莎白得借助玛格丽特的力量,才能施展合力袭击。 让伊莉莎白承认败北的〈哈米吉多顿〉光芒中,暗影接二连三地被消灭到连粉尘都不剩。 光芒消失后,现场连一只暗影都没有。 威力甚至波及到开放的单子之门内部,迷宫没有再涌出新的暗影。 「……太厉害了。」 玛格丽特呆然地说道。 「这是少女向我展示的力量使用法是也。同时召唤出彼此有关系或因缘的两种pfrsona,就能使其相互作用而得到特殊效果。」 「其实,我没想到会这么成功。」 伊莉莎白隐瞒内心话不说,看向附近。 还站在入口大厅的,只有伊莉莎白和玛格丽特。 西尔多不在。 「即使刚刚那一招让他负伤,应该也不至于让他消失。」 到底跑哪去了?伊莉莎白环视周围。 这时,玛格丽特注意到伊莉莎白脚下的影子,有东西在蠢蠢欲动。 「伊莉莎白!」 在那东西脱离影子的瞬间,玛格丽特撞飞伊莉莎白。 地板伸出无数只黑色棘刺,贯穿玛格丽特的身体。 「什么人!」 伊莉莎白反射性地打开persona全书,亮出复数张persona卡片。 然后抓着卡片像掷飞镖一样扔出去。 persona卡片切断刺穿玛格丽特的黑色棘刺后,自动回到伊莉莎白的persona全书中。 玛格丽特的身体朝前倒下。 贯穿她身体的棘刺化为尘埃逐渐消失。 在帮助姊姊之前,伊莉莎白为了追击而从全书中取出一张persona卡片。 是擅长电击,北欧神话的神明〈索尔〉。 披着白色斗蓬的魁梧男子索尔现身,释放雷电。 雷鎚落向刚刚藏身在伊莉莎白的影子中,如水洼的黑影。 但黑影苏苏作响,在地板爬行避开雷击。 黑影在远处隆起,然后改变形状。 黑影化身为一名年幼的少年。身穿黑色衣服,有着如白瓷的脸庞——是以前伊莉莎自在单子遇到的那名少年。 「哟——又见面了。」 「——你果然是邪恶的存在。」 伊莉莎白警戒少年的同时,又想跑到玛格丽特身边。 倒地的玛格丽特撑起上半身,举起一只手制止伊莉莎白。 玛格丽特捡起一张散落在周围的persona卡片。 上头写着〈皮克西〉。样似妖精的小型persona马上回应召唤现身。 微弱的光芒包围玛格丽特。这是治愈魔法。 呼。吐出一口气后,玛格丽特站起身。 原本身受若是普通人类当场死亡也不足为奇的重伤,但在治愈魔法的效果之下,伤口一点都不剩,连衣服被刺穿的孔洞也跟着消失。 「……你胆子可真大啊。」 玛格丽特正要瞪视那名少年的时候。 「姊姊!不行!」 入口大厅的长阶上传来西尔多的声音。 「他会潜入人心的空隙中!!」 西尔多推开塔尔塔洛斯迷宫的门,现身于楼梯上方的平台。 先前和伊莉莎白她们对峙的西尔多,应该是冒牌货。 真正的西尔多筋疲力尽地倒在平台上。 虽然微弱,但那确实是西尔多的气息。尽管还不致死,但力量似乎全被夺走。 「西尔!?」就在伊莉莎白发出惊愕之声的同时。 「太迟了。」 少年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 玛格丽特突然身体一震,接着缓缓转身面向伊莉莎白,颤抖的手举起persona全书。 「伊莉莎白……快……躲开。」 察觉到异常的伊莉莎白退后几步。 玛格丽特以挥铁鎚的气势,朝方才伊莉莎白的头部位置用力挥击persona全书。 结果persona全书重重敲击玛格丽特的腹部。 一声钝响,玛格丽特的身体弯成く形。 「……你能操纵人啊。」 玛格丽特抬头,额上透着薄汗。 刚刚少年支配了玛格丽特的精神。 玛格丽特抵抗干涉精神的行为,再加上以persona全书攻击自己,她才得以回复正常。 少年遗憾地耸肩。 「啊——啊,还是钻得太浅了。和西尔多不同,玛格丽特的内心空隙太窄,所以没法钻得太深。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都不太照顾我吧。」 照顾。伊莉莎白听到这字眼就懂了。 「你是波奇是也。」 「没错。」 少年的身形扭曲,变得更大,化身为成牛大小的马亚型暗影。 伊莉莎白不敢大意,盯着波奇看,同时感到疑惑。 「可是……我不能理解。你不是一直都以波奇的姿态和西尔多在一起的吗?」 伊莉莎白遇到少年,还有被冒牌玛格丽特袭击时。 这两次波奇都待在西尔多身边,寸步不离。 这是伊莉莎白亲自确认过,绝对没有搞错的事实。 「很简单啊。」 波奇以不清晰的童声说道。 「因为我的身体是黏液状。」 咕噜一声,黑色的黏液块自波奇的身体分离。 大小约为本体的四分之一,而本体就变小了一些。 「我的身体能像这样轻易分离,然后利用分离的部分掩人耳目。」 较小的黏液块像气球一样膨胀,接着表面出现波纹,转眼就化身为戴面具和锁链的波奇。 而 另一方面,本体变形成西尔多的模样,还用西尔多的声音说话。 「远距离操纵的分身只能以宠物形态现身。连这么简单的诡计都没发现,真是愚蠢。」 闻书,伊莉莎白咬牙切齿。 愚蠢。即使被人这么说也无法反驳,只能怪自己不中用。 波奇说得起劲,又继续说下去。 「一切都多亏了西尔多。我非常感谢养育我长大的他。所以我没有杀了他,只有吸走他的力量而已。」 原来是因为吸收了西尔多的力量,所以波奇的气息才会跟西尔多相似到伊莉莎白她们会搞错的地步。 「不过,就算感谢他也没啥意义。反正再过没多久,一切都要毁灭殆尽。」 说完波奇又恢复成黑色黏液,和本体合而为一恢复成少年的模样。 波奇释放出与少年身形不相称的强大压力。 伊莉莎自感觉体内浑身刺痛。因为全身的神经都在控诉危险。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这个嘛……要说名字的话是(濒死者)——〈尼亚帝斯〉。」 波奇——尼亚帝斯又说。 「那是蛮久之前的事了。以那边的时间来看,应该是樱花绽放之前吧。某个沉睡在人类里头,被称为〈死亡〉的毁灭小碎片觉醒并拥有意志后,想要毁灭这块大地。可是却失败了……是被没多久就要来这的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孩子们打倒的。」 这么说来! 伊莉莎白想起来尼亚帝斯所说的事件。 那是在早春之时——和现在的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少女访问城镇之前的事。 气息和死亡属性暗影〈夺魂使者〉相似,但却强大无比的东西曾出现在这个入口大厅,后来被特别课外活动社的高年级生给击倒。 「……事情没有就此结束是也。是这样吧。」 「真是明察秋毫。我本身不过是毁灭碎片的小残骸罢了。我的原创者前阵子在那一边觉醒了。与此呼应,深为残骸的我也以暗影的形式清醒。」 原创者。伊莉莎白猜测得到这个字眼的意思。 那边的时间为十二月初时,死亡属性的强大气息曾在短时间内出现过。 在那之后马上探索单子,而西尔多说他就是在那时捡到波奇。 ——真是的。那个蠢弟弟专门做些麻烦事。 伊莉莎白默默燃起怒火。尼亚帝斯则是继续说话。 「好好先生西尔多捡到我后,孜孜不倦地照顾我。若是没有他保护我的话,我早就在单子里头被消灭了吧。不过,多亏了西尔多,我得到了力量,甚至能够自行狩猎暗影。成功捕食了几只单子的暗影后,感到自己稍微变强的我忍不住得意忘形。」 尼亚帝斯变化成伊莉莎白曾遇到过的废材夺魂使者。 「我想一口气获得更大的力量,所以就袭击你,想把你吃掉,没想到却反被打得一面倒。我当时还以为会被杀呢。」 伊莉莎白诅咒放过他一马的天真自己。尽管只有一瞬间,但真想朝自以为做了件善事的自己连轰一百发美基多拉翁。 「……真搞不懂,为何那个时候没有收拾掉你。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你的一时兴起,让我捡回一条命。不过见识过后就更想要你的力量了。之后我又得到更强的力量——」 废材夺魂使者的姿态,这次转变成玛格丽特。连声音都根本尊一样。 「后来我就试着用这模样攻击你。可是,又惨遭一次滑铁卢——那次真的吓出我一身冷汗呢。」 「伪装成我的是你啊!」 玛格丽特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充满怒气。 尼亚帝斯无视她的反应,回复成少年的模样,跟伊莉莎白说: 「我的伪装应该是维妙维肖,但却被毫不留情地攻击。你可真是冷酷的妹妹呢。」 「多谢夸奖是也。」 「哼。唉,算了。反正我刚刚已从西尔多身上得到掌管力量之人的强韧生命力——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他一定会原谅我,对吧?」 尼亚帝斯的瞳孔浮现诡异的光芒。 玛格丽特反射性地背过脸。伊莉莎白默默地回看少年。 「……果然对伊莉莎白没效。因为你的心中没有空隙——就是寂寞啦。是多亏了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的福吗?」 人类饲养宠物,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 伊莉莎白想起某本书上的内容。 玛格丽特之前能够凭一己之力逃离尼亚帝斯的精神支配,应该是因为在幻影任务这个试炼中,和特别课外活动社成员有所接触,多少填补了寂寞这个内心空隙吧。 这么一想,伊莉莎白也就能理解西尔多如此着迷宠物的理由。 「你潜入西尔多的寂寞中,操纵他的精神对吧。怪不得我跟西尔多和玛格丽特不同,对你兴趣缺缺。跟他们之间的差别,就在于我度过了确切充实的时光。」 ——没错。一切都多亏了少女。 在伊莉莎白对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怀抱感谢之意的同时,尼亚帝斯露出轻蔑的笑容。 「那个社长和她的伙伴都是叫人不愉快的存在。竟然斗胆挑战尼克斯——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你说什么?」 伊莉莎白的头发像被风吹拂一样摇曳。 她无法原谅尼亚帝斯嘲笑少女从之前到迄今的努力。 过去未曾有过的强烈怒意,从身体内部源源涌出。 尼亚帝斯漏风点火,继续耻笑。 「我说他们不自量力。挑战尼克斯?我岂会让他们这么做。当他们出现在这大厅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尼亚帝斯的右肩膀不自然地膨胀。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发出湿滑的声音改变形体。转眼间他的身体就变得相当庞大。 尼亚帝斯的表情白脸孔消失,最后连眼睛和鼻子的形状都跟着不见。 在啪叽啪叽的声响中,脸孔变化成像白骨的面具。 身体缠绕着粗大的钢链,双手握着枪管很长的手枪。 巨大的身躯要仰视才能看清,状似夺魂使者的背部,长着两对长满纯黑羽毛的巨大翅膀。 身长至少有伊莉莎白的三倍以上。伸展开来的翅膀前端几乎碰到大厅的高耸天花板,手上的手枪枪管比伊莉莎白的身体还粗。 这副姿态有着异样的威容,不像一般暗影带着不祥的感觉。 尼亚帝斯的巨大身躯,甚至给人庄严神圣之感。 面具发出含糊的少年声音。 「……在那之前,似乎得先打倒伊莉莎白你呢。」 「真巧。我也在想一定要打倒你。」 金色瞳孔闪烁着愤怒光芒。伊莉莎白仰视尼亚帝斯,举起一手朝向玛格丽特。 「曾和波奇接触过的你,有可能已经被下了某种精神支配的要素。这边交给我,西尔就拜托你了。」 满脸不悦的玛格丽特点头。 「知道了。我一定会回来战斗,在那之前先给我一点时间。」 玛格丽特奔向大厅中央的楼梯。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尼亚帝斯举起一把枪瞄准玛格丽特的背部。 形状虽是手枪,但大小与大炮无异。击发的威力绝对超乎想像。 「不会让你得逞!」 伊莉莎白脚踢地面跳起,在空中用persona全书由下往上敲击手枪。 枪身往上弹,枪口喷出火焰。 手枪击发的不是子弹,而是火炎系的魔力。 强烈的火球在空中炸开。热浪 、爆炸和冲击波画出一道圆圈并扩展。 爆炎袭向空中的伊莉莎白。 在没有立足点的情况下,伊莉莎白就像是被暴风给吹走的小树枝,以非比寻常的速度撞上墙壁。接着又沿着墙壁滑落地板。 呃。伊莉莎白的嘴唇吐出难受的喘息。 想站起来却因为受伤而双膝颤抖,只能背靠着墙壁瘫坐在地。 「……威力和马哈拉基达因……根本是不同等级的威力,稍微超乎我的想像。」 应该是没有直接命中。虽这么想,但可能因为吸进热浪,所以体内灼热得彷佛在燃烧,无法随心所欲地动作。 「你好像想先死的样子呢,伊莉莎白。」 尼亚帝斯将双手的手枪一齐对准伊莉莎白。魔力开始在两把枪的枪管中凝聚。 尽管事态危急,伊莉莎白却很冷静地看向尼亚帝斯的翅膀后方。 玛格丽特赶到倒在楼梯平台的西尔多身旁。 ——再多争取一点时间,就能逆转形势。 伊莉莎白像是要吐出闷在肺部的热气,高声大喊。 「〈雪人小子〉!!」 高呼persona的名字的同时,persona卡片也自persona全书中出现,立刻被召唤出来。 雪人模样的霜精灵persona·雪人小子在伊莉莎白面前现身,并使用冰冻系的高等魔法〈马哈布夫达因〉。 结冻声响起,无数的冰之结晶从地板延伸出一道厚墙。 伊莉莎白将冰冻之力用在防御而非攻击。 「这种小把戏!!」 尼亚帝斯的两把手枪同时放出火球。冰壁瞬间粉碎,火球接着爆炸—— 雪人小子挡在伊莉莎白面前。 一般来说,persona能听从一个命令,并在使用完力量后回到persona使用者的灵魂中。 但雪人小子却违抗这个法则,在施展完魔法后,还凭己力保住自身的存在好保护主人。 「哔喔——!!」 雪人小子惨叫,被吞进爆炸中蒸发殆尽。 火焰热力更上一层,然后消失。只留下要烧焦肌肤的热度。 「竟然把我的雪人小子……!!」 伊莉莎白凭吆暍声控制颤抖的双腿站起来。 尼亚帝斯那应该没有表情的面具,在伊莉莎白看来却像是在嘲笑。 「persona这种玩意只要再召唤就会出现啦,那么生气干嘛?而且像那种肉脚persona,就算被永远消灭了也不痛不痒吧?」 尼亚帝斯强硬的口吻像是在指责。 「雪人小子最深得我心。光是只有在游乐场才能夹到的雪人小子布偶,我就拥有分成观赏用、保存用和布教用三个。」 「真奇怪的兴趣。比起那种东西,暗影形态的我还比较可爱呢。」 「梦话要等到睡觉时才说是也。」 「你那张嘴巴还真是不饶人呢。」 尼亚帝斯再度持枪对准伊莉莎白。 「想要我闭嘴,就必须用尽全力!!」 因雪人小子舍身相救而稍微得以喘息的伊莉莎白,摆开战斗架势朝旁飞奔。 脚尖接触到地板之前,她已打开persona全书,拿出persona卡片。 「开放牌组!召唤,persona卡片!!」 小把戏对对手无效。只能用尽全力猛攻。 伊莉莎白选的是目前唯一的王牌,平将门的persona卡片。 脚尖落地的伊莉莎自立刻召唤平将门。 平将门释放力量,尼亚帝斯的头上出现黄金光球。 「这招我也会啊。」 尼亚帝斯一手拿枪朝正上方扣下扳机。 与轰炸声一同被释放的,是黄金光球。 两个黄金光球变得更加耀眼。这是美基多拉翁要发动的前兆。 可是伊莉莎白却平淡面对。 「我并不感到惊讶。既然都能模仿他人的外貌,招式当然也不用说。」 「看看威力是谁赢吧!」 尼亚帝斯嚣张叫喊的同时,两个美基多拉翁发动了。 互相撞击的黄金火焰急流形成漩涡,疯狂肆虐大厅。 呜。伊莉莎白气愤得紧咬牙根。 伊莉莎白的美基多拉翁,威力被尼亚帝斯的美基多拉翁给压过去。 虽然只有一点,但尼亚帝斯的美基多拉翁威力更胜一筹。 掌管力量之人的魔法威力,竟然输给使用同样魔法的其他人。 这是初次的体验,而且还是糟糕至极的屈辱。 ——不像少女是靠钻研得到力量。 ——他的力量都是从暗影和西尔那抢来的。 「即使神明允许,我伊莉莎白也绝不允许有人超越我!!」 伴着叱吒声,伊莉莎白朝魔法注入更多的精神力。 黄金火焰气势增加,将尼亚帝斯的美基多拉翁推回去。 「什么!?」 尼亚帝斯的声音带着动摇。但这对掌管力量之人来说是极为理所当然。 就这样一口气打倒他!就在要将更多的精神力灌注在魔法里头的时候。 「搞什么。你们掌管力量之人,在某种意义上还真单纯,不过算是帮了我个大忙。」 尼亚帝斯游刃有余地告知,接着举起一把枪扔过来。 全副精神集中在魔法上的伊莉莎白,被巨大枪身直接命中腹部。 听到肋骨断裂声的同时,伊莉莎白口吐鲜血。 伤势扰乱集中力。失去控制的美基多拉翁仅像失控一样瞬间增加威力,接着消失无踪。 尼亚帝斯的美基多拉翁吞噬伊莉莎白。 黄金火焰的浊流推着她的身体撞向墙壁。灼热和重压袭击全身。 威力跟自己释放的美基多拉翁相同,甚至凌驾在其之上。伊莉莎自如此判断。 似乎只要有一瞬间松懈,意识就会被连根拔除。身体快在毫无知觉下四分五裂。 ——以后就别再用美基多拉翁轰西尔了吧。 ——不然他真的很可怜。 直接承受美基多拉翁攻击的伊莉莎白,脑中却尽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西尔!站起来!!」 在玛格丽特的斥责下,倒在塔尔塔洛斯迷宫之门前的西尔多恢复意识。 发生什么事了?一思考,西尔多就回想起来。 自己在塔尔塔洛斯被波奇从后面攻击,力量被彻底吸尽。 玛格丽特没有搀扶西尔多。 即使中了宠物的阴谋,笨蛋饲主西尔多毕竟是掌管力量之人。 所以不会想要依靠别人的肩膀。 「……我真蠢。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西尔多痛骂自己,在趴伏的状态下用手臂撑起上半身。 就在这瞬间,大厅内的伊莉莎白和尼亚帝斯的美基多拉翁互相冲突。 魔力的余波也袭向楼梯平台。 即使快被吹走,西尔多还是站起来了。 在黄金火焰漩涡的光芒照射下,西尔多对玛格丽特说。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 玛格丽特赏了西尔多一个巴掌。 「不用道歉。给我用力量展示歉意。」 「……力量?」 「嗯。现在没时间说明。听好了,西尔——」 玛格丽特简短地对西尔多讲述接下来要执行的策略。 伊莉莎白被尼亚帝斯丢的枪打中,接着又被美基多拉翁的火焰攻击撞飞到墙壁。 玛格丽特和西尔多都亲眼看到这副光景。 「懂了吗,西尔。失败的话一切都完了。」 「了解。我会将身上仅有的力量全都投注在这一招。」 西尔多紧握没有拿这persona全书的手。 脑海里浮现宠爱波奇的每一天。 ——不敢相信。它竟然利用我。 尽管难以置信,但波奇攻击自己,现在又还把伊莉莎白逼到这般地步,全都是再真实不过的事实。 ——那时真的很快乐。 像要挥别脑中波奇天真无邪的身影,西尔多用力摇头。 「……至少,让我以饲主的身份葬送你。」 玛格丽特拿起persona全书。 「没时间沉浸在感伤了,西尔。来,要开始罗。」 「知道了。」 西尔多朝玛格丽特点头,打开persona全书。 释放冲击波后,美基多拉翁的火焰扩散开来接着消失。 尼亚帝斯拉扯缠绕在身上的其中一条锁链。 锁链的尾端连接着扔中伊莉莎白的手枪。 被拉扯的锁链发出金属声,掉在地板上的手枪回到尼亚帝斯的手中。 重新握住枪柄,尼亚帝斯佩服地询问。 「嘿——真厉害,刚刚那招竟然没把你碎尸万段啊?」 「这是当然的是也。」 伊莉莎白伤势严重,勉强才站得起来。 但是,被人看穿伤势这点在战术上不算好事,而且自尊心也不容许如此。 伊莉莎白维持若无其事的表情,从裙子口袋拿出手帕擦拭嘴角的血污。 仔细折叠好手帕放回口袋,然后再度瞪视尼亚帝斯。 「……我承认。尽管你是个非常讨厌的家伙,但的确很强。虽然那力量大半都是取自我愚蠢的弟弟身上。」 尼亚帝斯全身散发出怒气。 「你真的是死鸭子嘴硬呢,伊莉莎白。差不多该送你上西天了吧。」 「是吗。上西天的不是我,而是你吧?」 伊莉莎白嘴角翘起,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时间够充分了。 「你们两个!不要管我,快点释放力量!!」 「什么!」尼亚帝斯摇晃巨大身躯,回头察看。 塔尔塔洛斯迷宫之门的前面。 西尔多和玛格丽特各自打开persona全书。 两人的面前各漂浮着一张persona卡片。 persona卡片像旋转门一样不住旋转,连伊莉莎白都能看出上头的图案。 「不愧是我姊姊是也。」 西尔多的persona卡片是撒旦,玛格丽特跟方才一样是路西法。 即使没有交谈,玛格丽特依旧能确实理解,只身一人牵制尼亚帝斯的伊莉莎白的意图。 伊莉莎白一脸自豪地告诉尼亚帝斯。 「这么大的块头没办法逃进影子里吧。就正面吃下这招吧,蠢货。」 「你这小不点还敢说大话!」 尼亚帝斯盛气凌人的声音中,有着无法隐藏的动摇。 哼哼。伊莉莎白耻笑他。 ——问题是我耐得住那个攻击吗,不过无所谓了。 ——在意那点小事的话,就没法打倒尼亚帝斯。 伊莉莎白受伤的身躯使力。 赌上掌管力量之人的骄傲,说什么也要承受住即将来临的毁灭之光。 抱着这份觉悟的伊莉莎白,脑海中浮现的是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与自己战斗时的眼神。 ——现在的我,眼神一定和那时的少女相同。 「上啊,不用客气!」 伊莉莎白高声大叫。 玛格丽特和西尔多各自召唤自己的persona。 撒旦和路西法的persona卡片同时粉碎,化为光芒。 「伊莉莎白!不准倒下!!」 「姊姊,请你撑下去!!」 玛格丽特和西尔多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然后合力袭击·哈米吉多顿发动。 灼热和闪光再度残暴肆虐整个塔尔塔洛斯大厅。 怎么会?伊莉莎白的嘴唇轻轻蠕动。 眼前蹲踞着像是巨大的漆黑茧状物。 茧的表面在蠢动。像涟漪一样在振动的是黑色羽毛。 从羽毛缝隙间伸出无数只黑色触手,划破空气缠绕伊莉莎白全身。 「! 这是——放开我!!」 伊莉莎白拼命挣扎,但光滑的触手不但没有松开,还更紧缠上来。伊莉莎白的双手被强迫贴着身体,动弹不得。 紧紧捆绑的同时,触手抬起伊莉莎白的身体。 羽毛沙沙作响,黑茧裂开。里头傅来沉重的锁链声。 从裂缝中出现的,是上头有细微裂痕的白色面具。 「……原来如此。正面接招的话连我都会被消灭。」 尼亚帝斯似乎是用自己的翅膀裹住身体,承受住哈米吉多顿的威力。 「我这对翅膀能在短时间内反弹所有攻击。没有这个的话,就算强大如我也无法撑多久。刚刚的攻击真的让我有点吃惊。」 伊莉莎白领悟到,本应暴露在哈米吉多顿威力之下的自己,能够毫发无伤的理由。 讽刺的是,采取防御姿态的尼亚帝斯,成了护卫自己的盾牌。 尼亚帝斯重新展开翅膀,黑色的身躯伸出黏液触手。 被触手吊在空中的伊莉莎白,看到从阶梯上摔下来的西尔多和玛格丽特。 两人一动也不动。看来是承受到被尼亚帝斯的翅膀反弹回来的哈米吉多顿。 虽然招式被反弹的话威力会分散开来,但哈米吉多顿可是曾让伊莉莎白不得不承认败北的魔法。 玛格丽特和西尔多大概无法立刻回到战场了吧。 尼亚帝斯似乎也受到重伤。白色面具不断掉落细小的碎片。 「力量被削减了不少……就用你,伊莉莎白的力量来填补吧。」 尼亚帝斯的身体扭曲,维持着人形但身体变成黏液。 实体化的黑暗,用触手将伊莉莎白拉进深不见底的漆黑中。 「你要觉得光荣。濒死者的我也是尼克斯的一部份。所以在尼克斯来临之前,你能早一步成为永远毁灭的一部份。我马上就给你安稳的死亡。」 ——我要被吃掉了!? 「敬谢不敏是也!」 伊莉莎白将意识集中在不离手的persona全书上。即使双手无法使用,她也能凭意念翻开全书。 在极近距离下使用美基多拉翁,应该能打倒现在的尼亚帝斯。 深信不疑的伊莉莎白准备召唤平将门的persona卡片。 「不会让你如愿的。」 尼亚帝斯的身体伸出新的触手,紧绕persona全书。 刚打开的personar书被强制合上。 接着触手要从伊莉莎白手中抢走persona全书。 才不会放手呢!拼死抓着person全书的伊莉莎白,从腿部开始慢慢地沉入尼亚帝斯的身体里。 长至膝盖的长统靴被吞入漆黑中,黑暗爬上大腿。 「咿啊!」 大腿被来回抚摸的恐惧感,让伊莉莎白发出短促的尖叫。 伊莉莎白的意识稍微离开抓着persona全书的手。 仅那一瞬间的空隙,persona全书就被触手夺走。 「糟——」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一口气 吞进尼亚帝斯的身体里。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在分不出上下左右,空间感和温度全都丧失的黑暗中,伊莉莎白的一切感官都被封闭。连自己存在于世间的真实感都变得不明确。 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身体和黑暗的境界线正逐渐消失的奇妙丧失感。 也不知道被尼亚帝斯吞没后,过了多少时间。 是几秒呢?还是几个小时? 一切全都变得暧昧不明。 或许是被黑暗侵蚀之故,整个人觉得异常倦怠,还很想睡。 ——这就是,所谓的死亡吗? 再过不久,就会丧失伊莉莎白这个自我。 这是无法避免的命运。伊莉莎自理解到这点。 没有绝望。仅有后悔埋没逐渐消失的意识。 ——明明发誓要排除阻碍少女的一切事物。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算什么掌管力量之人嘛。 (不要放弃。) 应该是寂静无声的黑暗世界,伊莉莎白却觉得好像听到了特别课外活动社少女的声音。 (你看,那边。) 又听到声音的伊莉莎白,手指头好像碰到什么。 这是手的认知。指头的触觉。被吞入黑暗后第一次得到的确切实感。 伊莉莎白摸索着那样物体。 似乎是一张可以捧在掌中的小小纸片。 _——这个是! 意识如电光闪耀般变得清晰。 ——我的persona卡片!! 被波奇抢走的皮克ipersona卡片就在这里。 伊莉莎白想起了西尔多的话。 『他待会就会吐出来的,先等一下啦!』 persona卡片没有被消化,原封不动地被留下来。 波奇没有吐出卡片,或许只是单纯的幸运。 但是卡片在这里,是无可动摇的现实。 只要有这个!伊莉莎白看到了希望。 黑暗中响起尼亚帝斯嚣张的声音。 「影时间即将到来。伊莉莎白,在你的意识消失之前,就待在特等席观赏你的朋友绝望而死的模样吧。」 「请容我拒绝。」 伊莉莎白出声,抓住persona卡片。 与黑暗同化的身体,从指头开始取回知觉。 伊莉莎白将带有光芒的persona卡片高举过头。 「——那是!怎么会!」 尼亚帝斯的声音颤抖,藏不住狼狈。 呵。伊莉莎白嘴角浮现浅笑。 「没错,是我那张被贪吃的你吃掉的persona卡片。」 尼亚帝斯察觉到伊莉莎白的意图,声音的动摇倍增。 「快住手。就算你那么做,也、也是没用的!我的翅膀——」 呵呵。伊莉莎白刻意嘲笑。 「你说那对可以反弹攻击的翅膀吗?真是不巧我现在四处都找不到那玩意呢。」 周围的黑暗开始颤抖。 传达给伊莉莎白的感情,是胆怯。 伊莉莎白的背脊则是因欢喜而颤栗。 「乖乖地做个宠物,就不至于落到这种下场。」 「救、救命——」 打断尼亚帝斯的恳求,伊莉莎白放开persona卡片,指头轻弹。 在黑暗中,皮克西persona卡片边旋转边散发光芒,然后破碎化为闪光。 小妖精现身。伊莉莎白对着皮克西说: 「消灭掉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宠物暗影。」 万能属性威力最大的攻击魔法·美基多拉翁发动。 包围伊莉莎白的黑暗,全都被金色火焰燃烧殆尽。 伊莉莎自感觉脚底碰到硬物。 看来降落在地板上了。如此认知后视线落在脚尖。 脚边躺着被尼亚帝斯抢走的persona全书。 边舍起persona全书边寻找敌人的身影。眼前已经没有任何带有恶意的东西。 尼亚帝斯似乎被体内释放的美基多拉翁给炸得粉碎。 大厅内到处都有黑色黏液,破裂的钢链碎片和手枪残骸散落一地。 黏液和碎片全都像乾冰气化一样,冒出细微的烟雾后消失。 「看样子是不用花功夫烧掉这些残骸了。」 伊莉莎白再度召唤皮克西,命它使用能够将伤势完全治愈的魔法,(美迪亚拉汉)。 皮克西放出磷光治愈伊莉莎白的伤。肋骨折断的痛楚也消弥殆尽,剩下的只有强烈的疲倦感。 长吐一口气,伊莉莎白再次环视周围。尽管被数次激斗给波及,塔尔塔洛斯大厅的构造却没有醒目的被害迹象。 连想要迎击特别课外活动社的尼亚帝斯曾经存在的痕迹,也都迅速消失。 这样一来,之后来到这的特别课外活动社成员也就不会莫名地感到不安。伊莉莎白边想边走去关上敞开的单子之门。 手接触门板轻轻一推,却推不太动。 「——唉呀。好像是被刚刚战斗的余波给弄得有点歪斜了。」 伊莉莎白使力想要关上门。此时有个小小的影子迅速掠过她视线一角。 那玩意像溜冰一样行走于地板上,准备从关到一半的门缝之间潜入单子内,却被伊莉莎白轻而易举地踩住。 啪哩。有种踩到结着薄冰水洼的触感,伊莉莎白移开脚,确认自己踩碎了什么。 「——唉呀。还真顽强。我佩服你那执着。」 地板散落着黑色黏液,和白骨状的小碎片。 尼亚帝斯恢复到被西尔多捡到时的大小,面具代表了他最后的下场。 这次是真的连死亡的碎片都被消灭了。 「姊姊,结束了吗?」 关上单子之门的伊莉莎白,听到西尔多的声音而转头。 「嗯,就在刚刚结束了。」 脚步踉跄的西尔多朝这走过来。跟在他身后的玛格丽特步伐稳健。和力量被尼亚帝斯夺走的西尔多不同,玛格丽特似乎没受什么伤。 伊莉莎白对着玛格丽特微笑。 「多亏你猜到我的意图。虽然被魔力正面直击,但你应该没事吧?」 「嗯,我没事。只是晕过去一下。」 玛格丽特说。伊莉莎白轻轻点头。 「是吗。托你的福得以排除碍事者——这样就能毫无牵挂地等待特别课外活动社到来是也。」 玛格丽特微微摇头。 「我不需要道谢。不如说我觉得自己很可耻。使用了撒旦和路西法的合力袭击都还无法葬送敌人……我还太嫩了。还得继续多钻研力量。」 「真是不屈不挠。」西尔多佩服地说,露出无力的笑容。 「我想悠哉地过一阵子。毕竟精神力被波奇连根吸尽了。」 玛格丽特眉头颤动了一下。 「你说什么啊,西尔?从现在开始,你要当我的战斗训练对手吧?」 「咦?」 西尔多的脸颊抽搐。 「……从现在开始吗?可是刚刚召唤撒旦时几乎用掉我所剩的精神力了……能不能请你拜托伊莉莎白姊姊陪你呢——她的话,我相信能陪你训练到满意为止……」 西尔多说的口齿不清,玛格丽特手搭上他的肩膀。 「伊莉莎白接下来必须在天鹅绒室,目送特别课外活动社的成员迎向最后一战。闲着没事干的人就只有西尔你了。」 「可、可是!」 「少罗哩叭嗦 的,给我到幻影任务的房间来。在那里头不管你发出多惨的叫声外面也听不见。」 玛格丽特抓着西尔多的肩膀,转身离去。 无须多书,西尔多就像罪犯一样被拖向通往幻影任务的门。 「可是!哪有这样强迫人的!饶、饶了我吧——救、救命啊!!」 看着求救的西尔多,伊莉莎白露出淡淡的冷笑。 「对于没有好好负起管教宠物责任的你,是个不错的惩罚。就请好好享受吧。」 玛格丽特打开幻影任务之门,把西尔多扔进去。自己也走进门内默默地关上门。 「不要啦!等一下、姊姊!咿——」 西尔多的哀嚎,消失在关上的门扉彼方。 呼。伊莉莎白轻声叹气,接着走向通往天鹅绒室的门。 握住蓝门的门把,回头瞥了大厅一眼。 ——我大概不会再来这里了吧。 怀着这样的预感,伊莉莎白推开大门。 ※注3:古时日本公卿的常用礼服。 vi 再度莅临蓝天鹅绒室 〈天鹅绒室〉此时也依旧流淌着钢琴旋律与女高音的歌声。 伊葛尔坐在圆桌前的椅子上,伊莉莎白站在他的斜后方。 伊莉莎白还是一贯地面无表情。从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方才刚经历过一场激烈战斗。 「伊莉莎白,你不累吗?」 伊葛尔凝视前方,问道。 伊莉莎白看也不看主人,就开口回答。 「还好。」 这话是骗人的。身体累积大量疲劳,光是站着就很难受。 但是,这些都跟接下来要光临天鹅绒室的客人无关。 从事服务业的人,绝对不能让客人感到不愉快。 因此,脸上岂能显现疲累的神色呢。 「那就好。」伊葛尔说。 「你们似乎打得很痛快,对方是怎样的人?」 「是〈死亡〉的碎片,〈濒死者〉。自称叫〈尼亚帝斯〉。是个实力和〈夺魂使者〉差不多的敌人。」 伊葛尔的长鼻子微微摇晃。 「如果实力和夺魂使者差不多,那你们怎么还会陷入苦战呢?」 「主人您似乎误会了什么是也。苦战……?」 伊莉莎白咳嗽一声,清清嗓。 「是·跟,谁,在·哪·里·苦·战·呢.?」 伊莉莎白一个字一个字的发音。 伊葛尔的额头浮现出一颗汗珠,流过脸颊。 「呃……是和哪里的谁呢……或许是我误会了——」 「嗯,是的。您误会了是也。」 伊莉莎白接着改变话题。 「比起那微不足道的小事,主人,尼亚帝斯透露了很重要的情报。他说〈尼克斯〉今晚将会降临在〈塔尔塔洛斯〉顶部。」 伊葛尔从晚礼服的上衣内口袋拿出手帕,擦拭汗水。 把手帕放回口袋后,他开口。 「这么一来,今晚可能是少女最后一次光临天鹅绒室。唉呀,真叫人舍不得呢。」 「…………」 伊莉莎白默默思考。 跟天鹅绒室有关的人,全都在追寻各自的答案。 ——〈特别课外活动社〉社长所追求的答案,就在战胜尼克斯之后吧。 ——得到答案时,少女会变得怎样呢? 无以言喻的不安涌上伊莉莎白胸口的时候。 塔尔塔洛斯大厅出现复数人类的气息。是特别课外活动社来了。 其中一道气息,接近天鹅绒室的门。 「来了呢。」 「是的。」 门被打开,少女进入天鹅绒室。 回过头礼貌地关上门后,少女重新面向他们,用一如以往的笑容打招呼。 「晚安!」 自然又灿烂的笑脸。完全看不出接下来将要挑战绝对的毁灭。 伊莉莎白甚至忘了回应招呼,像着魔一样凝视着少女的笑脸。 笑容离开少女的脸庞,转而浮现忧虑的神色。 「……请问,伊莉莎白你怎么了吗?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是也。」 本以为自己的扑克脸天衣无缝的伊莉莎白,显得有点狼狈。 「真的吗?」 少女混着担心与怀疑的瞳孔中,映照着伊莉莎白的身影。 为了让自己冷静,伊莉莎白刻意咳嗽清嗓。 「是的。完全没有需要让你担心或怀疑的事,请放心。」 「是吗。那就好。」 笑容重回少女脸庞。看到她这样,伊莉莎白也跟着微笑。 「果然笑容再适合你不过了。在你的笑脸面前,所有的花朵全都会黯淡褪色。」 红晕在少女的脸颊上扩散。她伸出双手在脸前面挥舞。 「请、请别说些会让人害臊的话。」 伊葛尔仅是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们的互动,不发一语的嘴角带着笑容。 伊莉莎白微微一鞠躬,端正姿势。 「失礼了。请问,今天有何贵干?」 笑容消失,少女的表情转为严肃。 「今天有事要拜托。因为接下来,我要去赴一场有点麻烦的战斗。」 ——是要和尼克斯开战吧。 伊莉莎白不出声,仅在心中如此附和,然后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呢,可以请你帮我保管这吗?」 少女用右手将戴在左手腕上的细皮革表带解开,取下手表。 新年参拜那天,少女曾说过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将手表递给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瞥了一下手表,视线回到少女身上。 ——该不会,是在寄放遗物吧? 做出悲观想像的伊莉莎白询问。 「这是?」 「我怕战斗时弄坏它,所以不能戴在身上。」 少女如此回答。伊莉莎白凝视她的瞳孔。 赤红色的瞳孔,映照着对战斗决心的光采。丝毫没有恐惧、不安、担心或畏惧。 那是相信自己是去打胜仗的强者才会有的眼神。 竟然怀疑这是遗物,伊莉莎白为自己感到羞耻。 「我知道了。」 伊莉莎自从裙子的隐藏口袋拿出未曾使用过的干净手帕,从少女手中接过手表并妥善包好。 将遗留有少女体温的手表,连同手帕一同放进口袋中。 「我确实收下了。我会慎重保管的是也。」 少女轻轻地笑了。 「嗯,谢谢。」 那是柔和又温暖,可又让人感受到坚强的美丽微笑。 伊莉莎白看过少女无数次的微笑,但却觉得现在的这个微笑最美。 「我才需要道谢。」 「咦?我做了什么要让你道谢的事吗?」 「就在刚刚,我收到了你的笑容。」 少女的微笑增添了苦涩,脸颊再度红润。 「都、都说别净讲些让人害臊的话了。今天的伊莉莎白怪怪的耶。」 伊莉莎白眨了几次眼睛,脸也微微泛红。 「我、我怪怪的吗?」 「嗯,就是觉得怪怪的。」 「是、是这样吗……」 伊莉莎自感觉心跳稍稍加速。 该说些什么才好,可又不知要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伊葛尔突然发出轻笑声。 「不要占用太多客人宝贵的时间喔,伊莉莎白。那么,还有什么事吗?」 少女轻轻摇头。 「没有了。我现在准备充分。也要向伊葛尔先生道谢,至今以来非常感谢你。」 少女深深一鞠躬。 「抬起头来。我和伊莉莎白只是尽天鹅绒室的居民应尽的职责……好啦,该走了。你的同伴在等你。」 伊葛尔说,少女抬头。 她重新面向伊莉莎白,然后绽放笑颜。 「那么,我走了——下次见。」 少女在肩头处挥手,然后转身走向通往大厅的门扉。 伊莉莎白对着她的背影轻轻点头。 「祝武运昌隆。」 少女没有回头,只是用力举起右手,竖起食指和中指。 「交给我吧!」 然后,少女离开了天鹅绒室。 塔尔塔洛斯大厅的复数人类气息远去。 过了一段时间,伊葛尔喃喃自语。 「走了呢。」 伊莉莎白凝视着门板回答。 「是的,主人。」 「我们的任 务也就此告终了。」 「不。」 伊莉莎白没有摇头,直接回答。 坐在椅子上的伊葛尔只转动脖子,回头看伊莉莎白。 「……为什么这么想呢?」 「因为这间天鹅绒室依旧作为电梯持续运作是也。这是少女还要朝更高处迈进的证明。」 呼嗯。伊葛尔点头。 「确实——届时,她或许真的会到达终极之力。」 「并非或许。她一定会到达的……」 简短的沉默后,伊莉莎白告知。 「到达生命的答案是也。」 在得到答案时,少女一定还会再次光临天鹅绒室。 届时,对少女来说,这间天鹅绒室才算是真正完成任务。 朝着无止尽的高度持续上升的电梯,就会抵达终点。 ——到那个时候,我要带着微笑告诉她。 ——用一贯的口吻,再没多久就会抵达的最顶层。 伊莉莎白闭上眼睛。 她有预感。 到那个时候,少女将会前往她所无法触及的地方。 去到现在的伊莉莎白所无法想像,无止尽的远方。 伊莉莎白喃喃低语。 「……无论那是什么样的地方,无论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我都一定会去迎接你。」 「你说什么,伊莉莎白?」 伊葛尔问,闭着眼睛的伊莉莎白轻轻摇头。 「没什么。」 在时间的尽头会与少女再会吗?目前的伊莉莎白还不知道。 现在的她能做的就是待在有着钢琴旋律和女子歌声、时间停滞的蓝色房间中,静静等待。 完 后记——或者该说「成年女性是黄瓜卷!」 我爱你〇〇——!(←请填入你心爱的女性主角名字) 这是persona3 portable的世界。我破关罗。重申一次,我破关了。 啊,大家好。好久不见,我是藤原。 抱歉用了奇怪的句子当开头。 不过呢,选用女性主角来玩persona3 portable的人,应该也能理解藤原兴致勃勃的原因。 当然我也爱男性主角(并非bl的意思,大概),不过,怎么看都还是女性主角较优——……真的是乱可爱一把的啦。 所有的选项,我全都选过了—— 少女不但有说:『手举起来武士!』还对着喜爱蛋白质的学长说:『xx哟。』每次出现的选项都叫人着迷不已啊——!相信有很多人都曾抱头苦恼。 别担心,这不是你们的错!会着迷是很理所当然的。 一开始是persona3,接着是fes,然后是这次的portrble,每次都跟着特别课外活动社冒险,当然也就会记得故事的结局,不过还真的是很催泪。建议把前作也加进来然后大哭一场。 姑且先不说这些。本书的主角是伊莉莎白,搭配女性主角登场,聪明的读者也可以在脑中换成男性主角来阅读。 其实,藤原我也是将主角想像(不如说是妄想)成男孩子来重读原稿的,不过说到女性主角,在其他意义上让我止不住奸笑。我这个作者还真恶心。 不说这了。副标题的「blue」也有「忧郁」的意思,所以用意思来解释副标题的话,就成了「伊莉莎白的忧郁」。 我的心愿实现了!!伊莉莎白的故事,是我在写「终焉碎片」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写的题材,这可不是骗人的喔。 就如我刚刚说的,persona3里头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伊莉莎白。当然我也有alter出产的伊莉莎白模型。拜托也请出像神盾一样的可动模型吧。拜托。 只要一扯到伊莉莎白就会没完没了的藤原,其实提笔要写小说的时候,在最初的persona3发售时遇到各种问题。 伊葛尔和伊莉莎自在天鹅绒室的对话,应该没法写满整本文库本吧? ……仔细想想,或许可以喔。 整本书都写唠哩唠叨的相声就好啦。点子或许很新颖,但一想到读者们捧着书一脸困惑的样子,就还是打消了念头。 啊。不过,若是玛格丽特、西尔多和伊莉莎白三姊弟的相声应该就可以。把西尔多放在中间,两位姊姊从左右两边接连认真吐嘈炮轰——西尔多的生命安危真叫人担心。 伊莉莎白都怎样对待西尔多的呢?在游戏中主角与西尔多的对话会稍微提到,不过从那些许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伊莉莎白对西尔多在某层意义上有着相当令人头疼的大量爱情。一想到没有说出口的部分,伊莉莎白是对西尔多倾注多少的爱情,就让我兴致盎然。 会亲手做料理给弟弟吃的姊姊,这样描写起来感觉非常美好,但其实那料理的真面目是……。 我想掌管力量之人不只persona的力量,连肠胃的力量也很强韧。一定是这样没错。 购买这本记述三位掌管力量之人与主人的日常生活一部份的小说的人,真的非常感谢。请好好享用本作品。 那么各位,下次在其他作品见罗。 二〇一〇年冬 藤原健市 我爱你〇〇——!(←请填入你心爱的女性主角名字) 这是persona3 portable的世界。我破关罗。重申一次,我破关了。 啊,大家好。好久不见,我是藤原。 抱歉用了奇怪的句子当开头。 不过呢,选用女性主角来玩persona3 portable的人,应该也能理解藤原兴致勃勃的原因。 当然我也爱男性主角(并非bl的意思,大概),不过,怎么看都还是女性主角较优——……真的是乱可爱一把的啦。 所有的选项,我全都选过了—— 少女不但有说:『手举起来武士!』还对着喜爱蛋白质的学长说:『xx哟。』每次出现的选项都叫人着迷不已啊——!相信有很多人都曾抱头苦恼。 别担心,这不是你们的错!会着迷是很理所当然的。 一开始是persona3,接着是fes,然后是这次的portrble,每次都跟着特别课外活动社冒险,当然也就会记得故事的结局,不过还真的是很催泪。建议把前作也加进来然后大哭一场。 姑且先不说这些。本书的主角是伊莉莎白,搭配女性主角登场,聪明的读者也可以在脑中换成男性主角来阅读。 其实,藤原我也是将主角想像(不如说是妄想)成男孩子来重读原稿的,不过说到女性主角,在其他意义上让我止不住奸笑。我这个作者还真恶心。 不说这了。副标题的「blue」也有「忧郁」的意思,所以用意思来解释副标题的话,就成了「伊莉莎白的忧郁」。 我的心愿实现了!!伊莉莎白的故事,是我在写「终焉碎片」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写的题材,这可不是骗人的喔。 就如我刚刚说的,persona3里头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伊莉莎白。当然我也有alter出产的伊莉莎白模型。拜托也请出像神盾一样的可动模型吧。拜托。 只要一扯到伊莉莎白就会没完没了的藤原,其实提笔要写小说的时候,在最初的persona3发售时遇到各种问题。 伊葛尔和伊莉莎自在天鹅绒室的对话,应该没法写满整本文库本吧? ……仔细想想,或许可以喔。 整本书都写唠哩唠叨的相声就好啦。点子或许很新颖,但一想到读者们捧着书一脸困惑的样子,就还是打消了念头。 啊。不过,若是玛格丽特、西尔多和伊莉莎白三姊弟的相声应该就可以。把西尔多放在中间,两位姊姊从左右两边接连认真吐嘈炮轰——西尔多的生命安危真叫人担心。 伊莉莎白都怎样对待西尔多的呢?在游戏中主角与西尔多的对话会稍微提到,不过从那些许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伊莉莎白对西尔多在某层意义上有着相当令人头疼的大量爱情。一想到没有说出口的部分,伊莉莎白是对西尔多倾注多少的爱情,就让我兴致盎然。 会亲手做料理给弟弟吃的姊姊,这样描写起来感觉非常美好,但其实那料理的真面目是……。 我想掌管力量之人不只persona的力量,连肠胃的力量也很强韧。一定是这样没错。 购买这本记述三位掌管力量之人与主人的日常生活一部份的小说的人,真的非常感谢。请好好享用本作品。 那么各位,下次在其他作品见罗。 二〇一〇年冬 藤原健市 我爱你〇〇——!(←请填入你心爱的女性主角名字) 这是persona3 portable的世界。我破关罗。重申一次,我破关了。 啊,大家好。好久不见,我是藤原。 抱歉用了奇怪的句子当开头。 不过呢,选用女性主角来玩persona3 portable的人,应该也能理解藤原兴致勃勃的原因。 当然我也爱男性主角(并非bl的意思,大概),不过,怎么看都还是女性主角较优——……真的是乱可爱一把的啦。 所有的选项,我全都选过了—— 少女不但有说:『手举起来武士!』还对着喜爱蛋白质的学长说:『xx哟。』每次出现的选项都叫人着迷不已啊——!相信有很多人都曾抱头苦恼。 别担心,这不是你们的错!会着迷是很理所当然的。 一开始是persona3,接着是fes,然后是这次的portrble,每次都跟着特别课外活动社冒险,当然也就会记得故事的结局,不过还真的是很催泪。建议把前作也加进来然后大哭一场。 姑且先不说这些。本书的主角是伊莉莎白,搭配女性主角登场,聪明的读者也可以在脑中换成男性主角来阅读。 其实,藤原我也是将主角想像(不如说是妄想)成男孩子来重读原稿的,不过说到女性主角,在其他意义上让我止不住奸笑。我这个作者还真恶心。 不说这了。副标题的「blue」也有「忧郁」的意思,所以用意思来解释副标题的话,就成了「伊莉莎白的忧郁」。 我的心愿实现了!!伊莉莎白的故事,是我在写「终焉碎片」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写的题材,这可不是骗人的喔。 就如我刚刚说的,persona3里头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伊莉莎白。当然我也有alter出产的伊莉莎白模型。拜托也请出像神盾一样的可动模型吧。拜托。 只要一扯到伊莉莎白就会没完没了的藤原,其实提笔要写小说的时候,在最初的persona3发售时遇到各种问题。 伊葛尔和伊莉莎自在天鹅绒室的对话,应该没法写满整本文库本吧? ……仔细想想,或许可以喔。 整本书都写唠哩唠叨的相声就好啦。点子或许很新颖,但一想到读者们捧着书一脸困惑的样子,就还是打消了念头。 啊。不过,若是玛格丽特、西尔多和伊莉莎白三姊弟的相声应该就可以。把西尔多放在中间,两位姊姊从左右两边接连认真吐嘈炮轰——西尔多的生命安危真叫人担心。 伊莉莎白都怎样对待西尔多的呢?在游戏中主角与西尔多的对话会稍微提到,不过从那些许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伊莉莎白对西尔多在某层意义上有着相当令人头疼的大量爱情。一想到没有说出口的部分,伊莉莎白是对西尔多倾注多少的爱情,就让我兴致盎然。 会亲手做料理给弟弟吃的姊姊,这样描写起来感觉非常美好,但其实那料理的真面目是……。 我想掌管力量之人不只persona的力量,连肠胃的力量也很强韧。一定是这样没错。 购买这本记述三位掌管力量之人与主人的日常生活一部份的小说的人,真的非常感谢。请好好享用本作品。 那么各位,下次在其他作品见罗。 二〇一〇年冬 藤原健市 我爱你〇〇——!(←请填入你心爱的女性主角名字) 这是persona3 portable的世界。我破关罗。重申一次,我破关了。 啊,大家好。好久不见,我是藤原。 抱歉用了奇怪的句子当开头。 不过呢,选用女性主角来玩persona3 portable的人,应该也能理解藤原兴致勃勃的原因。 当然我也爱男性主角(并非bl的意思,大概),不过,怎么看都还是女性主角较优——……真的是乱可爱一把的啦。 所有的选项,我全都选过了—— 少女不但有说:『手举起来武士!』还对着喜爱蛋白质的学长说:『xx哟。』每次出现的选项都叫人着迷不已啊——!相信有很多人都曾抱头苦恼。 别担心,这不是你们的错!会着迷是很理所当然的。 一开始是persona3,接着是fes,然后是这次的portrble,每次都跟着特别课外活动社冒险,当然也就会记得故事的结局,不过还真的是很催泪。建议把前作也加进来然后大哭一场。 姑且先不说这些。本书的主角是伊莉莎白,搭配女性主角登场,聪明的读者也可以在脑中换成男性主角来阅读。 其实,藤原我也是将主角想像(不如说是妄想)成男孩子来重读原稿的,不过说到女性主角,在其他意义上让我止不住奸笑。我这个作者还真恶心。 不说这了。副标题的「blue」也有「忧郁」的意思,所以用意思来解释副标题的话,就成了「伊莉莎白的忧郁」。 我的心愿实现了!!伊莉莎白的故事,是我在写「终焉碎片」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写的题材,这可不是骗人的喔。 就如我刚刚说的,persona3里头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伊莉莎白。当然我也有alter出产的伊莉莎白模型。拜托也请出像神盾一样的可动模型吧。拜托。 只要一扯到伊莉莎白就会没完没了的藤原,其实提笔要写小说的时候,在最初的persona3发售时遇到各种问题。 伊葛尔和伊莉莎自在天鹅绒室的对话,应该没法写满整本文库本吧? ……仔细想想,或许可以喔。 整本书都写唠哩唠叨的相声就好啦。点子或许很新颖,但一想到读者们捧着书一脸困惑的样子,就还是打消了念头。 啊。不过,若是玛格丽特、西尔多和伊莉莎白三姊弟的相声应该就可以。把西尔多放在中间,两位姊姊从左右两边接连认真吐嘈炮轰——西尔多的生命安危真叫人担心。 伊莉莎白都怎样对待西尔多的呢?在游戏中主角与西尔多的对话会稍微提到,不过从那些许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伊莉莎白对西尔多在某层意义上有着相当令人头疼的大量爱情。一想到没有说出口的部分,伊莉莎白是对西尔多倾注多少的爱情,就让我兴致盎然。 会亲手做料理给弟弟吃的姊姊,这样描写起来感觉非常美好,但其实那料理的真面目是……。 我想掌管力量之人不只persona的力量,连肠胃的力量也很强韧。一定是这样没错。 购买这本记述三位掌管力量之人与主人的日常生活一部份的小说的人,真的非常感谢。请好好享用本作品。 那么各位,下次在其他作品见罗。 二〇一〇年冬 藤原健市 我爱你〇〇——!(←请填入你心爱的女性主角名字) 这是persona3 portable的世界。我破关罗。重申一次,我破关了。 啊,大家好。好久不见,我是藤原。 抱歉用了奇怪的句子当开头。 不过呢,选用女性主角来玩persona3 portable的人,应该也能理解藤原兴致勃勃的原因。 当然我也爱男性主角(并非bl的意思,大概),不过,怎么看都还是女性主角较优——……真的是乱可爱一把的啦。 所有的选项,我全都选过了—— 少女不但有说:『手举起来武士!』还对着喜爱蛋白质的学长说:『xx哟。』每次出现的选项都叫人着迷不已啊——!相信有很多人都曾抱头苦恼。 别担心,这不是你们的错!会着迷是很理所当然的。 一开始是persona3,接着是fes,然后是这次的portrble,每次都跟着特别课外活动社冒险,当然也就会记得故事的结局,不过还真的是很催泪。建议把前作也加进来然后大哭一场。 姑且先不说这些。本书的主角是伊莉莎白,搭配女性主角登场,聪明的读者也可以在脑中换成男性主角来阅读。 其实,藤原我也是将主角想像(不如说是妄想)成男孩子来重读原稿的,不过说到女性主角,在其他意义上让我止不住奸笑。我这个作者还真恶心。 不说这了。副标题的「blue」也有「忧郁」的意思,所以用意思来解释副标题的话,就成了「伊莉莎白的忧郁」。 我的心愿实现了!!伊莉莎白的故事,是我在写「终焉碎片」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写的题材,这可不是骗人的喔。 就如我刚刚说的,persona3里头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伊莉莎白。当然我也有alter出产的伊莉莎白模型。拜托也请出像神盾一样的可动模型吧。拜托。 只要一扯到伊莉莎白就会没完没了的藤原,其实提笔要写小说的时候,在最初的persona3发售时遇到各种问题。 伊葛尔和伊莉莎自在天鹅绒室的对话,应该没法写满整本文库本吧? ……仔细想想,或许可以喔。 整本书都写唠哩唠叨的相声就好啦。点子或许很新颖,但一想到读者们捧着书一脸困惑的样子,就还是打消了念头。 啊。不过,若是玛格丽特、西尔多和伊莉莎白三姊弟的相声应该就可以。把西尔多放在中间,两位姊姊从左右两边接连认真吐嘈炮轰——西尔多的生命安危真叫人担心。 伊莉莎白都怎样对待西尔多的呢?在游戏中主角与西尔多的对话会稍微提到,不过从那些许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伊莉莎白对西尔多在某层意义上有着相当令人头疼的大量爱情。一想到没有说出口的部分,伊莉莎白是对西尔多倾注多少的爱情,就让我兴致盎然。 会亲手做料理给弟弟吃的姊姊,这样描写起来感觉非常美好,但其实那料理的真面目是……。 我想掌管力量之人不只persona的力量,连肠胃的力量也很强韧。一定是这样没错。 购买这本记述三位掌管力量之人与主人的日常生活一部份的小说的人,真的非常感谢。请好好享用本作品。 那么各位,下次在其他作品见罗。 二〇一〇年冬 藤原健市 我爱你〇〇——!(←请填入你心爱的女性主角名字) 这是persona3 portable的世界。我破关罗。重申一次,我破关了。 啊,大家好。好久不见,我是藤原。 抱歉用了奇怪的句子当开头。 不过呢,选用女性主角来玩persona3 portable的人,应该也能理解藤原兴致勃勃的原因。 当然我也爱男性主角(并非bl的意思,大概),不过,怎么看都还是女性主角较优——……真的是乱可爱一把的啦。 所有的选项,我全都选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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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白都怎样对待西尔多的呢?在游戏中主角与西尔多的对话会稍微提到,不过从那些许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伊莉莎白对西尔多在某层意义上有着相当令人头疼的大量爱情。一想到没有说出口的部分,伊莉莎白是对西尔多倾注多少的爱情,就让我兴致盎然。 会亲手做料理给弟弟吃的姊姊,这样描写起来感觉非常美好,但其实那料理的真面目是……。 我想掌管力量之人不只persona的力量,连肠胃的力量也很强韧。一定是这样没错。 购买这本记述三位掌管力量之人与主人的日常生活一部份的小说的人,真的非常感谢。请好好享用本作品。 那么各位,下次在其他作品见罗。 二〇一〇年冬 藤原健市 我爱你〇〇——!(←请填入你心爱的女性主角名字) 这是persona3 portable的世界。我破关罗。重申一次,我破关了。 啊,大家好。好久不见,我是藤原。 抱歉用了奇怪的句子当开头。 不过呢,选用女性主角来玩persona3 portable的人,应该也能理解藤原兴致勃勃的原因。 当然我也爱男性主角(并非bl的意思,大概),不过,怎么看都还是女性主角较优——……真的是乱可爱一把的啦。 所有的选项,我全都选过了—— 少女不但有说:『手举起来武士!』还对着喜爱蛋白质的学长说:『xx哟。』每次出现的选项都叫人着迷不已啊——!相信有很多人都曾抱头苦恼。 别担心,这不是你们的错!会着迷是很理所当然的。 一开始是persona3,接着是fes,然后是这次的portrble,每次都跟着特别课外活动社冒险,当然也就会记得故事的结局,不过还真的是很催泪。建议把前作也加进来然后大哭一场。 姑且先不说这些。本书的主角是伊莉莎白,搭配女性主角登场,聪明的读者也可以在脑中换成男性主角来阅读。 其实,藤原我也是将主角想像(不如说是妄想)成男孩子来重读原稿的,不过说到女性主角,在其他意义上让我止不住奸笑。我这个作者还真恶心。 不说这了。副标题的「blue」也有「忧郁」的意思,所以用意思来解释副标题的话,就成了「伊莉莎白的忧郁」。 我的心愿实现了!!伊莉莎白的故事,是我在写「终焉碎片」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写的题材,这可不是骗人的喔。 就如我刚刚说的,persona3里头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伊莉莎白。当然我也有alter出产的伊莉莎白模型。拜托也请出像神盾一样的可动模型吧。拜托。 只要一扯到伊莉莎白就会没完没了的藤原,其实提笔要写小说的时候,在最初的persona3发售时遇到各种问题。 伊葛尔和伊莉莎自在天鹅绒室的对话,应该没法写满整本文库本吧? ……仔细想想,或许可以喔。 整本书都写唠哩唠叨的相声就好啦。点子或许很新颖,但一想到读者们捧着书一脸困惑的样子,就还是打消了念头。 啊。不过,若是玛格丽特、西尔多和伊莉莎白三姊弟的相声应该就可以。把西尔多放在中间,两位姊姊从左右两边接连认真吐嘈炮轰——西尔多的生命安危真叫人担心。 伊莉莎白都怎样对待西尔多的呢?在游戏中主角与西尔多的对话会稍微提到,不过从那些许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伊莉莎白对西尔多在某层意义上有着相当令人头疼的大量爱情。一想到没有说出口的部分,伊莉莎白是对西尔多倾注多少的爱情,就让我兴致盎然。 会亲手做料理给弟弟吃的姊姊,这样描写起来感觉非常美好,但其实那料理的真面目是……。 我想掌管力量之人不只persona的力量,连肠胃的力量也很强韧。一定是这样没错。 购买这本记述三位掌管力量之人与主人的日常生活一部份的小说的人,真的非常感谢。请好好享用本作品。 那么各位,下次在其他作品见罗。 二〇一〇年冬 藤原健市 我爱你〇〇——!(←请填入你心爱的女性主角名字) 这是persona3 portable的世界。我破关罗。重申一次,我破关了。 啊,大家好。好久不见,我是藤原。 抱歉用了奇怪的句子当开头。 不过呢,选用女性主角来玩persona3 portable的人,应该也能理解藤原兴致勃勃的原因。 当然我也爱男性主角(并非bl的意思,大概),不过,怎么看都还是女性主角较优——……真的是乱可爱一把的啦。 所有的选项,我全都选过了—— 少女不但有说:『手举起来武士!』还对着喜爱蛋白质的学长说:『xx哟。』每次出现的选项都叫人着迷不已啊——!相信有很多人都曾抱头苦恼。 别担心,这不是你们的错!会着迷是很理所当然的。 一开始是persona3,接着是fes,然后是这次的portrble,每次都跟着特别课外活动社冒险,当然也就会记得故事的结局,不过还真的是很催泪。建议把前作也加进来然后大哭一场。 姑且先不说这些。本书的主角是伊莉莎白,搭配女性主角登场,聪明的读者也可以在脑中换成男性主角来阅读。 其实,藤原我也是将主角想像(不如说是妄想)成男孩子来重读原稿的,不过说到女性主角,在其他意义上让我止不住奸笑。我这个作者还真恶心。 不说这了。副标题的「blue」也有「忧郁」的意思,所以用意思来解释副标题的话,就成了「伊莉莎白的忧郁」。 我的心愿实现了!!伊莉莎白的故事,是我在写「终焉碎片」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写的题材,这可不是骗人的喔。 就如我刚刚说的,persona3里头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伊莉莎白。当然我也有alter出产的伊莉莎白模型。拜托也请出像神盾一样的可动模型吧。拜托。 只要一扯到伊莉莎白就会没完没了的藤原,其实提笔要写小说的时候,在最初的persona3发售时遇到各种问题。 伊葛尔和伊莉莎自在天鹅绒室的对话,应该没法写满整本文库本吧? ……仔细想想,或许可以喔。 整本书都写唠哩唠叨的相声就好啦。点子或许很新颖,但一想到读者们捧着书一脸困惑的样子,就还是打消了念头。 啊。不过,若是玛格丽特、西尔多和伊莉莎白三姊弟的相声应该就可以。把西尔多放在中间,两位姊姊从左右两边接连认真吐嘈炮轰——西尔多的生命安危真叫人担心。 伊莉莎白都怎样对待西尔多的呢?在游戏中主角与西尔多的对话会稍微提到,不过从那些许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伊莉莎白对西尔多在某层意义上有着相当令人头疼的大量爱情。一想到没有说出口的部分,伊莉莎白是对西尔多倾注多少的爱情,就让我兴致盎然。 会亲手做料理给弟弟吃的姊姊,这样描写起来感觉非常美好,但其实那料理的真面目是……。 我想掌管力量之人不只persona的力量,连肠胃的力量也很强韧。一定是这样没错。 购买这本记述三位掌管力量之人与主人的日常生活一部份的小说的人,真的非常感谢。请好好享用本作品。 那么各位,下次在其他作品见罗。 二〇一〇年冬 藤原健市 人物介绍 南条圭 初期persona:爱然明王 南绦金控集团的少爷,学业与运动皆优。虽然个性高傲但在面对家里管家山冈时会敞开心扉。通称「南条同学」。 桐岛英理子 初期persona:妮凯 精通英语的归国子女。容貌端丽的优等生,是学校里的名人。在那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喜欢灵异事件的狂热者。通称「英理」。 黛雪野 初期persona:维丝塔 率直的大姐头。有着连大人都为之折服的坚强意志力,也十分受到同伴信赖。通称「雪野姐」。 绫濑优香 初期persona:天姬 攀行及时行乐主义、有着奔放性格的女高中生。但是因为常常不知收敛而制造了许多麻烦。通称「绫濑」。 稻叶正男 初期persona:奥贡 队伍中的开心果,虽然行为举止有点像不良少年,不过正义感却比一般人强上许多。通称「马克」。 上杉秀彦 初期persona:妮潘 个性明朗讲求时尚,虽然有些轻浮不过还是受到大家欢迎。不在意在人前示弱,有着相当率直的一面。通称「布朗」。 南条圭 初期persona:爱然明王 南绦金控集团的少爷,学业与运动皆优。虽然个性高傲但在面对家里管家山冈时会敞开心扉。通称「南条同学」。 桐岛英理子 初期persona:妮凯 精通英语的归国子女。容貌端丽的优等生,是学校里的名人。在那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喜欢灵异事件的狂热者。通称「英理」。 黛雪野 初期persona:维丝塔 率直的大姐头。有着连大人都为之折服的坚强意志力,也十分受到同伴信赖。通称「雪野姐」。 绫濑优香 初期persona:天姬 攀行及时行乐主义、有着奔放性格的女高中生。但是因为常常不知收敛而制造了许多麻烦。通称「绫濑」。 稻叶正男 初期persona:奥贡 队伍中的开心果,虽然行为举止有点像不良少年,不过正义感却比一般人强上许多。通称「马克」。 上杉秀彦 初期persona:妮潘 个性明朗讲求时尚,虽然有些轻浮不过还是受到大家欢迎。不在意在人前示弱,有着相当率直的一面。通称「布朗」。 南条圭 初期persona:爱然明王 南绦金控集团的少爷,学业与运动皆优。虽然个性高傲但在面对家里管家山冈时会敞开心扉。通称「南条同学」。 桐岛英理子 初期persona:妮凯 精通英语的归国子女。容貌端丽的优等生,是学校里的名人。在那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喜欢灵异事件的狂热者。通称「英理」。 黛雪野 初期persona:维丝塔 率直的大姐头。有着连大人都为之折服的坚强意志力,也十分受到同伴信赖。通称「雪野姐」。 绫濑优香 初期persona:天姬 攀行及时行乐主义、有着奔放性格的女高中生。但是因为常常不知收敛而制造了许多麻烦。通称「绫濑」。 稻叶正男 初期persona:奥贡 队伍中的开心果,虽然行为举止有点像不良少年,不过正义感却比一般人强上许多。通称「马克」。 上杉秀彦 初期persona:妮潘 个性明朗讲求时尚,虽然有些轻浮不过还是受到大家欢迎。不在意在人前示弱,有着相当率直的一面。通称「布朗」。 南条圭 初期persona:爱然明王 南绦金控集团的少爷,学业与运动皆优。虽然个性高傲但在面对家里管家山冈时会敞开心扉。通称「南条同学」。 桐岛英理子 初期persona:妮凯 精通英语的归国子女。容貌端丽的优等生,是学校里的名人。在那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喜欢灵异事件的狂热者。通称「英理」。 黛雪野 初期persona:维丝塔 率直的大姐头。有着连大人都为之折服的坚强意志力,也十分受到同伴信赖。通称「雪野姐」。 绫濑优香 初期persona:天姬 攀行及时行乐主义、有着奔放性格的女高中生。但是因为常常不知收敛而制造了许多麻烦。通称「绫濑」。 稻叶正男 初期persona:奥贡 队伍中的开心果,虽然行为举止有点像不良少年,不过正义感却比一般人强上许多。通称「马克」。 上杉秀彦 初期persona:妮潘 个性明朗讲求时尚,虽然有些轻浮不过还是受到大家欢迎。不在意在人前示弱,有着相当率直的一面。通称「布朗」。 南条圭 初期persona:爱然明王 南绦金控集团的少爷,学业与运动皆优。虽然个性高傲但在面对家里管家山冈时会敞开心扉。通称「南条同学」。 桐岛英理子 初期persona:妮凯 精通英语的归国子女。容貌端丽的优等生,是学校里的名人。在那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喜欢灵异事件的狂热者。通称「英理」。 黛雪野 初期persona:维丝塔 率直的大姐头。有着连大人都为之折服的坚强意志力,也十分受到同伴信赖。通称「雪野姐」。 绫濑优香 初期persona:天姬 攀行及时行乐主义、有着奔放性格的女高中生。但是因为常常不知收敛而制造了许多麻烦。通称「绫濑」。 稻叶正男 初期persona:奥贡 队伍中的开心果,虽然行为举止有点像不良少年,不过正义感却比一般人强上许多。通称「马克」。 上杉秀彦 初期persona:妮潘 个性明朗讲求时尚,虽然有些轻浮不过还是受到大家欢迎。不在意在人前示弱,有着相当率直的一面。通称「布朗」。 南条圭 初期persona:爱然明王 南绦金控集团的少爷,学业与运动皆优。虽然个性高傲但在面对家里管家山冈时会敞开心扉。通称「南条同学」。 桐岛英理子 初期persona:妮凯 精通英语的归国子女。容貌端丽的优等生,是学校里的名人。在那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喜欢灵异事件的狂热者。通称「英理」。 黛雪野 初期persona:维丝塔 率直的大姐头。有着连大人都为之折服的坚强意志力,也十分受到同伴信赖。通称「雪野姐」。 绫濑优香 初期persona:天姬 攀行及时行乐主义、有着奔放性格的女高中生。但是因为常常不知收敛而制造了许多麻烦。通称「绫濑」。 稻叶正男 初期persona:奥贡 队伍中的开心果,虽然行为举止有点像不良少年,不过正义感却比一般人强上许多。通称「马克」。 上杉秀彦 初期persona:妮潘 个性明朗讲求时尚,虽然有些轻浮不过还是受到大家欢迎。不在意在人前示弱,有着相当率直的一面。通称「布朗」。 南条圭 初期persona:爱然明王 南绦金控集团的少爷,学业与运动皆优。虽然个性高傲但在面对家里管家山冈时会敞开心扉。通称「南条同学」。 桐岛英理子 初期persona:妮凯 精通英语的归国子女。容貌端丽的优等生,是学校里的名人。在那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喜欢灵异事件的狂热者。通称「英理」。 黛雪野 初期persona:维丝塔 率直的大姐头。有着连大人都为之折服的坚强意志力,也十分受到同伴信赖。通称「雪野姐」。 绫濑优香 初期persona:天姬 攀行及时行乐主义、有着奔放性格的女高中生。但是因为常常不知收敛而制造了许多麻烦。通称「绫濑」。 稻叶正男 初期persona:奥贡 队伍中的开心果,虽然行为举止有点像不良少年,不过正义感却比一般人强上许多。通称「马克」。 上杉秀彦 初期persona:妮潘 个性明朗讲求时尚,虽然有些轻浮不过还是受到大家欢迎。不在意在人前示弱,有着相当率直的一面。通称「布朗」。 南条圭 初期persona:爱然明王 南绦金控集团的少爷,学业与运动皆优。虽然个性高傲但在面对家里管家山冈时会敞开心扉。通称「南条同学」。 桐岛英理子 初期persona:妮凯 精通英语的归国子女。容貌端丽的优等生,是学校里的名人。在那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喜欢灵异事件的狂热者。通称「英理」。 黛雪野 初期persona:维丝塔 率直的大姐头。有着连大人都为之折服的坚强意志力,也十分受到同伴信赖。通称「雪野姐」。 绫濑优香 初期persona:天姬 攀行及时行乐主义、有着奔放性格的女高中生。但是因为常常不知收敛而制造了许多麻烦。通称「绫濑」。 稻叶正男 初期persona:奥贡 队伍中的开心果,虽然行为举止有点像不良少年,不过正义感却比一般人强上许多。通称「马克」。 上杉秀彦 初期persona:妮潘 个性明朗讲求时尚,虽然有些轻浮不过还是受到大家欢迎。不在意在人前示弱,有着相当率直的一面。通称「布朗」。 南条圭 初期persona:爱然明王 南绦金控集团的少爷,学业与运动皆优。虽然个性高傲但在面对家里管家山冈时会敞开心扉。通称「南条同学」。 桐岛英理子 初期persona:妮凯 精通英语的归国子女。容貌端丽的优等生,是学校里的名人。在那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喜欢灵异事件的狂热者。通称「英理」。 黛雪野 初期persona:维丝塔 率直的大姐头。有着连大人都为之折服的坚强意志力,也十分受到同伴信赖。通称「雪野姐」。 绫濑优香 初期persona:天姬 攀行及时行乐主义、有着奔放性格的女高中生。但是因为常常不知收敛而制造了许多麻烦。通称「绫濑」。 稻叶正男 初期persona:奥贡 队伍中的开心果,虽然行为举止有点像不良少年,不过正义感却比一般人强上许多。通称「马克」。 上杉秀彦 初期persona:妮潘 个性明朗讲求时尚,虽然有些轻浮不过还是受到大家欢迎。不在意在人前示弱,有着相当率直的一面。通称「布朗」。 i persona ——什么『persona』大人。懒得理你们。 南条圭看着他那些对通灵游戏兴致勃勃的同学们,心里这么想。 这里是圣自鼬学园的空教室。今天本来是假日,但是在级任老师的要求下,南绦他们一大早就来到学校帮忙准备即将到来的运动会。 他本打算认真帮忙,结果同学们马上就玩起通灵游戏。 南条提醒了好几次,同学们只重复回答「等一下就会开始做」,就是无立即动工之意。 念他们也没用吧?干脆就等他们玩完算了。南条这么想。 头戴着流行设计针织帽的稻叶正男,露出讶异的表情。 「上杉,你脑子被蒸熟啦?persona大人?要是这样就能知道未来,那人何必那么累啊?不管试多少次肯定都没用的啦,没用的。」 persona大人。 那是一种通灵游戏,据说利用简单的咒文与仪式组合,就可以唤出名为persona大人的未知存在。 他的同伴们在这之前已经尝试过好几次,体验到骚音之类的轻度灵异现象。 真要追究起来,那类现象说不定也只是房屋梁柱因温差膨胀收缩挤压时产生的声音。也就是说,那些灵异现象很有可能只是穿凿附会的结果。 至少南条是这么认为的。 咒文。那种非科学又不合常理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存在。 面对周遭那些认为这极具道理的人们,南条仍固执地主张自己的立场。 不过提议玩这个游戏的当事人,上杉秀彦,似乎对persona深信不疑的样子。他用一如平时哗众取宠的语气提出反驳。 「都说不是没用的了!嘿,听好了,那你说说看平时有听到这种骚音吗?总之你不要瞧不起这种事,也许预知未来确实是有点夸大没错,但再怎么说到目前为止也已经有这么多超常现象了耶!不然要来赌赌看吗,马克?」 被叫绰号的稻叶听闻此语,伸出食指向上杉一指。 「好,赌了!赌注是在欢乐街的和平简餐店吃到饱!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我赢,要是有发生什么就是你赢。」 和平简餐店是一家汉堡店的名字。是个很适合放学后去吃顿点心的场所。 上杉哼哼地露出赢定了的表情。 「噗噗噗噗,那就不好意思啦,马克。要赌的话本大爷是赢定了!我就先不客气地说一句,让你破费啦!」」 看到上杉与稻叶打赌的一个女孩子,活泼地举着双手跳了起来。 「哇咿!那人家加码上杉,!」 她是绫濑优香。外貌是现在已经很少见的辣妹系,用南条的说法来说的话,是『另一种人种』。因为个头不高,加上总是蹦蹦跳跳的,所以总给人类似小动物的印象。这样的绫濑的言行举止,对于南条来说有着无法理解之处。 「我也赌布朗这边。」 做出这个发言的,是桐岛英理子。她是个给人良好教养感受的归国子女,行事作风与外貌都很有格调的知性美人;但是喜欢灵异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则是美中不足之处,南条心想。 布朗是上杉的绰号。南条本身并没有这样称呼过上杉,不过英语名字对于归国子女的英里子来说似乎更好发音,她以在国外锻链出来的正确发音称呼上杉为布朗。 「怎么怎么?」稻叶一脸不爽地出声。 「绫濑和桐岛都站去上杉那边啦?没人站在我这边?——喂,说说你们要站在哪边啦?」 道叶的视线转向这边。从鼻中哼了一声的南条马上给予答覆。 「少痴人说梦了。我才懒得理你。」 位于南条旁边的黛雪野把脸撇到一边去。 「和右边一样。要玩自己玩。」 留着一头短发却身穿长裙来搭配,品味独特的雪野以粗鲁的态度撂话下来。以女生来说,雪野个子颇高,与身高一七七公分的南条站在一起也不显矮,直来直往的态度更让她显得成熟。 南条并不知道详情,只听说雪野以前似乎是很糟糕的不良少女。南条也不明白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洗心革面的,不过现在的雪野深受众人信赖。 稻叶忽然耸了耸肩。 「受不了,你们真的都很没有默契耶,还是那副德性。那上杉,不管他们了快点开始吧。」 「好啊,我等着看你哭出来!」 通灵游戏的步骤,大家都很清楚。 说开始就开始,稻叶他们已就定位。 稻叶、上杉、绫濑、英理子分别移动到空教室的四个角落。 在黑板右侧的是绫濑,左侧的是上杉。绫濑与英理子、上杉与稻叶分别对站在遥遥相望的两面墙壁前。 「那开始罗:」 绫濑举起手做出开始的讯号,往上杉的方向踏出脚步。 「呃……persona大人、persona大人,请出来!」 这样说着的绫濑走过黑板前,手往上杉的肩膀一拍。 上杉朝向稻叶踏出脚步。绫濑则取代上杉,停留在他原本的位置上。 像这样用接力般的方式交换站立位置,就是用来唤persona大人的通灵仪式。 「好——!persona大人persona大人,请出来吧!」 上杉往稻叶一拍。稻叶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吐了一口气。 「……总觉得我真是头壳坏去。」 「不要说那种话,快继续下去啦,去去去!吃到饱吃到饱!」 「知道啦。反正我是赢定了——persona、persona。你还不快出来吗?」 稻叶没劲地说着,同时往英理子那边走去。 被稻叶一拍的英理子,看起来似乎挺愉快的迈出脚步。 「persona大人persona大人,请出来……」 然后英理子在绫濑一开始待的位置上站定。 上杉脸上流露出期待的表情,握紧拳头。 「好——要来罗要来罗……」 奇妙的紧张感满布在空教室之中,就连本来置身事外旁观的南条都不禁屏住呼吸。 ——搞不好真的会有什么出来。 南条脑中甚至有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难以书喻的气氛罩住整间教室。 但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发生任何事。 就连之前那种类似房屋作响的骚音都听不到。 「啊、啊咧?怪了——」 参加通灵游戏的学生们,聚集在歪起头来的上杉身边。 「你们看吧!」 稻叶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绫濑鼓起双颊。 「这样搞得人家好像笨蛋一样了说!」 「真是遗憾呢,我本来还有所期待。」 英理子泄气地垂下双肩。 南条虽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他忽然有种不对劲的感受。 是什么?他的视线游移。在视野一角,微微的电光划过,教室某个地方发出类似放电般的「叽」声。这个「叽叽」声逐渐变大。 英理子的脸色整个亮了起来。 「开始了耶!不可思议的事」」 目睹发生在稻叶身后的异变,南条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虽然模模糊糊的,不过正在浮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是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小女孩子。 似乎只有南条一个人发现那个小女孩现身。 南条感到自己的喉咙发乾,硬挤出声音。 「稻叶,后面,有什么出来了。」 「什么什么——么么 么?真的给我跑出来了!!」 稻叶突然怪叫起来。上杉也脸色发青。 「……怎、怎样?和、和我说的一样、吧?」 「真叫人意外呢。」这样说的人是雪野:「可是,这事是不是不太妙啊?」 「是啊。有种会出事的感觉——」 就在南条点头回应雪野的时候。他听到白色小女孩啜泣的声音传过来。 「……救救我……救救我……」 就在听到这个微弱声音之后。 紧接着马上轰声大作,空教室的玻璃窗霹啪作响。 南条还来不及思考是发生了什么事,闪光已经烙印在他的视野之中。 「呀!?」发出这个声音的是雪野。接着便马上倒地。 连忙转过头的南条,眼角余光看到从半空中落下紫色的电光打中稻叶。 「谁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南条怒喊的那一瞬间,紫色的电光也击中了他。他的眼前瞬间发白,神智远扬。 ——所以说不该没事去玩什么无聊的通灵游戏。 这是他在心中嘀咕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 金色的蝴蝶飞舞在昏暗的背景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南条心中完全没有这类疑问,只是呆呆地望着蝴蝶。 南条站立在一个周围有石柱环绕、类似圆形舞台的奇妙地方。 翩然飞舞的蝴蝶,旋即溶化在昏暗的背景中消失无踪—— 「欢迎。」 男人的声音唐突地响起令南条一惊,转过身去。 眼前有个人影。一头黑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身穿类似大衣的连身服装。 然后脸上戴着面具。 男人的脸隐藏在右上脸部那类似蝴蝶翅膀设计的白色面具后。 南条从他身上感受到非同小可的气魄。 「……你是谁?」 男人以优雅的动作行了一礼。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菲列蒙。居住在意识与无意识的隙缝之间者。」 南条一边的眉尾一扬,一脸难以接受地低语。 「——意识与无意识的隙缝之间?」 「把它当成像梦一样的东西也无妨。好了,我要问你。你知道自己是谁,能够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菲列蒙以沉稳的语气这样说。 怪问题,南条这样想,不过还是作出答覆。 「我是南条圭。除了名字以外,还想要我说明其他的吗?」 菲列蒙「唔」一声,佩服般的吐出一口气。 「不,不需要。来到这里还能够说出自己是什么人的人,并不太多……确实,看来你是合格了。」 「合格?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于这点,有一天你自己会知道的吧。对了,你是否曾经感受到自己体内有着复数的存在呢?」 又来了一个特殊的问题,南条讶异地回问。 「复数的自己?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时候,自己都是只有一个的吧?」 「人并不是那么单纯的喔。不管什么人都内含着各式各样的自己。像神一样充满慈悲的自己、像恶魔一样残酷的自己。人是戴着各式各样面具而活着的存在……会说出自己只有一个的现在这个你本身,说不定也只是无数面具之中的一个喔。」 南条皱起眉头。有个认为这是胡说八道的自己存在,但同时也有个无法否定菲列蒙主张的自己存在。就跟他说有各式各样的自己存在一样,他可以感受到有两个相反的自己存在。 菲列蒙在一阵短短的沉默后,继续说下去。 「你拥有坚定的意志。为了表示敬意,我要送你力量—— 『persona』。把潜藏在人心中,拥有神或恶魔外貌的另一个你呼唤出来的力量。今后必然会有这份力量将会帮上你的时候到来吧。」 「persona?」 南条鹦鹉学舌般回问,菲列蒙点点头。 「persona是用来战斗的人格铠甲。它的强度也就等于自我心灵的力量。坚强的意志可以唤来更进一步的力量,开辟未来。当时机到来时无需踌躇,把它唤出来吧。唤出自我灵魂的分身——你应该能够运用自如才是。好了,回去吧。回到你理应存在的时空。」 persona。就在他再次对这个单字感到疑问的瞬间,南条的意识渐远。 ╬ 南条微微张开眼睛。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分辨出天花板的颜色似乎是白的。 「眼镜在哪里?」 南条马上就注意到这是因为他爱用的眼镜不见了。 「喏。」 雪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眼镜被举到他脸前。 「麻烦你了,黛。」 拿起眼镜挂在脸上,南条总算搞清楚了自己的状况。 他人在保健室,躺在床上。 南条直起身子坐了起来,一旁的雪野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冴子老师,南条已经醒罗。」 「真的吗!?」 随着这个明朗的声音,一位身穿套装的女性来到床边。 高见冴子。南绦他们班上的级任老师。人既漂亮又不会摆架子,很受学生们喜爱,也是这个学园的毕业生。 「真是,别让人太担心啊,南条同学。大致上的事情经过我已经听桐岛和绫濑她们说过了,怎么连你在场,还让他们玩什么奇怪的通灵游戏。」 「是。这都是我控制不住场面的缘故。非常抱歉。」 南条下床,同时向冴子深深一鞠躬。 「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啊。只是、有点意外。」 南条抬起脸环顾保健室。 除了雪野和冴子以外,只有稻叶在。没看见上杉、英理子、绫濑的人影。 「老师,上杉他们呢?」 「他们三个人没有触电,所以不用担心。可是,南条同学你们就得去综合医院做检查!」 南条对着又补上一句「知不知道」的冴子回问了一声「综合医院?」 「根据他们的说法,你是被奇怪的雷电打中昏倒的。所以得要去医院做检查才行喔。」 冴子一脸担心地这样说道。雪野不太乐意的发问。 「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脑袋有问题?」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们的话,但是说不定也有可能是昏倒时撞到头了对吧?今天不用再做运动会的准备工作了。快去医院吧。」 「好好好。让你担心是我们不对所以就乖乖的去了啦。还可以顺便去看看园村呢。」 雪野的话让稻叶脸色一亮,「啪」的一拍手。 「啊啊,这个主意好!园村一定会很开心的。」 南条想起在综合医院入院以久的同学。 园村麻希。在学校加入的社团是美术社,曾在绘画比赛中入选,是个很会画画的女孩子。 因为体弱多病,麻希从以前起就一直反覆住院又出院,无法如常上学。 雪野颇具深意的眯起眼睛,横眼打量着稻叶。 「怎么,稻叶。听你那口气,你该不会一个人跑去探病过好几次了吧?」 稻叶脸有些发红,以慌乱的语气回话。 「不、不行吗!」 雪野「哼嗯」一声。「哎,没有不行,所以我也不追问下去了。好,走吧。」 「说的也是。烦人的事还是早点解决掉的好。我们这就去医院吧。」 南条重新转向冴子的方向。 「那么老 师,我们就此告辞了。关于运动会的准备工作,今天没有完成的部份,我会负起责任找时间完成的。」 「就说不用那么严肃了。是我硬是在假日把你们找来的嘛。」 对着像是内心过意不去般苦笑的冴子行了一礼,南条与他的同学们一起离开保健室。 在离开楼梯口前往正门的半路上,稻叶嘀咕起来。 「综合医院有点远的耶。哎,不过也不是走不到就是了。」 雪野用指腹磨擦着脸颊。 「其实我也不反对散个步啦。只不过综合医院在市中心外围,以散步来说路程稍微远了点吧。」 「嗯。那就叫辆计程车吧。」 就在南条这般顺口接话的时候。 「那可不行喔,小少爷!身为南条家的小少爷,怎么可以搭乘由素不相识的外人驾驶的计程车,实在是太不谨慎了!」 在校门的另一边,戴着玳瑁框眼镜、脸上有着引人注意的白色胡须、身穿黑色西装的老人往这边跑了过来。 南条忍不住发出讶异的声音。 「山、山冈?」 山冈是在南条工作的管家。南条家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名门之一,是统率巨大复合企业体的南条财阀的本家。因此南条的父母十分忙碌,很少在家,从他幼时起照顾他的就是这位山冈。可以说是如同养父般的存在。 「不、不要用跑的!很危险啊,想想你几岁了、几岁了!」 「这没什么,我山冈脚骨还硬朗得——呜喔?」 山冈的腿绊在一起。 南条反射式的向前奔去,在山冈差点摔倒前及时接住了他。 「你还敢说!真是的,不要害我担心啦!」 山冈稳住以后,两个人本来已经分开了,不过他马上就又往南条挨过来。 「可是小少爷,我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小少爷去搭乘计程车那种危险的东西。车内可是密室,再加上您是南条家的继承人,那不是您这种身份的人可以单独搭乘的东西!要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绑架可就太晚了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担心南条的关系,山冈这一大串话滔滔不绝地涌出。南条以感到头大似的表情回答他。 「不要老是把我当小孩。你也太爱操心了,山冈。在搭乘计程车时被绑架,那种好像b级电影的剧情怎会说发生就发生?而且我又没说要一个人搭乘计程车,我是说大家一起搭。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危险。」 山冈「喔喔」一声,这时候才终于察觉到稻叶等人的存在。他把刚刚差点摔倒时歪掉的眼镜推回正确的位置,与南条分开挺直背脊。 「不得了!圭小少爷居然和朋友在一起!我山冈真是太高兴了!!」 「我是南条家的管家山冈,感谢您平日对我家小少爷的照顾」山冈对稻叶、雪野打招呼,把同样的话分刖对他们俩说了一遍。 「山冈,你用不着那么有礼貌地对他们打招呼。而且我并没有受到他们多少照顾,反而是反过来才对喔、反过来。」 稻叶隔着山冈肩膀看着南条,嘴角一勾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啊,话说……圭小少爷?现在的南条看起来好像挺可爱的耶?」(※注:南条在管家面前自称为「仆(boku)」,一般在日文中是较为年幼或中性的用法。)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向沉着冷静的南条如此狼狈的样子呢。」 雪野像看着奇珍异兽般看着南条。 南条感到自己的脸变红了,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你、你们别闹我了!废话少说快去医院了」」 「医、医院!?」 大喊出声的山冈转向南条。 「该不会是小少爷哪里受伤了!那可是大事一件,您该去的不是御影综合医院而是南条集团的——」 山冈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感到十分难堪的南条伸出双手捣住他的嘴巴。 「我没有受伤所以不要吵真是的!只是朋友住院,去探病而已!」 山冈嘴里呼噜呼噜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不过看样子是不会再大喊大叫了。 「冷静下来了吗?」南条的手离开山冈的脸。 「既然这样就请早点吩咐下来,小少爷。正好车子有开过来,因此请搭车吧。当然您的同学也请一起。」 山冈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稻叶他们行了一礼。 南条伸手把先前乱成一团时松掉、上面有他注册商标大大『1』字的围巾重新绑好。这个记号也是山冈亲手绣上去的。 「不听人家说的话,擅自——不,无视我的吩咐擅自前来关心之事,我就不追究了。山冈,快去把车子开到这里来。目的地就是刚刚说的御影综合医院。」 「是,马上!」 山冈行了一礼以小跑步往校门那边跑去。看着他的背影,南条忍不住出声提醒。 「就叫你别用跑的!要是又摔倒的话怎么办?老人的骨骼是很脆弱的吧」」 「没问题的——」这样回答的山冈转眼间已经跑出门外,消失在校园围墙的另一边。南条以很累的表情吐了口气,转向稻叶他们那边。 稻叶与雪野一致射来有些温暖的视线让他吃了一惊。 「希望你们不要把刚才见到的事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我刚刚自称…的事。」 稻叶走近南条,在他肩上拍了拍。 「知道了啦。可是呢,虽然要求交换条件挺那个的,不过我跟上杉的赌注,要是有人肯帮忙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赌注。南条马上就想起来了。要是在通灵游戏中出现灵异现象的话,稻叶就要请上杉他们去汉堡店吃到饱的赌注。 稻叶的意思就是可以将刚刚看到的事保密,但交换条件是替他出钱。 「这是在威胁我吗?」 「别这样,是拜托。甚至说我真的需要帮忙,这个月手头已经很紧了,我老妈又很罗嗦,所以是不会先让我预支的!好不好,拜托啦!我也不会要求全部都由你出,不过至少帮忙出一半!!」 稻叶在南条面前双手一拍合十拜托。南条在无可奈何之下点点头。 「——哼,好吧。不过也要算我一份。老实说我很少接触速食。也没什么机会去和平简餐店那种地方。」 「我欠你一次!」 稻叶的脸亮了起来。另一方面,雪野则露出苦笑。 「真是受不了你,想一起去的话就直说啊。南条,你还真是个难搞的家伙。我身边怎么都没有像样点的男人呢。稻叶也还是个小鬼头。」 「你说什么?」南条说。「什么话嘛。」稻叶说。 雪野若无其事地无视男生们的抗议视线,率先往校门走去。 洽巧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大型轿车闪着双灯在对面人行道边停下。看来山冈本来就把车子停在颇近的地方。 「看,车子来了。走了吧?」 雪野率先走过去。 南条他们在嘴里嘀嘀咕咕发牢骚之余,也跟在雪野身后走出校门。 御影综合医院位于御影市区外东北方。 因为圣白鼬学园位于城市西南方,所以路线是从城市一头直线移动到另一头,徒步前往当然要花些时间,若是搭车就不算是很远的距离。 南条等人搭的车子离开学园还不到十分钟便已抵达医院。 稻叶等人先下车,南条最后下车并走到驾驶座旁边叩叩两声敲着车窗。 山冈以疑惑的表情打开车窗。 「发生什么事了吗?小少爷。」 「没什么啦。听好了,人家——不,我 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吧。知不知道?我再重复1次喔。不要偷偷躲着监视我。」 山冈嘴巴咕噜咕噜动着,好像正拚命把想说的话吞回去。在做出此动作以后,山冈深深一点头,额头低到几乎要撞上窗框。 「……我明白了。那么小少爷,我就此告辞了。如果您回来时需要交通工具的话,请马上打电话,我会来接您的。」 「啊啊,知道了啦。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山冈。」 南条举起一只手示意,离开车子。 留下很有高级车风范的安静引擎声,山冈的车子从医院前面开走。 雪野感慨地开口。 「那位老爷爷真的很疼爱南条呢。」 「吵死了。那种事不用你说,我本人最清楚。」 板起脸的南条走向医院入口。 「在挂号检查以前,先去探病吧。万一检查时间拖太久,会客时间结束的话,就对园村不好意思了。」 「我来带路。园村的病房在三楼。就是护理中心旁边的三〇二号房。因为是个人房,所以说话大声点也不会有人生气的喔。」 稻叶越过南条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南条对着他的背发问。 「你挺清楚的嘛,稻叶。你那么常来找园村吗?」 「也、也没有那么常来啦!真的闲到没其他事可做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跟她聊聊学校的事。」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害羞的事。」 雪野看来颇为愉快的笑道。 南条本来并没有发现稻叶是在害羞。他在想的是别的事。 ——频繁地对长期住院的人说起学校里发生的事。 ——那根本就算是某种拷问了吧? 试想稻叶平时待人接物的态度,他肯定是兴奋得手舞足蹈地讲述着学校的趣事。 对于身在病床、不管多么渴望也无法上学的少女而言,也许只是徒增感伤的话题而已——南条这样想,微摇了摇头。 「不,是我想太多了吧。」 「怎么啦?南条。」 稻叶好像听到南条的低语声了。南条只答以「不用多心」。 三人通过挂号柜台,使用位于柜台后方的楼梯,向三楼走去。 「园村的病房就在那里」,在稻叶的带领下,他们已经站在目的地的病房门面。 稻叶以熟稔的态度敲敲门。 「园村~我又来啦。可以进去吗?」 病房内传出小小的声音:「是稻叶同学?请进。」 稻叶打开门。稻叶、雪野顺序进入病房。 南条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同时关上门。 不知道是否为了顾虑长期住院患者的精神卫生状态,园村麻希的病房在个人房里也算相当地大。麻希身上盖着毛毯,在床上直起上半身。 麻希在很难说是健康的苍白面容上,挂起虚弱的笑容。 「你把大家带过来了啊,稻叶同学。谢谢你。」 「不用说什么谢的啦~倒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会不会打扰到你?」 麻希对稻叶的话摇摇头。 「没那种事的唷。之前稻叶同学来的时候,是我自己说想看看大家嘛。」 「那就好。」 看起来好像挺开心的稻叶这样说。雪野走到床边。 「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有好些了吗?」 「感觉上是比之前舒服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做了好梦的关系——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梦中有个温柔的男性。就好像爸爸一样……」 麻希的眼神像在望着远方。雪野「思」地应了一声。 「那是好像主治医生一样的人吗?」 园村用力摇头。 「才不是呢。我,不太喜欢那个人。」 稻叶对麻希的话有着敏感的反应。 「啥!该不会是被他性骚扰了吧!如果是的话,我去给他好看!!」 麻希露出有些慌乱的表情。 「不、不是那么回事,不过……那个,是我不喜欢医生。」 「那就好。对了,最近伯母呢?记得她是在赛贝克工作的吧。那应该有来探探病什么的吧?」 稻叶的问题让麻希脸上明显露出阴沉之色。她的手紧紧握住毛毯。 「……那种人才不是我妈妈。反正对她来说工作比我更重要。」 「抱、抱歉。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嗯。没关系,该抱歉的人是我。」 病房内的气氛暗沉下来。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谈话的南条,对稻叶所提到的赛贝克公司颇为在意。 sebec——佐伯电子,生化,能源财团法人。这间公司在镇上分公司的负责人是个名为神取的男子,南条个人对他有些微印象。 南条曾在经济界关系的宴会上,与神取打过几次照面。从神取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他人的冷澈眼瞳中,南条感受到某种非同寻常之物。暴君。就是那样的印象。 ——园村的母亲待在那个讨厌鬼的公司里吗?虽然是别人的事,感觉还是很差。 南条像是想要甩开从胸中深处涌上来的不愉快一样,任由稻叶等人的交谈左耳进右耳出,为了转换心情开始打量起病房。 他的视线落在病床旁边那面墙壁上的一幅大型帆布画上。是麻希以前参加绘画比赛得奖的那幅《希望之门》。 那幅与名称不符、带着寂寥感的画,就是园村的心中的意象了吧,南条这样想。 另一方面,稻叶则正手舞足蹈的对麻希说着今天玩persona通灵游戏的全盘经过。 「——所以了!都是因为上杉一直想要继续玩奇怪的通灵游戏,结果出了大包。」 「这样啊……真希望我也在场呢。」 麻希露出有些像是在遥望着远方的眼神。雪野微微苦笑。 「我倒觉得别在场比好耶。被电到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会吗?」 雪野脸上依旧挂着苦笑作答。 「不过,要是园村真想体验的话,那等你出院以后再来玩玩看吧?我可以奉陪。」 麻希轻轻说了一声「好开心」,稻叶连忙举起手。 「我、我当然也会奉陪喔!只要是园村想做的,叫我参加一百次通灵游戏我都干!+ 「……你在激动什么啊?」 雪野以不耐烦的眼神看着稻叶。 「吵死了啦。我哪有激动!!」 稻叶像在呕气般的还以颜色。而南条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的互动。 ——园村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挤出来的。 ——果然讲违学校的事给她听,会让她难过吧。 虽然介意,但亦不可能把「你是不是很难过?」这种话问出口。 希望只是自己的多虑,南条这样想,同时觉得也花了不少时间,于是开口。 「喂,我们差不多该去做检查了。也不该在病房喧哗太久。」 「说的也是。」雪野说。「这么晚了呀?」稻叶说。 麻希的表情变了。她苍白面容上的难书笑容,让人能推测到安心与寂寞两种情绪。 「我倒是没关系。有时间的话——呜!」 话才说到一半麻希就突然按住胸口。原已苍白的脸色更加转青,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怎么了园村!」 南条跑到床边。近看发现麻希脸上直冒冷汗。状况明显不妙。 「你你你你还好吧,园村?我去叫医生过来!!」 稻叶手忙脚乱地往门口跑去。 雪野把手 伸向靠近园村枕头旁边的护士钤。 「用这个比较快!」 她才一按下护士铃,声音就从嵌在从边墙上的对话机传出。 「怎么了吗?园村小姐。」 「她好像发作了!请快点过来!!」 「好的!我马上请主治医生过去!」 跟着在噗兹一声的杂音过后,通话结束了。雪野转向稻叶。 「做什么手忙脚乱的,不像话,光会吵闹而已!」 「喔、好啦。」稻叶虽然如此回答,但是看着麻希的视线还是六神无主的。 南条把视线从痛苦喘气的麻希身上转开,移到门那边。 「我们在医生到来前先离开这里吧。就算待在这里也只会妨碍他们而已。」 在南条他们来到走廊上时,医生与护士即进入病房。 跟着病房内马上乱了起来,另外来了一批护士推着担架床过来,把园村送到加护病房。 南条等人聚集在加护病房前。稻叶一脸不安地嘀咕着。 「园村那家伙不会有事吧……」 「只能等待并相信医生了。」 就在南条这样说的时候。 脚下猛然晃动起来。墙边的长椅喀嚏喀睫地跳动着,本来挂在墙上的那些健康检查导览之类的海报连框一起脱离挂勾,摔到地上玻璃碎裂。 「什、什么?地震?」 「搞什么?夭寿大的耶!」 雪野与稻叶发出焦虑的声音。而晃动更形剧烈,南条等人手撑至身旁墙壁上。要是不这样做就站不住了。 南条眼睛望向加护病房的门。麻希正在里面接受治疗。 他感到不安,不知道在这阵强烈的地震之中,会不会产生什么医疗失误。 数十秒过后,晃动才停息下来。 跟着稻叶马上跑向加护病房。应是和南条有着相同的不安。 稻叶连征求同意的步骤都没做便直接打开加护病房的门。 「你没事吧园村——靠,这是怎样」」 稻叶发出惊愕的叫声。雪野也睁圆了眼。南条则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看,门的另一边都是面墙壁。并不是天花板因为地震塌下来堵住的状况,仿佛最初就是那样的完整,和整片走廊一样的墙壁。 加护病房消失了。令人吃惊的事还不止于此。 「呀——!!」 从楼梯下方传来如同裂帛般高音的女性惨叫声。 「刚才那声惨叫是怎么回事?」 南条忍不住叫了起来。下面有什么事正在发生。产生如此认知的南条等人互相点了点头,受到雪野一声「过去看看」的话语催促,他们一起跑向楼梯。 渗叫声没有停下。不是二楼,是从一楼传来的。 南条等人一鼓作气跑下楼梯。就在要跑到挂号柜台所在的门厅之前,一个脸色大变的女护士迎面跑来,撞上南条。 南条以抱住护士的姿势对她发问。 「怎么了!」 「过世的患者从太平间、把救了我的老爷爷、不、不要啊!!」 护士一面惨叫一面撞开南条,往楼梯那边跑过去。 为了确认护士那番不连贯话语的意义,南条等人冲入门厅。 然后入眼的异常光景让他们停下脚步。 在门厅的角落,有一个女护士被三个异形围在那里。 那些异形的身形是属于人类的。全都穿着住院的服装,手脚的皮肤呈现土色——其中一个异形察觉到南条他们的存在,转了过来。 「肉——新鲜的肉——」 从嘴角滴滴答答流着口水的那一张扭曲的脸上,没有活人的气息。当然眼中也没有神采或焦距,眼窝也凹陷发黑。 会动的尸体。 怎么看都只能这样形容的东西,正要攻击护士。 南条的眼睛并没有看着那些异形,而是定在倒在护士前面的那个人影上。 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胡须。做工精致的玳瑁框眼镜。 那是个南条不可能错认的人,而他正趴卧在地上。 「……山冈?……骗人的、吧?」 倒地的山冈一动也不动—— 南条握紧拳头,挺胸仁立。 「混帐————!!统统给我让开————!!」 他的怒吼让那些尸体们以迟钝的动作转向这边。 就连那缓慢的动作都促使南条的怒火更加旺盛。 「不可原谅!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因为太过于愤怒,他感到全身发热,甚至感到自己脑袋都要沸腾起来了。血压上升、耳鸣不止,眼睛深处感到痛楚。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南条听到自己体内传来一个声音。 『我即汝……汝即我……我乃诞生自汝心海者。借我力与汝。 我乃爱染明王。另一汝,persona。』 persona。 南条对这个单字有印象,但是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去细想。 南条现在所有的,只有对眼前那些行走尸体的愤怒而已。 「我管你是什么!!打扁那些家伙!!」 一道光柱自怒吼的南条身上竖起。光芒中浮现出一个女性的剪影。她有着奇妙的外型,身穿贴身的连身装,脸也罩住,却一身神圣的气质。 很明显可以看出她并非人类。不但飘浮在半空中,身体还是半透明的。 「消失吧,邪魔歪道们!!」 配合着南条的怒火,persona·爱染明王在空中翻了个身子。 同时一道半透明的红柱包围住其中一个尸体。是名为『汉马』的神圣系魔法。以神圣的力量对敌人造成伤害。 红柱骤然发亮。光内的尸体形体崩解,与光柱一起消灭。 爱染明王的身姿也溶化在半空中。 从当事人体内出现的persona,在使用力量后即回到当事人体内。 在无意识中使用了魔法的南条,正用眼睛搜索着下一个目标时,稻叶发出讶异的声音。 「靠,连我都有?」 跟南条唤出爱染明王时一样,光自稻叶身体迸出。 出现在稻叶上方的,是拿着长枪、貌似原始人的男性。 原始人甩头让头发乱飘并攻向尸体。 被撞飞出去的尸体狠狠击上墙壁,之后烟消云散。 稻叶的原始人消失了。接着是雪野指向最后剩下来的那具尸体。 「——搞定那家伙!!」 雪野同样发光,红色服装的小丑随即现身。 小丑在半空中一跳,尸体就突然被闪光包围住。那是叫做『夫瑞』的核热魔法,与火炎系魔法不同,它是以纯粹的热能破坏敌人。 破碎音响起,尸体伴着闪光一起消失。 稻叶和雪野的persona能力都觉醒了,不过南条没时间感到惊讶。 他咬牙切齿地跑向山冈。抓住倒地山冈的双屑摇晃着。 「山冈?山冈,振作点!」 「小少爷……别再露出那样的表情……会白白浪费掉……你那张端正的面孔喔。」 山冈断断续续地说,从他脸上即能明显看出他的体力正在缓缓流失。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够了,废话少说,我马上去找医生——」 准备站起来的南条被山冈抓住手。南条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定住。 「小少爷……山冈、已经没救了……能够见到您、最后一眼……已是十分庆幸……」 「不要胡 说八道!我可没有批准你去死」」 「……非常、抱歉……」 山冈的呼吸逐渐微弱。痛感于自己无力阻止这个情形的南条,视界因为涌出的泪水而扭曲。 「不准不准不准不准!!不要丢下我,山冈!!」 南条双手抓住山冈的手。温暖正逐渐从那只手上消失。 「最后、请答应我……一件事……小少爷……一定要成为、背负起、这个日本的……头号——」 日本男儿。 最后叹息般吐出这几个字以后,山冈即停止了呼吸。 「好,我会的!我一定会让你见识到我的那个模样!所以在那之前——」 山冈的手从点头不已的南条手中滑落。 「喂,山冈?你的回答呢?山冈?山冈?喂!为什么不说话!!」 南条猛摇山冈的身体。但是山冈动也不动。 刚刚被围到墙边的那位护士走了过来,在山冈旁边蹲下。 护士手按到山冈的手腕上测他的脉搏。 「……这位先生已经过世了。」 「你在说什么。不要随便杀掉山冈。」 南条六神无主的回应,并后知后觉地注意到, 伏在地上的山冈背后,有个像是在开玩笑般、令人难以置信的大洞。 血泊于他身下扩散开来。 雪野来到南条身边。 「南条……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他已经……」 南条晈着下唇,同时站了起来。 「——啊啊,我明白。与其在这里哭,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以袖子用力擦脸后,南条这样对护士说。 「请妥善处理山冈的遗体。之后南条家会捎来讯息。届时再商讨领回遗体等细节。」 护士的脸上还有惧色,但她的职业意识还是比先前逃跑的护士更强的样子。她颤抖着站了起来。 「好的。我会好好祭拜他的——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留下「麻烦你了」这句话,南条脚跟一转,往医院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里啊,南条?」 身后传来稻叶的声音,南条脚也不停的回答他。 「首先必须要调查,这异状是仅限医院内、还是整个城市?也得找出原因不可。只要使用这个力量,应该就能够找出这种莫名状况的起因!」 雪野与稻叶都用力点点头。 「一点都没错。绝对要让一切恢复原状!」 「不然就救不了园村了!」 听着同伴们坚定又令人感到安心的声音,南条心中后悔不已。 ——如果我在那个时候,更加严厉地叫山冈回去的话。 南条自己也明白。事情会这样,是因为虽然叫他回去,但山冈仍然不放心,所以就在门口等着自己。 南条轻轻吐了声「都是我的错」—— 都是因为我还是个小孩子的关系,所以才让山冈不得不随时随地担心着我。 「山冈……是这样的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 南条的低语声似乎被雪野听到了。 「我想,就算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必强忍泪水的吧。」 即使如此南条还是用力忍住。一旦掉以轻心的话,泪水又会掉个不停。 「等到把一切都解决后我会发泄出来的。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要我把胸部借给你吗?」雪野这样说。 南条回了一句「心领了」,淡淡一笑。 事后南条回想。自己的少年时代就是在这一天终结的。 ii 冻结的学园 「接招!!」 南条全神贯注、爱染明王发光。 阻挡在前方的恶魔,和地狱画卷中描绘的饿鬼如出一辙,手脚形同枯木、挺着一个大肚子。他留下难听的临终哀号声,消失于攻击魔法汉马的圣光之中。 「果然镇上也变得不对劲了。」 「……学校今天有不少学生在耶。真叫人担心——还有冴子老师也是。」 稻叶与雪野不安地交谈着。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也没有意义。还是先去确认一下校内状况吧。」 南条催促大家,并已快步走了起来。 天空中布满漩涡状的诡异黑云,明明时间还在上午,却如同黄昏般昏暗。 看似发生过撞车意外的车子被随意弃置在马路上各处。其中也有侧翻的车辆。不过南条等人无法得知这是单纯交通事故、还是因为遭到异形袭击的关系。 知道的只有那些异形,所谓的恶魔。 在南条等人的认知中,那些异形既不是魔物也不是怪物,而是恶魔。 他们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何在。若真要找个理由的话,那就是因为在自己心中的persona认定这是恶魔,就只是这样而已。 恶魔的外型各有不同。有先前打倒的、形似饿鬼的恶魔,也有拥有昆虫般翅膀让人联想到妖精的恶魔。在遭遇目测肯定十分凶恶的巨大人面鸟时,他们也没有出手,仅是绕路避了过去。 和医院中相同的变故蔓延在整个城市中。四处都看不到人影,原因是为了躲避异形而在建筑物中闭门不出呢、还是被异形吃掉了呢? 谁都不愿意多想,但也无法完全割舍掉后者的可能性。 事实上,在南条等人离开医院以后已好几次遭遇到恶魔攻击。 南条等人一面注意四面八方的动静,同时加快脚步朝着校区前进。 就在眼看着就快要抵达校门时,稻叶忽然停下脚步。停在名为阿赖耶的神社前面。 稻叶的眼睛望向通往神社的道路那头。 「——啊咧,那不是园村的老妈吗?」 「什么?」 南条也停下脚步。与稻叶并肩站立,将视线投往同样方向。 一个身穿套装的女性倒在神社前面。虽然南条不知道麻希母亲的长相,但如果是常常前往医院探病的稻叶,就算认识她母亲也不奇怪。 「不会错的,那是园村她老妈!」 南条马上想起一件事,即为麻希母亲是赛贝克社员一事。他直觉地怀疑起这场变故与赛贝克公司有关。 说不定也可以从麻希母亲那里打听到部份内情。 「唔。也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 南条马上就往神社前的路跑去。较慢起步的稻叶与雪野也跟了过去。 南条奔跑到按着一侧大腿躺在地上的女性面前,蹲了下来。 女性的长裤套装上染满了血。 不知是剌伤还是枪伤。不管怎样都是非同小可的伤势。 南条抱起她的上半身。挂在她脖子上、用绳子系住的社员证上面有着赛贝克的标志,以及园村节子的名字。 「你还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从赛贝克大楼逃出来的……一切都是赛贝克的神取、干的好事。」 「赛贝克的神取!那个该死的家伙,果然早就心怀不轨了吗——可以麻烦你把事情详细说明一下吗!」 直觉准确,南条忙追问节子。而稻叶责备起这样的南条。 「你这臭小子,南条!阿姨受伤了耶!有话也应该以后再说吧!」 节子越过南条的肩膀看向稻叶。 「没关系,这是很重要的事,还是先……」 虽然痛得脸上直冒冷汗,节子还是继续说下去。 「我以工程师的身分,在神取的指示下,参与开发一个叫做提婆系统的装置。那是能在空间上进行人为作用的机械——那个装置、居然会引发这样的现象——神取还说他才不管这个城市会变成怎样。」 「既然这样就得报警才行!」 雪野扬声说道,但节子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已经去过一趟警察局,那边也已经成为恶魔的巢穴了。」 「连警察都—!既然如此——」 南条咬牙切齿。虽然很想去阻止神取,但在这个状况下,神取所在的赛贝克大楼周边为了阻绝碍事者而进行全面封锁一事是可以想像的。 要怎么做才能进入赛贝克大楼?这样思索着的南条很快便有头绪。 在眼前的节子,就是穿过赛贝克大楼周边封锁线逃出来的。 「园村夫人,请问你是怎么从赛贝克大楼逃出来的呢?」 节子的手颤抖着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张卡片。那是一张塑胶制的、差不多约定期票大小的卡片。 「废工厂内有个出入口被用于秘密进出货,使用这张保全卡就可以出入大楼——」 话才说到一半,节子举起卡片的手已无力地落下。 「阿姨,你怎么了」」 心慌意乱的稻叶发出叫声,南条也瞬间失措,但因察觉怀里的节子并未停止呼吸,所以得回冷静。 「看来只是昏过去而已——不过不能继续放任下去了。必须阻止神取才行!」 「先给我等一下,南条。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个人搬到学校、带去保健室应该可以接受治疗。」 说了声「就是如此」的稻叶在南条的对面蹲下,从节子手中拿起保全卡,放在自己上衣的口袋中。 「我来扶这边的肩膀,南条你扶那边。」 稻叶把节子的手臂圈在自己肩膀上。似乎是打算就这样一路把她扛到学校。 「可是啊,现在还是赛贝克与神取优先——」 南条对眼前的当务之急表态到一半的时候,雪野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念起他来。 「你真是个小家子气的人耶,南条。眼前有需要救助的人,你却打算置之不理吗?」 「也有句话叫做以大局为重。」 感到不快的南条反驳雪野。雪野不当一回事地还以颜色。 「我可不认为连小事都做不好的人可以顾全大局。」 南条沉思了几秒,也把节子的手臂环到自己盾上。 「黛说的话也有道理。好吧,那就快赶到学校去。」 「我跟雪野一开始就是这意思嘛。」 南条与嘴里嘟嘟囔囔的稻叶一起扛起节子,离开神社。 神社离学校很近。没多久他们就在十字路口与学校的围墙相对面。 此时有两只异形从一旁的马路上现身。又是饿鬼。 「这里交给我!」就在雪野摆出战斗架势的时候。 「persona!」 响起以标准英语发音念出来的这个单字。 从马路那边追了过来的,是一个身上有白色翅膀、形似天使的异形。力量已经觉醒的南条与雪野,马上就明白那个天使是某个人的persona。 天使拍动翅膀。同时一只饿鬼被像是髑髅般的幻影围住。那是叫做『寇哈』的神圣系魔法。 饿鬼与幻影一同消失无踪。剩下的那只饿鬼惊慌失措的环顾周遭。 在下一个瞬间,响起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去吧,我的persona!」 天使消失,从马路那边代之以现身的是另一个persona。这次也是个有翅膀的persona,但和天使不同的是他身罩甲胄、手拿着剑。 那个persona用力一剑挥下。 从剑上发出的冲 击波袭向饿鬼。此冲击魔法名为『赞』。 冲击波的一击让饿鬼化为齑粉,什么也没有留下的烟消云散。 瞬间葬送掉两只饿鬼的人,从马路那头往这边奔近。 看清来者后,南条难掩讶异。 「桐岛、跟上杉?」 现身的是桐岛英理子与上杉秀彦。英理子将单手按在胸前发言。 「yes,刚刚那是我的persona、妮凯唷!是被视为基督教天使原型的胜利女神!今后我会负责保护你们的!」 上杉也一脸得意的模样。 「我的好像是叫做妮潘喔!太赞了,我果然是正义的英雄!」 作为旁观者,可以明显看出英理子他们正因为力量而沾沾自喜,南条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 「不是只有你们有特别待遇。我和黛及稻叶的persona力量也已经觉醒了。」 上杉露出遗憾的表情。 「真的?咳,本来还以为只有我们而已耶。真叫人失望。」 「会吗?」 不过英理子看起来仍有些泄气。稻叶有些受不了似地嘀咕着。 「……现在根本是persona大人的跳楼大拍卖了嘛,喂。」 南条忍不住苦笑。心想稻叶难得会说出这么合适的譬喻。 「在这种时候大拍卖也无所谓。能够凑到足够的战力比较重要。」 雪野以认真的表情开口。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学校那边怎么样?没事吗?」 「校园里面并没有恶魔出现,所以有住在附近的人跑来避难。我们是出来找找有没有来不及逃跑的人——那位是?」 英理子看向南条与稻叶扛住的节子。 「是园村的母亲。她的腿受伤了。」 「总而言之快带她过去!」 在稻叶的催促下,南条再次踏出步伐。 雪野则又向英理子发问。 「附近有出现伤者吗?」 「目前是还没有伤势特别严重的。」 英理子这样说,雪野略为放松了表情。 「那就暂时可以放心了吧。动作快,南条。我想还是去跟老师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比较好。」 南条马上答了声「说的也是」,与碰头的英理子他们一起走向学校。 圣白鼬学园校门的铁栅门关了起来。在门的另一边有着看似负责监视的学生。应该是为了提防恶魔入侵所做的准备。 英理子对负责监视的学生出声。 「有人受伤了。是否可以赶快开门呢?」 「不行!不说出暗号就不能放人进来!」 不知道是基于责任感还是正义感,监视的学生趾高气扬地回答,就是不肯开门。南条不耐烦起来。 「你至少也该知道我们的长相吧!还是说你的眼睛只是装饰品!!」 监视的学生被他的气势压倒,但还是不肯开门。 「南条我是认识啦…但暗号是、是事先说好的。又不能保证恶魔不会变化成人的模样。」 英理子叹了一口气,用不耐烦的语气诉说。 「i know。隔墙有耳,乳摇知玛丽……这样可以了吧?」 玛丽是用标准英文说出来的。后面那句本来是路遥知马力,不过英理子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的样子。 监视的学生以松了口气的表情转向门,然后再次以趾高气扬的语气作出宣布。 「好,进来!」 门总算开了。在穿过门的时候,雪野对监视的学生狠狠瞪了一眼。 光是这样就让监视的学生缩了起来,像个小媳妇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地关上门。 就像英理子所说的一样,圣白鼬学园内并没有发生变故。 「搞什么啊,真是的。刚刚那个监视的学生真叫人受不了呢。」 雪野这样说。上杉则以轻浮的语气开口。 「不过呢,那些家伙又不能使用persona,会胆颤心惊也不是没道理的吧?」 「别提那个了,先去保健室再说吧,保健室。」 稻叶的话让南条他们加快脚步走向穿堂。 才一进入穿堂,就停下脚步。 校舍中飘散着一股说不出的慌乱气氛。应该都是些为了准备运动会而来到学校的学生们吧,在那边交头接耳的他们,脸上都浮现着不安的神色。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心中这样想的南条视线射向英理子。 「必须找冴子老师谈谈才行吧。桐岛,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冴子老师?我在保健室见过她。她是从外面逃进来的,那个时候她在帮忙治疗遭到恶魔攻击受伤的人。」 英理子话还没有说完以前,雪野丢下一句「动作快」便快步走了起来。 「不用那么急也没关系的吧。」 把事情说得好像并不紧急的上杉,被雪野扭过头来瞪了一眼。 「在带着伤患的这个状况下还能悠哉发言的人,我是不会客气的。」 「噢:好可怕。就算焦急也改变不了这个状况吧。对不对,南条?」 被轻浮语气征求同意的南条,不由分说地对上杉还以颜色。 「就算是这样也不构成悠哉的理由。我们也很赶的喔。」 稻叶也跟着说了声「就是说嘛」,南条与他一起小心扛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节子走向保健室。 保健室就位于穿堂旁边,南条他们在不到几十秒的时间内就已经抵达。 一打开保健室的门,喊声从室内飞出。 「不要慌乱,药品十分充足!」 那不是冴子,而是今早原本不见人影的保健老师吉野夏美。 南条没有进入保健室,先往里面看了一圈。 在还不到一个教室大的狭小保健室中,挤着十几个应该是一般民众的大人。 一眼望去,没看到像是身受重伤的人。 但是他们的表情都一样的不安,还有人一直只念念有词地说「还没轮到我治疗吗」。 夏美先前所说的话,好像就是对那个人说的。 雪野东张西望打量着保健室里面。 「——看来冴子老师不在的样子呢。」 「不在这里的话,那我也不知道老师会在哪里了。」 英理子手指点在下巴上微歪起头。雪野一脸伤脑筋的表情。 「冴子老师会到哪里去呢?我去找一下好了。」 说完雪野也不等南条他们回应,已经快步离开。 南条把冴子的事交给雪野,对保健室里面的夏美出声。 「夏美老师,我带来一个必须马上处理的伤患!请帮她治疗!」 「咦?伤势很严重吗?」 本来正在以身为保健老师来说十分笨拙的手法给伤患绑绷带的夏美,抬起头来。 「她的腿在流血。总之请先诊察再说。」 南条回答她,同时与稻叶一起把节子扛进保健室。 血从节子的西装裤下摆滴落,在漆布地毯上留下点点红痕。 看到这个状况,夏美脸色都不一样了。 「先把她抬到床上再说!得要确实止血才行,那个伤!!」 保健室里面变得嘈杂起来。在把节子安顿在床上以后,夏美对南条他们表示「你们留着也只会碍事所以出去」,把他们赶到保健室外面。 南条与稻叶和本来就留在保健室前面的英理子与上杉面面相覼。 「她的伤势,有那么严重吗?」 英理子对稻叶与南条这样问。 「我是 不太懂啦,不过既然会昏倒,那伤势应该不轻吧。」 「虽然无法断定,不过可能是被枪打中的。」 南条的话让上杉吓得瞪圆了眼睛。 「枪?真的假的!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耶!!」 「不要大声叫。」察觉到周围视线的南条叫上杉注意。 「呆站在保健室前面,也只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南条等人离开保健室,来到几乎没什么人出入,通过体育馆的走廊上。 在靠近走廊的围墙上,开了一个可供人钻进钻出的大洞。 为了避免恶魔们从那里进来,还是把那个洞堵上比较好,南条这样想。 南条心里已经做好打算,等找到冴子以后要建议她把洞堵起来,同时视线往同伴们身上绕了一圈。 「关于接下来该做的事。我认为首先应该去调查引发这个事态的元凶赛贝克。」 「关于那件事啊。」 稻叶往制服的口袋里掏了一会,拿出一张塑胶卡片。那是他从节子手中拿到,用来从废工厂进入赛贝克的保全卡。 「南条,你可以留在学园里吗?要是恶魔跑来袭击学园就糟糕了。调查赛贝克的事由我去。」 「你说什么?」 稻叶出乎意料之外的要求,让南条睁大眼睛。稻叶则理所当然般的继续说下去。 「阿姨说的,可由后门通行的是废工厂对吧?那个废工厂,我的舞团常常在那里练习。所以罗,是我很熟悉的休闲场所。」 位于御影市东南区域的废工厂,是所谓不良少年们集合的地方,这件事南条也曾经听说过。 想到稻叶平时就在那种地方出入,南条就感到不敢恭维,所以他没说话,而上杉这时候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插口进来。 「喔~这么一说我也曾经听说过那种事耶。马克跟舞团……和你一点都不相称耶?尤其是你那张脸,看起来就跟舞蹈没什么缘份的样子喔?」 「吵死了,上杉!舞蹈又不是用脸跳的!」 不理会稻叶与上杉的互动,南条环抱起双臂思索着。 虽然认为调查赛贝克是有必要性的,但是抛下混乱中的学园走掉又是正确的吗?他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上杉用满不在乎的态度对烦恼的南条说话。 「那就这样,本大爷也陪马克去一下。感觉去那边会比待在学园里更有出风头的机会吧。」 「上杉出风头?你那张脸才更不适合那个形容词吧。」 稻叶捉住这个大好良机对上杉还以颜色。而上杉用鼻音「哼哼」嗤笑着。 「那要再来赌一次吗?和平简餐店吃到饱?可别告诉我,你已经忘掉了喔?就是在玩persona大人时赌的喔?」 稻叶「呜」一声噎住话,视线飘开。 看着稻叶与上杉的这番互动,对于把调查赛贝克的事交给这两人是否真的没问题一事,南条不禁感到不安起来。 「既然如此我也去吧!」 英理子扬声说道。她的眼中闪烁着使命感。 在南条表示女生去很危险的意见以前,上杉已经竖起手指摇了摇。 「不不不,在这种时候冒险犯难是男生的工作。你不用管,交给我们就好。」 「虽然没错,可是只交给马克和布朗叫人不放心呢。」 「no problem!再怎么说我们也有persona护驾呀!而且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天助正义者。」 上杉的话让英理子微歪起头。 「天助正义者……?你是不是把heaven helps who help themselves——天助自助者给搞错了?」 「对对,就是那句就是那句!所以说罗,正义是在我们这一边的!!」 上杉不但搞错谚语,甚至连自己误用的事都满不在乎,自信满满地挺起胸来。稻叶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受不了,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多余的自信。」 「我会让你在特等席欣赏到这可不是多余的自信。那我们走吧,马克。」 上杉拍了拍稻叶的肩膀,往墙上的大洞那边走去。 稻叶嘴里嘟囔着「真是够了」跟在上杉身后。 稻叶走着回过头来。 「总之啊,南条你就保护好学园吧。也有普通人跑进来避难的嘛。」 这句话让南条重新认知到保卫学园的重要性,于是下定决心把调查赛贝克的事交给稻叶他们。 「你们千万不要乱来喔?赛贝克那些人手中有武装是事实。」 「那就去稍微闹一下吧!」说着上杉从墙上的洞走出去。 「知道了啦:」 稻叶举起一只手回应南条的话声,消失在围墙的另一边。 在走廊上的南条与英理子对上视线。 「我们去找冴子老师吧。首先要先针对现状进行商谈。」 「i think so。可是话说回来了,冴子老师会在哪里呢?」 「去体育馆看看,如果找不到人的话,也只好回校舍去了。」 「说的也是呢。」英理子表示同意,所以南条与她一起去了体育馆一趟,但是没有看到冴子的人影。 于是南条只好举步前往校舍。 在走廊上,他们与从校舍那边过来的男学生碰个正着。 那是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头上绑着没品味的头带,脸上挂着镜片厚得像牛奶瓶底的眼镜,感觉不太正常的男生。他的名字是黑瓜勉。是南条他们的同学。 「咿嘻嘻……南条同学,你知道『雪之女王』吗?」 黑瓜唐突地发问。 「雪之女王?」 南条鹦鹉学舌般的回问。英理子则笑嘻嘻地。 「啊,是snow queen吧?那是很有名的童话故事呢。」 「啊啊,那个童话啊。名字我也听过,不过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在赶时间,如果是不重要的事,那以后再说。」 黑瓜绕到准备离去的南条前面。 「别说那种话,听我说啦。不听的话会后悔喔?」 「我倒是感觉听了才会后悔。」 南条以怀疑的眼神射向黑瓜,不过英理子脸上却浮现出感兴趣的表情。 「听一下应该还ok啦。」 「咿嘻嘻……不愧和我一样是灵异狂热者,桐岛同学真是通情达理。对,是和灵异现象有关的。」 「really?」 英理子双眼发光。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南条能阻止的了。 「黑瓜,不要夸大其词、煽风点火,说重点。」 看来也只能听他说了,南条催促着黑瓜。 「咿嘻……南条同学也有兴趣啦?好吧,我说了……雪之女王是这间圣白鼬学园话剧社的传统剧目。话剧社有个习惯,在这出话剧中,演女王的角色要戴上『雪之女王的面具』来扮演这个角色,不过呢——」 黑瓜说到这里就保留了。南条极为不耐烦地扬起眉毛,但英理子一张脸却像个听童话听得入迷的小孩一样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那个面具被诅咒了……咿嘻。」 「诅阳几!amazing!」 英理子开心得整张脸都亮起来了。黑瓜则一个人笑嘻嘻的。 「对,诅咒。接下雪之女王这个角色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横死——而更有意思的地方是,只有一个学生没有中这个诅咒喔。知道是谁吗?」 「谁有空去管那种事!」 南条不耐烦的怒吼起来。 黑瓜一惊,整个身子僵住。英理子说着「好了好了别这样」安抚南条。 「看来这个故事还有下文的样子唷。 please。」 黑瓜以装腔作势的态度继续说下去。 「……看在桐岛同学的面子上,我就告诉你们吧。八年前,被选上饰演女王却没死的人就是——冴子老师。不过听说老师虽然得救,但是却有其他人替她死了喔。」 冴子是圣白鼬学园的毕业生这件事,南条也知道。不过话剧社的事还是第一次听到。 「……嗯。我现在知道这件事与冴子老师有关了。但是黑瓜,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给我们听?」 南条的问题让黑光嘴角扭曲地一笑。 「因为我猜你们可能也会想知道。本市现正发生之怪事的理由。」 「牛头不对马嘴的。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什么雪之女王的诅咒,和这个城市发生的变故有关吧?」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比无聊的玩笑更低级了。南条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才说出这番话。 「就是那个该不会。这场变故的确就是因为雪之女王的诅咒喔。」 「神经病!世上哪有诅咒这种事!」 南条说话忍不住粗鲁起来。 「世界上是有诅咒的!」 反驳他的人是英理子。 英理子抓起黑瓜的手,让黑瓜本来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泛起红潮。 「那个面具在哪里呢?我非常想看看!!」 英理子掩盖不住的灵异狂热、充满了热情的对白,让南条愣住了。 「桐岛。去看那种东西也是没有意义的吧。更重要的是冴子老师——」 英理子握住黑瓜的手不放,就那样转过头来看着南条。 「如果面具的诅咒就是这场变故的理由,那么对面具做过应有的处置,给它驱邪的话,说不定就可以让这场变故结束唷。你不觉得有一试的价值吗?」 看着英理子灿然生光的眼睛,南条被镇住了。 「是、是不能说没有……」 「那就决定了!克劳利,面具在哪里呢?」 英理子的热情让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的黑瓜都有些退缩了。 「在、在体育馆的用具仓库啦。」 「thank you!那我马上就过去看看罗!」 放开黑瓜的手,英理子一个人就直往体育馆跑过去。 虽然觉得受不了,不过南条也向体育馆举步,但走一下子就停下来,转过身。 刚刚黑瓜所说的话让他有种不对头的感觉。 「……黑瓜。诅咒跟这场变故有关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黑瓜刚刚所说的应该终究只是他听到的传闻而已。 而黑瓜却用肯定的语气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南条对这一点感到奇怪。 黑瓜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茫然,一张脸显得有些傻愣愣地。 「……是啊……是谁呢……?」 「想不出来的话就算了。反正一般说来传闻这种东西多半都是空穴来风的嘛。」 看来就算等下去也不会得到可靠的回答了,南条脚跟一转,追着英理子而去。 在用具仓库的门前,英理子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身体。 「好像凉凉的耶。」 「——确实如此。以这个时期来说,冷得很奇怪。」 就像是有冷气从门缝间泄出来一样,南条这样想。 「总之进去看看再说。」 他拉开两扇式拉门的其中一扇门,进入里面。 用具仓库里面很黑,充满霉臭味,而且略带寒意。 仓库内没有窗子。南条他们只能够仰赖从打开的门射入的光线向里面推进。 「……好阴森的房间啊。」 「我倒没听说过采光良好的用具仓库唷。」 「那倒也是。不过话说回来,灰尘好多,真是的。不知道是哪个社团负责管理的,不过至少也打扫一下——嗯?」 南条在堆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用具的架子上,发现一个明显不同于其他用具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白木做的大木箱。英理子也发现箱子了。 「会不会就是那个?」 「……太明显了,感觉很诡异。」 感觉木箱里面有某种不可测的东西。但是也不能够就这样视而不见。 南条走向那个架子,用手拿起那个木箱。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拿在手上就知道沉甸甸地,很重。 让他有种像是在搬起盛装玻璃花瓶的箱子的感觉。 他拿着木箱走到大约是用具室中央的位置,把它放在地上。 「快打开来吧,open please。」 英理子催促他,南条手按上贴着神道系符咒的箱盖上。 「……嗯?」 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一股奇妙的恶寒顺着贴住木箱的手传到手腕、然后直冲向背心。这个诡异的箱子让他也不得不回想起,黑瓜那番面具上有诅咒的胡说八道了。 「怎么了吗?」 「没事,错觉。」 南条在自己心中再一次否定了诅咒的传闻,打开盖子。 放在里面的是一个宛如淡蓝色水晶打造的面具。 这个面具能够让人感受到与雪之女王名副其实的气质与彻骨冰冷之感。 南条产生彷佛被那对没有瞳孔的双眸盯着不放的错觉。 「beautiful!!好出色的面具呢!!」 英理子发出感叹的声音,把手伸向面具。 南条反射性的把木箱挪开,不让英理子的手碰到。 「不让我摸吗?只准你自己碰,太奸诈了!」 「我也还没有摸到吧?还有,我也不想去摸这种思心诡异的东西。」 「可是我想摸啊!好了,请快点给我!」 英理子整个人都压了过来,南条则抱着木箱逃开。 「我们先去把冴子老师找出来,请她来确认一下这是不是真货。如果是真货,那才有去尝试你所说的驱邪仪式等处置的价值。不过话说在前头,我还是不相信那样做就有瓣法解浃这个状况。」 「信仰就是力量,就算是沙丁鱼头用在仪式中也是神圣的。那就先去请冴子老师检查吧。不过我敢断定这个绝对就是受到诅咒的女王面具啦。」 英理子不满地噘起嘴。 灵异狂热者就是这样,虽然心里这样想,不过南条没有多说不必要的话,只是抱着盖子开着的木箱走出用具仓库。 穿过体育馆,回到走廊上的时候,黑瓜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取而代之,这次看到的是绫濑优香从校舍那边走来。 绫濑一看清是南条他们就挥起手来。 「啊~找到了找到了。人家找你们好久说。对了,南条、英理子,你们两个在没有人的体育馆做了什——」 嘴上含着别具深意的笑容,绫濑走到南条身前,看看南条又看看英理子。 「你们该不会是在用具仓库做色色的事吧?」 「谁会去做那种事!」 绫濑话声还未歇,南条已经怒吼起来。对眼前这个不知道是白痴还是笨蛋的家伙一肚子火。 「这种非常时期是说无聊笑话的时候吗!你脑袋里没装东西吗!!」 「也不用那么生气吧,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英理子态度平和,反而比较受不了南条的样子。 「就是说嘛。」绫濑这样说。「人家也没预料到才开这点玩笑就会被骂说。」 被她们这样一 说,南条也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发火好像笨蛋一样。 他叹了口气说了声「真是的」,眼睛重新看向绫濑。 「你刚刚说你一直在找我们对吧?有什么事?」 「有事的不是人家是你们吧?我听雪野说你们有事想找冴子老师谈。」 「——啊啊,是这么回事啊。」 南条理解了。想必是雪野已经找到冴子,然后对绫濑说「要是看到南条他们,可以帮忙叫他们过来吗?」这么回事吧。 「你知道冴子老师在什么地方吗?是哪里?」 「中庭~雪野也在那里。」 「中庭?老师他们到底在那里做什么啊?」 「做什么啊?人家也不知道说。」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吧。」 英理子先走了起来。南条也马上跟在英理子身后。 绫濑与他并肩而行,并探头往他手上的箱内看去。 「这个看起来很贵的面具是做什么的?」 「好像是雪之女王的面具。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想请冴子老师过目一下。」 要是把诅咒的事说出来,绫濑应该会吵吵闹闹的吧。所以南条只这样简单解释一下。 「好漂亮,可是又有种恐怖的感觉。」 「别摸喔。」 为了谨慎起见,南条特别警告,而绫濑一脸很闷的样子。 「就说你拜托我也不会摸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对那东西有好感。」 看来绫濑也从面具上感受到它是某种非同小可的物品。 南条也往面具瞄了几眼,同时心里纠结着:该不会真的有诅咒之类的东西存在吧?不,怎么可能有那么不合常理的事。但是既然恶魔都出现了,那说不定诅咒一事也可能存在。但相信这种事又未免太蠢了。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中庭。 在中庭的中央附近,设置着一块纪念碑,那是一块比成人还高的大石头。 这块被称作比丽文石的巨石,是在盖学校的时候挖出来的。 竖立在石前的看板上,记述着关于这块巨石的传承。说是叫做比丽文的天上人,让它从天而降作为守护此地的要石。 冴子与雪野就在那块比丽文石前面不知在谈些什么。 雪野首先发现他们到来。 「啊,南条。我已经跟冴子老师讨论过了,她说在还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离开学校。」 冴子的视线也转向南条。她对南条开口。 「因为目前在学校里面还没有疑似恶魔的东西出没,所以我认为应该封锁校门,等待警方或是自卫队前来救援。」 「我同意。还有应该尽快堵上通往体育馆那条走廊旁边墙上的大洞。」 冴子「啊」一声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 「对喔,留着那个洞可能会有麻烦。」 「可是。」 英理子这时候插口进来。 「马克他们是从那个洞出去外面的唷?在他们回来以前,是不是先不要把洞堵上比较好?」 「稻叶他们吗?真是叫人伤脑筋的孩子们。那就没办法了,等他们回来以后再把洞堵上吧。」 皱起眉头这样说的冴子,这时候注意到南条手上的木箱。她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那个箱子是什么?」 雪野一问,南条就把木箱拿到她前面给她看。 「是有问题的东西。有个乱七八糟的传闻说,恶魔会出现是因为这个面具的诅咒,所以我们去体育用具仓库把它找出来。」 「这是……雪之女王的面具——」冴子的脸色已经明显变得很难看。雪野讶异地对南条发问。 「这个怎么了吗?」 「事情是这样的——」南条把他从黑瓜那里听来的面具诅咒之事说了一遍。 听完说明的雪野微微苦笑。 「居然说是诅咒…也未面太夸张了吧。」 「可是……因为这个面具,我的朋友……」 脸色发青的冴子茫然地低语。 绫濑首先对冴子说的话有了反应。满脸惧色的她向后退了几步。 「讨、讨厌啦老师,都这种时候了说!别开那种玩笑啦。」 英理子也微露怯色, 「听起来不像是玩笑呢。老师的朋友该不会真的——」 在英理子把话全说出来以前,冴子已在脸上挂起生硬的笑容,旁观者一看就知道是硬挤出来的。 「当、当然是不可能会有那种诅咒的啰!什么戴上面具就一定会死掉的说法,那只是无聊的谣传罢了啦,我也曾经戴上这个面具,可是还不是这样活蹦乱跳的!」 「就,就是说啊。」零野小心翼翼的表示同意。 冴子索性一致作气从南绦手中的木箱里拿出面具。 「你要做什么,老师!」 不理会南条的制止,冴子把面具贴到脸上。 「看,没事吧!幸运女神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不要啊啊啊啊!!」 冴子发出彷佛直贯天际的惨叫声。 「老师?」这是雪野。「怎么了?」这是绫濑。「what"s happen!?」这是英理子。 「马上把面具拿下来!!」 在南绦这样叫的一瞬闻,面具猛然发出闪光。 甚而有狂风以冴子为中心卷起。 南条等人因闪光而头昏眼花,被风吹得柬倒西歪。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眯起被闪得看不清楚的眼睛,南条站了起来。才一站起来,全身就感受到丝丝冷风缠了过来。 同时在各处传来不大但刺耳的霹叽声。 南条看封以冴子为中心,中庭内的一切部覆盖上一詹雪霜与薄冰。 结冰的地方并不仅限于中庭,连校舍部遭到波及。就像是把树藤好几个月的成长状态拍下来,再一口气用快转播出来的速度一样,像树藤般的冰匍匐着缠上校舍。 很快整个校舍就都全部掩埋在冰霜之下了。 接着从冴子所站的地面周围冒出巨大的冰柱。 四根冰柱如同墓碑般环在冴子身边竖立着。 从冴子戴上女王面具后只不过十几秒。 在遭段短短的时间中,圣白鼬学园已经改头换面,成为废该称作『冰城』的地方了。 「这是……」「哇,冻住了?」 雪野与绫濑脸上变成混合着畏怯与惊讶的表情。 英理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敏感地察觉到冴子身上的气质变化,满脸紧张的神情。 「——你,是谁?」 从面具下传来含在嘴中的闷笑声。 「呵呵,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愚昧可悲的冴子……」 戴着面具的冴子没有回答英理子的问题,只是轻笑着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我戴上面具也不会有事?呵呵,真是肤浅呢。一身多余的自信又自我中心,完全不为别人着想。你喔,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呢,冴子。」 戴着面具的冴子那一身非同小可的气势,让雪野皱起眉头。 「冴子就是你自己吧?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好像自己是另一个人似的!这种时候就不要开奇怪的玩笑了,老师!」 雪野准备逼近冴子。 南条把已经空空如也的木箱一丢,伸出一只手挡在雪野前面。 「——不要轻率靠近。看来那已经不是冴子老师了。」 「什么意思!?」 南条冷静地对难掩心中动摇的雪野解释。 「虽然不合理,但只能承认了。 都已经像这样亲眼目睹了——看来面具的诅咒似乎真的存在。」 英理子垂首点了点头。 「sure。老师的身体被面具霸占了。」 「你说什么!」「当真?」 雪野与绫濑的声音叠在一起。戴面具的冴子流泄出别具深意的轻轻嗤笑声。 「是啊——不然以后就叫我雪之女王吧。你们是冴子的学生?真是优秀,这么快就能弄清楚状况,我要嘉奖你们。」 「被你嘉奖也没什么好开心的,把老师还来¨」 「还来?别说傻话了,强悍的小姑娘。因为冴子将成为祭品。」 「祭、祭品?」绫濑怯怯地说道。 雪之女王应了一声「对」。 「冴子将成为用来把绝对的静寂——『永远的夜』带来这个世上的祭品。封闭在万物皆一视同仁的冻结,不会天明的黑暗之中——很棒吧?」 绫濑双手按在嘴边,脸色发青。 「那就是说大家全都会被冰起来罗?人家怕冷啦!」 雪野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 「你想得美!把冴子老师还来——过来,维丝塔!!」 雪野的身体发光。从升起的光柱中出现身穿红衣的小丑。那是雪野的persona,维丝塔。那个名字与罗马女神之一相同。 「只要打坏面具就行了吧!!觉悟吧!!」 维丝塔配合雪野的气势在半空中翻了个身。 「那啥那啥!」 绫濑激动地指着维丝塔鬼叫,但是雪野没有解释。她只是以咬牙切齿的表情怒视着雪之女王。 「是啊。只要使面具损坏剥落,冴子就会被释放。不过我不会让你们轻易得逞的。」 雪之女王话刚说完,冴子脚下已经开始结冰。 转眼间环抱双臂以模特儿姿势站在那里的冴子就冻结了。 「随便出手看看啊。冴子也会跟着面具一起粉碎喔!」 「呜!」雪野呻吟了一声。persona维丝塔的身影消失。 南条向前踏出一步。 「哼,卑鄙小人。也难怪会使用诅咒这种阴暗的手段。」 「你很敢说呢。不过我倒不讨厌那份基于年轻的傲慢。我欣赏你——那就来玩个游戏吧。如果你们能够破解我布置好的游戏,我就让冴子和学校都恢复原状。」 「game?」英理子以英语发音回问。 「对,游戏。我现在就准备。」 在雪之女王做出宣告的同时,地面喀喀地摇晃起来。 南条等人观察着周围,发现有东西围绕着校舍如生长般出现。 是塔。而且有三座。比校舍还高的塔矗立在那里。 雪之女王解说的语气听来似乎颇开心。 「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我为你们准备了三座塔。通往塔内的门就在校舍内的某个地方,所以自己去找。每一座塔都由以前扮演过雪之女王这个角色的人负责守护。如果你们能够在天黑以前打倒她们的话——呵呵。接下来不用我说你们也都知道了吧?你们就去尽量挣扎吧。因为再也没有比挣扎过后的绝望更加美丽的了……那么在夜幕落下以前,祝各位一路顺风。」 雪之女王的声音就此断绝。只剩下阴森森的静寂支配着中庭。 打破这份沉重凝滞沉默的人是绫濑。 「怎、怎么办啦南条。都是因为你找到那样的面具才会害事情变成这样的啦。雪野也是,弄出了奇怪的东西。」 「那不是奇怪的东西,是persona。我和桐岛也都能唤出persona。」 南条以十分认真的表情转向绫濑。绫濑眼中的焦距拉远。 「人家已经连什么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感觉好像什么事全都挤在一起冒出来了。说真的,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啊?」 南条默然沉思了几秒才又开口。 「——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好吧。就由我南条圭前去讨伐那些什么塔的守护者。」 「我也帮忙。」「me too。」 绫濑以困扰的表情陆续看向这么回答的雪野与英理子。 「虽、虽然人家什么都不会,可是要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会怕——我也跟你们去。」 南条眺望着冻结的冴子与校舍,同时心里思考着。 能够完成攻略塔的目标是很好。但是贸然进塔是危险的。 「暂且先进校舍再说。」 南条一马当先走向校舍。隔一会才反应过来的雪野等人也跟了上来。 「……里面也结冰了吗?」 南条他们走入的校舍走廊上,已经覆盖上一层冰霜。不过气温并没有一下子骤降。看来一时半刻之间还不至于会冻僵,不过仍然不会让人想要在这里待太久也是事实。 「呜~~好冷喔。」绫濑说。「忍着点。」雪野说。 英理子以得意的表情竖起食指,用老师般的口吻说话。 「有句话说心静自然冷唷。」 「有吗?」绫濑看向雪野。 「那不是在这种时候说的话,而且用错字了。」 「是、是吗?我自认在回国前针对成语用心学习过一番了耶!」 英理子露出焦虑的表情。南条不理会她们之间的互动,思索着首先该做什么。 「很困扰是吗,各位?」 突如其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把南条他们全都吓了一跳。 他们四个人一起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在原本没人的地方,这时候站着一个人。 头发束起,戴着面具的男人。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型男啊?」 绫濑大声嚷嚷起来。 「是超常现象吧!」英理子挺开心地说。 「你是什么人?」雪野表现出戒备的模样。 雪野她们似乎对这个人没有印象的样子。 但是南条有印象。找出了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的朦胧记忆。 他想起来了。但是,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他是在被电昏之后见到这个男人的,那应该是个梦才对。 ——那不是梦吗? 虽然心中充满疑窦,南条还是开口相问。 「……是,菲列蒙吗?」 「哦,你记得我的名字啊。你的意志果然够强,非常出色。」 菲列蒙看起来颇为愉悦的说道。但是南条并没有消除戒备。 「就算奉承我也不会领情的。我们现在正忙着解救冻结的学园和老师。」 「怎么怎么,南条你认识这个型男?」 绫濑插口进来,南条则叫她「废话少说,闭嘴」。 绫濑嘟囔了一声闭上嘴巴。 「南条说的对。」雪野说:「我们在赶时间,如果你来碍事的话,我不会客气的。」 但是雪野这番明显有敌意的话,没有让菲列蒙产生任何动摇。 「哎,先等一下。光靠愤怒与焦躁的心,是无法解救你们的恩师的喔。」 「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菲列蒙接下南条这个问题,开始解说。 「要救她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使用『魔镜』除去附在面具上的诅咒元凶。」 「魔镜——」英理子低语,露出思索的表情微歪起头。 「是出现在童话故事雪后中的那面镜子吗?」 就跟英理子所说的一、样,在童话故事雪后中,有一面由恶魔制作的邪恶镜子登场。 菲列蒙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聪明。对,就是那面不会反射出美好事物,只能 让人看到丑陋事物的镜子。」 「那面镜子在那里?」南条马上询问。 「很不巧,现在并不存在。魔镜已经被雪之女王打碎了。」 「你叫我们去使用不存在的东西?前言不对后语也该有个限度。我们可没空陪你说笑!」 心烦意乱的南条语气粗鲁了起来。但是菲列蒙表现得心平气和。 「所以,你们将会需要这个镜框。」 菲列蒙话才说完,一面椭圆形的金属板就出现在南条面前。约有一人环抱那么大。正如菲列蒙所说,是面镜框。 那样的东西就飘浮在南条伸手可及的地方。 「好奇幻的东西啊!」 喜欢灵异的英理子眼睛发光。 「这不是魔术吧!型男,难不成是个很厉害的人?」 绫濑眼中浮现尊敬之意。雪野表情中的戒备感也稍微淡了些。 「只要使用这个镜框修好镜子,就能够救出老师了吧?」 菲列蒙以从容不迫的动作点点头。 「对。然后镜子的碎片由三座塔的守护者保管。去打倒守护者,收集镜子的碎片嵌在这面镜框上。当你们收集到足以让冻结的老师身影出现在镜子里的碎片后,应该就能救出你们的老师了。」 可以救出老师。这话让南条他们彼此相望。 本来艰困的事态彷佛露出一线曙光。 「我会在幕后祈祷你们一切顺利的。」 这一句让南条他们的视线回到菲列蒙那里。 但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甚至没有在覆盖着一层薄冰的走廊上留下足迹。 就和他出现时一样地突然。 「白日梦……应该不是吧。」 南条把手伸向依然飘浮在他面前的镜框。 在抓住镜框时,手上传来的轻飘飘感在一瞬间转变成沉甸甸的感觉。 镜框的凉意在手中渲染开来。那份感觉就等同于现实的感觉。 相信菲列蒙所说的话。南条如此决定。 「就是说为了修好镜子也需要攻略塔罗。那就单纯了。」 「可是啊,要从什么地方进入那座塔呢?」 雪野把疑问说了出来。在那一瞬间,南条脑中掠过几个光景。 「这是——西洋击剑社的教室还有图书室,以及二年一班的教室——吗?」 以奇妙方式所见的画面,南条逐一辨明各是什么地方。 脑内响起了细语般的声音。 (啊啊,我也真是的,居然忘了把地方告诉你们。现在知道了吧?) 是菲列蒙的声音。 「只要从刚刚那些地方过去就可以了吧?」 南条出声确认。并没有注意到绫濑因为他自言自语的行为露出奇怪的表情。他所有精神全都集中在脑内的菲列蒙声音上。 (对。那里应该有通往塔内的门。感谢你灵活的脑袋。那么,这次是真的要告辞了。) 之后就再也听不到菲列蒙的声音了。 「刚刚那个人告诉我可以通往塔里的地方了。走吧,时间宝贵。」 南条把视线送往雪野等人并做出宣布,一手抓住镜框转向校舍。 「人家还是会觉得好害怕说。」 听着身后传来绫濑语带哭音的话声,南条转过头去隔盾瞥了一眼。 在窗子的另一边。冴子环绕在冰柱之中的冻结身影倒映在南条的眼镜上。 「请忍耐一阵子,老师。我一定会让你出来。」 ——和山冈那时候不一样。现在的我拥有救人的力量与手段! 就连要使用敬语都忘了,南条重新下定决心。 iii 休普诺斯之塔 一手拿着镜框,南条环顾校舍。 原本理应司空见惯的校舍这时候却有种不对头的感觉,他停下脚步。 「……怪怪的。」 「怪怪的?」雪野问。 「看不出来吗?门与门的相对位置不太对劲。」 如此作答的南条,一面观察周围一面开始在走廊上推进。 接着突地在他感到奇怪的那扇门前停下,往里面一看,差点呆住。 「——为何这里会变成食堂?」 才刚从中庭进来的南条他们,这时候所在的位置当然是一楼。但是学生食堂原本是在校舍的二楼。食堂在这里是不正常的。 是女王诅咒的影响吗?看来校舍的房间分布有了极大的改变。 食堂后面的厨房那里,有学生在吵。 「为什么冰箱里只有乳制品啊!故意欺负我嘛!」 一个胖胖的学生从营业冰箱中,随手拿起什么东西就向外乱丢。 南条想起那个学生的名字。横内。可能因为会让人联想到鲔鱼肚的关系,所以就被叫做鲔鱼肚。 在他旁边的人是黑瓜。 「咿嘻嘻……在这里着急也是没有用的吧。」 「我知道啦!不过随便给我来点什么吃的都好啦」」 南条走到食堂后头,对他们俩出声。 「喂,你们在做什么?」 黑瓜转向南条。 「我只是在充分享受这个奇怪的现象而已啊。鲔鱼肚好像是觉得反正也世界末日了干脆吃到死算了。」 横内挺起他的大肚子靠近南条。 「就算想吃到死也只有乳制品而已!我最讨厌乳制品了耶!!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南条同学!!」 「那种事别跟我说。真是叫人受不了的家伙们。」 南条嘴里这样嘀咕,这时候跟在后面过来的雪野她们也现身了。 「绫、绫濑同学……」 看到绫濑的横内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想要把他圆滚滚的身体隐藏在瘦瘦的黑瓜后面, 「啊~鲔鱼肚!你在这里!该不会是干起变态跟踪狂偷偷跟着人家吧?」 绫濑突然大喊起来。横内转眼间泪眼汪汪。 「好、好过份。不但甩了我,还把我当成变态跟踪狂。」 雪野问绫濑。 「甩了他?有那种事?」 「算有吧~之前鲔鱼肚跟人家告白过,人家不理他,大概就这样。」 「男生也是有纤细的地方唷。就算拒绝跟对方交往,也需要kindness。」 英理子发表正确的言论。绫濑不屑地别过脸去。 「鲔鱼肚这个人又胖又迟钝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只会笑,每次看到他不是在看漫画就是吃东西、睡觉。人家才没办法理解他呢~」 「过、过、过份!」 大概是绫濑语带中伤的话让横内感到火大,他的表情从不知所措变成愤怒。 在恼羞成怒的状态下,横内大喊大叫起来。 「那绫濑同学你平时又在做哪些休闲活动!其实你根本就觉得无趣但还是追着流行啦,明明觉得无聊选配合别人说话,只要自己不是一个人就好了!!」 绫濑脸色大变怒骂回去。 「吵、吵死了!一块肉团不要说得好像多了解我似的!!」 横内的脸紧紧绷起来。脸颊眼角都有着微微抽动的痉挛状态。 「肉、肉团……——就算是绫濑同学,我也不会再善罢甘休了——」 从横内身上轻轻飘起异样的灵光。虽然很像是南条他们唤出persona时发的光,但是本质上不同。横内发出的光充满了不祥的感觉。 「噫、噫呀!」黑瓜害怕地离开横内。 横内的嘴角弯曲成傲慢的角度。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光芒。 「都是绫濑同学不好、都是绫濑同学不好……都是绫濑同学不好啊啊啊啊啊!!我才不是什么肉团,因为我拥有蝴蝶给我的力量!!」 横内制服上的钮扣迸开。 「……平普鲁……潘普鲁……帕姆碰贲……」 横内口中哼着着像是咒文的字句,他本来就已经够大的肚子这时候又膨胀了好几倍,把他本来穿在制服里面的t shirt撑成碎片。 「要、要、要生出来了——!!」 发出带着黏腻感的「兹唰」声,横内的肚子迸裂。 一个比横内本身还要巨大,色泽跟生肉没两样的异形出现。 外型类似蜥蜴,皮肤上有着滑溜溜的黏膜。没有眼睛,巨大的嘴中排列着像锯子的牙齿。那只怪物在与横内腹部相连的状态下,喷出腥臭的吐息。 睑上渗着冷汗的横内,嘻嘻嗤笑着。 「伤害到我纯洁的心,要付出很沉重的代价喔~绫濑同学~」 被横内那张太过于让人思心的脸震慑住的绫濑,拖着脚步往后退了几步。 「现在道歉也太晚了吗?」 「当然是太晚了!!」 异形配合着横内的怒喝声也吠了几下。 旁边冒出几根火柱。是persona的力量——叫做『亚基』的火炎魔法。 南条他们纷纷跑开躲避火柱。在火柱消失的同时,南条也吼起来。 「那是persona失控了吗!?」 「不知道,可是不能丢下不管!!」 雪野摆出战斗架势想要攻击,但是英理子制止她。 「可恶,因为这样就攻击真的合适吗?会不会连累到横内同学呢?」 「是不能否定有那种可能性。那到底该怎么办?」 不处理的话,现在的横内必然会成为祸害的吧?但是南条却也不认为用persona打垮他是个好主意。 但是绫濑却一副才不理那些的态度。 「不过是个鲔鱼肚、不过是个鲔鱼肚、不过是个鲔鱼肚!是你自己说喜欢人家的,恼羞个什么劲啊!!真要说的话,也是我不会善罢甘休才对!!!!」 绫濑的身体猛然放光。南条发出惊讶的声音。 「是persona吗!?」 从绫濑头上出现了一个全身罩在火中像是舞者的女性。是绫濑的persona。 「你、你就算那样我也不会再吓到了!在我热情的火焰中烧光吧绫濑同学!!」 横内腹部的异形又吠了一声。在异形前面出现火柱,火柱像是生物一样的动着、改变方向,朝向绫濑喷发。 「你才是在人家的怒火下变成焦炭吧!干掉他天姬!!」 看来绫濑也跟南条他们那时一样知道自己persona的名字。 天姬把手臂举向逼进而来的火球。从她手中溢出火焰。那是威力比亚基更高,叫做『亚基拉欧』的火炎魔法。 席卷成涡的火焰奔流,把横内的异形施放出来的火柱打散消失。 天姬的火势不歇,直直命中横内身上的异形。 着火的异形发出如同金属扯裂般的惨叫声。 转眼间就化为焦炭,从横内腹部剥离掉落。 蔚房中充满了焦臭味,横内「碰」一声倒在地板上。 绫濑好像现在才回过神来一样,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呃——刚刚那是什么?你说persona?」 南条到横内身边蹲下来确认他的状况。 横内似乎只是稍微昏了一下而已,他嘴中哼着「嗯——」直起了身子。 「我、我到底是——咦?为什么制服上的扣子掉了?」 看来横内没有记忆的样子。 就某种意义来说,不记得是幸运的,南条也没对横内说什么就站了起来,叫着在远处脚软的黑瓜。 「这家伙交给你了可以吗?」 「交、交给我?要是他又失控的话该怎么办?」 有曲一惊慌失措的黑瓜这样问。南条冷静地回答他。 「要是一个人应付不来的话可以去找老师。我们还要去解除面具的诅咒。光是像现在这样待在这都很浪费时间。」 诅咒。这个字眼让黑瓜脸颊松弛。 「……诅咒。是吗?果然有诅咒存在的啊……咿嘻……真有意思……」 黑瓜颇开心的说道。南条毫不客气地回他。 「对。虽然令人不悦,女王面具的诅咒真的存在。那这里就交给你罗。」 南条也不等他回答就走出厨房。雪野等人也追在他后面。 「真叫人意外呢。没想到优香也会使用persona。」 被雪野这样说的绫濑脸上浮现笑容。 「人家也吓了一跳说,真的。不过这样一来以后就算有恶魔出现也可以战斗了,算是可以放心了吧。」 「战力是越多越好。因为还不知道那些什么塔的守护者是拥有多少实力的对手。甚至若能再弄到武器会更好。」 离开食堂的南条,在走廊上停下脚步打量周遭。 在可见范围内的门与窗子位置,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致。 「看这情况,有通往塔的门的教室,位置也改变了吧。」 南条从走廊上往教室里看,就这样从最近的地方开始探索起校舍。 不只是校舍的配置改变而已,也没办法出去中庭外面了。 就连稻叶他们用来前去赛贝克大楼,通往体育馆那条墙上有洞的长廊都无法到达了。 完全被困住的状况。 再加上楼梯也消失了,也没办法调查二楼以上的校舍现况。 虽然今天是假日,本来还是有许多学生为了准备运动会来到学校,可是现在校舍中的人迹骤减。恐怕是在教室配置改变的时候,很多人都被困在现在无法前往的二楼以上的楼层了吧。 还有一件奇妙的事,校舍中多出了本来并不存在的房间。 买卖真刀真枪的武器店。从防弹背心到西洋甲胄一应俱全的防具店。 从那类在御影市见都没见过的商店,到市内有好几家分店的知名连锁药店里见直药房都存在于校舍中。 「是神秘现象呢!」 自称灵异狂热者的英理子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不过雪野则板起脸皱起眉。 「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居然把别人的学校搞戍这样,真是不可原谅。」 「可是你不觉得挺好玩的吗?好像临时店一样的感觉说。」 绫濑的脚步彷佛有些轻快。 「去追究神秘现象的不可思议也是没用的。就不客气地好好利用它们吧。」 南条这样说,然后迈向武器店。 「咦?要买什么?」 绫濑一问,英理子与雪野就也跟在南条后面走过去。 「在攻略塔的时候,会有恶魔阻碍的可能性很高。使用personan导致精神上的疲劳,所以光靠persona战斗是不可能的。最好带上武器。」 南条脚也不停地回答,进入武器店。 就像绫濑所说的一样,店内处于擅自把商品陈列在教室中的临时店状态,不过即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来那些商品都不是赝品。西洋剑、日本刀、匕首、鞭、手枪、军用步枪,甚至连机关枪和步兵用火箭炮发射筒都排放在那里。 「欢迎光临~这里全都是些好货色喔,欢迎尽量选购!我做过很多功课的哟!」 一个头上戴着青蛙头造型帽子、身穿绿色衣服,看起来像店员的小朋友,以带着口音的日语欢迎南条他们。 「自己选择喜欢会用的东西。钱我会付。」 南条这样告诉雪野她们,并跑去看陈列在木制架上的双刃西洋长剑。 「老板,为谨慎起见我还是先确认一下,这些全都是可以实际使用的物品吧?不会是模型刀或模型枪吧?」 「当然全都是可以用的!可是不要问我是从哪里弄来的喔!!」 南条从鼻中「哼」了一声,拿起那把西洋长剑一挥。剑身颇厚,很有份量。 要挥动它会很费力,不过同样地,即便由外行人来使用,一旦打中就能对敌人造成很大的伤害。 「你要用那种东西吗?南条。日本刀之类不是比较轻也比较锋利吗?」 雪野来到他旁边这样问道。南条说了声「你不懂啊」转过身去。 「要比锋利,确实日本刀在刀剑类武器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但是精心打造的剑刃却比较脆,容易折断。实际上打斗时还是像这个西洋长剑一样耐打的东西比较合适。因为比较不容易折断。」 在好几种鞭子之间来回东摸西摸的绫濑,看向南条这边。 「南条,你对这方面很熟悉?该不会是阿宅?」 「这种程度不是常识吗?」 「我完全不觉得是常识耶~人家就用这个吧~叫我女王陛下~!的感觉!!」 绫濑选择的是有刺的鞭子。南条本来想问她真的会甩那样的东西吗?但还是没问。比起随便选择枪之类的武器,还不如让她拿鞭子比较好。 「我就用这个罗。」 英理子选择的是细长的军刀。是种刀身纤细、难以运用自如的武器。 「桐岛,你会用那样的东西吗?」 「yes!别看我这样,我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的唷。」 英理子充满自信的挺起胸来。看来是可以让人信赖的。 南条的视线回到雪野身上。 「黛,你呢?要我推荐的话——」 「不用。因为我有这个。」 雪野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某样东西,手腕一转就流利地掷了出去。掷出去的东西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又回到雪野手中。 雪野竖起二指「啪」一下接住的那个东西,是纸鹤——不过是金属制的。 「比起飞镖什么的,这玩意更加凶恶喔。」 雪野嘴角一勾露出笑容。南条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问。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那么危险的东西?」 「——……以前发生过一些事啦。话说在前面,这家伙现在可不是拿来用的喔。是类似护身符的东西。」 「也好。反正有用惯的武器也不是件坏事。绫濑、桐岛,把你们选好的东西给我。我先去结帐再说。」 英理子乖乖把军刀拿给南条,不过绫濑一脸无趣的表情。 「总觉得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南条已经完全自以为是我们的领队了?从刚刚起就一直在下命令,人家觉得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你说说看,如果我不发挥领导权的话,还有谁能够解决事态?」 南条板起脸回她,但绫濑提出反驳。 「黛也可以呀。在这种时候,黛是很可靠的唷?」 「就算让南条领导我也无所谓。现在的他反而比我更加适合当领队不是吗?」 南条正想对绫濑说「你看吧」,雪野却又加上一个问题。 「不过呢,我想问一个问题。南条,你准备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个状况呢?」 「什么叫什么样的心态?」 雪野的表情中多出了认真。 「——我是在问你,是不是在为了私怨而战?」 被她这样一说,南条第一次有了自觉。他之所以下定决心要破解这个出现恶魔的状况,理由 是为了帮山冈报仇。也就是私人的理由。 所谓发挥领导权,其实就是逼使别人战斗。现在为了私人理由而行动的自己,是否真有那个资格?他默默地沉思起来。 「话说在前头喔,南条。我痛恨那个害冴子老师遇到这种事的面具。也就是说我是因为怨恨之类的感情而战斗的。所以我才不当什么领队。」 「我也是因为愤怒而行动的。在你说过以后才注意到,就代表我南条圭也还不够成熟吧。」 必须冷静下来才行,他再一次这样想。 任由感情支配行动,有时候会招致无法挽回的后果。要解除控制学园的面具之诅咒,排除袭击御影市的异变,就不该由感情来主宰行动。 也有失败一次就会使一切都化为泡影的可能性。不能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行动。 「这样做将无法成为足以率领日本的头号人物。我会铭记在心的。」 南条的话让雪野彷佛释怀了一样松下绷紧的面颊。 「基本的判断就交给南条。不过要是觉得不对劲的话,我也会提出意见的喔。」 「我没有异议。」英理子微笑着点点头。 绫濑也磨磨蹭蹭地说了声「那就没办法了」表示同意。 南条「唔」一声挺起胸。 「大家的命运都交给我。无论是这个学园还是这座城市,我都会拯救的。」 在以视线确定彼此决心的南条等人的背后,店员出声。 「客人,只有剑就够了吗?我们这里也有很多好枪喔?」 南条也从绫濑那里先拿来鞭子,把英理子的军刀、自己的剑一起拿到柜台那里。 「枪吗——拿出来我看看。」 「在那一边的架子上,自己去找喜欢的就可以了。各种子弹也一应俱全喔。」 南条走向陈列着枪枝的架子。 架子上有着各式各样的枪。有好几种手枪、两种突击步枪、一种机关枪、一种散弹枪。 南条拿起叫做m16的突击步枪。 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他首先把弹匣拿下,操作强化导杆确认里面没有子弹。 接着是检查用来选择单发或连发的操纵杆、还有用来防止误射的安全装置。 最后是把枪托架到肩上,瞄准确认。 「看你手法挺熟练的呢。」 英理子挺佩服的说道。南条把突击步枪放回架子上回答。 「我去塞班岛度假时,在那边的靶场用过这个类似类型的枪。其实我最习惯用的是手动枪械的猎枪——但是在这里找不到。」 绫濑吓到似的问他。 「猎枪?南条,你该不会是想当猎人吧?」 「怎么可能。只是在英国的别墅猎过几次狐狸而已。」 「人家可不认为地球上有哪个名人会认真猎狐的说。」 南条拿起手枪。那是叫做葛拉克26的型号。是采用世界标准的9公厘鲁格弹的枪,用起来比较简单。 但是虽说操作比较简单,枪毕竟是枪。未经练习就拿来使用很危险。 南条把手枪放回架子上。 「还是别用枪了。我也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使用它。」 「对啊。要是走火打穿自己的脚就好笑了。」 雪野同意南条的判断。 英理子也没有抱怨的样子,但绫濑一脸遗憾的表情。 「咦?人家想开枪看看说,像这样,碰碰碰!」 绫濑举枪摆出射击的姿势。是常在电影中看到的那种举起双枪的动作。而且还是横着拿。看到她那个样子,南条领悟到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绫濑,以你那个姿势射击的话,子弹会射到错误的方向喔。子弹会出乎你预料的射到墙壁或天花板。结果就是肯定会有人成为跳弹的牺牲者。」 绫濑窥看着雪野与英理子的脸色。 「你、你们是不是也反对人家用枪~」 南条回去柜台那里。从制服内的口袋掏出卡片匣,拿出信用卡。 「用这个付帐,麻烦你了。」 「可以使用信用卡吗?」 英理子感到不可思议地说。 虽然对南条来说,除了信用卡以外不存在其他的付款选项。不过仔细想想,真要说的话,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武器店,别说信用卡,就连普通的货币都不知道能不能通用了。 但是店员笑嘻嘻地收下了南条的信用卡。 「敝店无论是现金、信用卡、物品交换全都ok喔!要是没钱的话,把那个女生留下来也是ok的哟!」 店员看向绫濑。绫濑一惊缩起身子。 「所以说那种事是ng的啦!」 「不用担心,我会用信用卡付账。」 店员以熟练的手法刷好信用卡,把机器吐出的纸条拿给南条说「在这签名」同时给他一支原子笔。 签完名完成结帐动作以后,南条收起信用卡。 「要包装吗?」店员问。 「我们直接拿着就好。」 南条接过武器,把军刀递给英理子,鞭子给绫濑。 「接着去防具店吧。」 南条一手提着剑,快步把武器店抛在身后。 在防具店购买的是防刃纤维做的背心与战斗靴。 把背心穿在制服里面,脱掉鞋子改穿靴子以后,准备就结束了。 到了这个地步,一直带着的镜框就显得碍事了。在买好剑之类的物品以前还不觉得,但是老实说,现在要带着它走却碍手碍脚起来了。 「要怎么解决这个镜框?」 这样嘀咕的南条在眼角余光中看到有某种光掠过。 南条抬起脸。看到翩然飞舞的蝴蝶迅速闪入一间教室。 「……金色蝴蝶——那就是说?」 有种奇妙的似曾相识感,南条几乎是半恍惚地走向蝴蝶闪入的那间教室。 「南条?」雪野喊他,但是南条没有听到。 踏入的教室跟走廊上一样,覆盖着一层薄冰。 在教室一角,蝴蝶像是在引诱他过去般的停伫在半空中,轻轻拍动着翅膀。 很不可思议的,南条可以理解蝴蝶的意图。 「叫我把镜框放在那里,是吗?你会帮我看好它的,是吗?」 蝴蝶像是点头般的上下飞动。这时候慢了一步赶到的雪野她们也进入这间教室了。 「……我好像在哪里看过那只蝴蝶似的。」 「人家也有印象说。可是是在哪里呢?」 雪野与绫濑面带疑惑地歪起头。 「我曾经在梦中见过那只蝴蝶呢。」 英理子的话让雪野与绫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我也做过蝴蝶的梦!!」 「人家也是人家也是,蝴蝶的梦!!」 南条也想起在梦中见过蝴蝶的事。遇到菲列蒙的那个梦。 「我也在梦中见过蝴蝶——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看来只有在梦中见过蝴蝶的人才能够得到persona的力量呢。」 似乎看穿了南条想法的英理子这样说。 绫濑露出半是讶异半是惊恐的表情。 「那就是说鲔鱼肚也做过蝴蝶的梦?所以说我也会像鲔鱼肚那样在肚子长出哔——的东西罗?」 绫濑似乎在害怕自己的persona不知道会不会也像横内那样失控。 说不定有那个可能性,南条这样想。 「重点可能是要看使用力量的方式。也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人、人家也会小 心的!」 「那就好。」 南条这样说,把镜框靠着蝴蝶旁边的墙壁放好。蝴蝶便停在镜框上。 「看来它真的是要帮忙看守的样子。」 「不过它适不适合看守镜框也值得怀疑就是了。那只蝴蝶会成为很明显的标记吧。」 雪野这样说。南条一一看向雪野她们。 「好,装备也弄好了。差不多该开始攻略塔了。有异议吗?」 「没有。」雪野说。「no problem。」英理子说。「没~可是我会怕。」绫濑说。 「那应该没问题了。」南条一点头,开始解说。 「那个叫菲列蒙的人给我看到的画面,是西洋击剑社的教室、图书室、以及二年一班的教室。依这个顺序浮现在我脑中。我想就先从西洋击剑社的教室开始调查起吧。」 雪野等人全都没有异议地点点头。在食堂那场骚动过后,他们已经调查过校舍,把所有教室的位置都找出来了。 南条他们以紧张的表情朝向西洋击剑社的教室出发。 西洋击剑社的教室也跟其他教室一样结冰了。 「怎么说呢?感觉已经像是待在一个巨大的冰箱里一样了耶~」 绫濑的话让雪野也跟着发了一句牢骚「一点都没错」,英理子点点头。 「早知道应该在里见直一并买暖暖包的。」 「寒冷是女孩子的大敌呢。」 南条有些不耐烦的表示「买都买了现在才说有什么用」,同时走向位于教室里面,一道打造得十分华丽,设计明显不同于教室内其他东西的门, 「这道门的另一边会是塔吗?怎么想另一边都只会是隔壁的教室。」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南条身边的英理子,竖起食指这样对他说。 「一定是空间发生扭曲了唷。」 「就算是那样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校舍都变成这副模样了。」 南条重新打量起门.两扇式门的握把附近,刻着『hypnos』的字样。 「休普诺斯——是希腊神话中的睡神呢。」 英理子如此说明,同时继续补充。 「他是夜神尼克斯之子,死神塔那托斯之弟。有一说认为休普诺斯掌管的睡眠也是一种死亡唷。」 来到旁边的绫濑突然「呼啊」地打了个大呵欠。 「睡神~?难怪人家觉得好想睡说~」 「——这么一说,我也有种奇妙的困意。」 感觉诱人入睡乡的甜美气息正从门缝间直冒出来。 但是他们没有在这里睡觉的闲暇。 「走了。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开门!!」 「啊啊,走吧!」雪野说。「all right。」英理子说。「呼啊好。」这是绫濑。 南条一把推开两扇门。发出沉重辗压声的门向里面打开。 不知道是不是跟门连动的关系,通道天花板上的灯光从入口往里面一一亮起。 通道的墙壁看起来像是白色的石壁,其上点缀着可能是装饰用的雕刻。 「哼,真是小题大作的建筑。」 南条没有丝毫踌躇地走了进去。雪野、英理子、绫濑依序跟着他走进去。 就在绫濑也走进通道后的一瞬间,门突然发出「叽」的声音关上。 「等下!」 绫濑吓得转过身去,跟着她就把门敲得碰碰作响,抓住握把又推又拉,但是打不开门。 「才这么一下子说,马上就被关起来了?」 「中计了吗!」 南条跑到门边上下打量,看看有没有钥匙孔,然后他注意到嵌在那里的一个小沙漏。 「——这是什么?」 沙漏是设计成可以拿下来的类型。目前处于沙子堆积在上面的状态。 南条一把沙漏从墙上拿下来,沙子就开始唰唰落下。沙子落得很慢,就算以最保守的估计来算,全部落下来大概也要花费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很不可思议的是,不管怎么改变沙漏的方向,沙子都固定往同一个方向不断掉落。 「好奇妙的沙漏呢。该不会是表示我们必须在沙子漏光以前打倒这座塔的头目?」 英理子歪起头,雪野微微颔首。 「很有可能。那个面具说过游戏什么的。这应该也是游戏的演出效果吧——真受不了,这么拐弯抹角的。」 「那那那,要是打倒那个塔的守护者什么的,我们就都可以出去了?」 「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待在这里门也不会开。往前走吧。」 南条把沙漏收到上衣的口袋中,另拿出一本小笔记本。他翻开空白的页面,在中央附近画了个口,然后在口中写下「门」这个字。 「你在做什么?」 「画地图。反正塔内一定是迷宫状的构造。搞不好还有落穴之类的陷阱。在这样的地方迷路,落得无法在时限内出去饿死之类的结局我可敬谢不敏,所以要边走边画地图。」 「这是攻略迷宫的基本唷!只要手按着一边的墙壁走,就绝对不会迷路了。」 在英理子旁边的雪野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对这方面的事一无所知。全听你们的了。」 「包在我身上。至少比没事找事来得好——尤其是绫濑。你可不要看到什么都乱摸喔?」 「这种话~你可以早点说吗~」 绫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按在位于她手边的一块雕刻上。 在南条等人视线的另一头,雕刻的一部分发出「喀喀」的声音动了起来。 「我话才刚说完你搞什么!」 「所以人家不是说了,你可不可以早点说嘛!」 墙壁在顶嘴的绫濑身后动着。 还来不及想些什么,墙已经塌了,现出原本位于墙后的空间。 「唔哇!」「呀!」 南条与绫濑的叫声叠在一起。有几只恶魔位于阴影之中。 那是蓝色皮肤的小矮人。拿着木棒,叫做乌科巴克的低级恶魔。 发出令人起鸡皮疙瘩喊叫声的乌科巴克们扑了过来。 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状况的南条连举剑都来不及。绫濑也一样束手无策。 「e here,妮凯!!」 「过来,维丝塔!」 英理子与雪野身体发光,召唤出persona。 妮凯张开翅膀护住南条与绫濑,维丝塔冲到前面施放核热魔法『夫瑞』。 白色的炽热闪光在一瞬间就把乌科巴克烧成灰烬。 当妮凯与维丝塔隐没时,恶魔已经连影子和渣滓都没留下了 「good job!」「还可以!」 英理子与雪野互相一击掌。 「——得、得救了。谢谢。」 南条感到余悸尚存,也没有鞠躬,直挺挺地向雪野她们道谢。 「一点忙都没有帮上的人,你那是什么臭屁的态度啊。」 绫濑半垂下眼帘看向南条,南条的脸略为绷紧。 「吵死了,让陷阱发动的人还敢说!」 「好啦好啦。反正都是人家的错啦。走吧,英理子、雪野。光靠我们也可以打倒这座塔的头目了吧,一定的。」 绫濑哒哒哒走了起来,雪野与英理子也交换了个苦笑就跟着绫濑走了。 最后的南条一面在笔记本上画地图一面走了起来。 「……真是的,已经可以想像得出来接下来会怎样了。」 虽然一再警告,绫濑还是一直东摸摸西摸摸,然后不是出现落穴就是 遇到落石,一路饱受惊险。 危险的不只是陷阱,还有多次袭击而来的恶魔。 其中也有差点陷入绝境的状况,不过南条他们还是靠互相支援在塔内一路往上爬。 经历了多次战斗以后,南条他们对于如何运用persona也相当得心应手了,还知道了persona在积蓄经验以后会学到新的魔法或技能。 南条的爱染明王学到施以直接打击的技能,雪野的维丝塔学到雷击魔法与治愈魔法,英理子的妮凯也学到了治愈魔法。 虽然累积越多战斗经验就可以让persona越强,但是他们却没有寻找恶魔追求更多战斗的余裕。 沙漏显示的时限已经只剩四分之一左右了。现在需要赶时间。 「……这一层楼没有往上的楼梯啊。」 南条看着笔记本上的地图。没有忘记搜查的地方,地图完成了。 「既然如此这里就是最高层楼罗?刚刚的、反正那个什么守护者的就在那扇门后了吧。让我来好好地烧一烧。」 雪野「啪」一声右拳往左掌一打。一张脸充满干劲。 另一方面绫濑则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呵欠。 「好想睡好累说。」 南条也感到想睡,这座塔有着引人入睡的独特氛围。 「打倒守护者以后就可以先休息一下了。现在没有那种美国时间。」 无视于「钦~」一声表露不满的绫濑,南条已经举步往笔记本地图上写着「门」的地方走去。 在若是没有画地图就必然会迷路的、有着众多叉路与死路的复杂通道上前进。 然后在通道尽头处,出现一面以彩色玻璃装饰的大型门。 彩色玻璃拼凑成蜘蛛的图案。另人难以恭维的品味。 「这会不会是陷阱?」 绫濑以怀疑的眼神看着门。身为多次引发陷阱的人,绫濑已经完全陷入疑神疑鬼的状态。 「就算是陷阱,但也没其他的门了。走吧,都准备好了吗?」 南条望向雪野与英理子。 「当然罗。」「当然好了。」 在先前探索塔的过程中成为主战力的二人,用力点点头。 「反正就算人家说不要,你们也还是会开门的吧~」 「知道就好!走了!!」 南条推开门。房间内宽广的程度,从门的规模完全想像不出来。 没有墙壁也没有天花板——整个天顶有无数的星星闪烁着。甚至还可以看到星云。 雪野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 「宇、宇宙?这房间是怎样——里面有人?」 在房间深处亮着一盏朦胧的灯光,那里有张大床,其上有着用金线织就的豪奢床幔。 一个身穿圣白鼬学园制服的少女坐在那里。 戴着眼镜,拥有感觉相当神经质面容的少女转向这边。 「初次见面。雪之女王把这座塔交给我了。我叫广濑久美。」 久美脸上浮现明显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虽然女王命令我杀了你们,但是我对这种事没有多大兴致。废话不用多说,你们可以乖乖投降,和我一起享受这个梦世界的生活吗?我会饶过你们几条小命的。」 南条把手中的剑一挥,剑尖对准久美。 「免谈!该投降的是你,把镜子碎片交出来!这样的话,我们会考虑在打倒女王以后帮你安排出路!」 绫濑向久美「呸」地吐舌头。 「像你这种看起来阴沉又弱不禁风的人居然会是这座塔的头目是怎样?就算是开玩笑也很难笑~」 依旧堆着皮笑肉不笑笑容的久美眯起眼睛。眼睛深处出现冰冷的光芒。 「只会以貌取人,不接受别人的意见。果然没有人会试图理解我啊……算了。你们就睡到死为止吧!」 在进塔之后就一直飘散着的甜美气息变浓了。 随即南条感觉到强烈的睡意袭来。脚步不稳,一只手按住脸。 「……这、这是什么?」 南条睁着视野已开始模糊的眼睛看向同伴。 绫濑颓然坐倒。雪野与英理子的身子也摇摇晃晃的。 「好强的……睡意……」 「don"t sleep……」 ——不能睡! 南条高举起宽刃之剑,为了给予自己的小腿重击。 ╬ 「广濑同学,你有什么打算?都被选上演女王了,却几乎没什么来排练。」 「对呀久美,抢在社长前头拿到这个角色,是不是因此嚣张起来了啊。」 「说真的,演主角的人不来参加排练我们很困扰的耶,你有什么打算?」 话剧社的女生们,一个接一个口出斥责之书。所有人的脸都是一片漆黑的黑影,所以分不出谁是谁。 虽然心里想着不知道别人的状况就不要自以为是,但是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找藉口了。 「……那个,上次的考试,我成绩退步了……所以我爸妈叫我别管社团活动,专心用功……」 社团的女生们继续开口斥责我。 「你在上次的考试不是考了第三名?成绩哪有退步了。」 「你该不会要说不是第一名就不行?呜哇~那是在挖苦我们吗?」 「既然念书那么重要的话,不如干脆退社如何?」 社团的女生们围剿我。因为脸上还是罩着黑影,所以我不知道她们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出刚刚那些话的。 连脸都没有的配角,还真是自以为是! 我就连那样的自我主张都办不到,从话剧社的教室逃出来。已经没空去管旁人的眼光,一路哭着赶回家。因为只有自己的房间是我能够保有安宁的地方。 在家里等着我回去的,是父亲。 「这么晚才回来是在搞什么!社团活动是吗?你到底是去学校做什么的!是为了用功、还是为了玩!」 「……那、那个。可是我,被选上演雪之女王——」 父亲没有理会我说的话,继续唠唠叨叨地抱怨着。 「上次考试退步的事你有什么感想?爸爸控制烟酒的量,连星期六星期天都放弃高尔夫,为了你拼命工作。听好了,知道吗?我可不是为了让你去玩才工作的!你只要乖乖念书就好其他都不要管!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你就会知道爸爸说的话是对的了,知不知道」」 「——……是。」 只回答了这个字的我逃回房间里,直接倒向床上。 ——为什么大家都要责备我?是我有哪里不对吗? 不,我没有任何不对。不对的是团团围住我的这个现实。 一切都充满了恶意与敌意的现实。 在这样的现实之中,没有我的存身之地——能够让我生存下去的,只有梦中。 在梦中,每个人都会对我很好。在梦中,谁都不会责备我。 呵呵……对呀。能够让我幸福的,只有像这样在床上作梦的时候。 现实那种东西消失掉最好——好想就这样到梦中去。 到只属于我的、只为了我而存在的梦世界去…… ╬ 用剑重重打上小腿的痛楚,让南条从短暂的梦中醒来。同时也大叫一声。 南条领会到刚刚的梦就是久美的过去。 所以他感到无比的火大。愤慨于她只会要求别人、长不大的心态。 「刚刚那就是你的藉口吗!!要小看人生也该有个限度!!」 久美似乎被南条的气势压倒了。原本罩在周围引人入睡的甜美气 息,如梦般消失了。 「——没有同情的价值哪。」 雪野以神清气爽的表情这样说。英理子的睡意似乎也褪去了。 「什么都归咎于他人。这样就轻松了吧,你的人生。」 「呼、呼噜。你们在说什么?刚刚那是梦?」 虽然绫濑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样子,不过也还是站了起来。 「啊~不过好自以为是的梦说。既然又想用功又想演戏的话,那不就该自己努力到让双方都没话可说的地步吗?人家至少也还知道这种事的说。」 久美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消失了。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 「你们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我明明就很幸福!只是在做梦而已!是你们擅自跑进来乱踩我的梦,全都否定我!只有雪之女王的面具愿意拯救我!就算这世界只是个梦,我也终于在这里得到自由了!即使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谎言,至少这份幸福感是真实的!!」 久美激动地乱甩着发丝从床上站起身来。光从她全身溢出。 「休普诺斯大人,拜托您!杀了这些家伙!!」 面目狰狞的久美大叫。 「来了,是persona!!」 南条他们严阵以待。 「明白!」「ok!」「给她好看~!」 一个身穿古罗马风格服装的英俊青年出现在久美身前。 是久美的persona休普诺斯。那个外型根本就是等身大的人偶。 恐怕这就是久美心目中理想『梦中情人的长相』。只对久美好、只守护久美,那种有求必应的存在。既然如此,以人偶面貌现形也是理所当然的,南条这样想。 休普诺斯双手向前举起。紧接着南条他们周围幽幽地蔓延出一片黑暗。 「喀!」「呜哇!」「what?」「讨厌!」 蔓延至全身的冲击与强烈的睡魔,让南条他们发出苦闷的声音。 「这种程度!」 南条以剑插地撑着不倒。 但是睡魔以及体力已经被夺走一半的感觉,令他眼花起来。 ——拖太久会对我方不利吧。 「黛、桐岛、绫濑!在我冲过去以后,你们就趁那个空档突阵!!」 南条重新以双手握好剑柄,以斜向下的角度,手持剑向前冲去。 「哼!!」 凭着一鼓作气之势把剑向上挥去。南条对准休普诺斯的脑门砍下去,打算就这样把对方一刀两断。 休普诺斯不动声色地以一只手接下南条这剑。 匡!一下好像打中硬物的感觉,彷佛这剑砍中的是石头一样。 南条「啐」了一声。本来从休普诺斯修长的外表来看,他判断对方是缺乏臂力的,但是对方毕竟不是人类,似乎有着超越外表所见的力量。 休普诺斯不当一回事的握着剑。南条摇晃剑,但剑动也不动。 就在南条心想不妙的时候。 「嘿咿~!」绫濑大叫一声。鞭子咻一下破风扫来。 鞭子缠上休普诺斯一只脚的脚踝。 休普诺斯有些失去平衡。南条索性放开剑,毫无犹豫地握住有刺的鞭子。也不理会尖刺插入掌心传来的刺痛。 「绫濑,拉!!」「嗯!!」 他与绫濑合作无间的一起把鞭子往后拉,休普诺斯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歪去。 休普诺斯放开南条的剑,企图站稳脚步。 「维丝塔!!」 雪野气势十足的吆喝声响起。被召唤而来的维丝塔跃过南条,双手举到休普诺斯胸前。在零距离下引爆核热魔法夫瑞。 休普诺斯在炙热中灼伤,响起久美的惨叫声。 「不——休普诺斯大人——!!」 在维丝塔隐没的同时,英理子以一声「persona!」唤出妮凯。 妮凯射出的磷光,裹住了才刚放开鞭子的南条之手。 转眼间伤口已愈合,就连流血的痕迹都完全消失。是妮凯使用了治愈魔法。 南条捡起之前松手的剑,双手握着它举在侧腹的位置上跑起来。 「既然要动手,那就应该要做好会变成这样的觉悟吧!!」 厉声斥责久美的南条把剑向斜上方刺去。 他的目标是休普诺斯胸部中央,那里先前因为维丝塔打个正着而烧坏衣服,甚至胸口还出现裂痕。 这是以全身重量发出的一击。剑身漂亮地没入,直至剑柄。 即使如此休普诺斯的脸色还是没有丝毫变化。那张脸美丽如故,果然是人偶。 ——这家伙终究也只是由这个女人操纵的人偶吗? ——至少不用浪费同情心是轻松多了! 「过来,爱染明王!!」 南条召唤persona——而且是用刺入休普诺斯体内的剑当媒介。 从休普诺斯被剑刺穿的伤口中泄出几缕光芒。 接着从休普诺斯身体生出无数龟裂,在崩落的碎片后头仍有光闪着。 随着如同陶器破裂的声音,休普诺斯整个身体碎裂四散。 从休普诺斯体内进行破坏的爱染明王,停留在久美与南条中间的半空中。 南条以剑尖指着久美。 「——是你输了。」 「为什么、我的休普诺斯大人……会被你们这样的人……这么轻易地……」 久美似乎无法接受发生在眼前的败北。 已经连战斗的价值都没有了,南条解除对爱染明王的召唤,同时放下剑。 「逃避现实的人,岂有能够战胜面对现实者的道理。」 久美脚步蹒跚地向后退去,小腿撞上床,自然而然就演变成往床上一坐的姿势。 「——而我甚至必须逃离我逃进来的梦了呢。」 雪野轻叹一声。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拥有足以不让你逃进梦中的勇气,那么现在现实中应该还有你的立足之地才对吧。」 久美以泫然欲泣的表情转向雪野。 「我没有那么坚强……因为我是脆弱的,所以才会受到女王面具的诱惑。」 「后悔了吗?」 「……仔细想想,一直在抱怨、偷偷躲起来埋怨别人的我,其实也跟话剧社那些骂我的人还有父亲没两样。我真是个废物。」 回答过雪野的问题以后,久美的视线射向虚空。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面颊。 英理子好像挺同情她的样子。 「察觉到这点的你,已经不是脆弱的人了唷。」 「……思,其实人家也可以了解被欺负时想要逃跑的那种心情说。」 绫濑好像也跟着哭了,她揉揉眼角。 「……谢谢。」 这样说的久美身影逐渐淡去。 「只有一个也好,如果那时候我身边有像你们一样坚强的朋友就好了。」 留下这句话的久美如雾般消失。南条察觉到在她原本坐着的地方,留下两块手掌大小的玻璃片。 「那就是那个男人所说的魔镜碎片了吧。」 雪野走过去把镜子的碎片拿在手上低语。 「——她也是被镜子破坏了人生的牺牲者。要是让那样的人继续增加下去,我可无法忍受。也一定要救出冴子老师!」 南条只说了声「当然」就走向出口。隔肩回头往已经无人的大床扫了一眼。 他回想起管家山冈以前告诉过他的一句话。 ——梦不是用来逃避的地方,是靠自己的手掌握住的东西。 ——是吧,山冈。 (您还记得 吗?真叫人开心。) 一瞬间南条彷佛看到山冈的身影,停下脚步。 「怎么了吗?」 英理子感到不可思议的问他。南条以若无其事的表情摇摇头。 「哼,没事。比起我的事,不要拖拖拉拉的了!要是不趁沙漏的沙子流光以前回到出口的话,说不定就出不去了。」 绫濑一步步走了起来。 「是是是。南条很罗嗦的,所以大家动作快吧。」 把镜子碎片拿在手上的雪野与英理子并肩站立。 「确实是没有打混摸鱼的空闲了。」 「hurry、hurry!!就是说呢。快过去吧!」 南条他们互相点点头以后,就朝向位于一楼的出口出发,离开塔的最高层。 iv 奈米西斯之塔 从休普诺斯之塔回到校舍的南条他们,来到放着魔镜镜框的那间教室。 在教室里面,那只金色蝴蝶仍停留在靠着墙壁放的镜框上面。 仿佛像是就只有那个区域的时间停止流动一样。 南条他们走到镜框旁边。雪野手上拿着镜子碎片,在镜框前面蹲下。 「我把碎片嵌上去看看罗。」 「啊啊,麻烦你了。」 在确定南条同意以后,雪野才把一个碎片贴到镜框上。 下方的圆弧与碎片的圆形一致。然后她又把第二个碎片贴上去。第一个碎片和第二个碎片并在一起。 碎片上罩了一层白茫茫的雾影,很不可思议的,没有照出任何东西。 「童话故事中,雪后的魔镜不会照出美丽的事物,是面只会照出并强调邪恶事物的镜子唷。虽然那个叫菲列蒙的大叔也说过,不过这面镜子真的会是那面魔镜吗?」 英理子微歪起头。南条稍微想了想以后才开口。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童话中的镜子,不过它并不是符合常识的物品也是事实吧。总之除了把它修好、让它恢复原有的功能以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绫濑「呼~」地吐了一口气,在雪野旁边蹲下,脸凑过去打量着碎片。 即使如此,镜子上也没有照出她的脸。 「古怪的镜子~不过,这个裂痕怎么办?要不要拿安全胶带贴上?」 就在绫濑这样说了以后,裂痕马上就融合在一起消失了。 就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碎片合而为一,绫濑睁圆了眼。 「不会吧?真的假的?」 「不愧是面奇妙的镜子呢!iing!」 英理子发出感叹的声音,雪野与绫濑站了起来。 雪野垂眼望着镜框轻轻叹了口气。 「能合在一起是很好,不过这样才只有整面镜子的六分之一吧。接下来的路还长得很。」 南条回想起菲列蒙把镜框交给他们时所说的话。 希望他们能够收集到足以照出冻结的冴子身影的碎片。 「还剩下两座塔吗?也许想完全修好是有困难吧。」 雪野以认真的表情这样说,确实如此,南条心想。 在休普诺斯之塔中的时候,因为紧张于时限,所以在找到通往上一层楼的楼梯时,就放弃继续搜索那一层楼,先往上爬再说。所以在他们没调查过的房间内有碎片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 「很有可能。你们在下一座塔中要更加小心喔。」 「知道了啦~」 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南条命令的口吻,绫濑噘起了嘴,紧接着—— 突然响起「咕噜噜~」的奇妙声音。绫濑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刚刚那可不是人家喔!」 这句等于招认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的话,让英理子露出苦笑。 「这么说来我的肚子也饿了呢。已经是午餐时间了。」 南条看向手表确认时间。类比式手表的短针已经通过正上方。 「去食堂看看好了。横内他们在那边闹的时候,曾经说过冰箱里只有乳制品。也就是说,既然有乳制品的话,等于也有食物。」 「用不着那么拐弯抹角也知道的啦。走吧。」 雪野脚跟一转,走向走廊。南绿他们也从镜子面前离开。 就像是在为南条他们送行一样,停在镜框上的蝴蝶拍了几次翅膀。 一走进食堂的尉房,南条马上停下脚步,转着头往厨房看了一圈,但是没有人在。 「黑瓜和横内都不在耶。」 「会不会是去上厕所什么的?先不管那个,人家的饭t!?」 绫濑走到营业用的大冰箱前面打开门。 「起士和牛奶、生奶油和优酪乳……真的只有乳制品说。大家要吃什么~?」 「什么都好。餐具——在那边吗?」 雪野转向餐具架。 「瓦斯炉还能用吗?我想喝热牛奶。」 英理子到调理台那里去做确认,跟着操作瓦斯炉把火点着。 「可以用呢。那就马上开始准备吧。」 「要热牛奶的话就要用锅子吧。会在哪里呢?」雪野说。 「好、好~那人家去把那边的牛奶拿过来~」绫濑说。 女孩子们已经开始准备食物了,另一方面,南条则还在东张西望地寻找黑瓜他们,但还是没看到人影。 「……不是说过在这里等我们吗?在这种状况下跑去什么地方了啊?那两个家伙。」 绫濑抱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优酪乳和牛奶转过身来。 「反正等他们饿了就会回来了啦。而且现在也不是哪里都能跑的状况,又没办法离开校舍说。」 「那倒也没错。」 南条振作起精神,转向正在准备食物的雪野她们。 「wait a minute唷。」 英理子一面弄热牛奶一面说。 「交给你们了。」南条等了几分钟。 加入砂糖的热牛奶、微烤过的起士、直接装在杯中的优酪乳凑成的午餐完成了。大家都直接站着吃。 南条把空杯子放到调理台。 「即使是这样的东西,做的人有没有用心也会有差别。」 虽然是简单至极的一餐,但是感觉也十分丰盛。 至少让身在覆盖着一层薄冰的校舍而冰冷的身体温暖起来。 不过绫濑对这一餐的内容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人家想吃汉堡肉~啊啊受不了了,快去把塔攻略下来打倒女王然后上和平简餐店啦~」 「有空抱怨的话不如快到下一座塔去。」 云野用一句话让原本已经舒缓的气氛又紧绷起来。英理子对南条发问。 「接下来要去哪个地方?」 「通往接下来两座塔的门,分别在图书室和二年一班的教室。依菲列蒙让我看到的顺序来说的话,先从图书室开始吧。」 「library啊。那我们快过去吧。」 因为英理子这句话,他们便离开厨房。 在前往图书室的途中,他们遇到几个跟他们一样困在同一层楼的学生。 南条问了问他们有没有见过黑瓜和横内,但是似乎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们的样子。 ——有不好的预感。 虽然心中隐约有着不安,但是说出来也许会令同伴的士气下降,所以他把不安埋藏在自己心里,快步走向图书室。 一到图书室南条就马上搜寻有没有黑瓜他们的身影,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怎么了吗?」英理子问他。 「……没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南条走向出现在图书室后面墙壁上的巨大门前,站在那里。 从阖上的门的另一边,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像是呻吟般的声音。 门的握把附近有着『nemesis』的字样。英理子把它念出来。 「奈米西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之名呢。据说奈米西斯也跟休普诺斯一样,是夜晚女神尼克斯的女儿唷。奈米西斯这个名字应该也具有复仇的意思。」 「复仇?好讨厌的名字啊~」 「确实是有不好的感觉。」 看来绫濑与雪野对奈米西斯这个名字都有着不妙的感觉。 「哼。名字叫什么都不重要。准备好了吗?走罗!!」 南条像是想抖掉心中潜藏的不安一样,推开奈米西斯之门。 和休普诺斯之塔时一样,门在所有人都通 过入口后便关上。 门上有着沙漏、上锁之事也跟休普诺斯之塔一样。 南条把沙漏从门上拆下,确认过沙子开始流动以后就把它收进口袋。 通道的构造也和休普诺斯之塔一样。地板墙壁天花板都是石造的。 「绫濑,这次可别再乱摸东西了喔?」 「我也是会记取教训的啦。南条你很烦耶。」 就在绫濑不满地回话的时候。 …………(呜呜救救我) 从通道前面传来像是呻吟般的声音。 「有听到吗?刚刚的。」「啊啊。」 南条与雪野交换着视线。绫濑缩起身子。 「感觉好不舒服喔,讨厌。」 「听起来是在受苦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亡者一样呢。」 英理子在说出亡者这个词的时候似乎颇为兴高采烈。 「别说了啦~」绫濑更不舒服了。 「不管叫人舒不舒服都只有过去看看了!」 南条一马当先走向前去。越往前走呻吟声就越大声。 「所、所以说、我对牛牛、呕、乳制品、没抵抗力、咳咳、要死了、呜呕、要死了啦。」 「咿嘻……会死,会成为串烧死掉……我的手已经……咿嘻……抖个不停……」 南条明白了从前面传来的声音是属于横内与黑瓜的。 他当场就往前冲去,但是跑没两步就被一道门挡住。 无暇思索这是不是陷阱,南条一脚踢破门冲进房间。 冲鼻而入的是充满在房间中的奶臭味。 「你们两个怎么了!」 粗声粗气的南条,眼镜上倒映着横内与黑瓜被锁链套脚倒吊起来的身影。 在横内下方的是牛奶池。 在黑瓜下方的是粗大的刺桩山。 锁链在喀啦喀啦的声音中往上拉,横内与黑瓜发出「噫」「咿嘻」的哀叫声。跟着两人的身体唰啦一下往下掉。 横内扑通一声连头带脖子都沉进牛奶池。 黑瓜拼命用手抓住刺桩避免变成串烧。 横内拼死拼活的像在做腹筋运动一样弯起身子让脸离开牛奶。 「要、要死了,噗呼,要淹死在牛奶里了……咳咳!」 黑瓜抓住刺桩的手往下滑了滑。他的额头距离正下方的刺桩尖端已经不到几公分。 「咿……要被刺穿了、这次真的要被刺穿了……咿嘻!」 这时候在后面跟上来的雪野她们也到场了。她们分别叫了起来。 「你们不是应该在学校里吗!?」 「他们俩眼睛已经没有焦距了!得快救他们下来才行!」 「呜哇,好惨~!虽然我发卡给鲔鱼肚了,可是还是叫人忍不住同情说~」 为了救出被抓起来承受地狱式酷刑的两人,南条举步往房间里面走去。 「我现在马上就去救你们!!」 但却在接近房间中央的地方被一股奇妙的弹力阻挡。 「这是什么?」 感觉像是有个很厚的透明气垫在那里。为了破除这这看不见的墙壁,南条一剑挥去,手上传来砍到某种柔韧之物的感觉,但是没办法往前走。 「退开,南条!」 雪野对他大叫,南条感觉到身后persona的动静。 在南条从看不见的墙壁前退开的同时,雪野的维丝塔放出夫瑞。 热闪光撞上看不见的墙壁—— 南条全身都感觉到热气,他连忙往后一扑。 室温一下子上升到和三温暖差不多的地步。当闪光消失后,南条再次向前走去,不过还是被气垫般的反应弹回来,无法前进。 「连persona都没用吗!」 当他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施加在横内与黑瓜身上的酷刑仍然持续着。 就在南条咬牙切齿,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救他们的时候。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个傲慢至极的高笑声在南条他们身后响起。大家一起转过身去。 「欢迎,愚蠢的小狗狗们!我打从心底欢迎你们唷,喔呵呵呵!本人正是这座塔的主人,松平美智子!!」 高高在上俯视他人,身穿圣白鼬学园女生制服的女子,站在房间入口上半身后仰。 「你就是这座塔的管理者吗!敢自己主动现身,确实有胆识!!」 南条把剑高举过头,朝着女子——松平美智子砍去。 毫不留情地往露出下流笑容的美智子脑门直劈而下。 剑穿过美智子的身体。她宛如幻影。 「喔呵呵呵呵!愚蠢啊愚蠢!居然分辨不出来眼前的敌人是不是拥有实体!」 美智子带着『果然中计了』的得意表情扬声高笑。南条忍不住怒气冲脑。 「你说什么!?你是在愚弄我南条圭吗?混帐!!」 「你冷静点啦,南条。」 雪野抓住南条的肩膀。雪野手下留情地把力气灌注到抓着南条的那只手上。 肩头上的沉痛感让南条稍微冷静下来。 重新观察起美智子,可以隐隐透过她看到对面的景物。 确实,如果够冷静的话,应该就会察觉到砍她也没用,南条这样告诫自己。他沉住气瞪着美智子。 「你,对他们施加这种酷刑是什么用意?」 「没什么用意呀。丑就是罪!是罪呀!!遭到逮捕是理所当然的罪!!所以美丽的我现在正在针对丑恶的他们予以降罪!你们这群小狗狗们连这种事都不懂吗!!」 美智子自满地高声笑。 因为不满意他们的外貌,所以抓起来施以酷刑。 对于如此主张的美智子,南条厌恶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啐了一声。 美智子从鼻中「哼哼」两声。 「仔细一看,你还挺帅的嘛。如果跟我求饶的话,要我饶你一命也是可以的唷?用来当成宠物养。」 南条感到自己脸涨红,再次怒气冲脑。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说什么!!要我当你这种无论性格态度长相都超没品的女人的宠物!?小看人也要看对象,你这个贱货!!」 在这一瞬间,南条已经把身为解除雪之女王面具诅咒领队一职,要冷静行事的誓言统统抛诸脑后了。 「我马上就去解决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美智子也输人不输阵的扬声高叫。 「本小姐难得大发善心,你那是什么口气!好哇,小狗狗们!我就把你们一只不留的全杀光!我现在就解除这座塔的时间限制,不管你们要花多少时间都没关系,一定、一定要给我滚到本小姐面前来!!」 一张脸因为愤怒而丑恶地扭曲起来的美智子身影,像热气蒸腾般的晃荡起来、消失。 身影已经消失后,美智子的声音又在房内响起。 「要是想救你们那两个死刑级丑八怪的朋友,你们也该尽快滚到我这里来唷。只要打倒我的话,他们就能从酷刑中解放出来唷?」 「不用你说我们也会马上过去!!」 南条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怒吼,美智子又给予回应。 「喔呵呵呵呵!再提供一个有用的情报给你们吧。离开这个房间没几步的地方就有楼梯。每一层楼的楼梯都位于楼层中央,所以想必你们是不可能迷路的吧?」 绫濑半垂下眼帘咕哝着。 「……我说,这女人说的话是不是很明显就有问题?」 「是很可疑呢。」英理子对绫濑的话表示同意。 美智子的 声音还在继续传来。 「我还可以提供更多情报服务唷!如果先不上楼梯继续沿着通道走下去的话,就会走到一个房间。那里有小狗狗们在寻找的镜子碎片,还有上面提示着如何打倒我的纸条喔。这是我的一点放水唷!你们就心怀感激地接受我的施舍吧,喔呵呵呵!!」 留下回荡的高笑声,美智子的声音就此断绝。 南条转向还在看不见的墙壁的另一边遭受严刑拷打的黑瓜他们。 「你们先撑住!!我们这就去打倒那个蠢女人救你们出来!!」 沾满牛奶的横内咕嘟咕嘟乱喷着牛奶,鼓起来的脸颊消了些。 「南、南条同学……谢、谢谢……」 以倒吊的姿势直冒冷汗抓住刺桩的黑瓜,眼中也多出了一点希望的光采。 「咿嘻……拜托能快点就快点……因为我可不是肉体派的……」 「嗯!大家动作快!!」 南条冲出房间,直往通道前方冲去。 稍慢片刻才跟上来的雪野问他。 「要无视镜子碎片和有提示的纸条吗?」 南条为了确认美智子所说时限已经解除的事是真是假,拿出沙漏。 沙子的流动并没有停住,他把沙漏拿给雪野看。 「我不认为那个蠢女人会老实说出真正的情报。你看,沙漏还在动。纵使她说的是真的也一样。我还是会优先去解决掉她!!」 南条斩钉截铁地说道。英理子点点头。 「我也认为那个女人说的话一定有某种内幕。时限的事反而应该多加注意比较好。」 「人家也是那样想的~反正啊那种女人,才不可能会说真话的啦~」 雪野的表情闷闷的。应该是对收集镜子的事并不顺利感到有疙瘩。 「……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我也尊重大家的意见。」 就在他们讨论着这些的时候,已经可以在通道前面看到楼梯。南条毫无踌躇地就冲上楼梯往上爬。雪野等人也跟在南条身后。 这件事美智子并没有说谎的样子,爬完一层楼梯以后,马上又是另一道向上的楼梯。 南条一股劲地往上爬。来到五楼的时候就没有继续往上的楼梯了,正前方出现一道门。 以雕金装饰的门,但是品味很差。 南条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就推开门。 一进入房间,所有人就马上停下脚步。 「这个房间是怎样?」雪野说。 「呜呃,好恶心~倒不如说怎么会有这种房间啊。」绫濑说。 「……品味再差也该有个极限吧。」 在所有墙壁上都有着无数张人脸的浮雕。就像是直接从死人脸上翻模出来的死亡面具一样。而且还是临死前的痛苦表情。 在那样的房间里面、服装架前,可以看到正忙着化妆的美智子背影。 「……你在做什么?」 美智子手中用来上粉底的粉扑落下,同时转过身来。 「——不会吧!?」 美智子一时间作声不得。奇妙的沉默支配着房间。 然后回过神来的美智子问题像连珠炮般发出。 「你们这么快就到这里来了吗?镜子的碎片呢?用来打倒本小姐的提示呢?你们该不会根本就没有过去拿吧!?」 「谁会去啊,你这蠢货!!」 锵地一声,南条把剑指向美智子。 妆才化到一半,脸看起来很奇怪的美智子以又是焦躁又是愤怒的表情站了起来。 「这、这样靠别人的负面感情作为力量来源的本小姐,积蓄的力量就不够了!难得本小姐都已经靠严刑拷打那两个丑八怪榨取到你们的憎恨、愤怒和悲叹了!本来想趁你们去找镜子迷路的过程中化好妆、好好累积负面能量的预定全都泡汤了啦」」 连问都还没问,美智子已经自言自语把自己的企图全都不打自招了。 雪野用有些快受不了的表情看着美智子。 「看来没有去拿碎片是正确的啊?」 「这就是策士溺于策吧。」英理子说。 「测词?现在是在谈论什么歌的事吗?」绫濑问。 「不是在测词。是策士,是有时候机关算尽反而会招致失败的意思。」 「哼嗯~还是不太懂,不过也不重要啦。」 美智子似乎并没有注意英理子与绫濑的这番互动。 美智子脸上的焦躁与愤怒,又混入了困惑与厌恶的表情。 「别说那个了,这个叫人不愉快的感觉是什么!感谢?友情?该不会那两个被严刑拷打的丑八怪还在感谢你们?怎、怎么可能。人类应该全都是只要自己好,别人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才对!遭到严刑拷打的时候只会怨天尤人,除了叫人快点来救自己以外什么念头部没有,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感激之情存在!!」 南条不当一回事的就往如连珠炮般吐出这一大堆话的美智子走过去。 「谁理你自以为是的大道理!」 雪野等人也跟在南条后面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美智子严阵以待。 「都已经这样就没有办法了!光靠我现在拥有的力量也足以对付你们了!!」 美智子一只手突然往空中一举。这次换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南条等人严阵以待。 「用败北学习吧!!温柔?友情?信赖?你们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那样的东西——奈米西斯大人,化做守护我的镗甲,化做摧毁那些家伙的剑吧!!」 美智子的身体猛然发光。南条他们纷纷举起一只手遮住脸挡住刺眼的光。 「过来吧奈米西斯!奈米西斯威能,集结——!!」 雪野在闪光中作出警告。 「咕,persona吗!大家上!帮鲔鱼肚和黑瓜讨回这笔帐!!」 「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 南条眯起被光闪得眼花的眼睛,重新举好剑。 光迸散消失,美智子的嘲笑声响起。 「喔呵呵呵呵!!太~美了!!还~有,太~优雅了!!这就是本小姐接受了奈米西斯威能后的真身!!」 一只手拿着圆形的金属盾,另一只手拿着长枪。身穿色泽艳丽的套头长衫,脸上戴着如同女神雕像的面具。 美智子似乎是把自己与persona合体变身的样子。但是虽然她的外表如同美术品般美丽,却缺少了真正美术品自然而然、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光华。 赝品。在南条他们眼中只看到这样的东西。 绫濑双眉垂成八字型,脸上流露出厌恶感。 「呜哇,那是什么打扮。活像个瑕疵品~」 「真敢说,只不过是个低俗辣妹!!接下美丽的本小姐的一击吧!!」 美智子高举起长枪。枪尖霹霹啪啪缠上紫色电流。 「马哈!吉翁达因!!」 美智子以夸张的方式喊出魔法的名字。跟着从长枪上射出无数道闪电。 「快逃——」话还没说完,南条全身都感受到冲击。他被闪电打中了。 紫电在房间中狂乱飞舞,雪野、英理子、绫濑都被打中。 「呜!」「呀!」「噫呀~」 女生们都脚步不稳、膝盖一软。电击的威力可见一般。 南条在差点就要摔倒前及时用剑撑住,稳住脚步。 「——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 他像是鼓舞自己般的大喝出声,声若裂帛,靠意志驱使着因感电而使不出力气的身体,向前走。 被他气势压倒的美智子向后退去,不过同时也再次 举起长枪。 「再接一招吧!」 紫电缠上长枪——但是就只有这样而已。已经射不出雷电。 「等等!负面能量果然不够吗?」 美智子似乎已经没有足以施放刚才那种雷击的力量了。 表示「谁管你那么多」的南条,对着狼狈的美智子举起剑。 「悔改吧,这个邪魔歪道!!」 南条的剑朝着美智子的面具挥去。 廉价的女神面具才被打一下就碎裂。 四散在空中的碎片化为磷光消失,暴露出本来面目的美智子,当场颓然坐倒。 南条他们连persona都没用,轻而易举就结束了战斗。 从低下头来的美智子眼中滴落点点泪珠。 「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你们什么意思嘛。居然四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人,什么态度。一群又任性又残酷的人。」 绫濑受不了的叹了一大口气。 「老实说,我觉得你是绝对没有资格说那种话的:」 美智子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绫濑说话。继续一个人嘟嘟囔囔抱怨个没完。 「本小姐居然会输给这样的一群人,真是天大的不幸。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佛存在的吧,啊啊好可怜的我。」 南条也以受不了的表情把剑扛在肩上。身上的麻痹感已消退不少。 「真是个不乾不脆的女人。你已经输了,这是现实。败者就该像个败者一样乖乖留下镜子碎片消失。」 美智子猛然抬起泪湿的一张脸,依旧维持着坐倒在地上的姿势,开始像连珠炮般吐出一连串自以为是的话。 「你们也跟以丑陋面孔晾在这房间墙壁上的那些人一样!每个人都只会毫无理由的欺负我!! 你们是无法理解的吧,绝对!我只不过有的是钱,所以收买人拿到雪之女王的角色,利用金钱的力量把在我爱慕学长身边自以为是他女朋友的臭女人逼到退学,用钱叫老师修改我的成绩而已,可是班上那些笨蛋却对脆弱的我乱骂一通,联合起来排斥我!!」 雪野脸上也出现受不了的表情。 「——看来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serve yht!这是理所当然的报应。」 英理子对着她耸耸肩。美智子的脸因为憎恶而扭曲。 「听了我不得不流泪才能说出的悲惨过去,还敢说那种话吗!好啊,这次我就承认是我输了!但是你们别天真的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唷,喔呵呵呵呵!有一天当负面力量再次满溢的时候,本小姐一定会回来报仇的,那么请保重!!」 自顾自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以后,美智子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魔镜碎片掉在那里。 「真受不了,直到最后都那么自以为是。真是受够那种家伙了。」 就在南条捡起镜子碎片的时候,地面发出类似隆隆作响的地鸣声晃动起来。 晃得令人不得不联想起在医院发生异变时的那场地震。 晃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几秒之后就平息了。 不好的预感让南条往楼梯奔去,直往下冲。 跑到下一层楼,他停下脚步。 「——中招了。」 慢了一步过来的雪野她们也在南条身边站定。 雪野和英理子、绫濑都在东张西望着。 「……地形配置好像改变了啊。」 「变成和休普诺斯之塔一样的迷宫了呢。」 「那就是说,我们要回去的话得要重新找路才行罗?」 南条明白是在美智子消灭时,那个给他带来不祥预感的晃动,让塔的构造产生了变化。 直到最后都叫人那么不爽的家伙,南条感到火大,同时从口袋中拿出告知时限的沙漏和画地图用的笔记。 沙漏显示还剩下相当多的时间。但是,眼前的状况是那个性格恶劣的女人搞出来的。这座塔想必已经化为符合她那扭曲性格的迷宫了吧。 「真是叫人讨厌——不过在这抱怨也没用了,走吧。」 「没办法了。」「一路上要小心喔。」「真的是好烦人说。」 在南条的号令下,一行人开始为了寻找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展开探索。 这座塔的构造完全反映了美智子的性格有多恶劣, 像是不故意掉到落穴地下就无法继续往前推进的死路,要故意启动陷阱、破坏墙壁、打倒恶魔才能够消除挡在路上的障碍,一踩下去就会自动旋转、使人方向感错乱的地板等等,好不容易找到黑瓜他们接受严刑拷打的房间时,沙漏中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拷问的房间已经没人在了。看来黑瓜他们已经被释放并且逃走了。 「没有空闲放下心来,要是我们动作不快一点的话,就会被关在塔里了!」 雪野催促大家。因为不得不在塔内白走许多冤枉路的疲惫使南条感到烦躁,他一马当先往这一层楼还没有画到地图的通道冲过去。 南条瞥了沙漏一眼。沙子已经快要全部流光了。 「已经只剩这条路了,大家快跑!!」 「了解!」「人家才不要被关在这里面啦!」 并肩而跑的四个人,在不算宽的通道上拚命跑着。可以看到前方有着不同于通道灯光的光亮了。 「是外面!」 南条他们一起冲出门外,滚倒在图书室中。 紧接着门发出叽嘎声关上了。 「好险。」 低语的南条直起身子转过去。 关上的门正在逐渐冻结。很快就处于再也无法打开的状态。 这时候雪野他们也站了起来,看向门那边。 「这就是所谓千钧一发的感觉吧。」 「还好在time up以前出来了呢。」 雪野与英理子安心地松了口气。 「真的是只差一点点说耶?呜哇,我的鸡皮疙瘩现在才竖起来~」 就在绫濑抖了两下的时候。 「那、那个,」从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南条他们一起看向那边。 一身奶臭味的横内和脸色憔悴无比的黑瓜在那里。 「这、这个。这就是那个女人所说的东西吧。我猜你们会需要这个。」 横内以余悸犹存的动作伸到他们面前的,是镜子的碎片。而且有两片。 「——是你们从那个迷宫中找出来的吗?」 南条睁圆了眼睛。惊讶于连他们这些已经习惯使用persona力量的人都花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脱身,而这两个人却从徘徊着无数恶魔的迷宫中把碎片找了出来。 想必横内与黑瓜是花费了他们从五楼跑到一楼的时间,才从一楼后面的房间拿到镜子碎片的吧。他们俩的脸色看起来比遭受拷问时更加疲惫。 黑瓜咧开嘴拉出一个笑容。 「咿、咿嘻。这是谢谢你们让我们脱离拷问的回礼。在快要被恶魔发现的时候还以为会死掉,不过还是像这样活下来了,咿嘻嘻。」 「得救了,谢谢你们!」 雪野要从横内手中收下镜子碎片,但横内却缩回手。 雪野的眉头不快地挤在一起。另一方面,英理子则露出可掬的笑容。 「是这么回事的吧!喏,快去把东西收下来。」 英理子用手肘轻轻顶了顶绫濑。 绫濑「欸~」地发出不情不愿的声音。 「为什么是人家啊?」 在英理子一声「去啦」的催促下,绫濑勉强走到横内前面。 在绫濑的正面注视下,横内以 扭扭捏捏的动作把镜子碎片伸向前去。 「这、这样你就会、会对我、对我、刮、刮目相看了吧?」 绫濑收下镜子碎片,表情略为柔和了些。 「是有一点啦。不过这可不代表我愿意跟你交往喔!话说,你要不要先减肥再说?光是胖这个理由就会让人家不能够接受了说——还有!」 绫濑皱起脸,头撇到一边去。 「在那以前!先想办法把你那一身奶臭味弄掉啦!」 南条的视线射向横内。 「厨房的瓦斯炉可以用。去那里烧热水擦身体吧。」 雪野帮南条补充。 「我想毛巾可以去保健室找夏美老师借。」 横内闻起自己衣服的袖子。 「有、有那么臭吗?」 泡在牛奶里太久的横内鼻子似乎已经麻木了。黑瓜「咿嘻嘻」笑着。 「臭到光是待在你旁边鼻子就快要掉下来了,不过那又怎样?」 横内的脸色发青。他马上开始对着绫濑猛鞠躬。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去把臭味洗掉!」 然后横内咚咚咚地,踩着充满重量感的脚步跑了出去。 黑瓜也摇摇晃晃跟着横内跑出图书馆。 南条的眼睛停留在绫濑手中的镜子碎片上。 「我们到到镜框那里吧。把那玩意嵌上去。」 他们几人互相轻轻点了点头,离开图书室,前往放置镜框的教室。 雪野把在奈米西斯之塔中找到的三块碎片,嵌到蝴蝶依旧停伫于上的镜框中。 所有碎片沿着嵌合在一起的裂痕融为一体,几乎完成了下半部分的镜面。 雪野探头往镜面看了看,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镜面依旧像是罩着一层雾般的朦胧。 「……还缺一点才有一半。照这样看来,这面镜子还派不上用场的样子。」 南条眺望着修复中的镜面思考着。 到目前为止收集到的碎片有五块。既然每个碎片的大小都差不多的话,那要使镜面完全复原。大概还需要七块碎片吧,而雪之女王设置来跟他们玩游戏的塔只剩下一座。要把七块碎片全找回来想必是有困难的吧。 「看来是没办法全部填满了。若是交付镜框给我们男人所说的话可信,镜面应该是只要接近完整就可以了……」 南条回想着那个自称菲列蒙的男子身影,还有他所说的话。 『当你们收集到足以让冻结的老师身影出现在镜子里的碎片后,应该就能救出你们的老师了。』 以镜子现在的状态来说,肯定还派不上用场。看来至少还需要收集三块碎片。 「只好尽可能在最后一座塔,多花点时间寻找碎片了。」 南条面有难色的轻轻说道。绫濑鼓起双颊。 「所以说如果守护者是像刚刚那座塔一样的人,哪有时间让我们寻找碎片啊!」 「那种阴险的人也不会是到处都有的啦,一定的。」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回程时的艰苦,英理子露出疲惫的表情。 南条也是一回想起回程时的地图就烦到想吐。 但是没有空闲说这些泄气话了。 「就算在这里讨论,事到如今,塔的管理者也不可能换了吧。」 南条看向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雪之女王的面具给他们攻略塔的的时限是日落以前。现在这个季节大概下午六点时太阳就下山了。 「没多少时间了。到最后那座塔去吧。」 南条准备从镜子前面离开。但是绫濑抱怨起来。 「咦~稍微休息一下啦。」 也不管地板上还覆盖着一层冰,绫濑一屁股坐了下去。 雪野驵"英理子互相看了看。 「……怎么办?」 「确实是挺累的呢。」 「要是不休息的话,人家已经连一步都走不动了啦!」 石头脑袋就是指这种事吧,看着绫濑坐在地上呕气的模样,南条这样想。 「没办法。那就稍微休息一下。」 南条把剑靠着附近的桌子放好,拉开一张椅子,用手帕简单的把椅面上的薄霜擦一擦就坐了下去。椅子还没有冷到让人坐不住的地步。 雪野她们也找了附近的椅子坐下。 南条无意识的叹了一口气。一坐下以后,一直堆积在体内深处的沉重疲劳感就蔓延至全身。尤其是从肩膀到上臂的部位又酸又痛。 他马上就明白这是因为在与恶魔战斗的过程中,不断挥动沉重西洋长剑导致的后果。 南条眼睛一直盯在自己倒映在闪着暗沉光泽、有些弯曲的剑刃上的身影。 ——山冈,你看到了吗?我打得好吗? 当然的,没有任何人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山冈确实已经在南条眼前死去了。但是,南条到现在都还是不太有真实感。 甚至有种感觉,到了今天傍晚,山冈依旧会突然冒出来说「小少爷,我来迎接您了」似的。 ——如果真能那样的话,该有多好。 就算真实感再淡薄,事实依旧是事实。山冈已经不在了。 「人的死,意料之外的简单呢。」 从南条口中泄出这样的低语声。 也目睹了山冈死亡场面的雪野,不知道是不是敏感地察觉到南条的心情,脸色黯淡了下来。 不过绫濑与英理子并不知道在综合医院发生的事。 绫濑一副好像看到什么奇怪东西的模样对南条说话。 「干么突然变得像诗人一样?所以说这样一点都不适合你啦。」 敏感的雪野比南条更先做出反应。 「优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别说那样的话。」 「怎样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绫濑的提问让雪野噎住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南条反倒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用平静的语调开口。 「我的管家死了。被恶魔攻击。」 虽然把自己的语气控制得并不激动,但是南条还是感到自己脑袋发热。握紧的拳头发出叽吱声。 「所以我——以我个人来说,我非得结束这场闹剧般的异变不可。不然山冈就无法安心升天了。」 绫濑一副尴尬的模样垂下视线。 「……抱、抱歉。人家完全不知道那种事。」 「等事情平静下来后,我可以到他墓前献上一束花吗?」 南条对表情凝重下来的英理子回了句「山冈会很高兴的」。 「在这次的骚动中,成为牺牲者的并不是只有山冈而已吧。为了那些人,我们也非得战斗不可。那是身怀力量者的义务。」 雪野的表情紧绷。 「……是啊。我们拥有力量。要救出冴子老师。」 察觉到从雪野身上喷发出宛如气流的东西,南条吃了一惊。 雪野对冴子有着超越对老师的敬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虽然知道她要救出老师的决心有多坚定,但是雪野的表情简直已经逼近狰狞了。 绫濑以困惑的表情轻轻缩了缩脖子。 「黛~不要那么气势汹汹地说话啦。反而会让人退缩。」 「take it easy。认真至极与纯粹争强好胜可是两回事唷。」 英理子安抚的语气让雪野的表情放柔。 「……啊啊,说的也是。不行,一想起冻结的冴子老师,我就怎么样也冷静不下来。」 雪野在苦笑中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到学校外面的稻叶他们有没有事。记 得他们是到赛贝克大楼去的吧。」 南条「嗯」一声回想着。 上午,在学园冻结以前。于医院的变故中唤醒persona之力的稻叶,与在学园附近会合的上杉,在得知城市的变故可能与赛贝克社有关的情报后,前往位于这座城市的赛贝克御影分公司大楼进行探索。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几个小时。 如果稻叶他们的行动仅止于打探情况的话,就算早已回来了也不奇怪。 南条把视线一一送向雪野她们。 「就算他们已经回来了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但现在这个状况,就像我们没办法从校舍离开中庭以外的地方一样,外面现在应该也正处于无法进入校舍的状态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英理子说:「为了与马克他们会合,我们也需要解除雪之女王面具的诅咒,让校舍对外开放。」 「对喔。」雪野说:「就算那两个家伙回来了,可能也只能待在校舍外面乾等而已。街上还有恶魔徘徊,让他们等太久可不好。」 绫濑扁起嘴抱怨着。 「那就是说,我们不能多休息一会罗?啊啊真是没办法~人家也只好加油罗~」 绫濑第一个站起来。「嗯~」一声伸了个懒腰,舍起她放在地板上的武器鞭子。 「那走吧!」 南条对绫濑充满朝气的声音用力点点头。 虽然只休息了极短的一段时间,不过感觉在精神方面已经得到充分的休息了。 站了起来,再次拿在手中的剑,也显得没有那么重了。 ——我还能全力战斗。才这样就叫苦的话,会让山冈受不了的。 「还剩下一座塔!收集镜子碎片打倒守护者,在日落以前打倒女王!!」 南条的大喝声让他们交换着视线。 「啊啊,明白!」 「知道了啦!」 「那就朝最后一座塔出发!」 在绫濑的号令下,南条等人离开镜子前,走向教室外面。 vi 夜之女王 带着在塔那托斯之塔拿到的三块镜子碎片,南条等人回到魔镜镜框前。 雪野把从骷髅头宝箱中拿到的碎片及绫濑在百合子消失后捡起的两块碎片嵌在镜框中。 并在一起的碎片与碎片间裂痕融在一起消失,原本雾蒙蒙的镜子,恢复了一点透明厩。 本来一直停留在镜框上的金色蝴蝶,拍了几下翅膀就飞起来。像是在表明已经没有守护镜框的必要了。 南条他们目送翩然飞舞的蝴蝶离去,然后视线又回到镜框上。 「……结果还是没有完全修复呢。」 英理子不安地这样说道。 镜面大概还欠缺上方的四分之一左右。距离完全修复还有一段距离。 不安的阴影浮现在雪野眼中。 「这样可以救得了冴子老师吗……?」 士气在下降。感觉到这点的南条,故意挺起胸膛。 「不是这样可不可以救得了。而是这样就可以救得了!如果镜子的力量还不够的话,由我们补足就可以了吧,根本不成问题!!」 南条像是在演讲一样握紧拳头举起来对她们示意。 「黛,如果你没有自信的话,可以留在这里。你们俩也是,要留在这里也没差。就由我一个人去跟那个面具做个了结。」 南条做出不可一世的发言。他所说的话有一半是挑衅,也有一半是认真的。 就算女生们在这里退出战线,他也无意责备她们。 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前去战斗。南条已经做好这样的觉悟。 「就跟南条说的一样,不足的力量由我们补足就好……我们并不是一个人。」 不安的阴影从雪野眼中消失,变成类似火光的锋芒。 英理子嘴角浮现出优雅的笑容。 「这一路上我们都是同心协力过关斩将的嘛。那就再加把劲吧。」 「不过累毙了说,说真的好几次都差点死掉——」 绫濑双手交握在脑后,仰望半空。 「——可是,人家答应过百合子要打倒女王的,在这时候逃之夭夭也太逊了。所以人家也奉陪罗,直到最后。」 绫濑如此说着,并将视线射向南条。她眼中没有丝毫动摇。 大家都已经做好觉悟。 察觉到这点的南条,伸手拿起还没有完全修好的魔镜。 「走吧,到中庭去。」 南条他们离开校舍来到中庭。 无论是校舍的墙壁还是中庭的石板地面,依旧都还覆盖着一层冰霜。 天空堆着阴郁之色的厚重云层,如同入夜前昏暗。 南条看看手表确认时间。勉强还算是日落以前。 如果没有在日落以前攻略完所有塔的话,世界就要永远被封闭在黑暗之中。 南条走向开出这个条件,自我冻结,占据了冴子身体的雪之女王面具前。 中庭内矗立着几根巨大的冰柱,环绕住化为冰像的冴子。 南条他们在被寂静笼罩的中庭内前进。 脚下的薄冰发出轻轻的叽哩叽哩声。中庭里只有那个声音响着。 一手拿着镜子,一手提着出鞘的剑,南条站在冰像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在日落这个时限以前的关系,雪之女王维持着冰像的姿态,没有反应。 南条转向并排在几步开外那里的雪野她们。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啊啊——快动手吧。」雪野说。 「timing就交给你了。」英理子说。 「都说过不用那样装模作样了啦。」绫濑说。 南条以严肃的表情转向绫濑。 「这不是在装模作样。如果那个叫菲列蒙的男人说的是真的,那这面镜子应该可以救出冴子老师——但是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就不知道了。所以我在问的是,是不是已经做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够对应的心理准备了。」 「那我也是在说你讲话不用那么罗哩叭嗦。反正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也都会想办法搞定的啦~」 绫濑也以她自己的方式做好准备了。南条如此判断。 「好吧。那么,开始了喔。」 南条把魔镜对着冰结的冴子照去。 原本雾蒙蒙的镜面开始有光流转。南条拿着镜子的手感觉到奇妙的感触,他放开手。 镜子并没有掉下来,浮在半空中。紧接着发出耀眼的光亮。 就像是反射着太阳光一样,白光照在冰像上。 在冰像周围的冰柱纷纷发出声音四散碎裂,冴子身上的冰也裂开,然后开始融化。转眼间冴子已经解冻。 「——呜——」 从女王面具那里泄出含混不清的苦闷之声。 「呜啊啊啊啊啊!!好烫,脸好烫啊啊啊啊啊啊!!」 女王面具发出惨叫声。在面具中央「啪叽」一声由上而下迸出裂痕。 「不要,我不要,绝对不要!!别拿那样的镜子对着我!!」 女王面具的右半部份,发出清脆的声音碎裂四散。 「——那是什么?」 目睹到的东西让南条发出讶异的叫声。 在面具底下的,当然是冴子本人的脸。 但是在冴子的脸上,还有另一张像是半透明面具般的东西存在。 并不是像女王面具那样无机质的东西,那是一张属于十七岁少女的面容。 那个少女拼命挣扎地大叫。 「为什么大家都要站在冴子那边啊!!」 少女的眼睛铮然发光。释放出的强烈思念,贯穿了南条他们的脑袋! ╬ 「恭喜你拿到雪之女王的角色!到最后的最后还是输给知美了。」 冴子开心地、但是又有些不甘心似地笑着,握住我的手。 我也回握住她的手。 「谢谢。我会连冴子的份一起努力。可是,我感到不安——听说、那个面具……之前演过女王角色的人全都被它诅咒了。」 冴子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在说什么啊,那当然是迷信!只要随时都保持心情开朗,就算有诅咒也会逃之夭夭的唷?你喔,就是耳根软,连没有根据的传闻都信以为真,这就是你的缺点!」 掺杂在冴子笑容中的那一点点不甘心,就在她这样说的时候消失了。 我明白她是打从心底祝福我。 如果我处于冴子立场的话,我想必会非常不甘心,怎么也笑不出来吧。 高中生活在话剧社的最后一出戏。 我和冴子为了极具历史的『雪之女王』主角一角,彼此切磋琢磨。 我和冴子,不管是谁被选上当主角,都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我之所以会被选上当主角,我想是因为我多了那么一点点运气吧。 「——真好,冴子好坚强。」 「你振作点吧,知美。你要是不更开心点,那没抢到主角的我立场何在!」 冴子这话让我有一点点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说、说的也是。」我给了个不温不热的回答,但是在我心中落下了一点阴影。 话剧社的学妹,趁冴子不在的时候跑来跟我说话。 「知美学姐,你没有发现到吗?」 「没有发现到什么?」 「你被骗了啦,知美学姐。冴子学姐是自己辞掉雪之女王这个角色的,其实本来被选上的是她。」 「咦……?」 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学妹还在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说 冴子是因为害怕面具的诅咒,才把女王角色推给知美学姐。」 「辞演……因为害怕诅咒——?骗人的!?就算她真的辞演好了,那也只是为了我着想而已!因为虽然我和冴子同学年,但是却没有拿过比冴子好的角色。」 学妹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那个笑容让我心中的阴影更浓了。 「知美学姐人真是好呢。你真的认为,冴子学姐会甘于只在最后出来献花而已吗?雪之女王可是主角耶、主角。要不是因为诅咒之类的理由,谁会把那么好的角色让给别人啊。如果没有诅咒的话,连我都想试试看呢。」 自顾自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以后,学妹就走了。 只剩下心中怀着阴影的我留在那里—— 女王面具的诅咒。冴子的真意。 我想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把冴子约到没有人的教室。 世上不可能会有什么诅咒。 这样相信的我,把面具戴在脸上。这时候冴子来了。 「怎么了,知美,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在听到身后传来那个声音的一瞬间,脸部贴着面具的皮肤发出「兹兹」的烧灼声。 「好、好痛啊啊啊啊噫呜啊啊啊!!」 我发出惨叫声,双手用力想要把面具拿下来,但是只听到脸上一直发出「兹兹」声,根本没办法把面具剥下来。 「知美!怎么了!!」 冴子的叫声让我忍不住心想:你还在装什么蒜!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都是、都是因为你——!!」 虽然我脸痛得快要昏过去,但还是逼近冴子,伸指抓住冴子的双肩。 「都是!因为你!把这种面具!推给我的关系!!」 冴子低声惊呼一声,别过脸去。 那个动作让我确定了。冴子因为害怕诅咒才把这个角色让给我的传闻,是真的。 然后。 我被女王面具咒杀而死—— ╬ 南条猛然回过种来,没有拿剑的那只手按着脸。 原本脸上感觉到的灼热感,如幻觉般消失了。 雪野、英理子和绫濑也都用手按着脸。 雪野茫然,英理子脸色惨白,绫濑则狼狈地叫着「人家的脸、人家的脸」。 「不要啊啊啊啊啊!!」 绫濑发出惨叫声。南条当机立断厉声大喝。 「冷静点绫濑,你的脸没有怎样!!刚励那是一种幻觉,多半是她的记忆!!我们只是体验了她的过去而已!!」 南条以剑尖指了指冴子右半边的脸。 在冴子右半边的脸上,覆盖着另一个少女幽灵般朦胧的脸。 南条推测,那恐怕就是方才在白日梦般倒流的记忆中,被年轻时的冴子称作知美,最后成为面具诅咒被害者的女孩。 南条还察觉到,其实自称雪之女王的也就是她。 同时,他认为既然知美是冴子的朋友,那应该还有谈判的余地。 「你是叫知美吧。你真的认为冴子老师是因为害怕诅咒才把女王这个角色推给你?」 知美眼中浮现明明白白的怨毒之色。 「还会有其它可能吗!事实上我就是死了啊!!」 「那么我问你。你所认识的那个朋友冴子,是个会相信诅咒之类胡说八道的事的人吗?」 若是南条所认识的冴子,是不会相信诅咒之类的事。就是因为不相信,才会把南条找到的女王面具戴上去,陷入眼前的状况。 「这……」 知美的吞吞吐吐起来。南条抓准这个机会,陈述自己的主张。 「要我来形容的话,那个女老师是个爱管闲事到叫人受不了的好人。明明是老师,却把学生当成朋友一样来对待,有时候甚至叫人想要叫她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是啊。就因为冴子老师是那样的人,我才会被她拯救。」 雪野如此主张。南条不知道冴子与雪野之间过去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从雪野对冴子毫不遮掩的好感看来,也可以想像是改变了雪野人生的事。 南条继续说服默不吭声的知美。 「我再问一次。你所认识的冴子,是个不但会相信诅咒,还据此欺骗你、陷害你的人吗?」 知美眼中一瞬间掠过一抹困惑之色。 她是可以说服的。南条这样相信并告诉自己。 「——不是吗?」 知美眼中流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同时连摇了好几次头,彷佛在否定想要相信冴子的自己。 然后知美眼中再次染满怨毒之色。 「就算是那样、就算是那样、就算是那样!!我死掉的事还是没有改变!!我的未来被冴子强压至我身上、她自我满足的善意给剥夺了!!」 知美周围原本一无所有的半空中突然出现几个冰块。 冰块在一瞬间变成细长的形状,变成长枪射向南条等人。 「已经连谈都不必谈了吗!」 南条一把抓住直到现在都还浮在半空中发光的镜子,往旁边一扑躲开冰枪。冰枪也射向雪野她们。绫濑第一个举起手。 「天姬,麻烦你了!」 从绫濑身体迸出的光中,天姬现身,射出火焰。 跃动的火焰迎击冰枪。所有的枪都蒸发,天姬也消失身影。 「怎样!」绫濑得意洋洋地说。 「不要大意!!」雪野的斥责声飞来。 紧接着知美的怒气化为冷气一下子飘散开来。 「我才没有搞错!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知美周围出现比刚才多出无数倍的冰枪。 「噫欺欤,这是什么数量!」 绫濑惊惶失措起来,但英理子冷静以对。 「妮凯!东冲破!!」 被召唤而来的妮凯用力拍动翅膀,用她的翅膀射出冲击波。 令大气都为之动摇的冲击波,把还没来得及射出的冰枪全数粉碎。 「怎么会!」知美发出狼狈的叫声。 雪野趁着这个空档叫出persona。 「维丝塔!!」 现身的维丝塔就在知美眼前施放火焰。 因为现在的知美窃占了冴子的身体,所以不能直接攻击她。 这个攻击是牵制。不过即使如此,火柱就出现在眼前,没有人会不害怕。 「好、好热啊啊啊啊啊!」 知美发出惨叫声。南条判断这是大好良机。 「趁现在!」 南条再次把光辉并未消失的魔镜照向知美。 镜子射出的白光,照在女王的面具上。 面具剩下的部份也迸出细小碎片、四散飞溅,由外而内蒸化消失。 就在南条抱着应该可以直接打倒知美的期待时。 知美本来半透明的脸,维持鬼女的表情变黑硬化,化为新的面具遮住冴子的脸。 「不要再用那面镜子照我了!!我的脸才没有那么丑陋,才没有!!」 女王面具伴随着知美的叫声烟消云散,而魔镜也碎了。 「可恶,镜子这就到极限了吗!」 南条抛开镜框,以紧张的表情盯着知美那张黑色面具不放。 「就在刚才,还残留着属于人类那份脆弱的知美亡灵已经消灭。我是面具(persona)——夜之女王。将会以虚无以及绝望的白与黑覆盖整个世界。」 黑色面具发出的声音,与知美不同。 从那个声音中感觉不到像知美那样的人性,是一种无机质的冷彻之声。 「终于展露出诅咒的本性了吗?」 南条狠狠瞪着黑色面具不放,雪野气得扯直了嗓子。 「你想得倒美!把冴子老师还来!」 「还谁?这女人是用来让我在这个世界得偿宿愿的祭品。我要充分地利用这个身体。」 南条一手拿着剑,不当一回事地踏前一步。 「那就打到你没力再拿回来。我南条圭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南条举起这一路走来已经斩杀过无数恶魔的剑。 「我会打碎面具,结束这一切。仅此而已。」 黑色面具的冴子——夜之女王像是被他的气势压倒,后退半步。 看到她那个模样,南条从鼻中哼了一声。 「哼。看来我猜对了。从你自称persona看来,那个面具才是本体吧。」 「——知道归知道,不过区区人类真以为自己能打碎我?」 夜之女王的话让南条连点头都懒,直接挺起胸膛。 由管家山冈亲手绣着『1』这个数字的围巾随风飘荡。 「谁理你那么多。反正打碎就对了!!」 闪光自南条身上,伴着隆隆作响声发出。 爱染明王显现在矗立的光柱中。 「大家一起上!我向你们承诺,此战必胜!!」 在南条的号令下,最终战开始了。 「打碎!!」 高举起拳头的爱染明王袭向夜之女王。 虽说是敌人,但身体是冴子的血肉之躯。只能够攻击面具。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这点的缘故,夜之女王用双臂挡在面具前面。 「——可恶!」 南条踌躇了。眼看着就要命中目标的爱染明王忽然定住不动。 「不是说要打碎我吗?」 夜之女王发出嘲弄声,从静止的爱染明王旁边掠过。 南条一下子处于空门大露的状态。肚子挨了夜之女王一拳,向后飞去。 像是被粗大的圆木打中的冲击,让他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昏过去。 因为南条的集中力涣散,所以爱染明王消失了。 脚步蹒跚的南条总算站定脚步,拼命试图维持意识清醒。 夜之女王拉近与南条之间的距离,企图给予更进一步的追击。 ——会被干掉吗? 南条的背后爬过一阵寒意。 虽然剑还在手中没有脱手,但是根本没有挥剑的余裕。 甚至就连唤出persona的寥寥时间都没有。 「想得美!」 咻一声,雪野掷出的金属纸鹤在裂风声中朝着面具飞去。 夜之女王唰一下,用脚底踩煞车,躲过金属纸鹤。 「就从你开始给予永眠好了!」 夜之女王对雪野举起手。 跟着雪野突然咸到一股凶恶的强大压力,压得她屈膝。是重力系的魔法。 雪野体内的骨骼叽叽嘎嘎地相碾。 「别以为才这种程度就能让我跪下!!」 在苦苦支撑承受屈膝重压的雪野旁边,绫濑唤出天姬。 随即绫濑拿着鞭子准备出招。天姬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鞭子。 「天姬,配合我喔!」 绫濑与天姬同时挥鞭。 两条鞭子分别缠住夜之女王的左腿与右腿。 「这种东西。」夜之女王不为所动。似乎完全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你也只有现在还有空摆出没事的表情了!一、二、三!!」 绫濑报数,与天姬同时拉动鞭子。 夜之女王占据了冴子的身体。也就是说体格仍然是属于成年女性的。所以绫濑与天姬同心临力起来,岂有无法让她摔倒的道理。 夜之女王失去平衡向后摔倒,袭击雪野的重压消失。 举起军刀的英理子,像是就等着这一刻跑了过来。 「你们惹火我了!」 就在夜之女王站起来重新准备出招的时候,英理子的军刀已经进入攻击范围之内。 「喝!!」 伴随着明快的吐气,英理子瞄准面具的眉心刺去。 剑尖准确的逮到面具。必杀的一击,英理子嘴角浮现笑容。 铮一声响起高亢的冷硬之声。 「——虽是人类但还算机灵。」 军刀的刀尖完全没有陷入面具半分。别说是插进去了,面具上就连一丝刮痕都没有。 夜之女王不当一回事似地握住军刀刀刃。那只手是属于人类的血肉,理所当然地被刀刃割伤,沾满了血。 看着滴答滴答落下的血,英理子脸色大变。 「全身都是破绽呢。」 夜之女王把一只手举向正面的英理子。 「快躲开。桐岛!!」 刚刚挨过打的南条还没有恢复过来,这时候仍然无法行动,只能使尽吃奶的力气大叫。 「……咦?」 英理子在一瞬间就结冻。冰的结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巨大化,把英理子封在里面,就像是块墓碑似的竖在那里。 「英理子!!」「桐岛!!」 雪野与绫濑失声大叫。俩人的眼睛都定在被封入冰中的英理子身上。 夜之女王掩嘴咯咯咯笑了出来。 「你们还有闲情逸致管别人吗?」 从空中落下霹啪霹啪的声音。南条他们不约而同地往上看去。 在刚刚那一瞬间内,无数的冰柱出现在空中,每一根都有电线杆大小。 「躲给我看看吧!躲得开我就嘉奖你们!」 夜之女王把染满鲜血的手高举过头,往下一挥。 配合着这个讯号,冰柱纷纷落下。 这次就连南条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他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拼命逃离接二连三掉下的冰柱。 「呀啊——」 他听到绫濑的惨叫声。南条在眼角余光中,看到绫濑和英理子一样被冻住了。 「绫濑!!」 在南条大叫的同时,冰柱雨停了。 在插着无数冰柱的中庭,有两个冰的墓碑。分别是属于英理子和绫濑的。 眼中映着英理子与绫濑冻结身影的雪野,又转向雪之女王大吼大叫。 「你竟敢、你竟敢、你竟敢!!我不会放过你的!!」 维丝塔出现在眼中充满愤怒、甚至多出了疯狂的雪野前面。 在维丝塔周围产生几个光球。是曾经在塔那托斯之塔把百合子触手一扫而空的高威力核热攻击魔法『夫瑞拉』。 要是直接命中的话,就算是夜之女王也一定会受到不小的伤害。 但是,夜之女王完全没有采取防卫的动作,泰然自若地站着。 夜之女王甚至用让人觉得她游刃有余、含笑的语气发言。 「放出那样的东西不会有问题吗?这个女人的身体说不定会整个消失喔?」 疯狂之色从雪野眼中消失,代之以浮现的是动摇。 南条判断他先前的失败就是因为踌躇于不想伤害到冴子的身体。 为了那种事而踌躇,是无法打倒这个敌人的,他以自身的经验学到这点。 「不要迷惑,黛!就说会伤到冴子老师的身体,也只要之后用persona治疗就行了!!」 「——可、可是!」 一度迷惑的雪野并没有足以取回冷静的时间。 「愚昧的东西。」 夜之女王身上的冷气伴随污辱的书词溢出,缠上雪野的身体。 雪野从脚下开始结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焦急无法集中精神的关系,维丝塔与光球一起消失。 雪野以焦急的表情转向南条。 「拜托你,救出冴子老——」 在一声特别响亮的霹叽声中,话才说到一半的雪野全身都被冻住了。 冰块还在继续成长,化为跟英理子她们一样的墓碑。 「黛!!」 南条的大叫声回荡在冻结的校舍,在残响也消失后,中庭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在只有南条粗重的呼吸声微微作响的寂静中,夜之女王淡淡地告诉他。 叫你也乖乖放弃,沉睡在冰墓之中吧。这个世界注定了要被封闭在冰雪舆永远的夜里。不管是什么人部无法抗拒命运。」 ——谁要放弃啊。 虽然是这样想,但发不出声音。 南条愤怒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地步——为了自己的没出息。 明明就抓住了先发制人的时机发动攻击,但是却困惑于会对冴子的肉身造成伤害,结果就是这副惨相。 我居然愚昧至此,南条对自己的判断失误咬牙切齿,气得七窍生烟。 夜之女王以缓慢的动作对南条举起手。 「每一个人迟早都要沉眠在永远的夜中。只是有些人比较早有些人比较晚而已。冴子马上也会沉睡的。」 ——冴子? 这个字眼让南条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原本因为愤怒而沸腾的脑袋得回冷静。 ——夜之女王自称是persona。 ——既然是persona,那会是谁的persona? 南条很快就达成单纯的结论。除了知美以外不会是其他人。 根据夜之女王的说法,那个知美的亡灵已经消失,但之前「冴子」这个叫法,是属于知美的叫法。 魔镜会直接照出丑陋的一面。自己的丑陋被摊在眼前,也许导致无法承受的知美意识,逃避到叫做persona的面具之中。 也就是说在这张黑色面具的后面,除了冴子的脸以外,应该还有知美的脸。 打碎面具的话,不但可以救出冴子,同时也等于救了知美,南条如此推测。 南条从鼻中嗤笑一声。夜之女王颇为讶异地对他发问。 「有什么不对?还是你怕得精神不正常了?」 「没什么不对,只是又重新下定了要把你打碎的决心而已。」 南条集中精神。现身的爱染明王与南条身体重合在一起。 在罩着persona半透明荡漾身姿的状态下,南条举起剑。 「我们上。」 南条脚用力一蹬,与爱染明王的动作完全一致,剑上笼罩着在塔纳托斯之塔给予百合子最后一击的同样神圣力量,化为光刃。 「喝啊啊啊!!」 在大喝声中,南条把光剑高举过头。 「你要连这个身体一起砍下去吗!」 夜之女王既没有逃避也没有采取防卫的动作。很明显就是在瞧不起南条。 「我要砍的只有你而已!!」 南条唰一下直劈而下。金属的剑尖只略为划过面具而已。 但是,从剑尖迸出的光刃则把夜之女王从脑门直劈到股间。 光刃是神圣力。会被它劈开的终究也只有邪气而已。不会对肉体造成任何伤害。 黑色面具「霹叽」一声出现龟裂。 夜之女王一只手按在面具上,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好几步。 「竟然……竟然……做出这种事——」 把所有精神力都贯注在刚才那一击上的南条,感到一股强烈的虚脱感袭来,但他还是拄着剑站稳了脚步。爱染明王的身影消失。 ——应该是搞定了。 南条如此确信——「霹叽」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是那并不是面具上的龟裂加大的声音。 那是冰藤从南条脚下伸起,缠上南条身体时发出的声音。 什么都还来不及想,南条腰部以下已经都被冻住了。 「你、还在!」 「伤到我的罪,就去冰的墓碑中忏悔吧」」 在女王充满怒气的话声中,裹住南条的冰块越来越大。 ——到此为止了吗? 一瞬间,南条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 (这样就放弃,可不像是我的小少爷喔!) 南条听到这个声音。那是他不可能听错的、属于山冈的声音。 而且不是从外面,是从自己体内深处传来的声音。 胸口感觉热热的。他马上就察觉到热源是来自制服内的口袋。 是在塔纳托斯之塔中捡到的那个玳瑁框的眼镜在发热。 那份热量令裹住南条的冰块融化。 「山冈,借我力量!!」 南条放开手上的剑,从内袋里拿出山冈的眼镜高高举起。 眼镜在南条的手中发出不可思议的光与热。 如同玻璃碎裂股的声音响起,眼镜碎裂四散,化为如同正午太阳般的闪光。 在光中,浮现一个身穿白色燕尾服的人影。 一只手拿着巨大的薙刀。背上有着和英理子的妮凯很相似的翅膀。 似人、而又非人的存在——persona。 那个背影在南条眼中有种无比怀念的感觉。 虽然有着翅膀,但那绝对是山冈的背影不会错。 是山冈吗?南条当然不会问这种不识相的问题。 他是回应了南条的呼唤声出现的。 不管有没有翅膀还是怎样,他没理由不是山冈。 南条以灌注了无尽信赖的声音,对那个白色的背影下命令。 「山冈,劈了她!!」 南条以手中彷佛有剑般的动作把举起的手臂往下一挥。 山冈手中的薙刀也配合那个动作挥下。 与先前光剑划下的轨迹毫厘不差,薙刀的白光之刃没有对肉体造成任何伤害,由上而下穿过夜之女王的身体。 使过这招以后,山冈转过来往南条看了一眼。 他的脸上没有眼镜而是戴着面具,所以不知道他这时候是什么样的眼神。 但是他那蓄着白胡须的嘴角,则正浮现出一个像是在说「这样就可以了吧」的微笑。 ——果然是、山冈。 南条喜出望外。但是这时候如果任由感情支配行动,可不配当个以日本头号人物为目标的人,他在胸中这样斥责自己。 强忍住想要扑向山冈的冲动,南条泰然自若地点点头。 「感谢你。」 山冈的轮廓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摇晃起来,然后就像其他persona一样消失了身影。 南条以坚定的眼神,无言地盯着夜之女王不放。 「…………别忘了。」 夜之女王轻轻地泄出细语声。 「只要人们心中有着希望,在不为人知的一面必然也有着绝望存在。然后只要有绝望存在,永远的夜不论多少次都会到访……」 「到时候绝望还是会被我打碎。」 「居然会败给像你一样的小毛头——」 真是遗憾。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黑色面具无声地左右错开。 从中央被漂亮切开的面具,展现着锋利的断面向左右分开,从脸上掉落。 才落至半空,面具就化为淡淡的磷光消失。 在面具底下的是知美的脸。 知美的表情像是已经忘怀了一切痛苦怨恨般的安稳。 「 替我向冴子说声对不起。」 魔镜虽然没能解开雪之女王面具的诅咒,但是已经让知美脱离怨毒的咒缚。 「其实,冴子并不是基于恶意才把角色让给我,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可是,我被面具杀死……不管是谁都好,我想要有个怨恨的对象——」 从知美眼中滚落泪滴。 南条静静地点点头。 「我明白,所以不用担心,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谢谢。」 在泪珠从脸颊上滑落前,知美的脸已经像热气蒸腾般晃荡着消失了。 微溅开来的泪珠飞舞在空中,然后消失。 冴子的脸总算展露于外了。依旧昏迷中的冴子倒向南条。 南条抱住冴子,同时自嘲般的微微一笑。 「山冈,果然我没有你就是不行呢。我也还很不成熟吧,真是的。」 南条在确认过冴子还有呼吸以后,就轻轻把她放到石板地上躺好。 到处都传来了冰裂开的声音。 不只是中庭,校舍的冰好像也全都裂开,然后在溶化的样子。 夜之女王催落的冰柱、封住雪野她们的冰之墓碑,也都碎裂溶化。 雪野她们趴在石板地面上。绫濑第一个直起身子。 「呼噜?」绫濑还没睡醒般的东张西望。 「……冰,溶化了?」 慢半拍的雪野和英理子也取回了意识。 英理子甩了甩显得沉重似的头,在意起滴水的头发与衣服。 「——都湿答答的了。好讨厌喔。」 雪野马上就发现冴子,连忙奔了过来。 「冴子老师!南条,老师怎么样了!?」 依旧维持着蹲在冴子身旁姿势的南条,抬头看着雪野。 「冷静点,黛。她还有呼吸。受伤的地方只有之前握住军刀的那只手。我想恐怕只是昏过去而已吧。」 雪野像是腿软了一样,直接摊坐在地上,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从雪野眼角渗出泪水。接着她注意到南条的视线,把脸别到一边去。 「我、我才不是在哭喔!」 「我记得山冈那时候,是你说想哭的时候就要哭。」 南条回想起在替山冈送别后,和雪野的那番对话。 雪野对忍着不哭的南条说,要不要把胸口借给他。 现在回想起来,那甚至已经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吵、吵死了!我对那种事没印象啦!」 雪野不知道在嘟嘟囔囔些什么,手伸往眼角擦了擦,同时赌气地说。 「什么什么?黛、哭了吗~?」 绫濑的表情像是发现有趣事物的小孩,凑了过来。 「都说过我没哭了吧!!」 雪野气势汹汹地站起来。那是不得不让人联想起雪野的过去、充满强大魄力的声音。 「你、你这样吼人家、人家会怕啦!」 英理子来到缩起身子的绫濑旁边,用手肘轻轻顶了她一下。 「开这种玩笑是你的不对,在这种时候——不过眼前更重要的,是把老师搬到保健室吧?让她一直睡在这种地方也太可怜了。」 英理子的提议马上让雪野动了起来。 「啊、啊啊,说的也是。南条,可以来帮忙吗?」 「好。我搬头,你搬脚。」 南条绕到冴子的上半身那边,手圈在她胸前把她抱了起来。 「搬运昏迷的人,比想像中还困难哪。」 手圈到冴子膝盖位置的雪野瞪住南条。 「你是不是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 「什么是不该摸的地方?」 南条以认真的表情回问。 雪野的脸有些发红,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英理子捡起南条丢在地上的剑,同时叹着气帮雪野解释。 「说得直接点,就是胸部。你应该没有趁dy昏迷时,故意装作不小心,打着歪主意——吧?」 「谁、谁会做那种事啊!!少把我瞧扁了,真是的!!」 开不得玩笑的南条生气了。 英理子噗哧一笑,绫濑则半垂着眼帘。 「说得好听,其实是在我们清醒过来前,已经打完歪主意了吧。」 「你说啥!?你在说什么没有根据的话,绫濑!要是黛误会的话怎么办!」 南条忍不住想起雪野方才发威时的魄力。 你对冴子老师做了些什么!! 南条已经做好了会被她这样吼的心理准备,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雪野只平静地笑了笑。 「南条只剩自己一个人,仍然奋力打倒了夜之女王。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卑鄙到对无抵抗的女性打歪主意吧。」 被这样面对面称赞,南条受到不小的惊吓。他感到自己的脸正在变红,但是因为抱着冴子,也不能转过身去背对雪野她们。 「知、知道就好!你们,动作快一点!」 万般无奈地做出这个指示,都让现在的南条耗尽全力。 绫濑对南条这样的反应感到很有趣的样子。 「啊~南条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喏,是害羞了吧?呜哇~好好玩。这非得拍下来不可,得拍下来!」 「你够了没,蠢货!!」 南条的咆哮声震得冰已经完全溶化的圣白鼬学园中庭隆隆作响。 在中庭中央,那块被当成纪念碑、叫做比丽文石的巨石阴影下,脸上戴着面具的男子目送着往校舍消失的南条他们。 「……今后,你们将会见识到更多属于人的罪业吧——但是无须畏惧。若是你们的话,应该可以开辟出未来。」 轻轻说着传不到南条等人耳中的话语,菲列蒙用力一点头,咻地消失了身影。 金色蝴蝶从巨石阴影处飞起,然后翩然飞往校舍。 vii 金色蝴蝶 南条以受不了的眼神看着自己右手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夏美老师,我觉得这样缠绷带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南条现在人正在保健室,坐在圣白飕学园保健老师夏美的面前。 伤势明明就不严重,但夏美却吵着要他乖乖坐下来包扎,所以南条才无可奈何地坐在这任由她包扎。 明明是保健老师,但夏美的手法却拙劣至极。 南条甚至忍不住有种想法,搞不好小学生都会包得比她好。 「闭上嘴巴别说话!我是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弄得到处都是伤!」 「所以我之前也说过了,为了拯救冴子老师和学园,我们——」 夏美一指按住南条话才说到一半的嘴巴上。 「好好好,那件事我已经听过好几次了。冰霜也托你们的福消失了——啊,不过这可不代表我相信了喔?」 南条嘀咕着「明明就是事实」,眼睛转向床那边。 其中一张床上躺着受到枪伤,已经接受过治疗的园村节子,她正因为止痛药的副作用沉睡着。 躺在旁边另一张床上的冴子,依旧昏迷不醒。 雪野她们拉了几张椅子排在床边坐着,一直看着冴子。 南条的视线回到夏美身上。 「冴子老师伤势真的不重吗?」 「她只有手受伤而已。而且也只是破皮的浅伤而已,所以不用担心。虽然有点发烧,不过我想那是因为身体受凉的关系。倒是你的手伤势还严重多了吧,你的手是怎样?好像一天之内挥棒几千次似的,满手都是水泡。」 在夏美指出这点以前,南条都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皮已经磨得破破烂烂。那代表了他是多么拼命地战斗。 这是以恶魔为对手,奋力挥剑的代价——不,该称做勋章,南条对自己的手感到骄傲。 「这种程度还算不了什么。一切……都从现在才开始。」 他们从雪之女王面具那里抢回学园,异常的校舍构造已经恢复原状,本来被关在其他楼层的学生也被放出来了。 但是整个御影市的异变还没有结束。 接近黄昏的天空中,依旧席卷着颜色诡异的暗云,从环绕着学园的围墙另一头三二不五时就会出现恶魔,这点已经在校舍上方的楼层确认过了。 目前恶魔还没有要进入学园的模样。因此在学园内的学生、还有来此避难的一般市民们,都躲在校舍里面。 为了要让他们能够平安回家,选是非得从根本上解决发生在御影市的异变才行。 ——首先要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就在南条要开始思考的时候。 从走廊那边传来哒哒哒哒匆匆地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就在南条转过去的时候,门碰一声被粗暴地拉开了。 「你在这里吗?南条!」 冲进保健室的,是前往赛贝克大楼调查的同伴之一,外号马克的稻叶正男。 雪野、英理子、绫濑三人有着三种反应。 「发生什么事了!」「what?」「怎么了?」 南条在发问以前,已经察觉到问题何在了。 稻叶是跟上杉两个人一起前往赛贝克大楼的。 但是回来的只有稻叶一个人。而且还脸色大变。 「稻叶,上杉呢!!」 南条用力站起来跑向稻叶,椅子被带得发出碰撞声。 「所以说大事不妙了!快来帮我!!」 雪野她们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聚集到稻叶身边。 「是出事了吧?」 雪野又问了一次。说的话和先前有微妙的不同。是察觉到已经发生问题才这样问的。 稻叶双手用力一拍对着雪野合十拜托。 「抱歉!虽然有我跟着,但还是让上杉被赛贝克那些家伙抓走了!」 「你说什么?」南条马上回问。 「即使能使用persona,但还是比不上普通人吗?难道是赛贝克那些人准备了充分的武装才引发这个事态的吗——」 稻叶以认真的表情直直看着南条。 「如果只是枪械的程度,我才不会大惊小怪。那些人、居然和恶魔搞在一起了。用恶魔编组了军队!」 「真的假的?」「这真是货真价实的恶魔行径呢!」 绫濑讶异,英理子怒气勃发。 南条横眼看向雪野。 「我要和稻叶一起去。黛,你呢?」 「我——」雪野目光游移,脸转向床那边。 事情就是这么刚好,已经取回意识的冴子正直起身子。 雪野连忙跑回,冴子把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推到腰部,撑起上半身坐着。 「冴子老师,你醒了?你还好吧?」 虽然脸色还有些发青,冴子仍然抓起了雪野的手。 「我不要紧。倒是他刚刚说的话——」 冴子似乎听到稻叶带来、有关赛贝克的消息了。 「因为危险,我个人是希望你们不要去……可是,在我被冻住的时候、知美失控、被夜之女王控制的时候,这段期间发生的事,我全都看在眼里。」 冴子的话说到这里就断了,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烦恼着接下来该怎么说,然后展露笑容。 「你们所做的事,即使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也做不到。我这样的人也已经没资格说些什么了。所以,尽力去做,不要留下悔恨吧。」 南条一面解开乱七八糟缠在手上的绷带,一面走过去拿起在夏美旁边、靠在墙壁上的那把剑。 「拆掉绷带的话,你手上的水泡又会破掉的啦!」 夏美这样警告,而南条以游刃有余的表情转向她。 「再磨破多少水泡都无所谓。绷带这种玩意现在只会碍事而已。而且你的包扎方式对治疗没有任何帮助。」 「你喔,说话老是这么嚣张。」 南条对着一脸受不了的夏美微微行了一礼,拿着剑回到稻叶那里。 「绫濑、桐岛,你们要怎么办?」 绫濑曲起手指刮着脸颊。 「在这以前啊~我只是漫无目标的活着。可是和南条以及黛一起拼命战斗过以后,人家也在考虑是不是该努力才行了说。虽然还不清楚要努力什么、将来的目标是什么之类的,不过总而言之,先让城市恢复原样就对了啦。」 英理子手微握成拳状,举到与肩同高的位置,竖起大拇指。 「取回平稳的日子以后才是真正的战斗呢。do my best!做为与漫长人生战斗的前奏曲,一定要从恶魔手中抢回这座城市当作证明。」 雪野从床边离开。 「老师。等这座城市恢复原状以后,我会认真用功的。然后我也会认真地考虑将来的出路——为了成为像老师一样独当一面的大人。」 冴子眼中闪着泪光,双手按在嘴边。像是在忍着不发出呜咽声。 南条转过身背对冴子。 「那么,我走了——我也有我的梦想。怎么能够在这种地方让区区恶魔干扰呢。」 ——对,我对山冈发过誓,要成为背负起日本未来的头号人物。 连御影市都救不了,终究也背负不起日本。 一定要亲手取回御影市的和平。 重新下定了这样决心的南条,依序与同伴们一一交换着视线。 「听好了,大家。我们一定要一个也不少的回来!我南条圭绝对不允许有人在半路倒下!!」 相对于气势十足的南条,稻叶则有气无 力地回答「好啦好啦」。 「知道啦。为了那个目标,首先就去把上杉救出来吧。」 雪野轻轻往南条肩上一拍。 「靠你了,大将。」 「大、大将?不要用奇怪的名义奉承别人。」 「啊~南条又害羞了。明明是南条却有点可爱耶。」 绫濑这样说笑着调侃南条。 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南条还是感到脑袋发热。 「你们、吵死了!稻叶,快去赛贝克了!!」 南条踩着哒哒作响的脚步来到走廊上。 「啊,逃了。」「玩笑开得过头了。」「偶尔一次有什么关系嘛~」 雪野、英理子、绫濑也跟着他走出来。 最后的稻叶在走出保健室前,扭头过去隔盾望着冴子。 「看来这边也出了不少事吧。」 冴子一只手抹着眼角露出微笑。 「是啊。算是足以让小孩变成大人的事吧。」 「这样啊。等一切都结束以后,请说给我听吧。看南条那个样子,八成是不肯自己说出来了。那,我走罗。」 举起一只手轻轻摇了摇,稻叶也把保健室抛在身后。 直到看不见稻叶以后,冴子握紧了盖在她腰上的毛毯。 ——一定、要回来。 在胸中这样低语,视线落到手边。金色的翅膀映入冴子眼中。 「什么时候?」 金色的蝴蝶就停在她手边。 「是从哪里跑进来的呢?」 就像在回答冴子的问题一样,蝴蝶缓缓拍了两次翅膀,然后飞起来。 飞到南条他们离去的走廊上。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蝴蝶——好不可思议的蝴蝶啊。」 夏美细语般的轻声说道,冴子微点了点头。 「一定会代替我们守护着那些孩子吧。那只蝴蝶。」 夜晚降临已经化为异界的御影市。 persona使者的战斗。尚未结束。 persona 雪之女王 完 后记——或者「给我表里相反的10圆硬币」 这是某一天的事。责任编辑打电话给我。 「藤原,知道女神异闻录persona要移植到psp上了吗?」 「当然罗。我想要原声带,已经定了初回限定版。」 在藤原立刻这样回答的几个月之后,这本书上市了。 世界上的事真的很难说。 我是坚决相信把南条和英理拿去恶魔合体就会做出桐条家千金小姐的藤原健市。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或是见过面的人,大家好。多谢关照(行礼)。 好,那么马上就开始泄漏剧情了,在游戏中有两个剧本,分别是「赛贝克篇」和「雪之女王篇」,这本是「雪之女王篇」的小说。 因此像是那个和那个,在赛贝克篇中已经有解答的谜,在这本书中依旧是未解之谜。 有兴趣的人,请务必要去玩玩游戏中的赛贝克篇。 psp版的persona,比起以前的ps版,在迷宫中移动的速度更快,战斗节奏也变得优化,玩起来很顺畅喔。 ——藤原在写这本小说前,把ps版persona从壁橱深处挖出来。为了确认剧本,把雪之女王篇玩了一遍。 裂嘴女最最最最最讨厌了啦!!(发自心底的呐喊) 重整一下心情,因为psp版玩起来顺畅舒适,所以我已经开始期待,不知道persona2罪、罚两作会不会也顺应潮流出在psp上。psp有中断这个功能,令人可轻松游玩,就算时间被切割得零零碎碎也能玩。 也想去玩玩nintendo ds上的女神异闻录恶魔求生者,硬体的规格和游戏的乐趣也许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不,我并无意否定ps3和盒的喔?我两台都没有,所以都很想要。要选择哪一台,也是一个让我烦恼的根源。 看看有一天p5出在哪一台上就选哪一台,我八成会这样选。 以后会在哪三口主机上玩到p5呢?就期待它发表的那一天快点到来吧。 藤原在这几年以来玩游戏的时间也被其他事占据不少,以前的我可是个重量级的tv game玩家。 我在fami(红白机)发售当时就知道它的存在,把玩过的主机依年代排排放,有fami和磁碟机、sega mark 3、pgine白机加ega drive、ystation(换了三台)、saturn、dreamcast、ps2、ps。这么一说,ds还是我买的第一台携带机耶。不过曾经跟人借过game boy就是了,主要是玩风〇英雄士廉。 嗯,之所以会有现在的藤原存在,制作出如山一般多的好玩游戏的人,全都是托他们之福——所以我才会是这德行啦!总觉得好像可以这样说又不能这样说,啧啧。 游戏一天一小时。这是fami时代那位知名的高桥名人的名言。 很久以前,我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天只玩一小时的话,那天〇魔境2就永远玩不完了啦! 啊啊对了,ds版的天〇2我还没玩,依旧堆着没动! 就是这样。我这个人一说起游戏的话题就没完没了,不过到这里也该做书末的致意了。 感谢您拿起本书! 那么期待还有在其他地方见面的一天。 二〇〇年初夏藤原健市 这是某一天的事。责任编辑打电话给我。 「藤原,知道女神异闻录persona要移植到psp上了吗?」 「当然罗。我想要原声带,已经定了初回限定版。」 在藤原立刻这样回答的几个月之后,这本书上市了。 世界上的事真的很难说。 我是坚决相信把南条和英理拿去恶魔合体就会做出桐条家千金小姐的藤原健市。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或是见过面的人,大家好。多谢关照(行礼)。 好,那么马上就开始泄漏剧情了,在游戏中有两个剧本,分别是「赛贝克篇」和「雪之女王篇」,这本是「雪之女王篇」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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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藤原立刻这样回答的几个月之后,这本书上市了。 世界上的事真的很难说。 我是坚决相信把南条和英理拿去恶魔合体就会做出桐条家千金小姐的藤原健市。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或是见过面的人,大家好。多谢关照(行礼)。 好,那么马上就开始泄漏剧情了,在游戏中有两个剧本,分别是「赛贝克篇」和「雪之女王篇」,这本是「雪之女王篇」的小说。 因此像是那个和那个,在赛贝克篇中已经有解答的谜,在这本书中依旧是未解之谜。 有兴趣的人,请务必要去玩玩游戏中的赛贝克篇。 psp版的persona,比起以前的ps版,在迷宫中移动的速度更快,战斗节奏也变得优化,玩起来很顺畅喔。 ——藤原在写这本小说前,把ps版persona从壁橱深处挖出来。为了确认剧本,把雪之女王篇玩了一遍。 裂嘴女最最最最最讨厌了啦!!(发自心底的呐喊) 重整一下心情,因为psp版玩起来顺畅舒适,所以我已经开始期待,不知道persona2罪、罚两作会不会也顺应潮流出在psp上。psp有中断这个功能,令人可轻松游玩,就算时间被切割得零零碎碎也能玩。 也想去玩玩nintendo ds上的女神异闻录恶魔求生者,硬体的规格和游戏的乐趣也许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不,我并无意否定ps3和盒的喔?我两台都没有,所以都很想要。要选择哪一台,也是一个让我烦恼的根源。 看看有一天p5出在哪一台上就选哪一台,我八成会这样选。 以后会在哪三口主机上玩到p5呢?就期待它发表的那一天快点到来吧。 藤原在这几年以来玩游戏的时间也被其他事占据不少,以前的我可是个重量级的tv game玩家。 我在fami(红白机)发售当时就知道它的存在,把玩过的主机依年代排排放,有fami和磁碟机、sega mark 3、pgine白机加ega drive、ystation(换了三台)、saturn、dreamcast、ps2、ps。这么一说,ds还是我买的第一台携带机耶。不过曾经跟人借过game boy就是了,主要是玩风〇英雄士廉。 嗯,之所以会有现在的藤原存在,制作出如山一般多的好玩游戏的人,全都是托他们之福——所以我才会是这德行啦!总觉得好像可以这样说又不能这样说,啧啧。 游戏一天一小时。这是fami时代那位知名的高桥名人的名言。 很久以前,我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天只玩一小时的话,那天〇魔境2就永远玩不完了啦! 啊啊对了,ds版的天〇2我还没玩,依旧堆着没动! 就是这样。我这个人一说起游戏的话题就没完没了,不过到这里也该做书末的致意了。 感谢您拿起本书! 那么期待还有在其他地方见面的一天。 二〇〇年初夏藤原健市 这是某一天的事。责任编辑打电话给我。 「藤原,知道女神异闻录persona要移植到psp上了吗?」 「当然罗。我想要原声带,已经定了初回限定版。」 在藤原立刻这样回答的几个月之后,这本书上市了。 世界上的事真的很难说。 我是坚决相信把南条和英理拿去恶魔合体就会做出桐条家千金小姐的藤原健市。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或是见过面的人,大家好。多谢关照(行礼)。 好,那么马上就开始泄漏剧情了,在游戏中有两个剧本,分别是「赛贝克篇」和「雪之女王篇」,这本是「雪之女王篇」的小说。 因此像是那个和那个,在赛贝克篇中已经有解答的谜,在这本书中依旧是未解之谜。 有兴趣的人,请务必要去玩玩游戏中的赛贝克篇。 psp版的persona,比起以前的ps版,在迷宫中移动的速度更快,战斗节奏也变得优化,玩起来很顺畅喔。 ——藤原在写这本小说前,把ps版persona从壁橱深处挖出来。为了确认剧本,把雪之女王篇玩了一遍。 裂嘴女最最最最最讨厌了啦!!(发自心底的呐喊) 重整一下心情,因为psp版玩起来顺畅舒适,所以我已经开始期待,不知道persona2罪、罚两作会不会也顺应潮流出在psp上。psp有中断这个功能,令人可轻松游玩,就算时间被切割得零零碎碎也能玩。 也想去玩玩nintendo ds上的女神异闻录恶魔求生者,硬体的规格和游戏的乐趣也许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不,我并无意否定ps3和盒的喔?我两台都没有,所以都很想要。要选择哪一台,也是一个让我烦恼的根源。 看看有一天p5出在哪一台上就选哪一台,我八成会这样选。 以后会在哪三口主机上玩到p5呢?就期待它发表的那一天快点到来吧。 藤原在这几年以来玩游戏的时间也被其他事占据不少,以前的我可是个重量级的tv game玩家。 我在fami(红白机)发售当时就知道它的存在,把玩过的主机依年代排排放,有fami和磁碟机、sega mark 3、pgine白机加ega drive、ystation(换了三台)、saturn、dreamcast、ps2、ps。这么一说,ds还是我买的第一台携带机耶。不过曾经跟人借过game boy就是了,主要是玩风〇英雄士廉。 嗯,之所以会有现在的藤原存在,制作出如山一般多的好玩游戏的人,全都是托他们之福——所以我才会是这德行啦!总觉得好像可以这样说又不能这样说,啧啧。 游戏一天一小时。这是fami时代那位知名的高桥名人的名言。 很久以前,我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天只玩一小时的话,那天〇魔境2就永远玩不完了啦! 啊啊对了,ds版的天〇2我还没玩,依旧堆着没动! 就是这样。我这个人一说起游戏的话题就没完没了,不过到这里也该做书末的致意了。 感谢您拿起本书! 那么期待还有在其他地方见面的一天。 二〇〇年初夏藤原健市 这是某一天的事。责任编辑打电话给我。 「藤原,知道女神异闻录persona要移植到psp上了吗?」 「当然罗。我想要原声带,已经定了初回限定版。」 在藤原立刻这样回答的几个月之后,这本书上市了。 世界上的事真的很难说。 我是坚决相信把南条和英理拿去恶魔合体就会做出桐条家千金小姐的藤原健市。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或是见过面的人,大家好。多谢关照(行礼)。 好,那么马上就开始泄漏剧情了,在游戏中有两个剧本,分别是「赛贝克篇」和「雪之女王篇」,这本是「雪之女王篇」的小说。 因此像是那个和那个,在赛贝克篇中已经有解答的谜,在这本书中依旧是未解之谜。 有兴趣的人,请务必要去玩玩游戏中的赛贝克篇。 psp版的persona,比起以前的ps版,在迷宫中移动的速度更快,战斗节奏也变得优化,玩起来很顺畅喔。 ——藤原在写这本小说前,把ps版persona从壁橱深处挖出来。为了确认剧本,把雪之女王篇玩了一遍。 裂嘴女最最最最最讨厌了啦!!(发自心底的呐喊) 重整一下心情,因为psp版玩起来顺畅舒适,所以我已经开始期待,不知道persona2罪、罚两作会不会也顺应潮流出在psp上。psp有中断这个功能,令人可轻松游玩,就算时间被切割得零零碎碎也能玩。 也想去玩玩nintendo ds上的女神异闻录恶魔求生者,硬体的规格和游戏的乐趣也许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不,我并无意否定ps3和盒的喔?我两台都没有,所以都很想要。要选择哪一台,也是一个让我烦恼的根源。 看看有一天p5出在哪一台上就选哪一台,我八成会这样选。 以后会在哪三口主机上玩到p5呢?就期待它发表的那一天快点到来吧。 藤原在这几年以来玩游戏的时间也被其他事占据不少,以前的我可是个重量级的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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