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昭月明玉长吟》 第一章 皇城告急 是夜。 公主府。 “呜——” 沉闷的号角声划破夜空，是叛军已经兵临皇城。 驸马蓝玉一身戎装已穿戴整齐，器宇轩昂，姿容威仪。 他是御林军的统领，是大昭国最后一道防线，即将奔赴战场。 然而区区十万御林军，怎抵得过数倍的叛军？ 不过是螳螂挡车罢了。 “等等，让我再抱一抱！”昭清月环抱住他的腰际，眼泪扑朔。 身为最尊贵的嫡公主，昭清月心知千疮百孔的大昭已是无力回天。 她的父皇母后兄妹，她的驸马以及她自己，都将是这座皇城的陪葬品。 “玉，连累你了。”昭清月喃喃。 “我知道，你从未爱我。一直以来是我一己私心将你留在身边，妄想你终究会爱上我，将你困在这皇城宫墙内，如今还要陪着昭家一同赴死。” 有悔恨，更有内疚。 她若知道大昭二世而亡，就绝不会强硬地留他在身边，陪昭家殉死。 毕竟，她那么爱他。 蓝玉转过身，眼底是化不开的冷郁。 昭清月踮起脚尖，哆哆地凑上他冰冷的唇。 即将赴死，她想索取最后一点温存。 触到她冰凉而柔软的唇，蓝玉身形一僵。 阴郁的眸子盯着昭清月近到变形却依旧美艳的脸，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不经意的坏笑。 昭清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愚蠢！ 过了今晚，明日太阳冉冉升起之时，她会如何面对此时的自己？ 会羞愤难当还是寡言鲜耻？ 她会悔恨自己这么多年做的蠢事吗？ 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圈住了她的细腰，薄唇微启，竟是主动吻了上去。 昭清月受宠若惊。 他几时如此主动过呢？ 于是她予取予求，疯狂地回应着他，唇齿间都是彼此的味道。 他一件一件褪去她的衣衫，手抚过每一寸雪肌，点燃一簇簇欲火。 她在他的爱抚下，身体都颤抖起来。 她低哑地喊着他的名字：蓝玉，蓝玉…… 这是个极好听的名字。 他名如其人，全都叫她着迷，所以不惜强纳他为驸马，甘愿一生沉沦而不惜。 她再也没有往日的矜持，她想要的更多，更深，弓起身迎合着他的刺入…… 烛火跳跃，帐幔旖旎。 欢愉过后，天空已泛鱼肚白，蓝玉匆忙出府。 昭清月穿戴整齐后独坐在床沿。 她手里攥着一枚锋利的金簪，听着外面已经越来越明晰的冲杀声，预备着若真有人攻进来，就拿着簪子结果了自己！ “公主切莫做傻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护公主安全！”暗卫舒二现身，拜倒在她面前。 舒二的面容与昭清月有八分相似，穿着更是每日一致，足以以假乱真。她是自幼被皇帝选拔到昭清月身边做替身暗卫的，随时准备舍命救主。 昭清月却摇摇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大昭若亡，她亦不会独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是叛军吗？ 昭清月浑身一颤，手里握着的簪子险些刺进胸口！ 第二章 复仇 看清来人后，昭清月松了一口气，手里拿着的簪子也顺势垂下。 “玉，你怎么回来了？叛军打退了？” 昭清月站起身，看着蓝玉铠甲上溅的泼墨鲜血，可想战事之惨烈。 “你受伤了？”她迎上前就要去检查他的身子，却被蓝玉猛地一把推到地上。 “五十万大军兵分四路包围皇城，我十万禁军如何能打退？自然是敞开城门，迎接新军了。”蓝玉说完牵起一侧嘴角。 平静的语气宛若惊雷。 昭清月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你……你说什么？你就这样投降了？” “昭家逆贼，罪可当诛！我要你亲眼看着他们覆灭！”蓝玉语气中带着狠厉，他走上前一把拎起昭清月，粗暴地拖出了寝宫，将她扔在了枣红的马背上，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昭清月撞到了腹部，却顾不得疼痛，疑惑和恐惧早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一路上残臂断肢，血流成河，皇宫已经烧成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火光滔天，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绝望的呼喊声。 不知哪一声是父皇和母后的？ 她几欲泣血地要冲下马背，却被蓝玉冷硬的手臂固定在怀里，动惮不得。 “玉，你救救我父皇母后！他们还在里面！”昭清月哭喊道。 “救我的杀父仇人？怎么可能？”蓝玉阴恻恻地盯着那火光，他只恨不能啖肉饮血呢！ “你说什么？”昭清月惊惧地盯着蓝玉陌生的狠厉眼神。 蓝玉一声冷哼，用手捏着昭清月的下巴，力道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将她的头转向滚滚燃烧的皇宫。 “给我好好看着，里面就是你的父皇母后及全部子孙，更是当年背叛轩辕王朝的乱臣贼子！偷了几十年的皇权，屠杀尽我轩辕全族，今天就是他们还债的时候！” 轩辕氏是前朝皇族，轩辕王朝曾屹立几百年，繁盛之际，却被大昭所替代。 “你……是轩辕家的？”昭清月震惊。 “我是轩辕太子之子，可怜我们成婚五载，你到现在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叫轩辕蓝玉！” “轩辕皇朝覆灭，皇族被屠杀殆尽，我五岁逃命，亲眼见到生父在菜市口被凌迟！三天三夜，整整割了三千多片才咽了气，白骨暴尸，无人收敛。这种痛，你能体会到了吧？” 蓝玉目光中满是嗜血的愤恨。 儿时的腥红画面历历在目，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他是为复仇而生的。 他环视着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的将士，低头在她耳际笑着说道：“所谓的叛军，就是我轩辕遗族这么多年筹备的复辟势力！谢谢公主垂爱，否则我还拿不到禁军统领的位置，要攻下这皇宫，就得多费不少事儿了！” 筹谋多年，今朝得报！ 他只恨没在那老皇帝身上也割上三千刀，而让他轻而易举地在宫内自焚了。 所以，所有的仇恨只有发泄在这个昭家仅剩的大公主身上！ 他对她从来无爱，他要的只是她的身份地位能给他的复仇砝码！ “我要你好好听听，听到他们的哭喊声了吗？他们正在被火烧被火舔，痛苦而绝望，而你却无能为力！好好记着这一刻，这就是你昭家欠我的！” 原来这才是真相！ 昭清月浑身一僵，看着蓝玉盛满仇恨的血红双眸，仿佛今天才是第一次认识到真正的他。 他不仅不爱她，而是恨她，恨整个昭家！ 他从一开始就是来复仇的！ 是她给大昭养虎在侧，让大昭二世而亡，让父母兄妹惨死…… 昭清月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只能听着火光中声声惨叫，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殉死！ 第三章 冷宫 “禀告殿下，皇城已悉数被拿下，昭家狗贼这次是插翅也难飞了！只等这皇宫烧尽，进去挫骨扬灰即可！”一身戎装的女子拜在蓝玉面前。 轩辕蓝玉颔首，眼神微眯地望向远处已经冉冉升起的新日。 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天起，这天下复姓轩辕！ “殿下，斩草须除根，虽未能将那狗皇帝凌迟血恨，但既然他还有这个亲生嫡女在此，潇潇建议将此贼女凌迟处死！潇潇已寻到整个皇城刀工最好的刽子手，号称可剐四千刀而不死，以解殿下之恨！” 昭清月身形一顿，望着号称要剐她的那个戎装女子身上，只见她红衣束发，英姿飒爽，眉宇间清丽透着英气，心猜到她就是传言中的那个叛军头目之一，红衣将军袁潇潇。 他真的要剐她吗？ 昭清月望向轩辕蓝玉，只听见他也阴鸷地看着自己。 “杀了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我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能！”语气森然，不带一丝情谊。 一颗心彻底碎掉，胸口钝痛得不能呼吸。 昭清月恨自己多年痴心错付，更恨自己直到刚才还在妄图从他那里寻得一丝确幸！ 她被关到已经烧得炭黑的景明宫，是她母后居住的宫殿，也是父皇母后身死殉国的宫殿。 以前的金碧辉煌已经不见踪迹，现在只剩下烧的满目疮痍的焦黑四壁。 她匍匐在地上，一寸一寸摸着黑石板，泣不成声。 记忆涌来，她记得自己当时就在跪在这里祈求父皇母后同意她的婚事。 为了嫁给平民的他，她不惜在这石板上磕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额头红肿，在爱子心切的父皇一声叹息中才得到应允。 一切只因为他们的初见，她就一见钟情。 那年元宵灯会，她带着侍女偷溜出宫，然而大街上并无太大新奇，见惯无数精致贡品的她觉得百无聊赖，却突然被一阵萧声给夺了心神。 那萧声全然没有元宵的热闹喜庆，反而满是孤寂悲伤。 她寻声而去，终于见到立于船舫上的一袭白衣。 他眉目如画，晴朗俊逸，神色间却有挥之不去的忧郁，薄唇轻启，悲凉的曲子就传了开来。 如此谪仙般的人儿惹得岸上的姑娘秋波频送，窃窃私语，然而她们怎么能拼得过她？ 她是大昭国最尊贵的公主。她看上他了，就要要了他。 她自以为自己也是美若天仙，还有尊贵的地位，足够匹配他，却忽略了他从来看向她的目光里透着的冷漠。 她以为他就是那样淡性的人，现在才知，他不过是恨她入骨，强压着滔天仇恨而已！ “吃饭了！”一个太监进来在她面前扔下一碗冷饭菜，刺鼻的味道只冲鼻尖。 又是馊饭。 “拿走吧，我不吃！”昭清月推开那碗，就算不是馊菜馊饭，她也是准备绝世自尽的。 “你敢不吃！”身后熟悉而冷厉的声音响起，让昭清月不禁一顿。 第四章 逃走 轩辕蓝玉走到她面前，强行抬起她的下巴：“吃，还是不吃？” 昭清月却倔强地将目光锁向别处，不发一言。 轩辕蓝玉手上的力道加重，差点将下巴掐出血来，语气也加重狠厉和强硬：“朕在问你的话，吃还是不吃？” “何必要如此对我？杀了我就好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昭清月一心求死。 “想死？我说过让你生不如死！” 轩辕蓝玉用手强行捏开她的嘴，将碗里馊臭的饭菜强行灌进她的嘴里。 她呜呜地叫着，摇摆着头想要挣脱，却仍是被迫吞进大口饭菜。 “呕……”她趴在地上狂呕不止，身体剧烈地抖动，狼狈不堪。 一旁的轩辕蓝玉却是冷笑地看着她，悠悠地说道：“对于金枝玉叶的公主，不过是馊饭就难以下咽吗？你可知当年我被卖为奴时，连一碗馊饭也轮不上呢！生生饿上三天三夜，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滋味公主怕是从未体会过吧！” 昭清月抬眼望着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红了眼眸：“我竟从未认识你！” “怎么，真实的轩辕蓝玉让公主失望了？” 昭清月缓缓地摇摇头：“五载姻缘，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强取豪夺让你对我反感和冷漠，一直对你万般讨好，期许能感化你，想不到这五载于你却是委身于仇家的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她闭下美目，眼泪断阀而出，往事种种就如同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也抽在心上。 尤其是覆国前一晚，她竟都还在自责拖累他，甚至主动求欢！ 何其讽刺！何其愚蠢！ “不过痴心错付，我愿赌服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祖父屠你轩辕家夺了江山，今日你亦灭我满门，那就一并将我杀了，从此恩怨了个干净！” 昭清月说完，闭目等死。 唯死才能结束这一切。 ”哈哈哈哈！”轩辕蓝玉却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想一死了恩怨？想的美！你永远欠我的！我想怎么折磨你就怎么折磨你，非到你还尽的那天！”轩辕蓝玉扔下狠话扬长而去。 “啊！”昭清月痛苦地呼喊出声，她用尽力气朝着宫柱撞过去，却被外面闯进来的太监一把拦住。 她又踢又打，全然没有了昔日公主的仪态，只一心求死！ 太监终于厌烦，一掌劈向她的后脑，她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也不只是睡了多久，她悠悠醒来时还是躺在冰冷黢黑的宫殿中央，旁无一人。 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来，她侧过头，看到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太监朝她悄悄喊道：“公主，现在没人，赶快逃，奴家帮你把着风！” 这太监应该是见过的，许是曾经就伺候昭家的故人，她将信将疑地看看四周，似乎是没有人的。 不管有没有人，试一下总比坐以待毙要痛快，哪怕逃不出而身死！ 所以她一骨碌爬起来，就朝着殿外跑出去。 出了门，四周倒真的没有太监和宫女把守了。 她的心跳到嗓子眼，一鼓作气地朝着后宫偏僻的冷宫跑去。 皇宫这么大，她不可能就这么只身跑出去，眼下只有找个最偏僻无人的地方躲起来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然而在路过一个偏殿时却一下子撞到人！ 她惊骇地抬起头，看见的却是袁潇潇一张胜券在握的脸。 她心里暗道不好，只见袁潇潇突然抽出一枚金簪，嘴角勾起。 那簪子……怎么会到袁潇潇手里？ 她微楞了一下，就见袁潇潇用尖锐的一端刺了下来！ 她手无缚鸡之力，逃无可逃！ 然而不知怎么的，簪子落下的那一刻，袁潇潇突然转刺进自己的肩部，鲜血顿时涌出！ 第五章 栽赃 昭清月匪夷所思地看着自残的袁潇潇，随后看着她身后缓缓走来的轩辕蓝玉，瞬间明白了一切。 “贼女，你竟然乘人不备逃走，还伤了本将军！”袁潇潇捂着肩头喷涌的血，乔装愤恨。 “袁潇潇明明你刚才是要刺杀我的！你是见有人来才转而自伤的！你是英勇善战的将军，我只不过是一娇弱的深闺女子，如何是你的对手？想要栽赃嫁祸也得要人信服吧？”昭清月冷哼。 “你！”袁潇潇气急，捂着肩膀，疼得紧锁眉头。 “刺啦”一声，轩辕蓝玉一把撕下自己的锦袍。 “忍着点！”他把布条往伤口上一压，又结实地缠了几圈快速止血，而后轻轻地揽她入怀，小心安抚。 蓝玉温柔的模样让昭清月一时愣怔，他从没有如此温柔待过她！ “潇潇的确是赫赫将军，你应该知道了她连年征战，导致这身子受了内伤外伤病重，又有亏空之疾，即使你手无缚鸡之力也可以轻易伤她！”轩辕蓝玉狠狠地看着昭清月。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善用柔弱行强硬之事，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吗？ 他俯身捡起那枚金簪，上面是一头麋鹿纹饰，是某一年她生辰他唯一送过的礼物，他再熟悉不过。她从不离身，如今却是染了通体的血红。 他冷笑着说道：“这下子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吗？” 望着“证据确凿”的簪子，昭清月却一下子笑出声来，混着眼泪，更显凄然。 她是个刚刚亡国失去所有至亲的落魄公主，散发披肩、衣衫破碎，又曾昏迷，哪里知道何时掉了一枚簪子？ “你以为你伤了潇潇，就能阻止朕给她的封后大典吗？未免太天真了些！” “封后大典？”昭清月愣怔。 “对，朕一直要娶的人是潇潇。是她救下还曾为奴隶的我，是她举家族之力为我筹谋江山，是她不顾病体为我四处征战，这江山有她一半，这里，也从来只有她！”轩辕蓝玉说着用手指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这动作深深刺痛了昭清月。 她与他成婚五载，始终未能得到他的真心，现在他却告诉她，里面装着另一个女人。 她呆呆地问出了一句傻话：“蓝玉，那里可曾有我吗？哪怕一点点？” 昭清月小脸苍白，发髻乱坠，却别有一番撩拨人的楚楚动人之姿。 轩辕蓝玉不自觉地顿了顿，涩涩道：“轩辕家的皇子皇孙永不会爱上自己的仇敌。于你，从来只是利用而已！” 昭清月笑了，笑得凄然，她踉跄一步，差点跌倒。 是啊，她在笑自己，怎么那么傻？非要堵上去给人捅心窝子。 成婚五载，哪怕是利用她，他都从来没有放下过身段对她乔装半分爱意。 自始至终，只有她是卑微到尘埃的那个。 活该被他害得国破家亡，成为千古罪人。 昭清月转身，双眼空洞，踉跄而走，被赶来的侍卫和太监架住。 轩辕蓝玉严重闪过一丝狠厉：“来人，给我绑了她，朕要她亲眼看着朕的封后大典！” “你——怎可如此残忍？”昭清月顿足，任由太监将她双手双脚缚住。 “这就残忍了？可不及这些年昭家带给我的万分之一呢！”轩辕蓝玉眸子沉不见底。 第六章 封后大典 昭清月被反绑在椅子上，望着身侧一身黄袍的轩辕蓝玉。 他还是那般器宇轩昂，哪怕是明黄色的龙袍，也难掩眉宇间的俊秀出尘。 他回过头，用居高临下的冰冷的眼眸鄙睨她，玩味地说道：“江山易主，另娶封后，你是最好的观众。” 昭清月望向九十九级台阶下的广场，立着数百官员和侍卫，大太监正在鸣鞭，肃穆庄严。 而后，一袭红嫁衣的袁潇潇拾级而上，朝着她和轩辕蓝玉的方向款款走来。 袁潇潇妆容精致，美艳和英气同时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倾城之姿。 她与轩辕蓝玉交手而握，大昭天下，他们贬斥大昭为窃国逆贼，轩辕是正统复辟。 年轻的帝王威严肃穆，被颂为明君。 昭清月恍惚地看着这一切。 她知道她的父皇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个好皇帝，多年昏聩无道，偏信奸言，才会导致那么容易被覆灭。 而轩辕蓝玉会是个好皇帝吗？ 或许是。 他隐忍、善谋、狠辣、冷血，这么年轻就灭了大昭。 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姓昭，他是她的灭族仇人。 到了晚上，他把她绑在洞房花烛外，亲眼见着他是如何娶袁潇潇的。 昭清月冷眸，望着层层飘动的红幔和滴泪的红烛，她忆起五年前他娶她的时候，公主府也是喜庆热闹的，虽然他全程未展颜欢笑，但她却是满心欢喜。 而后的洞房花烛，都是她在主动而他不过是顺势而为…… 往事历历在目，如芒刺在背，坐如针毡。 随着层层红幔之后调笑和娇喘声愈盛，突然一股强烈的恶心从腹部窜上喉头，她竟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吐得剧烈，加上本来就没有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只恨不得把腹里心肺都给全吐出来。 地上顿时吐了一滩黑水，脑袋也震得发晕，喉头涌起灼烧感，而后竟是恍惚地晕了过去。 只剩了单衣的轩辕蓝玉听见响动，扔下附在身上的袁潇潇冲了出来，就看见晕倒在地的昭清月。 “该死！你竟然敢晕过去！”他想一巴掌扇醒她，却在看到她苍白的脸后，捏紧拳头打在地上。 “宣太医！”他急吼道。 塌上的袁潇潇拢了拢衣衫，面目狰狞。 关键时刻，这贼女人竟然坏她的好事！ 半晌，老太医到来，搭脉后眉头深锁，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这位轩辕新帝：“这位……这位前朝逆贼，已有身孕了！” 第七章 有孕 昭清月听见“身孕”两个字后眼皮动了动，抬眼看到太医正把着自己的脉，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我有身孕了？”她张大眼睛向太医求证，太医却并不看她，而是收回手对着轩辕蓝玉拱揖说道：“皇上，您看是直接开堕药的方子吗？” “不！不要杀我的孩子！”昭清月一下子惊起，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轩辕蓝玉望着昭清月惊恐如小鹿的眼神，额上汗湿的头发贴着两颊，憔悴而娇弱，再往下就是她护住肚子的纤手。 那里面真的有了他们的孩子？ “玉，这是你的血脉，是我们的孩子啊！不要伤害他！” 昭清月原本已死的心在得知有孩子的一刻活了过来，来不及深想，她下意识地要去保护这个孩子。 或许，因为他是昭家遗孤，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轩辕蓝玉目光晦涩，不辨神色。 “染了昭贼血脉的逆子可不配做皇上的龙种！”袁潇潇一身嫣红寝衣款款走出，鄙睨昭清月的目光都快喷出火来。 她只恨计划她逃走的那日轩辕蓝玉来得太巧，否则她早就杀了她并伪装完美的自杀现场，哪还能留着她到现在？ 而此刻这个贱人竟然怀上了龙种，她必须另想计划尽快除掉她了，当下眼眸就更冷。 昭清月垂眸，语气带着哀求：“玉，他虽是你的孩子，但绝不会染指这江山一寸，让我带着他远走高飞，做一介平民，好不好？” “你想凭借一个孩子做回平民？将你昭家的前仇旧恨一笔勾销？想得到倒是挺美！你的孩子，生下来也和你一样是罪人！一样要偿还你昭家犯下的滔天罪孽！” 轩辕蓝玉大力挥了下袖子，就让昭清月身形不稳地再次跌倒在地。 昭清月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虎毒尚不食子！我不信你会对你的亲生孩子下手！” 轩辕蓝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淡然地转过身，搂过袁潇潇的肩头将她拥入怀里，居高临下地鄙睨着昭清月：“只有皇后的孩子才是朕的孩子，昭家所出则永远是朕的仇敌！” 袁潇潇脸上浮现得意的笑，眼带娇羞：“皇上，既然这是洞房花烛，就不要为这前朝逆贼再浪费半分光阴了。” 轩辕蓝玉俯首，半眯着眼看了下地上悲愤万分的昭清月，嘴角勾起一丝邪笑：“对，皇后说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得快些为朕生下嫡子。” 说完轩辕蓝玉一把抱起袁潇潇朝账幔深处的寝床走去。 突然腾空，袁潇潇不禁嘤咛一声，随即转过眼看着仍在地上的昭清月，目光带着狠厉也带着挑衅。 然而昭清月眼神空洞，根本看不到袁潇潇的挑衅目光，她的脑海在飞速筹算着自己如何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娘一定会保住你的！让你平安出生，你是娘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扶着肚子轻柔而坚定地说道，眼中泪光点点，全然不顾里间传来的旖旎生香的暧昧之声。 第八章 营救计划 昭清月又被关到了空洞的景明宫，这次她乖巧地靠在墙角的蒲团垫上，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也不再折磨自己，当太监送来饭菜的时候，还说了声多谢。 她深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为了孩子，哪怕馊饭再难吃也要咽下去。 然而当她扒拉一口的时候，味道却并不怪异，饭菜甚至还是热的，有那么几分可口。 她疑惑地望着仍然蹲在地上的太监，这时候那太监才抬头，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让昭清月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卫子修！ 那个与她青梅竹马、有媒妁之约的卫子修！ 自从她悔婚另嫁，他就心死远走了。 五年未见了。 想不到再见是这样的场景，但她不相信他做了太监。 她细看他脸庞，轮廓还是清朗俊逸的，只是面上敷了一层白粉，把原本的剑眉都掩了锋芒，增加了阴柔感。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救你出去。”卫子的嗓音仍是浑厚深沉的。 昭清月却别过脸去，低低地说道：“我是囚在这深宫中的罪人，外有层层把守，你一个人又怎能救得了我？你走吧，我不想再连累你！” 卫子修却淡然而笑：“清月，我来自是做了十二分的准备，一定能将你救出去的。你不必亏欠我，如若我有能力救你而不做，则一辈子心有不安！” 卫子修顿了顿，语气有些艰难地说道：“就像当初我家族被屠时，因我刻意避世而没有得到消息，卫家几百人悉数被斩，我却一个人都没有救出……如今还时时被午夜噩梦纠缠，愧疚难当。所以，凡是我能尽力的，我皆会去做！为的是这里安定！”卫子修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的手指修长，骨络里透着一股子天生的傲气。 昭清月一听到他提起卫家满门被屠，心又是一痛。 “对不起，是我父皇昏聩！今天昭家的下场大概就是当年的报应吧！” 卫将军多年英勇征战，战功赫赫，却因功高盖主被自己父皇所不容，听信奸言以莫须有的罪名屠杀全族，她曾以绝食相逼也没能让父皇收回成命。 否则若卫将军还在，轩辕蓝玉的势力不一定能轻易攻下这天下！ 说来，昭家亦是卫子修不共戴天的灭族仇人，然而他却能不计前嫌来救她，轩辕蓝玉却在大仇得报、江山在手的情况下也不放过她这个仇人之女。 他们如此不同。 “我的确恨昭梁成，他昏聩无道，民不聊生，被灭国是必然！但你是无辜的，你从未害过卫家，虽然我曾恨过你嫁给轩辕蓝玉，但这些年早已看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忍你在这里被折磨致死！” 昭清月的心丝丝抽痛，鼻头一酸：“子修，为何要对我如此好？你这样我只有愈发愧疚，我宁可死，也不愿你为我涉险。” “那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呢？” 昭清月一窒。 “你舍得你的孩子生下来就当这轩辕皇朝的罪奴吗？” 昭清月摇摇头，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可以被千刀万剐，但是她的孩子不能受半分伤害！ 卫子修见她有所触动，接着说道：“安心在这里呆着，三日后我会让舒二扮做宫女混进来替你，届时再随着半月一次的采买车出宫。” 第九章 刀上跳舞 “舒二……若被发现，她就是死路一条，你要将她一并救出去！” 卫子修眉头微皱，而后说道：“若有可能，我自是想你们两人皆安然无恙，所以当日你务必听从安排尽快出宫，而后舒二自会找机会逃脱。” 昭清月重重地点下头，卫子修又继续给她详细说明当日计划，如此一番总共也不过一刻钟，就在外面太监的催促下离去。 昭清月又在脑海中走了一遍计划，开始闭目养神。 正当她打盹要睡过去的时候，门被碰的一声打开了，两个太监进来不由分说地架起她往外走，一直到了乾明殿的侧殿。 “穿上它！”一袭绯红纱衣被扔在她身上。 一看就是舞衣。 “皇上宣你即刻去前殿献舞，皇上皇后左右国相等诸位重臣都等着呢！你且快点准备吧！”太监尖声细气地说完就出去关了房门。 昭清月冷眸，不过一瞬就平复了心情，平静地换上舞衣。 她的舞蹈在整个大昭首屈一指，但却因身份尊贵，并不轻易献舞，非皇亲贵族难睹尊容。 如今，竟是以罪奴身份在灭国仇人面前献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只能忍，只要扛过三日，或许就是一番生机。 然而她低估了舞蹈的难度。 舞台高半丈，上面竟布满了森森尖刀，刀锋之间的空隙不过拳头大小！ 这是要借舞杀人？ 她惊诧地望着前方高高龙椅上的面孔，然而他却还是一番冰冷神色。 袁潇潇泰然说道：“诸位想都听说过这前朝公主舞技了得，今日就让她献舞一曲，搏个乐子！” “能在刀锋间跳舞，臣还闻所未闻，看来今天可以大开眼界了！” “是啊，若能一舞，也算一人才，大概是这前朝罪奴唯一的价值了！” 几个大臣附和了几句，就齐齐望向在高台旁的昭清月，等着她起舞。 昭清月望着眼神晦涩不明的轩辕蓝玉，心知是逃不过了。 随着乐师的琴声响起，她心里冷哼了一声，甩袖上了高台，两个足尖稳稳地立在刀锋间的空隙处。 而后轻盈起旋，交手甩袖，霓裳翻飞，绚丽多姿！ 她一步一步小心地踏着刀锋间的细小空隙，半曲过后，一双玉足竟是不伤丝毫！ 轩辕蓝玉皱着的眉头微微舒缓，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 琴声悠扬婉转，是熟悉的清和月曲，是她最爱的一首曲子，不仅是因为曲名与她名字呼应，更因为她爱极了那哀而不伤的清新调子。 昭清月随着节奏跳得越来越自在，开始徜徉在自己的世界。 她想起上一次跳这曲子还是上年中秋节，他在对月喝酒，她在旁环绕起舞。 他有些醉了，第一次用那么直接而明亮的眼眸望着她，脸上不哀不伤，不藏心事，嘴角浅浅笑意。 他们在月下拥吻，他第一次那么热切地对她，抱她紧紧的，想要把她整个身子都揉碎进怀里。 那也是他们第一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抵死缠绵…… 思及此，她更觉哀伤，心念成舞，舞蹈的味道也变得特别伤悲，似是带着踉跄悲凉。 龙椅上的轩辕蓝玉眉心更皱，心里莫名地抽痛起来。 他亦想起那晚那月那人那舞，醉酒后的他才得复仇之外的片刻轻松，让他毫无芥蒂地接纳她。 那晚像是过去的镜中水月，深深藏在了心头，当下却是残酷的现实。 她注定是他的仇人，不可调和的仇人！ 然而心里却有一丝划不去的不忍，尤其看到她的身影那么纤弱，那么忧伤，那么无助。 “潇潇，罢了吧，这一曲到此结束了。”他脱口而出，瞬间惊觉自己竟在为她求情。 第十章 失足跌落 正悔恨舞曲难度太低的袁潇潇闻言愣怔，她转头看见轩辕蓝玉望向昭清月的目光竟带着柔情和不忍。 她气急，但却强压下怒气，缓和地说道：“皇上，您忘了我们此番的目的了吗？” 接着哀凄地说道：“太医说了，臣妾这身子是无法怀孕的，非要寻得那最强健的胎儿取来调理。皇上也答应臣妾将这逆贼之子作为最佳目标，此番舞蹈则是考验她身子骨的时候，毕竟母凭子强，孩子够强健，孕母才更矫健。” ”皇上，我们的孩子才是轩辕皇族嫡子，是继承大统的，臣妾真的想快点怀上……”说着袁潇潇眼角的泪珠像是要夺眶而出。 轩辕蓝玉抽回望着昭清月的目光，也一下子从不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冷静下来。 左下首的国相袁鹤轩是袁潇潇的父亲，是轩辕复辟的重要门阀，曾为复辟出资、出军、出谋，也是这新朝廷上是首屈一指的袁系势力首脑。 他此刻听完的女儿的话，捋了捋长须：“皇上，龙子是头等紧要的事，我等尽心助力打下这天下，都盼着皇后尽快有所出以保证江山后继有人，好让我这把老骨头及朝廷上无数忠臣尽心效力，永远拥戴轩辕皇朝啊！” 语气不卑不亢，话里却无不是拿袁家势力来威胁，意思是只有袁家后人继承皇位，他才会继续效忠和扶持轩辕皇朝！ 轩辕蓝玉哪有听不出的，但他一个曾堕入奴籍、赤手空拳的落魄皇子，只能依靠袁家这样的根基深厚的百年望族的支持才能复辟，只得暂时低头做他们的傀儡。 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完完全全为轩辕家夺回所有的权利！ “国相所言极是，潇潇的亏空之疾必不惜一切代价治愈！这罪奴能给潇潇治病，是她的荣幸，必得过几番真考验才有资格！”轩辕蓝玉掩盖起内心锋芒，再出口又是冷厉无常的语气。 “这曲子仍是过于柔弱，不能体现这逆贼的矫健，皇上，我们须换个节奏更快的曲子！”袁潇潇勾起嘴角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随后下令道：“李月师，换罗刹曲！” 乐曲即停，再奏时变得急切短促，像是大小玉盘滚落万千珠子，又像是天空雷阵密布，营造出一种惹人心焦而危险的氛围。 昭清月不得不加快步伐跟上排山倒海的乐音，足尖快速在刀剑中穿梭跳跃，手舞不停，不一会儿她额上鼻尖满是汗珠。 四周众人皆是屏住呼吸地望着她如飞燕般的舞姿，看着那足尖次次与刀锋差之毫厘地避过。 终于，一曲终了，在最后的尾音处，昭清月腾升而起，想以一个单足立身的姿势结尾！ 然而当她足尖就要下落时，台上的几片刀片却突然倒了，锋利的刀刃正好横在她要立足的空隙！ 一切只在刹那间，昭清月并未注意脚下，足尖就那么落了下去！ 第十一章 寒室 “嘶——”刀锋擦着脚底的皮划拉开，脚底的半块皮肉皮割了下来，殷红的血顺着刀锋流了下来。 昭清月疼得钻心，却强压着痛楚单脚而立结束舞曲，因为她不能倒下去，否则要被扎成刺猬！ “好！很好！”围观的大臣纷纷击掌，袁潇潇也不得不咬着牙让乐师退下。 这一曲就算这么结束了！ 昭清月松了一口气，她跃下舞台，终于跌倒在地上。 她疼得弓起身子，拖出一尾血红！ “这贼女果然好体魄！”袁鹤轩赞许道，半眼微眯：“不知下一关又是何种考验？” 轩辕蓝玉低首不再看台上刺目的血红，他深呼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一切看皇后的安排。” 袁潇潇的笑容绽放开来，朗声说道：“林公公，那就让这贼女在寒室待一宿，以测体质！” “是，皇后娘娘！”白眉公公领了命就要让人拖走昭清月。 “我怀有身孕，寒室会要了我母子的性命的！”昭清月再也忍不住，泣诉道。 “若一个小小寒室就能夺了你母子性命，那证明这孩子也太过虚弱，不该他活的！”袁潇潇毫不以为意。 “轩辕蓝玉，请救救你的孩子！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害他！”昭清月不甘。 “宣！将昭清月关进寒室，明日天明时分方可放出！”轩辕蓝玉垂眸，冷漠地下了命令，随后两名太监将她拖了下去。 寒室位于地殿，大部分是用来储冰的冰窟，少部分拿来作为刑房惩罚不守规矩的嫔妃和宫女。 昭清月被带到其中一间刑房。 里面四周都是冰冷的石墙，地上有滩滩水迹，四周角落里置有冰块，昭清月一进去就冷得打颤。 她忍着脚底钻心的疼痛不停地在屋内跑圈，努力不让自己的身子冷下去。 然而漫漫长夜，终是太过疲乏，最后在唯一的一盏小油灯旁睡了过去。 冷……好冷。 她瑟缩在阴冷的角落里，梦里却回到当初那个初遇的元宵节，她勇敢地上了他的船，眸子亮亮地望着他，请他再吹一次清和月。 “为何？”他淡然地问了一句。 “因为，你注定是我的夫君。”她一脸笃定。 那时候她是天之骄女，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他却淡然转身，不答也不看她。 这态度让她有些恼怒，不禁嗔到：“喂！我不好看吗？为美人吹奏一曲又何不可？你要知道，这天下想博我一笑的人多如牛毛，我就是让他们自刎，都有大把的人愿意！” “那姑娘是要在下自刎？” “不啊，你吹箫一曲，我就让你做我的驸马！” “好。”他遂拿起萧开始吹奏。 流畅的轮廓，清冷的气质，昭清月就那么看痴了，不小心一脚跌落水中。 正月里带着些许冰渣子的水刹时灌入口鼻，冷得透心凉，接着她就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掌给捞了起来…… 昭清月冷得一个激灵醒来，才恍然发现自己仍躺在冰冷的寒室。 她感到自己手脚有些失去知觉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只会冻死！ 她站起身来，脚底被刀割破的伤口还在痛，但这痛更能让她保持清醒。 她继续在屋内转圈哈气，利用体能让自己身子不被冻僵。 不知挨了多久，铁门才被重新打开，为首的太监和宫女看到她岁脸色苍白并无大碍，都觉惊异。 她被带出寒室，重新回到温暖的阳光下，舒服得差点睡过去。 这一幕被看在轩辕蓝玉眼里，他看到她苍白无血色的脸，还有那个不经意的盹儿。 太医上前把过脉，确认昭清月胎气很稳。 “恭喜皇后娘娘，此女身体果然绝佳，孩子仍很康健。” 第十二章 胎药 恭喜两个字让昭清月猛然惊醒，她看到袁潇潇满意地颔首，却不明白缘由。 “什么意思？我的孩子康健和她有什么关系？”昭清月突然心慌。 “皇后娘娘身体亏空，不能受孕，你这孩子就是治疗不孕的最佳药引！”太医倒是解了惑。 “太医说，活取最强建的胎儿血肉入药，乃是最佳的生髓秘药。陈太医，不妨告诉她，入药是怎么个法子？”袁潇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凤甲。 “活胎入药，须得在孕妇腹部凿洞取胎，以取出时还在胎动为佳！”陈太医抬起眼皮，睨了一眼昭清月的肚子。 昭清月双手护着腹部，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老太医：“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药方？你信口胡说！” “这是我陈氏古传的医方，你这贱奴能给皇后入药，已是万分幸运！” “胡说！你胡说！蓝玉！你怎可任由他们伤害我们的孩子！”她看向蓝玉，声音里有指责，也有哀求。 然而轩辕蓝玉却冷冷地说道：“昭家逆子，不配做轩辕家的血肉！” 昭清月心如刀绞，不配？呵！ “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入本宫的药？须得增添这物竞天择的伦纲，若他足够幸运方才能入药。是吗，陈太医？”袁潇潇满脸得意。 “是的。”陈太医回答。 “行了，今天就最后一试！来人，绑了她，送到靶场吧！”袁潇潇急不可耐地下令。 “放开我！放开我！”昭清月抗拒着，却抵不过被拖走。 她被绑在靶场，作为人肉靶子，五个侍卫被蒙上了双眼，骑马而上，每人一箭射向靶心的昭清月。 她战战兢兢地看着射向她的冷箭，生怕伤了她的孩子！ 一箭擦着她的耳际掠过，带了一小块皮，血沿着耳廓流下。 一箭就钉在她腰边半寸，吓得她腹内一阵痉挛。 眼见第三箭竟是朝着她面门飞来，力道强劲，带起的嗖嗖冷风甚至吹起几缕发丝！ 瞧着是再不能躲过了，她闭目受死，心里念的是对不起腹中的孩子。 然而她却突然被拉入一个怀抱，撞进坚硬的胸膛，那箭羽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呼啸而过！ 再抬眼，望见的是一双深沉又熟悉的眸子，那眸子里倒影着她的轮廓。 轩辕蓝玉救了她。 原本是在看台上的他，每一嗖箭射过去，他手心就情不自禁的攥紧。 当这枚躲无可躲的箭飞出去后，他直接飞身过去将她拉入怀，躲过了那致命一箭！ 刹那间明白过来的昭清月眼神亮了起来，她一把掰过轩辕蓝玉的脸庞，直视他的双眸说道：“你终究是舍不得我死对不对？你舍不得杀我，你也舍不得我们的孩子！” 他却恢复理智地一把甩开她的手，别过脸去：“我只是不想潇潇的药引就此破坏！” “你胡说！你对我终究是有一丝情谊的对不对？”昭清月仍是不死心。 轩辕蓝玉却不发一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挺身而出救她，他只知道那个时刻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她是他仇人，是他报复昭家的牺牲品，他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失去报复的对象而已！ 是的，一定是这样！ “你到了今天都还这么自作多情的吗？”轩辕蓝玉唇角勾起嘲讽。 “潇潇，能接三箭，她就是最佳的入药引子了，无需再试！”沉沉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 原本被他的举动气得咬牙的袁潇潇听了这句，心里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是，皇上说的极是！来人，把她拖下去，让太医即刻取胎！” “不要！轩辕蓝玉，你不可如此糊涂！” “你若杀了我，杀了孩子，你会后悔的！” “你明明刚刚救了我！” 昭清月嘶吼着，语无伦次，然而轩辕蓝玉仍是一脸冰冷，不为所动。 她绝望地环视着四周，阴郁冷酷的轩辕蓝玉、狠厉而得意的袁潇潇、冷漠围观的众臣侍卫和宫女……都是害她的人！ 没有舒二，没有卫子修，还没有到他准备好的时候，没有到约定逃离的日子，不会有人来救她！ 可是怎么办？她不想失去她的孩子，却反抗不了强力拖走她的侍卫。 “轩辕蓝玉！你这个恶魔！你杀死你自己的孩子，你将不得好死！”她凄厉地吼道。 轩辕蓝玉身形一顿，手心攥紧，骨节泛白，却被一双柔夷覆盖。 袁潇潇冷冽的话语响在耳畔：“昭家窃国，屠尽轩辕皇族，罪孽深重，她肚子里的是昭家血脉，终究不死不足以报轩辕皇族之仇！皇上，切莫被这贼女给蛊惑了！” 轩辕蓝玉一下子清明过来，眼神染上了一层冰霜，不再有犹豫。 “还不给我快拖下去取胎！”再出口已是十足的冷峻。 第十三章 下令 “等等！我还饿着！”昭清月情急之下突然吼道。 轩辕蓝玉和袁潇潇都是一怔。 “我听闻行刑之人最后一顿都是要吃饱饭的，才不会做饿死鬼。在腹中凿洞取活胎，我和孩子还有什么命可活吗？既然是要死了，我也想和孩子一起吃最后一顿饱饭，可以吗？” 轩辕蓝玉想不到她会这样说，但听到她说没有命可活的时候，心莫名地揪疼了一下。 “准！”他答应了她。 袁潇潇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轻哼了一声，不过是再等一顿饭，她等得起。 昭清月被带到宫牢里，太监从围栏洞口递过来热乎的饭菜。 这餐饭比起连日来的残羹冷炙，算很丰盛了。 她端起饭，鼻子就酸了，手也有些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她喊着饭含含糊糊地说着，边吃边哭。 使劲吃了很多，才终于放下碗。 “孩子，你也吃饱了吗？”她扶着肚子柔声说道。 太监见她吃完，准备掏出腰间的钥匙打开牢门，然而就在低头的一刹那听到砰的一声。 他抬头就看见昭清月拿起碗的碎片，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肚子，鲜血霎时间染红了她腹间的衣衫。 他暗道一声糟了，慌乱地开锁，就在这个档口，昭清月又刺了几下。 “你住手！”几个太监和侍卫终于冲进去制止了她，然而为时已晚，她的腹间已是一片狼藉。 剧烈的疼痛让她意识开始模糊，她恍惚之间看见一个孩子在前方不远处朝着她笑，她的身体突然变得轻盈，就那样追着孩子跑了过去，然而她再怎么都追不上。 她跑得精疲力竭，最终满头大汗地醒来，腹部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 没有死去，很绝望。 “你竟然亲手杀了他！”眼前是轩辕蓝玉的咆哮，他万分震怒。 “不然呢？让你们活取他入药煎熬吗？再让你那皇后生饮了他？”昭清月凄然一笑。 “杀了他，是我这个没用的母亲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轩辕蓝玉气窒。 昭清月嘴角一抹惨笑，喃喃道：“若你能对我仁慈，就杀了我！” 轩辕蓝玉顿住，他看着她苍白失血的脸，心里竟是又气又疼。 为什么折磨她，他会心痛？他不是应该感到快意吗？ 可是他却越来越下不了手。 或许，他们之间该有个了断了，才能阻止他做出更违背的事，他不能对自己仇人的女儿动情！ “皇上，她竟然生生破坏了臣妾的药引，罪可当诛！” “三日后，将昭清月凌迟处死于市口！”他终于下了命令，心里却像有千斤重。 他们之间的仇恨，注定是非死不能斩断。 袁潇潇长舒一口气，心里的重担终于卸下。 这简直是她最想要的结果了！还没等她动手，轩辕蓝玉就亲自处死昭清月，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个碍眼的女人了！ 不，她还是要做什么，才能一报这些日子这女人给她添的堵！ 袁潇潇阴恻恻地笑起来。 而昭清月紧抿着嘴唇，悠悠地看着轩辕蓝玉。 他终于同意让她死了，可是却是用千刀万剐的方式，让她不得好死。 但及即使这样，她亦不会去求情。 哪怕死得痛苦，这荒唐错误的一生终是要结束了，可以下去见她的父皇母后，可以见她的孩子…… 但愿来生，她不要再认识他。 第十四章 侮辱 昭清月被关在囚室，安心等死。 囚室被重兵把守，距离当初她和卫子修约定的汇合地点景明宫隔了很远，已经是前殿禁军侍卫的看守范围。 卫子修和舒二形单影只，他们很难到达这里。 也好，不用因她冒险了，也就不会因她而死。 她杀了自己的孩子，嫁给了自己的仇人，又养虎为患害死了大昭全族。 她罪该万死。 想得入神的昭清月并未察觉三个狱卒开门进来，突然听到一个狱卒揶揄道：“哟！果然是国色天香！” 回过神的昭清月能看到狱卒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么个美人，马上就要被割成一片一片的，岂不是太浪费了！” “就是！咱兄弟三今天晚上让你临走之前再快活快活，黄泉底下也有个回味！”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走近，眼睛在昭清月身上乱扫，猥琐至极。 “你们不许乱来！我是囚犯，但也曾是皇帝的女人，你们胆敢胡来会死无葬身之地！”昭清月一步一步往后退。 “这是大牢，皇帝才不会来这里！哪个女囚犯到这里还能清白着出去，那就算咱哥几个无能！管你是啥前朝公主还是皇帝的女人，咱正好尝尝不一样的滋味！” 狱卒可是有恃无恐，眼前这个女囚犯可是皇后打了招呼让他们好好“优待”的，他们岂会放过？ 昭清月望着三双猥琐得放光的眼神，慌乱至极。 她躺在地上，腹部有重伤，脚底也被割伤了，毫无办法。 难道死之前还要如此受辱吗？ 她疯狂地扭动以摆脱伸向她的大手，然而却挡不住衣衫被片片撕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突然，几片白光后，眼前的三个男人均斜斜地倒了下去。 轩辕蓝玉一脸黑沉，手里的剑沾满鲜血。 “都给我出去！”轩辕蓝玉看着昭清月衣不蔽体，将身后的太监和侍卫都支走。 他扔下剑，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他紧紧地箍着她，投埋在她的颈项之间，闻着她熟悉的味道。 今晚他喝了很多酒，然后晕沉沉地摆驾到了这里，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这会儿他很庆幸过来了，及时阻止了那肮脏的狱卒轻薄她。 他情不自禁地吻在她光洁的脖颈，耳畔呼吸的热气让昭清月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放开我。”她冷冷地说道。 然而轩辕蓝玉充耳不闻，只是细细密密地吻着，遍尝她的味道。 他从来不知道，他会对她身上的味道如此眷恋。 原来五年的肌肤相亲，也会成为一种戒不掉的习惯。 昭清月身子僵硬，她猛地推开了他。 时至今日，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更加羞辱她吗？ “我不会让你死，我要收回成命。”轩辕蓝玉喃喃道，他知道他在说醉话，然而却不想醒来。 他复又抱住了她，更加浓烈地拥吻着她。 昭清月的脑子里却嗡的一下，他为何还是不放过她？ 眼泪顺着脸颊流出来，却被轩辕蓝玉温柔吻去。 “砰！”突然的一声，轩辕蓝玉斜斜地倒地，彻底醉了过去。 昭清月拿着剑柄敲晕了轩辕蓝玉，那是她刚刚趁着轩辕蓝玉意乱情迷在地上摸的，是轩辕蓝玉杀了三个狱卒的那把剑。 “皇后娘娘驾到！”声音刚停，袁潇潇就气呼呼地冲了进来，看见昭清月持剑。 “好啊，竟敢行刺皇上！来人，给我把这贱人即可拖到菜市口，通知刽子手即刻行刑！”袁潇潇气势汹汹地下命令。 身后的太监有些为难：“皇后，可皇上的旨意还有两日才能行刑，您看……” 袁潇潇柳眉倒数地看着不知趣的太监，吓得太监瞬间失了声。 “她现在可是行刺！轮律应当斩立决！若再让她有机会伤了皇上，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是！是！”太监应允，派人上去捉住昭清月。 袁潇潇看着伏诛的昭清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昭清月，你终于可以死了！ 第十五章 行刑 轩辕蓝玉在养心殿悠悠醒来，宿醉之后，头还是疼得厉害。 “皇上，您醒啦？奴才给您准备了醒酒汤，您喝一点吧？”大太监递上醒酒汤。 轩辕蓝玉却摆摆手，他略沉吟，叹了口气说道：“传朕口语，赦昭清月死罪，并将她从囚室接出，安排在御翠园吧。” 御翠园在后宫，本应该是嫔妃居住的地方。 大太监瞬间白了脸，哆哆嗦嗦地禀报道：“皇上……昨晚您被打晕后，皇后娘娘当即就命人，提前对她行刑了。” “你说什么？”轩辕蓝玉一把抓住大太监的衣领，吓得他噗通跪在地上。 “皇上，不关老奴的事啊，是皇后娘娘执意要拉她去行刑，此刻已经过了整整五个时辰了，怕是已经……” “备马，出宫！”轩辕蓝玉一把扔下大太监，翻身起床。 他骑着马心急火燎地往行刑的菜市口赶，心里犹如万蚁噬心。 清晨的菜市口，人山人海，人们纷纷驻足围观这位前朝公主行刑。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眼皮陷下去两个洞，双眼已经被挖去了，脸颊两边已经被片掉了不少血肉，嘴角也淌出鲜血，浑身已经被滚刀割了一遍，遍体血红。 “住手！”一声暴喝声传来。 人们回头看到一个身着黄袍的英俊男子踏马奔来，身后跟着几十骑身着铠甲的侍卫。 “这是龙袍啊！皇帝来了！”明白过来的众人惊呼出声，随即又纷纷噤声，生怕一个不留神掉了脑袋。 刽子手停下了刀，他战战兢兢地跪到一边，心里打鼓。 轩辕蓝玉走向高台十字架上的血人，每一步都如同步入刀山，踩着钻心的疼痛。 叫他如何能相信，这个浑身血污，肉可见骨的人是曾美若天仙的昭清月！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想要抱她下来，然而手到处全是割开的血肉。 “清月，清月……”他喊她，然而她嘴唇只是微张了一点，里面也全是血污。 他们割掉了她的舌头。 “我错了……我错了……”年轻的帝王声声悔恨，用手按住痛得抽搐的心。 原来她被凌迟，他心里会如此痛，比当年目睹父亲凌迟还要痛！ 他后悔了，什么国仇家恨，都比不上鲜活的她重新站在他面前重要！ 轩辕蓝玉带回了昭清月，她还有一口气在。 但是太医们束手无策，他们救不活已千疮百孔的人儿。 轩辕蓝玉抱着昭清月仰天长啸，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他抱着她爬上了宫内最高的储阳阁上，坐在凭栏上，俯瞰整个皇城。 她轻轻地靠在他怀里，阳光在两个人年轻的轮廓上镀上一层金边。 “清昭，你看，宫外东南方那个宅院就是公主府，我们在那里住了五年。” “以前只觉得那一草一瓦都带着憎恨，而住进了皇宫后，我竟时时怀念那里的时光，可是我却不敢给你说，甚至羞于承认。” 怀里的人儿突然抽搐起来，许是疼得厉害，轩辕蓝玉心像被重锤敲打。 “清月，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元宵节的船舫，而是在你七岁那年，原来你那么就喜欢偷溜出宫。可惜你过于华美的服侍出卖了你，在满街风尘仆仆的行人中，你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过于夺目，让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你，也让劫匪注意到你。” “你不知道那次是我从劫匪手里救下你，你只是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哭得梨花带雨，像个受委屈的团子，我那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莫名地很想抱抱你安慰你，可是却听到你身边那个丫鬟却叫你公主。少年血气方刚，如此柔弱的仇人在跟前，我当时就想杀了你，奈何终究是舍不得，颓然离去。” “我为了复仇接近你，终于如愿以偿娶了你，但我却没有好好待过你，一直想的是怎么杀了你，从来看不到自己的真心……” “清月，我终究杀了你！我终究杀了你！我后悔了！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早已对你情根深种！我竟然杀了此生唯一爱的人！”轩辕蓝玉仰天长啸。 怀里的人儿抽搐得更厉害，轩辕蓝玉越发把她抱得紧，她的伤口愈渗出更多的血。 “昭清月，我爱你。”他吻在了她满是血污的额头。 她终于在他怀里咽了气。 世界仿佛一下子灰暗起来，不再有光，不再有声，他全部的触觉都在她无力垂下的手上。 眼鼻酸涩，向来隐忍而冷血的男人终于泪流满面。 第十六章 请罪 “皇上还抱着那具尸体？” “是。” 听完太监的禀报，袁潇潇跌坐在椅子，呼吸急促，胸口起伏。 已经三天了，他竟然和那具骨架一样的尸体待了三天！ 她害怕了，提前行刑是她一意孤行下的命令，置圣旨而不顾。 三天前她已经去请过罪了，然而轩辕蓝玉却根本不抬眼看他，只是呆呆地抱着那具血液已经干涸的尸体。 沉默隐藏的是可怕的情绪。 她从那一刻起才意识到，昭清月在他心里的地位，让她又怕又恨。 “潇潇，你莫急，这新朝廷里多半的官员和大将都是我袁家的实力，轩辕蓝玉不敢拿你怎么样！”袁鹤轩冷哼一声说道。他压根就没把轩辕蓝玉放在心上，只可恨自己叱咤半生，竟只有潇潇一个女儿，轩辕蓝玉如此不识抬举，他若有儿子就会奋不顾身拼一把取而代之，让江山易帜姓袁！ “爹，女儿不想让他恨我！”袁潇潇神色凄然，她还是很爱轩辕蓝玉的。 袁鹤轩听了却是猛叹一口气：“唉！女人就容易儿女情长！你要是个男儿身我们袁家何必如此憋屈扶持别人！” “爹，蓝玉若恨我，以后更不亲近我，我又如何快速诞下袁家血脉继承皇位呢？”袁潇潇换了个说法。 袁鹤轩捻须颔首：“诞下子嗣是当务之急，那时候轩辕蓝玉若不听话，我们就可以随时取而代之！” “爹，你不可轻举妄动，蓝玉不是傀儡，他很有能力，当今除开我袁氏派系，朝廷上轩辕氏、李氏还有周氏都是他的助力，西北军和收编的禁军也都只听命于他，不容小觑！” 袁潇潇了解蓝玉，也了解自己的父亲，她知道她父亲已经被蓝玉平时的隐忍给养得过于自大了。 然而袁鹤轩并不以为意。 一个月后，轩辕蓝玉在安葬好了昭清月后，终于踏入袁潇潇居住的景仁宫。 “臣妾拜见皇上！”袁潇潇拜礼，心里却打鼓。 “皇后免礼。”他语气平静。 “皇上，那日臣妾见您被她打晕，实在是怒气攻心，臣妾才命人提前行刑的，虽是有处死的圣旨在前，但臣妾这也算违背了旨意，求皇上降罪！”袁潇潇仍然拜倒在地，再一次请罪。 “无妨，她是朕下的旨意处死的，此事以后无须再提。”轩辕蓝玉语气淡漠，神色冷傲。 袁潇潇起身，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夫君，饶是再不服，这一个月他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 他竟然如此就翻过去了吗？一点也不惩罚自己？ 她还是有些不安。 “我与她成婚五载，朝夕相处，就是一介草木也有些许感情了，如此惨死，我再恨她，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轩辕蓝玉看出袁潇潇的怀疑：“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完全冷血的人吧？” “当然不希望！”袁潇潇终于松了一口气，主动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胸口。 “臣妾就知道皇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既然她已经死了，从今往后，臣妾只希望皇上能将全部的爱都给予臣妾！” 轩辕蓝玉未语，只是抬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拍着，一下又一下。 那力道很温柔，融化了袁潇潇的心，让她在他怀里灿然一笑。 她却看不到轩辕蓝玉一脸寒冰，满目阴厉。 第十七章 伪装与隐忍 没有人知道，其实在昭清月咽气的那一刻，这个冷血帝王萌生了结果自己的冲动，他缓缓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枚锋利的匕首，只要对着心口一刺，一切都可以结束。 他不必再背负仇恨，不必硬抗轩辕氏的江山，他只需要下去陪她。 黄泉路，一定是很阴冷很可怖的地方，她那么娇弱，没有人守护，会多害怕？ 可是那一刹那，阳光突然打在她依旧挺巧的鼻峰上，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看到她已经面目全非的面容和身体。 清月曾那么孤高美丽，她不能如此死去，死得毫无价值，死得如此扭曲可怖。 复仇的火苗再次在心底升腾起来，就像二十年前在菜市口看到父亲被割成一副骨架一样。 他不允许他爱的人，死得不明不白。 既然他注定要背负仇恨，负重前行，他就应该继续完成他的使命。 袁潇潇，袁鹤轩，还有他自己……都是伤害过她的人，他会一一去复仇。 他陪了昭清月的尸身三天，将她最美丽和最可怖的一面都深深记在了脑海里。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从内到外冰冷的机器，内心唯一一处柔软随着昭清月的逝去而彻底消失。 他伪装了自己，勤勤恳恳，整顿朝纲，颁布法典，振兴生产，减轻赋税，让复辟的轩辕王朝在短时间内立稳了脚跟。 轩辕三百二十一年（蓝玉继位第三年），风调雨顺，举国丰收，百姓都在称赞终于迎来一位明君。 朝堂之上，仍是袁系独大。但轩辕蓝玉振兴科举，广纳人才，注重从底层选拔无世家背景的能人，培植自己的实力，三年间已经隐隐有对抗袁系的实力。 他很有耐心地等着时机成熟的那天，将袁系一网打尽。 景仁宫。 袁潇潇喝完药，脸色越发荣光。 这药叫紫河车，是她的人从宫外各处搜罗过来的胎盘所制，每日皆会饮用，最是滋补气血。 她穿上了新做的繁绣华服，脸上描上精致的妆容，一张脸在红烛的映衬下娇艳欲滴，有些心焦地坐在贵妃榻上等着来人。 终于大太监回来了，可是却低垂弯腰，一副丧气样。 她的心就那么沉了下去：“皇上又不过来吗？” “是，皇上说要连夜批改奏折。”大太监回禀道。 “哗啦……”她猛地将桌上的物件全部推倒在地，烛台掉下来，点燃了一角的帷幔。 宫女和太监们都被吓到了，赶紧出去打水浇火。 火很快被扑灭，然而袁潇潇心里的怒火却是越来越盛。 她继续砸，将屋里的物件一个个砸到地上，花瓶碎了一地。 这三年来，自从昭清月去世，他很少再踏足景仁宫，究竟是过于勤政还是对那女人余情未了，袁潇潇似乎越来越肯定。 “都是因为那个贱人！他心里还有那个贱人！”袁潇潇咆哮道。 气红了脸的她没有察觉到身后刚禀报完的大太监，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是景仁宫的大太监，然而却早已成了皇上的心腹。只有他知道，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临幸之后，都是他悄悄在皇后的饭菜里混入绝子药，防止她怀上子嗣。 “皇上，皇后又发脾气，还骂了昭公主。”这边，他立马将情况禀告给了皇帝。 “知道了，继续候着，她很快会更失控的。”轩辕蓝玉头也没抬。 失控才会自露马脚，自作聪明。 袁潇潇，朕忍你很久了。 轩辕蓝玉面无表情地用朱墨在奏折上书了个大大的“批”字。 第十八章 取胎 朱云脑袋疼得很，她迷糊糊地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竟全是雕梁画栋，奢华异常。 “这……这是哪里？”朱云一边喃喃道，一边拼命回想自己晕过去的事情。 她是猎户的女儿，自幼跟着父亲打猎，长得黑黑壮壮，很是强健，就是三两个年轻小伙子和她赤手相搏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她怎么会被人打晕过去呢？ 当时只感觉自己后脑勺突然刺痛一下，身体立马僵了几分，随即脑袋就吃了一记闷棍，倒下去的时候她还护住肚子，里面是她三个月的孩子。 正在她狐疑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眼就望见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一群随从，那女子气质高贵，面容姣好，然而一双眼睛却不太友善地在朱云身上上下扫了一遍。 “皇后娘娘，这个如何？她可是从小长在猎户家，能单挑一头熊！”她身后一个白面男子说道。 什么？皇后娘娘！ 朱云这辈子就没有见过比县官还大的官，猛然听到皇后娘娘差点从床上滚落下来。 “体格倒是很壮，那就开始吧！”袁潇潇懒懒地说道，随即身后的御医和太监就朝着那孕妇走去。 不明所以的朱云看见几个人提着尖刀虎视眈眈地向她走来，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爬起来就跑，虽然是个孕妇，但是她身形依然矫健。 “给我抓住她！”一个太监尖声细气地叫到，屋内所有人都去抓她，然而不大的宫殿内，她竟像个鱼儿一样穿来梭去，一时所有人都抓不到她。 袁潇潇立在屋中央，她正想骂这群孕妇都抓不住的废物，突然脖颈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扼住。 “放我出去！否则我杀了她！”朱云瞪着一双虎眼，厉喝众人。 皇后娘娘竟然被劫持了，太监宫女们都快吓破了胆，袁潇潇做这件事情需掩人耳目，因此是将大门关了的，只剩下这几个最信任的贴身太监和宫女，本以为瓮中捉鳖的事情想不到还能发生这样的变故。 “这可是皇宫，你杀了我，你全族都得陪葬！”袁潇潇倒是镇定。 朱云到底没见过世面，手不自在地抖了一下，她这会儿才颤颤地问道：“你既然是皇后娘娘，我只是一介民女，为什么要抓我过来？” “你放心，我抓你过来不是要你的命，只是要你腹中的胎儿而已，你若能献上它为我疗养，我会赐你百金，你一辈子也花不完！”袁潇潇以利诱惑。 曾经她和太医设计要害昭清月肚里的孩子，就杜撰出凿腹取胎入药的谎言，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然而三年来迟迟不能受孕的她渐渐魔怔，不仅每日服用取自胎盘的紫河车熬的药水，近半年来竟是真的开始实践凿腹取胎入药，短短数月，已将好几名孕妇掳来，最终都是一尸两命。 然而她低估了朱云对孩子的看重，大字不识的朱云嫁的是她从小倾慕的秀才，她身体康健但却久久不孕，悉心调理了四年才怀上的，她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腹中胎儿有事的。 “你要我的胎儿作甚？我死也不会给你的！”朱云一激动，手上的力道就重了几分。 袁潇潇吃痛，她厌恶地给功夫最好的两个太监使了颜色，同时将广袖里暗藏的小刀握在手里，做过将军的她，用刀颇为灵敏。 就在这一刻，暗中观察的大太监将准备好的油灯泼向帷幔，火在油的催发下，瞬间窜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他大声叫到。 众人看到大火都是一愣，有些慌乱，随即又听到门外的太监朗声传话：“皇上驾到！” 第十九章 写成话本 袁潇潇一慌，手里的小刀就没使出来，而朱云趁乱跑入火势蔓延的层层帷幔中。 正当她正在火海中四处乱窜时，突然被一只手给拉住：“想逃命，跟我来！” 那蒙面人带着她走了一条密道。 “快救火！”反应过来的袁潇潇吼道，她顾不上逃走的朱云了。帷幔通向的是里间，没有通路，这个麻烦最好烧死在里面。 众人开始手忙脚乱地救火。 房门推开，轩辕蓝玉一身黄袍器宇轩昂地立在面前。 “皇上！”袁潇潇冲到了他怀里，屋子里的烟也散了出来。 “臣妾还在关门午睡，就不知道怎么突然走水了，幸好发现及时，应该无碍，只是可惜了那屋里千金难买的名字名画……” 轩辕蓝玉的脸仍是阴沉，他望了浓烟滚滚的屋内，拍了拍她的后背：“再名贵的字画也比不上皇后的命重要，朕会让人再遍寻一批新的名字画送给你。” “谢皇上！”袁潇潇抬头望了眼轩辕蓝玉坚毅果敢的面庞，有些欲言又止，但抵不住内心的苦楚，终是说道：“皇上，臣妾不要名字名画，臣妾只想多陪陪皇上……” 轩辕蓝玉不语，面上仍是冰霜，半晌才说道：“朕不日想微服私访，见见京城百态，你可愿意陪朕一起？” 袁潇潇受宠若惊：“臣妾当然愿意的。” 轩辕蓝玉眼底闪过一抹沉色，冰冷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幅度，似笑似嘲。 蒙面人将朱云带出了皇宫，她还在不可思议中。 刚刚，她真的是从皇宫逃出来的吗？皇后要她的胎儿干吗？这个蒙面人又为何救她？ 她的脑袋不够用，但眼前逃过一命却是真真实实的。 “谢谢大侠救我母子一命！”她跪在了蒙面人面前。 “不必谢我，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情。”蒙面人冷冷说道。 “恩人请说！” “听闻你夫君是秀才，擅长写故事话本，你将自己今天经历的事情告诉你夫君，让他写成话本流传。” “啊？可是……这关系到皇后……”朱云没那胆子。 “你放心，有比皇后更尊贵的人在背后保你们！” 蒙面人说着掏出一枚金灿灿的腰牌，上面赫然写着“轩辕”二字。 轩辕令，世人皆知这是轩辕皇族沿用几百年的口谕令牌，只有传皇上口谕的人才拥有，见令如见圣上。 朱云再次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保守秘密，否则杀无赦！”蒙面人冷厉地说道。 朱云猛点头。 “三日后，让你夫君务必亲临菜市口，有更劲爆的素材等着他！”蒙面人说完起身跃走。 三日后，皇城。 清晨的京城沐浴在阳光里，商贩熙熙攘攘开始叫卖，远处的茶楼酒坊，近处的药房布装，还有街边的小摊杂货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繁荣的景象。 很难想象，几年前还是昭家天下时，民不聊生，皇城也是一番落魄样。现如今，竟然在短短三年内就已是蒸蒸日上之容。 “夫君英明！”扮做普通美妇人的袁潇潇低声说道，这是她夫君治国的成绩，她很骄傲。 她果然有眼光，轩辕蓝玉注定是人中龙凤，能扭转这天下乾坤。 轩辕蓝玉身着常服，一身副贵公子模样，他望着这街上的万千繁华，眼神微动。 若是清月看到此番景象会是怎样？ 第二十章 勾引 大概还是会恨他吧，他曾骂昭家是窃国的乱臣贼子，可他又何尝不是？ 哪怕他休养生息让民众安居乐业，让这天下渐渐朝着繁华盛世发展，他终究是利用她夺了昭家守了三十余年的江山。 清月，等着吧，快了。 有了天下这番安居乐业，他就不再欠百姓了。 等到他挫败袁家，夺取全部大权后，就不再欠轩辕家，不再欠父亲。 最后等他收拾了所有伤害她的人，包括他自己，或许就不可以再欠她了。 那时候正好他去黄泉路上寻她，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还等在下面，还是已转世为人…… 轩辕蓝玉零零碎碎地想着，面上仍是沉静不露。 这些年他愈发沉稳，或者说是冷漠，心事不管悲怒，不露半分在面上。 袁潇潇就温顺地陪着轩辕蓝玉视察了京城的几处重要据地，但她心思却早已不在所看事务之上。 她在盼着夜晚的到来。 不知今晚，会宿在哪里？ 不管宿在哪里，她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她改变不了轩辕蓝玉的日益冷淡，临幸机会的稀少，但她可以趁着一夜多几次机会…… 只有这样，她才有更多的几率怀上龙嗣。 渐渐夕阳下沉，金辉色光照着广场，周边还有零星几个菜摊，高台上矗立着好几个十字架。 行刑时染的血经年累月，那深深浅浅的暗红色在余晖下斑驳刺眼。 轩辕蓝玉竟带着袁潇潇到了菜市口。 反应过来的袁潇潇哑然。 轩辕蓝玉半眯着眼望向其中的一个十字架，神色不明。 他在想谁不言而喻。 当年昭清月就是在架子上被千刀万剐…… 袁潇潇心里又打鼓又气愤，却并不敢发做出来，依旧默默陪在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蓝玉才薄唇微启：“走罢！我们就歇在对面的倚翠楼。” 袁潇潇如临大赦，轻呼了一口气，但随即眉头微皱。 这里是最为嘈杂的菜市口，歇在这附近，条件该是很差的，安全也难保证。 他们微服私访，只带了百名精卫，便装分布在几十丈的范围内。 但袁潇潇按下了心里的一丝不满，展颜笑了：“是，夫君。” 她都快大半年没有侍寝了，可不能再因小事节外生枝，错了今晚的机会。 倚翠楼正对着菜市口主街。今日是初五，每月唯一不用宵禁的一天，因此白天散去的市场，晚上又摆起红火的夜市。 轩辕蓝玉在二楼窗上望过去，红红的各式灯笼铺了一路，照亮了整条街的熙熙攘攘。 “夫君，今天劳乏了一天，我们早些歇息吧！” 袁潇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轩辕蓝玉一回头，看见她已脱去了外袍，只着一件轻纱，那纱什么都掩盖不了，隐约可见所有的春光。 见轩辕蓝玉盯着，袁潇潇低头，满脸娇羞。平时她在肃穆的皇宫里，哪怕再想勾引轩辕蓝玉，也不敢如此大胆，毕竟是一国之母的身份在身。 “臣妾今天不是皇后，只是一个平凡的妻子，望夫君疼爱。”她的声音都变得莺燕婉转。 轩辕蓝玉依旧面无表情，但却抬起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她的咽喉一路描着，像轻轻画了条线，直到心窝。 酥麻的感觉传来，袁潇潇一声嘤咛，快要酥倒在他怀里，但猛然记起自己还端着茶，这可是她精心准备的，掺了从西域寻来的烈性欢好之药…… “皇上，先喝了热茶，我们再……”她捧上茶。 轩辕蓝玉一向有睡前饮茶的习惯。 茶能让他清明，每晚他会躺在床上冷静地思考一个时辰再睡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在谋划什么，朦胧夜色里他睁着漆黑如墨的眼，泛着灼灼的光，迷人又神秘。 袁潇潇见过几次，每每看得痴了，她的蓝玉就是如此迷人。 “好。”蓝玉接过来，淡淡说道：“爱妻不想喝交杯茶吗？” “当然……当然愿意的！”袁潇潇喜不自胜，转身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他们交杯喝完手中的茶，袁潇潇就情不自禁地酥倒在他怀里了。 她再也等不及了！ 第二十一章 菜市口春色 “快看，这世上怎可有如此淫荡的女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交合！”夜市上有一人突然惊呼道，随即他身边就围了一大圈人，纷纷看向那刑场高台。 高台上竟有一女子赤身裸体与一男子交合，叫声如痴如醉，不堪入耳。 男子终于发泄出来之后，见围观了如此多的人，拿起衣衫仓皇而逃，而女子茫然起身，直奔台下人群，人们这才看到女子面色陀红，双眼迷离，竟是一个大美人！ 只见她拉起一精壮男子的手放在她胸前，极尽媚态地勾引。 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荡妇，人群顿时沸腾了，这可是在夜市，瞬间人山人海地围拢了女子。 精壮男子显然是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了，当即抽手跑了，但也有不怕事不知羞的男子，主动凑上前去。 女子眼神求之不得，一时间，竟有两名男子与女子苟合。 但人群中也有少数正义之士，要冲上前去阻止，奈何想猎奇的人太多，他们无意识地紧紧凑成了一个圈，仁义之士就再难挤进去。 “这……好像是当朝皇后啊！”人群中不只是谁突然吼了一句。 人们更是哗然。 这虽是底层的菜市口，然而这里一月一次的夜市却是最繁华的，平时也有不少达官贵人闲来逛逛。这一声吼出来，有一部分定睛仔细看，顿觉心里骇然。 这可不就是当朝皇后袁潇潇！ 封后大典很隆重，京城上下数百名官员都是见过的！ 人群里窃窃私语起来，更加落实了皇后的名头。 可这怎么办？他们该继续看热闹还是阻止？谁拉开皇后？撞见皇后的丑事会不会掉脑袋…… 怕事的人悄悄散去，好奇的人还在盯着看，却也一时没有人敢上前去，揽在自己身上。 “让开！让开！”一声厉吼，众人回头才看到一列侍卫出现，纷纷嘘了口气。 侍卫终于带走了皇后，然而那皇后却还意犹未尽，被强制分离后又攀上了侍卫的腰身…… 一场闹剧终于散去，人群默默散场，只有一个身着青衫的文人愣在原地。 他目睹了全程，是他妻子朱云非要他过来，并让他写一本关于皇后密事的话本…… 不过几日，皇后在闹市苟合的事情被传遍了整个京城。 当事人私下绘声绘色地描绘当晚情形，更不知道是谁，匿名写了一本风月话本，将那晚的情形给写了个精彩绝伦，一时间在坊间四处流传开来，官府屡禁不止。 虽那书的背景是不存在的王朝，但谁人都看得出那里面的浪荡女主映射的就是当朝皇后。 话本里还平添了许多细节，包括女主为怀孕而服用紫河车，并四处掳走孕妇取活胎入药，与京城前段时间频频失踪孕妇的案件不谋而合。 这下子，所有的猜测都指向了皇后。 时下正是民风开放的时候，轩辕蓝玉两年前颁布法典，倡导言论自由，鼓励民众纳谏，并废除侮辱皇室论斩等桎梏条例，因此皇后的丑事就这样飞速地传播着，官府也无法镇压。 人们敬畏轩辕蓝玉是位明君，这样的丑事会让他千古留污，纷纷向官府进言，要求废除这位德行有亏的皇后，有孕妇失踪的家庭也联合起来请求官府追查真凶…… 一时间整个京城乃至全天下都闹得沸沸扬扬。 第二十二章 废后 朝廷之上，废后之声渐盛，每日都会有大臣进言，弹劾袁氏德行有亏，请求废后。 轩辕蓝玉趁机颁布废后诏书，并废除其红衣将军名号，将红衣军队收编己有。 一时间，袁系遭到重创。 证据确凿，滔天丑事，袁鹤轩有口难辨，备受牵连，甚至他自己出门都会不经意地被暗处扔来的鸡蛋砸中轿子，即使抓来肇事者毒打也屡禁不止。 袁潇潇的事情引起了民愤，而民愤竟然也可以成为一股巨大的政治势力，让袁系重挫。 袁鹤轩气得要死。 废后那天，他回家大发了一通脾气，将家里的花瓶玩物砸了个遍。 袁潇潇是他的独女，还没有诞下龙子就失宠，破坏了他的计划。 此前，他已经派人去宫里打听了事情原委，原来是潇潇妄图下药，却误药了自己，但是袁潇潇也同时告诉了他蹊跷之处，这会儿再想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着一定是轩辕蓝玉干的！他将计就计设计阿姐！”义子张栋说道。 “这还用你说？这个轩辕蓝玉已经不好掌控了，他这三年来小打小闹从袁系势力里面抽了不少权利，如今潇潇被贬，红衣军也被他给趁机夺去！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袁鹤轩捏紧拳头，他看着自己一向听话的义子，心思转动。 这江山本来就该姓袁，要么争取潇潇回来，另嫁生子，诞下袁家血脉；要么就让义子改姓袁，只要保他江山姓袁，也可千古留名。 打下注意后，他重振旗鼓，一身抖擞地进宫去面见轩辕蓝玉。 “皇上，念在老臣曾倾尽家财辅佐轩辕氏复辟江山的面子上，让老臣接潇潇回家吧，冷宫苦寒，潇潇毕竟是臣的独女，臣不忍心她在那里孤独终老。但臣保证，会替潇潇隐姓埋名，绝无外人知道！”袁鹤轩跪倒求情，他很少有如此恭敬的时候。 轩辕蓝玉不动声色，故作叹息地说道：“唉，到底是朕冷落了她所致，朕亦有错！若这不是当街丑事，无法掩盖，我亦不想让她受苦，国相既然开口，我会悄悄安排人送潇潇回家，国相不必担心，” “谢皇上！”袁鹤轩心里一喜，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轩辕蓝玉，不久就是你的死期了！ 冷宫。 袁潇潇瑟缩在冷硬的床角。 一朝从皇后跌落到才人，被贬到冷宫，更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她到现在都还难以接受。 她到底是哪里失败的？ 明明是在他的茶碗里的下的药，怎么会搞错？又怎么会丧失了意志去大街上…… 她太心急了，才想出在他的茶杯上抹了烈性的欢爱药物，妄图他多亲近一下她，增加怀孕机会。 现在自然是悔不当初。 除非，这是轩辕蓝玉一手策划的…… 她不敢深想。 门被突然推开，轩辕蓝玉一身黄袍立在门口，容姿威仪。 “皇上……”袁潇潇不自觉地哆哆嘴，她滚下床铺，跪在地上。 “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也是太爱皇上，才会想要下药，中药之后亦是身不由己……” 轩辕蓝玉走到袁潇潇面前，语气冰冷中透着威严：“那就是说原本是想要朕喝了药出丑的？” “不是！有臣妾在，自然有臣妾慰藉皇上，怎么会让皇上出去出丑……” 袁潇潇哭吼道，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了声，她看着轩辕蓝玉一脸好整以暇，全明白了。 他是故意的，原来真的是他将计就计故意设计的。 第二十三章 袁潇潇的下场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辱没了皇后，轩辕皇族一样名誉受损，为何要两败俱伤？”袁潇潇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能扳倒袁系臂膀，牺牲一点名声算什么？何况我不过是个受害者，受万人唾骂的可是你！”轩辕蓝玉嘴角一抹冰冷的嘲讽。 “你！为何如此狠心！”袁潇潇泣诉。 “论狠心，我又怎么比得过皇后？凿腹取胎，虐死孕妇，更百般虐待清月，不顾圣旨提前凌迟处死她！”轩辕蓝玉蓝玉咬着牙，颤声说道。 袁潇潇一愣，随即苍然笑道：“你终于说出来了！你还念着那个前朝逆贼，你是为了她报复我！” “为此你竟然隐忍了三年才对付我！”袁潇潇摇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从小到大深爱的男人。 “朕为了夺下江山，可是在袁家隐忍了十二年，又在昭家隐忍了五年，再用三年扳倒袁家，又有何忍不下的？”轩辕蓝玉眼神阴暗。 他作为轩辕遗孤生下来，赤手空拳匡复万里江山，隐忍早已融入了血液里。 袁潇潇怔怔，竟不知道说什么。 轩辕蓝玉居高临下，语气冷森：“放心，我会放你回家，既然你父亲已经求情，我怎么能不遂他的心愿呢？” “这张脸依旧国色天香，颇有姿色，我猜你父亲很快便会把你另嫁于人，给袁家诞下后人，以便将我取而代之。”轩辕蓝玉捏起袁潇潇的下巴，又重重摔下，袁潇潇倒在一边。 “既然如此，我怎么能坏了袁鹤轩如此的处心积虑呢？来人，将袁才人送回府吧！” 袁潇潇愣怔，随即她猛然抱住轩辕蓝玉的腿：“不，我不要离开你！我更不会另嫁他人！皇上你惩罚我吧，不管三年还是五年，你消了气，再放我出来好不好？” 轩辕蓝玉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让朕消气？你就是死了也换不回来清月，你说朕如何会消气？” 袁潇潇愣住，而太监已经进来将她架起。 “你真的如此爱她？为何明明你当初恨她入骨的，明明当初你说你爱的是我！为何她死了你却反而把她挂在了心上，告诉我为什么？”袁潇潇失控地哭吼。 轩辕蓝玉心一窒，半晌才回答道：“因为年少不辨真心。” 袁潇潇眼泪纵横：“蓝玉，我倾尽家财耗尽人脉，披巾挂帅战场杀敌，助你夺下江山，你看不到我的真心吗？” “袁家助我，是真的为了我，还是为了找个傀儡，你心知肚明！”轩辕蓝玉冷哼了一声。 “至于你，你的真心在你费尽心机折磨清月并至她于死地的时候，于我，就一名不文了！” “不!我不要离开你！我愿在这冷宫等你，也不愿意回我父亲那里享受荣华，这样你都还看不到吗？”袁潇潇想要冲破侍卫的禁锢，去抱住蓝玉。 蓝玉嘴角却勾起嘲讽：“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 “什么意思？”袁潇潇愣住。 “从皇宫倒袁府不过十里路，但你确定你能平安走过吗？” “你想要杀了我？”袁潇潇脸色变白。 “我不杀你，只不过告诉了被你凿腹取胎的孕妇家人们，他们倒是找了一批游侠正候着你呢！” 袁潇潇脸色的身形不觉一顿，冷汗冒出额头。 “杀人偿命，皇后也不能例外！送她出宫吧！” “不！不要！轩辕蓝玉！昭清月是你下旨处死的！你为何不杀了你自己！”袁潇潇尖叫起来，随即嘴巴被蒙住拖了出去。 “我当然会杀了我自己，但不是现在。” 轩辕蓝玉背手而立，眼神晦暗不明。 第二十四章 桃花谷 袁府。 袁鹤轩派了人去路上接应袁潇潇回府，这会儿踱着步在堂屋走来走去，他莫名有些心焦。 “义父，不要着急，小姐马上就会回来了。”张栋安慰道，袁潇潇回来就会成为他的妻，生下他们的孩子，将来把轩辕氏的皇位取而代之，所以他也很期待袁潇潇回来。 终于，接应的人回来了。 “潇潇呢？”袁鹤轩奔上前去。 “小姐她……”接应人的竟是吓得噗通跪在地上，随后两个随从将袁潇潇抬了进来。 已经没气了。 袁潇潇腹间一片狼藉，血染红了整个衣衫，一双美目瞪得老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袁鹤轩只觉得一腔热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黑，差点倒了下去！ 仆人立马上前将他扶住。 半晌他才平复过来，瞬间老泪纵横。 轩辕蓝玉害死了他唯一的女儿，袁家的血脉彻底断了。 他悄悄埋葬了袁潇潇，几日间就似老了好几岁。 他找来张栋，让他对着袁家列祖列宗朝拜，正式改姓为袁。 “轩辕蓝玉，我一定会杀了你，为潇潇报仇！我要夺了你的皇位，让这江山千秋万代都姓袁！” 他对着列祖列宗发誓道。 他原本以为还要筹谋不久，却没想杀死轩辕蓝玉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只因某日，朝廷上有人提到了桃花谷。 “这桃花谷处千山叠嶂之中，据说里面遍地金银珠宝，百姓安居乐业，是一座世外桃源。谷主渊博子据说是一个能通晓天文地理、懂治国之道的慧者，有孔明之才，有传言说，若能得谷主辅佐，则无往而不利。” “除了谷主，据说还有位人间难得一见的仙子，美如皎月，气贵如兰，人称仙月姑娘，引谷外无数书生墨客为其折腰。除此之外，更有不少前朝避乱的能人异士，里面天宫巧匠、大将鸿儒，皆有之。所以不管是金银还是人才，几十年来，人人皆向往桃源谷，但迄今还没有人找得到入口。” “我轩辕国最缺的就是人才，既然如此，必定想尽千方百计也要求得这批能人异士出山，辅佐朕的江山！”轩辕蓝玉沉吟。 “可是……那渊博子非常傲气，竟是说非要主人只身进谷，三顾请他出谷，他才会考虑，显然是学着当年孔明的做派，而桃花谷一般人都进不去，更别说三顾了，到底是空口白谈啊！”刚游历回来的翰林院判何嘉踌躇道，就是他刚刚向众人描述了桃花谷。 轩辕蓝玉沉吟片刻，随即说道：“既然是请真的贤才，朕也三顾茅庐何尝不可？” “可是，皇上只身入谷，这安危如何保障？”右相迟疑道。 “朕会带着十万亲军随朕前往，他们一路保护我安危，也可震慑这谷内之人。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因前朝乱而避世的人，是曾经轩辕国的子民，我这个轩辕黄帝前往，必不会对我怎么样，就算有异动，区区桃花谷，十万铁骑即刻可踏平将我救出！” “可是……皇上……”右相还想劝说。 “行了，朕意已决！就等着朕请回贤才辅佐江山，说不定再带回那仙月美人做我轩辕新一任的皇后呢！”轩辕蓝玉脱口而出，竟然提到了让那仙月姑娘做皇后，他说完才意识到，心里也不由得一跳。 第二十五章 思念 他想自己怎么会这样说呢？ 大概是因为她也有一个“月”子吧，还有那形容的容貌和气质，和曾经的昭清月是如此相像，所以他会脱口而出让她做他的皇后。 下面的众臣一时微楞，随即有的大臣竟然止不住嘴角的微微笑意。 他们这位不耽女色的皇帝，终于开始考虑纳新后了！ 这三年，宫里就只有一位皇后，尽管多次有大臣进言选秀纳妃，都被这位固执的皇帝给一口回绝了。现如今皇后又做出天下之大不韪的丑事被打入冷宫，整个后宫竟然没有一个后妃了！ 那么皇嗣就更没有希望！ 眼下，皇帝终于开窍考虑纳后，他们哪有不支持的道理？除了那位声名在外的谷主，他们倒是更希望能迎回这位仙子做皇后，早日诞下储君！ “朕此次前往，须数月而归，这期间暂由右相代为掌管国事。”轩辕蓝玉沉声道。 “是，臣定当尽心！”右相领命。 他是轩辕蓝玉选拔起来的实干之才，与国相袁鹤轩分庭抗争。 轩辕蓝玉看向沉默的袁鹤轩，复又说道：“代管国事本应交给国相，但念及国相近日来被流言蜚语所伤，理应好好平复一下，等风波过去，再担以重任，国相以为如何？” “臣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袁鹤轩恭敬回答，然而他心里却早已开雀跃。 真是天助我也！ 轩辕蓝玉，你离开皇城这个庇护所，只带十万亲兵，我袁家军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还妄想娶回仙子做皇后，你想得美！我一定会给潇潇报仇！让她在九泉之下瞑目！ 轩辕蓝玉只是颔首，眼神沉静。 是夜。 皇宫。 一缕萧声飘荡在皇宫的夜空，那萧声空灵而哀伤，在清寂的月色中，仿佛盛满了无尽的思念。 皇宫内没有嫔妃，却也有无数的宫女和太监，他们纷纷抬头望着纯净夜空的那轮圆月，浮起了思乡之情。 萧声是从储阳阁传出来的。 轩辕蓝玉靠在凭栏上，对着清清明月，吹着无尽的思念。 这曲子叫《清和月》，调子哀而不伤，是昭清月的名字出处，也是当年他们长大后在画舫相识的曲子。 他以此接近她，练过很多遍，只吹得出神入化，人曲合一，才敢在她面前吹奏。 功败垂成至此一曲，她不知道，当初一袭白衣的他，看似潇洒，实则早已手心冒汗。 果然，她爱极了这曲子，他没有押错。 而后多年间，每每当昭清月面对冰冷的他失去耐心时，而他不知如何哄她，只晓得吹奏这曲子。 想来，他哄人的方式乏陈可善，除了吹曲，他竟从未有过其他努力去讨好过她。 大概，她真的爱他到了极致，才会每次在一曲结束后原谅他。 他鼻子一酸，竟是再也吹不下去。 天上是朗朗清月，沉静在漆黑的夜空中，他伸手去触碰，想象那圆月是她的无暇的脸庞。 可是那么远，他再也触碰不到。 听说地宫也是可以看见月亮的。 清月，此时此刻，你也看得到这满月吗？ 第二十六章 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 桃花谷。 萧声从谷中传来，正是三月桃花开得最旺盛的时候，那清寂的萧声也像是染上了片片分红，多了姿色。 “阿月又在吹箫了。” “那曲子越听越伤，她该活得更快乐才是！” “是啊，桃花谷里谁没有一段过往？该放下往事前尘，追求今后的平安喜乐！” “她和谷主乃天作之合，偏偏几年了，都还没能修成正果。你说，他们到底在等啥？” “我怎么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想等着有生之年抱抱他们的孙子呢！两人皆是天人之姿，孩子必定好看得紧！” …… 两位老者对月饮酒，絮絮叨叨地说着，时而叹气，时而开怀。 远处的桃花树下，吹萧女子青丝如墨，白裘雪衫，花蕊落了一头一肩，白裘上的狐狸毛沾了滴滴夜露，像缀上了晶莹剔透的珍珠。 卫子修静静地走到女子身后，抬头看了眼天上高悬的圆月。 她，还在想他吗？ 一曲终了，女子放下萧，也抬头看了看满月。 她本是不会吹箫的，到了谷里这几年，竟也学会了，每到月圆之夜，总是要吹上一曲。 只是这调子一出来，她又会难免想起他。 而后，铺天盖地的哀伤和愤怒就会袭来。 大概，她这就是自虐。 “夜寒露重，清月，该回去了！”卫子修平声说道，他轻轻掸去她白裘上的花瓣和露水，触到了她如瀑的青丝。 他的手轻轻地抚了两下，如丝绸般划过指尖。 女子未动，他走到她面前却见到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此刻已泪流满面。 “清月……”他喉头发紧，万分心疼。 这女子就是三年前被下令凌迟处死的昭清月。 在关键时刻，卫子修救下了她。 在那个囚室，袁潇潇下令要拉昭清月出去连夜行刑，可她不知道，带走昭清月的狱卒之一是卫子修的人。 昭清月在囚室被关了整整一天，足够他反应过来，重新部署计划。而如有天助的是，囚室正好有他的眼线，那是他多年前妄图搜寻卫家还有没有遗留的关押犯人安插下的。 这下子更好办了，由眼线公然带着昭清月公然出宫，又正好是夜晚，到了僻静之处，他路上用特制的迷雾短暂迷晕了随行狱卒和侍卫，用舒二替换了昭清月。 他势单力薄，不可能就让昭清月堂而皇之消失了，那样还等不及他们走出皇城就会被捉住。 所以，只有牺牲舒二了。 昭清月本是不愿走的，是被眼线被打晕了拖走的。 然而路过菜市口的时候，昭清月正好醒来，她正好看到舒二替她行刑的那一幕。 那刀活生生地扼去了她的双眼，让昭清月差点惊呼出声，卫子修用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却捂不住她簌簌而掉的眼泪。 然后她看着那刀一刀一刀地割开她身上的血肉，鲜血淋漓。 舒二惨叫着，却始终没有说她不是昭清月。 后来，许是认为她叫的太烦人，刽子手一刀将她舌头割去了。 昭清月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眼线带离开的，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如坠冰库。 从那之后，她见不得带血的生肉，甚至根本不吃肉了。 那台子上的人本应该是她，她一个落魄的前朝公主，何德何能让舒二替她受千刀万剐。 是轩辕蓝玉要让她这样死去的，是袁潇潇提前行刑。 他们都是她的仇人，灭了整个昭家全族，杀了舒二。 往事鲜血淋漓，不管何时想起，都还痛彻心扉。 第二十七章 是他 昭清月拂去泪，吸了吸鼻子：“我没事，只是月圆之夜异常感伤，又想起了我的父皇母后了。” 真的是想父皇母后还是那个人？ 卫子修顿了顿说道：“还想替他们复仇吗？” “当然！”昭清月一双美目中透着坚定。 “看看这个吧！”卫自修从宽袖中抽出一本书地给她。 “这是……”昭清月看着那露骨的封面，不禁蹙眉。 “看看就知道。”卫子修倒是一脸磊拓，目光清澈地望着昭清月。 昭清月也信他，卫子修绝不是拿普通风月话本来调戏女子之辈，遂拿过来粗略地翻了翻。 不过片刻，她就看到其中凿腹取胎、菜市口淫乱的关键情节。 “这……写的是袁潇潇！”她张大了眼睛。 “正是！”卫子修颔首。 “谁这么大胆子编排当今的皇后？还写成了书？”昭清月一脸不可思议。 “你说还会有谁？自然是皇位上那个人要对袁家下手了！”卫子修一眼不错地看着昭清月。 “你知道吗？袁潇潇已被废了后位，红衣军也被轩辕蓝玉收为己有，袁潇潇被下令关在冷宫，我打听到的机密传闻却是说她已被那些孕妇家属聘请的游侠给杀了！” 卫子修在外游历多年，时不时就会出谷，结交了不少江湖中人，他们最能带来可靠的地下消息。 昭清月不禁捏紧了手中的书，捏得骨节发白，脑中出现轩辕蓝玉那永远冰山阴沉的面容。 “是他。难为他在袁家蛰伏那么多年，现在才积蓄起力量对付袁家吧！”昭清月嘴角冷笑，身子却在瑟瑟发抖。 轩辕蓝玉在她身边蛰伏了五年，在袁家自幼长大，更是蛰伏了十几二十年了吧。 他能凌迟处死她，也能借刀杀人做掉袁潇潇，甚至让她声名狼藉。 轩辕蓝玉，到底是个怎样冷血可怕的人！ 她却爱他那么多年，她真是瞎了眼！ “到底，袁潇潇被除去了，下场凄惨，也算了结一仇了！”卫子修看见她瑟瑟抖动的身体，转言安慰道。 昭清月点点头，她已经恢复平静。 她面容沉静，有着比桃花还要娇媚的美丽。 人面桃花相映红，卫子修看得有些痴了。 “清月，若是杀了轩辕蓝玉，你能解开心扉，接受了我吗？”卫子修试探地说道。 其实表白的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可是昭清月始终不回应。 昭清月有些失神，喃喃道：“杀了他再说吧！” “我已得到消息，轩辕蓝玉真要来三顾桃花谷，请我出山。” 昭清月愣怔。 半晌，她才说道：“轩辕蓝玉真的敢只身犯险？” “他带了十万军队跟随。” “十万军队！他这是要血洗桃花谷？我早就说过他没有人性，不可……”昭清月又想起曾经皇宫被焚烧，昭家全族惨死的一幕，声音都有些发抖。 卫子修却很沉着地说道：“清月，我既然想出这法子，自是有把握的！听闻他政绩卓越，是个明君，眼下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而我的名声在外，他既然愿意过来自然也会同意依着我的法子只身进谷，军队想来不过是他的万全之策，守在谷外应援他。” “我们若成功杀了他后，就可在桃花谷后山好几个隐秘出口溜出去，这是桃花谷，虽然不过几十户人，但个个都非等闲之辈！就算他一开始就带兵攻进来，我们就灵活隐匿到群山里，定可安然脱身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教你剑术的原因！每个在桃花谷的人，都身怀绝技，绝不会被动任人宰割！” “清月！相信我！”他温热的掌心稳稳地落在昭清月的肩头，顿了顿又补充道：“到时候只要不是你不忍心下手，那么他就必死无疑！” “我一定会杀了他！”昭清月脱口而出，牙齿重重地咬在下唇上。 “他害死我昭家全族，害死我的孩子，残杀舒二……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非死不能解脱！”昭清月美目中盈着泪光，言语铿锵而坚定。 第二十八章 练剑 清晨， 桃花谷。 一夜没睡的昭清月依然早早起床，她在桃树下练着剑术，挥汗如雨。 她身姿如同轻燕，剑如流星翻飞，捣下片片落红。 “好剑！”卫子修拍手称赞。 昭清月收起了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师兄早！” 练剑的时候，她会叫他师兄。 因为剑术是他交给她的，她本来想叫他师傅，但是他觉得那样叫就差了辈分了，硬要她叫师兄即可。 她以前是娇公主，哪里会什么防身之术，如今要复仇，必须学会一门本事。 练武是不成了，她骨骼已经长成，所以她就学剑术。 她有舞蹈功底，然而只是让舞剑更加好看一点罢了，核心的刺、砍、挽等剑术她一窍不通，力道也远远不足，刚开始学的时候，差点误刺中自己。 好在，已经三年了，终于算有了样子。 只是，杀他，够吗？ 所以她听了消息后，一大早就在此练剑。 “这么刻苦，是因为昨晚的消息？” “是，”昭清月没有否认。 卫子修颔首，嘴角有一丝浅笑。 他一身泛白的旧青衫，立于桃树下，竟丝毫没有被妁妁桃花夺了风采。 他其实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曾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贵公子，无数闺中小姐暗中爱慕，却只能望洋叹息。 因为他与大昭最尊贵的嫡公主自幼定下了婚约。 而更令人艳羡的是，他一直一心一意地爱慕着公主，从不另眼看其他的女子。 然而想不到变心的是公主，或者说公主从没有为他开过情窦。 他向来洒脱，既然公主已经有了心上人，他心里再伤也唯有祝福。 于是他浪迹天涯，一别经年。 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卫家，已经被灭门了。 他想过复仇，也认识了诸多豪杰，然而他终究放下了。 大概看多了江河湖海、万物生灵，明白世道轮回之理，明白仇恨不过是执念。 也或许是因为那是她的父亲，他不想与她为敌。 总之，他又悄无声息地走了，整个人更加通泰豁达，豪侠们把他带到了桃花谷，还尊他成了谷主。 他面容中的俊秀逐渐增加了落拓感，整个人愈发潇洒出尘。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大概会在桃花谷终老，偶尔出门行侠仗义，潇洒走完一生。 只是，她终究又到了他身边…… 昭清月见他盯着自己浅笑，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就望见他身上的旧衫上撕裂了一个口子。 她皱眉，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一个大男人，始终不会照顾自己。 “换下来我给你缝上吧！”她指了指那个口子。 卫子修回过神来，低头一看，笑了出来：“那又要有劳师妹了！” 卫子修回家，将青衫脱下，换上另一件皓月长衫。 他拿着衣服从里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着昭清月在灶前忙活。 她在揉面，双手用力地搓着面团。 “你啊！看你吃的什么？桌上那馒头那么硬那么死，该是放了好几天的了吧？吃了对身体能好吗？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不会照顾自己，非要活得这么粗糙？” 她知道他出来了，就头也不抬地开始数落，言语里分明充满着关切。 卫子修突然感觉心也像被她揉成了一个面团，软得不行。 第二十九章 会成为他的妻子吗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三年桃花谷的生活，已经让她在生活琐事上事事精通。 此刻的她就像一个絮絮叨叨的妻子，正在为他做着早餐，接下来还要给他缝补衣衫。 一个人的潇洒哪抵得过两个人的温馨呢？ 某一天，她真的会成为他的妻子，每日为他洗手作羹汤吗？ 卫子修想得出神。 察觉到不太对的地方，昭清月猛然抬头，就对上了卫子修灼灼的目光。 昭清月微楞，她知道那目光代表着什么。 他又要向她表白了，然而她仍不知道如何回应他。 她低头不再看他，熟练地将揉好的馒头一个个放上蒸笼。 “清月……”卫子修哑着喉咙。 “你不要说！把衣服给我吧！”昭清月已经冲到他面前，从他手里夺下衣服。 “馒头已经放上去了，你用柴火蒸上片刻就可以吃了！我先走了！”昭清月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卫子修愣怔，手有些僵硬，因为刚刚昭清月夺取衣衫的时候，两只手不经意地触碰了一下。 他嘴角含笑，眉目都温柔起来。 的确，表白的话，他说了太多次了，她早就知道他的心意。 现在，她至少没有向一开始那样完全拒绝他，这就是进步。 也许，杀了轩辕蓝玉之后，她真的会接纳他呢？ 他要更努力地对她好。 昭清月抱着衣服跑了出来，她立在桃花树下，手里的衣服还是温热的，带着他的体温。 她的命是卫子修和舒二给的，她无以为报。 这么多年，从到小到大，卫子修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尤其是桃花谷这三年，她叫他一声师兄，早已把他当成了骨血相融的亲人。 和轩辕蓝玉的一场孽缘，已经让她失去爱人的能力。 她还有力气去接受别人呢？ 所以她很想做他的亲人，一辈子相依相存，而不是夫妻。 可是，那样会再次伤害到他吗？ 她上一次悔婚，就让他远走他乡。 如果她再吃拒绝他，她就要失去这个唯一的师兄了吗？ 剪不断，理还乱。 她望着纷纷落红失了神。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轩辕蓝玉已帅军兵临桃花谷。 崖壁前。 “皇上，据说再往前就是桃花谷入口附近了。” 轩辕蓝玉墨发玄服，骑在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上，英姿焕发。 “准备好了吗？”他问跟在身后的一个将军，那是他的副帅李常，最是骁勇善战。 “已经准备好了，给各千户长说了，只等对方攻入，就分四面八方乔装溃逃，李则的援军也早潜伏好，半日内可全部集结到此，让袁家军插翅难飞！”李常禀报道。 轩辕蓝玉颔首，面容沉静。 “报！袁家军正朝着这里进发，预计半个时辰就到了，沿路上扬尘百米，估约有三十万兵力！”探子很快传来消息。 “很好，我们就给袁鹤轩一个瓮中捉鳖吧！”轩辕蓝玉嘴角勾起一抹笑。 是时候，将袁鹤轩一网打尽了。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旗号为“袁”的军队就与轩辕军狭路相逢，人数占优势的袁军分三路呈包围状，将轩辕军逼到了绝路。 三十万袁家军堵在后面，而前面是一处陡峭的高崖，没有路了。 袁鹤轩与轩辕蓝玉遥遥相望。 “轩辕小儿，你已经被包围了，我劝你趁早投降，自动禅让皇位于我，老夫说不定留你个全尸！”袁鹤轩声如洪钟，朝对面的轩辕蓝玉喊道。 轩辕蓝玉并不回应，只是抽刀举向天，怒吼道：“给我冲！斩杀袁家叛贼！” 兵令已发，士兵开始冲阵杀敌。 “不自量力！给我杀！片甲不留！”袁鹤轩也下了兵令。 第三十章 激斗 双方激斗到一起，轩辕军虽被包围，却抵抗顽强，以一抵多，竟是一时让优势占尽的袁军不能靠近。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多时辰后，轩辕军渐渐难以支撑，溃不成军，最后竟然四处逃散，而轩辕蓝玉也狼狈地攀上了悬崖，躲避袁家军的屠杀。 “哈哈哈！”袁鹤轩激动得不能自已，想不到轩辕蓝玉一手培植的亲兵竟如此不堪重用！ “弓箭手给我搭箭！谁射杀轩辕蓝玉，重赏！” 冷箭搜搜射向轩辕蓝玉，他攀着崖壁，却身手灵活，数次躲过利箭。 这时候，援军终于到了。 步兵沉沉的脚步声、骑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不用看，也知道是支庞大的军队！ “救驾！”李则一声大喝，援军从四面八方冲杀进战场！ 袁鹤轩楞了，手下的袁军也楞了，刚才还有人数优势的他们现在完全调换了位置，变成了被动应战！ 袁家军士气大衰，很快溃不成军。 “轩辕蓝玉竟然安排了援军！我竟然小看了他！”袁鹤轩懊恼地想，他终究过于大意了！ 这边崖壁上的轩辕蓝居高临下地看着双方的战斗，看着袁军几近被屠杀的惨样，嘴唇微动。 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他正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右手握住的石头感觉异样。 这石头有些太滑了，像是被摩挲过数次，但又很坚固，缝隙严和，不能转动也无法被拔出。 是机关吗？要怎么解？ 正在他专心研究之际，有瞬间的疏忽，一支利箭嗖地从肩上飞过，带着巨大的风力，直直地插向那石头！ “砰！” 清脆的碰撞后，轩辕蓝玉竟突然有天旋地转之感！ 他整个人翻滚着跌落到一个坑里，随即骨碌滚了下去，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沿路的石头上，直觉滚落了好几十米，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昭清月提了布袋子，沿着桃树一路搜集最鲜嫩的桃花蕊。 正是桃花开得最盛的季节，做桃花饼的最好时机。 一路采了不少后，快回到她半山腰的小木屋时，隐隐见到山间里躺着个黑影。 那是人？怎么会摔倒那个地方？ 她带着狐疑走上前，待走得近了，不觉呼吸一窒，浑身都发起抖来，手里的布袋掉落在地。 轩辕蓝玉！ 他果然来了！ 昭清月从腰间抽出小刀握在手里，一步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他的头下有一滩血迹，显然是晕了过去，桃花浅浅地铺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还是那般眉目如削，俊逸出尘。 只是睡着的他，面容沉静，没有了那股冰霜冷漠。 她将刀颤颤地悬在他的胸口之上，只要一刀进去，她就可以报仇了！ 是他曾凌迟处死她！ 是他要她的孩子做成药引给另一个女人入药！ 是他害死她的父皇母后和整个昭家！ 是他让舒二死得那么惨…… 然而很没有出息地，她的手一直在抖，眼泪模糊了双眼，迟迟没有刺进去。 这时候，他轻微地动了下，眼皮缓缓抬起，她下意识地将刀别在了身后。 但见他望见她微微一愣，随即他眉眼弯弯，嘴角牵起，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那是一个异常和煦绚丽的笑容，晃得昭清月愣怔。 她以前竟是从没有见过轩辕蓝玉如此露齿而笑过！ 第三十一章 失忆 “姑娘是神仙吗？怎么会如此好看？”他脱口而出，眼带星星地望着她，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而后忽然看见她眼里竟还噙着泪水，又懊恼到：“对不住，姑娘，我这并非轻薄之言，只是见你比这山间的桃花还美，所以脱口而出！姑娘切莫在意，以后在下不说即是！” 他支起手肘起身，奈何脑袋却痛得厉害，用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脑袋上都是血。 “这是……”他猛然愣住。 “我是谁？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不禁望向昭清月：“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告诉我！” 昭清月起身，依旧将刀别在身后，她直直地盯着轩辕蓝玉看，想从他的目光看出是不是装的。 见昭清月不回答，轩辕蓝玉捂着脑袋自己起身，他抬头看了看身后陡峭的崖壁。 “刚才我应该是从崖壁上掉下来的吧！才会摔破了脑袋！”他喃喃道，使劲儿回想，脑袋却还是一片空白。 他环视四周，女子望向他的眼中神色复杂，而面容足可以称得上是国色天香，一身水粉衫裙披着白狐大裘站在桃树下，娇艳竟远胜过桃花。 而远处桃树高高低低，还掩了好几处木屋茅房在深处，远处是巍峨高山披着云彩仙雾…… 好一个人间仙境！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又低头见自己一身玄色衣衫，还被擦破了好几处，脑袋也尽是血，与这如画的地方完全不搭，不觉自惭形秽。 “姑娘，在下可否叨扰一下，去你家里梳洗一下？我这样子太污秽，恐脏了这仙境般的地方。” 昭清月鬼使神差地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木屋，那是掩在半山腰的一处小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也是桃花谷最东边的屋子。 她在衣柜里给他找了崭新的长衫，月白色的绒布里夹了薄绒，温暖而不臃肿，那是她原本做给卫子修的。 轩辕蓝玉接过衣服的时候微楞，他看着昭清月依然是不发一言，神色复杂，就没有多言，到里间去换了。 昭清月坐到凳子上发愣。 她面无表情，然而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又被悄悄捏紧，手心都攥出汗来。 她一路观察，他完全没有破绽。 如果他没有失忆，他大可以一刀杀了她，毕竟他所熟知的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公主，身边又没有帮凶。 然而他却没有。 不仅没有，他脸上是昭清月感到陌生的神色！ 以前的轩辕蓝玉总是一脸阴郁，苦大仇深。而眼前失去记忆的他没有仇恨的枷锁，终于有了一副轻松潇洒的样子！ 他，真的失忆了。 但失忆了也是轩辕蓝玉，也是他的仇人！ 她到底在等什么？ 应该趁其不备结果了他，多留一刻都是危险！毕竟他有十万大军随时候在谷外！ 昭清月攥紧了小刀，艰难地告诫着自己。 轩辕蓝玉此刻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了。 “姑娘看怎么样？我觉得非常合身！谢谢你！”轩辕蓝玉粲然一笑，他穿着果然很合身，只因他和卫子修的身量差不多。 昭清月怔怔地望着他，突然记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是一身月白长衫，立在船舫上吹箫，如若画中人，竟是和现在如出一辙！ 她才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尝试给卫子修做衣服，下意识做的款式竟是当初他穿的那样…… 鼻子酸涩，再也包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第三十二章 你是我的妻子 轩辕蓝玉有些慌了，不知这位仙子一般的女子为何总是看着自己哭，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目光里像是包含了千万种情绪。 难道…… 他灵光一现，脱口而出：“姑娘，你是不是我的妻子？” 一句话然如一个重锤，猛然地砸中昭清月，她浑身一僵，眼泪立马收住了。 看见她强烈的反应，轩辕蓝玉更感觉自己是说对了，心里不禁窃喜。 这个仙子一样的女子原来真的是他的妻子！ 否则她家里怎么会有他恰好合身的衣服？否则她为何总是哀怨地看着他哭？ 一定是因为他失忆忘记了她！让她伤心了！ 自己也真是该死！什么都可以忘，自己有如此如花美眷都能忘记，简直是狼心狗肺！ “娘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失忆忘记你的！从今往后，虽然我没有记忆，但我仍然会全心全意对你好……”他立马道歉，然而还不等他说完，昭清月再也忍不住地冲了出去。 她一直冲到了几里外的桃花潭才停了下来。 此刻已是胸口起伏，满头大汗，泪流满面。 她在听到他称她为妻子的那一刻崩溃的。 原来她如此执念，本抱着必杀的决心竟然能在那两个字的力量下瞬间崩塌！ 她做了他五年的妻子，他何曾真正呵护过她，何曾真切地叫过她一声娘子。 在他失忆之后，他竟然能一眼猜出她是他的妻子…… 心里又痛又紧，她觉得快无法呼吸。 她听着自己的心砰砰地跳着，转过头，旁边湿漉漉的崖壁上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像极了心跳的节奏。 那水滴将地面坚硬的石头砸了一个小坑。 滴水石穿，记录的是恒心也是时间。 她突然惊觉，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一个一片薄薄的石头，放到了水滴之下。 那片石头质地松软，又薄如片叶，大概不过一两日，就可以滴穿！ 她将小刀插进了石头旁边的空隙处，目光深邃而坚定。 父皇母后，对不起！原谅女儿最后一次的自私吧！ 她终于承认内心是如此贪恋他从未给过的温柔相待，所以她自私地给了自己一个滴水石穿的时限。 待到水滴石穿的那一刻，她自会来取刀索了他的性命！ 她回到木屋，看到轩辕蓝玉正在给自己包扎头上的伤口。 他从她屋里找了白布条，由于看不到后面的伤口，他把头顶缠成了一个粽子，像戴了个歪歪扭扭的白帽子，看起来得颇为滑稽。 “娘子，你回来啦！”轩辕蓝玉看到昭清月，笑着打招呼。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像是坚冰被融化开来，温暖得沁人心脾。 “别动！我来！”昭清月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将他包扎好的布条拆了开来，又去打来一盆水，将他头发上粘的血迹轻轻洗去，再用酒反复清洗伤口，最后布条绕了几圈包扎好。 烈酒擦拭是很痛的，然而轩辕蓝玉在她温柔的动作下，一声都没有坑。 “好了！”她洒脱地给布条打结固定好，正要看看效果时候就对上轩辕蓝玉的一双深目。 那眼睛里像是藏了星星般，正温柔地望着她。 额头上有一圈白色的宽布条，反而更显得他潇洒俊逸。 她不自在地垂下头。 “娘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又叫什么名字？我何德何能娶妻如此？”轩辕蓝玉期待地望着她，拉起她的一双手。 骨节分明的大手，掌心温暖，昭清月却是身子一颤，随即抽离开。 “我叫清月，你叫蓝玉。” 她沉声说完，再不看他，径直走了出去，进了灶房，对着装满桃花瓣的布袋子发呆。 她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他，更无法应对他突然的亲昵！ 他是她的仇人！ 要忘却所有的仇恨，和他再若无其事地做一两天夫妻？ 她突然后悔自己的决定！ 第三十三章 桃花糕 “娘子，你在做什么？”轩辕蓝玉跟了过来。 昭清月回了神，拿起眼前的布袋子倒出桃花，淡淡地回了一句：“做桃花糕。” “桃花能做成吃的糕？”轩辕蓝玉一脸好奇都走进来，坐到昭清月面前，大有要一看究竟的意思。 昭清月不禁摇摇头，嘴角浮现了半分笑意：“这里可是桃花谷，还有什么是不能用桃花做的？” “桃花不仅可以做成桃花饼，还可以做成桃花茶，桃花皂、桃花胭脂，还可以酿成桃花酒，就我这屋子也是桃木做的啊！” 昭清月说完抬眼，又撞上他亮亮的眼眸。 “桃花谷里桃花树，桃花树下桃花颜，桃花颜掩桃花笑。”轩辕蓝玉不禁信口诌了一句诗，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娘子，你笑起来才美，再笑一下吧？” 昭清月一愣，随即生气地抓起一把桃花扔在他身上：“我又不是卖笑的，干嘛笑！” “呀，好不容易搜集来的，不要浪费啊！我还等着吃桃花糕呢！”轩辕蓝玉赶紧把落在身上的桃花给兜在怀里。 “去，打水来，把花蕊都清洗一遍！” “好嘞！” 轩辕蓝玉拿着木盆哼着歌出去了，一会儿捧着半木盆水进来，仔细地洗着花蕊。 昭清月和面，他就捣花泥，然后两个人一起做花糕。 昭清月手上速度很快，长条形的桃花糕，她一会儿就做了大半蒸笼，然而轩辕蓝玉却还在磨磨蹭蹭地搞手上的一个。 “你怎么做得那么慢？”昭清月蹙眉。 “这粉红面糕太好看了，颜色就像你的脸，我想捏一个你的脸！” …… 昭清月无语。 最后是昭清月做完了一整笼，轩辕蓝玉才勉强做好一个。 她拿过来一看，差点气笑了。 明明就是一个粉红大团子，脸上戳了三个洞，外加一个凸起的小尖尖。 这是她？ 然而他还是一把夺过来，一脸骄傲地放进蒸笼里。 轩辕蓝玉烧火，不一会儿，锅内热气就升了起来。 昭清月以为他烧火还得费一番事儿，毕竟曾经在公主府和皇宫，都是有下人做的，他们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活儿？然而这会儿看他竟是异常熟练，让她不觉得惊异。 她是流落到桃花谷才学会这日常的家务琐事，而他呢？ 她恍然记起他曾说过，他小时候被卖为奴，吃过的苦自然不言而喻了。 昭清月有些复杂地看着他被火光映红的俊脸。 白烟直冒，轩辕蓝玉随即问道：“娘子，你看是不是已经蒸好了？” 昭清月这才回过神，她慌然然揭开盖子，蒸汽瞬间扑脸。 “小心！”轩辕蓝玉立即起身，将她拉开。又捧着她的脸有些泛红，心疼地说道：“怎么样？烫到没？” 她的确有点被烫到了，但是他拉的及时，所以并不严重，她轻轻地摇摇头。 “我去打点冷水敷敷！”说着就去打水了。 水打来，他小心翼翼地用脸帕给她敷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碰一件稀世珍品。 昭清月突然鼻子一酸，心里又暖又疼。 为什么是现在，才对她如此好？ 轩辕蓝玉看着她红红的眼圈，皱眉道：“怎么，眼睛也被烫到了吗？” 昭清月摇摇头，破涕而笑。 第三十四章 噩梦 桃花糕摆了满满一盘，轩辕蓝玉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这绝对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他包了满嘴桃花糕，赞不绝口。 “你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怎么能说这是你吃过最好吃的呢？”昭清月淡淡地说道。 “因为这是我娘子做的啊！我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但是此时此刻美食在口的滋味，我很肯定绝对是我一辈子从未有过的感觉！” 轩辕蓝玉说得坦然，然而过了一会儿又皱眉了：“难道你以前从未做过给我吃？” 昭清月哑然。 的确，以前不管他在公主府还是在皇宫，除了膳房师傅做的饭菜，她几时给他做过一餐一饭呢？袁潇潇想必也是没有下过厨的。 他的确是第一次吃到妻子做的吃食，原来男人真的会下意识地爱吃妻子做的食物。 那是不是证明，至少在他失忆以后，他真的是喜欢她作为妻子的？ 昭清月又陷入复杂的情绪。 “我不是在怪你，大不了以后多做点补偿我咯？”轩辕蓝玉看她又不说话，生怕得罪她了。 以后，怎么可能还会有以后？ 昭清月定了定心神，低头缓缓说道：“好。” 吃过糕点后，轩辕蓝玉又忙活起来。 他找来木头和工具，开始修葺木屋。 “这木头久了变形了，缝隙就多了，晚上睡觉会灌风进来，容易风寒，我得都给你补上！” 他叮叮当当地补着，动作竟是异常熟练。 昭清月觉得失忆后的蓝玉真是变了个人。 她就在塌上撑着头，呆呆地望着他。 这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仇人，是她曾深爱的人，亦是如今要杀的人。 而此刻，他正专注地给自己修葺房屋，西晒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在他俊美而英挺的轮廓上，像描了一层金光，那光在直挺的鼻尖汇成一个光圈，耀眼得刺目。 她希望这一刹那暂停，他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此时此刻的岁月静好。 然而下一刻她又希望这一刹那赶紧破碎，这样滴水石穿的时候，她才会更有勇气杀了他复仇！ 胡思乱想着，昭清月睡过了过去。 她感到自己被绑在木架上，而在她身边，父皇母后和孩子均已经倒在血泊里。 轩辕蓝玉正拿着刀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眼底阴沉。 他一刀挥下，她脸颊的肉就被片了下来！ 血溅到他英俊的脸上，愈发显得狠厉。 他手里的刀没有停，就那样一刀一刀地割在她身上。 她亲眼看到自己的胸腔、手臂、腿、肚子被一片片割成了骨架，鲜血顺着白骨涓涓流下，淌了一地…… 好疼，好疼，全身痛彻心扉…… 第三十五章 缠绵 “娘子，你醒醒！”轩辕蓝玉摇晃着昭清月，想让她快点醒来。 她满头大汗，不住地蹬腿尖叫，一看就陷入噩梦了。 她终于睁开眼，然而看见了他却是吓得尖叫着退缩到床角，像是怕极了他。 “娘子，你怎么了？是我啊！”轩辕蓝玉摸不到头脑，然而看着她那样却是心疼得要紧。 他开始懊恼自己为何会失去记忆，否则他一定能懂她到底在恐惧什么。 她看得出来她此刻似乎很怕他，平时又总是对他有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到底是什么情绪，他无法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的他非常心疼，即使他不记得曾经的过往，但他还记得他爱她。 他看到她第一眼，就记得爱她。 她那么美，那么清冷而柔弱，一下子击中了他。 昭清月泪流满面，梦里他拿着刀的样子和现在温和的样子重合又分裂，让她不知所措。 轩辕蓝玉张开手臂，眼里满是疼惜：“来，抱抱就好了。” 昭清月却只是流泪，她看着他的掌心，上面纹路纵横，曾给过她爱抚，也给过她杀戮。 她还能抱他吗？ 他曾经下令千刀万剐她，梦里的他才是真实的他，而现在温和的他只不过是失忆后的镜中水月。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他会拿起刀，第一时间如梦里一般宰了她吧！ 轩辕蓝玉，对于她来讲，是个恶魔。 但是她却该死地爱上这个恶魔，爱上了毁掉她全族的仇人！ 她愤恨，后悔，自责，哀伤…… 他就那样一直望着她，双臂一直张开，沉静地看着她。 过了很久，她才松懈下来，哭着缓缓靠近他，步伐艰难得如同跨过刀山火海。 终于，她轻轻地靠在了他怀里，他立马将她箍紧。 她哭得更厉害了，而他只有轻轻地拍着她的头，安慰她。 平静下来之后，她就一直无言地靠着他的肩头。 窗外早已夕下，一轮弯月渐渐爬上夜空。 这是个静谧的夜晚。 “清月，告诉我，我们的过去。”蓝玉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他低头俯瞰昭清月的面庞，月光的清辉洒在她柔和的轮廓上。 昭清月无言，她抬起头，目光与他直视。 那目光里满是化不开的哀伤，一张小脸清丽而楚楚动人。 蓝玉突然就心里不忍了，他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一定是曾给过她巨大的伤害，才会让她如此不敢碰触伤口。 他深深地望着她，他们长久地对视，瞳孔里只装着彼此，耳边是四周窸窸窣窣的虫鸣声。 终于，他低下头，阴影覆盖到她脸上，她有一瞬的盲视。 双唇缓缓靠近，最终碰触到一起。 月光倾洒进帷幔，映出两个痴缠交叠的剪影，抵死缠绵…… 第三十六章 滴水石穿 翌日。 清晨。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昭清月睁开眼眸，她转过头看了眼着仍在沉睡的蓝玉，目光逐渐变得凌冽。 她翻身起床，穿戴整齐后出了门。 一路沿着落红缤纷的小径，直走到了桃花潭边。 薄薄的石片已经被滴穿，水滴从洞间穿了过去。 昭清月冷着面，拔起了锋利的小刀。 她揣着小刀，一路向西走到一片墓地。 墓地上方依旧是一片桃林，桃花飘飘洒洒地铺在墓地的隆包上。 这是一片衣冠冢。 昭清月跪了下去。 “父皇、母后、明儿、舒二还有昭家的全部子孙……今天我将为你们报仇雪恨！”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明儿是她为未出生的孩子取的名字。 当她回来的时候，轩辕蓝玉已经起床穿戴完毕了。 “你去哪里了？这三月时节，山间甚是寒冷呢！你看你，竟然眉毛上都是露水！”他走过来，用手轻轻拂了拂她的眉毛，又用袖子擦了擦她墨黑的头发。 自然的动作让昭清月不禁一僵，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又握紧了几分。 “过来，夫君为你画眉！”他丝毫不在意她沉沉的目光。 拿起找到的眉笔，他在她的眉毛上细细的描着。 她的眉毛形状很好，只是颜色略淡，黛笔一描，瞬间生动起来。 “娘子，你真的很美……”他直视着她的清丽之姿，由衷地称赞。 “以后，我每一日都要为你画眉！”他欣喜地给自己揽下活儿。 昭清月望向镜中的自己，两弯远山黛眉果然齐整好看，然而眉下的目光却晦涩灰暗。 怎么可能有以后？ 她目光突然一凛，袖中的小刀就露了出来， 这时候，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清月，轩辕蓝玉的军队竟然埋了火药炸了东山的崖壁，我们……”卫子修跨进来，在看到屋内的两人时，身形僵在原地，目光变得阴沉。 而此刻，昭清月突然起身，将刀横在轩辕蓝玉的喉结处：“叫你的人立马住手！否则我杀了你！” 蓝玉却是一脸懵然：“娘子，你在说什么？” 听到“娘子”两个字，卫子修阴沉的眼底闪过一抹愤怒和失望，他直直地望向昭清月。 “在你害死我们的孩子，下令将我凌迟处死的时候，我就不是你的娘子了！我们之间，血海深仇！”昭清月一字一句地说道。 孩子？凌迟处死？ 轩辕蓝玉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然而看着她悲啌而愤恨的眼神，一切像是真的。 他突然觉得慌乱了。 然而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 卫子修开了口：“师妹，既然他不记得了，就让林道长给他医治吧，他会记得自己做下的孽！” 片刻，林道长以及谷里其他的人纷纷来到了这个小木屋。 外面是数万军队还在埋火药炸山，如此下去，撑不了多久，崖壁里的入口就会暴露。 他们都等着谷主的下一步安排。 林道长出自中医世家，针灸技术了得。 他抽出长针，在轩辕蓝玉头顶及背部几处穴位扎了下去。 轩辕蓝玉只觉得入针酸胀，而后喉头腥甜，竟是哇地一声吐了一口暗红的血。 林道长抽出了针。 轩辕蓝玉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稳了稳了心神。 他的记忆竟然全部恢复了。 他抬眼看着昭清月，喉头滚动，腹有千言万语，却半分说不出来。 “轩辕蓝玉，记起了吗？”卫子修沉声说道。 轩辕蓝玉默然点头。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昭清月死死地盯着轩辕蓝玉，攥着小刀的手骨节发白。 轩辕蓝玉默然点头，而后突然笑开了：“清月，你没死，真好！” 第三十七章 退位 “是子修救的我，是舒二替我受尽千刀万剐！这些都会算到你的头上！”昭清月咬着下唇。 轩辕蓝玉对着卫子修拱手：“多谢！” 卫子修却目光凌冽：“清月是我的朋友，我救她理所当然，怎由得杀她的人来道谢？” 轩辕蓝玉释然而笑：“卫子修，忠烈将军卫翰之后，现如今为桃花谷谷主渊博子，听闻学识渊博，通达得道，有治国之才，久仰！” 卫子修看着一脸坦然毫无惧怕的轩辕蓝玉，心里略感诧异，面上却是平静地说道：“听闻轩辕皇帝亦是爱民如子，求贤若渴。即是如此，就请让你外面的军队住手吧，还桃花源一个安宁！” 轩辕蓝玉颔首：“自是当然！” 昭清月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再次用刀抵着他的脖颈，刀尖几乎刺了进去，渗出了一丝血痕：“你敢耍什么花招，我立马杀了你！” 轩辕蓝玉低头看眼劫持她的昭清月，眉如远山，那是他刚刚给她画的，而那时候还奢望过以后的每日都替她画眉。 然而他却终究记起了一切，记起了她为何总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为何梦魇过后是惧他，为何总是哭泣…… 也记起了他的诺言和计划。 “清月，我知道我百般对不起你，是我纵容袁潇潇一再折磨你，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我下令凌迟处死你……我们之间还有上一辈的国仇家恨，我的命是你的，非死不能谢罪！” “你可以随时杀了我，我的命但我希望死之前为你，为桃花谷，也为天下苍生再做一件事。” 轩辕蓝玉说得甚为平静，而后他嘴角含笑，用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谢谢你，昨天是我这辈子最轻松最快乐的一天，我死而无憾。” 昭清月顿住，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轩辕蓝玉被押着穿过崖壁的长长通道，那是他昨天滚落进来并撞上头部的地方。 昨天只是因为跌落的力道和黑暗中的慌乱，才会一路滚落，而今天在谷内人的引导下，走起来感觉这坡度并不算太陡峭。在快走出洞口的时候，光线大亮，洞口竟然真的被炸开了，原本陡峭的崖壁上多了一个豁大的平台。 他们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崖下黑压压的士兵。 领头的李常、李则将军也见到了突然出现在洞口的众人，以及人群中的轩辕蓝玉。 “末将拜见皇上！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李常李则单膝跪地，身后黑压压的士兵也跟着跪拜，一时间，蔚为壮观。 “众将士平身！”轩辕蓝玉声音雄厚。 “李常、李则，昨日袁家军可已被剿灭？” “已悉数被剿灭，余下五万余俘虏，但袁鹤轩逃掉了，末将已派三千精骑分路去追，誓将这袁狗贼拿下！”李则禀报道。 袁鹤轩竟然逃了？他竟不能在有生之年杀了他。 轩辕蓝玉微皱了眉头，叹了口气。 他随即下令道：“李则听令！务必将袁鹤轩斩杀！否则以死谢罪！” “是！”李则听命。 他从胸中掏出轩辕令牌，又从袖中拿出一卷宣纸，那是他刚刚请求卫子修给他纸墨而书的。 他将轩辕令牌单手举天：“众爱将听令！” “是——是——！”数十万人跪地，回应声此起彼伏。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筹谋二十年复辟轩辕，始得天下。今继位三年有余，天下初平，民有所安，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始不辱轩辕先祖，然二十余年血雨腥风，朕已有心无力，将另谋其志。” “卫子修为前朝忠烈将军之后，亦为桃源谷主，贤名远扬，为治世之能才。朕今效仿上古尧舜禅位，在此禅位于卫子修，千古保留轩辕国号。朝廷之上，军旗之下，皆勉力拥护新军，不得抗令！钦此！” 轩辕蓝玉声音洪厚，穿透了桃花山涧。 圣旨宣读完，一时鸦雀无声。 第三十八章 杀了我 “臣不服！”李则李常同时反驳道。 “我不会接受。”卫子修亦拒绝。 昭清月愣怔，她直直地望向轩辕蓝玉平静的面庞，想从中看出什么。 “朕意已决！圣旨和轩辕令在此，不容抗旨！”轩辕蓝玉语气威严。 李常李则低头，他们额上青筋暴起，忍着强烈的情绪。 一时间所有的士兵都埋首不言，进行着无声的抗议。 在他们看来，轩辕蓝玉是位明君不该就此退位。被昭家糟蹋了三十余年的江山在他的手里才逐渐恢复过来，大有恢复曾经轩辕王朝鼎盛繁华的迹象。 更何况，他们是他多年培植的亲军，一起出生入死过，谁人愿意突然来一个毫不知底细的外姓人做他们的皇帝和首领？ 卫子修更是深感莫名。他潇洒一辈子，怎么会给他守江山？ 虽然轩辕蓝玉一死，他没有子嗣，的确会陷入国无储君的地步。 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谷主，何苦是由他去担上？ 轩辕蓝玉看着卫子修，郑重地说道：“卫兄不用推辞，这天下我交给谁都不放心！你贤名在外，德才兼备，曾经放下灭族之仇和悔婚之恨，不计前嫌救清月，这样的胸怀和气度是我望尘莫及的。而只有这样才能海纳天下苍生，你会比我更适合做一个千古明君！” 卫子修不为所动。 “李常和李则以及数十万轩辕军会对你忠心耿耿，而朝廷之上，右相等人也皆会勉力辅佐你，现在天下初有国泰民安之相，这是我打下的基础，希望卫兄发扬光大，再建一个盛世皇朝！” “但这皇朝只能姓轩辕，如若改国号，则万军起义，朝廷异动！” 这是他唯一的要求，这样才不辱没列祖列宗。 他看了眼昭清月，顿了顿说道：“清月可随行回去，继任皇后之位，将来由她的子嗣继承皇位，我心足矣！” 他声音有些艰涩，而后将轩辕令和圣旨递给卫子修。 卫子修看了眼昭清月，眼神微动，终于将圣旨和轩辕令接了过来。 “李常、李则，负责护送新君及新后归京！”轩辕蓝玉再次宣道。 李常、李则望着轩辕蓝玉一脸决绝，以及那已经尘埃落定的圣旨和轩辕令，半晌才齐声回复道：“遵旨！恭迎新君！” 后面的士兵跟着回复，一时间，声音再次震彻山谷。 然而这群铁血将士个个都红着眼圈，有的还用悄悄用袖子擦拭滚落的泪水。 昭清月亦红着眼圈，强力忍住眼泪，直直地盯着蓝玉，下唇早已被牙齿咬出齿痕。 “为什么？”她沉声问道，一字一顿。 轩辕蓝玉望向她，面上不自觉地柔和起来，嘴角含笑：“因为要把命还给你。” “为什么？”昭清月仍问。 她不知道自己要问出什么，只是双目赤红，浓浓睫毛下掩藏的泪水眼看就要流下来。 轩辕蓝玉只是温柔地看着她，忽而走上前，立在昭清月面前，用手指着胸口。 昭清月手里仍然攥着锋利的小刀。 他给她圈出胸口的位置，好让她一刀必中。 可是昭清月的手都在颤抖，迟迟未动。 他的面色沉静下来，嘴角没有了笑容，努力恢复到从前的冰冷面孔。 第三十九章 他不会告诉她 他不会告诉她，曾经还没有行刑的时候，他就后悔下了诏书免去她的死罪； 她亦不会知道，他早已深爱她入骨髓，在以为她死后，差点以身殉死； 他不会告诉她，在她七岁他就遇见她，不仅救了她，甚至那时候就已隐隐种下情根，他才会向袁鹤轩建议他去拿下公主与他里应外合； 他不会告诉她，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想念曾经五年的点点滴滴； 她不会知道，他早就打算杀死他自己，以死谢罪了。 …… 这一辈子，他担负了太多仇恨和责任。他们之间被国仇家恨生生划了一道天堑，注定非死不能终结。 既然如此，他愿意他是死的那一个。 他宁愿她幸福，哪怕她不再属于他，他可以爱她到愿意把她推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许他皇位，许她皇后，只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也会如自己一样爱她。 她统统都不会知道，恢复记忆的他，还是那个隐忍的轩辕蓝玉，不会叫任何人看进他的内心。 因为这有这样，她才会仍旧恨他，怨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而不是余生都活在内疚和思念的折磨中。 这是他最后为她做的事儿了。 “想想死去的孩子，还有替死的舒二，还有昭家数百人口……趁我暂时受良心谴责，给你机会，杀了我！你若不把握，那么我就会替曾经被屠的轩辕家报仇！”轩辕蓝玉语气恢复到冰冷。 他在逼她。 “清月，了结了他，我们一起回皇宫，回到你曾经的家！”卫子修在昭清月背后说道。 昭清月赤红着双眸，抬起手，终于将小刀向着轩辕蓝玉的胸口扎去！ 然而那匕首却扎空了！ 一道人影闪过，轩辕蓝玉就被劫走了。 她的心不知道是被捏紧了还是放松了，身形恍然。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姚老怪劫走了轩辕蓝玉。 那个总是喝酒后半疯半癫的姚老怪，他劫走轩辕蓝玉干什么？ 昭清月回过神来，就要追上去，却被卫子修拉住：“清月，你要随他而去吗？” 昭清月顿了顿说道：“我去杀了他！” “先和回京继位吧！”卫子修仍不放手，他看出了刚才昭清月下手时的犹豫。 他害怕，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 “我们继位之后，你可以派无数人马搜寻他！”他补充道。 “我要先杀了他！再回来皇宫找你，决不食言！”昭清月态度坚决，转身就走。 “我等你半年！如果半年之期到来，你没有来皇宫，我会拂袖而去！不管这江山是轩辕家的，还是你昭家的，都与我无关！我继位守江山的唯一条件就是你做皇后，而你的孩子做太子！”卫子修语带威胁，他向来澄澈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 他在惧怕，害怕心里最担心的事最终又会成为结果。 昭清月听见了，她没有回头，朝着姚老怪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四十章 寻找 “为什么要救我？”轩辕蓝玉阴沉沉地看着眼前肆意饮酒的老者。 姚老怪打了个酒嗝，斜睨了一眼轩辕蓝玉：“我是救你，又不是杀你，别用这副看仇人的眼光看我吧？” “你坏了好事！”轩辕蓝玉语气森然。 姚老怪更不爱听，他生气地嘟起嘴，死盯着眼轩辕蓝玉。 轩辕蓝玉的手悄然摸向后背腰际，那里藏着匕首。 “小子！你不是我的对手，别枉费心机！”姚老怪竟是一眼看出，让轩辕蓝玉有些讶异。 他身手算不错的，然而眼前这个怪兮兮的老人不仅能劫走他，还能看出他背地里的动作，绝非等闲之辈。 “我姚老怪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几年才听到坊间谣传出了位明君，不想今日终于见着了，却不过是个懦夫！啧啧啧！”姚老怪又砸了口酒。 “堂堂轩辕皇帝，为了个女人寻死觅活！啧啧啧！难道你不知道女人是要哄要磨的吗？你娶了她生了娃，你看她还跳来杀你不?” 轩辕蓝玉不为所动，激将法对他可不管用，仍然眼底阴沉。 “你不懂。”他淡漠地说了三个字。 姚老怪一愣，将手中的酒壶喝了个底朝天，然后起身一把将轩辕蓝玉掀翻在地！ “我老头子七老八十了，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我还不懂？哼！”他可真是不喜欢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得了，他也懒得理他。 “我不过是念在数十年前，你轩辕皇族救过我家妻儿老小一命，虽然他们后来悉数被昭家所杀……要不你以为我乐意救你这个冰疙瘩？”姚老怪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大道走去。 “世人都道我老头怪，天天只懂喝酒抓虱子，可我笑世人颠，莫为前辈恩怨旧恨蹉跎半生！这江河湖海，沧海桑田，任由我走逍遥……走逍遥……” 姚老怪的声音渐行渐远，却让轩辕蓝玉一愣。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蓝天和云朵，又望了望远山如黛，天地之间果然是空阔而美丽的。 这万里江山曾是他的，他竟从来未认真看过一眼。 但这不会动摇他，他依然会为昭清月赴死。 昭清月追了出来，然后丝毫寻不到踪迹。 她已经出了桃花源，走在风尘仆仆的官道上。 何处寻呢？她不了解姚老怪，更不知道他为何劫持轩辕蓝玉。 但想来，应该不是轩辕蓝玉的仇人，否则他大可以等着她杀掉轩辕蓝玉就报仇了。 她向四处官道上的茶铺打听，却并没有见过描述中的两人。 她要了碗白水，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嘴唇。 这时候却突然听见旁边桌的人在议论国事。 “听说京城那边新皇已经继位了，还纳了前朝公主为皇后！那公主啊，竟然是旧任皇帝的妻子，真是闻所未闻！” “可惜了，旧任皇帝可真是为明君，短短三年，休养生息，国力恢复，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不知为何退位？” “是啊，要不是这世道重新安定下来，我可不敢在这道边开茶水铺，真是可惜了！”茶水老板也惋惜道。 “不过啊，你这也小心一点，听说周边罗山可是又有土匪扎窝了，说不定要祸及这边……哎！还是期待新君有旧皇的魄力和手段吧，咱老百姓日子才踏实！” …… 众人絮絮叨叨地聊着，昭清月却听得如鲠在喉。 她这几年从来没有出过谷，一直当轩辕蓝玉是必杀的仇人，他的形象在她心里也早已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之人，哪怕他失忆后的短暂温柔，不过也是镜花水月。 可是，这谷外的老百姓对他竟是如此高的盛赞。 他真的是一个明君吗？ 她该以一己私恨杀了他，还是该为了天下苍生放过他？ 她茫然地摇摇头，低头猛地一口喝完了粗碗里的水。 第四十一章 劫持 昭清月继续赶路，然而今晚却陷入前不朝村后不着店的境地。 她一个女子，看来也只能在路边找一处私密的地方歇一晚了。 然而就在此刻，却突然听到几声坏笑和口哨，她回头就看见十几个穿着男人正朝着她走过来。 “哟！这样的美人真是难得一见啊！”为首的一个贼眉鼠眼，歪着嘴笑嘻嘻地说道。 “林鬼蛋，你少动心思！这样品相的美人，自然是要献给我们的寨主才行！”后面一个声音浑厚的老者说道。 昭清月一脸恶寒，手握向剑柄。 “等等，这女人……”老者走上前，仔细看眼昭清月，突然他双眸微缩，而昭清月亦是美目微闪。 他们都认出了对方。 “你是昭清月！” “你是袁鹤轩！”昭清月默默抽出了手里的剑，曾经昭家国破家亡也有他的一份。 袁鹤轩退了一步，阴恻恻地笑道：“给我把她抓起来，绑回去咱们寨主当夫人，说不定还能钓上一条大鱼！” 双方恶斗到一起，昭清月剑术精湛，一时间十几个男人也近不了身。 “能耐！”袁鹤轩在旁冷哼了一声，趁着夜色不备，他悄悄拿出藏在袖中的玉笛，将里面的暗器吹了出去。 昭清月颈间一麻，眼有不甘地倒了下去。 也不知是过了过久，她才悠悠醒过来，眼前是一个光头的男人，鼻带鹰钩，长相凶恶，然而提溜的小眼睛却满含精光。 “是个美人！”他嗓子沙哑，指着昭清月说道。 袁鹤轩则说道：“寨主，这女人可不是寻常女人，我们把抓到她的消息放出去，定可把轩辕蓝玉钓上来！” 昭清月瞪向袁鹤轩：“轩辕蓝玉不会为了我涉险，你想多了！” 袁鹤轩却一脸胸有成竹，他可是见过轩辕蓝玉抱着假昭清月的尸身三天三夜不眠，更别说女儿袁潇潇这么些年来因她而受的冷落了，要不然最后也不会想出下药反而害了自己的昏招…… 都是这个女人！和轩辕蓝玉一样，都该死！ “行吧！按照你的方式部署，我只要金银珠宝就是了！过后这美人若还活着，就是我的压寨夫人！”被称为寨主的男人一副烟嗓。 昭清月眼波急转。她知道袁鹤轩只身是逃出来的，相比是投奔了这个寨主，又许下什么金银珠宝的诱饵抓捕轩辕蓝玉。 于是她沉声说道：“寨主，轩辕蓝玉只是已经退位的前朝皇帝，身无分文，你抓了他不可能得到金银珠宝！而我是当今皇帝继任皇后，若消息放出去，皇帝派人来镇压，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袁鹤轩却哈哈哈大笑几声：“昭清月啊昭清月，等你那皇帝闻言赶来的时候，你恐怕连小寨主都怀上了呢！”说着他与寨主嘿嘿一笑，极为猥琐。 “你！”昭清月气得牙齿打颤。 “而轩辕蓝玉可说不定还在这附近呢！反正他来就抓两，他不来有你在，也不亏啊！这轩辕蓝玉退位时可是带着金银珠宝走的，说是要去做潇洒王爷，这点寨主您大可以放心！抓了他啊，就等于咱整个寨子下半辈子都无忧了！”袁鹤轩继续恬不知耻地说着，他在寨主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完全没有当初当国相时拿捏人的姿态了。 第四十二章 救她 “胡说！他退位的时候我在现场，他是被一个老道给掳走了，根本没有半分钱财！”昭清月吼道。 “你不是想杀了轩辕蓝玉吗？他有没有钱财，都得过来先给我们寨主验一下身不是？到时候正好被我们一刀砍了，你的仇不也报了？”袁鹤轩眼神阴恻恻地看着她，嘴角满是嘲讽。 昭清月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始终是在阻止他们诱捕轩辕蓝玉，她是可以利用这个大寨子杀掉轩辕蓝玉的，就像此刻的袁鹤轩一样。 可是，她终究不忍。 大概是不希望他死在袁鹤轩这样的仇人手里，或是死在这群猥琐的土匪手里。 他们不配杀他。 于是，她说道：“轩辕蓝玉是明君，虽然他退位了，但只要他一声令下，有的是民众为他揭竿而起！你们这个小寨子，即刻就会被他的人踏成平地！寨主，我看你还是要好好想一下，有没有命去花他的钱？” 寨主的左眼顿时抽动了一下，袁鹤轩则立马上前说道：“这女人唬人罢了！若是普通小弟没胆子的估计被她唬住，但她也不看看眼前的是谁？是咱山水寨威震八方的寨主！这里山高皇帝远，谁认识他轩辕蓝玉为他揭竿啊？” 说着他更是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只要寨主放出去，若是他今晚都不过来，那么就要让这女人怀上小寨主咯！短短时间，他必定只身前来！” 那寨主终于点点头，以示默许。 “卑鄙下流！无耻！”昭清月气急地大骂，却根本阻止不了两人达成的共识。 昭清月被关到一处厢房，手脚皆被缚住，她望着窗外的亮光日益变弱，白天渐渐过去了。 突然她感觉肚子里一阵恶心涌动，喉头抑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她天旋地转地吐完，才对着一堆污秽发呆。 如此熟悉的感觉。 她再一想才发现，这两月奔波找人，她的月事竟然一直没有来。 心里的异样升起，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 那里曾被她亲手杀死过一个孩子，受了重伤，然而桃花谷的林道长医术了得，早就把她身体调养好了。 她真的再一次怀上他的孩子了？ 老天又给了她一个生命。 昭清月鼻子一酸，竟是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痛苦。 夜色渐浓，外面终于响起打斗声。 是他来了吗？ 他真的愿意为她涉险，或者说为她送死？ 昭清月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慢慢挪到床下，用并不锐利的床沿磨着缚在手上的绳子，那绳子同时也磨着她的手，不一会儿手腕就有些红肿起来。 绳子渐渐有些松动，她正在欣喜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袁鹤轩身上已经挂了几处伤，满脸狼狈地冲进来。 他抓起昭清月从后窗翻了出去，竟是朝着小道逃命去了。 反应过来的昭清月大声呼叫：“蓝玉！蓝玉！我在这里！” 正在拼杀的蓝玉耳边皆是刀砍剑刺的声音，亦或是被砍之人凄厉的叫喊声，然而他还是听到了那一声并不太真切的呼唤。 轩辕蓝玉提剑就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追去。 第四十三章 最后一个仇人了 终于在后山坳里追到了袁鹤轩。 袁鹤轩身子骨老了，又受了伤，不是轩辕蓝玉的对手，但他手里有昭清月。 他把刀架在昭清月脖子上，锋利的刀锋已经在她洁白的皮肤上拉出一个口子，鲜血沾染了刀锋，轩辕蓝玉不敢靠近。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有什么能耐，带人攻下这寨子？”袁鹤轩不服气，他根本没有料到轩辕蓝玉在短短时间就集结了上百人攻打山水寨。 轩辕蓝玉嘴角一抹讥讽：“袁鹤轩啊袁鹤轩！我在你印象中是否永远是当初那个瘦弱见骨、狼狈不堪的可怜少年？所以你总是一再轻敌，即使被狠狠绊倒过两次都还不涨教训？” 袁鹤轩被怼得嘴角抽搐。 “告诉你吧，你选这山水寨距离桃花谷不过百余里地，我的亲兵在我退位后有不少失望而退军的，有的人就在此地住了下来，你说我凑个区区百人的队伍难道不容易吗？” 袁鹤轩气窒，他果然算漏了这一出。 “倒是你，袁家军死的死，降的降，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着你继续干的，只能沦落到给土匪当小弟！所谓得人心者得天下，大概国相您这辈子不会懂得了！”轩辕蓝玉望着已经七窍生烟的袁鹤轩，再补了一刀。 “好，很好！老夫这辈子不得人心，你这辈子也不要指望得到美人心了！”袁鹤轩咬牙切齿。 “给我把剑扔了，否则我杀了她！”袁鹤轩手上的刀又进了半分，更多的血流了出来。 轩辕蓝玉扔了剑，目光仍是沉着地盯着袁鹤轩，似是在寻找时机。 昭清月一脸漠然，脖子淌血也没有皱半分眉头，因为她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背后的手腕上。 她手腕纤细，在床沿将绳子磨松了一点点后，她路上就一直用自己的手腕继续磨，皮肉早已被磨破，但钻心的疼痛被巨大的紧张所覆盖。 终于，她挣脱了绳索，在轩辕蓝玉恰好扔下剑的那一瞬。 她脚尖一点，地上的半截枝丫就被翘了起来，她就用那枝丫对着袁鹤轩的咽喉猛地刺进去！ 袁鹤轩来不及哼哼就直接倒了下去，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昭清月这才看到，他的胸口还扎了致命的一刀。 原来趁着他松懈的那一瞬间，她以木枝为剑刺破他的喉咙，而蓝玉则悄然将袖口藏的匕首飞了出来，直插入胸口！ 不过是片刻之间，他就被杀了。 昭清月有一瞬的愣神。 轩辕蓝玉在背后看着她。 真好，他终于赶到了，完好地救下了他的清月。 而昭清月刚刚展现的剑术更是让他惊叹。 如此精湛，他死之后，她就有更多自保的能力了。 他走上前，看着她如瀑的青丝，再向下看到她手腕上被磨得皮开肉绽。 他很心疼，有一股冲动想拥她入怀，然而在手就要探到她的青丝的时候，终是忍住了。 他收回了手，压下所有的柔情，重新恢复到冷漠的模样。 “又一个仇人死了，再杀一个，你就报完所有的仇了。” 昭清月顿住，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第四十四章 她只要一个答案 她转过头，看着轩辕蓝沉静的面容。 他恢复记忆了，即使劫后余生，他也不会像失忆时的傻小子模样，对着她露齿而笑。 然而此时此刻，即便他仍是冰霜模样，即便她心里不愿承认，她知道这次轩辕蓝玉就是为她涉险。 “为什么？”她问出口竟然还是那一句话，再次红了眼圈。 她想问什么呢？ 问他为何要涉险救她？ 问他为何总是逼着自己杀他？ 问他为何要让位给别人，还要她去做别人的皇后？ 太多为什么，让他即使再表现得冷冰，也不再是曾经冷血残酷的轩辕蓝玉所为。 “大概是做了明君找回了点良心吧！所以，趁我还没有后悔，杀了我！”轩辕蓝玉语气坚定。 昭清月摇摇头，不是她要的答案，她泪眼婆娑，嘴上却仍是问那一句：“为什么？” 她知道，她只要这一个问题的肯定答案。 他只要告诉她，因为他心里有她。 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放下复仇，甘愿做一个不孝不义的人。 “你姓昭，我姓轩辕，这个姓氏就是我们之间的天堑，非死不能越过。何况我还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害死舒二……”轩辕蓝玉冷着一双眸，继续谆谆诱导。 然而她手里握着带血的枝丫，却始终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孩子，她该告诉他她已经又有了他们的孩子吗？ 所以她再也无法直面复仇。 轩辕蓝玉叹了口气。 他知道她再也下不了手杀他。 而他自问即使昭清月原来他，不计前嫌，他自己能卸下全部的仇恨和责任吗？ 不能。 他注定一个负重前行的人，非死不能卸下身上的重担。 所以，他抽出腰间的刀，快速地朝着胸口刺去！ 突然的动作让昭清月震惊，她猛地吼出来：“我有了我们的孩子！” 然而已经晚了，轩辕蓝玉的匕首已经深深扎进了胸口！ 他软绵绵地倒下来，昭清月上前抱住了他，喷涌的鲜血已经染红他胸口的大片衣衫。 “蓝玉，蓝玉……不要死，我有了孩子了，我们的明儿回来找我们了！”昭清月抱住轩辕蓝玉的头，无助地哭泣。 轩辕蓝玉错愕，他用尽力气抚摸了下她依旧平坦的腹部，想象里面已经住进了他们两的小生命。 他意识开始模糊，嘴角微笑了起来。 “真好……”他喃喃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地垂了下去。 “蓝玉！”昭清月泪流满面，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心痛得无法呼吸。 半年后。 子夜。 皇宫。 半年的约定到期，卫子修没有等到昭清月入宫。 既然如此，他脱下了黄袍，取下帝冕，穿上曾经的青衣旧衫。 是昭清月缝补的那一件。 他又回到曾经的桃花谷的模样，落拓而清俊。 没有昭清月，这皇宫再富丽堂皇也是冷清孤寂的。 是时候再回去了。 只是，心里依旧掩不住的失落。 他或许再也无法做到像过去那样洒脱了。 他收拾好包袱，那包袱再简单不过，只有他来世随身携带的点点细软。 他正欲打算离开，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第四十五章 楚眉 “皇上，你打算这样就离开了？”一个女声。 卫子修回首，看到一张年轻清丽的脸。 是宫内女官楚眉。 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因为做事雷厉风行，又遇到轩辕蓝玉知人善用，几年间成为内务府总管。 “是，以后宫中事务，还要请楚大人继续操持。”卫子修说完，继续抬步。 “一定是臣女做事不周，才会让皇上对这宫里毫无眷恋吧！” 卫子修眉头微皱，他回头看着楚眉，她深邃的眼眸中有一丝黯然。 他本来选在夜深人静时离开，又支走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就是不想让人知晓。 “楚大人细致入微，宫内大小事宜皆照顾得很好，又岂是楚大人的因素呢？只是我注定不属于这皇宫高墙吧！”他继续解释道。 “皇上，半年内您就稳定了朝内局势，君臣和睦，天下安定，半分不受易储的影响。如今正是可以一展拳脚的时候，您此刻离开，不仅功亏一篑，还将无人继位，导致江山无主……到底是百姓重要，还是哪个女人重要？” 楚眉知道那半年之约，更知道自己此刻僭越了，却依然说出了口。 因为她知道他这一走，或许是永不复见，心里就莫名的慌乱和害怕。 卫子修微顿，他看向楚眉，她眉眼清淡却装满了倔强。 敏锐如他，怎么会看不到她眼中的女儿姿态。 他不是没有注意过她，她面容清隽，能力出众，别有一番魅力，是个好女子。 然而那是他无法承受的，因为他从小到大，对女子所有的情感都给了昭清月。 他叹了口气：“我本不过是一介游民，万里江山，黎民百姓，都不关我的事！” 楚眉垂首，她果然得到了完全能预料到的答案，但还是心伤。 她知道自己劝不回一个心属意于其他女子的男人，她没有半分立场。 她知道他早就忘记了，当年他还是卫公子的时候，倾慕他的女子中，有一个楚家的姑娘，在他浪迹天涯后还离家出走去找过他。 而后来，楚家和卫家几乎同时被查抄，楚家的人多数被贬为奴才。 她就是那时候进宫做宫女的，然后一步一步靠自己的努力做上了掌管内务的主官。 往事如烟，在宫里再次见到他，她无疑是雀跃的。 然而此刻，梦该醒了。 他注定不属于她，可能压根就没注意过她。 而如今的她历经万千，终于挣了一份自己的前程，她亦不会像当初一样傻得离家出走去追寻他。 心痛但释然，所以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 “即是如此，皇上就带这么一点盘缠吗？”楚眉望着他小小的包袱。 “已经够了，江河湖海，自有盘缠。”卫子修却是洒脱一笑。 楚眉却走上前，拉下他的包袱，又在案几上寻了一些桃花糕、桃花茶以及带着桃花芬芳的朱墨。 “我知道你自桃花谷而来，所以这半年里安排你的吃穿用度皆以桃花为料，一来让你用得顺手，二来也能解思乡之情。此刻，既然你带不走太多东西，那就将这几样带走吧，我也是花了不少时日才学会做的……”楚眉垂眸说着，一边将东西装进包袱。 卫子修愣怔，半年来他竟从未意识到这一点，还只道是平常，却不想是她特地的心意。 他更听出了，这几样东西是她亲手做的。 心里微暖，更觉得从来端庄冷峻的楚大人，此刻是如此的温婉。 他接过包袱，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多谢！” 楚眉微微点头，又说道：“往后余生，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转过身去，不愿看到他离开的那一幕。 而卫子修看着她背立瘦削的肩膀却有些出神。 她是内务府总管，想来这半年的饮食起居皆是她照料的，而女人总是能将生活照顾得贴心细致，就像曾经在桃花谷，昭清月也时时照料他。 他其实挺贪恋那种如妻子般的细腻温暖，想不到此刻这么快又要一个人再去浪迹天涯了…… “皇上！皇上！黄河告急，几处河道泛滥，已经淹了数百村庄，急需疏流赈灾！”右相突然冲进来，甚至将宣报的太监都甩在了身后。 楚眉顿住，她侧耳听卫子修的反应。 半晌，卫子修终于开口：“即刻安排人赈灾！” 她舒了一口气。 卫子修暂时留了下来，处理完黄河泛滥的灾情已是数月之后。 而后又是干旱季节，他再次减税赈灾。 到了第二年春天，北边的鞑子竟又来犯，如此，又是一番征战…… 春来秋去，卫子修竟是已在这皇位上三年有余，越来越走不开。 而让他真正决定留下的一件事，是他终于册封了内务府总管楚眉为楚妃，并在当年诞下一子。 第四十六章 太子出现 如此又过了数年，楚妃已经生了三子一女，最大的皇子已经十四岁。 此时的轩辕皇朝已是繁华盛世，国泰民安，四周来贺。 只是有一件事悬而未决，那就是立储君。 朝廷上分了两派，一派谏言纳楚妃为后，立其长子为太子，而以右相为主的一批老臣则主张维持旧制。 那就是保留昭清月为皇后，而其子为太子。 她是卫子修继位时就册封的皇后，并立下了圣旨，只有皇后所出的皇子才能立为太子。 可是大家这么多年从没有谁在宫内见过这位皇后，更别说她的孩子，甚为神秘。 这日，又是大臣为立储的事情争得不可开交，卫子修却在龙椅上一脸好整以暇。 等他们争完了都望向他盼望得到一个结果时，卫子修开口了，顿时让朝廷之上炸开了锅。 “谁说没有储君的？皇后所出不就是储君吗？朕不仅要立他为太子，还会直接传位于他！三个月之后，就举办继位大典吧，礼部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皇上，您是千古名君，万不可就此退位啊！”有大臣劝说。 “皇上，我等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太子啊！”有大臣疑问。 卫子修却斩钉截铁：“朕意已决！这江山朕也不过是替轩辕家守的，如此也在这上面待了近十八年了，是时候让太子继位了！” 长明宫。 “你真的决心要退位了？”楚眉问道。 “是啊，我说过带你去桃花谷，可惜在这里竟是耽误了这么多年，现在国泰民安，我可不想再替他守了！”卫子修将楚眉圈在怀中。 “可是你这样撂挑子，真的就那么确定轩辕蓝玉回来接住？说不定他已经死了呢？”楚眉还是有些不安。 “昭清月没有赴约来找我，就证明她根本没有杀他。他们两倒好，还不知此刻在何处当神仙眷侣呢，所以我得逼他们回来继位！” “我就不信，知道我撂挑子，轩辕蓝玉会舍得他奋斗半生的轩辕皇朝旁落他人，哼！”卫子修很笃定。 楚眉笑，也不再劝说，她其实也挺向往桃花谷，毕竟是他曾经的半个家乡…… 转眼就到了三个月，太子登基的仪式举办得异常盛大。 然而恢弘场面之下，大臣们都提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 这个传说中的太子，真的会出现吗？ 毕竟，筹备的这三个月，都没有人见过他！ 然而卫子修一脸坦然。 终于，当仪式开始，文武百官在前殿轩辕广场就位，这时他们看见一身黄袍的年轻人，从轩辕门而入，缓缓走上那九十九级台阶，迎接传位圣旨。 他很年轻，脸庞甚至还稍显稚嫩，然而身姿挺拔，刚毅而不乏俊秀，一些老臣还从他的眉眼中见到几分当年轩辕蓝玉的风采。 众人还在震惊时，轩辕门中又走出一对身着华服的璧人，这下子广场上的不少老臣开始泪流满面。 是已消失多年的轩辕蓝玉和昭清月！ 他们款款走来，踏过青石铺就的地砖，踏着白玉的台阶拾级而上，清晨的阳光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让老臣们恍如隔世。 第四十七章 清昭月明（大结局） 卫子修将皇位传给了太子轩辕恒，轩辕蓝玉和昭清月成了太上皇和太后，卫子修和楚妃的孩子则被封了亲王和公主，分别给了封地。 卫子修带着楚眉出宫，做回一对凡人，他们要隐去桃花谷。 临行前，蓝玉和昭清月送别。 不再年轻的四个人，仍然钟灵毓秀，仿佛岁月并没有在他们脸上染上多少风霜。 “所以，当时你还是一刀刺了进去？那为何又命大活了下来？”卫子修问道，虽然如今他已释然，但当初他对昭清月的毁约却是情伤几年。洒脱如他，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因为她在那一刻说出她有了我们的孩子，所以那一刻我手里的匕首不自觉地挪了半分，避开了心脏的位置。”轩辕蓝玉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饶是如此，当时情形也是非常危险，差点就再也醒不过来，而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好转。 “死”过一次后，他就再也不执著于上辈的恩怨。 何况，他们又有了孩子。 那时他才终于明白那个疯疯癫癫的姚老怪说的话。 彻底卸下了所有的前仇旧恨和责任愧疚。 看着昭清月日益隆起的小腹，两人均变得柔软起来。 他们住在了桃花谷，像一对最平凡的夫妻，偷过了十多年的安然时光，把江山社稷不负责任地甩给高墙内的卫子修。 卫子修一琢磨，那时候就怀孕了，莫非是轩辕蓝玉刚进桃花谷就…… 若是曾经，他必定又气得要死，此刻释然和感叹。 原来，情到之处总是身不由己，他们相爱，注定不管何时都对对方下不了手。 而也因为相爱，他才会鬼使神差地留在皇位十多年，要不然，他这样的甩手之人，怎么又会被国事就给耽搁了下来呢？ 终究还是因为他旁边的人儿啊，他不禁看了眼楚眉清丽脱俗的脸颊，如沐春风。 蓝玉携昭清月回宫，登上了储阳阁。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圆月当空。 “你看，公主府还亮着灯，谁住在哪里？”昭清月指向东南方，有些疑惑。 蓝玉却嘴角含笑不语。 昭清月瞬间明白过来，他们在一起多年，早已能从对方的一眼一言中猜出来。 “是你？你派人将公主府收拾好了对不对？”昭清月也有些欣喜。 蓝玉点点头，圈她入怀中，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发髻上。 “那是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一草一木，皆是过往。反正这宫里有咱儿子镇着，改天我们再出宫去住一住！”轩辕蓝玉笑道。 “原来你还怀念那里啊！是谁当初在公主府，又嫌弃这个又嫌弃那个，我怎么做都不能让你满意……”昭清月故意说着气话，突然嘴巴就被柔软的唇给堵上了。 蓝玉深深地吻完，看着月色清辉勾勒下的秀美面孔，缓缓说道：“那是我当初有眼无珠。” 昭清月笑，轻轻地靠在了他坚实的胸膛。 清月下，宫檐旁，岁月延绵，携手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