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plePlay三重杀的助恶郎》 登场人物介绍 网译版 翻译 零崎入識@sosg动漫社团西尾版 []里的内容是小说里加点的部分。 【】里的内容是注音,以及也许多余的注释。 海藤幼志[kaitou youshi]——侦探。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 刑部山茶花[osakabe sazanka]——盗贼。通称scarecrow。【片假名为スケアクロウ,再将其转换为汉字即为助恶郎】 骷髅畑一叶[dokurobatake ichiyou]——小说家。百足的长女。 骷髅畑二叶[dokurobatake futaba]——小说家。百足的次女。 骷髅畑百足[dokurobatake mukade]——小说家。现在下落不明。 切暮细波[kirigure sazanami]——编辑。讲谈社社员。 别枝新[betsueda arata]——管家。里腹亭的管理人。【里腹:相反】 网译版 翻译 零崎入識@sosg动漫社团西尾版 []里的内容是小说里加点的部分。 【】里的内容是注音,以及也许多余的注释。 海藤幼志[kaitou youshi]——侦探。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 刑部山茶花[osakabe sazanka]——盗贼。通称scarecrow。【片假名为スケアクロウ,再将其转换为汉字即为助恶郎】 骷髅畑一叶[dokurobatake ichiyou]——小说家。百足的长女。 骷髅畑二叶[dokurobatake futaba]——小说家。百足的次女。 骷髅畑百足[dokurobatake mukade]——小说家。现在下落不明。 切暮细波[kirigure sazanami]——编辑。讲谈社社员。 别枝新[betsueda arata]——管家。里腹亭的管理人。【里腹:相反】 网译版 翻译 零崎入識@sosg动漫社团西尾版 []里的内容是小说里加点的部分。 【】里的内容是注音,以及也许多余的注释。 海藤幼志[kaitou youshi]——侦探。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 刑部山茶花[osakabe sazanka]——盗贼。通称scarecrow。【片假名为スケアクロウ,再将其转换为汉字即为助恶郎】 骷髅畑一叶[dokurobatake ichiyou]——小说家。百足的长女。 骷髅畑二叶[dokurobatake futaba]——小说家。百足的次女。 骷髅畑百足[dokurobatake mukade]——小说家。现在下落不明。 切暮细波[kirigure sazanami]——编辑。讲谈社社员。 别枝新[betsueda arata]——管家。里腹亭的管理人。【里腹:相反】 网译版 翻译 零崎入識@sosg动漫社团西尾版 []里的内容是小说里加点的部分。 【】里的内容是注音,以及也许多余的注释。 海藤幼志[kaitou youshi]——侦探。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 刑部山茶花[osakabe sazanka]——盗贼。通称scarecrow。【片假名为スケアクロウ,再将其转换为汉字即为助恶郎】 骷髅畑一叶[dokurobatake ichiyou]——小说家。百足的长女。 骷髅畑二叶[dokurobatake futaba]——小说家。百足的次女。 骷髅畑百足[dokurobatake mukade]——小说家。现在下落不明。 切暮细波[kirigure sazanami]——编辑。讲谈社社员。 别枝新[betsueda arata]——管家。里腹亭的管理人。【里腹:相反】 网译版 翻译 零崎入識@sosg动漫社团西尾版 []里的内容是小说里加点的部分。 【】里的内容是注音,以及也许多余的注释。 海藤幼志[kaitou youshi]——侦探。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 刑部山茶花[osakabe sazanka]——盗贼。通称scarecrow。【片假名为スケアクロウ,再将其转换为汉字即为助恶郎】 骷髅畑一叶[dokurobatake ichiyou]——小说家。百足的长女。 骷髅畑二叶[dokurobatake futaba]——小说家。百足的次女。 骷髅畑百足[dokurobatake mukade]——小说家。现在下落不明。 切暮细波[kirigure sazanami]——编辑。讲谈社社员。 别枝新[betsueda arata]——管家。里腹亭的管理人。【里腹:相反】 网译版 翻译 零崎入識@sosg动漫社团西尾版 []里的内容是小说里加点的部分。 【】里的内容是注音,以及也许多余的注释。 海藤幼志[kaitou youshi]——侦探。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 刑部山茶花[osakabe sazanka]——盗贼。通称scarecrow。【片假名为スケアクロウ,再将其转换为汉字即为助恶郎】 骷髅畑一叶[dokurobatake ichiyou]——小说家。百足的长女。 骷髅畑二叶[dokurobatake futaba]——小说家。百足的次女。 骷髅畑百足[dokurobatake mukade]——小说家。现在下落不明。 切暮细波[kirigure sazanami]——编辑。讲谈社社员。 别枝新[betsueda arata]——管家。里腹亭的管理人。【里腹:相反】 网译版 翻译 零崎入識@sosg动漫社团西尾版 []里的内容是小说里加点的部分。 【】里的内容是注音,以及也许多余的注释。 海藤幼志[kaitou youshi]——侦探。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 刑部山茶花[osakabe sazanka]——盗贼。通称scarecrow。【片假名为スケアクロウ,再将其转换为汉字即为助恶郎】 骷髅畑一叶[dokurobatake ichiyou]——小说家。百足的长女。 骷髅畑二叶[dokurobatake futaba]——小说家。百足的次女。 骷髅畑百足[dokurobatake mukade]——小说家。现在下落不明。 切暮细波[kirigure sazanami]——编辑。讲谈社社员。 别枝新[betsueda arata]——管家。里腹亭的管理人。【里腹:相反】 网译版 翻译 零崎入識@sosg动漫社团西尾版 []里的内容是小说里加点的部分。 【】里的内容是注音,以及也许多余的注释。 海藤幼志[kaitou youshi]——侦探。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 刑部山茶花[osakabe sazanka]——盗贼。通称scarecrow。【片假名为スケアクロウ,再将其转换为汉字即为助恶郎】 骷髅畑一叶[dokurobatake ichiyou]——小说家。百足的长女。 骷髅畑二叶[dokurobatake futaba]——小说家。百足的次女。 骷髅畑百足[dokurobatake mukade]——小说家。现在下落不明。 切暮细波[kirigure sazanami]——编辑。讲谈社社员。 别枝新[betsueda arata]——管家。里腹亭的管理人。【里腹:相反】 网译版 翻译 零崎入識@sosg动漫社团西尾版 []里的内容是小说里加点的部分。 【】里的内容是注音,以及也许多余的注释。 海藤幼志[kaitou youshi]——侦探。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 刑部山茶花[osakabe sazanka]——盗贼。通称scarecrow。【片假名为スケアクロウ,再将其转换为汉字即为助恶郎】 骷髅畑一叶[dokurobatake ichiyou]——小说家。百足的长女。 骷髅畑二叶[dokurobatake futaba]——小说家。百足的次女。 骷髅畑百足[dokurobatake mukade]——小说家。现在下落不明。 切暮细波[kirigure sazanami]——编辑。讲谈社社员。 别枝新[betsueda arata]——管家。里腹亭的管理人。【里腹:相反】 第一回——『唯一』 「你终于说到重点了,我刚才一直在等人讲这句话,这件事有点……」 ——横沟正史『迷路庄的惨剧』 ◆  ◆ ——如果这个世界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所谓小说的[东西],还真是想要[将其]好好拜读一下—— 骷髅畑一叶身处书架的包围之下,在心中考虑着这件事。在家父的书斋中,即便只计算这间房间里的藏书,其数量也远远超过了五千册。不过,在这里面到底有没有能够被称为小说的书呢——她所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 类似小说的东西应有尽有。 接近小说的东西适当存在。 在她看来,占据了书架大半的,是那些模仿小说的东西。 但是提到[小说本身]—— ——这里[没有那种东西]。 就连一本,不,就连一个都不存在。 一叶如此确信。 她的职业是小说家。在国立大学四年级的时候获得了文学新人奖,从那以后五年间,虽然她的写作活动断断续续并不积极,不过也没有被时代的洪流所抛下,一直保持着职业作家的身份。目前,有着一个定期连载,两个不定期连载。至今为止,一共出版了三册单行本。 所以。 所以说,骷髅畑一叶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小说,就好像菜店老板出生以来就从来没见过蔬菜一般——极为矛盾。实际上至今为止,一叶也毫不避讳地对作家和编辑们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结果引得他们失笑揶揄——那么你写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一叶也并没有幼稚到为此感到气愤而出口反驳的程度——不对,她从儿提时代起就从来没拥有过这种感性——但是,「这世上并不存在小说」和「自己是小说家」这两件事,对她来说完全不成矛盾。 ——要问为什么。 用画家举个例子吧。 人物画和风景画暂且不论,不,就算将这两个包含在内,对刚画完一张抽象画的画家来说,画上所描绘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虽然这么说的话会被人认为完全不了解艺术,但是这句话也并没有什么大错。 可以说得通。 因为那种抽象的东西—— 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所以。 所以就算小说这种东西并不存在于世上,也可以将其写出来——一叶是这么想的。 因为提到这个话题时经常被人一笑而过,所以一叶并没有将这个想法表露给任何人,不过她也很明白,就算说出来也会被人这样反驳——你所举的例子完全没法证明论点。 抽象也好具体也好,画家所描绘的终究只是[事物],而不是[画]。同理,小说家所写的也只是[事物],而不是[小说]——对方肯定会如此反驳。 但是在一叶看来,这才是离题了。 至少,想要反驳她的话,这个例子才是离题了。 虽然自己靠小说吃饭,所以没法堂而皇之地提出,不过对一叶来说,「自己所写的是事物,是故事」,她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 骷髅畑一叶[所写的是小说]。 是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小说。 空前绝后独一无二的、小说。 连一本、一个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觉得,她只是将其拙劣地临摹下来而已。 对一叶来说就是这样——所以,除此以外被称为小说的东西,只是单单的作文而已。说起来,这个定义又触及到了「什么样的作文才能被称为是小说,什么样的作文只是小说未满」这个问题上—— 总而言之。 摆放在这个房间的书架上的五千册藏书——对一叶来说什么都不是。五千,这个数量远远超过自己二十七年的人生所读书的十倍。一叶对此也感到了一些压力——不过那种感觉只是[房间很小,藏书很多],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去市里的大型书店的话就能看到十万本二十万本书摆放在一起,甚至更多。相较之下,五千本也终究只是五千本而已。不多也不少。 只是个单纯的数字。 只是个单纯的数值。 不会多——也不会少。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但是。 话虽如此。 书的内容和数目对一叶来说完全无所谓——但是看着书斋的墙壁,在上面如同壁纸一般的书架,以及摆放在上面的书本——她想了起来。 当然,和书本本身无关。 而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准确地说应该是前主人吧。 毕竟——他将这五千本书一丝不乱地按照五十音摆放在了书架上。甚至还有条不紊地在各个作家之中,以作品的出版年代做了排序。虽然说这是常有的书本摆放方法,不过就算是在市里的大型书店也不会如此神经质。五千本里至少有一本,不,应该会有更多的被打乱顺序吧。 没有这回事。 完全没有。 与其说是神经质倒不如说—— 说不定这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 当然,这些都不是褒义词。 一叶在房间里静静地移动着——视线扫过各个书架。虽然并没有『タ行的作家』这样的看板,不过一叶的视线还是停留在了那一块。她在寻找的是『骷髅畑』这个姓。 没有。 所以也就没有名为骷髅畑一叶的作家和她所著的书,这是理所当然的——只能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五年前一叶作为作家在文坛出道的时候,使用这个书架的人就已经失踪,下落不明了。 直到现在,也仍然杳无音信——所以一叶的书不可能会被摆放在这里。在一叶看来,就算这个从未尽到[父亲职责]的人没有失踪,自己的书会不会被摆放在这里也仍是一个疑问——但是现在,让一叶感到意外的是—— ——他的书也没有被摆放在这里。 骷髅畑百足——父亲的名字。 这个书架的主人的名字。 上面印有这个名字的书——也不存在于这个书架上。 骷髅畑一叶的家父——骷髅畑百足也是个小说家。虽然知道他的作品的标题,但是一叶并没有读过他写的书。暂且不提什么莫名其妙的作家的使命,不过一叶并没有宽容到会将抛弃了年幼的自己和母亲的人所写的书拿在手里的程度。虽然尚有留念的母亲好几次将百足的书买了回来,但是随后,一叶就会将其带去二手书店。 ——卖出的价格还挺高的。 这样赚零花钱也挺不错。 没错——一叶的父亲、骷髅畑百足是所谓的人气作家——也就是所谓的流行作家。一叶作为作家的知名度,在他的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如同云在天泥在地一般。一叶所发表的文字属于纯文学的范畴内,而百足的活跃领域在于通俗娱乐。让人无需思考的压倒性差距。 他的作家生涯也很长久。 一叶出生的时候,百足已经被称为了一流的作家。虽然出道时的年龄是一叶比较年轻,不过她在数字上能够胜过家父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总著作数五十三册,总销量达到了五百万册。以一册的销量为十万来计算——在出版业不景气的现在,不知道这个数字有没有继续稳步增长。 ——五年前失踪,下落不明。 虽然不知道这个卖点和销售量有没有关系——不过从失踪以前,大众对他的评价就已经达到了无可挑剔的领域。 ——失踪。 所以就算是骷髅畑 百足最近的著作,也必然是五年前就已经出版过的——。 ——唔。 没有。 虽然一叶并不是想要看看他写的书,更不是想要事到如今再拿去旧书店,只是无意中地寻找而已—— 没有。 那么大概是在其他的房间吧。 一叶是这么想的。 不管父亲是个怎样的奇人怪人人异人外,也不会有毫不保存自己著作的作家吧—— 恐怕,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的百足无法忍受自己所写的小说和其余小说家摆在一起吧。他的那种想法已经到了信仰的程度。 让他觉得无法忍受吧。 那么应该是在其他的房间里。 ——不过就算存在。 自己也并不打算去读。 非要说的话,连找也懒得去找。 一叶离开了书架。 父亲的书斋。 明明还是白天,房间里却一片昏暗。 因为窗户的大半都被书架挡住了。 靠近窗户——一叶向外看去。 印入眼帘的——尽是些树木。 ——奇人怪人。 人异人外。 一叶深深叹了口气。 [这里]是——岐阜县的深山。 抛弃了自己和目前以后——父亲就移居到了这里。 门牌上刻着「里腹亭」这三个字。 开车去距离这里最近的村子也要花上好几个小时,这里说是深山到不如说是秘境。当然,周围没有任何人居住。附近有没有动物都值得怀疑。 虽然这座小小的建筑物给人的感觉比起住家更像是别庄,不过让骷髅畑百足本人来说的话,这里只是单纯用来写作的空间吧——一叶是这么认为的。 ——对那个人来说。 对那个人来说——并不存在所谓的生活。 只有一味的工作。 实际上,从儿提时代和百足分开以后,一叶就再也没有和他见面。也就是说一叶对百足的感觉,完全来自于懂事之前的那段时期—— 但是,一叶可以如此确信。 母亲从来没有对女儿一叶抱怨过前夫的任何不满(她好像还曾经瞒着一叶偷偷和百足见过面)。所以大概只有自己一人产生了这种感觉。 自己如此断定,然后这种感觉慢慢膨胀。 厌恶——不对。 憎恶——并非如此。 抱怨——不对。 怨恨——并非如此。 回避——不对。 忌讳——并非如此。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表现的话,毕竟一叶是靠写作生活的,她会用迂回来形容吧。 迂回。 一叶想要绕过骷髅畑百足而行。 ——但是。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呢——一叶对此感到不解。 就算是百足还健在的时候,自己也从来没有靠近过这里。 ——虽然其中有着明确的理由。 但那只是理由,而不是原因。 因为有来这里的必要—— ——无法拒绝。 不过可以断绝。 父亲的事和自己无关,那种人才不是我的父亲,我也不是他的女儿——两人间的父女关系,本来是可以轻松斩断的。 所以——一叶才会陷入疑惑。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自己会。 实在是太蠢了——愚蠢无比。 吱——。 开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啊,老师。找到你了」 走进房间里的人,是切暮细波。 「请不要总是一声不吭地就跑到别的地方去。突然发现旁边空无一人,真是吓了我一跳」 「旁边的人离开了却没有注意到,我觉得问题出在你身上才对。细波小姐」 一叶转过身去,一边确认来人,一边指责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那个老爷爷泡的红茶实在太好喝了」 「红茶?好喝?切暮小姐说的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一叶苦笑了出来。 「——红茶是饮料。谈不上什么好喝难喝」 「我觉得说话有趣的是老师那边才对——不,当我没说吧」 切暮欲言又止。 一叶不明白切暮想说些什么。 切暮细波是作家骷髅畑一叶的现任四位责任编辑的其中一位,大出版社讲谈社的社员。年龄以及性别都和一叶相同。不过,切暮是前几天才调动的新人编辑,所以两人间关系的主动权握在了初出茅庐的作家、一叶的手里。 虽然两人间的交往还不到半年,不过一叶已经清楚地了解到,切暮是个心不在焉的冒失鬼。待在切暮身边的人,不由得就会产生[我必须振作点]这样的想法。 虽说如此,切暮好像也有话要对一叶说—— 「不过,话说起来」 切暮开口道。 「这还真是大饱眼福。不愧是大作家的工作间」 「这里不是工作间」 一叶订正了切暮的话。 「只不过是个书斋而已。工作间在——」 「对了。是在地下吗?」 「没错。在『不开之间』」 不开之间——这么说的话,虽然好像有些太夸张了,不过实际上也没什么。只不过五年前,百足失踪的时候,将工作间的钥匙一并带走,所以那个房间的门没人能够打开,也没人能够进去。仅此而已。 因为是地下,所以也没有窗户。 当然的,也没法从窗户进去。 那么用撬开的不就好了么——但是管家忠实地遵守了百足的命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进入这个房间」。所以也不能使用撬开的方法。 管家名叫别枝新。是里腹亭的管理人。 在百足移居以后便受雇于此,刚才切暮所说的好喝的红茶也是他所泡。即便自己的主人已经失踪,他仍然忠实地遵守着之前所留下的命令—— ——工作间吗。 原来如此,一叶想到。 说不定,没有摆放在这个房间的书架上的百足的著作,就摆放在工作间里。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话虽如此。 ——也与一叶无关。 怎样都无所谓。 「不过——老师是怎么想的?」 「你指什么?」 「说实话——直到我来这里之前,都觉得[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荒诞无稽的事呢”—不过怎么说呢,一旦到了之后,感觉从这气氛看来,还真有可能」 「气氛、吗…」 在一叶看来,这还真是个暧昧的词。 「嗯。也不是说那种毛骨悚然,或者说深不可测的感觉。这种阴暗,给人一种近似废墟的气氛。这一点感觉好奇怪」 「废墟么」 好歹这里也是有人居住的,她却做出了这样的形容,这也就说明了她的冒失之处吧——虽然一叶是这样想的,却并没有直接提出。一叶没有必要修正她的性格,也没有那个责任。而且,住在这种偏僻地方的人的确是有点不太正常。所以,一叶静静地等着切暮的下一句话。 「是的。感觉[就算风平浪静也会发生些什么意外]。所以——」 「[就算那个scarecrow出现在这里也——]」 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切暮如此总结。 这拐弯抹角的说法实在是让一叶无法理解,她不由得在 心中失笑了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对编辑来说,这是必须拥有的技能。实际上,切暮这种凭感觉的说法,让好几次让一叶找到了写作的灵感。 ——如果要用常用语来说的话。 直觉很灵——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 话虽如此,这次的交流中,切暮的话并没有为一叶带来任何灵感。 「呼——」 一叶特意在语气中添加了些许夸张的成分,对切暮扬起了嘴角。 「世纪大盗,scarecrow——[偷一次杀三人],三重杀【tripley】的案山子【scarecrow】——如果可以的话,的确我也很想和这个人见一面」 【案山子也就是稻草人】 「不过也不能只是一味地觉得有趣呢」 切暮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叶的讽刺,反而用很愉快的口气说着完全相反的话。 「现在这里只有四个人——如果scarecrow真的来了的话,只有一个人能幸存下来」 「犯傻也要有个限度」 一叶接过话茬。 「将[不知是否实际存在]的大盗视为对手,保护[不知是否实际存在]的宝物——简直就是小丑的行径」 「但是,前者暂且不论——」 切暮马上回答。 「后者如果真的实际存在的话不是很棒么」 「当然——[站在切暮小姐的立场上来说],的确如此」 ——宝物。 不知是否实际存在的——宝物。 「站在我的立场来说——怎样都无所谓」 「欸,但是。如果卖掉的话会赚很多钱哦」 听见切暮就事论事的话, 「犯傻也要有个限度」 一叶再次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毕竟我已经不是会追逐那种白日梦的年龄了——而且就算那种东西真的存在,我也不会收下的」 不过母亲可能会想要吧——一叶轻轻补足了一句。 「就送给妹妹吧」 一叶说道。 「妹妹——给二叶小姐吗」 「嗯。毕竟她是个俗人。提到宝物、金钱之类的东西,马上就会露出明显的反应」 「说她是俗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就连切暮也苦笑了出来。 从之前的对话来看,说不定她觉得一叶也影射了自己。 「她就是个俗人。是个俗人一样的俗人,让人联想到俗人的俗人。用俗人来称呼她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听说两位的关系不太好——」 没想到关系差到这个程度、切暮说道。 也并不是关系不好——一叶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下去。 「我只是讨厌她而已」 「讨厌、是吗。这两个词都挺苛刻的呢——」 「我已经好好选过要用的词了」 毕竟我是个小说家,一叶补充道。 「切暮小姐,你已经见过那个女人了么?」 「还没——我问了那个老爷爷、是叫别枝来着?她好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休息?也就是说在睡觉么——明明还是大白天,真是不像样。如果只有我的话暂且不论,明明还有切暮小姐这个客人还一副这样的态度。实在不像是个社会人呢」 「虽说是社会人,不过也是一直待在这个家里,几乎没有出过门吧?毕竟还年轻,虽然有点缺乏常识,不过我觉得这种程度还是在容许范围之内的」 「的确,一想到她是由那个家父养育大的,就觉得那种程度还算比较好的——」 奇人怪人的家父以及——庸俗的妹妹。 「话虽如此,实际上负责养育的几乎都是别枝先生吧。本来我也不觉得[那个人]能够将孩子养育成人」 一叶的口中扔出了这句话。 骷髅畑百足虽然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和长女—— 却带走了次女。 次女——骷髅畑二叶。 一叶之下的妹妹。 百足将她带走之后—一叶就几乎和她断绝了联系,不过在仅有的几次接触中,二人的关系也渐渐恶化。 与其说是关系很差—— 不如说是彼此互相讨厌着对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脾气不合。 然后,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一叶甚至想过,自己之所以会对家父所抱有“迂回”这种想法,大半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 但是——直到最近,对一叶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值得烦恼的问题。和极少见面的亲生妹妹关系很差,对一叶来说只是怎样都无所谓的事的其中一件而已。在某种意义上,比见面更少的家父还要无所谓。 但是。 二叶在去年——作为小说家出道了。 和家父一样,在通俗娱乐的领域。 ——当然。 即便如此——也无所谓。 果然,还是与一叶无关。 怎样都无所谓。 和家父一样,姐妹都成为了小说家。这一点上的确让人感觉到类似因缘一样的东西,不过一叶也并没有神经纤细到会去在意这种事的程度。 一叶对自己的粗神经有自信。 但是—— 「[那个]的[那个],并不是什么小说吧」 一叶很不痛快地——应该说狠狠地说道。 「之前已经和切暮小姐说过很多次了——我确信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小说——不过即便如此,那个也太不像样了。连模仿都说不上,连作文都不如。在我看来,只是蛙鸣蝉噪【指文章充满了无益的表达,内容十分空泛】这四个字的罗列而已。居然还有人对那种东西做出评价——实在是让我无法忍受」 看到[那个]的时候—— 一叶和二叶之间便产生了决定性的龟裂。 「但是——」 切暮在这里说了一句某种意义上很有编辑风格的话。 「不过,挺卖座的」 「——卖座」 「嗯。虽然和我不是一个部门的,不过有的编辑希望她能在我们公司也出版一两本书」 还要我去和她打个招呼,切暮补足道。 听见这句话,一叶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卖座就是正义吗?」 「虽然谈不上正义,不过可以说是力量吧」 「力量?」 「可以作为力量的证明吧」 「力量需要证明吗?」 「证明之后,便可以主张自己拥有力量。所以至少是可以证明的吧」 切暮一副看透一切的口吻说道。 「的确,虽然二叶小姐的文章还有不成熟的地方,不过编辑们都说她的文章简单易懂」 「对读者来说简单易懂的文章,对作者来说也是简单易写的。换个角度来看,只不过是单纯的笔力不济而已」 「毕竟老师写的是纯文学,和娱乐专门的二叶小姐在立场上是不同的吧?哲学方面的问题」 「都说了——问题不在这里」 对着用些老生常谈的话想要做出总结的切暮,一叶稍稍提高了音调。 「还有,从心情上来说,我并不太赞同编辑将文章分类为纯文学或者娱乐的做法」 「啊——也是。失礼了」 因为这是之前已经讨论,并且有了结论的问题,所以切暮立刻低下了头。然后一叶又如同连珠炮似的说了下去、 「话说回来,[那]只是[通俗]而已——并不是[娱乐]。我才不愿和她保持亲近关系。毫无任何才能、只是受到周围摆布的那个女人的文章,只不过是单单的文章而已」 「但是——只要有人喜欢,有人去读的话——」 「非要说[那个]也是娱乐的话——那就是看到他人的失败而露出嘲笑,非常没品的娱乐了。那个人的那东西——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涂鸦而已」 「居然说是涂鸦——真是过分呢。说过头了,老师。就算对老师来说是这样,就算老师是这么想的,也不用说到这个地步嘛。不管怎么讨厌她,也不至于特地说到这个份上吧」 切暮不自觉的说出了这句话。 「——你们不是仅有两人的姐妹么」 「[仅有两人]?」 听见这句话——一叶心中一阵扫兴。 说不定已经在脸上表露出来了。 「我从来没有和那个女人独处过——和她见面的时候,一直都有别枝先生的陪同」 「老师,我指的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切暮这么说,不过[不是这个意思]的,反而是一叶这边。但是——正因如此,才会说犯傻也要有个限度。 伟大的父亲——以及优秀的妹妹。 如果说卖座才是力量——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是这种定义。 无法否定这一点。 即便如此,被夹在中间的自己的心情——很不愉快。说起来,来里腹亭并非为了取材却还让切暮同行的原因,除了她本人兴致满满,以及来这里的认路问题之外,最重要的是尽量减少和那个女人独处的可能性——虽然如此,但是全都告诉切暮的话就本末颠倒了。一叶这么想着,「不过话说回来,提到宝物的话——」有些强硬地改变了话题。 「的确——如果存在的话,还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和想见scarecrow同样意义上的,亲眼见识一下——」 不知是否实际存在的宝物。 那东西果然也是—— 在『不开之间』里吗。 「说不定,我能够拜读一下——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所谓的小说了」 ◆  ◆ 里腹亭。 稀世的巨匠、恶魔的大作家、推理小说之鬼、乱步正史之后的[第三人]——受到如此高等评价的小说家、骷髅畑百足便是以此为据点,最后消失于其中。这栋建筑物——位于岐阜的深山之中。 通向那个坐标的唯一一条道路,被草木所侵蚀,连一辆自行车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一个身影走在这条不成道路的道路上。 厚裤子和长外套。 勉强算是登山用的鞋子。 从外表风貌来看,虽然至少已经二十多岁,不过那不够成熟的脸型看来,也不像是已经步入三十岁的样子——男子吹着口哨,一步步走近里腹亭。 虽说如此,就连开车都要花上几个小时,徒步的话就要更久—— 不过男子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样子。 不如说,走在这条山道上十分快乐,现在的这个瞬间让人快乐的无法自已——男子一脸愉快的表情,没有流下一滴汗,慢慢的走着。 吹着口哨。 看起来——十分愉快。 就好像这是去见长时间音讯不通的挚友一般——男子带着笑容走在路上。 男子名为海藤幼志。 日本侦探俱乐部第三班所属—— 特别智能盗窃犯罪s级担当部、部长。 将被认为是只存在于空想里的生物、三重杀scarecrow捉拿归案的——唯一一人。 第二回——『二人』 「就这么做吧。我们轮流犯罪,迷失于道路上,胡乱指认犯人。对小说家来说,每个人都是犯人。就算绞尽脑汁,也是白费功夫」 ——坂口安吾 『不连续杀人事件』 ◆  ◆ 一叶收到那封信,是在一周之前。 预告状 骷髅畑 一叶小姐 七月二十四日,我会前去里腹亭领受令尊、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请勿介怀。 刑部山茶花 虽然一叶对手写的标记和刑部山茶花这个名字毫无头绪,不过在网上搜索之后,便马上明白了。 偷盗一次杀害三人。 人称三重杀【tripley】的案山子【scarecrow】—— 通称、大盗?scarecrow。 就连一叶——也知道这个名字。 亚森·鲁邦以及怪人二十面相,更早的有鼠小僧次郎吉、石川五右卫门——给人类似[这些]的印象,既是[艺术家]也是大盗——也是让媒体为之轰动的存在。 那是一种活动【movement】。 如同疾病一般的流行。 scarecrow受到最多议论的时候是在五年前,一叶刚成为小说家的时候。scarecrow以华丽的手段和激动人心的结果,被一部分年轻人当成英雄看待,也让当局伤透脑筋。 scarecrow的活动场所并不限定在一个地方,今天袭击了纲走监狱【日本最北端的监狱,据说是最难越狱的地方】,明天又盯上了西表山猫【栖息于日本琉球列岛八重山群岛中西表岛,夜行性山猫,已濒临绝种】。是个神出鬼没的广域盗窃犯。事前必定会送出的预告状,以及如同开玩笑一般的文面——好像都很有名。 因为其署名是『案山子』,所以被称为scarecrow——根据官方记录,这名大盗最终在盗取京都站大楼的时候,被京都府警察所抓捕归案。 英雄的名声扫地。 这并不是因为他被捕——也并不是因为他的名字、刑部山茶花太过普通——根据在那之后的调查,scarecrow偷窃一次必定会杀害三人,岂止是大盗,甚至是个杀人鬼。正因为做出了这种凶恶的行为,他才会名声扫地。 因此被称为——三重杀的案山子。 ——不过。 偷一次杀三人这个插曲,说不定是当局为了给遭到逮捕以后仍然高居不下的scarecrow的人气泼一盆冷水而发表的假情报。有不少人都是这么怀疑的——不。 这么说的话,从更根本的观点来看,就连这样的大盗到底是否存在这一点——都很可疑。 都市传说中的大盗——因为实在太多,一叶反而懒得举例。 但是至少现在,和scarecrow有关的情报在某个程度上已经完全断绝—— ——连我也忘记了。 刑部山茶花这个名字,明明应该已经听说过的,却忘的一干二净——因为后续一直没有报道。 ——唔。 但是,进一步思考——无论scarecrow是否存在对现在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怎样都无所谓。无论如何,这封写着『预告状』三个字的信,肯定只不过是个恶作剧而已。 如果scarecrow的确存在的话,现在也不可能从监狱的栅栏中逃出来。如果不存在的话,就更不用提了。 预告状上写的是本名『刑部山茶花』而不是『案山子』,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过这应该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深入思考的事吧。 一叶这么想着,同时准备将那封信放进碎纸机——这时,又突然想了起来。 ——骷髅畑百足的——最后的作品? 一叶的注意力——被那个单语所吸引。 说到已经失踪的家父的最后的作品,普通的话会想到失踪之前所出版的书——但是,那封信上所传达的意思有些微妙的不同。 上下文并不连贯。 里腹亭这个名字——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要书的话去书店里就能买到,完全没有来这种偏僻深山里盗取的必要——那么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偏僻的深山里? 里腹亭之中—— 这是说,里腹亭之中有着什么吗。 这时,一叶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头绪、也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她暂且缩回了伸向碎纸机的手,不自觉地将信拿了回来。 一叶随手将信放在了一旁,如果仅此而已的话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了——但是,从那封信被来到一叶家取原稿的编辑、切暮细波偶然之间发现之后,事态发生了急剧变化。 「老师——这是」 切暮的双手颤抖着,同时向一叶问道。 「[这上面不是说里腹亭中还留着令尊的遗稿吗!]」 一叶的父亲、骷髅畑百足只是下落不明,虽然有人说他已经死亡,不过也并没有确定性的证据,从这个层面上来说,『遗稿』这个词使不仅使用不当而且十分失礼,但是—— ——但是,这么说的话。 一叶思考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封信可能就是真的。] 这封信——可能就是真的。 正常情况下,把这当做是百足的狂热书迷在知道一叶是他的女儿的前提下所寄出的恶作剧预告状还比较妥当——虽然这样考虑比较普通,不过既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可能性,一叶就无法坐视不管。 如果对方只是个单纯的盗贼的话,那么说不定一叶会视而不见。 就算家父所写的文章存在于里腹亭的某个地方,也与一叶毫无关系。 但是——如果预告状是真的,scarecrow是实际存在的人物的话——为了盗取作品,他、刑部山茶花会杀害三个人。 三重杀。 并且,从过去到现在,和里腹亭有关的人——有过关联的人,只有三个。要用“只”这个字来形容的话,十分恰当—— 骷髅畑百足。 骷髅畑二叶。 别枝新。 虽然家父下落不明,和亲生妹妹的关系也很差,不过一叶也不可能会有要他们去死的想法。至于别枝,对一叶来说几乎就是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可以说两人间的交谈仅限于社交辞令。毫无关系的外人有可能会被杀——一叶无法坐视不管。 因此,一叶将那封信带去了警察那里——应该说是不出所料吗,被警察付诸一笑而告终。 如果警察没有采取那种态度的话,说不定一叶就不会让切暮作为司机,开车赶往里腹亭了。当时负责接待的警察那副不把人当一回事的不愉快态度,反而让自尊心很高的她下定了决心。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 无论如何。 因此,骷髅畑一叶和切暮细波在七月二十四日当天,抵达了岐阜县深山中的里腹亭—— ◆  ◆ 「——于是就抵达了这里,没错吧」 至今为止,一直没有出声附和,默默地听着一叶讲述事情经过的男子——自称海藤幼志的这个男子好像彻底了解了一般,看着一叶,同时喝了一口别枝所泡的红茶。 ——总觉得——有点可疑。 这是一叶对海藤的第一印象。 厚裤子长外套。从外表风貌来看,虽然至少已经二十多岁,不过也不像已经三十岁的样子,一副娃娃脸。 刚才,海藤按响了里腹亭的门铃——在那五分钟之后的现在,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听取事情的经过。 ——为什 么。 为什么我会把内情向这种男人全盘托出呢——在已经说完全部情况的现在,一叶才感到有些讶异。 ——向这种。 向这种——可疑的男人全盘托出。 不知为什么——直到刚才都没有产生怀疑的念头,将各种情况都告诉了海藤——到了现在,被对方巧妙的谈话技巧所引导——这种类似于后悔的感觉充斥在一叶的胸中。 好像热度渐渐变冷的奇妙感觉。 「对了,这红茶味道真不错」 也不知道海藤是否理解一叶的心境,他带着微笑,一脸悠闲地说出了——和坐在一叶旁边的编辑、切暮所说过的话。 ——居然会说红茶好喝——真是奇怪。 红茶——明明只是饮料而已。 「请恕我直言——海藤先生」 「嗯?什么事?」 「你是个有能力的[侦探]——这真的是真的吗?」 「哎呀。是真的」 好像是因为在这一点上被怀疑而感到十分意外,海藤坐正了身子,正对一叶。 「我是日本侦探俱乐部第三班所属——专门负责盗窃犯的侦探。刚才不是出示过蓝色id卡了么?【blue id card:日本侦探俱乐部的侦探的证明】」 「那个日本侦探俱乐部——我还不怎么明白。是组织吗——是个怎样的组织呢」 「嗯。虽然说的比较简单,不过我应该好歹已经解释过一遍了啊」 海藤双手抱胸。 「这位编辑小姐,你觉得如何?」 「欸?」 突然受到海藤的提问,切暮有些不知所措。 「啊,那个——我也不太清楚」 「这样啊。什么嘛——知名度比我想象的要低啊——既然完全不知道日本侦探俱乐部的话,那么不知道我海藤幼志的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毕竟二位还是知道scarecrow的名字,这世上还真是不公平呢——海藤仿佛是为了寻求赞同一般地对一叶说出了这句话。 ——就算你找我征求同意意见,我也只会觉得困扰而已。 因为按理说,觉得困扰的就是一叶这边。 「那么,我就从零开始说明——日本侦探俱乐部,简单的来说就是侦探集团。啊,这么一说反而难以理解了——侦探,应该不需要解释了吧?毕竟,一叶小姐是那位骷髅畑百足先生的女儿」 「——这样的说法让我很不愉快」 一叶完全不隐藏自己的不悦,打断了海藤的话。 「那种好像我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价值的说法——和否定我的人格没有什么区别」 「啊,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海藤慌忙地解释道,露出了困扰的笑容。 ——真是爱笑。 比起那种讨好的谄笑,他的笑容好像天生就是如此。 「说到侦探——寻找猫狗一类的宠物,像跟踪狂一样寻找委托人出轨的对象,指的就是这一类人吧?」 「——虽然觉得人格遭到了严重的否定,不过这些暂且不论吧。我所说的,并不是那种侦探。而是会在推理小说中出现的那种名侦探」 「唔——会在推理小说中出现的——也就是说明智小五郎、金田一耕助之类的?」 「没错。夏洛克?福尔摩斯之类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海藤补充道。 原来如此——一叶理解了海藤之前所说的话。父亲——骷髅畑百足所写的小说虽然主要都是通俗娱乐,不过其中他最为擅长的,好像是推理这个分野。之所以用[好像]这个词,是因为一叶并不太了解。不仅父亲的作品,无论是狭义上还是广义上,一叶都几乎没有读过推理小说。所以就算提到侦探,也没能立刻联想到那边去。这些暂且不提—— ——原来如此。 「日本侦探俱乐部就是聚集了[那种]人的组织——可以说和民间警察差不多。身为一般人却获得了警察厅的许可,拥有搜查权的,在现代也只有日本侦探俱乐部的职员了」 「这样啊——」 说起来,刚才海藤在玄关出示蓝色id卡这个身份证明的时候,好像也说了类似的话。 「——真了不起」 虽然一叶也不清楚到底哪里了不起,不过总而言之还是先将这句话说出了口。不知道海藤是不是将其当做了赞赏、 「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真可疑。 「那么——为什么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的侦探会来到这种地方?」 切暮发挥了她的冒失本领,好像完全没有感到一叶心中的那份[可疑的感觉],提出了这个傻问题。 这么问的话——不就是[认同]了他的身份吗。 「当然,是为了抓捕scarecrow」 对于切暮的问题,海藤做出了普通的回答。 「因为这是侦探的工作」 「——不过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提出那样的委托」 虽然准确的来说一叶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所谓的侦探,应该是只要收到委托,不管如何都会为其行动的存在。 一叶并没有提出委托——切暮也没有。而且,里腹亭内的两人也不会做出那种事。那么—— 「啊,老师。莫非是那个人?老师最先找到的那个警察」 「没错」 听见切暮的推理,海藤点了点头。 「我们日本侦探俱乐部和日本警察机构虽然也不能说是毫无摩擦,不过基本上还算关系良好——也就是说,两位把委托人当成警察就可以了」 「——哦」 一叶发出没什么气力的声音,暂且是点了点头。——但是,刚才海藤的发言,不是说明那个什么日本侦探俱乐部至少有着和警察同等甚至在其以上的搜查权吗—— ——与其说是权力。 不如说是力量—— 这些暂且不论,一叶继续思考。 如果这个男子所言不虚,那么不管他看起来有多可疑,也不能就这么下逐客令——不,说起来里腹亭的所有权本来就不在一叶手中,她并不能请海藤离开这里。 「虽说有搜查权,不过我并没有逮捕权就是了」 海藤带着一副装傻的表情补充道。 「不过,我还是有自信能够帮助各位的——毕竟我是日本侦探俱乐部第三班、特别智能盗窃犯罪s级担当部的部长。在俱乐部里,是为了抓捕盗贼而特化的侦探」 「是这样啊——那么」 这时—— 虽然迟了切暮一步,一叶也暂且认同了海藤——换了一个问题。如果这个海藤真的是如他本人所说、是为了抓捕盗贼而特化的侦探的话—— 「那么,希望你能告诉我——海藤先生。名为scarecrow的盗贼——[真的存在吗]?」 「存在」 对于一叶从根本涉及所有本质的问题,海藤淡淡地做出了回答。 「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在他被抓获之后,被隐蔽起来了」 「隐蔽?」 「这是常有的事——因为他所犯下的罪行太过凶恶,称为l犯罪,在政府的禁止之下,并没有向世间公布。虽然不能毫无顾忌地到处说,不过这也就是所谓的情报管制——」 【l犯罪:清凉院流水的jdc系列用语。巨大rge)、上锁(lock)、迷宫byrynth)的首字母。太过残虐,如果公开的话会给一般公众带来坏影响的凶恶事件会被认定为「l犯罪 」,因为其特殊性将其隐匿起来的超法规制度】 「——但是,scarecrow本身的情报——在网上随随便便就能搜索到」 「毕竟——防人之口甚于防川」 海藤露出了苦笑一般的表情。 「所以在最近,比起单纯的情报管制,放出一些假情报还更加有效——本来scarecrow就是个足以被当成英雄看待的让人感到愉快的愉快犯,如果不进行情报管制的话,就不会被指定为l犯罪了——以为是个盗贼,抓捕之后揭开盖子一看——原来是个出乎意料的杀人鬼」 「杀人鬼」 三重杀的案山子。 原来都是真的吗。 「没错。所以,加上了附录——可以说是处于l罪犯位置的稀有例子——」 ——所以。 所以才会变成都市传说了吗——。 怪不得没有后续报道。 「但是,即便如此——」 提出下一个问题的,是切暮。 「scarecrow——还是被捉拿归案了吧?」 「——没错」 海藤点了点头。 苦笑从他脸上消失——换上了一副不痛快的表情。 「但是,还不到一个月内,就被他越狱了」 「越——越狱」 「从那以来——大约过了五年,一直杳无音讯,消息不明——」 消息不明——下落不明。 骷髅畑百足。 说道五年前——是同一时期。 当然,这只是单纯的偶然。一叶马上否定了自己心中刚刚浮上来的想法。 否定。 「这次——终于可以抓到他的狐狸尾巴了——也就是说,轮到我出场了」 说到这里,海藤微微一笑。 「让我这种小伙子来负责,各位可能会感到有些不安——但是请放心。我会用既是大盗也是杀人鬼、三重杀的scarecrow,用那个荒唐无稽的男人来证明——」 「这个世界的真相——并不存在比正义更加强大的力量」 正义。 看着这个毫不害臊地将这个词说出口的男子—— 一叶果然还是感觉他很可疑。 但是,坐在旁边的切暮好像是单纯地因为这句话而感慨,佩服地呼了一口气。 「差不多——我明白了你的立场了」 一叶坐正,然后说道。 「但是,这个里腹亭现在的主人是我的妹妹、二叶——如果想要在这里逗留的话,需要获得她的许可——」 「妹妹——对了」 海藤双手一拍、说道。 「我听说过她」 毕竟她很有名嘛、虽然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不过一叶突然想起来。 这句话简直就好像是在嫉妒一样。 「当然,实际上她完全没有什么管理能力,管理人是刚才泡茶的别枝先生——」 「这样啊。嗯,没问题的,滞留费好歹已经拨下来了——不会让各位产生任何负担的。而且,如果scarecrow顺利被捕,各位也会有报酬的吧——」 而且、海藤继续说了下去。 「二叶小姐肯定也想要——保护自己父亲最后的作品吧」 「[最后的——作品]」 听见这句话——一叶做出了反应。 不知道是否实际存在的——宝物。 不过scarecrow是实际存在的。 「但是——海藤先生。那种东西到底是否存在——连我们自己也不清楚。如果骷髅畑百足未发表的原稿就在这个里腹亭的话,那的确会是个大发现,这一点我们也明白——但是,并没有任何保证说那种东西是确实存在的。就连别枝先生都没有听说过——」 「是存在的」 和刚才一样—— 海藤淡淡地做出了肯定。 「因为scarecrow无论何时,都是用那样的手法——盗取一些[不可能被盗取的东西]」 所以—— 「既然预告状上写着要[来这里偷]——那么他就会[来这里偷]。仅此而已」 刑部山茶花就是这样的男人。 海藤别有深意地——如此说道。 看着他身边的气氛,一叶感到了可疑之外的其他什么。总觉得,说不定这个男人和scarecrow、刑部山茶花之间,有着比侦探和盗贼更加密切的关系——之类的。 一叶的心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没什么,既然不知道作品存在于里腹亭的哪里,那么将其找出来就是我的工作,请交给我吧。把我当成志愿者就可以了。这并没什么,额外服务而已。没问题的,说到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虽然在日本侦探俱乐部看来也很有价值,不过我们并不会将其作为证据没收的」 最后,海藤补充了一句。 「如果,击退了scarecrow,并且从里腹亭里找到了未发表的原稿的话——一遍就好,能不能让我拜读一下?」 我可是百足老师的狂热书迷、海藤说道。 对于他的问题、 一叶正要开口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 「当然可以了,侦探先生」 有人——进入了起居室。 这个人是谁,连想都不用想。 如同白砂糖一般甜美、而又口齿不清的声音。 一叶抬起头,将来人的身影看在眼里。 灰色长袖连帽外套,以及牛仔短裤。 赤脚。 怎么看都不是大人的装扮。 也根本没有化妆。 如果这里只有切暮的话也勉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这个姐姐是亲人所以也暂且不论,在完全是外人的海藤面前,还一副和睡衣没有什么区别的打扮,实在是太没常识了。明明和自己无关,但一叶却觉得更加羞耻。 海藤—— 海藤看着她,呆住了。 一副呆然的样子。 因为她的服装——并非如此。 因为,虽然她去年以小说家身份出道,但是从来没有这样出现在公众面前——连照片也没有公布过。所以,即便海藤是她的读者,这也应该是和她第一次见面。 所以——才会呆住。 [看着她那和一叶极为相似的脸]——呆住了。 一副呆然的样子。 虽然并没有像双胞胎一样相似到无法分辨的程度,但是这样一对比,从她的脸型、表情来看,两人间的血缘关系一目瞭然。 就算是从一叶的角度来看,不、正因为是一叶本人,所以才会产生仿佛正在翻看自己不久前的相册的这种错觉吧。 这一点——让她很不愉快。 就算双亲相同,两人是姐妹—— ——也不会如此相似吧。 这些暂且不论—— 里腹亭的现任主人,骷髅畑二叶就此登场。 自然——一叶的态度生硬了起来。 表情也生硬了起来。 二叶看着一叶、 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了,姐姐。看你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 只说了这一句,只有这一句,真的就只说了这一句,只说了这一句而已。二叶立刻将视线转向了海藤—— 「家父的遗作令我很感兴趣,侦探先生——请务必将其找出来。可以拜托你吗?」 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遗作]——她用了这个词。 ◆  ◆ 实际上,海藤幼志完全不相信正义这个概念。他反而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正义还要靠不住,没有比正义还要无聊的存在。 可以说他憎恨正义。 因为从少年时代起他[就知道],这世上存在着无数以正义为名的凶恶犯罪以及杀人鬼。 通过自己的经验,他深知这一点。 所以,他之所以选择侦探这个职业,本来就和社会正义毫无关系,也并不是想成为遵守法律的保护者。 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喜欢推理小说。 憧憬着出现在推理小说里的名侦探—— 所以海藤幼志敲响了日本侦探俱乐部的大门。 那是在中学毕业以后的事。 从不起眼的跑腿工作开始积累经验过了不久——五年前,他将究极的大盗scarecrow的犯罪防患于未然,成功地将其逮捕。 虽然到逮捕为止花费了一年的时间——但这是很大的功绩。 在他还完全是个新人的时候。 要这么说的话,五年后的现在也还是个新人。说实话,他自己也觉得部长这个职位对自己来说很沉重—— 但是,好像。 日本侦探俱乐部总部长表示,好像海藤幼志——有着[那方面]的才能。 ——说实话,就海藤幼志本人来说,他对侦探的象征、俱乐部第一班特别连续杀人担当部有着憧憬——但是总部长却亲自对他说、你并不擅长那个领域。 实在是让他感到意外。 要姓[海藤]的自己去抓捕[盗贼]——抓捕[怪盗],就好像无聊的文字游戏一样,让人提不起什么劲。实际上,在向警察或者其他侦探组织寻求协力的时候,大家都会因为他的姓而失笑。 【海藤和怪盗的发音均为kaitou】 所以他在报上名字的时候、 ——我是海藤幼志。 必定会报上全名。 不过这么一来,就变成了[解答用纸]这样的笑话,导致他有点怨恨如此起名的双亲—— 【海藤幼志和解答用纸发音均为kaitou youshi】 这些暂且不论。 俱乐部第一班的侦探们“纯粹的以和犯罪者斗智为乐”——虽说海藤是不相信正义的侦探,要问他有没有这种[异常]的话,答案是否定的。 他不愿意见到有人被杀。 见到尸体的话也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 如同总部长所说,在这些方面——实际上有没有才能暂且不论。的确,海藤幼志并不适合。 [暂且不论]。 这种方面的才能。 总部长的那句话,大概是出自于战胜了三重杀的案山子所获得的功绩吧。但是他自己认为,这场比赛的结果甚至连平手都不如,他也把这种想法表达给了身边的人。 毕竟,最终被scarecrow给逃了。 虽然这并不是他的责任。 所以—— 他作为侦探而度过,这并不长久的时间中——海藤的确微微感到,自己的基础变得暧昧不清,如同摇摇晃晃的地基一般。 所以。 所以这次,盯上骷髅畑百足的未发表原稿的scarecrow的预告状,送到了百足的长女手中的这个来自警察的情报—— 让他的心为之振奋。 几乎是久违五年之久的振奋。 这次一定要将其捉拿归案——海藤心中这么想到。 换句话说,这是私情。 并非正义,而是私情。 除了私情以外别无其他。 海藤幼志之所以会决定前往里腹亭,完全只是出自私情。 不,就连正义,追根溯源也是私情的一种吧。 公愤也好义愤也好,终究只是私情的一种。 侦探终究只是一种任性至极的生物——完全不为其他人着想。 这句话出自日本侦探俱乐部内侦第零班所属,虽然自己身为侦探,却将侦探这种生物贬入地底的某个侦探—— 不过用来形容海藤幼志也很合适。 终究——现实不会像故事一样发展。 现实比小说还要离奇——这种话终究只不过是小说中的一句文章而已。 不过想要拜读骷髅畑百足未发表的原稿,这句话倒并非虚言—— 休闲话题。 在起居室内,海藤向里腹亭现任主人、骷髅畑二叶打完招呼——获得在这个家中自由行动的许可以后,他便立刻开始了搜索。理所当然的,他首先走在了如同隐藏道路一般的阶梯上,前往最为可疑的地下『不开之间』。 独自一人。 虽然二叶提出想要帮忙,但是他婉拒了。因为,一个人进行推理是海藤幼志所奉行的主义。虽然并没有必要贯彻到底,不过海藤还是想要尽可能遵守。 那么—— 『不开之间』的门是铁质的。 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厚重,就算没有亲自实践,也明白即便用力推拉,大门也会纹丝不动。 真是麻烦了。 在海藤的想象中,还以为是扇更薄的门——他现在深深痛感到自己的天真之处。可以说——不愧是骷髅畑百足的工作间。 据听说,百足对自己原稿的处理,异常到了神经质的程度。通常来说,小说的校对只需要初校和二校。但是百足要求,出版社至少校对三次。连对于采访和随笔都提出了相同的条件,实在是让人甘拜下风。不管通信有多发达,也从来不将完成的原稿用邮件送出,甚至连邮局也不相信,一定会让编辑来自己的住处来取。虽然将作品视为孩子般珍爱的小说家并不少,不过百足更超出其上——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就是如此专业。 那么——这扇门的厚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里既是工作间——同时也是金库。 ——那么。 海藤想到。 那么,那份还未发表的原稿——[遗作],在这里的可能性就很大——记得收到预告状的长女、骷髅畑一叶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即便如此,要是没法进入工作间的话也是空谈。因为这是地下,所以也没法从窗户进入——海藤看向门把手的旁边。 钥匙孔。 那里有个钥匙孔。 当然,并不是那种能够窥视房间内情况的怀旧钥匙孔,反而是最新式的——虽说如此,也只不过是五年前的最新式而已。 ——撬锁。 海藤侧了侧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虽然自己做了一定的准备,但是门这么厚,也没法使用转thumbturn这种方法打开。而且话说回来,也不知道是否适用于这扇门的构造。既然从这边看不到门对面的情况,也就不能随便动手。 【サムターン回し:转thumbturn 一种撬锁方法 。从门外使用工具转动thumbturn开锁。具体看图3.inforyoma.or.jp/kagiya/bouhan/bouhan_3.jpg】 ——唔。 到处碰壁——倒不如说单行道禁止通行——不过,如果未发表的原稿就在这『不开之间』里的话—— ——案山子就会盯上这里。 那么,tripley scarecrow会怎样打开这扇门呢—— 海藤一边在想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了撬锁工具,准备暂且一试—— 「不可」 肩膀被一 股若无其事却又带着坚定意志的手抓住了。因为海藤完全没有感到任何气息——就连下楼梯的声音都没有听到——他「哇!」地大叫了出来,慌忙转过身子。 站在那里的是——别枝新。 是这个里腹亭的管理人——而且。 是曾经侍奉百足、现在侍奉二叶的老管家。 别枝——用毫无感情的视线看着因为太过惊讶而呼吸紊乱的海藤。从那副态度看来,就好像至今为止一直都站在海藤的背后。 ——怎么会。 对于这个想法,海藤打了个哆嗦、 「哎、哎呀,这不是别枝先生么」 这口气不管怎么看都太刻意了。 不过就在这一句话的时间内,海藤冷静了下来。 「怎么了?是来帮忙的吗?谢谢,不用了——倒不如说,我一个人还比较不会绑手绑脚」 「在没有获得百足老爷的许可之前——不可进入这间房间。连门也不能碰。即便您是——日本侦探俱乐部的侦探,也必须遵守」 别枝的口气和目光一样,没有包含任何感情。 ——这也是。 所谓的专业吗。海藤感到有些胆怯,不过也竭尽全力做出了反驳。 「不过——我从二叶小姐那里接受了委托,所以才会寻找百足老师的原稿——」 「比起二叶小姐,还是百足老爷的命令优先度在前。这扇门——不可打开」 「——但、但是」 「不可」 「但——我明白了」 再继续争论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海藤很快切换了思考模式。面对一叶和那个编辑切暮,或者说对待二叶的方式,对这个管家是行不通的,海藤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不愧是——千锤百炼的人。 忠诚心和器量两者都是。 比起老练——老奸巨猾来形容还比较合适。 这时,海藤突然想起来,转向别枝、 「顺便请问,别枝先生最后一次进入这个房间是在什么时候?」 「我没有进去过」 「欸?」 「一次也没有」 「但是——禁止没有获得许可的人进入,也就是说只要获得许可就可以进去了吧?」 「百足老爷从来没有对谁下达过那种许可」 「这样——这样啊」 海藤勉勉强强点了点头。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瞄了瞄铁门。 这么说——就连管家别枝也不知道——这个房间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由得——海藤吞了口唾沫。 「——那么, 别枝先生。既然您这么说,我也不会硬要闯进去了」 [这次]我就放弃吧、海藤以对方听不到的音量小声补足。 「不过,如果这里有示意图的话,可以让我过目一下吗?至少要了解一下这里的构造,不然就什么都谈不上了」 对别枝说道。 「明白了」 别枝立刻如此回答,就好像预测到海藤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样。然后,「那么我先告退了」,别枝完全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顺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走上了阶梯。 看着他的背影、 「别枝先生」 海藤问道。 「侦探必须要考虑到任何万一的可能性,所以不得不向您提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让我感到不忍——」 「请尽管问」 别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 不过全身却充满了拒绝的气氛。 海藤以「那个」做引子—— 「[骷髅畑百足老师就在这里面——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吧?]」 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不会」 别枝以一副禁止再继续提问的口气回答——然后转身,从海藤的视线中消失了。 听见这句话—— 海藤暗自笑了出来。 面带微笑——双手抱胸。 「不愧是聚集在骷髅畑大师身边的人——可以说是有趣的[素材]应有尽有。让人为之振奋的登场人物全部到齐了。真是奇怪。明明都有可能被杀,各位还这么精神——」 登场人物——就此到齐。 骷髅畑百足。 骷髅畑一叶。 骷髅畑二叶。 别枝新。 切暮细波。 以及——海藤幼志。 三重杀的案山子、刑部山茶花,到底会杀了这些人其中的谁和谁和谁呢——现在,就连海藤也不知道。 将犯罪防患于未然,才是真正的名侦探—— 但是。 能够实现这种绝技的侦探,就连日本侦探俱乐部里也不存在。这是众所周知、理所当然的事实——也是在海藤幼志看来,比正义还要不可信的——最为[可疑]的话。 第三回——『第三』 「嘿嘿嘿嘿嘿女王陛下的脑袋好像没了。嘿嘿嘿嘿,如果没有头的话,斩首的死刑也没法执行了。女王陛下万万岁,你还真是个忠臣啊」 ——高木彬光『人偶为何被杀』 ◆  ◆ 实际上,骷髅畑二叶并不是很讨厌姐姐骷髅畑一叶——至少,她的心底并没有那种一叶对于二叶所抱有的那种厌恶感觉。 虽然讨厌,同时也有好意。 那份好意和讨厌同等,或者说在其以上。所以总的来说,她对于一叶的看法还是处于很中立的位置上的。 只不过因为对方相当讨厌二叶,所以至今为止,她并没有机会表达[那方面]的感情。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她如此认为。 二叶在被家父、骷髅畑百足收养以来,就几乎没怎么和一叶见面——不过从这仅有的几次见面,以及一叶至今为止所发表的文章来看。一叶如此执拗地讨厌自己的理由——显而易见。 太过显而易见了。 不过,那个推测是否准确也没法向一叶本人确认——这是[无可奈何]的。二叶所抱有的就是这种程度的认识。 反正——和姐姐没有什么机会见面。 虽然现在骷髅畑二叶效仿父亲成为了小说家,但是两人活动的领域完全不同(大概也没有共通的读者吧),就算是在出版业界之内,也只有很少一部分的人知道一叶和二叶是姐妹。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淡薄。 ——但是。 但是——两人的长相却极为相似。 虽然二叶并没有觉得特别相似,但是这么想的好像只有二叶一个人。除她以外,母亲也好一叶本人也好,其他人也好——都说两人极为相似。 就连百足——也这么说。 这一点,让一叶很不愉快。 ——无所谓。 在二叶看来——怎么样无所谓。 反正——只是些琐事而已。 [我就是像那样——被塑造出来的。] 入浴之后,为了寻找晚餐时也没有出现的海藤,二叶在里腹亭里到处转悠——然后,在二楼、骷髅畑百足的书斋(百足本人将其称为图书室)发现了他。 海藤翘着腿坐在木质的桌子上,正在读一本书。因为距离很远,所以看不清楚书名,不过好像是本硬壳书。 书斋的门本来就开了一条缝,而且二叶平时就没有敲门的习惯,所以海藤没有马上发觉二叶进入了书斋。 「侦探先生」 听见二叶的招呼,吃了一惊的海藤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抱、抱歉」 一副慌忙的样子开口道歉。 「刚才真是失礼了」 「没关系。请不要介意」 二叶好像真的不明白坐在桌子上到底哪里失礼一样,露出了发自心底的微笑。 好的、海藤不好意思地抓着后脑勺,同时将刚才读的书放回了书架。 「——那本书里有什么提示吗?」 「提示?」 「有关家父的[遗作]——或者scarecrow的提示」 「欸?呀、啊哈哈」 海藤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没那回事。刚才只是单纯的一本书而已。虽说如此,不过相当有价值——识货的人来看,差不多值一百万吧」 「是吗」 一百万元。 原来值这么多钱吗。 「如此有价值的书,按照[あいうえお]【五十音顺,同汉语中的拼音顺】的顺序就这么随便摆放在书架里,让我觉得有点无所适从——不由得就读得入神了」 海藤好像个孩子一样,将五十音顺说成あいうえお顺,让二叶微微笑了出来、 「对家父来说」 然后说道。 「书的价值——只不过是小事而已。相较之下更为重要的,是秩序井然的空间吧」 「——好像就是这样」 海藤回答。 「而且,考虑到骷髅畑百足的财产,那种程度的书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嗯」 对二叶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并未谦让,就这么表示了同样。实际上,二叶拥着『骷髅畑百足的财产』坐吃山空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去年。不管二叶如何消费,就算是用努力这个词来形容,也完全追不上版税增加的速度。 「但是——侦探先生,现在已经入夜了」 二叶说道。 「我觉得如果有时间在这里读书的话,还不如去调查地下的『不开之间』还更有效率。是我多心了吗?」 「不——说的没错。只是,别枝先生叮嘱了我——根本就没法靠近那个房间」 海藤耸了耸肩。 「虽然好歹拿到了示意图,但还是缺点什么。怎么说呢——我并不是建筑专业的」 「我倒是觉得在家父所擅长的推理小说里——示意图是很重要的一个要素——」 语尾之所以会变得含糊,是因为二叶本身也不太明白。只是从别枝那里听说过而已。 虽然从二叶这个年龄来看,她算是读书挺多的那一类,不过受到浓缩厚重的四字熟语所评价的家父——骷髅畑百足的书,她却几乎没有看过。 因为太过晦涩难懂。 [汉字繁多注音很少,鲜有换行没有对话]。 [文字很少——而且书本很厚]。 姐姐一叶所写的文章的话还能跟得上——到了百足的等级,读起来已经和辞书没有什么大区别了。而且还是那种和自己几乎完全无缘的辞书。 「没错。在日本侦探俱乐部里也有很多擅长那一类的侦探。还有人被称为『馆之女王』——哈哈,有机会真想和这种侦探一决高下——唔,这算是没有必要说出口的问题发言了」 海藤说道。 「不过这次,示意图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大体上,在现实的事件里,示意图几乎派不上用场。『馆之女王』也是个特殊例子」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推理小说里,需要示意图才能解谜的建筑基本上都是违法建筑」 就算被告上法庭也没法提出异议、海藤补充道。 「这个里腹亭,虽然名字很奇怪——说到百足老师,我还以为会取个断肠亭之类的名字——不过在构造上是很普通常见的。地下室的那个『不开之间』大概在建筑思想上和av房间【…家庭影院房,此处特指隔音】是一样的」 「哦,原来如此」 断肠亭是什么来着?二叶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暂且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已经了解的表情是二叶的得意技能。 「侦探先生,请问你读过家父的书么?」 「当然了,我是百足老师的狂热书迷」 海藤一脸微笑。 「当然,我也读过二叶小姐的书。唔,我觉得第二本很有趣」 「请不用顾虑我」 说不定海藤真的读过,不过从他的年龄来看,二叶的书应该不在他的射程范围内。所以二叶以一句「那么」,继续说了下去。 二叶并不擅长社交辞令。 无论如何—— 就算海藤真的觉得很有趣,二叶也不太喜欢别人提及自己所写的书的内容。 「家父的书有趣么?」 「那还用说,老师毕竟是巨匠」 海藤有些自豪地说。 「对我来说,百足老师就是神一样的小说家。我现在之所以会干侦探这一行,有不少是受了百足老师的影响」 「这样啊——」 区区小说真的会给人的人生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吗——虽然二叶疑惑地侧了侧头,但是海藤并没有对二叶的态度感到什么疑问、 「二叶小姐的读者里,肯定也有因为二叶小姐而决定了人生方向的人」 接着说出了让二叶更加不解的话。 「人会给他人造成影响——在我看来,这个想法实在有点不太现实」 「是吗?但是——比如说,一叶小姐和二叶小姐也是因为父亲是小说家,所以才成为小说家的吧?」 虽然二叶觉得海藤的这句话说得有些太过无神经,不过姐姐一叶暂且不论,她自己并不会在意。 「不」 二叶只是摇了摇头。 「姐姐成为小说家的理由我并不清楚——不过,至少家父应该并没有想要我成为小说家」 「欸?是这样吗?」 「因为家父——想要让我成为[人偶]」 「人偶——」 「我觉得即便是以小说的形式——家父也不愿意我离开这个里腹亭」 二叶说道。 「实际上,除了和家母见面以外,我几乎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家——」 「学校之类的呢?」 「我没有受教育的经验」 来源于别枝的话就暂当别论了。 听见二叶的话,海藤有些惊讶,不过—— 「原来如此」 他如此回答。 「要说有百足老师的风格的话——还真是这样」 「——[风格]」 「才能和疯狂是一对好朋友。不过——这么说的话,为什么会把长女一叶小姐留给母亲,而收养了次女呢。这一点真是让人费解」 「我也不明白」 二叶说道。 「也不觉得有必要去弄明白」 事到如今—— 海藤靠近了二叶。 虽然现在成为了小说家,不过别枝像经纪人一样代理了所有的工作,就像一叶和切暮一样,二叶本人并没有见过编辑。所以,二叶至今为止几乎没有[和没有见过面的人交谈]的机会—— 但是二叶的性格和认生完全无缘,对靠近的海藤也完全没有感到恐怖。 「别枝先生相当顽固呢。那个人估计是不会告诉我的——特别是关于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就算他知道,也会保持沉默吧」 「——也是」 形式上,别枝现在侍奉着二叶。不过这只是单纯的侍奉着骷髅畑百足的次女,而不是二叶本人。 别枝新所侍奉的是骷髅畑之名—— ——而不是我。 这一点——二叶有所自觉。 「所以」 海藤换了个说法。 「所以——二叶小姐,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骷髅畑百足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 太过直截了当的问题。 「说实话,现在毫无进展。不仅限于这个房间,我已经找遍了里腹亭——『不开之间』以外的场所,但是连一只猫都没找到」 别说猫了,连老鼠的影子都没有——海藤硬是开了个玩笑。 「对抗scarecrow的最本质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先找到还未发表的原稿——但是这也行不通」 「说的——也是」 「毕竟不知道[东西]在哪的话,盗贼也就防不胜防了」 「但是侦探先生,这么说的话scarecrow不也是处于同样的条件下么?」 「不——在这种场合,应该假设scarecrow已经确定了原稿的所在。以这样的前提来行动更为妥当。scarecrow并不是那种可以让人抱有乐观预测的[不温不火]的对手」 既然对方已经发出了预告状,[那就就会说到做到]——海藤说道。 虽然在二叶觉得,对区区一个盗贼来说这是过高的评价,但既然日本侦探俱乐部的侦探这么说了,那应该不会有错吧。 「只要将原稿数据化的话不管藏在哪里都是有可能的——实际上刚才我还在确认,这里的书架上的书里有没有夹着记忆卡」 但是没有找到、海藤补充了一句。 好像他刚才并不是一味地看在看书。 这里可是有五千多本书呢、二叶坦率地感到佩服。 「说不定——那份未发表的原稿,[还不是原稿的样子]」 海藤别有深意地低语—— 「所以」 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只能反方向从行为侧写【profiling】下手了——预测百足老师[可能会做的事],以这样的手段」 【profiling:offender profiling 罪犯侧写,是以对罪案本质以及犯案手法的分析为根据来找出犯案者的一种方法。此处引申为行为侧写】 「试着去推测家父会将原稿[藏在哪里],是吗?」 「这自不用说——」 「[能推测出原稿的内容的话就更好了]」 「——这有可能吗?」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可能,不过可能性还是存在的——考虑到付出和收货的话,我觉得有尝试的价值」 从海藤的口气听起来,他抱有相当程度的确信。 「所以——希望二叶小姐能将自己所知道的百足老师的事告诉我。关于只读书是无法了解的,百足老师自身的情况。对此最为了解的,除了别枝先生,应该只剩下你了——」 「侦探先生,你所说的话、其中包含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但是」 二叶说道。 「[只要读过书,就能明白了]——」 听见二叶那仿佛事先准备好的答案——海藤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这并不是我说的,这是家父的话——家父几乎把这句话当成了口头禅。[想要了解我的话就去读我的书吧]——」 [所有的一切都写在书里]。 骷髅畑百足——是这么说的。 「——这」 海藤听见了这句话,暂且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然后、 「这句话的意思——没有字面上的那么单纯吧?」 慎重地问道。 「单纯指、写书这个行为才是自己的证明——和一般作家的意见应该有所区别——但是,这么说的话——」 「我几乎[没有读过]家父的小说」 虽然海藤好像还在思考,但是在他提出下一个问题之前,二叶说道。 「反过来说,说不定——没有人比我还要不了解骷髅畑百足了」 一叶她——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她应该也几乎没有读过骷髅畑百足的作品。母亲曾经对二叶抱怨过,说每次买回家以后就会被一叶扔掉。不过实际上,并没有扔掉,而是卖到了旧书店里。 还真像人类会做的事。 「如果说是狂热书迷的话——那么侦探先生应该很了解家父才对」 仅限于家父的情况。 二叶补充了这么一个限定条件。 因为二叶自身并不认为自己所写的小说,能够成为自己自身的证明。要是用[那种东西]判断自己的话——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 ——姐姐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突然——二叶想了起来。 马上便将这个想法赶出了脑海。 「在侦探先生看来——家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书本的 印象来看」 「——神经质的完美主义者吧」 在百足的亲生女儿面前,实在是不好直接肆无忌惮地说出感想。海藤稍稍选择了用词——这么回答。 「直说我也不会在意的」 二叶对海藤说道。 「都写在你脸上了。异常的偏执狂【paranoia】——是吧」 「——异常」 虽然一瞬之间海藤好像难以赞同,但是,在那之后—— 「的确」 他露出了苦笑。 「比如说——因为二叶小姐自己也是小说家,所以应该能够理解[这件事]的异常程度——」 「骷髅畑百足的小说[没有]错误」 ——错误——不存在。 总著作数五十三册——没有被收录于单行本的短篇二十二篇,七本中篇——一共有多少字,二叶完全无法想象。 「连——连一个错字都没有?」 「何止错字,连语法错误和换行偏差都不存在——即便最少校对三次,最后一遍的时候也认真检查——即便如此,连一点错误都没有,几十本里能有一本这样的书就如同中奖一般——简直就好像是语文的教科书」 不对。 即便是语文教科书——应该也会有错误存在。 如同海藤所说,正因为自己是小说家——所以对二叶来说,这个冲击是十分巨大的。毕竟,二叶曾经被揶揄为网罗各种错误和病句的女王。 「这件事——很有名吗?」 「在书迷之间很有名。我以前也曾经全部检查过——从初版开始,就完全没有任何错误」 连我这个侦探、海藤幼志都没有发现——他补充道。 「完——完美主义者」 「现在,应该没有任何一位读者还认为骷髅畑百足的书里有错误了吧——虽说有些做过头了,不过,用工作狂这三个词就能解释了吧——虽然没有读过,不过二叶小姐应该知道百足老师所擅长的是推理小说这个领域吧?」 「这个当然知道」 毕竟直到一年前,二叶还是靠着推理小说的版税悠悠闲闲地过着日子。 「说到神经质,一般在推理小说这个领域活跃的作家自然都是如此——应该说有一个默认值。不过在其中,百足老师也是鹤立鸡群的——但是」 「但是?」 「怎么说呢——对了。关于作风——的问题」 「作风指的是?」 「几乎没有像他这样贯彻自己作风的作家——这是我的见解。当然这只是个人的见解,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表示赞同——」 「贯彻作风——这是坏事么?」 「并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通常来说,小说家会[想要做出各种尝试]。对年轻人来说自然如此,就算上了年纪也是这样——而一般来说,想要扩展自己的幅面是非常困难而辛苦的」 「做出各种尝试——这句话我也能理解。指的是增加更多模式吧」 「但是——百足老师是个完美主义者,也是个偏执狂。带有恶意的读者用千篇一律这个词来形容他」 「千篇一律——真不愿意被人这么说呢」 「但是,这个词用在百足老师身上的话,是很难反驳的。虽然百足老师是权威,是巨匠——但是要问到他的代表作是什么的话,就很难得出统一的答案」 「没有——代表作?」 「不,并不是没有——是指没有统一的意见。[这一部]是代表作,[那一部]也是——但是,这也并不会引起争论。因为——无论那一本读起来都是[差不多一样]的」 「一样——怎么会」 千篇一律。 作风上——并无拓宽。 「请不要误会了,需要强调的是,我并没有说这是缺点。以我为代表的骷髅畑百足的书迷,[所读的是骷髅畑百足]——说的也是,[想要了解我的话就去读我的书]——这句话在那层意义上,可能就是对我们这种书迷所说的」 「那么,并不是没有代表作——应该说[每一本都是代表作]吗」 如果这样的话——二叶继续说道。 「这样的话,莫非——侦探先生。我可以发表一下外行人的想法吗?」 「?请讲,是什么?」 「千篇一律作风狭窄——这么说的话,家父的未发表原稿——侦探先生不就[可以预测出其内容的吗]?」 到底藏在哪里——不仅这一点。 就连原稿的内容——都能弄明白。 这一点—— 这在海藤看来,是完全崭新的想法——他呆呆地看着二叶—— 「啊,对了——」 恍惚地说道。 「原来还有这个方法」 「虽然我不知道可不可行——」 「嗯——我觉得应该是可能的。没错,打个比方的话——首先,肯定是一部推理小说」 「原来如此」 「并不是最近流行的后设本格【メタ本格】,而是王道的本格推理小说——应该也不是惊吓诡计类型的」 【メタ本格:メタフィクション(metafi)和本格的合成词】 「惊吓诡计?」 「一般来说,推理小说中会事先铺下伏线,最后将伏线收回,以此揭露真相——惊吓诡计指的是,毫无伏线地突然揭露真相。至今为止没有登场的某个人,突然被指认为犯人——就像这样,如同突然从魔术帽中取出鸽子一般。百足老师说过『太不公平了』,他好像很讨厌这种类型」 「哦——这样啊」 在这时已经出现了很多二叶无法理解的专门用语,所以她甚至没法提问,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骷髅畑百足的推理小说就好像是数学的证明问题一样——嗯,别说惊吓诡计,根本就不会让人有诡计的感觉。就好像理论拼图一样——不对,就是理论拼图本身」 「说起来,曾经听说过这种——不过,总觉得有些缺乏趣味呢」 虽然二叶不会对专门外的事多嘴,但是读数学问题到底哪里有趣了?——很久以前,之所以二叶读父亲的书会感到挫折,就是因为那[似是而非的问题]。 「在二叶小姐看来可能的确是这样——没有塑造出角色这一点,也很有百足老师的风格。也就是所谓的——[没有描写人类]」 没有塑造出角色和没有描写人类,这两个本来就是处于相反的极端。于此同时也是同根生的问题——海藤又补充了一句二叶不太理解的话。 「就算写了名侦探,百足老师好像也不是很中意那个角色——即便让名侦探登场,也只是让其口出狂言,就好像丧家犬一样——一直都是这样。读了百足老师的小说以后成为了侦探、就算我这么说,百足老师可能也不会觉得高兴吧」 「但是——推理小说和名侦探不是如影随形的吗?」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就是这样吧。 「比如说,夏洛克?福尔摩斯、赫尔克里?波洛——还有菲力普?马罗之类的」 「其实主人公是刑警的小说也不少。虽然想要举个具体的例子让二叶小姐也了解一下,不过很遗憾的是我也不太清楚哪位刑警比较能够代表这一类小说——而且,虽然百足老师并没有这样的作品,但是社会派推理小说大部分都是这种」 不过,一般都是刑警口出狂言就是了。 海藤这么说道、以「而且」作为停顿。 「分尸杀人和猎奇杀人这种,虽然倾奇但的确存在于现实中的题材,百足老师是很常使用的——不过 ,即便密室杀人也很倾奇,但百足老师也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中的题材。对了,说到推理作家骷髅畑百足最大的特征——对于会话以及旁白以外的叙述也是异常的注意。这一点就好像书本中没有错误一样有名。不管是多么细微的地方,也从来没有使用过叙述诡计」 「叙述诡计?」 「因为文章和会话不同,即便看在眼里,也并不会产生视觉。比如说——对了,让一个名叫『益子』的角色登场,将其按照男性的风格来描写,但实际上『骷髅畑益子』是一名女性——差不多就是这样」 「将其描写为男性,其实却是女性——这不是不公平吗?」 「是按照男性的[风格]来写」 海藤明确地回答。 「完全不直接写其就是一名男性——而是让读者产生其是男性的错觉。使用『僕』这个第一人称,或者使用『[简直就好像]花花公子【yboy】』这样暧昧的比喻」 【男性常用第一人称:俺、僕。女性常用第一人称:私、あたし】 「这样啊——」 「但是这样做的话,不论如何都会让叙述变得不自然,这是个弱点——因为必须将真正的姿态迂回地描写出来,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迂回。 总觉得—— 好像在哪听过这个词。 二叶在与话题毫无关系的地方产生了疑问。 「男女性别诡计是代表例子,不过也有其他各种各种的变化。登场人物[所想的事]可以是误会。[所说的话]可以是谎言,所以可以利用这一点——啊,再详细说下去就会变成剧透了,这个话题就先打住吧」 说不定二叶小姐以后会读推理小说——海藤顾虑地说。 不过在二叶看来,这是多余的关心。 「还有,如果旁白用的是第一人称视角的话,叙述里可以添加谎言,还有更加详细的规则。但是百足老师从来不使用这一类的诡计。大概是怕文体会崩坏——百足老师很讨厌叙述诡计吧。这样的话——」 「就迂回了、是吗」 二叶接过了话头。 嗯、海藤点了点头。 「——就这样,再将其他一些细节整合起来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也就是说,只要能推测出核心主题,也就有可能推测出那部未发表原稿的内容了」 「——能帮上你的忙就好」 「不过,二叶小姐。虽然和这件事完全无关,不过能请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嗯,请讲」 「你虽然要我——去寻找骷髅畑百足的『最后的作品』——如果是一叶小姐的话暂且不论,既然你没有读过百足老师的小说,为什么要我去找呢?」 「因为那是家父的遗物」 二叶面无表情地回答。 「家父的[遗作]——对我来说,就算没有读过,也有足够的意义」 「遗作——」 海藤—— 听见二叶的话,感到非常讶异。 「二叶小姐——你觉得百足老师已经去世了吗?」 「没错」 二叶点了点头。 「说什么消息不明,实在是混淆视听——[『最后的作品』对于scarecrow来说]也是那个意思吧?」 「——的确有可能」 看见海藤点头——二叶露出了微笑。 一脸从容的样子。 一脸了解一切的样子。 「侦探先生,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对了——不管别枝先生怎么说,果然我还是很在意『不开之间』」 海藤有些客气地——到不如说是抱着姑且一问的感觉问道。 「有没有备用钥匙?」 「——备用钥匙?」 「二叶小姐、或者别枝先生——两位是不是有人拿着备用钥匙,我是这么猜测的」 「我没有」 二叶率直地回答。 并没有说谎的必要。 「这样啊——真是遗憾。那么,你也——从来没有进过这房间吗?」 「不,我有进去过」 这也是——二叶诚实的回答。 不过,之前还一脸不出所料的海藤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欸——但是别枝先生说没有进去过——」 「因为我是家父的人偶」 二叶并无任何深意地说道。 「和别枝先生受到的对待是不一样的」 不过。 即便如此,二叶最后一次进去那间地下室,也是在百足失踪以前,五年以前的事了—— 但是。 的确,除了骷髅畑百足本人以外,二叶是进入过『不开之间』的——[唯一人类]。 「那——那么二叶小姐,你知不知道其他进入那房间的其他路线?」 因为在地下—— 所以无法从窗户进入。 门是铁质的。没有钥匙就无法打开—— 而且示意图上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那么—— 「秘密通路是吗?」 「嗯——没错」 「侦探先生觉得存在吗?」 「存在——如果只是寻求这个可能性的话,是有根据的。因为——既然骷髅畑百足老师的『最后的作品』最后可能就是放在『不开之间』里的话,[那么scarecrow就不得不侵入其中]——所以从铁门以外的侵入路线,是有可能存在的」 「——这样吗」 虽然多多少少有些牵强附会的感觉—— ——不过能说得通。 从反方向来看。 不管scarecrow是什么人,应该都不会持有『不开之间』的钥匙——想到这里,二叶回忆起来。 五年之前——所进去的那个房间。 骷髅畑百足的工作室。 ——说起来。 「——根据我的记忆,并不存在什么秘密通道——[对了,说起来]」 二叶故意空出了几秒钟,好像才想起来一般。 「要说[通风口]的话——是存在的」 「通——通风口?」 「因为在地下,所以换气是很重要的。天花板上有风扇。不过就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转了」 「通风口——这样啊。示意图上并没有标出来。原来如此,通风口——那么,从那里进出的话——」 「如果scarecrow是个孩子的话」 预料到了海藤的思考,二叶用追加注释打断了他的话。让他空欢喜一场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就有可能了」 「孩子——?」 「如果是个[不到八岁的孩子的话]应该还能通过,但是——成人的话肯定是没办法的。如果scarecrow是个孩子,或者是身体非常小的成人的话——就有可能从那里进去」 「——scarecrow、刑部山茶花在被逮捕的时候是二十一岁——现在二十六岁。如果从那以后他的体格没什么变化的话——中等身材。变胖也好变瘦也好,都是不可能的了」 二十六岁。 一百七十公分、六十二千克。 这就是scarecrow、刑部山茶花二十一岁时的身高和体重。可以说和海藤幼志大致相同。 按常识来说,是不可能从通风口进出的吧。 「就算脑袋钻进去了——身体也是没法通过的」 二叶率直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海藤点头对其表示同意、 「——真是麻烦了。这条路——也行不通吗」 说完,他陷入了沉默。 到此为止,终于好像真的没有其他问题了。 终于——可以这么说。 话虽如此,也没有什么成果。 不知道海藤是不是和有着相同的想法,他仍然低着头。 稍稍竖起耳朵。 通风口——通风口—— 能听见海藤不死心地重复着这个词。 二叶看着他,产生了“到此为止吗”的想法、 「如果还有我能帮上忙的事,请不要顾虑尽管提出来」 说完,二叶转过身,走到门边。 「晚安」 打过招呼,二叶离开了房间进入走廊。 海藤——没有回应。 ——恐怕不用抱多大希望了。 看他那副样子——极限一目瞭然。 深浅也很明显。 一发逆转,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既然要期待那种情况出现——也就不用抱多大期望了吧。 二叶一边回忆着和海藤的对话,一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时间也差不多了。 有点犯困。 二叶晚上一般都睡得很早。 ——去睡吧。 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 在路上、 一个人——进入了二叶的视线。 「——哎呀」 那个人是——二叶的姐姐、骷髅畑一叶。 「姐姐?迷路了吗?」 二叶天真地—— 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出声问道。 明知会让姐姐心生不快,二叶却故意说出了这样的话。 虽然一叶在看到二叶的时候就已经皱了皱眉,但是听见这句话以后,一叶脸上的阴云更盛。 「二叶」 一叶恨恨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虽然——你委托了海藤先生寻找父亲的原稿——就算找到了,你又准备拿原稿怎么办?卖掉吗?」 「有可能吧,姐姐」 二叶飘飘然地回答。 虽然实际上二叶已经可以不靠父亲的版税就可以生活下去了,但她还是特意这么回答。 「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出高价——买下的吧。有可能的话,卖给scarecrow也不错——」 「——真是低俗」 听见这句包含了如同杀意般危险气氛的发言——就连二叶也有点畏缩。看着沉默不语的二叶,一叶逼近到两人几乎要相碰的距离,靠近她的脸——说道。 那句包含恶意的诅咒。 「[你的小说很快就会卖不出去——大家很快就会忘记曾经读过你的小说这件事。你只是在接连不断地——创造无价值而已]」 [只是垃圾而已]。 [只是被榨干以后的渣滓而已]。 包含恶意的——诅咒。 对此—— 二叶露出了微笑。 虽然差点被一叶那不寻常的气氛所压倒——但是那种程度的话,对二叶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姐姐还真是一如往常,在无聊的地方原地踏步——滴溜溜地团团转],真是可怜」 二叶退后的一步—— 和一叶拉开距离。 脸上的笑容从姐姐的视线看来更为明显。 「可——可怜」 「姐姐真是想太多了——父亲也是——实在是,可怜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小说这种[东西]——[有人写有人读,仅此而已——]」 啪——的一声。 二叶被一叶打了一耳光。 已经有五年没有被打了,二叶心想。 被一叶打——这还是第一次。 不知一叶是仍然处于激动之中,还是已经无话可说—— 一叶沉默着。 被对二叶、转过身。 沿着来路——折了回去。 难道姐姐也是来找那位侦探的吗、二叶心中浮现出这个想法。不过这也是只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和刚才的耳光一样,无关紧要。 ——涉及到父亲的事,就好像碰到了逆鳞一样。 不管嘴上怎么说——不,应该说这是不出所料才对——二叶独自笑了出来。 「姐姐还真是个父控」 ——只是因为收到了一封预告状。 就跑到至今为止从未涉足的里腹亭来。 就好像一直在等待着契机一样。 除了浅显易懂以外没有词可以形容了。 话说回来、二叶再次迈开步子,自言自语道。 「如果父亲的遗作果然存在的话——不管怎么想,都是在那个『不开之间』里吧」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骷髅畑二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首先,要给脸颊冷敷一下。 ◆  ◆ 第二天。 七月二十五日。 里腹亭的地下室—— 『不开之间』里。 发现了某个人的[尸体]。 那个人到底是—— 第四回——『四季』 「怎么样,像这样不知道这个组合的人一组又一组集合起来,总共是多少组?」 ——鲇川哲也『红色密室』 ◆  ◆ 是骷髅畑二叶。 骷髅畑二叶她—— [变成了尸体,躺在那里]。 在骷髅畑百足的工作室—— 里腹亭的、地下室中。 ◆  ◆ 七月二十四日的晚上—— 骷髅畑一叶在起居室通宵未眠。 和责任编辑、切暮细波一起。 可以说这是小说家的职业病,对她来说通宵已经成了习惯。切暮也是如此,所以一叶并没有觉得很难熬。两人轮流泡咖啡,同时商讨下一部作品的计划—— 便迎来了天明。 顺带一提,里腹亭的冰箱里只有料理用的酒精。因为现主人二叶并不喝酒。 而且骷髅畑百足也——不会喝酒。 所以别枝才没有准备的吧。 “要是事先带点酒过来就好了”,虽然相当嗜酒的细波不停地如此碎碎念,但是一叶自己其实酒量甚浅,有咖啡就足够了。 通宵。 不用说——这是为了对抗scarecrow。 二叶和别枝——还没等到零时就一如往常地就寝了。 ——难以置信。 二叶暂且不论——就连别枝也遵循着平时的生活节奏。这一点让一叶感到难以置信。 ——对比之下,我们两个岂不是傻的可以。 就是傻吧。 不,应该说自己太过在意了吗。 本来——一叶并没有“保护别枝或者二叶免受scarecrow魔手的侵袭”这样的具体想法。她之所以会来到里腹亭,说不定只是单纯地基于与此类似的行动原理—— ——父亲。 骷髅畑百足的——最后的作品。 那种东西完全无关紧要——一叶是这么想的。 如果存在的话,想要读一读——对切暮说的这句话虽然不假,但是如果真的存在,一叶到底会不会去读呢——她也无法立刻作出回答。 不对,一叶肯定不会去读的吧。 父亲的——作品。 她还从来——没有读过。 一行一字都未读过。 所以——以后也不会去读。 ——如果这个世界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所谓小说的[东西],还真是想要[将其]好好拜读一下——但是。 但是——在一叶看来,那种东西并不存在,不可能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种东西不可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无论如何。 如果存在的话那就来偷吧——如果不存在的话根本也就无从偷起。 抱着某种将错就错的想法,一叶硬是从『最后的作品』上移开了视线。也可以说是停止了思考。 但是—— ——三重杀【tripley】的案山子【scarecrow】。 一叶不愿意看到有人被杀。 在“不愿意”这种个人感情之前,杀人本来就是无法饶恕的行径。 所以,一叶才会在这里。 所以—— 就算二叶和别枝已经入睡——自己也不能舒舒服服地去梦之世界漫步。 ——可以说是意气用事。 在一叶看来,陪着自己彻夜不眠的切暮完全就是个老好人。不过,自己也是个相当程度的老好人吧。为了自己最讨厌的妹妹——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为了自己最讨厌的妹妹,为了骷髅畑二叶。 不过。 一叶打了二叶。 虽然说只是一个耳光,不过她用了全力,毫不留情。 ——明明是自己这边比较年长。 明明自己是个[姐姐]。 一叶却激动了起来。 说不定,是那份罪恶感—— 让骷髅畑一叶在此彻夜不眠。 「不过,话说回来」 天亮时分—— 结果并没有发生什么突发事件,光芒从窗户射入的时候——切暮开口道。她那份毫无睡意的样子让一叶不由得为之感到佩服。 她也并不只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 不过一叶早也心知肚明。 「话说回来——怎么了?」 「啊,关于『不开之间』的警戒——交给海藤先生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说?」 通宵的人——并不只一叶和切暮这一组。 海藤应该也是彻夜未眠。他所负责的是『不开之间』——就在那扇门的对面。 一叶也曾经好几次送咖啡给他。 海藤就那么站在门前。虽然一叶建议他坐下来,但是本人表示“坐下来的话,如果遇上突发事件会来不及反应”。 这和把“在起居室里舒服地躺在沙发上”当做警戒的一叶和切暮在思想准备上实在是大有差别。 「我是说——那个人看起来挺不可靠的」 「[不可靠]——是吗」 不过在一叶看来——他是挺[可疑]的。 但是仔细一想,说不定也很少有不可疑的侦探。应该说是职业风格——还是说职业病——侦探就是如此。 「虽然有些迟了,不过我觉得,将最重要的地方交给不认识的人负责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真是——事到如今才提起也太迟了」 结果。 直到入夜,海藤也没能找到骷髅畑百足的未发表原稿的所在。他向一叶表示,自己想要在『不开之间』门前通宵负责警戒。 一叶在那种情况下,没能将[本来自己是准备那么做的]这句话说出口——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就这么去准备好的房间休息,所以最后决定在起居室通宵。 ——太中庸了。 一叶完全不觉得这么做有任何的意义。 「日本侦探俱乐部——虽然不知道是否可信——但是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专家。比起我们这样的外行应该会好点吧?」 「说的也是——的确,[只要海藤先生本人不是scarecrow的话],就应该会好点吧——」 说着、 差不多肚子也有点饿了——一叶这么想的时候。 别枝——冲进了起居室。 他的手中,握着一张纸。 收据 骷髅畑一叶 小姐 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在下的确已经收到。十分感谢。 刑部山茶花 收据——纸上如此写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叶动摇之下——向别枝问道。 但是,别枝的动摇更甚一叶之上,所说的话支离破碎,完全没法说明清楚。 ——这个人。 这个人居然会如此慌乱——在一叶看来,比起[收据],这才是最异常的。 异常的事态正在发生—— 「别——别枝先生。请冷静一点」 不对。 一叶也必须冷静下来。但是,别枝那支离破碎的说明中,包含着让她无法冷静的话—— 虽然暗示自己要冷静,但是一叶自己—— ——慌乱了起来。 慌乱、慌乱、心绪被扰乱—— 「[二叶小姐]」 别枝的话——终于凑成了整句。 「[二叶小姐房间 ——的床上]」 放着这封信——别枝断断续续地说道。 并且—— [应该睡在床上的]骷髅畑二叶却——不见踪影。 [消失了]。 「——老、老师」 切暮碰了碰一叶的肩膀。 无需多言。 两人一起撑着站不稳脚步的别枝,三人一起——赶往地下的『不开之间』。 海藤仍然站在那里。 但是—— 他一眼便察觉了。 不仅别枝的状况失常,剩下的两人、一叶和切暮也神色有异——就算不是海藤,也会察觉到的吧。 看了放在二叶床上的的那封信以后—— 海藤露出了一脸复杂的表情。 然后、 「别枝先生」 ——对老管家说道。 「[备用钥匙]」 海藤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听见他的话,别枝的脸色由白转青—— 但是海藤继续说道、 「百足老师的命令不可能比人命更加重要吧——」 这是一句决定性发言。 通常的话,对于海藤的问题,别枝说不定会做出“百足老爷的命令更加重要”这样的回答。但是陷入动摇与恐慌的现在,无论是如何忠诚的管家,也无法拒绝吧。 别枝从胸前的口袋中—— 取出了一把金色的钥匙。 和厚重的铁门成正比——那把钥匙上也散发出厚重的气息。 海藤接过钥匙。 慎重、警戒地—— 将钥匙插入了钥匙孔。 转动。 『不开之间』的门——是向外开的。 拉开能让一个人通过的缝隙——海藤犹豫了差不多三秒,从缝隙向[室内]看去。 理所当然一般,一叶也想要效仿他的做法。 但是,海藤立刻将她拉开。 「还是别看比较好」 然后补充了这么一句。 那句话——不可能让一叶就此退让。一叶忘我地撞开海藤,通过他身边,用力将铁门全部拉开,闯进了『不开之间』——骷髅畑百足的工作室。 她的视线、 摇摆、 摇晃、 摇曳、 摇动、 最后固定。 在那里。 发现了亲生妹妹——骷髅畑二叶的尸体。 虽然一叶发出了惨叫。 但是那时——一叶的心中一片空白。 空白到了完全无法思考的程度。 空白到了空无一切的程度。 ◆  ◆ 令人吃惊的是,房间里并不出奇。 不,这里甚至连房间都说不上。 这只是—— ——单纯的空间而已。 切暮细波是这么想的。 作为一个编辑,经常要去作家的工作室。即便她还是个新人,也有过很多次这种经历——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房间。 空空如也。 看起来比书斋里的更为高级的厚重胡桃木桌子,椅背很矮的椅子——以及在天花板上默默回转的风扇。 桌子上放着旧式的打字机。 旁边是一个小小的书架。 上面摆放着骷髅畑百足的全部著作。虽然也有杂志,不过应该是刊载了百足的单行本中没有收录作品的那几本吧。 ——仅此而已。 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余的东西。 因为五年内没有任何人入内,所以无论是墙壁还是地板以至天花板,完全因为灰尘而变得一片白——但是这一点也被房间里的那份朴素所盖过。 打字机之所以看起来很古老,应该是因为这房间有着五年以上的历史——不过,要说到这房间里会让人产生什么感想的地方,顶多也就是—— ——通风口。 虽说如果没有通风口的话当然会令人窒息,不过反过来一想,虽然有着通风口的存在,这房间却让人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呼吸困难的感觉。 喘不上气。 ——明明是工作室。 给人的感觉却简直就好像监狱一般——不对。 应该说是拷问房。 无论如何,如果要让切暮一个人在这里工作的话,不出几天她就会发狂吧。或者——对骷髅畑百足来说,工作和拷问本来就别无二致?还是说,骷髅畑百足早就已经发狂?——切暮不由得产生了各种想法。 在决定和一叶共赴里腹亭之前,切暮一直在老一辈的编辑中寻找和作家骷髅畑百足有关联的人。虽然没找到直接认识他的人,不过她从其他出版社的曾经负责过骷髅畑百足的同期编辑那里听到了一些传闻。 奇人怪人—— 浑身都是作家——切暮并不知道有人如此评价骷髅畑百足。虽然现在切暮除了一叶还负责另外三个小说家——但是包含一叶在内,并没有人将性命堵在小说上。十分努力——虽说如此,也并没有超出其领域。 就算很努力,也并没有拼命。 说实话,对于小说家抱有幻想的切暮来说,这个现实多少让她有些失望—— ——如果。 如果说这房间就是[浑身都是作家]的一个侧面的话——切暮不愿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因为。 书架——桌子旁边的小小书架。 那个书架上摆放的——全是自己的作品。 没有任何一本是其他小说家的著作。 这里——这里完全是只对自己有兴趣的人的空间——切暮有这种感觉。对人类感到恐怖——特别是对还没见过的人感到恐怖,切暮还并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 她感到类似于战栗的感觉从背后慢慢升起。这种感觉挥之不去。 「喂——海藤先生」 切暮耐不住沉默——向正在检查通风口周边的海藤说道。 海藤应了一声,转过身来。 现在里腹亭内,还保有清晰意识的,只有海藤和切暮两人。 看到二叶的尸体以后,一叶昏了过去——别枝也紧随其后。大概因为切暮看到两个人先晕了过去而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没有倒下。 没能倒下。 ——失去意识还比较轻松点。 这些暂且不论。 将一叶和别枝、以及二叶搬上楼梯花费了一些时间。一叶和别枝暂且不论,虽然切暮对应不应该擅自搬动二叶的尸体还抱有疑问(就算是纯文学的编辑,切暮好歹也对保护现场的铁则有所了解)。海藤用手机的照相机能,拍了几张照片以后,便将二叶背在背上,搬了出去。 ——大概是因为二叶这么躺在地上而感到不忍。 就侦探来说,这是相当富有人味的行动。但是作为一个人来说,当然这并不是坏事。切暮是这么想的。不过从旁看来,他不愧是习惯了这种事态的侦探。 不过,她将这句话说出口以后、 「其实我并不习惯这种情况」 海藤严肃地做出了回答。 很有人情味。 然后——理所当然的,两人尝试联系警察——也理所当然的,手机没有信号。固定电话—— 电话线已经被切断。 线路不通。 到底是谁做的——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刑部山茶花——那是他的署名。 想要报警的话,只能直接亲身前去。但是也不能将失去意识的两个人就这 么留下,虽说如此,留下一个人的话也很令人担忧——总之,决定等待两人恢复意识,然后—— 然后—— 现在。 切暮向独自在地下室调查的海藤搭话。 「——怎么了?」 海藤如此反问——他的脸上读取不出任何感情。虽然那股靠不住的感觉已经消失——在切暮看来,在这种状况下,靠得住的人只有面前的这位海藤—— ——很可疑。 这是——一叶曾经说过的话。 「海藤先生——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虽然很脱离常识,应该说是很轻率——不过你觉得在这个房间里吗?」 「——你指什么?」 「还用说吗——当然是骷髅畑百足的、未发表原稿」 「——说不定存在」 海藤的回答听起来十分勉强。 「虽然我考虑过骷髅畑百足老师本人就藏在这里的可能性,但是从房间里的尘埃来看,实在是不太可能——不过,如果百足老师的未发表原稿就在这里的话——就要直面这个谜了——scarecrow,也就是刑部山茶花到底是[怎么]进到这个房间里来的」 「谜…」 「嗯,是谜」 海藤继续说了下去。 「切暮小姐——[用推理小说来打比方的话,这就是所谓的密室状态]」 「密室——状态」 但是,切暮立刻做出了反驳。 「不是有备用钥匙吗?」 「嗯——不过,这属于预测范围之内。对我来说是这样。无论百足老师有多么神经质——不,正因为神经质,所以才会准备好[保险]。神经质的人当然会考虑到自己弄丢钥匙的可能性——所以就能推测,二叶小姐或者别枝先生的其中一位拥有备用钥匙」 「——那么」 那么继续推测下去的话。 [杀害二叶的犯人是别枝]——这么一回事吗? 而不是——刑部山茶花? 「不对」 好像看穿了切暮的想法,海藤做出了否定。 「在这种情况下,有没有备用钥匙都无关紧要——因为我一直等在门前」 「——啊,对了」 的确如此,切暮点了点头。 ——他彻夜未眠。 「别说是别枝先生,就连二叶小姐——都没有出现在地下室这边。虽然一叶小姐曾经三次送咖啡过来——但是就连她也没有碰这扇门」 「这么说——」 也就是推理小说中的——密室状态。 正是如此。 「不过,切暮小姐。如果骷髅畑百足的未发表原稿真的就保存在这个房间里,我觉得——说不定[scarecrow还并没有将其盗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才]死了一个人」 才一个人,海藤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scarecrow的话——应该会[杀三个人]」 「——说的也是」 说不定就是这样。 三重杀的案山子—— 不过,这样的话——原稿就在这个房间里吗。莫非,海藤现在就是在寻找那份原稿?而并不仅仅是在推理杀死二叶的凶手——切暮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 他又在找哪里呢。 这房间里明明就空无一物。 要说可以找的地方,也就是打字机的里面、书的缝隙,以及—— ——通风口之类。 只有这些地方。 通风口相当靠近天花板。 切暮就算伸手也够不到吧。一叶和二叶大概也不行。别枝的话——说不定能够到。 海藤—— 站直身子,伸长双手,碰到了盖子。 当然,他带了手套。海藤用手抵住盖住,将其推了上去。盖子的上部有合叶,看来这是可以开闭的结构。海藤松开手以后,盖子便自动回到了原位。 海藤点了点头。 「——从这边看不清楚通风口里面的情况」 「那里面呢?有没有原稿——」 「不——这里果然什么都没有。之后再详细确认吧——这个通风口大概只不过混淆视线的幌子——很单纯的机关」 「但是——」 这样的话。 书的间隙已经最先检查过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当场把打字机解体。 明明『不开之间』已经打开了。 却还是四处碰壁。 「——海藤先生」 「怎么了?」 「二叶小姐的死因——是扑杀【钝器殴打致死】没错吧?」 「嗯。没错」 海藤带着确信点了点头。 「就算是外行人也能明白,可以如此断定。你也看见了吧?头盖骨——整个头部已经变形——[里面的东西]也流出来了」 头盖骨的变形——头部的变形。 那副光景深深烙在了切暮的眼球深处。 不知是血液还是脑浆的液体—— 黏糊糊地从里面——切暮实在是不愿意去回想。 「推定死亡时间之类的——我不太清楚。这不是我专攻的领域。一般来说,杀人和盗窃很少有接点——不过scarecrow是个例外」 「有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比如击打的——声音之类的」 比如杀人的声音。 海藤一直待在门前。 那么——应该会察觉些什么吧。但是,他却甚至知没有发现已经有人侵入了房间——所以大概什么也没听见吧。在海藤回答之前,切暮转变了念头。 「毕竟这是一扇铁门」 海藤回答。 说的也是、切暮点了点头。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个二重的密室——毕竟scarecrow就是[那种人],潜入有人盯梢的密室也不足为奇——但是,二叶小姐她——」 「二叶小姐她——」 海藤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切暮并不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对了,海藤先生。说起来——先不提密室或者其他的什么,我最弄不明白的是」 「弄不明白的事——指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二叶小姐——被剥的一丝不挂呢]」 被——剥的一丝不挂。 没错。 二叶她——一丝不挂地死在这房间里。 「——scarecrow——刑部山茶花是个拥有变态性欲的人,可以这么说吗?」 「警察这边并没有那样的数据」 海藤立刻做出了否定。 好像不愿意让人产生误解一般。 「应该说——这是必要的」 将有人权的人剥的一丝不挂——进一步将其杀害。这世上存在着这样的理由吗——切暮思考着这让人感觉不舒服的问题。 没有得出答案。 得不出答案还比较正常吧。 大概是这样。 「话说回来,仔细一想,[谁也不能保证这就是scarecrow所犯下的行径]——」 虽然这是句理所当然的话——但是这么想的话,就会将至今的前提全部推翻。海藤却简单地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完全不像是个一直在追捕scarecrow的侦探——切暮实在是为此感到讶异。 不过对海藤来说,这好像只是随口一句而已、 「以推理小说的情况来看的话,对了,比如说从尸体身上脱下衣服,将其做成绳索。或者只是单纯的因为衣服上残留着能够特定出犯人的证据——只是为了扰乱搜查而已」 海藤用上面这段话回到了话题之上。 「需要——绳索是吗?」 「应该没有那个必要吧。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那就是——扰乱搜查」 「那也只是个比方」 海藤轻描淡写地推翻了自己的说法。 的确,在这个状况下——就算将衣服做成绳索也没什么用处,扰乱搜查也没有什么意义吧。从一开始,状况就是一团混乱。 混乱到了无需进一步扰乱的程度。 ——这么说的话。 证据? 证据——残留在衣服上吗。 如果残留了下来——又会是什么样的证据呢。 答案——并没有浮现出来。 「——海藤先生,话说——」 「什么?」 「如果杀死二叶小姐的犯人并[不是]scarecrow的话——你觉得会是谁呢」 「无论是谁都办不到吧」 海藤淡淡地回答。 「毕竟这是——密室状态」 「——但是对scarecrow来说,不也是处于相同的条件之下吗?」 「没错。但即便如此——至少不会是切暮小姐和一叶小姐。两位有不在场证明」 能够彼此证明。 因为两人一起在起居室彻夜未眠。 ——这么说的话。 相对的,就可以说——别枝和海藤——并没有不在场证明。海藤在『不开之间』的门前负责警戒——而且别枝本人有着备用钥匙。 没错,切暮想了起来。 如果别枝和海藤联手的话——密室状态就会简简单单地,如同变戏法一样消失。别枝打开铁门,然后海藤放任他进入『不开之间』—— ——也行不通。 起居室的门——一直都是开着的。 如果有人从走廊过来,从起居室里立刻就能得知——门也是为此才打开的。别枝的房间和二叶的房间都在二楼——如果要去地下室的话,不可能会逃过一叶和切暮的眼睛。 两个人并不只是像摆设一样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而已——她们并没有放松对周围的警戒。 这么说来。 「——不可能犯罪吗」 「虽然和百足老师的作风完全背道而驰——但的确如此」 「作风?」 「嗯。昨晚,我和二叶小姐聊过——百足老师一直贯彻着自己的作风,所以那份未发表原稿的内容说不定是可以推测出来的——」 海藤说着,将和二叶所聊到的骷髅畑百足的作风——告诉了切暮。虽然说来话长,不过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听讲,所以切暮简简单单地就理解了。听完之后,切暮表示了理解。但是在其之上—— 却感到了更大的违和感。 「——是这么一回事吗」 「欸?」 「海藤先生——虽然刚才所说的内容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是这么一回事吗。在[最后的作品]中——百足老师也要写同样的东西吗?」 「——欸?」 「[正因为是最后的作品]——所以才会写点[不同与往常]的东西,会不会是这样?」 「——欸——欸欸」 「正因如此——所以scarecrow才会瞄上骷髅畑百足的那份原稿——会不会是这样?因为,如果是和至今为止一样——可以预测内容的东西,就算偷也没什么用处吧。不然的话,就好像摆在那里的五十三本一样,想怎么看不就怎么看吗。scarecrow之所以会盯上『最后的作品』,并不仅仅是因为其未发表——而是因为那对于骷髅畑百足来说——是[倾注了他一切的作品]——会不会是这样?」 「欸欸——」 不知道是不是在点头,海藤连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不过,他的那份动摇切实地传达给了切暮。 最后—— 海藤咬住嘴唇——说道。 「如果——了解了骷髅畑百足的一切的话——如果预测了一切的话。在五年前,就明白了这个状况的话——」 「欸?海、海藤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误会了——」 「作品是以原稿的形式存在的——我钻了这样的牛角尖」 并非如此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存在——海藤又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 「骷髅畑百足是——比谁都要拘泥于伏线的作家——也是比谁都要神经质的作家」 「——什么意思?」 「虽然百足老师并不适用[惊吓诡计]——[虽然他写的小说如同数学的证明问题一般],难度却如同难攻不落的铁壁」 难度拔群。 海藤的声音中蕴含着力道——这么说出口。 「——难度」 切暮也知道,推理小说有着作为思考游戏的一个侧面。难度高——也就是意味着其完成度很高吧,切暮是这么理解的。 「对叙述的注重也超出常人的一倍——不,应该说三倍——保持在公平条件下,读者却无法看穿诡计。这就是百足老师所擅长的领域。虽然被诟病说是千篇一律,读者和业界却一直对作品抱有很高的评价。其中的理由就在这里」 那么、海藤继续说了下去。 「我早就应该注意到的——[想要了解我的话就去读我的书]——早该注意到[这句话的意思]」 ——[想要了解我的话就去读我的书]。 [全身都是作家]—— [骷髅畑百足]。 「五百万本——全部都是伏线吗」 「伏线——」 「切暮小姐」 ——海藤再次向切暮说道。 「看来——终于找到了」 「欸——找到了是指?」 「当然,是指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都是托你的福。应该说,切暮小姐不愧是职业编辑——」 「找、找到了——在哪里?」 「[就是这个里腹亭]」 海藤回答。 「在里腹亭的——哪里?」 「并不存在于里腹亭的——任何地方」 海藤回答。 「这个里腹亭本身——就是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 然后—— 海藤突然跑了起来。切暮还以为他是冲向自己而做好了准备。但是海藤穿过她的身边,离开『不开之间』——登上了阶梯。 切暮马上跟在了他的后面。 海藤并没有在一楼停下脚步,直奔上了二楼。然后,左右四处张望。一共有五扇门。书斋的门、别枝房间的门、临时准备的一叶的房间的门、切暮房间的门——那么。 剩下的最后一扇,是二叶的房间。 切暮勉强才在心中做出判断——海藤就打开了那扇门,进入了房间。 床上——是二叶的尸体。 是海藤安放在上面的吧。 上面盖着被子——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只能看出一个人形。 因为二叶的身体是海藤一个人搬过来的——所以切暮是第一次进入二叶的房间。年轻女性的房间——虽然可以这么说,却还是有些煞风景。 书架上摆满了漫画。 几乎没有小说。 桌子上是最新型的电脑。 但是海藤完全 没有看向这些东西—— 而在床下寻找着什么东西。 海藤趴在铺设了地毯的地板上,伸长右手—— ——在找些什么呢? 切暮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海藤从床下——拽出了某种东西。 [是衣服。] 上衣、内衣、袜子—— 「是——谁的衣服」 根本不用考虑。 海藤对切暮露出微笑、 「虽然之后向一叶小姐或者别枝先生确认一下的话就能立刻证明了——不过我还记得。这是昨晚在书斋聊天的时候——二叶小姐穿的衣服」 「——也是」 好像睡衣一般的——便装。 不对,应该的确是睡衣吧。 二叶应该是在入浴之后和海藤见面的。 但是——但是。 切暮完全不明白。 明白的人——[太不正常了]。 「为什么——会在床下」 一丝不挂地死在地下室的二叶的衣服—— 为什么只有衣服会在这房间里? 「如果不在床下的话,我就会去衣柜以及抽屉里找——只不过,在[这起事件的犯人]来看,床下是最好的藏匿地点。我是这么推测的——」 「这起事件的——犯人?」 ——案山子。 三重杀的scarecrow——不是他吗? 并不是——刑部山茶花? 不,果然还是——scarecrow所做的吗? 但是,说起来——真是一个谜。 谜。 谜——已经解开了吗。 「谜——已经解开了吗?」 「虽说是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我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第三班——并没有可以用在这里的招牌台词,所以我就单纯地回答吧——没错」 海藤——带有确信地点了点头。 「所有的问题,现在已经全部解开了」 [并没有任何的谜题]。 海藤——这么说着、 悲伤地注视着——骷髅畑二叶的尸体。 我很清楚,这个行为非常落后于时代。不,何止是落后于时代——简直可以说是在时代的洪流中逆行吧。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作家会做这种事。不止如此,在读者和作者中,根本不知道这种事存在的应该占了大半吧。大概,读到这里的人中,没有人会希望我做这种事吧。我很明白。如同作品中的骷髅畑二叶所说,小说这种东西,作者写完,读者看完,于是便就此完结。这是现在的风潮,至少也是毋庸置疑的一个真相。但是——虽然对此有着深刻的理解,我也毫不违背自己的意志,只是单纯地将此实行。也就是说。 [我向读者发起挑战]。 各位读者中,到底有没有人能够解开发生在里腹亭里的事件的真相呢。具体来说,就是骷髅畑二叶死亡的真相,以及骷髅畑百足的『最后的作品』的真相,最后、三重杀的案山子scarecrow、刑部山茶花的真相——希望读者能将其解明。 就推理小说世界中自古以来的习惯、『挑战书』来说——光明正大——用现代的话来说也就是『fair』。这一点是广为称颂的。但是我并不这么觉得。即便其中有着游戏的性质,归根结底推理小说终究只不过是作者为了欺骗读者而做出的尝试。那么,就这如同欺诈一般的行为提什么公平和不公平,根本就是伪善。只不过是借口而已。 但是,正因如此。 即便并不公平——直到所有的答案展示于所有的读者眼前之前——我在此宣言,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挑衅:想要解开所有的真相是不可能的。不用担心,我并不会仔细评分。及格标准非常亲切。无需证据无需根据,只要直觉猜中就可以。这部分就交给个人的才智。猜中也无妨,毕竟我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而且,无论如何猜测,都不可能将所有的一切解明。 骷髅畑二叶死亡的真相,大概会被解开吧。 骷髅畑百足的『最后的作品』,一半一半的可能吧。 关于scarecrow——大概不可能。 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得出正确答案。 不,连问题的意思也弄不明白。 难到了问题的意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程度。 不过考试这种东西,解答者只要获得六十分到八十分就会满足,出题者只要没人获得满分就会满足。这就是双方的立场。会让人取得满分的考试毫无任何价值。所以,关于骷髅畑百足的最后的作品,解明这个真相而就此满足的话也无妨。有些情况下,精神上不上进的人反而比较贤明吧。 最后苦口婆心地忠告,骷髅畑二叶之死并非他杀而是事故或者自杀的可能性,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根本就不存在的可能性,名为scarecrow的盗贼根本就没有来到里腹亭的可能性——当然都应该一并考虑在内。虽说是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的侦探,海藤幼志也并不一定就能得出真相——随便将某人的话当真是十分危险的。 话说回来,我是谁? 这里的我,到底是谁? 这篇文章——到底是谁所写的? 现在,并没有弄清楚这一点的必要。无需思考。这不是问题,更不是什么谜团也不是什么不思议。连伏线也算不上。也就是说,各位读者在看完这个故事以后,便会真相大白。 那么希望各位努力。 完成自己的任务,证明其存在吧。 第五回——『五五』 「真羡慕那个贼啊」 ——江户川乱步『二钱铜币』 ◆  ◆ 「只从构造上来说的话——这是个极为单纯的事件」 海藤——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在里腹亭的起居室里—— ——开始解谜。 名侦探的解谜——可以说就是这种场面吧。骷髅畑一叶精神恍惚,好像仍处梦中一般——听着海藤的讲解。 关于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一叶完全没有印象——,概是在看见二叶的尸体之后吧。一叶在床上醒来,虽然一瞬间想要把那副光景当做梦——但那份[现实感],那份[逼真的感觉]—— 终究还是逼真的现实。 现在——已近傍晚时分。 一叶差不多整个白天都在睡。 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昨晚彻夜未眠吧。 同样失去意识的别枝——好像比一叶早些醒来,一叶来到起居室的时候便看到了他。 不过他看起来仍然有些疲累。 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刚毅。 ——真是坚强。 和脚下软绵绵的自己相去甚远——一叶一边想着,一边坐在沙发上。虽然别枝问她要不要喝咖啡,不过一叶婉拒了。不需要让别枝继续勉强自己了——最重要的是,一叶什么也喝不下。 饮料也好。 就连空气——也难以下咽。 并且—— 毕竟已经出了命案,一叶还以为警方已经介入。但是没想到完全没有警察赶来。问了切暮以后才知道,电话线已经被切断了。 那么,现在全员集合应该是为了去报警——不如说,是为了赶快乘车离开里腹亭——也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令人吃惊的是—— 海藤已经看透了事件的真相。事件的真相,也就是二叶死在那个房间里的原因—— ——在我睡着的时候。 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然后——然后。 名侦探的解谜场面——来临了。 里腹亭的起居室里——全员集合。 一叶、切暮、别枝。 以及负责名侦探角色的、海藤。 恍恍惚惚、如同梦境。 如同推理小说一般。 一叶一边感受着这远离现实的瞬间——一边看向如同演说一般站在那里的海藤。 「只从构造上来说的话——是这样」 海藤重复了自己的话。 不愧是一副熟练的样子。 「但是,在其背面的复杂企图实在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可以说,这是我至今为止所负责的事件中,最为可怕的」 虽然这几乎就是招牌台词——但是对一叶来说,这也十分新鲜。 ——也不是新鲜。 因为未知,所以才会有那种感觉。 和新鲜这个词所散发的清爽感觉完全无缘。大概是和一叶有着相同的想法,坐在旁边的切暮和坐在正面的别枝对海藤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两人保持着沉默,静静地听着海藤的说明。 好像除此以外无事可做一般。 让人觉得——气促憋闷。 好像要窒息一般。 如同密室一般。 「那么」 海藤暂停了一下、 「本来按照一般的顺序,应该是先将各种伏线全部回收,构筑推理,然后在[最后一行]指出事件犯人的名字——但是这次我准备反其道而行之,从逆向开始披露自己的推理」 「请——请等一下」 虽然一叶因为那窒息般的感觉而苦——却没能继续保持沉默,她勉强挤出声音,向海藤发问。 「怎么了?」 从海藤的反应看来,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犯人——杀死二叶的犯人,并不是scarecrow——[并不是刑部山茶花吗?]」 「[不是他]」 海藤斩钉截铁地回答。 「[刑部山茶花——他和这个事件没有任何关系]」 「欸——」 但是。 那个预告状——送到一叶手中的信。 上面的署名。 一叶反射性地看向切暮。但切暮不知道是之前已经听了海藤的推理,还是已经预测到了这样的情况,她并没有做出很惊讶的表现。而一叶和她行为了鲜明的对比,直起上半身就要站起来——海藤先请她冷静下来,然后、 「那么继续」 回到了主题之上。 「首先公开犯人的名字吧——这里的犯人,并不仅仅指杀死骷髅畑二叶的犯人,而是在里腹亭里发生的[所有的事]的犯人——请各位不要弄错这一点」 ——没有人回答。 不知道海藤如何理解这个反应————他仍然保持着微笑—— 「[犯人是骷髅畑百足]」 ——如此宣言。 或者应该说是——宣告。 他的口气——毫无任何迷惑。 听见这句话——不仅仅是一叶,切暮——以及别枝也露出了明显的反应。海藤一副满足的样子看着他们三人。就好像海藤是为了这个瞬间而生的一般。 「我们所有人——都只不过是在稀世的大作家、骷髅畑百足手上起舞而已——。[直到现在——仍然在受到他的翻弄]」 这个瞬间也是。 海藤补足道。 「这——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提出问题的——是别枝。 「百足老爷在五年前——」 「没错。五年前——百足老师失踪了」 海藤没有让别枝说到最后。好像是在表示,现在有权利开口的只有自己。 「话说回来,五年前——是骷髅畑一叶小姐作为小说家出道,也是盗贼、scarecrow在世间掀起骚乱的时期——」 五年前。 ——这是一个中心词吗? 「要排个序的话,首先是百足老师的失踪,然后是一叶小姐的出道,最后是scarecrow掀起轩然巨浪。但这只不过是单纯的排序。[在出道之前,一叶小姐的出道就已经决定下来了——在掀起巨浪之前,scarecrow就已经在活动了]」 这——是当然的。 理所当然。 因为现象在发生以前就已经决定了。的确,骷髅畑一叶五年前的出道——这件事本身也是在其[不久前]就已经决定了—— 「百足老师他——说不定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在看似宽广实则狭窄的出版界——自己的女儿、骷髅畑一叶获得了新人奖——就算他获得了这样的情报,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海藤继续说了下去。 「scarecrow也好——调查的话就能知道。实际上,在scarecrow被捕的一年之前,我一直都在进行追捕。即便还没有被媒体进行报道,但是对推理作家来说,大盗完全就是求之不得的存在」 「但——但是」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这终究只是——补足而已。[可能是这么一回事]——仅此而已。即便不是这样,这个事件也会发生。只不过,这样的话,五年前骷髅畑百足从里腹亭失踪的原因——就能很简单地得以说明了」 「简单地——得以说明」 「实际上,当时一叶小姐还没出道,scarecrow的事件说不定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反响便结束。考虑到这个可能性 ,实在是有点甩客发车的感觉。【客人未上便已发车,表示未经充分准备便先开始进行】不过在这个情况下——应该说是先见之明吧。是一种确信——而且,scarecrow会被海藤幼志捉拿归案,之后越狱,随后消息不明。在当时实在是没法了解到这一连串的事吧——这应该只是单纯的事后处理而已。或者说——说不定百足老师预测到了这些」 「说明——这是什么意思?」 一叶问道。 「到底为什么——家父会在五年前失踪。现在——家父还活着吗」 「先从第二个问题开始回答吧——大概还活着。骷髅畑百足在某个地方——因为这个状况感到窃喜」 窃喜——? 这是什么意思? 一叶探寻着和父亲有关的记忆。但是—— 那份印象已经十分模糊,并且已经固定——并没有浮现出任何东西。 「然后第一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五年前,骷髅畑百足之所以会失踪——」 「[是为了制造这样的状况]」 [是为此而生的伏线]。 海藤说着——将视线固定在一叶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一叶好像被当成了听众的代表。 「这样的——状况」 「之前我已经和切暮小姐聊过——我得出了结论:[里腹亭本身],就是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90%应该不会有错」 果然—— 在一叶和别枝失去意识的时候,切暮已经听取了部分的说明。 「普通来说,提到五年前失踪的作家的『最后的作品』,一般会让人想到原稿纸或者数据——是『最后的作品』,与此同时对骷髅畑百足来说,也是[最新作]——所以也当然应该将作品并非是一个具体形状的可能性考虑在内」 ——这个世界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所谓小说的[东西[,还真是想要[将其]好好拜读一下—— 并不是[不存在]。 可能是——[还没诞生]。 「但是——就算说里腹亭本身是作品——也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现在的这个状况——完全就是骷髅畑百足所写的小说本身]」 「怎——怎么会」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唐的事。 「我的意思是——这里,在这个坐标之上所产生的现象——全都是由骷髅畑百足所设计出来的。当然——无需多言,[这里的我们都是现实中的存在。绝不是——小说的登场人物]」 但是。 海藤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场面——可以小说化]」 「小说化——」 小说化。 小说家。 「也就是推理小说的一个形态——后设本格。一叶小姐,大概你并不清楚——剧中剧,也是俄罗斯套娃的构造【原文入れ子,意指大大小小可以套在一起的器具。换了个常见词】——登场人物有着身为登场人物的自觉——」 「但、但是——」 「并且,[被选作将这个场面小说化的作家]——是你,一叶小姐,骷髅畑一叶小姐。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家——家父」 「没错」 海藤点了点头。 「全部都是——百足老师设计好的」 那么。 莫非——一叶想到。 在这看似宽广实则狭窄的出版界——百足了解到了一叶的出道——并且读过她的作品——是这么一回事吗。 总有一天。 在某个地方。 父亲。 阅读——女儿的作品。 「一叶小姐,你被选为了——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的作者。实际上,百足老师到底计划到了哪一步,只能找他本人求证了——」 但是,我觉得自己的推理并没有错。 海藤再次如此断定。 「但、但是」 这里——切暮终于开口了。 「这个里腹亭本身就是——就算这么说,百足老师现在也不在这里吧?」 「不在。至少不会在这附近。如果在的话——就会[糟蹋掉这部作品]」 「这么说——那不就是不可能的吗?」 「不可能?指什么?」 「百足老师——将二叶小姐杀死」 「虽说如此——也并不用直接下手,切暮小姐。这也是从推理小说读者的立场来看,最为基本的知识。远距离杀人、交换杀人【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彼此交换想要杀害的目标,以便堙没动机】、可能性犯罪【probability】等等,简直不胜枚举」 「——远距离杀人,打个比方的话也就是毒杀一类的吧?交换杀人,从语感上也差不多能明白——不过probability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预计的犯罪。简单来说,某个人将香蕉皮扔在常用的楼梯上——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犯人所做的,只不过是轻微的违法行为——但是如果顺利的话,就能不亲自下手,杀死某个人——」 海藤对自己的话露出了些许不满的表情。 「对了——这次的事件——和刚才举的例子有些[相近]」 「相近?」 「[不过主题并不相同]——那么,一叶小姐」 海藤从切暮转向一叶。 「开始——具体的说明吧。按照时间顺序开始说明」 「——好的」 拜托你了,一叶说道。 这是她真心的想法。 「骷髅畑一叶小姐——寄到你手中的,刑部山茶花的预告状,毕竟刚才已经做了这么多说明,各位应该已经明白了——毫无疑问,是假的」 「假的——」 「[真正的寄信人是骷髅畑百足]」 海藤补足。 「为了让一叶小姐来到里腹亭——这是一个伏线」 伏线——又是这个词。 说起来曾经听说过,骷髅畑百足是个拘泥于伏线到了病态的作家—— 「切暮小姐的同行大概不在百足老师的计划里,不过——[这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百足先生所构筑的里腹亭里就算增加一两个登场人物,状况也不会停止」 这是——[房间数目]的问题吗? 的确——只有百足、二叶、别枝居住的话,这里的房间有些多了。 「一叶小姐。你知道署名上的刑部山茶花是三重杀【triple】的案山子【scarecrow】的本名,为二叶小姐和别枝先生的安全感到担心——这是十分正常的反应,根本无需预测。之后你做出的对应也很正常,将预告状送至警方——这也是非常正确的反应。警方对预告状嗤之以鼻,也很普通。然后这样下去——也就能预测,你会来到里腹亭」 在操纵之下。 海藤这么说着,以「接下来是我」继续了下去。 「警方——虽然给一叶小姐泼了冷水,但是好歹也要进行书面上的记载——所以日本侦探俱乐部肯定会得知scarecrow有关的情报。实际上,我也来到这里了。但是——[我会来到这里],也在百足老师的计划之中」 「欸——那么,你也是……」 「没错。我也是——[因为有必要所以才会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个登场人物而已」 海藤回答。 虽然他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实际上,心里是 怎么想的呢。 [侦探居然会受到犯人的操纵]。 完全超出了一叶的想象。 「说不定来到这里的不是我也无所谓。总而言之——在这里解谜的侦探角色——是有必要的。大概,只要是日本侦探俱乐部的侦探就可以了」 「但——但是」 一叶说道。 「现在这样——海藤几乎已经八九不离十地看穿了家父——骷髅畑百足的全部意图法——那么对家父来说,这不是超出了他的计划吗?」 「不是这样的」 海藤对一叶摇了摇头。 「[包含自己的企图被看穿这一点在内]——百足老师的计划都在顺利进行。不对——了解了骷髅畑百足的企图以后,这部[作品]才可以说是完成了」 「作品——所以才这么说吗」 「没错。请想想,骷髅畑百足是一个推理作家——怎么可能会犯下[不写解决篇]的错误呢」 [至今——仍然受到他的翻弄]。 这一点暂且不论,海藤继续说了下去。 「最低限度的登场人物就这样就集齐了——叙述者骷髅畑一叶,侦探海藤幼志。以及本来就住在里腹亭里的——不,应该说是百足老师让他们住在这里的,骷髅畑二叶和别枝新」 当然,两位应该并没有这种感觉吧——在别枝反驳之前,海藤补充了这句话。欲言又止的别枝在听见这句话以后——完全陷入了沉默。 「不用说,骷髅畑二叶小姐是被害者——然后别枝先生,应该是做出证言的人。而且——备用钥匙」 「备用钥匙?」 「没错。工作室的备用钥匙。虽然我以为是考虑到钥匙丢失的情况,为了保险才会交给别枝先生保管的,不过看来我弄错了——不,当然也并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性,但实际上——有着真正的用意。备用钥匙是为了[发生事件的时候——将『不开之间』打开才准备的]」 「事件——发生的时候,这是什么意思?」 「二叶小姐就算死在『不开之间』里,只要门不被打开,也就无法发现尸体吧?没有尸体的话事件就无法成立——就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 这个推理的确毫无矛盾,让人可以完全理解——但这实在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完全难以接受。简直就是——将人类当做数学公式来使用。 ——数学的证明问题。 百足所写的文章——有着这样的评价。 「再加上规则外的切暮小姐,舞台就此完成——表面上,这是为了从scarecrow的手中保护百足老师的未发表原稿。实际上——所有人在一起构成了这部作品。说难听点的话,实在是滑稽可笑」 「请问——海藤先生」 「怎么了?」 「二叶她——成为小说家这件事,也是出于家父——骷髅畑百足的意图吗?」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我觉得在这里,如果这个可能性消失的话,就好像保险一样,应该也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将其补足——不过,的确是百足老师促成了二叶小姐的出道」 「——我明白了」 一叶结束了发问。 与此形成对照,自己却不知道心中到底该抱有何种感想。 「那么,来说说这个故事吧。关于故事的内容。我——本人,海藤幼志贯彻侦探的义务,开始寻找那份根本不存在的原稿——当然,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然后scarecrow——scarecrow也不可能会在这里。因为刑部山茶花根本就没有寄出预告状」 「那么——」 为什么——二叶会死。 这一点还没有得到说明。 「海藤先生——七月二十四日晚上,骷髅畑百足和刑部山茶花都——不在里腹亭,这一点没错吧?」 「没错。结论如此」 「那么——这么说的话,到底是谁杀了二叶?而且——关于密室的说明——也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开之间』。 只有别枝一个人有钥匙—— 「杀死二叶的犯人必然不用提,就连二叶本人应该也是没法进入那间房间里的才对。从现实出发的话,就只能由家父、百足用他自己的要是打开那扇门——」 「请不要忘了,我一直在门前警戒」 海藤插入二叶的发言。 「所以——构造本身是十分简单的,一叶小姐。对你和切暮小姐这样平时并不怎么看推理小说的人来说,可能会很新鲜——实际上答案十分简单。简单到令人生气的程度。骷髅畑二叶小姐她——」 「[是从通风口进入『不开之间』的]」 通风——口。 「因为一叶小姐马上就昏了过去,所以大概还不知道——那个地下室里有一个很大的通风口。切暮小姐你也看到了吧?从那里——二叶小姐进入了房间」 「请——请等一下」 一叶慌了起来。 「那个通风口大到能让一个人通过吗?业务用的大楼暂且不论,一般人家里怎么会有那种特别大的通风口——」 「并没有那么大。顶多也只能让八岁左右的孩子通过」 「[那——]」 八岁的孩子。 那—— 「[对了]」 海藤深深地点了点头。 「[八岁的二叶小姐]——就能够进入『不开之间』」 ——怎么看都不是大人的装扮。 ——也根本没有化妆。 ——孩子的涂鸦。 ——以前的相簿。 ——白砂糖一般的、 ——口齿不清的声音。 「别枝先生,难道你知道那条通路吗?」 「——不」 对于海藤的问题,别枝做出了否定。 「我完全不知道——」 「这样啊。说的也是。就概率上来说都有可能——将那条通路告诉二叶小姐的,肯定就是百足老师本人」 五年前的话——二叶才三岁。 在懂事之前—— 就将那种东西[印刷]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了吗。 一叶微微感到了一阵战栗。 骷髅畑二叶她——是骷髅畑百足在和自己的妻子离婚——舍弃还年幼的女儿之后,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所生下的女儿。 [离婚后生下的女儿]。 离婚后[制造]的女儿。 而且还不是在几年——而是十多年以后。 所以—— 所以一叶才会对二叶——感到厌恶。 觉得她很肮脏。 令人作呕——肮脏的存在。 父亲也好、母亲也好——生下的女儿也是。 实在没法不去讨厌这三个人。 一叶每次看到虽然年幼—— 却又和自己极为相似的那张脸的时候。 就难以抑制——心中的那份焦躁。 [怎样都无所谓]——只能这样迂回。 年仅七岁的她在成为小说家的时候——一叶心中的感情爆发了。 但是——一叶转念一想。 如果[制造]二叶这个女儿——也只不过是为了完成现在的这个状况而埋下的伏线的话。 之所以会收养二叶,也是为了将二叶养育成自己理想的样子的话—— 这—— 这种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一叶不由得激动起来—— 海藤并没有劝她冷静下来、 「但是,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他继续说了下去。 「想要进入『不开之间』,只有通过通风口这一个手段而已——从这里思考的话,二叶小姐会一丝不挂地死在那里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吧?那并不是切暮小姐所说的变态性欲【pedophilia】——而是二叶小姐自己脱掉的」 「为什么——」 「因为通风口里全是灰尘,[会弄脏衣服]」 「灰尘——」 「从失踪到事件——作品,相隔五年的理由也就很清楚了吧?不,应该说[发生事件的五年前就失踪的理由]。当然,是为了让那间地下室里[积满灰尘]」 [所以,即便二叶的身体上沾满灰尘]。 [也并不能立刻推断出——她是从通风口进入房间的事实]。 计划到了这一步吗。 ——恶。 恶心。 令人作呕。 令人作呕——肮脏。 「但是——」 切暮问道。 「就算二叶小姐可以这么解释——另一个人、犯人——到底是怎么进入房间里的?」 「犯人——是吗」 「没错。被害者和犯人,密室中最少也要有这两个人,不然事件不就不成立了吗?」 杀人事件——也就不成立了。 不,海藤做出了否定。 「之前我应该已经说过了——可能性犯罪。只要二叶小姐一个人进入那个房间就可以了——切暮小姐,你也看到了吧?那个通风口——就算我站直,用力伸手也只能勉强够到盖子」 「——啊」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砸到头的话]——八岁的孩子很容易就会死亡」 ——扑杀。 ——并不是扑杀吗。 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吗。 跌落死——但这并不是事故。 「没错,并不是事故——这完全是有计划的犯罪。二叶小姐跌落以后,通风口的盖子[会自然闭合的这个构造],也是人为的。各位听说过这种方便的通风口吗?二叶小姐会因为跌落至死的概率恐怕在百分之七八十以上——毕竟这是二叶小姐第一次进入工作室,并没有进行事先练习,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的好像亲眼见过似的,海藤先生是怎么明白的呢?」 听见一叶的问题,海藤以「[因为那个房间里空空如也]」作答。 「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当成二叶小姐的踏脚台。八岁儿童的力气根本就挪不动桌子,而只靠椅子的话连指尖都够不到。也就是说通风口的路线是一方通行的」 「这么说——要是从门出去的话」 「就无法锁门了。因为二叶小姐自己并没有备用钥匙。二叶小姐自己已经这么说了,而且现在她的死亡也可以证明这一点。现在看来,她自己脱去了衣服、以及通过了通风口这两件事是很明显的——如果她有备用钥匙的话,就没有那么做的必要了」 既然『不开之间』无法打开,那么二叶小姐是第一次进入房间的这个结论就是无可动摇的——海藤以此作为总结。 对一叶来说,这些理论虽然有些复杂,不过海藤的确说的没错。 那么—— ——仅此而已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 海藤说道。 「昨晚,二叶小姐曾经对我说——『如果还有我能帮上忙的事,请不要顾虑尽管提出来』。[八岁左右的孩子的话应该可以通过]——这也是二叶小姐本人告诉我的。她——好像对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有兴趣]。不对——」 在这个情况下。 应该说百足[令她产生了兴趣]才对。 笑容从海藤的脸上消失—— 「据说人类的性格在三岁时就会决定下来——“三岁孩子的性格直到一百岁也不会改变”这句谚语【三つ子の魂百まで】,其实也是有科学根据的。直到三岁为止——一直由骷髅畑百足所养育的她——」 是人偶。 家父的、人偶。 曾经——二叶曾经如此描述自己。对一叶这么说过。那句话—— ——那句话,说不定。 就是她发出的悲鸣。 娇小的女孩所发出的——几乎细不可闻的悲鸣。 ——还是在那么无聊的地方。 ——停滞不前。 ——可怜。 ——实在是——可怜。 肮脏——根本没那回事。 [这名少女——实在是太美丽了]。 纯粹、无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毫无人权——毫无尊严。 一叶——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以为自己的价值在骷髅畑百足看来完全不如工作,所以才会被抛弃。 所以——比起收养了二叶的百足——被百足收养的二叶本人才更让她感到憎恨。 憎恨。 非常——讨厌。 但是。 这是天大的误解。 自由自在地过日子的人—— 反而是一叶。 因为骷髅畑二叶是骷髅畑二叶,而不是骷髅畑一叶——所以不是骷髅畑二叶的骷髅畑一叶才会获得救赎。【西尾你够了】 虽然一叶被舍弃了。 二叶却没有获得任何东西。 ——为什么。 ——为什么—— 我没有听见——她的悲鸣。 甚至不愿意去侧耳倾听。 「就算是孩子也能明白,『不开之间』很奇怪。那天,从来访的一叶小姐和切暮小姐那里听说了『最后的作品』以后——她变得迫不及待了吧。而我这个侦探——」 海藤一时陷入了沉默。 但是——又继续说了下去。 「又完全靠不住。一直到深夜,都完全没有半点发现」 「——靠不住」 「所以——就算她想要自己想办法做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十分自然」 不,海藤对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摇了摇头。 「并不[自然]——一点也不是顺其自然——这不全都是骷髅畑百足所设计出来的吗——!不自然到了极点!」 这是海藤第一次——提高了音量。 ——居然会有侦探在解谜的过程中激动起来。 到底有没有这种侦探呢。不怎么看推理小说的一叶并不清楚。 一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很快,海藤便冷静了下来、 「一叶小姐」 对她说道。 「虽然解谜差不多这样就[结束]了——在最后,我有些话一定要告诉你。从侦探的义务出发,有些话一定要告诉你」 「一定要告诉我——的话」 「恐怕,百足先生他——希望你用[叙述诡计],来完成这个故事」 「——欸?叙述?」 「叙述诡计——在文字说明上使用会让读者产生错觉的诡计——百足老师至今为止,从来都没有在著作中使用过这种诡计——所以我一直以为,在『最后的作品』中也[肯定]不会使用」 海藤瞥了切暮一眼。 「听了切暮小姐的话我才灵光一闪。[百足老师会不会在『最后的作品』里也贯彻自己的风格呢]——她是这么说的。没错,百足老师——是被称为伏线的恶魔的作家。[为了在最后 的最后使用——所以至今为止的作品中才将叙述性诡计排除在外],这么考虑十分合情合理」 让人产生千篇一律的错觉。 最后的目标却是完形崩坏【德语:gestaltzerfall 一种知觉现象。将拥有全体性的构造拆成一个个构成部分,分别重新认识的现象】。 虽是数学的证明问题。 却又即为困难的——文体。 伏线的恶魔。 「密室和不可能犯罪——百足老师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两种类型作为题材——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这么看来,说不定远不止五年前,百足老师就开始计划里腹亭事件了——不过这些只不过是推测而已」 「叙述——具体来说——是什么意思」 「[通风口只有八岁以下的孩子才能通过]——那么,[只要将二叶小姐描写成一个成年的女性],就是不可能犯罪——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成年的——」 「[姐姐叫做一叶,妹妹叫做二叶]——那么一般来说年龄应该也不会相差很远。而且,虽然小说家这个职业的年龄层在渐渐降低,但是[拥有『小说家』这个头衔的登场人物]——应该不会有人以为她是个八岁的孩子吧——而且两人[如同亲子一般相像]的这一点也可以好好加以利用」 名字。 职业。 这一切都在百足的掌握之中吗。 一叶咬紧了牙齿。 百足——骷髅畑百足。 [爸爸]。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日本侦探俱乐部第三班所属、海藤幼志,就此完成任务。所以这之后的问题,只是出于个人的兴趣——怎么样?一叶小姐」 海藤——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你要写吗?」 「[我才不要]」 ——就算。 就算那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够称之为小说的东西。 骷髅畑一叶——将所有的诅咒倾注于话中。 毫不迂回—— 如同从正面用大刀砍杀一般地说出了口。 「[要我去写那种东西的话——还不如死了比较好]」 海藤听见这句回答。 露出了微笑、 「太好了」 一副彻底安心的样子,说出了这句话。 ◆  ◆ 因为里腹亭中危机已经不再,所以海藤单独前往联络警察。他借用了切暮汽车的钥匙,一个人下了山。在手机有信号的地方,和警方、以及日本侦探俱乐部本部取得联络,便返回里腹亭。虽然来时一直徒步,不过他反而好像更擅长驾驶。 在解谜结束之后,别枝便马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对他来说,这次的事件也是充满冲击性的吧。如果说骷髅畑二叶是骷髅畑百足的人偶的话——对骷髅畑百足来说,别枝新也是他的人偶。是一个完全禁止进入『不开之间』,地位上比二叶还要低很多的人偶。 然后—— 在里腹亭的起居室。 好像是昨晚的情景的再现,切暮细波和骷髅畑一叶——正面而坐,正在喝咖啡。 「结果——scarecrow并没有出现」 切暮说道。 「真正的scarecrow、刑部山茶花——现在又在哪里呢」 「谁知道呢」 一叶事不关己似的随口回答。 虽然一副假装平静的样子,但在切暮看来,她果然还是无法完全隐藏所受的打击。切暮也明白,在这种时候,与其装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还不如做一个粗神经的冒失鬼。 「说不定,虽然他已经越狱,却已经死在哪里了——这样的话,对百足老师来说也比较方便」 「——也是」 「不过,实在是没想到里腹亭本身就是最后的作品」 切暮盯着天花板,发出了感叹。 「应该说是——巨匠的气魄吗」 「并不是那么夸张的东西吧——」 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叶说了下去。 不过,那句话如同是在对百足表示轻蔑一般。 「——只不过是,狂人的妄想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 「应该会——卖座吧」 「——也是」 虽然想要否定—— 但是作为一个编辑,切暮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连同背景,好好写进去的话——应该是一本相当爆炸性的小说吧」 「——是吗」 「要写吗?」 「怎么可能。刚才我也说了。我不会改变意见的。毕竟——我并没有想要卖座」 只不过、一叶说道。 「也没有必要将二叶——否定到那个地步——现在我是这么想的」 「就算从现在开始——不也还来得及吗?」 「可能吧——但是,我——我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呢」 一叶她—— 露出了十分悲伤的表情。 切暮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一叶。 「她可是比我年幼很多——既娇小、又可爱的——妹妹啊」 看着这样的一叶。 啊,这个人。 从今以后,肯定会写出更多很棒的[东西]——切暮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等海藤先生回来以后,总而言之先吃个饭吧——感觉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说的也是——不过这里是深山,手机能收到信号的地方应该相当远吧——」 「别枝先生从今以后会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还是说,里腹亭在权利上仍然还属于百足老师吗?——」 「也是——不过,也完全没有不要继续住在这种不方便的地方——欸?」 说到这里——一叶突然瞪大了眼睛。 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茫然自失。 「不方便?不方便——」 「怎——怎么了?一叶小姐」 看见一叶不同寻常的样子,切暮不由得微微后退。一叶捂住嘴边,自言自语了几秒之后—— 「[电话线]」 说道。 「[电话线——是谁切断的]?」 电话线——被切断了。 对了。 所以——海藤——借用了切暮的车。 切断电话线的人。 并不是——骷髅畑百足。 他根本就——没有靠近里腹亭。 「而、而且——对了」 一叶继续说了下去。 「[放在二叶床上的那封信呢]——?应该也不是骷髅畑百足所放的吧?」 「——这、这……」 ——怎么回事? 海藤的推理——不正确? 就算大体上是正确的——也有错误存在。 「怎——怎么回事」 「欸——」 两人微微陷入了动摇之中。这时—— [这时]。 [门铃响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一起向玄关走去。 是海藤回来了吗? 应该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但是——并非如此。 站在门前的,是身穿黑衣的高个子男性。 「我是日本侦探俱乐部的人」 说着,男子报上了名号。 名字有些长,所以切暮乍听之下并没能记住。不过,“啊,海藤安全地和本部取得了联络”——她一边心想,一边松了口气,「幸会」,同时打了个招呼。比起海藤,没想到是这名黑衣男子先来到了里腹亭——虽然切暮也感到了一些不自然—— 「请问一下——」 说着,黑子男子取出了蓝色id卡。 上面写着“第一班”。 [第一班]。 「您、您是海藤先生的同事吧」 切暮,暂且——应该说不由得这么问道。不过听见她的话,黑子男子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您知道海藤这个人吗?」 他如此反问。 「还、还说什么知不知道——直到刚才,他还在这里。为了和你们取得——」 说到这里,切暮注意到,黑衣男子独身一人。怎么会——如果是请求增援的话,不可能只来一个人——说起来警察,不,说起来——海藤。 切暮转动大脑,不停思考。 没有意义,不成语言地思考。 「将——将你喊到这里来的——海藤先生」 「您在说些什么呢?怎么可能——海藤将我们喊过来——难道这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那个意思——」 「但是」 黑衣男子说道。 如同死刑宣告一般。 「我们的同事海藤幼志——他的尸体被发现就在距离这里三公里的山道上。推定死亡时间是,昨天的白天——」 最终回——『终落』 『我也针对这一点做了各种推断。也许可以有助於搜查工作的推展,所以今天特地带来一本推理小说。』 ——清凉院流水『ic 世纪末侦探神话』 登场人物介绍 虫原桃生子[mushihara monouko]——侦探。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 刑部山茶花[osakabe sazanka]——盗贼。通称scarecrow。 ◆  ◆ 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继续对聪明的读者进行任何说明的必要了。虽然世间常说,过剩的说明有时反而会影响到艺术作品的价值,但是与此同时,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也是难以忍受的事实。 但是,如果有人提问,我也会做出回答。毕竟我也是一个人,会想要向不特定多数的他人炫耀自己的成果。不,可以说这种想法,就是我最原始的动力。 问候有些迟了。 我叫刑部山茶花。 虽然也有人叫我三重杀的案山子、tripley scarecrow,实际上,我并不喜欢这两个称呼。因为,那并不是我自己报上的名号。我在预告状的上署名只不过案山子这三个字而已。我并没有想要人们在读这个词的时候加上注音,更没有希望有人为其加上那种危险的修饰语。终究案山子只不过是一个记号。记号呼唤记号,在其基础上再次呼唤记号。对写文章的人来说,这种构造是不言自明的。对读者来说,应该也会在很早的时期就明白这一切。 所以。 用刑部来称呼我就可以了,因为——被海藤幼志捉拿归案,本名被公布的时候,将其隐瞒的意义也就消失了。骷髅畑百足在那张伪造的预告状上的署名是刑部山茶花而不是案山子。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很有心得。 不愧是[作家]。 说起来,推理小说的世界里有这样一句荒唐的川柳『人员大集合 名侦探进行推理 “那么”开始吧』【名探偵一同集めてサテといい 意思是名侦探经常做出“让有关人员集合在一起,说了句“那么” 然后开始推理”这样的事 川柳五七五渣翻请过眼就忘】。不过我也没有遵循这种做法的必要,我只是一个盗贼,而不是侦探。更不然妄称名侦探。 最近,就像骷髅畑一叶调查我的事情时所做的一样,我试着在网上的搜索引擎检索了一下scarecrow这个名字——检索了一下scarecrow这个记号。从得出来的结果推测,世间对我有着很大的误解。而且尽是一些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的误解。嘲弄权力,半分戏弄半分偷窃,终极的愉快犯——这些说法实在是让我感到不满。实在是受够了。虽然可能这一切都是政府、当局、日本侦探俱乐部的情报操作的结果,但是反过来说,我太过独善、太过自命不凡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应该尽到说明的义务。 不,不对—— 说不定,我只是想要将其一切说出来。 漂亮地完成一件工作以后人们都会变得能言善辩。 如果这是时隔五年的大工作,便更是如此。 啊——这也不对。 我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还没有完成自己的职责。 还没有完全证明自己的存在。 不能忘记。 还不能忘记。 虽然好像海藤幼志本人并没有那个自觉,但他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名侦探。出自被他抓捕之人的我的口中的这句话肯定不会有错。回想起五年前的那个时候,现在仍然感觉内脏一片翻腾。现在,京都站大楼已经完全在京都扎根。事到如今,已经没法盗取了。每次这么想,我就感到无比羞愧。再说下去的话,就会变成我的个人抱怨了——不过在那之后,关于我的越狱,海藤幼志并没有任何的责任。因此,海藤幼志也并没有为此感觉不安定的不要。 越狱后,我移居海外。 说实话,我不再想与日本侦探俱乐部为敌了。日本被称为犯罪发达国家已成为历史,只要日本侦探俱乐部还存在一天,我就没有未来可言吧——直截了当地说,我逃亡到了海外。 乘货船横穿大陆,然后乘列车,最后我抵达了摩纳哥。说余生虽然还尚早,不过我过着悠闲的生活。 小规模的盗窃虽然还在持续——但是在心情上,我已经隐退了。不过我并不清楚骷髅畑知不知道这一件事——不,恐怕他已经得知了吧。 应该说他肯定已经得知了。 如果他想要调查清楚的话那么肯定就会达成他的目的。 [即便日本侦探俱乐部或者警方做不到]——骷髅畑也是有可能的。除他以外,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执念深重的男人。里腹亭的事件几乎全在他的计划中,想到这一点便不用多加解释了吧。 只是—— 只有一点。 没错,如果要在这之上补充一点的话——他也好,我也好,在自己的事情上都十分执着,可以说到了偏执狂的程度—— 我最爱的就是我自己。 更正确地来说——我爱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包括爱着自己的所作所为的这个行为在内。 所以我—— 成功地尽早掌握了——骷髅畑百足向骷髅畑一叶、自己的女儿寄出了那封预告状的情况。只要是会传到日本侦探俱乐部的情报,就不可能会逃过我的眼睛。 就如同骷髅畑百足掌握了我的情报。 我也,掌握了自己的情况。 决不会有任何疏漏。 说到这里,开场白已经有些太长了。今天是八月三十一日。距离里腹亭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要问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骷髅畑二叶的死亡被公开,她的作品销量在短期内得到了提升。不过这也只是一时性的变化。骷髅畑一叶可能和编辑切暮细波一起正在写什么书。因为骷髅畑一叶这个作家很少公开自己的情报,所以无法完全这么断定——别枝新在那以后如何如何,我并没有什么兴趣。无论那份忠诚心有多么坚不可摧,只要其根基动摇了,随后的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事到如今,他应该已经不在里腹亭了吧。 还有海藤幼志。 亲爱的名侦探,海藤幼志。 海藤幼志杀人事件——还没有解决。 明明日本侦探俱乐部第一班已经出动了三名侦探,却完全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 对了——日本侦探俱乐部。 现在,我正在日本侦探俱乐部本部大楼对面的小小喫茶店里喝着红茶。虽然完全无法和别枝新所泡的相比,但是也味有所值——骷髅畑一叶说的没错,红茶是饮料,所以只要能润口、能打发时间,也就足够了。 日本侦探俱乐部的本部大楼位于京都的河原町大道——京都市政府的斜对面。八层楼的建筑物。由外国有名的设计师所设计,其精巧的造型让我不由得产生了将其盗为己有的想法。 不过。 即便是我,也没有无节操到那种程度。 我是有节操的人。 只不过—— 即便我是刑部山茶花,但是这样从窗口望去而感到赏心悦目应该也是会被允许的吧。 我—— 我正在等人。 约好的时间是三点,所以如果对方守时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来了。 提着一个小小的手包,她走出了从日本侦探俱乐部的正门。 她叫虫原桃生子。 日本侦探俱乐部的职员。 头衔是日本侦探俱乐部第三班所属,特别智能盗窃犯罪s级担当部的、部长助理。名义上虽然是侦探,不过实际上她处于侦探助手这样的位置。 部长助理——这么说的话,应该还有印象吧。 海藤幼志是日本侦探俱乐部第三班所属,特别智能盗窃犯罪s级担当部的、部长。没错,在日本侦探俱乐部里,她便是立场上最靠近海藤幼志的人。 和海藤幼志在个人关系上比较亲近的侦探、或者说负责海藤幼志杀人事件的第一班侦探、或者说日本侦探俱乐部总部长——虽然我也曾经想过要找这些人。 但是最后,我约了虫原桃生子出来。 可以说她是最合适的吧。 与其说是约出来,应该说我以协助搜查的名义提出了见面的要求。这也没什么,毕竟我没有说谎。我能助她一臂之力,她也能为我提供方便。互相帮助而已。 至少——虽然我觉得自己必须尽到说明义务,但即便如此,果然我还是不愿意亲自进行说明。 所谓的——中庸。 无论是怎样的炫耀,也只想以被动的形式来叙说。 喫茶店的门吱吱作响。 虫原桃生子刚走近店里,便形迹可疑地到处张望。好像是在找我。因为她的动作相当可爱,所以不禁想要再继续观察一会。但这么做的话就会偏离我的本来目的。于是我举起左手—— 「喂」 打了个招呼。 「在这里」 听见我的话,虫原桃生子露出了一副安心的表情,来到了我所坐的窗边的位子。 她露出了微笑。 是向海藤幼志学习的吗。 说不定他们是亲戚。 「让您久等了。是会津先生没错吧?」 「不是——」 当然,会津只不过是之前联系时所用的假名而已。虽说如此,我也拥有会津这个户籍。所以即便是日本侦探俱乐部,也没法看穿吧。 「十分抱歉。其实我姓刑部」 「欸?啊——」 虫原桃生子有些吃惊、 「啊」 ——确认着我的长相。 我并没有做过整形手术。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所以——日本侦探俱乐部第三班所属,特别智能盗窃犯罪s级担当部的的部长助理、虫原桃生子当然不可能不知道、tripley scarecrow—— 完全一致。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你是——!」 虫原桃生子发出了叫喊般的声音。 「请冷静一下」 我极为冷静地对她说。 并非盛气凌人,而是十分冷静地对她说。 「您这种程度的侦探碰上我也只会束手无策——您应该也明白的」 「——呜」 「请安心——我并没有在这里挑起是非的打算。当然,如果您希望的话,我也可以将眼前的所有人全部虐杀殆尽」 我看向窗外。 视线中——日本侦探俱乐部的大楼也包含在内。 「——明、明白了」 「谢谢——我也不愿意在京都的大街上做出沾满血腥的举动。[毕竟我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偷]——虫原桃生子小姐,请坐。首先——点些饮料吧」 在我的催促之下,虫原桃生子坐在了我的对面。然后向服务生点了一杯格雷伯爵红茶。 品味不错。 不过也有可能她只是看名字才会这么选的。 我也要求了续杯,在东西送来之前,餐桌上一片沉默。我没有开口。这并不是在装模作样,而是不愿意说到一半的时候被服务生打断而已。我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行为受到打扰。虽然这段时间对虫原桃生子来说可能会很沉重,不过在这段沉默中,她好像也回过了神。红茶送来之后, 「请问」 她先开了口。 「海——关于我们班的海藤——有什么可以提供的情报吗?——」 「没错」 我点了点头。 在这种状况之下,本应已经没有什么情报可言了。但是这位刑部山茶花亲自提供的话,应该会是相当有分量的。 虽说是助理——侦探也还是侦探。 说不定,她将来会成大器。 那么就让她多多积累一些有益的经验吧。 「您的阅读速度——快不快?」 「欸?」 对于我的问题,虫原桃生子有些不知所措。 「阅读——什么?」 「我是说——阅读小说的速度。既然是日本侦探俱乐部所属,那么应该是精通于推理小说的吧?」 「啊——算是吧」 「那么——请读一下这个」 我—— 将取出的原稿递给虫原桃生子。 「量并不是很多——应该两个小时就能看完。有话请在那之后再说吧」 「——就算要我去读……」 虫原桃生子完全不掩饰她的疑惑。 果然她还太嫩了。 「这是——什么?」 「对了——要说的话,就是海藤幼志杀人事件的重要因素——」 我接着说了下去。 「[骷髅畑百足老师的——最后的作品]」 遗憾的是,虫原桃生子的阅读速度在平均值以下。侦探都很擅长读书——看来这是我的误解。回想起来,在推理小说这个范畴内,小说这种媒体已经衰退,电视剧、漫画、动画才是主流。像虫原桃生子这样年龄的女性,就算不习惯读书,也是无可奈何的。 让人感到了时代的流动。 步步逼近。 至少,虫原桃生子应该并不知道莫理斯·卢布朗这个名字。即便她知道,如果将鲁邦说成罗宾,她也肯定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人。 实在是悲哀。 不过我也并没有为此感到悲哀的道理。 三小时。 虫原桃生子读完原稿所花的时间。 她——一脸不愉快的表情。 看来,读完原稿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应该不单纯是因为虫原桃生子读书速度的问题。 「这是——」 虫原桃生子问道。 「谁写的?」 「之前已经说过了——是骷髅畑百足老师写的」 我回答。 「如果你是问的是,经由谁的手写出来,那么答案是——我,刑部山茶花之手」 「是你——」 「如同文中所说,虽然骷髅畑百足老师本人希望由他的女儿、骷髅畑一叶小姐来执笔——但是她已经拒绝了。作为保险,就由不肖在下来负责完成了文章」 不对。 说不定——从一开始,骷髅畑百足就希望我刑部山茶花来执笔。骷髅畑一叶只不过是幌子——这是很可能的。 虽然不知道她现在是否理解了真相——但我也实在不能说明那那个地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无可奈何。 「——就单纯的理解,把我当成作者也无妨。话说回来,有什么感想吗?毕竟我不像骷髅畑百足以及一叶、二叶老师,毕竟我不是小说家——不过,让别人看了自己写的文章以后,好歹也是想要了解一下感想的——」 「——很无聊」 「哎呀。真是严厉的批评」 而且——很勇敢。 在我刑部山茶花面前,采取这样的态度。 「本来我是希望您能抛开外行人初次写下的小说这一点来阅读的——的确,我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对百足老师那种浓缩厚重的文体的模仿」 「我不是这个意思」 虫原桃生子回答。 「就算不读[这种东西],海藤幼志杀人事件的犯人是[你]——这一点也早就已经判明了。[骷髅畑二叶也是你杀的]」 「说的也是」 这是——理所当然的。 最后,我也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 「你——将赶往里腹亭途中的日本侦探俱乐部的侦探、海藤幼志杀害——夺走了他的衣服和蓝色id卡——装作海藤幼志,潜入了里腹亭」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果然比起亲自解谜,还是让别人来更为轻松。 因为会有一种将掌控全局的达成感。 没错。 杀死海藤幼志的就是我。 虽说实际上并没有下杀手的必要——只要有他的蓝色id卡就足够了,但是[一不留神]就杀了他。一不小心就犯了糊涂。 假借我的名字,寄出盗取骷髅畑百足最后作品的预告状的人——虽然最后证实是骷髅畑百足本人——但是之前我的确对此产生了兴趣。所以,我才从摩纳哥回到了日本。 想要潜入里腹亭的最深处,日本侦探俱乐部的侦探身份是最方便的。日本侦探俱乐部不可能会对scarecrow的预告状无动于衷——而出动的侦探是海藤幼志,是和我体格相似的海藤幼志,可以说是幸运吧。 嗯? 这也不对。 我并不是因为五年前的被捕而产生的逆恨才会将海藤幼志杀害的。这是天大的误解。我并不是那么气量狭小的人。 杀人这种行为,和小说别无二致。 [杀、死,仅此而已]。 当然—— 只要使用scarecrow这个名字,海藤幼志也一定会出现。对骷髅畑百足来说,这也在预想之内——在计划之内。 因为这是一个重点。 不用说,我和海藤幼志在体格以外并没有相似的地方。毕竟和骷髅畑一样以及骷髅畑二叶不同,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和警察手册不同,因为日本侦探俱乐部的人基本上需要隐藏身份,所以蓝色id卡上并没有附上照片。要骗过骷髅畑一叶和切暮细波是轻而易举的。骷髅畑二叶和别枝新也是如此。 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我就切断了电话线。因为如果有人和日本侦探俱乐部取得了联络的话,就万事休矣了。 「骷髅畑二叶小姐也是——并不是单纯的事故,而是你——下的手吧。即便[计划本身]是骷髅畑百足所设计的——将其促成的,毫无疑问是你」 「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然的话,就没法解释『收据』的存在了」 虫原桃生子回答。 「因为一叶小姐和切暮小姐一直开着起居室的门进行警戒——能够将『收据』放在二叶小姐床上的人,用消去法的话就只有别枝先生一个——但是别枝先生并没有那么做的理由。因为别枝先生和二叶小姐一叶,都是百足先生的人偶」 「原来如此」 我心情愉快地听着虫原桃生子的解释。 「那么到底是谁放的呢——[是你]。只要在赶去地下的『不开之间』的门之前——放在那里就可以了。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你在书斋和二叶小姐分手之后,去了她的房间——你[直接]唆使了她吧?让她从通风口——前往地下」 如果还有我能帮上忙的事,请不要顾虑尽管提出来。 她——完全是一个人偶。 让人感到悲伤的、人偶。 「大概,并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让她从内侧打开『不开之间』的门吧」 「说得好像身临其境一样呢」 「就算没有证据也有根据——严密地来说,一叶小姐和切暮小姐也有放下『收据』的可能性——但是,有根据证明并非如此。二十五日的早上,一叶小姐、切暮小姐以及别枝先生带着『收据』来到地下室——你看到他们之后,立刻对别枝先生说了『备用钥匙』这个词。为什么?『收据』上并没有说——『不开之间』怎么样怎么样了。再者——你本不可能会知道二叶小姐就在里面」 「——漂亮的推理」 说的没错。 我在那之后,去了骷髅畑二叶的房间。 也[帮她]进入了通风口。 去寻找骷髅畑二叶的衣服的时候,之所以一开始就去床下,是因为我本来就知道衣服藏在那里。在切暮指出这一点的时候,实在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这也称不上是失败。进入『不开之间』的时候,我就差不多已经预想到了骷髅畑二叶的死因——所以和切暮细波说话的时候,我真的只是单纯的在找未发表原稿。那时,我就已经进入了解谜的演出——哎呀哎呀,真是令人吃惊。 虽说如此——那时我也并没有发觉骷髅畑百足的企图。虽然表示通风口是混淆视线,不过也并没有什么想法,只不过是暂时保留而已。当时,我只是认为,未发表原稿可能是在『不开之间』里。 切暮她,多多少少对我——应该说,对三重杀的案山子有着过高的评价。正因为是倾注了骷髅畑百足一切的作品——所以scarecrow才会想要将其盗取。她的这个推测是错误的。因为,当时我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只是出于对寄出伪造预告状的人的兴趣而已。自己是骷髅畑百足书迷的这一点并不是谎言,对他的书的确有兴趣——但是他那作风千篇一律作品也没有让我产生将其盗取再细细品读的想法。 [说到我的目的]—— 所以在那个瞬间。 所以我在按照骷髅畑百足计划进行的解决篇里按照骷髅畑百足的计划尽到了侦探的责任。只是为了尽快完事,令整部[作品]完成。 就连这一点。 肯定也是在骷髅畑百足的计划之内。 关于骷髅畑二叶的死,等于是我下手的。对这一点我从最初就已经做出了反省,而且说实话也有点困扰。她之所以会死,其中一部分,或者说全部责任都在我身上。别枝所出示的构造示意图上并没有通风口(还是说这也是骷髅畑百足的伏线?),所以我也没有想到『不开之间』的通风口会在那么高的位置上。本来,我是希望让骷髅畑二叶从通风口进入房间,然后将『收据』放在她的床上。让她从『不开之间』内侧将门打开,因为我在门前警戒,所以借此比寄出伪造预告状的人更早获得『最后的作品』——然后根据之后的发展——决定是否击昏骷髅畑二叶。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 计划只成功了一半。 骷髅畑一叶和切暮细波会在开着门的起居室里通宵,在我的立场看来,也是一个误算。 唔。 这么看来,我的行动中充满了误算。可以说除了误算以外一无所有。但是,着也无妨。因为我所奉行的是随机应变这个金科玉律。换个说法的话,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的破罐破摔主义,不过这也是我的风格。 不会让任何人提意见。 这次,毫无任何误算的人——只有骷髅畑百足一个,骷髅畑百足他,结果上——顺利地完成了全部的计划。 结果。 这样——他的最后的作品也就此完成。 「虫原侦探——的确,杀死海藤幼志的人是我。而且,骷髅畑二叶的死我也脱不了干系。但是——请不要忘记,骷髅畑百足更在我之上。我终究——只是个傀儡而已」 人偶。 所有的人 ——都是骷髅畑百足的人偶。 就是这么一回事。 连我刑部山茶花也无法避免。 「那时我之所以会说『太好了』,终究只不过是作为海藤幼志的演技而已——但是,也可以说是很顺利。由自己来写这『最后的作品』的话,也就剩下偷盗的工夫了」 「——这部作品毫无价值,太拙劣了」 虫原桃生子说道。 「这种东西——没有任何价值。居然说这种东西是宝物——开什么玩笑」 「真过分啊。我写的可是很努力呢」 虽说如此——我也并没有赌上性命。 「在小说这个层面上我并不知道到底如何——但是作为推理小说的话,十分拙劣」 「是吗。对骷髅畑百足的作品来说,这个评价还真是傲慢不逊啊」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骷髅畑百足的作品。连最基本的规则——都没有遵守。虽然文中的你是骷髅畑老师的狂热书迷,但是这也很让人觉得可疑」 「这是什么意思?真让我觉得意外,直到现在,从作家这个角度出发也好——从人类这个角度出发也好,我对骷髅畑老师的热爱应该也是胜过任何人才对」 「这么说的话——骷髅畑百足比起其他的任何作家,都要更加注重于叙述的描写——更加注重于伏线这一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虫原桃生子好像有些生气。 「当然了」 「那么——虽然就侦探来说,我读过的推理小说并不是很多,但也明白这一点——那么对你来说就是常识了吧。你不也在文中写到了吗。既然是推理小说——[那么叙述中就不能有谎言]!」 「就算你不这么大声我也知道。毕竟——我已经写出来了」 「那么——!」 虫原桃生子生气地说道。 「第一人称视角暂且不论,[这本小说既然使用了第三人称视角,你本人却潜入了里腹亭——在叙述中以海藤幼志这个角色存在]——根本就不公平,根本就是违反规则!」 作为推理小说,这是最大的破绽! 真是的—— 不知道是不是虚张声势,所以她才会这么大声。 看来她的嗓子相当不错。 我可以杀了她吗——不对。 这样才是——值得我托付原稿的人。 「正确来说——一般在使用了海藤幼志这个全名的情况下,指的应该就是侦探海藤幼志——只使用上半部『海藤』这两个字的时候,基本上指的都是我。区别就在这里」 「两者根本没有区别!还是说,你本来就叫海藤,实际上和海藤幼志是双胞胎兄弟吗!」 「怎么会。我的本名是刑部山茶花。怎么可能是双胞胎兄弟呢。在[没有伏线]的情况也不可能使用偶然同姓这个诡计」 「伏线——」 「关于叙述性轨迹——你觉得怎么样?」 将骷髅畑二叶—— 描写成一个成年女性。 「我——我觉得这个勉强可以算作公平范围之内。作品中也是这么写的。但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为了使用那个叙述性诡计,骷髅畑百足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使用过叙述性诡计这一点」 「这——」 「能够接受吗?」 「如果说这是骷髅畑老师的执着的话——」 还没说完。 虫原桃生子瞪着我。 「但是——骷髅畑老师肯定也非常失望吧。自己最后的作品居然会由你这样的外行人来执笔——」 「不」 我摇了摇头。 「我觉得,比起一叶小姐,还是由我来执笔更加[忠实于百足老师的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叙述——是第三人称——」 「[叙述中并没有任何谎言]」 我——如此断定。 在书写过程中,这是最为注意的一点。 应该没有错误。 我希望如此认为。 「什么——事到如今」 「差不多也该发觉了吧——骷髅畑百足是为了在最后使用叙述性诡计而将其封印了几十年的男人。那么——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件需要注意到的事?骷髅畑百足他,埋藏已久的——伏线」 「伏线——」 「[骷髅畑百足的文章里没有任何错误]」 我——如此说道。 「——[如今,没有任何一位读者会认为骷髅畑百足的书里有错误吧]」 「错误——啊!」 终于——虽然也并没有迟缓到愚钝的地步,不过她终于——理解了。我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骷髅畑百足所使用的——是现在来看,已经十分古旧的打字机——]」 「[变——变换错误……]」【指同音词变换错误】 「[只要scarecrow这个名字出现,海藤幼志也肯定会行动。对骷髅畑百足来说,这在预想之内——在计划之内——]」 「[ka——kaito]」【海藤、怪盗】 「没有必要——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真是…。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也好我也好,所有的人都是。 说不定出现在解谜场面的只要是日本侦探俱乐部的人就可以——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并非如此。果然如同那时我所说的,虽然我被海藤幼志逮捕是在骷髅畑百足失踪以后,但是海藤幼志曾经追捕过我这件事——只要调查的话就能知道。不可能调查不出来。也就是说——骷髅畑百足对我和海藤幼志之间的[那种]因缘——做出了预测。 从最初——不止如此,从一切开始之前。 直到最后——不止如此,直到一切结束之后。 虫原桃生子——完全哑然无声。 唔。 那么,差不多也该撤退了。 那份原稿就交给你了,要如何处置请随意——我已经备份过了,请不要担心。 说着,我取过账单递给虫原桃生子。就请你埋单,作为原稿的费用吧。 余兴就此结束。 挺不错的余兴。 [那么]。 我——站了起来。 必须得走了。 去——完成工作。 完成自己的任务。 证明——自己的存在。 「做——做什么……」 背后——虫原桃生子向我发问。 「现在——你要——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出于侦探的责任吗。 那么我就回答吧。 将我的答案,回答出来。 「忘了我是谁了吗?我是刑部山茶花——海藤幼志、骷髅畑二叶——[这不才只杀了两个人吗]」 「欸——」 「[杀死骷髅畑百足]——在这以后我的工作才得以完成」 「啊、啊啊啊啊——」 「[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这也并不是我自己报上的名字]——但是,果然这也反映了我的一个侧面——tripley 、scarecrow」 骷髅畑百足还活着。 如果有个什么万一,他以后又写了[什么]的话——[这就不会成为最后的作品]。 虽然我对于受到他的翻弄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不满——虽然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半点的不满,但是骷髅畑百足先生,如同你有你的作风,我也有 我的尊严。如果你连这一件事也预测到了的话——那么我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无话可说,只尽杀戮而已。 离开喫茶店,我首先搭了辆出租车来到河原町大路的交叉口附近。在那里仰望着日本侦探俱乐部的大楼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 说起来,我忘了给那份原稿起标题。 何等失态。 怎么办。 算了,从现在开始考虑吧。 应该完全还来得及。 之后再告诉虫原桃生子就可以了。 对了——里腹亭杀人事件? 不行——太过直截了当。 用主角的名字作为标题应该会好点吧。在里腹亭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的主角是谁——无需多想。当然是在骷髅畑百足的手上,最为优美地起舞的那个人。骷髅畑百足也会认同这种程度的任性吧。直接拜托他本人就可以了。 然后,我再次仰望日本侦探俱乐部大楼。我曾经对日本侦探俱乐部感到恐惧,而逃亡直至海外。但是,说不定这也无所谓了。作为托付原稿的人,虫原桃生子正合适——虽然之前我这么认为,但事后一回顾,果然还是缺点什么。总觉得有些落寞。第一班的侦探——干部们,或者说以俱乐部总部长为对手,说不定还更有趣。对了,有趣就够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获得了骷髅畑百足最后的作品,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了解到了那种程度的执念,难道还有更胜其上的[东西]存在吗?既然回到了日本,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我肯定是受到了指引。舍弃节操这类无聊的东西——比如说,盗取这栋雄伟的建筑,也是一大趣事。有趣。有趣。太有趣了。总而言之,还是先找到骷髅畑百足,将他杀死。然后刑部山茶花再悠闲地,慢慢考虑接下来要杀哪三个人吧。 然后我举起右手,叫住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往我的失败、我的败北的证明——京都站大楼。没错。我是刑部山茶花。三重杀的海藤、scarecr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