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请自重》 第1章 少帅的二十八房小妾 江宁督军府上一派喜气洋洋,吹吹打打的声音从早上一直到了接近午时都没停歇。 这年头,娶小妾姨太太的并不稀奇,但是一次娶九个的,见过吗? 看着一排大红花轿进了门,林铭岳林大帅和妻子笑的合不拢嘴。 儿子帅气聪明,打小就送去了少林寺习武,年年考习都是达摩院第一,俩人本来担心他在庙里呆久了性子也变得佛性,谁知道,前几天刚一回来就嚷着要女人,一个还不够,扬言要要娶够三十个回来。 林大帅一向自诩风流,看儿子有他的风范自然引以为荣,当即就给他挑了九个环肥燕瘦不同风情的美人抬了进来。 “易天啊,快去揭盖头,看看喜欢哪个?”林大帅一身军服威风凛凛的坐在堂上对一旁一身帅气军装的林易天道。 林易天从美人们一个个下轿开始眼睛就来回巡视,心中发痒。 少林寺十几年的童子功,可将他憋闷坏了,好不容易熬到二十二岁师傅说可以破身不破功了!林易天下山前指天发誓,一定要娶三十个女人回来,一天一个、一个月不重样,把这二十几年受的苦全都补偿回来! 眼前一排美人身材各个不同,可惜一个个被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的盖头遮了个严实,此时林易天听了父亲的话立刻起身上前一个个掀开了盖头。 浓妆艳抹的妆容下,一个个美人尽显媚态,有那胆子大的抬头上下细细打量林易天,发现他身形挺拔俊逸,面容俊朗如刻,浓色的长眉下星眸黑郁闪亮,端的是俊朗无双,于是露出了含羞带涩的娇羞模样。 林易天看着一众美人心里美滋滋,于是回头对林大帅道:“谢谢爹,我都喜欢!” 林大帅仰天长笑,“哈哈哈,不愧是我林某人的儿子!” 此时一旁的师爷捋着胡子摇头晃脑道:“环肥燕瘦各具风情,少帅真是好福气啊,一口气就纳了九个进来,只是这排名,要怎么排呢?” 要说这排名,那讲究可大了。 要是分别纳进来,那自然按进府的时间排,可是这一起进府,大家可都一样大,谁先谁后排不好可容易闹矛盾。 林易天闻言看看一众美人,笑道:“那就按年龄排吧!” 师爷点头,“嗯,是个好主意,只是这最大的柳姨娘和雪姨娘同龄,谁排第一好呢?” 那两人听到点名,分别上前一步,盈盈一个福礼。 林易天看看,又看看 他走上前绕着柳姨娘走了一圈,弱质芊芊如西子般纤美,嗯,喜欢! 又走到雪姨娘身前,肤若凝脂一颦一笑间眉目顾盼神飞,嗯,这个他也喜欢! 正犹豫不决,眼前的雪姨娘似是不小心踩了一下裙子,一个身形不稳就要摇摇欲坠。 林易天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雪姨娘的手,复又一个弯腰将雪姨娘仰身抱在了怀里。 雪姨娘满面羞涩的抬眼看着林易天,娇滴滴说了句“奴家多谢少帅!” 林易天摸雪姨娘的小手,被她一个眼神看的心中荡了无数个圈,于是张口冲美人道:“就你了!” 师爷开心的捋着胡子大喊一声:“雪姨娘今晚侍寝!” 林大帅扶起闻言哈哈大笑,林易天心里也美得不行。 第2章 谋杀亲夫 夜已深,可督军府内一派歌舞升平。 林易天似是喝多了,被人歪歪倒倒的搀到了雪姨娘房内的大红床上。 雪姨娘娇滴滴看着床上的人叫了几声少帅,林易天却无知无觉,似是睡着了。 雪姨娘又上前摇了摇,看人真的是醉的不轻,这才松了手,来到了梳妆桌前。 镜子内一双龙凤红烛映照下,雪姨娘不见了白日里的娇羞之态,一双美目中满是冰冷。 打开妆台,又将抽屉抽出,雪姨娘白嫩的小手就伸到了梳妆台下方,不久就摸出了一把精致的女式手枪。 这妆台是她的陪嫁,手枪自然也是一早就藏好了的,为的就是要了床上人的性命。 冰冷得枪支抵着沉睡男人的额头,又缓缓向下划过他的脸庞,顺着脖颈来到了胸口。 “算你倒霉,刚当上少帅,就要没命了。”雪姨娘的声音依然娇娇柔柔却没了一丝柔软。 雪姨娘眼中闪过狠戾,就拨开了手枪的保险,可没来得及扣下扳机,手中的枪却忽然被一把抢走! 身下原本熟睡的人一个翻身就已将手枪抢了过去,又一把抱住了她的脑袋,将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怎么,这么着急就想要谋杀亲夫?”语气冰冷沉稳,丝毫不见白日的戏谑。 “你装的?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哼,在我面前耍阴谋,我看你们是嫌命长了。”言罢里一天扶起了她的右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虎口,“一个大小姐,居然长期练枪练得都起了茧子,啧啧,可惜了一双好手。” 雪姨娘这才知道已经暴露,怒极道:“姓林的,你想怎么样?” “你猜。”林易天的划痕请,却透着几分冷意,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林……”雪姨娘的话未出口,就被男人用手枪击中后脑勺,晕了过去。 林易天双目冰冷的走下床,打开了门。 “绑起来,丢柴房。” “是!” 门外似是最早有人守在那里,闻言立刻进了门。 林易天面色如冰,抬手吹了一个口哨。 尖锐的哨音响彻全府,对着哨音响起,督军府内终于响起枪声一片。 等混战结束,贼人伏诛,林易天来到林大帅的房内,却发现父亲受了伤。 “爹!”林易天冲了过去,眼中满是焦急。 “天儿,没事,那个李长庸实在狡猾,居然在我的侍卫班里也安插了人,这才让他的手了。”林大帅脸色苍白,胸口起伏不止,一旁的一声想要上前,却被他阻止了。 “天儿,今日多亏你机警,否则我满府性命不保,只是李长庸狡诈,那左忠林又虎视眈眈,为父实在不放心啊。” 林易天着急,“爹,你别说了,先让医生看看伤情!” “不用了,天儿,你将我脖子里的玉佩摘下来,拿着这个玉佩,去虎鸣山,找一个姓傅的猎户,务必请他下山……助你、咳咳,助你成事!”言罢林大帅的胸口起伏渐促,眼神也开始涣散。 “爹!” 此时林易天的母亲带着几个小妾跑了进来,进门就趴在林大帅的身边,开始嚎啕大哭。 一时间,满府皆悲。 第3章 这个毛脸贼! 虎鸣山上,林易天脚下健步如飞,不久就带着人爬上了半山腰,看到了“虎鸣村”几个大字。 刚一进村,就吓坏了正在村口赶着驴磨豆子的王老二。 不怪他害怕,眼下兵荒马乱,军阀割据,每天战争四起乱的不行,也就这山野之间还有几分安静,却不想居然忽然出现一队身着军服的人,他怎么能不怕。 王老二边跑边喊“有兵匪啊!” 气得林易天想把他抓过来揍一顿。 村子里家家闭门闭户,林易天一家也敲不开, 兜兜转转终于在村尾发现一家没门的宅子,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正在院子里劈柴。 “老乡,打听一下,咱们村子有一位姓傅的猎户住在哪?” 那人闻言放下手中的斧子,抬头看了看林易天。 林易天点点头,嗯,不错,倒是没有被吓得跑掉。 这人虽说一身粗布褴衫,但是身形还算高大,满下巴的胡子和略长的头发显得有些疯疯癫癫,但好在一双眼睛清明剔透,似是黑夜幽光。 那人也打量了一番林易天后,随手向上一指。 “山顶。” 言罢继续劈柴再不看他。 林易天道了一声谢,带着人马就要继续往山上冲。 走到一半,他转念一想,自己带这么多人别再吓到山上的人就不好了,于是吩咐其他人下山在村子里等,自己则带了勤务兵上了山。 山路崎岖,盘盘绕绕到了山顶天色已晚,两人终于在最高处看见一所破破烂烂的房子。 林易天整理好衣服进入房子,却发现空无一人。 莫不是打猎去了?天色已晚估计也快回来了。 林易天坐在院子里就开始等,可左等右等没讲人等来,却等来了一群眼睛闪着绿光的狼。 林易天大喊倒霉,想退回屋子里却忽然发现这房子没有门! 山上豺狼虎豹的,谁会住没有门的房子? 林易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八成是被那个刁民给骗了。 “这个毛脸贼!”林易天大骂。 抽出枪来,啪啪打掉几只狼,奈何狼群数量庞大,林易天虽说武艺高强可猛虎不敌群狼,何况他还要护着一旁的小勤务兵,未几就受了伤,左臂被狼狠狠咬了一口。 林易天杀红了眼,眼前遍布二十几条狼的尸体,可群狼依然没有后退的意思。 就在林易天小腿受了伤坐倒在地上,觉得可能要交代在这的时候,忽然狼群受惊一般四散离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月色下还能看见淡淡的烟雾。 虽说不知是何物,但是却烟雾就是群狼四散的根源。 “是何人相救?”林易天大声喊道。 寂静的山岭无人回应,未及便从左侧树后闪出一个身影。 林易天待那人靠近后,脸上忽然燃起暴怒。 “你个毛脸贼!!你敢暗算本少帅!不要以为救了我就会饶了你,看本少帅稍后屠了你的村子,再将你扒皮示众!” 那人却不慌不忙,将手里小桶里的刷子拿出来,沾着里面的秽物刷在了满身是伤的二人身上。 第4章 浑身刷粪 “你个贼,你给老子刷的什么鬼东西!啊呸!这么臭还是酸的?”林易天舔了舔手尖皱眉大骂道。 “粪。” 一阵山风吹过,林易天沉默几秒后瞬间爆发,“你个混蛋!老子要杀了你!” 一旁的勤务兵皱眉张大了嘴,这人居然敢在少帅身上刷粪?! 刚才,少帅是不是还尝了尝? 林易天暴怒不止奈何却浑身是伤站不起来,只能不停骂着那人。 那人却仔仔细细刷完以后,对二人道:“不是人粪,能治伤,还能驱狼。” “是不是人粪都不行!老子宁可被狼吃了!”林易天怒道。 一旁的勤务兵却忽然嗅了嗅,小心翼翼对少帅道:“少帅,好像是五灵脂,确实是药店常见的药物,止血化瘀治疗咬伤的!” 五灵脂?这玩意听过也用过。 “五灵脂就五灵脂,你说什么粪来恶心本帅!”林易天怒道。 那人掏出一个麻布帕子,不慌不忙净了净手,道:“五灵脂本就是鼯鼠粪便。” 少帅闻言睁大了眼睛,什么玩意? 他以前常用的灵药是粪?还是老鼠的粪?! 看那人鄙夷的眼神,八成还是真的,天啊,他以前都用了什么?他记得有一次他的脸和嘴角受了伤,还用五灵脂涂了嘴角…… 勤务兵看着一旁备受打击神游天外的林少帅,满是心疼,少帅何时受过这等挫折啊,这人胆子也忒大了些。 林易天猛然回神,看着那人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骗老子?” 那人却不理他,将他放平后,戴了副手套,就开始上下其手。 林易天被他摸的胸口发痒心里发毛,嗷嗷大叫,“你个贼子,你、你干干干什么!” 那人不理他,在他怀里来回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了那个玉坠。 火把下的玉坠通体翠绿,晶莹剔透。 那人拿着玉坠看了半日,忽然问地上的人道:“你是谁?” 林少帅骂的口干舌燥,暂时歇了声音,此时听了这话又是一声暴喝:“老子是谁你别管,你先告诉我你是谁,老子要去杀了你全家以泄心头之恨!” “你姓林?”那人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林易天疑道。 那人闻言眼中似是闪过一丝笑意,凑近了林易天的脸庞,道:“因为,我姓傅。” 傅? 难道他就是父亲让他找的那个傅猎户? “你就是那个猎户?”林易天道。 傅百漠点点头。 林易天瞬间又是一阵暴怒,“草!那你为什么要骗老子上山喂狼?” 傅百漠闻言道:“仇人太多,习惯了。但是,我以前确实住在这里,也不算骗你。” 习惯了? 这人骗过多少人来喂狼了?看那群狼有持无恐的样子,怕是在这房子前没少吃点心吧! 林易天心里一突,这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居然还是个狠角色。 林易天再次仰头打量了一下这人,虽是一身布衣,但是举止之间却有几分风范。 想起老爹的临终遗言,林易天压下心中的怒火,道:“我叫林易天,是我爹林铭岳让你我来请你下山的。” “林大帅身体可好?”傅百漠淡淡道。 林易天闻言沉默许久,“我爹他死了,临终前将玉坠给了我,说让我一定请你下山。” 虽说心中不喜这人,但是林易天一向孝顺。 “傅先生,还请随我下山。”林易天道。 傅百漠在听到林大帅的死讯后,眼中闪过几分哀婉,“林大帅与我有恩,傅百漠自然是要下山祭奠一番。” 第5章 藏门的无耻之徒 傅百漠看看地上的两人,又道:“今日天色已晚,就在山上暂居,明日后我带你们下山。” 林易天看看他,又看看那没门的房子,眼中的意思一目了然。 没门啊。 傅百漠见状起身,走到房子后面,等出来的时候,手里抱了一扇门。 …… 这次连勤务兵眼中都带上了几分怒色。 太无耻了!居然把门藏起来了! 傅百漠扶着两人进了门,又将房门装了起来,又简单做了一些粥给二人食用。 勤务兵还好,勉强左手可以自己吃饭,可林易天两只胳膊都受了伤,根本不能自己吃。 “老子不饿!”林易天坐在床头一扭头,不理他。 咕噜咕噜…… 话音才落,安静的房子里就响起一阵饥饿的咕噜声,林易天皱眉闭了眼。 草!不争气的肚子! 傅百漠轻咳一声,拿起了粥坐在了傅百漠的床边。 轻轻吹了几口将一勺粥递到了他嘴边,“来,喝粥。” 林易天扭着头不回头,“说了不饿!” “你不吃明天还得我抱着你下山。”傅百漠道。 抱? “怎么不是背着?”勤务兵忽然插嘴道。 “背着容易摔下去。”傅百漠解释道。 “噢。”勤务兵点点头。 有道理,重心都向下,一个不小心两个人都栽下山去了。 林易天脑袋里就蹦出了一些画面,心道简直奇耻大辱! 喝吧。 于是别扭着回了头,喝下一口粥后,又皱着眉有了新意见:“你这胡子多少天不刮了!都要吹到粥里去了,脏死了!” 傅百漠闻言摸了摸胡子,似是回忆道:“有两个月不刮了,也是为了避免仇家认出来。” “两个月不刮了?难怪这么长,又脏又丑!”林易天嫌弃道。 傅百漠想了想,又道:“明天祭奠不好仪容不整,确实该刮了。” 言罢他放下粥,撩起布帘就去了隔壁。 林易天瞪着眼睛看着粥砸了咂嘴,肚子里又开始叫了。 这人也太呆了!就不能忍一忍,忍着他的嫌弃喂完再去吗?! 饿死老子了。 不多会儿,一旁的帘子终于被撩了起来,林易天看着他靠近的衣服下摆,又开始埋怨。 “刮个胡子这么久,是要刮一副画出来吗?” “抱歉,久等了。”清冷的声音响起。 林易天抬眼,想要给他个嫌弃的眼神。 却看的呆住了。 适才看他双眼奕奕有神就知他应该不丑,却不想,露出真容的傅百漠会是如此模样。 乱发被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浓眉下一双冰眸幽暗深邃,睫毛浓密纤长,高挺的鼻翼下,嘴唇丰润而略带一丝樱粉,举手投足间周身自然流露出几分优雅与贵气。 公子举世无双,翩翩温润如玉。 也难怪他会故意扮丑、留着胡子不见人了。 这个相貌实在是太扎眼了。 自己府上的八个美人加起来,估计都不及他好看。 林易天呆了半日,眼中流露出的欣赏难以掩饰。 傅百漠见惯不怪微微一笑道:“粥不烫了,我继续喂你?” 林易天却被这一笑惊了一下,竟立刻低头乖乖说了一句:“好。” 第6章 老子是男人,不许抱 一碗粥别别扭扭喝完,林易天终于缓过劲儿来了,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个大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林少帅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刚才为什么没让狼直接吃了我们俩?” 傅百漠淡淡道:“噢,山下你的兵跑了几个。” 什么意思,跑几个,那没跑的呢? 林易天眼中染上疑色,“你把他们杀了?” “没有,抓起来了。”傅百漠摇头道。 不过本打算是抓起来以后,天亮了丢山上喂狼的。 “你是怕跑的那几个带人过来?所以想抓了我好做谈判的筹码?”林易天道。 “大概是这样。”傅百漠点头道。 不过谈完他也别想活着回去就是了。 “噢。” 林易天点点头,那幸亏跑了几个,不然他还真交代给狼了,回去要赏那几个机灵的兵蛋子。 饭罢,傅百漠安顿好林易天,就开始在地上打地铺,床上的林易天看着他不慌不忙的样子欲言又止。 他想去如厕。 他站不起来! 他胳膊抬不起来! 林易天憋得脸红耳赤,始终不肯说话,一旁的傅百漠终于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傅百漠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烧啊。” “我,没事!”林易天摇头道。 他这不像没事的样子啊,再看一眼他并紧双腿,明白了。 “没事就好,要休息了,我先扶你出去如厕吧。”傅百漠道。 他能不去么! 林易天想想尿床更丢人,于是点了点头。 傅百漠看着柔柔弱弱,实则有些力气,半扶半抱着林易天出门不怎么费力气。林易天在少林寺也经常受伤,被师兄弟背着扶着,可那些人无不一身臭汗,让他膈应。 可傅百漠身上却没有其他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竹香,有些清冽,他倒是不讨厌。 傅百漠伸手去解林易天腰带的时候,林易天的脸忽然有些发红。 虽说都是大男人,可被人这么伺候真是又别扭又丢人。 “你背过去!”林易天道。 “噢,好”。 傅百漠小心的错开他的胳膊,改为从后面抱着他。 …… 更别扭了。 实在憋得难受,林易天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一闭心一狠,权当自己是个死的。 傅百漠在身后也有些别扭,虽说他也曾治病行医,什么尴尬的光景都见过,可这种情况可是头一回。 飞山如瀑,一落千丈。 傅百漠从身后给他系腰带的时候,发现这东西解开容易,可系上太难了。 索性不系了。 “我抱你回去。” 话音才落,林易天感觉眼前一晃,天翻地覆,他就被轻松打横抱了起来。 “草!老子说过不能抱!你特么给老子放下来!”林易天立刻炸了。 “放下来裤子就掉了。”傅百漠边走边说。 林易天气得快要炸了天,他一个男人,堂堂少帅、达摩院武试第一,居然被一个男人抱了! 妈的!要不是他爹,他真想立刻就提刀砍了他! 被放到床上后,林易天火光冲天,盯着一旁竖着的剑,抬了几次胳膊都抬不起来。 “今天你是动不了的。”傅百漠一边好心劝说,一边将被子给他掖了掖。 “你给老子等着!”林易天怒目而视,今天他算是将半辈子没受过的苦和耻辱都受尽了,简直是他一生的耻辱。 林易天心道若是下山后发现这小子是个没本事的绣花枕头,他要立刻将他大卸八块喂狗! 第7章 砍碎了喂狼还是活埋? 清晨,天刚露出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如烟似纱的薄雾,半山腰的村子里已有人开始造饭,袅袅白烟混入淡淡的山雾之中,静谧而祥和。 林易天被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睁开双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这才想起来如今他还在山上。 林易天抬手,发现自己能动了、身上的伤也不疼了,于是他起身拿起长剑,一个箭步走到了草席旁,用剑一指傅百漠,剑尖晃动几下停在他脖颈半公分处。 “姓傅的,醒醒。” 傅百漠长长的睫毛煽动几下,睁开了眸子,待看清眼前锋利的长剑时,似是愣了一瞬,但很快无视剑尖,微微侧身就坐了起来,淡然自若的伸了伸懒腰。 “走吧。” 林易天见没吓到他,心中讶然。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傅百漠却望一眼窗外,淡淡道:“再不走,你的兵就要被砍碎了喂狼了。” 林易天一惊,想起昨天在山下驻扎的部队,那可是他刚辛苦训练出来的,死了就太可惜了。 “哼,等会儿要是少了一个,我就杀光村子里的人陪葬!”林易天恶狠狠道。 傅百漠却依然不急不躁,慢悠悠前面带路。几人一路下到了半山腰的村子里时,天光已经大亮。 王老二刚将豆子倒进磨盘,看到傅百漠立刻搓着手跑了过来。 “傅先生,那些人都绑好了,您看是让山娃子砍碎了丢山上还是埋后山啊?” 傅百漠还未开口,身后的林易天就闪身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王老二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 “我看你敢!!” 王老二没注意到傅百漠身后还跟着两人,猛地被揪住唬了一大跳。 紧跟着的勤务兵听了王老二的话,惊得腿都软了。 亲娘喂,这群村民昨天见到他们还吓得跟鹌鹑似的,怎么今天就全变土匪了! 听听说的什么话?砍碎了丢山里! 太可怕了…… 他们这是砍过多少仇家? 傅百漠上前拉开两人,对王老二道:“搞错了,这是我恩公的儿子,将人都放了吧。” 王老二瞪着大眼,听这话反应半天才答应一声,跌跌撞撞跑去了村中央。 傅百漠带着林易天走到村中央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兵相互搀扶着从一间房子里走出来,身上全都没了枪,还一个个死了娘一样苦着脸。 王老二带着一众村民笑眯眯的冲过来,冲林易天点头鞠躬,不停道歉。 “大水冲了龙王庙!居然是傅先生的恩公,那就是咱们全村的恩公!少帅可千万别介意啊!” 林易天看一眼那帮窝囊的倒霉兵,又看看眼前穿的破破烂烂、不停道歉的村民,心中堵得厉害,却又无法发作。 傅百漠对王老二道:“给大家做早餐吧,捡最好的,有什么做什么,别存私。” 王老二高高兴兴答应一声去了。 林易天听傅百漠吩咐这几句话,心里这才好受一点,自己昨天还吃了点粥,这帮倒霉蛋估计什么都没吃,还差点喂了狼。 林易天心里恨铁不成钢,哎,没想到自己苦心训练了他们许久,居然还是这般不成事! 这顿饭果然十分丰盛,鸡鸭鱼肉、各类山货应有尽有,居然还有私酿的各色山林果子酒,十分甘甜可口。林易天甚至怀疑这帮村民是故意装穷了。 众人吃的满意,觥筹交错间就消了恩怨。 林易天也消了几分火,打算不再追究这帮草民的过失了。 第8章 买一送百,穷山恶水出刁民 吃饱喝足后,林易天打了个饱嗝,咬着牙签对傅百漠道:“傅先生,随我下山吧。” 傅百漠点点头,对林易天道:“少帅请稍等,容他们收拾好行李、同我们一同下山。” 他们?收拾行李? 谁们? 林易天一愣,吐了牙签。 “傅百漠,你说谁?” 傅百漠淡淡一笑,双手向后一指。 “就是虎鸣村的村民啊。” 王老二带着一众村民眼中满是笑意、点头哈腰的看着林易天,一副理所当然吃定了他的表情。 林易天呆了,“你什么意思?我只说请你下山,谁说带他们了?” 他是来请傅百漠的,怎么可能带一群山野村夫累赘回去?! 傅百漠却道:“我刚才没说么?抱歉,他们是跟着我的,我去哪,他们去哪。况且,”傅百漠一顿,看着林易天认真道:“你们刚才吃完了他们一年的存粮,包括来年耕种的种子。” 林易天和身后的一众人等都惊呆了。 怪不得这顿饭这么丰盛,合着这是他们全村一年的粮食! 不对啊,他们没想吃的他们山穷水尽啊! 完了,他这算是被赖上了! 林易天火了,“傅百漠,你这个混蛋!呸呸呸!老子把吃你们的都给你们吐出来,不对,老子下山立刻加倍还给你们!” 王老二却苦着脸上前一步道:“少帅啊,不是那个事,就说咱们刚才吃的鸡吧,那可不是普通的鸡,那是咱们祖祖辈辈养的山野鸡,其他鸡可适应不了虎鸣山的恶劣环境;还有那个酒,那可是百年的酒糟一代代留下来的,还有……” 林易天看着王老二,气得差点吐血,这帮是什么人?这是普通村民吗? 这就是一群无赖、土匪、臭流氓! 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 傅百漠抬手制止了王老二,又淡然道:“林少帅,既然为难,那么傅某不勉强了。些许饭菜就当是我报答当年大帅的恩情吧,我送您下山。” 林易天刚要发出来的火气有生生被憋了回去。 他本就是请他下山的,就这么回去算什么?肯定会被自己这帮手下笑话两年! 不行! “傅百漠,算你狠!” 林易天瞪一眼傅百漠,又狠狠心,转头对王老二道:“给你们一个时辰收拾,跟我下山!” 不就一帮刁民么,老子养得起! 林易天豪气的看一眼傅百漠,却发现傅百漠看回来的眼中带了几分温润的笑意。 一旁的王老二闻言立刻开心的跳了起来。 “哎!少帅,破家烂行李的都用不了那么久!”言罢跳着脚和身后开怀的众人四散去收拾了。 林易天蹲坐在村口的树墩子上,抬头望着傅百漠眼中冰芒四射:“傅百漠,老子娶个姨太太顶多带几个丫鬟陪嫁,你倒好,带了一村子上百人,顶我三十个姨太太了!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我督军府的饭菜可不是让人白吃的!” 傅百漠冲他一拱手,不卑不亢道:“少帅放心,傅某不会让你做赔本买卖。” 林易天一滞,心道他这口气倒是大,那就且看看他有几分本事吧。 第9章 白绫、鸩酒和绝食 林易天一行人开路,带着一众村民拖家带口、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虎鸣山,可还未等到督军府,就遇见了先前逃出去的那几个兵蛋子。 那几人满身狼狈,看到林少帅差点哭出声来。 原来几人非但没有搬来救兵,反而差点被杀死在督军府内。 为首的二排长张三炮抱着少帅的裤脚就开始哭嚎,“少帅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昨晚带着几个弟兄回去搬救兵,谁知道刘镇守听说您被口在虎鸣山后,非但不派兵,反而占据了督军府,将徐帮办和其他孙镇守使也被关了起来,还说我们几个不投降就一并杀了!我和和几个弟兄假装投诚,趁着天黑又跑出来了,少帅,您可快回去吧,否则几位姨太太可就被他糟蹋完了! 林易天闻言气得火冒三丈,“刘老贼!敢吃里扒外,看老子回去就砍了你的狗头!” 刘存雄定是被李长庸收买了,上次督军府内应八成也是他安插进去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夺权! 林易天大手一挥,就要带人杀回去,却被一旁的傅百漠拉住了。 “你就这么回去,不等于送死么?” 林易天被气的红了眼,“老子不回去这江宁就是那老贼的天下了!” 傅百漠摇头,“这里一共一百多士兵,况且子弹储备不足,那刘镇守稳坐督军府,枪弹充足,人手众多,去了就是个死。” 林易天闻言冷静几分,傅百漠说的有道理,可是他是在忍不下时这口气。 “那你说怎么办?” 傅百漠道:“这刘镇守老家哪里人?” 林易天闻言一愣,略思量几秒后道:“就在隔壁林城,你的意思是……” 傅百漠点点,微微一笑头,“看来我们得去一趟林城了。” 林易天立即起身,傅百漠却拉住了他,“虎鸣山的人就不用跟去了,让他们先去江宁吧。” 林易天点点头,这帮人拖家带口,带去林城反而容易坏事,他叫过王老二,掏出一袋银元丢到了他手中。 “将村民先安置在江宁,容我回来再安置你们。” 王老二点头答应。 傅百漠又叫过王老二,对他耳语交代一番后,这才翻身上马随着林易天掉头去了林城。 江宁督军府内。 刘存雄将督军府内的守卫换了一遍后,就迫不及待的进了后宅。 林易天的娘挡在一众哭啼啼的姨娘小妾身前,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样。 “姓刘的,大帅生前待你不薄,你居然做出这等事,简直禽兽不如!” 刘存雄哈哈一笑,“这世道本就成王败寇,林铭岳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该让位了,我跟着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让江宁落入一个毛头小子手中。林夫人,我敬你一声嫂子,也给你个体面的死法,这白绫、鸩酒还有绝食,你选上一样吧。” 言罢他摆摆手,两个士兵上前拖住大骂的林夫人,送进了她的房内,又有一人将放着白绫和鸩酒的托盘端了进去,锁上了门。 林夫人被关了起来,一众哭哭啼啼的小妾更害怕了,挤在一起哭成一团。 刘存雄坐在椅子上一笑道:“众位,我刘某人最怜香惜玉了,如今我也不为难你们,有不愿意做我姨太太的,现在就可以走。” 众人不知真假、畏畏缩缩不敢动弹,这时一个女人大着胆子起身,问了一句:“刘镇守,你说的可是真的?” 第10章 一晚上一个 这是林大帅的三姨太太李莹莹,当年她可是唱黄梅戏的名角儿,如今虽说已经三十几岁年纪却依然长相出众、身段极佳。 刘存雄看着李莹莹,点点头,又似鼓励一般道:“李小姐,我说话算话,你现在就可以走。” 李莹莹看一眼哭在一起的众人,又看一眼刘存雄做出了“请”姿势的手,终于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见真的无人拦她,于是脚下生风,三两步就走出了后院。 众人见李莹莹走了出去,就有几人也想走。 可还未等她们起身,就听前院传来“啪啪”两声枪响,李莹莹惨烈的尖叫声紧接着传了过来。 刚要站起的那几人迅速又矮下了身去,尖叫着和其他人抖成一团。 刘存雄面不改色,依然笑意盈盈的对众人道:“怎么,还有要走的吗?” 众人瑟瑟缩缩哭成一片,却无一人再敢起身了。 刘存雄满意的点点头,“好,今日给过你们机会了,这可是你们自愿留下的,那既然如此,我就会好好待你们,王师爷,稍后编个号,打明儿晚上起,一天晚上一个,我可是很公平的,哈哈哈哈。” 刘存雄心满意足的起身去了前院,如今后院的事搞定了,也该收拾前院那几个老顽固了。 走到前院坐下,还未将徐帮办从牢里提出来,他的一个副手忽然骑马闯了进来。 刘存雄一皱眉,“牛犇,你不在林城老宅守着,跑这来做什么?” 牛犇急匆匆下马,“刘镇守,不好了,林少帅,不,林易天他去了林城!” “什么?”刘存雄一惊,“不是说他已经喂了狼吗?!消息确切吗?” 牛犇点头,“小的亲眼所见,他用计将我引出了城外,趁机劫持了老夫人还有少爷他们!镇守大人,这可怎么办?” 刘存雄跌坐在凳子中,“这个小贼,他老娘也在我手里,我看他敢!” 他话音刚落下,又有一人骑马飞奔进来。 “报!镇守,不好了,城外咱们的大营失火了!” 什么?大营失火了!? 刘存雄从凳子中站起身来,“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起火了?损失如何?” 那人浑身脏污,脸上黑漆漆一片,“镇守,晌午军营里来了一群难民,他们拖家带口的说是要进江宁租田种地,还有年轻的男子说要投军,刘全刘知事就带着他们办手续,可谁知不多会儿大营就四处起火,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了火势,可那帮乱民却不见了,他们还顺走了我们的一半粮草,另一半他们八成是人少带不走,居然全给烧光了!” 刘存雄一听火冒三丈,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那边林城老巢刚出事,这边大营粮草也没了,这事要说和林易天没关系,他打死都不信。 “镇守,现在怎么办?”牛犇问道。 刘存雄立刻写了一封信,交给了牛犇,“你拿着这封信,快马送到西川李长庸李督军手中,”言罢又对那浑身黑乎乎的人道:“去,让刘全带着一半的兵力守住江宁,其他人随我去林城!” 两人应声而去,刘存雄又叫来了王师爷,“师爷,将林夫人带上,其他人暂时留在宅子里。” 王师爷命人绑了林夫人过来,刘存雄带着一半的兵力,火速去了林城。 第11章 事成 到了林城自家宅子门口,刘存雄并未看到林易天,却见到了一个俊秀的的白面书生,那人头发略长随意梳在脑后,一身粗布麻衣却周身气度非凡、不容忽视,此时正坐在门口一张简陋的竹桌旁喝茶。 “你是何人?林易天呢?”刘存雄带着部队打马停在了门前。 傅百漠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空着的竹椅上,抬头看一眼刘存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镇守一路辛苦,喝杯茶吧。” 刘存雄心中着急,下马走到那人身前,用枪一指,“老子没工夫陪你废话,林易天呢?让他赶紧滚出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老娘!” 傅百漠喝了一口茶,这才放下杯子,起身狐疑道:“林少帅去接刘镇守了,刘镇守没遇见?那想必是路上走差了。想必他用不了多久也就赶回来了,不若我们在这等一等吧!” 刘存雄一惊,林易天居然回江宁了?辛亏他早有先见之明,在那留了一半的兵力。 “哼,好一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不过,他回去也讨不到便宜!你是何人?赶快将我家人放了,我或可饶你一命!” 傅百漠却道:“你放心,你的家人无事,大帅早年就有令,罪不及家人,你若此时投降,你身后的那些将士也都能免于一死。” “少废话,赶快将人放出来,否则,我开枪了!”刘存雄道。 傅百漠却一笑,“刘镇守不如放下枪,我们来商讨一下如何交换人质吧。” 刘存雄思量一番,不得不放下枪,道:“好,我把林夫人交给你,你把我家人全都放出来!” 傅百漠皱眉,“刘镇守这买卖做的,真不赔本,要不这样吧……” 两人开始扯皮拉锯,说了小半个时辰都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王师爷觉得不对劲,频频向刘存雄使眼色,刘存雄猛地一拍桌子。 “姓傅的,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傅百漠闻言却坦然一笑,“刘镇守才发现啊?” 刘镇守气坏了,眼睛一转,心道不好,“王师爷,你快带兵回江宁!” 话音未落远远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了,老子回来了。” 林易天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翻身下马,扬起身后的军绿色斗篷,端的是一个风姿卓绝、英伟无边的英雄少年。 傅百漠眼中带出几分笑意,他居然还有闲心耍帅,换了身衣服才过来。 他身后的马上,一个人被五花大绑,此时被一旁的徐帮办拉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额露出一副衰容。 刘全? 刘存雄在看到徐帮办和孙镇守的时候,就心知江宁已经败了,却满是不可置信。 江宁留下了近万的兵力,怎么会被林易天轻易拿下的? “刘全,这是怎么回事?” 刘全见了刘存雄满脸懊丧,“二叔,您走了不久林少帅就来了,他跟我说您降了,我这才……” 刘存雄闻言气急败坏,“蠢材!无凭无据的这种鬼话你也信!” 刘全苦声道:“他带着王管家来的,我这才信了……” 王管家? 第12章 日后请多关照 刘存雄心中骂了句老不死,定是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投了林易天,这才去骗了刘全! 林易天站在刘存雄身前,却对他身后的人道:“你们已经被重重包围了,现如今我只追究刘存雄一个人的过失,不想陪他一起死的,就放下枪,双手举高转过头去。” 刘存雄身后的将官闻言皆是面色犹豫,不久后,就有人将枪丢在了地上,转过头去。 有一人开头,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林易天得意的看一眼一旁的傅百漠,而傅百漠却微微皱了眉头,眼中愁绪更盛。 林易天不解,眼看胜券在握,他几句话就说服了众人倒戈,难道不应该高兴吗?这人怎么还一脸哭丧相? 刘存雄看一眼背过身去的众人,心中气恼,举枪就要对着众人扫射,却被林易天转身一个帅气的回旋踢踹倒在了地上。 此时一旁的勤务兵利落的从怀中掏出林大帅的牌位,放在了竹桌上。 林易天居高临下道:“刘存雄,你背信弃义、万死难辞其咎,我爹说过罪不及家人,我不会杀你家人,但是你背叛江宁,就算是我不杀他们,也难保别人不杀。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将你毙了,任由你家人自生自灭,二,今日你就在我爹灵前服罪自戕,我就将你的家人放出江宁,你自己选吧!” 刘存雄无力的放弃抵抗,任由林易天的脚踩在自己胸口,眼中一片绝望,口中苦笑连连。 “哈哈,成王败寇,老子造反的时候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林易天,你记住你的话!” 言罢,他奋力起身,捡起地上掉落的手枪,跪倒在林大帅的排位前。 “大帅,是我刘存雄对不起你,我这就下去给你赔罪!” 话音才落,刘存雄举枪含在口中,“啪”的就叩响了扳机。 刘存雄向后仰倒,双眼圆睁、死不瞑目,鲜血染了林大帅的牌位,林易天走上前去,将牌位上的鲜血擦去,这才抱着牌位面向众人。 “我爹他一生最讲义气,刘存雄背信弃义死不足惜!他日若有人效仿,便是此下场!” 众人立刻低头,齐声称是。 傅百漠在林易天身后,眉头却再次轻轻皱起。 林易天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傅百漠,又对众人道:“这位是傅百漠傅先生,自今日起任我督军府中的师爷,你们可同我一般,尊称他为傅先生。” 众人见他对此人如此尊重,这才明白过来,想必此次不费一兵一卒破了刘存雄几万雄兵、又逼得他在林大帅牌位前自杀的,多半就是这人了。 于是众人皆是尊重的称呼一声“傅先生。” 傅百漠不卑不亢冲众人淡然一笑,又向林易天点点头。 林易天摆手令众人各自散去,这才走过来,冲傅百漠一拱手,露出一个笑容。 “傅先生,日后请多关照。” 看来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暂时不能将他砍成八瓣喂狗了。 傅百漠微微正了身子,冲他一笑,“好说,好说。” 第13章 打他个措手不及 雄鹰山的关隘两旁,林易天拿着望远镜张望。 昨日傅百漠截获了刘存雄发给李长庸的密函,傅百漠言明那李长庸必会全军奋力而出,让林易天带着众人埋伏在了关口。 “不过是前来救助,为何先生断定他会倾兵而出?”林易天始终不信李长庸会如此。 “李长庸意在整个江宁,刘存雄不过是个棋子。我若是他,必会趁乱带兵前来,灭了你二人后,再昭告世人刘伯雄背信弃义杀了旧主,而他不过是替天行道、为林家报仇,杀了刘伯雄,如此一石二鸟,既可名正言顺的拿下江宁,又可借机俘获人心。”傅百漠在一旁道。 傅百漠已经剪去了一头乱乱的长发,此时半长不短的细碎发丝被山风吹乱,散落在额前,额发下微阖的双目更加幽深澄澈,微微发着点点星芒。 林易天双目微怔,看着山风不停吹着他的额发,似是迷了眼睛,于是向右侧了侧身子,挡在了他身前。 “哼,李长庸好歹毒的计策!” 眼前山风见小,傅百漠睁开了双眸,眸子一眨,在朝阳下露出几分潋滟。 “如今我们了封锁消息,那李长庸带兵前来就是进犯,我们趁机将他打个措手不及,定让他有苦难言。” 林易天点头,心中更是满意,“先生果然好计策!” 看来爹说的没错,这人确实有本事。 最重要的是,傅百漠气质天成、赏心悦目,相处起来让他感觉十分愉悦。 此时有人来报,果然李长庸带着数万大军在关口盘桓了两炷香的功夫,此时已经带着部队直入关口,关口的士兵已经按命令,放行了。 林易天闻言顿时浑身热血沸腾,仰天笑了几声后,命所有人准备好伏击。 果然,片刻后,一片黑压压的大军由南向北而来,声势浩大绵延数里。 青天白日,骤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窜天猴”爆炸声,林易天看了看远处空中的白烟缓缓散去,知道大部队已经全部进入关隘,围攻可以开始了。 林易天陡然起身,俯身斜晲关隘内已经停下的大部队,冷冷下令。 “开枪!” 一阵枪声响起,关隘内的部队瞬间大乱,四处躲避却发现敌人来自上方,根本避无可避,慌乱中又有大石不停翻滚而下,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场大战,不,可以说是一场单方面、围殴式的伏击如火如荼,打的对方措手不及、几乎全歼。 半个时辰后,李长庸带来的大部队死伤惨重,活着的部下全部举旗投降了。 李长庸腿部受伤被活捉后按在了林易天眼前。 杀父之仇恍在昨日,林易天红着眼睛,没等他开口废话就当场将人击毙了。 傅百漠又火速命人带兵去了西川,以雷霆之势顺利拿下了西川最重要的两个郡县,第二日,西川其余镇守纷纷表示归降,愿意听林易天调配。 至此,整个西川被林易天牢牢抓在了手中,林家坐拥江宁和西川两块富庶之地,也算是完成了他爹的毕生夙愿。 第14章 入住听竹苑 林易天带着傅百漠回到了督军府中,将他安置在书房附近的听竹苑,走在安静的竹林小道上,林易天满心欣喜溢于言表。 “傅先生,以后你便是我的副官了,这职位虽在我之下,但这部队上下,包括我都会尊称您一声先生,这要放在古时候,您便是我请回来的军师啊!哎,军师这个称呼倒是不错,我称先生军师如何?”林易天笑道。 “悉听尊便。”傅百漠道。 林易天点点头,似乎为自己这个决定十分满意。 “军师,我已经命人将西边的月霞公馆重新收拾了,大概个把月就能搬进去,这期间还要委屈您先在这府里住上一阵子了,不过这听竹苑是府里最安静的地方,也十分雅致,想必军师定然喜欢。”林易天又道。 傅百漠面上无波无澜,安静的跟着林易天,倒是他身后的王老二十分狗腿的道:“哎哟,林少帅安排的一定是最好的,看看这小花园,保养的多好啊,还有这竹子,啧啧,长得多好啊!” 林易天瞥一眼王老二,嘴角扬起一抹得色,没有说话。 虎鸣村的村民浑水摸鱼烧了刘存雄的粮草,林易天心知这定然也是傅百漠吩咐的,但是这帮山野村夫竟能如此井然有序做成这么一件大事,也让他另眼相看。 如今虎鸣村的村民已经被他安排到了附近的一个庄子里,这王老二是傅百漠点名叫过来,跟着他近身伺候的。 跟着林易天走到尽头,小院果然雅致安静,就连门前立着的两个婢女都十分出尘脱俗。 林易天笑嘻嘻冲两个婢女招招手,“你们俩,以后好好伺候傅先生,知道吗?” 那两人莲步轻移上前一步,抬首看一眼傅百漠后,立刻羞红了脸,千娇百媚地应了一声“是。” 王老二看着两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哎哟,这么好看的姐姐,谢谢少帅了!就是这么好看这干伺候人的活可惜了!” 林少帅听了这话得意一笑。 两个美人见王老二长相粗鄙,还没礼貌的凑过来,不禁微微向后缩了缩。 傅百漠却看着两人皱了眉头,这是婢女? “少帅,我不习惯婢女伺候。” 林易天却看着他笑的一脸暧昧,“那哪行啊!男人毕竟不如女人细心体贴,再说你在山上平日见不了几个人,一脸胡茬子、头发老长也无所谓,可如今到了我府里,我怎么也要招待周全!” 言罢,他忽的靠近傅百漠的身前,又挑眉压低了声音道:“这两个可是西川送来的,听说是打小精心细养、特意调教出来的,一共十个美人,我可是挑了其中最好看、身段最柔媚的两个给了你,你看怎么样?” 傅百漠不习惯和人如此近距离说话,见他靠近心中猛然一跳,抬目看了看几乎到了脸前的林易天,鼻息间更是隐约闻到了他衣服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于是下意识微微向后错开半步。 果然不是普通婢女。 傅百漠目光再次看向两个美人,隐约带上几分疏离,随后淡然对林易天道:“尚可。” 林易天见他依然冷冰冰、丝毫没有见到美人惊艳开心的模样,顿时觉得心下索然。 哎,这人哪都好,就是脸冷话少面皮薄。 可是天下男人都一样,试问这娇滴滴的美人谁不喜欢啊?八成这先生就是这么个冷淡的性子。 也罢。 傅百漠冲林易天点点头,又冲两个娇羞的美人道:“随我进来”就进了听竹苑的门,院内就传来王老二不停问两个美人姓名、年纪的话。 林易天看着两个美人无比激动的跟着傅百漠进了听竹苑,心下竟隐约生出几分失落来。 失落? 林易天摇头,心道自己怎么这么小气! 这次傅先生助他拿下了西川,这两个最好看的美人理应赏给他,他失落个球! 第15章 喝了春酒 想想自己八个美娇娥,再加上新送来的八个,这就十六房了,林易天顿时心里又美了。 眼看还有几个月自己就满22周岁了,到时候他就能尽情享受啦,哈哈哈哈。 林易打算见一见自己的一众美姨娘,虽说现在还不能开荤,可是摸一把两把总是不碍事的!想到这里,林易天美滋滋的眯了眼睛,心满意足的快步去了后院。 晚间,林夫人设了家宴,要给傅百漠接风,顺便庆祝林易天旗开得胜,拿下西川。 傅百漠带着收拾干净的王老二来到了院子里,就看到了一群莺莺燕燕围着林易天和他身旁一位年纪较大的妇人。 林夫人起身和傅百漠客气了几句,就向他介绍了林易天的十六房姨太太。 傅百漠倒是淡定,只是惊得他身后的王老二眼睛瞪得溜圆。 我的乖乖啊! 十六房如花似玉的美人! 这林少帅看起来相貌堂堂、满身浩然正气的,居然娶了这么多姨太太! 林易天看起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对傅百漠道:“这才十六个,等过几天我是要凑够30个的。” 王老二更是心惊,心道这有钱有势的人就是活得精彩。 一众姨太太见自家少帅的副官如此养眼,便也忍不住眼神不住往他身上飘,席间个个都变得更加谨慎懂礼、娇媚万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林易天被十六房姨太太轮流敬酒终是有些醉了,琴姨娘自告奋勇,要扶林易天回房休息,其他姨太太不愿意了,都吵着要扶他回自己房内。 最后,老夫人止住了众姨娘争执,令年纪最大的柳姨娘扶着将少帅送回了书房。 傅百漠见状告了退,众姨太见少帅和养眼的副官都已离去,顿时没了兴致,纷纷请辞,一场家宴也就散了。 傅百漠回了听竹苑,洗漱一番躺在床上刚要歇下,却听得门外一声闷响。 傅百漠一愣,从床上坐起,可还未开门查看,他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阵酒气伴着夜风扑面而来,黑暗中,一个身影摇摇晃晃走到了他床前,傅百漠认出来人的身形,本握紧的右手缓缓松开。 “少帅,你……”你怎么来了? 可惜话未说完,林易天就踉跄着扑了过来,半伏倒在了傅百漠身上。 傅百漠立刻噤声,用半个身子撑起他的重量,将人用力扶起坐在床边。 月色下林易天脸色微红,趁着月色看了傅百漠几眼,又用双手按了按傅百漠平坦的胸口,这才微微一笑、口中呓呓道:“没错……是先生!得救了……” 言罢,他就似是脱了力般,整个人靠在了傅百漠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傅百漠摸了摸林易天滚烫的额头,立刻皱了眉。 此时门外传来王老二询问的声音,傅百漠立刻起身,将房门关上。 “无事,野猫而已,睡去吧。” 王老二退下后,傅百漠又等了片刻,这才掌了灯。 红烛之下,林易天满面潮红,薄唇微张,喘息不止。 他这是,中了魅酒? 第16章 一吻封口,不要闹 傅百漠把了把他的脉门,又查看了一番他的眼底舌苔,这才放了心。 还好,是“相见欢”和“倚门笑”,无毒。 这两种药都没有毒性,单服一种仅能为闺房添情助兴,倒也不至于失了理智,只是如今两种药混在一起,相互激发似是药性极强。 想必是今日他的那些小妾所为,也不知是哪两位姨太太这么有默契,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个法子,还寻了两种春酒哄他喝下。 不过他倒是聪明,居然在药效彻底发作前,躲到自己院子里来了。 林易天浑身燥热难忍,开始撕扯衣领,傅百漠倒是善解人意,迅速将他的衣服扒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件白色的里衣,遮着难以言喻的某处。 林易天意识尚存,迷迷糊糊间起身,对傅百漠语断断续续、重心长道:“军师,此刻这满院子,只有你这里安全了。” 你可要护好我,否则一身童子功可就散了! 傅百漠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已经开始扒自己衣领的林易天,淡然道:“你确定?” 林易天扒拉了半天没有拉开,呓语道:“军师,你可要保护好我,童子功不能破……” 嘴上说的义正言辞,可林易天明显有些分不清眼前是男是女了,已经放开他的衣领,开始撕扯他的衣服了。 傅百漠摇头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抽离,又将他放倒在床上,淡定的取来冷水,开始给他擦拭身体降温。 前半夜还好,后半夜的时候,林易天的药劲慢慢上来了,眼神恍惚迷离,一把抓住有些困倦了的傅百漠就要将人拉向自己。 傅百漠惊醒,他功夫虽也不弱,但林易天此时已然失了理智,药效之下力气更是大的惊人,竟三两下将他压倒在了床上,不管不顾的就撕烂了傅百漠的衣服。 衣服刺啦一声被撕破,林易天不安分的手就要探进衣服,被傅百漠抓了个正着。 虽说两人皆是男子,可此时被林易天压在身下、呼吸在耳边喷薄,傅百漠心中难免淡出几分羞耻。 这要是让虎鸣山的众人看见,恐怕自己一世英名难保。 傅百漠猛然发力,反客为主将身上的人按在身下,林易天吃痛,微微张开了双眼,待看到烛光下一张雌雄难辨的美人颜时,瞬间再次陷入茫然,待慢慢想明白这是傅军师时,张口就要叫出声。 “军……” 这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傅百漠心中一惊,唯恐引来王老二,立刻低头封了他的口。 双唇毫不犹豫的覆上林易天的唇,成功将他的话封在了口中。 电光火石之间,林易天看着军师的俊颜在眼前放大,柔软的樱唇毫无征兆的就印在了自己嘴上。 睫毛忽闪,四目相对,林易天的酒猛然被吓醒了一半。 这药酒果然厉害,他被一个大男人亲了,心下居然还不讨厌? 傅百漠见他有些清醒了,立刻抬起了头,离开了他的唇,小声对他道:“嘘,不要闹。” 第17章 乖,你且忍一忍 林易天满目震惊的点点头,可不过片刻,就再次被春酒控制,神志虽尚有几分清明在苦苦挣扎,可是身体却依然丝毫不受控制。 林易天的双手依然在傅百漠的推搡下不安分的四处游走,口中却振振有词:“军师,只怪那药效太厉害,军师又一表人才,这才害得我方才辨不清男女!” 方才?那现在呢? 傅百漠不厌其烦的打掉他不停伸过来手,淡然道:“少帅,自重,再放肆我就将你送到隔壁王老二房中。” 这话果然好使,林易天立刻不敢放肆了,只一张脸通红,呼吸依然紧促。 傅百漠看着不忍,于是重新拿起帕子,给他擦拭身体:“乖,你且忍一忍,再过两个时辰就好了。” 这一声“乖”似是一根羽毛,轻轻飘进耳中,又划过心房,让林易天莫名又是一阵悸动。 这药真的是厉害,明天他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哪个瓜婆娘害他差点破了童子功! 红烛过半,床上的林易天终于沉沉睡去,傅百漠换掉最后一盆清水,坐在桌前睡着了。 清晨,王老二过来唤傅百漠起床,声音却先惊醒了床上的林易天。 林易天起身,想起昨日种种,心中又恨又尴尬。 抬眼看一眼傅百漠,却发现他竟支着额头睡着了。 清晨的曙光透过窗棂打在他的侧颜上,俊美如雕、静如暖玉。 林易天摇头,怪不得他昨日会失了分寸,如此容颜若是女子必然祸国倾城。 林易天穿衣的声音吵醒了傅百漠,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张开,一双眸子带着三分清醒,三分迷离。 “你醒了?” 林易天咳嗽一声,披上衣服道:“昨日事出突然,唐突了军师,还望军师见谅。” 傅百漠起身,将斗篷递了过去。 “无妨。” “噢,对了,军师可否帮我查一下,是谁给我下的药?”林易天道。 傅百漠却摇了摇头,“抱歉,我的职责不包含少帅的宫闱之事。” “啊,哈,是我忘了,没事,此时我自会查清楚,倒是昨夜多谢军师了,稍后议事改为下午如何?军师彻夜未眠,理应多休息一会儿。”林易天道。 “如此甚好,多谢少帅。”傅百漠淡淡道。 林少帅在王老二惊诧的目光中走出了军师的房间,王老二含在口中的牙刷都差点掉出来。 不多会儿,就听闻林少帅将两个姨太太赏了手下的副将,两个姨太太被拉走的时候哭天抢地,可惜一向怜香惜玉的林少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下午,傅百漠出现在了林少帅的书房中,房中还有徐帮办和孙正镇守使。 林易天道:“巡阅使霍良尊过几日过寿,左忠林肯定会去,如今西川虽然在我手总,但是毕竟还没有过了明路,当务之急便是趁霍良尊过寿立刻将西川过了明路,免得左忠林惦记。霍良尊和他关系一向深厚,我怕到时候又出岔子。” 傅百漠道:“此事不急,需徐徐图之。倒是我听说此次霍良尊过寿其实另有目的。” 第18章 美人如玉,姿容天成 徐帮办和孙镇守使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疑问。 “傅先生此话何意啊?” 傅百漠起身道:“霍良尊有两女,长女霍倾城已经年满二十,正值青春芳华、待嫁之期。此次霍良尊广邀各路英豪,说是过寿,其实是为霍倾城相看夫婿。” 徐帮办也起身道:“对,我怎么把这事忘了,这霍倾城眼看到了待嫁的年龄,听说很多人已经前去提亲,皆是碰了软钉子,我看着霍倾城是铆足了劲要给她选个好夫婿啊。” 孙镇守也道:“嗯,霍良尊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可以说娶了霍倾城,就等于是将辽北三省掌在了手中啊。” 言罢,三人皆是齐齐看向林易天。 林易天看看几人,皱眉道:“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娶那个霍倾城?不行!那人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我林易天正妻岂能娶个丑八怪!” 徐帮办立刻上前道:“哎,林帅啊,你管他美丑,娶了她就少奋斗好几十年啊,至于没人么,你想娶几个都行啊。” 孙镇守道:“我听说那左忠林都有意求娶啊,少帅,这可不是小事,万一左忠林娶了她,和霍良尊联手那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吗?” 林易天瞪眼,“什么?左忠林那老不死的得有快五十了吧?” “四十三,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又死了老婆家中连个儿子都没有,再加上手中两个省的地盘,难保霍良尊不会考虑他!” 林易天闻言还是皱眉,此时傅百漠上前道:“霍倾城是美是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也对,总归是要去贺寿的,总之就算我不娶,他左忠林也别想娶,给他们搅和黄了!”林易天起身道。 几人打定主意,就四下散了。 三日后,林易天命徐帮办守家,带着孙镇守和傅百漠启程去了丰宁霍良尊的地盘。 霍良尊身为巡阅使手中权力遮天,整个辽北及周边几个省份的人都对他敬上三分,是以林易天一路上遇见无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物前往。 林易天到霍府后,孙镇守带着他前往正堂,不多会儿就遇见了左忠林。 左忠林四十几岁年纪,身材高大,鼻下留着美须,一张脸如刀劈斧砍、棱角分明十分有型,倒是有几分英雄豪杰的味道。 他才一见到林易天,便豪迈的一笑,大阔步走过来亲切的拍了拍林易天的肩膀。 “易天!多年不见,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林易天拱手做了个礼,“左督军,好久不见。” 左忠林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道:“哎,可惜了你父亲我的好兄弟,一世英雄、却死于小人之手,伯父我过几日一定要过去祭拜他一番。不过得亏有侄儿你手刃贼人,也算是大仇得报。” 林易天听他提起父亲,心中有几分动容,略垂了目没有言语。 两人并肩走进了霍家正堂,霍良尊一身巡阅使服饰,浑身几乎挂满了各色徽章,倒是威仪堂堂。 上前见了礼,林易天和左忠林甫一抬头就被霍良尊身旁的一个女子吸引了目光。 林易天呆了足足三秒,心中却找不出词汇形容此女。 那美人冷冷淡淡站在一旁,举手投足间却已是倾城之态,抬眸眼神如纱如雾,自然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美人如玉,姿容天成。 第19章 军师,我要娶她 霍良尊将那女子叫到身前,介绍道:“这是小女倾城,之前一直陪她母亲住在乡下,如今才接到我身边来,倾城啊,这是林李天林督军,这位是左忠林左督军,都是咱们辽北的英雄儿郎。” 霍倾城面上宠辱不惊,淡淡看了两位几眼后,俯首做了一个礼。 “林督军,左督军。” 声如清水流歌,这样美的女子就应该是有这样的声音。 左忠林立刻上前半步,“霍小姐好,早就听闻霍小姐美貌,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倾国倾城。” 林易天目中不掩赞誉,却收敛了三分痞气,嘴角含笑露出几分持重沉稳,“霍小姐好。” 这等美貌,娶得。 霍倾城持重礼貌的一笑,退到了霍良尊身后。 只这一笑又引得两人皆是微微失神。 霍良尊对二人的反应似是很满意,笑容可掬的命人将二人带到厅外席面之上。 待二人走远,霍良尊回身拉着霍倾城道:“倾城啊,你看这二人如何?左忠林有胆识、谋略过人,只是年纪略大了些,林易天刚接手江宁不久就又拿下了西川,也是少年英雄,最难得的是长相一表人才,只是听闻家中妾侍不少,不过你放心,有爹爹在,任谁也不敢欺你。” 霍倾城却依然面上淡淡,“是,全凭爹爹做主。” 霍良尊的笑意逐渐凝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倾城啊,爹爹也是为你好,以后你就明白了。” 霍倾城低头,“是,倾城明白。” 霍良尊又是一阵叹气,“哎,罢了,你先回去吧。” “是,倾城告退。” 看着霍倾城头也不抬的离去,霍良尊无奈摇了摇头。 霍倾城婷婷袅袅缓缓走向后院,在路上却被两只打架的狗儿吸引了。 两只狗一黑一白,那白色雪团一般的哈巴狗明显不是黑狗的对手,节节败退,最后被那黑狗一口咬住了后腿,狠狠摔在了地上。 白狗发出一阵哀鸣,倒在地上,黑狗似乎不肯放过他,想要继续咬上去。 此时霍倾城猛然上前,捡起地上的石块,狠狠丢了出去。 看着黑狗跑远,霍倾城这才慢慢弯下身子,用手中帕子包住白狗的后腿,将它抱了起来。 霍倾城手抚着它白色的茸毛,顺了又顺,那狗终于安静的躺在了她臂弯之中。 看着狗儿温顺,霍倾城嘴角渐渐淡出一个笑来。 那眸子如融了一半的冰河,清澈中透着几分冰冷,在阳光下却又宛若透彻的暖玉,微微发散着淡淡的光芒。 霍倾城抱着狗儿转身,消失在了拱门之后。 这厢林易天从树后走出,看着她身影消失的拱门良久。 气质优雅、美丽端庄,心地善良又勇敢,正是正妻最佳人选。 未几,对一旁的傅百漠道:“军师,我要娶她!” 傅百漠抬眸看一眼林易天的背影,轻轻道了一声:“好。” 锣鼓之声响起,前面的寿宴开始了。 后院之中,霍倾城抱着狗儿缓缓走到了水井旁,抬手就将狗丢了下去。 未有分毫犹豫。 井下传来几声哀鸣,霍倾城却看着锣鼓喧天的方向,歪头淡淡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来。 第20章 土匪来袭 舞龙舞狮团热闹非凡,一番排场过后,前方的戏台上开始唱起了戏文,一场花戏吸引了半数人的目光,不断有人起哄叫好。 霍良尊的主桌前前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院子里热闹非常。 林易天和傅百漠坐定之后,左忠林匆匆走来,在看到林易天一旁的傅百漠时,霎时吃了一惊,眼中顿时露出几分惊艳之色。 “贤侄,不知这位是?” 林易天向两人做了介绍,左忠林赞誉之色溢于言表。 “傅先生如此人才,定是出自大家豪门,不知可是西厦的傅家?” 傅百漠道:“督军谬赞了,傅某不过一介山野村夫,并非出自名门。” 左忠林哈哈一笑,“傅先生太过自谦,贤侄好福气,竟寻得了先生做军事。”言语之中倒真有几分羡慕。 林易天一勾右边唇角,轻轻一哼,没有言语。 能不好福气么,差点喂了狼。 左忠林似是对傅百漠十分看重,一番交谈皆是拉着傅百漠,言语中也多有迎合。 傅百漠渐觉应付累人,于是寻了个由头去了净房。 净房附近,人迹较少,傅百漠看到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小心翼翼、四处查探。 傅百漠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鬼鬼祟祟?” 那小厮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首发现来人一派温润好相貌,倒也不惧了,上前施了一礼道:“抱歉,惊扰了贵客,小的是府内秦夫人的小厮,在寻一只毛色雪白的哈巴狗儿,不知先生有没有看见?” 白色哈巴狗儿?傅百漠想起了霍倾城怀里的一团雪白。 想必他口中的秦夫人,便是府内的女眷。 “我刚从前院过来,并不曾见过,半个时辰前,我见那狗儿向后院去了,你可再去后院寻上一寻。” 小厮听了这话,立刻道了声谢,忙不迭去了后院。 傅百漠看着那小厮走远,这才入了净房。 慢悠悠出了净房,傅百漠并未急着去前院,那左忠林的目光让他感觉十分不适,像极了当年那人看他的样子。 这府内院子极大,四处景致不俗,傅百漠不觉转悠到了一棵松树下,坐在了石凳上,研究石桌上摆的棋子。 不多久,一副书中残局摆成,傅百漠还未想出破解之法,就忽的听见一阵鸣枪之声,听声音应是从他来之处传来。 傅百漠起身,还未动身就忽的听见高低不止的呼喊之声。 “军师!你在哪?傅百漠!” 还未及回声,林易天一派焦急担忧的模样就映入眼帘,他手中执枪、脚下速度极快,才一看见他,就急冲冲跑了过来。 “傅百漠,你没事吧!” “无事,怎么了?”傅百漠道。 林易天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真的无事,这才收了枪,气冲冲道:“不是说去如厕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吓死小爷了!” 傅百漠心中一跳,带上几分询问道:“前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易天点头,皱眉道:“前面发现土匪了,混到戏班子里进来的,我方才遍寻你不见,还以为你被他们掳走了,差点把那几个土匪全给崩了!你说你不好好在前面吃好吃的,乱跑什么!” 傅百漠心中一暖,面上带上笑意浅浅道:“宴席上有些闷,出来透透气,害你担心了。” “嗯,那个左忠林是讨厌得很,不怪你嫌烦,行了,咱们赶紧过去看看。”林易天冲他一挥手道。 傅百漠闻言和他匆匆离去。 待二人走远,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人,盯着桌上摆好的残局半晌,拿起一旁的棋子轻轻一落。 拨云见日,胜负已分。 第21章 秦夫人被劫持 林易天没想到,不过他寻人的片刻功夫,前面已成非常局势。 前院和后院的交界处,地上尸体横七竖八,有乔装打扮的土匪也有身着军服的士兵,可见方才战况激烈。 霍良尊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的是他难掩嫌恶。 今日大喜的日子就被这么搅合了,怎能不气,况且,如今辽北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到场了,他堂堂巡阅使家中居然进了匪徒,这可是当众打他的脸啊! 匪徒已死,可霍良尊依然没有解气,此时又有个小厮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看见霍良尊差点跪下。 “老爷!有匪人闯入了后院,劫持了秦夫人!” 什么? 这匪徒居然如此嚣张,敢在他后院捣乱,这还了得? 霍良尊黑着脸一言不发就带人去了后院。 林易天本想跟着进去,可一想后院不同于前院,进去难免失礼。 傅百漠见他犹豫,此上前半步小声道:“跟进去!” 林易天看一眼傅百漠,见他神色笃定,立刻转头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 左忠林也在犹豫,此时见林易天进去,也立刻跟了上去。 林易天拔出手枪,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见傅百漠也跟了进来,脸上闪过犹豫。 于是小声道:“军师,里面情况不明,不还是不要进去了。” 傅百漠却脚下不停,言语中颇为不惧,“无妨。” 林易天见如此,也不再相劝,只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 左忠林看着前面的两人,心下思量颇多,后院不同前院,若他不小心撞上什么或冲撞了霍良尊的女眷,可能就要被霍良尊嫌恶。 想到这里,左忠林放慢了脚步,命身后的警卫兵出去,自己则远远站在了一棵树后,看着前面的情况。 林易天却无知无觉,跟着霍良尊几人三两步到了一个院落门口,却见那里已经围了几个拿着棍棒的护院,护院之后竟站着霍倾城。 林易天看见霍倾城,心下更加满意,如此情形还能站在这里主事,当真是十分勇敢。 院落不小,大大的匾额龙凤凤舞题着“碧落梧桐”几个字,单看院落门口两座高大、隐约透着青翠的翡翠原石就知道,这院落里的主人身份不俗,极受霍良尊重视。 护院护着霍倾城散开站在一旁,果然院门口一个三四十岁左右年纪的美貌妇人正被一个劫匪以枪抵头,抱在身前。 那妇人被吓得不轻,脸色有些发白,但眼中神色还算淡定,尤其在看到霍良尊的时候,眼中迸出惊喜与希冀,添了几分坚定。 “良尊!” 霍良尊看秦夫人一眼,黑着脸道:“果然是你,马上放了芷若!” 那男子却不似一般匪徒穷神恶煞,脏污之下甚至有些眉目清俊,他见到霍良尊脸上带上几分悲壮,“你若放我们离去,我立刻放了她。” 我们?林易天摇头,这人说的应该是前院那些死鬼吧。 可惜,他们都死透了,走不了了。 霍良尊冷哼一声,“做梦,当年你不忠不义,我放你一条生路,不是让你今日过来威胁我的!” 说着,霍良尊抬起了手枪,指着那人。 第22章 囊中之物 那人却不惧,“霍大人,我无意伤害任何人,今天这种结果不是我想见的,我希望您看在往日我爹对您尽职尽忠的份上,成全我们,放我们离去!” 霍良尊脸色更差,“哼,若非你爹,你早就不知死了多久了,立刻放人,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此时被护院护在身后的霍倾城扒开人群,大喊一声:“爹!忠叔当年为您出生入死,求您看在忠叔的面子上不要杀他……” “住口!”霍良尊大喝一声,“你们几个,将她送回院子去!” 几个护院闻言立刻拉走了霍倾城,霍倾城被拉走时满目泪痕,一双漂亮的凤目一直看着那劫匪,不曾错眼。 林易天心下感叹,看来这还真是霍良尊的家事,眼前这人大概就是那什么忠叔的儿子,霍倾城为旧仆求情,也真是有情有义。 但是眼前这歹人还真是不知好歹,在霍良尊寿宴上闹事,还劫持他最宠爱的夫人,当真不忠。 那人此时又提了条件,只求自己离去。 林易天心中更是鄙夷,这就撇下兄弟,当真不义。 不忠不义,当真是令人不齿,林易天摇头。 那人劫持着秦夫人向外走,霍良尊给身边人一个眼色,那人看准时机,抬手就是一枪。 “啪!” 子弹飞出去,那人惊呼一声,可惜子弹差了一点准头,只打中了那人耳朵。 但是他受惊吓不少,估计以为自己脑袋中枪了,慌乱中放开了秦夫人,秦夫人见机立刻向后跑去,那人反应过来后,立刻抬起手枪对准了仓皇逃离的秦夫人。 “芷若!”霍良尊恐惧大喊,却来不及赶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又是一声枪响。 秦夫人闭眼站在原地,心想这下自己死定了。 可身上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传来,一睁眼,身上也没有血,她立刻回头。 那歹人脑袋上赫然多出一个血洞,看着她满目不甘,睁着眼睛倒了下去,手中的枪也掉在了地上。 霍良尊身后,林易天手执手枪,还保持着开枪的姿势,枪口缓缓冒出淡淡的烟雾。 秦夫人见自己没死,立刻冲霍良尊跑了过去。 霍良尊抱着秦夫人心有余悸,拍了两下以示安慰,这才将人放开。 他抬头看着正在将手枪收入匣子里的林易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感激之色“易天,多亏了你啊!” 秦夫人此时也恢复了常态,上前礼貌的做了一个礼,“多谢林督军,救命之恩秦芷若必定相报!” 林易天道:“巡阅使大人和夫人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 霍良尊哈哈一笑,态度与之前大不相同,十分亲你的拍着他的肩膀,“果然没入魔了你爹的名声,当很是少年英雄啊!” 秦夫人回了院子,霍良尊将林易天请进了书房,和他相谈甚欢。 大树后左忠林闪出身子,满目后悔,心下惋惜。 都怪自己方才优柔寡断,这才错失了良机,竟然让林易天捡了个大便宜。 这秦夫人是霍良尊的姨太太,但自从他正房夫人去世,这秦夫人便一人独大,如今府中俨然将她当正房太太供着,更是听说霍良尊有意将她扶正。 如今林易天救了她,可真是捡了大便宜了! 有她在霍良尊耳边吹枕头风,这西川怕已是林易天囊中之物了。 可惜啊,可惜! 第23章 香艳得很 从霍府回来后,林易天就和母亲提了要娶霍倾城的事,林母自然十分赞成,说等他出了孝期就立刻前去提亲。 他才回府不久,就收到了霍府的两份回礼。 一份是霍良尊备下的,却是比一般回礼要丰盛得多,可见其心意。 另一件,却是秦夫人送来给林夫人的,不过是一些名贵药材,礼物不算新奇,却足见秦夫人的示好之意。 书房内,林易天思来想去,觉得如果到时候贸然前去提亲,难免会有挟恩求报的嫌疑,可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刺探霍良尊的心意。 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林易天抬脚就去了听竹苑。 王老二见林易天风风火火的赶来,立刻上前道:“少帅!您要找军师,小的给您通报一声,劳烦您先到书房等一会儿吧!” 林易天停下脚步,“他不在书房?” “是,傅先生此时正在正房……” “我去正房找他,你别管了。”林易天不等他说完就调转了脚步。 王老二却急急道:“哎!少帅!别啊!傅先生他……” 林易天的勤务兵立刻拦了王老二,“王老哥,你就别管了,少帅这脾气你还不知道,急茬,等不了!” 王老二继续和勤务兵絮叨,这边林易天却顾自进了正房。 “军师,我思来想去,觉得提亲这事不妥,但是……” 林易天话才说到一半,就看着眼前的光景愣了。 房内傅百漠身不着寸缕,正半坐在一个浴盆内,上半身一览无余。 在水汽的温蕴下,他皮肤白皙如凝脂,却又轮廓清晰、肌肉略显,再配上脖颈之上一张雌雄难辨的脸,这副画面实在是…… 香艳的很。 林易天看的眼中发滞,自知失礼怎能双眼却根本无法移开。 也幸亏那药浴的水色较深,这才将他腰部以下遮了个严实。 傅百漠似是没想到他会忽然闯入,脸上惊讶之色毫不掩饰,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心下有些羞恼,立刻矮身向下,整个身子浸入水中,只留一个脑袋。 林易天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向后转身,眼神中露出几分尴尬的狼狈。 “抱歉,没想到军师正在沐浴……” 言罢他立刻走到了门口,途中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屏风上的衣物。 屏风后水声响动,傅百漠似是从水中起身了,林易天立刻出了门。 出了门王老二这才追过来,“林少帅,麻烦您还是去书房等吧!” 林易天立刻点点头,快步向书房走去。 可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对身后的王老二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其他事,我想还是稍后再来寻先生吧!” 王老二愣愣怔怔,答应一声。 看着林易天风风火火进了门,又风驰电掣走了出去,心道这林少帅到底是急还是不急啊? 身后传来声响,王老二立刻回头,就看到傅百漠穿戴齐整却依然一头湿发,站在了门口。 “走了?” 王老二上前道:“哎,说是有其他急事,就匆匆走了,要说这林少帅的脾气,可真够怪的!” 第24章 当真要娶? 傅百漠摇头,“你午饭后将人请来吧。” “是!” “对了,药浴,以后改在晚上吧。” “啊?您不是说晌午阳气重,泡药浴效果最佳吗?”王老二不解。 “无碍,入乡随俗。”傅百漠道。 王老二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午饭过后,王老二来请林少帅,怎奈林少帅不在府中,说是出去巡河堤去了。 可是巡河堤怎么不叫着先生呢? 王老二摇头晃脑的回去了,傅百漠听后让他回去,自己则等在了林易天的书房。 掌灯时分,林易天终于回来了,才一回来就气冲冲、骂骂咧咧进了书房。 “刘伯雄那个孙子!居然昧了那么多钱,好好的河堤下面居然全是用的劣等沙料!老子……” 才说着进了书房,林易天看着前方等大双眼,停下了口中的话语。 “军师,你怎么过来了?” 那书桌前一身淡青长衫、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正是傅百漠,此时见他回来,起身对他一笑。 “少帅,我在等你。” 林易天“噢”了一声,可看着傅百漠,他脑子里立刻就又出现了他上午沐浴时的画面,不觉心中一跳,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道:“你过来也不说一声,等多久了?” “没多久。” “噢,军师找我有事?” “上午你不是找我有事?”傅百漠道。 林易天恍然道:“对,我想向霍家提亲娶霍倾城过府,可是又怕霍良尊觉得我挟恩要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百漠一顿,“此时好办,那秦夫人不是送了礼物过来么?过几日让林老夫人送一些回礼过去,也可趁机打听一下他们的意思,秦夫人心思活络,想必一点就通。” 林易天点头,“如此甚好,不过,除了霍良尊的意见,我还想知道霍小姐的意见,娶妻讲究两情相悦,我定是要她心甘情愿才能娶的。” 其实林易天算得上聪慧有智,怎奈在少林寺呆久了,对于男女情爱一事实在是一窍不通,如今只觉得霍倾城千般、万般好,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有心试探,可又怕唐突了佳人,徒惹不快。 傅百漠思量一番,却看着满腹心事的林易天道:“少帅当真要娶霍倾城?我总觉得,霍府有些不简单。” 林易天却一摆手,“哎,府里女人多了自然是非多,哪家府里没点子阴私的事儿,但娶妻娶贤,我看霍倾城当得起‘贤良果敢’几个字。” 傅百漠文,便没再说什么,“如此,你可命人多准备些礼物,给霍家两位小姐各自备上一份儿,且等秦夫人那里的回信就好。” 林易天思索片刻,立刻开怀,“好主意!若她有意,必然会收下礼物,若无意,自然也会告知秦夫人,此主意甚好,就这么办!” 傅百漠点点头,又道:“听你方才说,河堤出事了?” 林易天旋即皱眉,“都是刘伯雄那小人留下的烂摊子,不过我已经命人重修河堤了,想必在汛期来临之前,能完工。” 傅百漠点点头,“修筑河堤向来就是肥差,很少有人不贪,此次及早发现,也算是好事一桩。” 林易天点点头,抬眼看一眼傅百漠,思量再三,开口道:“军师,上午的事……是我唐突了。” 第25章 绣花枕头 傅百漠见他终于提了上午的事,这才道:“少帅无需介怀,百漠素有旧疾,常需药浴调理,往日在山里没规矩惯了,如今却忘了已经往日,日后我会改为夜间调理。” 林易天一愣,“军师何病?这府里名贵药材不少,稍后我说上一声,军师自可随意取用。” 傅百漠也不客气,“如此多谢了,不过是昔日劳作落下的病根,不值一提。” 林易天见他没有推辞,心下坦然几分。 “我倒忘了,军师可不是会假意客气的人。”林易天又玩笑道。 傅百漠心知他说的是当时虎鸣山村民赖上他的事,倒也淡然一笑。 此番,两人终于恢复往日气氛,更觉关系亲近几分。 几日后,林易天以林夫人的名义送了回礼给霍府,不过几日便收到了秦夫人的音讯。 那前来送信的小厮十分机灵,逗得林夫人频频发笑。 林易天和傅百漠进门的时候,林夫人正笑的合不拢嘴,命人又赏了那小厮一遍。 “娘,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林夫人见了林易天立刻起身将人拉进来,“易天,秦夫人回信了,说是倾城和曼月两位小姐收了礼物都十分开心,曼月小姐还给我回了礼,你看看,她亲手画的一幅画,多精妙啊,还有倾城小姐给我做了一个香包,我看着绣工十分了得!” 林易天闻言上前一步,拿起那香包看了半晌,青翠的绿竹简单雅致,可他越看越满意。 “确实不错。” 林夫人却笑了,拿过香包道:“你懂什么啊,快来看看这画。” 林易天却大刺刺道:“书画我只是略懂,但是军师在这呢,不如让军师且品评一番,看看二小姐功力如何啊。” 傅百漠闻言上前一步,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副画。 画作简单,画功略显幼稚,但有几分野趣。 这是一幅雨后春笋图,画中近景正是几根圆胖可爱的竹笋,无比娇憨,远处似是一片水中芦苇,倒是有几分烟波浩渺。 傅百漠看着画作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 听说这霍家二小姐年方十四,腹有诗书、端庄娴雅。 可见,传闻不实。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这画分明就是在笑话林家不过是泥腿子出身、家底不够丰厚,而林易天更是个腹中空空的绣花枕头。 只是,年纪不过十四岁的女娃娃,自作聪明,有此想法也不算奇怪。 傅百漠看了半日,连林易天都觉得这画可能画的真不赖,于是也假意站在傅百漠身旁点头、摇头、皱眉的看了半日。 傅百漠抬头看一眼满眼故作高深的林易天,笑道:“不错。” 这二小姐倒是有几分学识,不错。 林易天一愣,心道你看了半日怎么就说了这俩字? 他是在没看出哪好来,不过军师说不错,那就是不错。 “噢,我看也挺好,我看不如就挂在书房吧!”林易天道。 傅百漠闻言欲言又止,但看一眼一旁笑眯眯的小厮,还是将话压了下去。 此时日后再说吧,但是这画要是真挂书房,可要贻笑大方了。 第26章 美人相约 那小厮看着傅百漠,又郑重过来施了一礼,态度中却透着无比的恭敬。 “这位便是傅先生吧,久闻先生大名,我家夫人还给先生也带了礼物。” 说着就从袖口中抽出一个古朴却轻巧的盒子,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递了过去。 傅百漠有些意外,但依然伸手接了盒子。 “替我多谢你家夫人。” 小厮立刻道了一声是。 林易天看着傅百漠手里的盒子,心中好奇不已,一眼不错的斜眼盯着,等着他打开。 怎奈傅百漠却并没有打开盒子,而是见个盒子随手装进了袖袋中。 林易天收回目光,眨了眨眼。 送的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更好奇了。 那小厮告辞要出府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林易天,使了个眼色。 林易天见状立刻辞了母亲,跟了出来。 果然,那小厮在不远处遥遥向他示意,林易天三两步走了上去。 小厮压低声音笑得一脸狗腿,“少帅,其实,小的这里还有一封信,是大小姐,特意让我转交给您的。” 林易天闻言立刻大喜过望,抬手接过轻飘飘的信封,又将那小厮赏了一遍。 小厮喜笑颜开的离了林府,回到霍府回二小姐话的时候,二小姐躺在太师椅上捧腹不止,又大大赏了他一遍,这事不提。 这厢林易天拿到信立刻就撕开了,抽出了散发着淡淡荷香的香笺,一目十行。 那信上,却写了一首诗。 “汪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诗句的旁边,画了一座山,上面写了“南山”。 南山他知道,离江宁不远。 可是这诗句啥意思? 林易天有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确定信上只有这四句诗和一座山,实在搞不懂啥意思。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情诗啊? 菊花?莫不是这大小姐喜欢南山的菊花? 林易天摇头皱眉,又生怕错过霍倾城的暗示,于是拿着信,又急匆匆直奔听竹苑。 这次林易天学聪明了,一进门就停了脚步,让王老二去通传,很快就被请进了书房。 书房内,傅百漠拿着信件,看着上面漂亮的簪花小楷淡然道:“恭喜少帅,有美人相邀。” 林易天大喜望外,“什么?霍倾城要约我见面?在哪?我怎么看不见?!” 傅百漠将信拿给他道:“三日后便是重阳,霍小姐约您南山一见。” 林易天拿回信纸有看了半日,这才恍然大悟。 “噢,原来如此,这亏得有军师你,否则我可是要因为失利而生生错过一桩好姻缘了啊!” 傅百漠客气道:“严重了。” 林易天转了眼珠,看着傅百漠道,“不对啊,这也算是我的私事吧,这么麻烦军师,是不是不应当?” 他想起了上次让军师帮他找下药的人,而被傅百漠断然拒绝的事。 傅百漠却道:“与霍家联姻,看似私事却事关江宁的未来,可算得上公事。” 林易天闻言立刻笑了,“那就好那就好,我看这霍小姐哪里都好,就是说话爱拐弯抹角,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军事帮我破译啊!” “自当竭尽所能。”傅百漠道。 第27章 南山登高 林易天释然一笑。 随即,他忽又想起了秦夫人送来的那个盒子,不禁看向了他的袖口,却见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应该是已经打开了。 林易天咳了一声道:“军师啊,秦夫人给你送了什么宝贝?不知本帅能不能开开眼?” 傅百漠微微一怔,随即道:“少帅稍等。” 片刻后,他从抽屉内拿出了那个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了。 盒子内铺着雪丝娟,上面摆着两根干枯的树枝,却看不出是什么树。 “这是药材?” 傅百漠点头,“这是山梗枝。” 山梗枝?倒是没有听过,“很名贵吗?不过秦夫人是怎么知道军师生病了?”林易天抬手想要拿起其中的一根树枝,却被傅百漠抬手制止了。 “此药娇贵,遇手上的汗渍便可腐化,山梗枝可入药,但是寻常人家一般用来泡酒补身,秦夫人应是此意。” 林易天了然,“噢,原来如此。” 傅百漠合上盒子,小心将盒子收紧了抽屉,这才对林易天道:“少帅,霍小姐的三日之约,您可是要去?” 林易天点头,“那是自然,不去岂不失礼?” “那我是否可以随行?” “自然可以,当日是登高节,我个军师放个假,军师也可以登高赏菊。” 傅百漠露出淡淡的笑意,“如此多谢少帅了。” 林易天起身离去,傅百漠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笑容逐渐消散。 他回身又拿出那山梗枝,眉头微微蹙起。 这山梗枝于别人,可能不过是补身的佳品,于他却无异于续命良药。 多年来他小心翼翼,隐居虎鸣山,为的就是远离那些令他深恶痛绝的算计和纷争。 可如今他为报恩不得已出山,想必往日仇怨自然会逐一浮出水面。 只是,这琴夫人送来山梗枝,是何用意? 巧合是不存在的,那么是她知道些什么,还是有人在她背后授意? 傅百漠合上盒子,陷入了沉思。 王老二此时端着一碗药进了门,药香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傅百漠的思绪被拉回,闻着鼻翼间淡淡的香味,皱眉强忍下想要作呕的喉头。 “傅先生,该吃药了。” “嗯,放下吧。” 王老二将药轻轻放在桌子上,又慢慢退了出去。 傅百漠看着药碗中蔓延而上的白烟,闭了双眼。 每日一碗药、每日药浴浸泡一炷香。如此反复,已有七年,他真的受够了。 三日后,九九重阳节,南山上一大早便人头攒动。 南山是附近海拔最高、风景最为优美的一座灵山,半山腰上有一座千年古刹,称为山南寺,寺庙里一向香火长盛不衰,是以在登高节这一天,来这里登高赏菊的人最多。 林易天带着林夫人及府里的一众女眷,浩浩荡荡来到了山脚下,山下已经摆满了各色菊花,一旁售卖菊花酒的摊子不停吆喝揽客。 林夫人身后一众莺莺燕燕打扮的花枝招展,林易天命人带着一众女眷上了山,自己则带着傅百漠和勤务兵小张停在了山脚下。 第28章 似有故人来 林易天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灰蓝色少帅礼服服饰,衣服笔挺紧贴在身上、扣子颗颗紧扣,蓝灰色的衣服上金色的滚边绣章,衬的他本就忻长的身材更是俊逸非常,头发向后梳起,正是最近流行的发型,上了些淡淡的头油却丝毫没有油腻之气,露出的五官更是英挺。 林易天四处望了望,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那霍小姐身在何处。 “军师,这么多人,霍小姐能找到我吗?” 傅百漠今日难得也穿了军装,军绿色的服制更显沉稳,领口淡金色的领扣闪闪发光,衬的他皮肤更加白皙,一双眸子黑如点漆。 他们二人自打一出现,就如发光体一般,自觉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不时有人悄悄望过来,如果霍小姐到了,必然一眼就看到了。 “放心,一定能。” 说话间,人群中冲过来一个青衣小厮,一脸陪笑的向两人拱手。 “敢问两位可是林少帅和傅先生?”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那小厮立刻对着傅百漠道:“傅先生好,不知可否请先生移步,我家主人想请先生一见。” 林易天以为是霍倾城派人送信来的,却不想这人是来找傅百漠的,他之前听傅百漠说过,他仇人多,这人不会是寻仇来的吧? 这么一想,林易天上前一步站在了傅百漠身前,“你家主人是谁?想见我军师让他自己滚过来请!” 那小厮吓了一跳,慌忙向后退后一步,紧张道:“少帅,小的无意冒犯,我家主人和傅先生是故交,这才特来相请。” 说着,那小厮一拱手,递上一个木盒。 傅百漠一愣,从林易天身后走出,打开了木盒。 木盒中放了一颗铜铃铛,看起来寻常无奇,可傅百漠在看到铃铛的时候就目光一滞,足足愣了三秒,片刻后对一旁的林易天道:“少帅,傅某旧友来访,可否容我前去一会?” 林易天见确实是旧友,这才摆摆手,“你去吧。”说着又看一眼王老二,“王老二,山上人多,看好你家先生,堤防别摔了。” 王老二立刻答应一声,傅百漠看着林易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转瞬而逝。 那小厮见傅百漠肯去,立刻前面带路了。 林易天送走傅百漠,自顾左顾右盼,唯恐错过霍小姐。 此时,人群中又走来一人,在林易天面前站定。 “敢问这位大人可是林少帅?” 林易天看一眼眼前小厮的衣服,确认是霍府的下人服制无疑。 “正是。” 小厮立刻更加恭敬有礼,“林少帅,我是奉我们小姐之命,前来请先生赴约的。” “噢?不知霍小姐现在何处?” “少帅跟我走便是。”小斯笑道。 林易天不做他想,带着勤务兵就跟着小厮去了山后的一片林子。 南山之后是一片山林,也不知归何人所有,林子里种满了各种果树,却又疏于打理,如今果子多半已经成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果子落泥后的香腐之气。 第29章 中了埋伏 和山前的一派繁华不同,这里人迹罕至,林易天一开始还以为霍小姐是为了避开众人,可几人越走越觉得荒凉,来的小路已经逐渐隐于脚下,如今竟看不出哪里有路,霍小姐一个弱女子,竟入了如此深林? 林易天皱眉,心下觉得不对,狐疑间,身后小张忽然一声惊呼。 他一回头,发现小张居然踩了一个捕兽夹,倒在了地上。 林易天上前,边查看伤口一边冲前面的小厮喊道:“小子!快过来帮忙!” 可回答他的却是一片山野寂静。 林易天抬头四望,哪里还有那引路小厮的身影?! 坏了!上当了! 林易天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于是迅速将捕兽夹从小张脚上取了下来,小声道:“这里恐怕有埋伏,等会我找个机会引开他们,你迅速去找军师派人前来救我!” 小张又疼又惊,听了这话更是一脸惊慌失措。 林易天说完扶起小张,立刻向一棵树后面走去。 果然,两人才起身,林子里响起几声枪响,子弹打在脚边和身前的树上。 林易天掏出枪打了回去,在枪声的掩护下,林易天迅速移动身形,向前跑去。 小张咬牙站起来,踉跄着向反方向跑去,身后传来阵阵枪响,小张立刻假装倒地身亡。 那些人的目标本就是林易天,见小张倒地,便也不再管,一心向前追跑入深林的林易天。 小张这才看清追着少帅身影而去的,居然有十几人之多。 林易天向前跑了不知多远,身后枪声渐小,此时他已经拐入了另一座山中,四周都是荒野杂草,树木也稀疏许多。 山沟里有许多天然而成的山洞,林易天没敢藏在其中,而是继续向前走了一段后,折返回来躲在了一棵树上。 果然,不久后树下出现了十几人,那些人两人一组对所有山洞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确认没有他的身影后,又沿着他踩出的痕迹,继续向前了。 这些人虽然都穿着便服,但是侦察能力都非常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明显是军人出身。 不可能是霍倾城派来的,但是这些人却知道他与霍小姐的约会,恐怕霍倾城此时也凶多吉少。 林易天心知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发现线索断了必然会折返,于是他利落的下了树,向来时的方向前进。 忽然身前传来一声枪响,林易天惯性向树后一躲,可左肩还是受伤了。 好看的眉头皱起,林易天心中火光四起,眼中也闪出几分狠厉。 居然还留了侦查兵在后面断后,真他奶奶的阴毒。 枪声必然会引起前面那些人的注意,自己若此时不走,恐怕就要被包围了。 林易天一狠心,蹲下身子迅速闪到了另一棵树后面。 枪声再次响起,所幸这次没有伤到他,还被他发现了对面的藏身之地。 右手持枪,林易天再次闪身而出,向那人开了一枪。 “啪!” 一枪毙命。 打死那人后,他再不敢耽误,迅速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第30章 美人与童子身 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远,林易天感觉胸前的湿润已经浸满整个衣衫,头昏眼花、口中也有些饥渴。 应是失血过多了。 他最后倒在一座山洞前,昏迷前似乎听到了枪响不绝于耳。 老子难道就要命绝于此了吗? 老子不想死啊,临了死了都还是个童子鸡,怕是到了阴间也会被笑话的。 他后悔啊,早知有今日,他怕什么破功? 学了一身功夫有何用,还不是不能刀枪不入,依然是轻轻一颗子弹就能打的坏血肉之躯。 …… 傅百漠发现林易天的时候,他已是浑身被血染透,嘴唇发青,陷入了昏迷。 打开解开他的衣服,打开随身带来的急救箱,傅百漠给他迅速清理了伤口,止了血。 幸亏是贯穿伤,子弹并没有留在体内,看情形应是从十分近的地方打进去的。 包扎好伤口,他又用水融了药丸,想要喂他服下,却不想怎么也喂不进去。 看着他嘴角淌下的药汁,他十分心疼。此续命良药千金难求,他也不过几颗而已。 傅百漠叹口气,终于还是抬手将碗送到了自己口边,喝了一口后,俯身印在了林易天唇上。 以口相哺。 林易天终于将药一口口吞下,吞咽中恍惚恢复几分神识。 双眼微睁,便看到了火把下傅百漠如画的眉眼。 他这是死了吗? 莫不是上天怜惜,听到了他方才的抱怨,特赐了个美人给他破童子身来了? 只是这个美人,美则美矣,却像极了军师。 无妨,军师本就生的极美,长得像他,倒也称得上绝色了,老天待他不薄。 恍然间,身上似是恢复了几分力气,那长得像军师的美人见他张眼,就要起身。 林易天却抬起右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起了一半的身子又拉到了眼前,闭眼吻了上去。 轻若鸿毛,又重若千钧,一股热流从他的胃里开始慢慢扩散到了全身,原本已感觉冰冷的身体,居然又开始慢慢发热。 林易天不知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只觉得亲吻竟是真的如那些戏文里写的一般,十分神奇。 品着唇角的温润,和唇息之间淡淡的药香,林易天欲罢不能,不肯放他离开。 良久后,身上的人似是不再抗拒,林易天亦松了右手的力气,轻轻张眼。 四目相对,火光下皆是幽深。 林易天眼中带着三分茫然,傅百漠眼中则是晦暗不明中带着三分忧愁。 “醒了?还是在没醒?” 熟悉而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易天眼中的茫然迅速散了几分。 “军、军师?” 傅百漠见他如此,心道方才果然是还未清醒。他起身,将药碗放在一边,又递给他一壶清水。 林易天挣扎着半坐起身子,终于完全清醒了。 可此时他却巴不得自己没醒。 他方才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又唐突了军师? 怎么办? 脑子里开始千头万绪,终于灵机一动,想好了一个说辞。 “军师……” “少帅……” 两人竟是同时开了口。 第31章 洞中度夜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又同时开口。 再次对视一眼后,林易天立刻移开双眼,咳嗽一声道:“军师,我方才迷迷糊糊,竟将你看做了霍小姐,又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才……唐突了军师,望军师见谅!” 傅百漠闻言抬头看着林易天怔了几秒,良久后,才垂目低声道:“无碍。” “军师,你方才想说什么?”林易天心觉尴尬,立刻转移话题道。 “噢,今日我们怕是要在山洞中躲上一躲了。”傅百漠道。 林易天这才想起正事,皱眉道:“军师,这是怎么回事?你可抓到了暗算我的人?” 傅百漠摇头,“小张找到我后,我立刻带着带来的人马进了山,循着你们的踪迹寻了过来,十二个贼人死了七个,跑了五个。只是我进山的时候凑巧遇见了左忠林,他听说你出事了也带了不少人马进了山,只是此事出的蹊跷,我暂时分不清左忠林是否贼喊捉贼,便命人在外与他在山中周旋,又秘密将你藏在了这山洞之中,只待明日小张带来大部队,我们便可安然无恙。” 林易天听了不禁点头,“军师做的极对,左忠林包藏祸心,要真的是他从中作梗,那么找到我之后必会趁我们人少一举歼灭。对了,军师今日被支走了,那人可是故意为之,是否和这帮人是一波的?” 他是否也遇见了危险? 傅百漠却摇了摇头,“我与那人确实是故交,适才也见过了。” 林易天点头,“这便好。” “少帅,用点水先休息吧,你方才失血过多,需要休息。”傅百漠又道。 “嗯,无碍,小伤而已。” 说话间,林易天拿起水壶喝了几口水,用袖口擦了擦,又躺下了。 身下是柔软的枯枝,应是傅百漠捡来的,林易天觉得似是还有事想问他,可脑子实在沉重的很,不多时就睡着了。 傅百漠在不远处的枯草上躺下,闭上了眼睛,却难以成眠。 今日,他见到了秦鹤鸣。 再见故人,青霞山的过往瞬间袭上心头,他的身体也开始跟着不舒服。 七岁那年,他被家人送上了青霞山跟着师傅方乾学艺。方乾有大才,但是性子孤僻,挑弟子第一条就是要相貌端正,用他的话叫相由心生,相貌不端者,心性也好不到哪去。 傅百漠自小才思敏捷、聪明绝顶,生的更是如画中的仙童般可爱,方乾因此待他极好,教学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平日里又怕他睡不安稳,每日给他熬汤补身、起居坐卧皆在一起,俨然成了方乾的入室弟子。 在傅百漠来之前,和方乾起居坐卧在一处的正是秦鹤鸣。秦鹤鸣是他的大师兄,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平日里对他的不喜溢于言表。 傅百漠觉得,大概是自己抢了他的风头、分了师傅对他的关爱,所以才对自己处处针对。 只是傅百漠几次示好之后,换来的是秦鹤鸣更加冷言冷语的针对,傅百漠也索性冷了性子,不再理他。 有一日,傅百漠刚从后山采药回来,就被方乾冷着脸叫去了前厅,大声呵斥他为何害了镇山神兽。 他口中的神兽,乃是一只白狮。 第32章 不堪前尘往事 那白狮是师傅的心头血,听闻是进贡而来的至宝,还是某次救了一个王公才被赏的,平日里一直有人专门看顾,傅百漠来了以后极为喜欢这头狮子,于是方乾便让他接了平日里看管喂养的活计。 只是这白狮,今日忽然中毒死了。 那是他第一看到方乾发脾气,眼中的怒气和狠戾与平日恍若两人,令他十分惧怕。 秦鹤鸣再次站出来,提议方乾将他赶出山门。 小小的傅百漠看着秦鹤鸣,心知这事肯定与他脱不开关系,终于下了狠心、摒弃了对他的敬仰之情,并迅速找出了破绽,查明了真相。 他脚底的红泥成了投毒是他不在场的证明,可山中上下二十几人,具体是谁他又查不出来。 可傅百漠知道,毒一定是秦鹤鸣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师傅将他赶出山。 苦于没有证据,这事后来不了了之。 他因为看管不利,被罚睡了三天柴房。 在柴房里,他恨透了秦鹤鸣,想尽了各种办法准备反击回去。 可等出了柴房,却听说秦鹤鸣连续三日被师傅叫去房中惩罚,等到第三日人已经不成形,是被抬回的寝室。 傅百漠来到秦鹤鸣的寝室,看着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秦鹤鸣,满心都是他活该。 他冷冷说:“秦鹤鸣,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大师兄了。” 秦鹤鸣奋力张开眼,看着他的眼神却让他吃惊。 眼角一行清泪,无声无言,不是仇恨、没有怨毒,有的只是挫败、伤心、和绝望。 傅百漠一直没有搞明白,当时的秦鹤鸣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直到有一天,他忘了喝每日师傅给他备的安神补身汤。 半夜里,他被身上的重量和耳边急促的喘息声惊醒了。 惺忪着睁眼,微弱的烛光下,他看到师傅正趴在他身上,不停前后上下移动,被夹紧的腿间有一物十分膈人,还在他大腿缝隙之间不断来回磨蹭,他可以感觉到两人皆是不着寸缕,师父的薄汗正粘腻的蹭在他身上,让他十分不适。 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师傅忽然低头,在他嘴上胡乱啃咬一番,还将舌头不停探入他口中,傅百漠吓坏了,立刻惊叫出声。 身上的人似是被吓了一跳,立刻撑起了身子,低头满目震惊的看着他略恐惧的双眼。 “漠儿,你……怎么醒了?你没有喝补身汤?” 小傅百漠吓得仓皇抱紧双臂道:“我,我今日忘记了。” 方乾立刻起身,穿了衣服,恢复了往日的慈眉善目。 “漠儿啊,为师这是为了你好,每日给你喝补身汤,趁你睡时给你渡功……” 一番言辞恳切,年幼的傅百漠也就信了师傅的话,对他甚至感激有加。 那日之后,师傅免了他的补身汤,但是时常夜里以给他渡功为由对他上下其手,虽不似那日般过火,可傅百漠对此有些排斥,逐渐心生了疑虑。 几日后,受伤痊愈的秦鹤鸣趁人不备,塞给了他一本书,转身就走了。 后山上,傅百漠看完了整本书,本就早熟的心智终于开化,终于明白了那些事的龌龊。 第33章 还有埋伏 傅百漠将书烧了,回来就大病一场,借此搬出了方乾的卧室。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当日秦鹤鸣为何那么看他,他千方百计想要将他赶走也是不忍傅百漠成为第二个自己。 所幸当年他年幼,方乾并未真的将他如何,可当时的秦鹤鸣,已经十五了。 自己在柴房的那三日,他在方乾的身下又承受了什么,傅百漠不敢想象。 …… 脑中闪过这些前尘往事,傅百漠在山洞中难以成眠,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合了眼,怎奈山中鸟兽起得早,不多久就被吵醒了。 坐起身子,眼角有些酸涩紧绷,应是昨夜的泪痕风干所致。回头看一眼林易天,他还在熟睡中,可呼吸绵长有力,应是无碍了。 林易天倒是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舒爽,肩上的伤口虽说还有些隐隐作痛,精神却十足。 一旁傅百漠见他坐起身子,就将一个湿了的帕子递了过去。 林易天接过帕子的瞬间,眼角扫过傅百漠樱红却有几分干涩的唇角,心下忽的一滞,之后心跳就又快了两拍,徒生出几分别扭来。 他用凉凉的帕子狠狠擦了擦脸,这才又清醒几分。 “可以走路吗?”傅百漠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咦?他怎的声音如此,是不是着凉了? “伤口在肩上、走路无碍。” “嗯,”傅百漠点头,“前面几公里的地方就是虎跳崖,我们要走一段山路,去那里和大部队集合。” “没问题,走吧。” “不忙,”傅百漠说着又递过来半包饼干和水壶,“先吃点东西。” 接过食物,林易天觉得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两人草草吃了东西后,便出了山洞。 山路崎岖,昨夜似乎还下了小雨,脚下的山石有些滑。那虎跳崖遥遥可见,走过去却要费些功夫。 两人小心前行,可就在快要靠近虎跳崖的时候,林易天忽听耳边“嗖”的一声。 他反射性向右一躲,一支箭就在他眼前飞过,直直插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不好! 林易天迅速回身,拉着一脸凝重的傅百漠向树后一躲。 这厢傅百漠已然看到了那人的藏身之处,刚刚拔出枪还未举起,就忽的身体一转、被林易天反手扣在了他身前,藏在了树后。 傅百漠只得将枪又放了下来。 林易天无暇其他,此时眉头深皱,右臂扣着背对自己的傅百漠,脑袋稍稍探出大树看向箭射出的方向。 贼心不死!看情形这些人是一早就守在这虎跳崖附近,誓要取了他性命。 才看到树叶晃动,树枝猛然一动,又有一支箭乘风嗖的射了出来。 林易天迅速撤回脑袋。 此时身前的傅百漠却忽的挣开了他的束缚,果断转身出了大树的保护,抬手就是一枪。 “砰!” 稳、准、狠。 两人几乎立刻就听到了有人从树上跌落的声音,对视一眼后,就立刻向那里走去。 若那人还活着,或许可以查出是何人所为! 可刚到那人藏身的树前几米处,还未来得及查看是否还活着,就又有箭射了过来。 “嗖嗖嗖!” 一发三矢。 第34章 蛊毒发作 傅百漠迅速用肩上的包裹将箭扫开,可包裹却因此散了,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傅百漠看着掉在地上的紫色木盒,想要抬手去捡,可此时又是三矢射了过来,林易天见状立刻拉开了傅百漠,向反方向跑了出去。 “别捡了,快走!” 傅百漠边跑边回头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盒子,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最后才似是万般无奈般转了头。 两人边跑边开枪,对面的人似是被枪声引了过来,越追身后冷箭越多,两人打死几个后,终于没了子弹。 丢了枪又不知跑出去多远,才终于将身后的人甩开了。 林易天爬上树,看着越来越远的虎跳崖,骂了声娘。 “草他娘的!让老子查出来是谁这么阴狠,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傅百漠坐在树下喘息,可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 “方才我们开了枪,虎跳崖咱们的人应该听见了,想必必然会过来寻我们,如今我们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尽量躲开那些人的暗箭就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不知道哪个龟孙子想出来的损招,居然用箭!”林易天条下树恨恨道。 两人在山中的溪流旁找了个更隐蔽的山洞,又将洞口作了一番掩饰,坐在洞中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不久就听到林子里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看来他们的人是遇见了那些藏头缩尾的孙子。 林易天冷哼一声,“哼,冷兵器还想和老子的枪杆子对着干,活该一个个都被毙了,军师,你说会不会是左忠林?就算不是他,也是他授意的,这南山地界上没有他的允许,谁敢这么放肆!” 一番问话没有任何回应,林易天不禁回头。 原本坐在石头旁生火的傅百漠却不知何时倒在了一旁,无声无息。 “军师!”林易天立刻跳了过来,上下查看。 没有受伤。 他这是怎么了? “军师,傅百漠!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莫不是中毒了?这山里蛇虫不少,会不会是刚才被咬了? 林易天更加仔细的开始查看傅百漠的周身,傅百漠身上皮肤白皙细腻、犹如上好凝脂,却没有任何伤口。 眼看傅百漠的脸色越来越差,方才还有些冰凉身体忽然就开始升温,额头上也出了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向下流,口中的呼吸也逐渐急促,昏迷之中依然眉头紧皱,似是万般痛苦。 林易天吓坏了,却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傅百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怎么了?”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起来傅百漠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百漠素有旧疾,常需药浴调理,往日在山里没规矩惯了,如今却忘了已经往日,日后我会改为夜间调理。” 他有旧疾、每日需要药浴调理,难不成,这就是他口中的旧疾? 这哪里是仅需调理,完全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啊! “傅百漠,是不是因为昨日没有药浴?你有没有其他的药?” 傅百漠依然面目痛苦,原本白皙的面孔红色发紫,似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林易天忽然又想起了他方才不小心丢掉的行李,难不成,药在那里面? 第35章 寒冰入骨,拥以回暖 “傅百漠,药是不是丢在刚才那个地方了?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林易天言罢就要起身,可手却忽然被紧紧拉住。 傅百漠的手滚烫,却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肯放手。 “莫……去……” 两个字像是从牙关中挤出。 原来他神识尚清晰。 那,此时他该有多痛苦? “水……”傅百漠口中隐约发出声音。 “水?你是口渴吗?要喝水?”林易天立刻问道。 “不……水……”傅百漠指着一旁的水坑再次道。 “我明白了。” 言罢,林易天抬手抱起了傅百漠,左手用力的时候,肩上猛然一疼,但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三两步走进了水中将他放下,傅百漠的样子终于略有缓解,片刻后微微睁开了双眼。 “生火……” 林易天将他放在水池旁靠着,又迅速起身开始生火。 忍着肩上的剧痛将火升起来,林易天再次来到了水中,可此时傅百漠的脸色已与方才大不相同。 他脸色惨白、唇色发青,完全没有一点血色,似是冻得? “傅百漠,你怎么了?” 傅百漠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嘴角轻轻吐出一个字:“火……” 林易天立刻将他从水中抱起,放在了火旁。 可是他衣服尽湿,似是完全不起作用,林易天咬牙道:“军师,得罪了。” 林易天三两下除了他的衣服,又迅速将自己尚算干燥的披风将他裹上,靠近了火堆。 披风内的人依然瑟瑟发抖,浑身冷的如冰块一般。 林易天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包在了他身上,又将火生大。 可这些似是依然无用,傅百漠缩成一团,身上冰的吓人,脉搏也慢了许多,呼吸若有若无,就连颤抖都没有了,似是下一秒就此逝去了。 他不能死! 林易天一咬牙,大丈夫不拘小节,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军师死在眼前吧? 他想到这里,迅速除了自己的外衣,掀开披风,从背后抱住了傅百漠冰冷的身子。 肌肤相贴,温暖逐渐渡了过去,怀中的人却依然似是一坨冰、无声无息。 林易天闭眼将他又靠近些,冰冷传到四肢、渗入骨中,这份冰冷似是从傅百漠身体中散发出来,源源不绝。 他这究竟是什么病?一个人,体温怎么可以低到如此地步还能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易天觉得自己都要冻僵了的时候,怀中的人终于有些暖了。 怀中人的四肢由僵硬变为柔软,原本缩成一团、此时慢慢舒展。林易天闭眼,用手感受着他的心跳,从轻浅低缓到沉重有力,方才还奄奄一息,此时却又活了过来。 片刻后,怀中人似是动了一下,极轻,然后又迅速归于沉静,可刚放松的身体又开始不自然的紧绷。 “醒了?”林易天低低道。 良久后,耳边才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林易天睁眼,撤出双手,又起身将衣服穿了起来。 身后傅百漠也缓缓撑起了身子。 “可还会再犯?”林易天又皱眉问道。 第36章 此蛊无解 “暂时不会了,但是两个时辰内需要用药压制。”傅百漠的声音孱弱,依然有些有气无力。 “那药是不是丢在刚才那个地方了?” 傅百漠心细如发,断然不会不带药就上山。 “对,紫色木盒。” 果然。 林易天心下了然,又问道:“军师,我能否问一句,这是什么病?” 傅百漠撑起身子,将衣服穿了起来,缓缓道:“不是病,是蛊。” “蛊?那是何物?可有解药?”林易天皱眉。 傅百漠穿衣的手忽然顿住,良久后,才缓缓道出两个字。 “无解。” 其实,也并非全然无解。 虽说朝夕虫举世罕见,可全力去寻的话,也不是寻不到。只是即便是寻到了,那破解之法他也断然不会用。 所以,对于傅百漠来说,这蛊毒,无解。 林易天叹气,可怜军师身怀不世之材,却中了这种奇毒。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残忍,居然下这种令人想死死不了,想活又痛苦万分的蛊毒。 心中一热,林易天道:“军师,仇人可抓到了?” 若是没有,他倒是愿意替军师顺手报了这个仇。 傅百漠穿起衣裳,又恢复了往日温润模样,淡淡对他道:“已经死了。” 乃是他,亲手所杀。 “噢,那就好,这人实在是歹毒!”林易天愤愤道。 “对了,”林易天又道,“军师药浴,也是为了压制此毒吗?” 傅百漠点点头。 林易天心中闪过几分动容。看方才看他淡定自若的模样,这蛊毒绝不是第一次发作了,之前,他是如何一次次挨过这烈火焚心、冰寒彻骨的? “苦了军师了,只是,真的无解吗?我可为军师寻天下名医,说不定能有破解之法呢?”林易天心中依然抱着万一的侥幸。 傅百漠助他良多,以后他的大业也少不了他从旁献策,林易天自是希望他健康平安。 “多谢少帅,此蛊,无解。”傅百漠再次道。 林易天不禁摇头叹息,可惜。 此时,外面传来动静,伴着阵阵呼喊。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熄了火靠近了洞口。 “少帅!” “傅先生!” 声音此起彼伏,不在少数,林易天终于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正是他的勤务兵,小张的。 林易天这才立刻打开了洞口的掩护,走了出来。 “小张!” 洞外足有二三十人,四处散开又保持着队形不断搜寻,小张听见喊声,回头看见林易天立刻兴奋的跑了过来。 “少帅!你受伤了?” 林易天摆摆手,“无碍!”说着拿过了他的枪,又道:“你带一半人护着军师出山,其他人跟我走!” 其余人立刻围拢了过来,一半却洞中,另一半跟着林易天匆匆去了另一个方向。 小张和另一人扶着还有些虚弱的傅百漠出了山洞,见没有林易天的人影,不禁一愣。 “少帅呢?” 小张立刻道:“少帅带人去那个方向了,让我们先出山。” 傅百漠顺着他的手望去,就看到了两人之前来时的山路。 他又回去做什么? 莫不是寻找活口? 简直胡闹! 第37章 无妨,吃不坏的 傅百漠冷了脸,“小张,命人沿着这条山道去接应他。” 小张立刻答应一声,“先生放心,我已经让巡查兵放了信号,想必稍后大部队就会过来,我让他们立刻过去接应少帅。” “嗯。”傅百漠道。 傅百漠随着几人出了山,在虎跳崖口等了半晌后,林易天终于带人出了山。 林易天远远看见傅百漠坐在那里,双眼一亮,笑着冲了过来。 “军师!” 傅百漠轻蹙的眉头微微展开,莫不是抓到了活口? 可即便如此,也太冒险了。山中地势艰险、林木茂密,万一还有贼人出手伤人可怎么办?方才听说,那些箭上可都是淬了剧毒的。 “都这样了,还想着抓人,这不是胡闹么!”傅百漠难得冷脸道。 林易天听了这话倒是愣住了,片刻后讶然一笑道:“军师说的是,可惜并没有抓到活口,不过军师你看,这是什么?” 说话间,林易天递过一个紫色的木盒。 简单古朴,却正是他装药的盒子。 傅百漠接过盒子,愣住了。 莫非,他方才不是去捉活口,而是替他寻药去了? “军师,此番回去还要两个时辰,我怕你……,你先吃药吧。”林易天笑道。 傅百漠捏着盒子,抬头看着林易天。 他脸上还带着些污渍,看起来有些狼狈,可眼中却盛满笑意。 傅百漠打开盒子,拿起一颗药放进了口中。 “谢谢。” 林易天见他吃了药,眼中笑意更盛,转头上了马,吩咐众人开拔回江宁。 傅百漠坐上了马车,车内王老二却看着他,一脸担忧欲言又止。 “先生,您方才不是用过药了吗?” 王老二是带着药过来的,方才他见先生的模样就知道又发作了,就立刻喂他服了药。 只是,方才先生接过林易天的送过来的药,竟又吃了一颗。 这岂不是吃重了? “无妨,吃不坏的。”傅百漠道。 顶多晚上会有些难以入眠。 不过,他倒觉得今日自己必然能睡一个好觉。 傅百漠看着前方马上虽受了伤,却依然意气风发、精神十足的少年,心中拂过一丝暖意,嘴角不觉微微轻挑。 烈火焚身、冰冻入骨,这些年他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每一次都会令他元气大伤、非一日不能起身。 可方才那一次,他却立刻就能起身了。 直到此时,后背似乎还隐约留有少年人的体温,耳边亦可清晰响起他胸膛内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车马缓缓出了南山,在南山脚下,终于遇到了左忠林。 林易天在看到左忠林的时候,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可嘴边却扯出一个更大的弧度来。起身跳下了马,三两步走到了他身前。 “左督军。” 左忠林眼中的担忧化为喜色,拍着林易天道:“易天啊,总算是吉人自有天相!这一天一夜的,可把我给急坏了!” 林易天一笑,“多谢督军了。” “哎,无妨无妨,对了,我的人曾抓到了一个活口,那人招供说是为了给一个姓江的土匪头子报仇,贤侄可认识此人?” 林易天一愣,就想起了在霍府中击毙的那人。 第38章 疑虑重重 难不成,真的是那些土匪的余孽? 左忠林见林易天皱眉沉思,心知他应是想到了那人,应是继续道:“方才我还听说霍小姐也因此受了伤,也不知伤势如何了。” 林易天闻言立刻回了神,一把扯住左忠林道:“什么?霍小姐受伤了?何时的事?伤到哪里了?” 左忠林笑道:“别急,听说是小伤,只是受了惊吓。” 林易天这才放了手,皱眉道:“哼,这些匪类,老子回去就给他们剿个干净!” 听说霍倾城受伤,林易天对左忠林的怀疑倒是消了大半。 霍倾城何其人也,给左忠林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连霍倾城也一并算计伤害。 那帮暗箭伤人的八成还真就是那些匪类,这左忠林顶多算是从中推波助澜、想要渔翁得利。 与左忠林辞别后,林易天故意将马蹄放慢,未及就到了傅百漠乘坐的车旁,与他并驾。 还未出声,车帘一掀,露出傅百漠略有些发白的脸。 “你可是信了方才他的话?” 林易天一愣,心道军师果然厉害,自己还未开口,就知道他所想了。 “半信半疑。” 傅百漠看一眼林易天道:“左忠林自然不敢伤霍倾城,可你仔细想想,那日府中遇见的匪人和今日山中遇见的人,有何不同之处?” 林易天心中一突,心下恍然。 是啊,当日在霍府中那些人,不过一帮乌合之众,一场偷袭可以说毫无章法,怎么此时没了领袖,反而就忽然一个个武艺高强、秩序井然了? 林易天皱了眉,“军师,你的意思是?” 傅百漠道:“即便不是左忠林,也不会那些匪人,如今你年纪轻轻坐拥江宁西川,想要渔翁获利的,绝不止左忠林一人而已,具体是何人所为,还需仔细查证一番,此事不急。但是霍小姐受伤,霍良尊必然震怒,当务之急是安抚霍良尊,给他一个交代。” 霍倾城与他相会,虽说是秘密幽会,可霍良尊怎会不知?说不定还是先获了他的准许,霍小姐才得以顺利赴约。 林易天皱眉,“可是如今我们毫无头绪,连活口都没有一个,这可如何是好?” 傅百漠道:“那日,你在府中击毙的人,似是霍家旧仆,今日之事究其根源还是因为霍家,你大可将方才左忠林的话如是转告,再奉上一份大礼,如此说不定反而能因祸得福。” 林易天点点头,“嗯,军师言之有理。” 片刻,他忽的看向傅百漠,嘴角勾起一抹标志性的坏笑,“为保万无一失,我估计回去还得大病一场方显真诚啊,军师以为呢?” 傅百漠看着他贼笑的模样,嘴角不觉勾起,“甚好。” 林易天立刻抬头大笑,得意的催马前行。 一众人浩浩荡荡回了林府,林夫人率一众姨奶奶迎门哭泣,林易天瞬间脑袋就大了。 哭成这样,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呢。 好不容易劝住了母亲,林易天被送进了卧室,大夫才进去不久后就苦着脸拎着医药箱出来了,吞吞吐吐对厅上稳坐的林夫人说少帅不好了、伤口感染了。 第39章 装病是个技术活 林夫人好不容易才擦干泪痕,此时一听又哭了起来,她一哭,一众姨太太立刻也一个个哭天抢地,唯恐落了下乘。 小张捧着茶走到门口,此时一听这么凄惨的哭声,吓了一跳,心道莫不是少帅死了? 这么一想,手中的茶水就落了地,小张红着眼睛就冲了进去。 “少帅怎么了?!” 那大夫脸色铁青,听着林夫人一会儿骂他是庸医,一会儿又要冲进去,心里直叫苦不迭。 少帅只吩咐说让他把病情尽量往坏了说,可没告诉他要受这些羞辱啊! 此时那小张冲了进来,举枪就对准了大夫的脑袋。 “方才少帅还好好的!怎么你就给治死了?!说,你是不是奸细!” 林夫人一众人一听这话立刻也围了过来,还有不怕事儿大的姨太太立刻就例举了一堆这府中大夫是“奸细”的证据,比如平日里看个病开个药要好几天才能好之类的。 本就抑郁憋闷的大夫此时又惊、又气、又害怕,浑身虚汗的跌坐在了地上。 这叫什么事,他不干了行不行! 此时林易天在帘子后面听得一阵火起,这个大夫简直太蠢了。 可他如今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啊,不能冲出去制止。 气死他算了。 此时前厅忽然进来两人,站在了热闹的众人身后。 王老二扶着傅百漠,大声咳嗽了一声,终于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林夫人和校长一看傅百漠,立刻得了主心骨一般,上前拉住了他。 “傅先生,这大夫说我儿不行了,你不也是大夫吗?你快给他看看,定是这庸医不会治,给治坏了!”林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军师,少帅方才还好好的,您快去看看吧!”小张道。 傅百漠道:“大家稍安勿躁,林大夫,你仔细说清楚,少帅不行了?” 林大夫见了傅百漠也如见了救星一般,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傅百漠道:“先生,少帅只是伤口有些感染,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精心调理!” “哦,原来如此,”傅百漠淡淡一笑对林夫人道:“夫人,伤口感染也是常事,虽然惊险,但是仔细精心护理,想必性命无碍。” 林夫人这才止了眼泪,指着林大夫又狠狠道:“那你刚才不说清楚!还得我以为我儿……” 林大夫一脸冤屈,“您也没问啊!” “你住口吧!”小张也舒了一口气道。 林大夫立刻憋屈的闭了嘴,傅百漠冲他点点头,“麻烦林大夫先开个方子吧。” 林大夫如闻大赦,立刻答应一声匆匆逃出了门。 傅百漠又对林夫人道:“老夫人,如今少帅的身体自有大夫调理,应该无大碍,只是,霍府那边,可能还需要夫人递个消息过去,听说霍小姐还受了伤。” 林夫人这才一拍手道:“哎哟,傅先生不说,老身差点忘了,这也是大事啊!劳烦先生再去替我儿诊治一番,我这就去给秦夫人和霍小姐写信备礼!小张,跟我走!” 言罢又看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皱眉道:“还有你们,一个个就知道添乱,赶紧回去自己院子里呆着去!” 一众姨太太闻言立刻委委屈屈的退了出去。 傅百漠送走众人,房内终于归于安静,他示意王老二守门,自己则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房内林易天早已躺在了床上,闭目挺直了身子。 傅百漠靠近,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上忽闪的睫毛,微微一笑。 “别装了。” 第40章 娶她镇宅 林易天闻言立刻张开了眼,低声笑了几声,直起了身子。 “军师,还是你厉害,方才外面差点乱了套了。” “嗯,你且在房内呆上几日吧,做戏做全套,霍良尊也是个老狐狸。”傅百漠坐在床前的圆凳上道。 “嗯,军师放心吧,装病我拿手的很。”林易天道。 他当年在少林寺为了躲避无聊的佛学课,可没少装病。 “不过,”林易天又道,“我这后院确实该娶个能主事的老婆回来了。我娘耳根子软,一辈子没什么主意,这些个姨太太也个个精明伶俐、缺个主心骨。我看,也只有霍小姐这样的人物,才能镇得住我这个后宅啊。” 傅百漠到了两杯茶,顺手递过去一杯,“你娶她,就因为她能镇得住你的后宅?” 林易天接了茶杯捧在手中,摇了摇头,“非也,军师还记得她那日救下的白色狮子狗吗?明明她也很怕那野狗,可还是从黑狗口中将狮子狗救了回来,足见她心地善良又十分勇敢,还很有主意手段,这正是我寻觅的正妻最佳人选。” 傅百漠听了这话久久不语,打量着林易天忽的笑了,“原来如此。” 原来,不过是个不谙情事、情窦初开,不知爱为何物的莽撞少年。 不过,自古情爱伤人伤己,如他这般目的单纯,也是好事。 林易天看他忽的笑了,嘴角不自觉也跟着笑了,“军师也如此认为吗?” 傅百漠却道:“娶妻娶贤,况且这婚事对你助益良多,自然十分好。” 若不求情爱,那么霍倾城自然是最佳人选。 “那就好。”林易天道。 傅百漠起身,起身时身体有一瞬间的轻微晃动,但很快他就扶住了桌子,站稳了脚跟。林易天却随着他的晃动一动,想要抬手扶住他。 可忽的心下想起军师的话,于是生生顿住了手。 要是扶了他,估计军师又要说让他自重的话了,林易天心里讪讪。 傅百漠却没注意他的举动,只缓缓转了身,“我就先告辞了,有事找小张寻我就好。” “嗯,有劳军师了。” 林易天起身相送,到了门口看见王老二,心中一动。 “军师,可否借王老二问几句话?” 傅百漠转头,看看茫然的王老二又看看林易天,点了点头。 “他虽是我带进的府,可如今吃住在林府,自然算林府的人。”言下之意,他不用这么客气。 林易天一笑,向王老二招招手。 王老二目送傅百漠离去,转身茫然的跟着林易天进了房内。 “少帅。” “嗯,”林易天往厅上一坐,“王老二,我想让虎鸣山的人帮我做件事。” 王老二立刻道:“哎哟,少帅,你这客气的,虎鸣山上下老小都认您做恩人啊,别说一件事,十件百件都行啊!只不过都是山野村民,没啥本事、还笨手笨脚,可别回头忙没帮上、倒坏了少帅的大事啊!” “行了,”林易天翘腿一笑,“放心吧,不让你们拼命,只是让你们帮我去山上寻个东西。” 第41章 朝夕虫 “瞧您说的,我们哪是怕死啊,只是怕坏了少帅的事!不知少帅要寻什么?别的不敢说,要说这山上的名贵草药,只要是有,咱们一定能给您寻来!” “好,我要找的这东西叫缥缈花,听说很是稀有,不知你们可能寻来?”林易天道。 “嗨,我当什么呢,不就一株兰花么!少帅您放心,只要是这山上有,甭管它生在哪个悬崖水瀑,咱们铁定能给您寻来!只是这花确实稀有,得给我们些时日。” “没问题。”林易天笑的意味不明。 王老二说自己是山野村夫,却知道缥缈花是兰花,他们真的只是一群山野村夫? “对了,军师的病,跟我说了一些,府里也有些山梗枝,你稍后找管家去拿一下。只是,山梗枝毕竟只能暂时压制,至于这这解药么……,似乎还真不好找,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回。”林易天闪着眼睛道。 王老二闻言瞪大了双眼,“傅先生他,把这事都告诉您了?” 也是,孙先生在山上曾发作过,估计林易天想不知道都难。 “哎,”王老二眼中闪过难过和担忧,“要说那解药,确实难求。当年我们寻了几年才打听到些下落,可眼瞅着有眉目了,先生却又忽然不让寻了,您说说这事……哎,这些年每每见到先生发作,我都恨不能替先生受啊!” 林易天表面波澜不惊,可心中却掀起了惊天海浪,居然真的有解药? 他按下心绪皱眉继续道:“为何不寻了?可是人手不够?若是如此,本帅这里有的是人手。” 王老二皱眉道:“非也,那朝夕虫千年难遇、可不可求,当年岭南覃(qin)家一夜之间被灭了门,传言自此世间再无朝夕,我们好不容易打听出覃家当年似有人逃了出来,可查了一半,先生就不让接着查了。” 朝夕虫? 朝如冬雪夕如炽。 林易天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原来那要命的蛊叫这个名字。 “王老二,这事原本就是先生的私事,今日我们说的事,就别告诉他了。” “哎,我知道。”王老二道。 林易天方才有意替先生寻解药,也是为先生好,王老二心中自然分得清好歹,再说,他也无意勾起先生的伤心事。 看着王老二出门,林易天嘴角轻轻蠕动,幽幽吐出三个字“朝夕虫?” 什么东西? * 霍府内,秦夫人的梧桐院里。 参天的梧桐已过了花期,地上七零八落满是落叶,一场秋雨过后腐叶发出淡淡的山林味道。 秦夫人一身锦衣,披着坠了白色软毛的披风,站在大树前闭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淡淡弯出一个笑容。 “西风催衬梧桐落。” 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佳人形立,一身萧索,背影中似是染了几分秋日的寂寞。 人影晃动,有人进了院子,那人脚步稳健却又了无生息,可秦夫人还是幽幽转身,对来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鹤鸣,你来了。” 第42章 便是天女下凡又如何 来人一身黑衣,黑发黑瞳,英挺的眉目间略带几分冰冷,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是喜是忧。 却正是傅百漠的大师兄,秦鹤鸣,此时他手中抱了一只白色的哈巴狗儿,毛茸茸的一团、十分可爱。 他上前几步,将狗儿递到了秦夫人手中,“听说雪团儿丢了,我又帮你寻了一只过来。” 秦夫人看着怀中那团白色的狗儿,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多谢,你有心了。只是,我的雪团儿早在几年前就死了,再像,也不是它。” 秦鹤鸣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接话,只仰头看了看秋日中的梧桐。 “想家了?” 秦夫人抬头看着梧桐树道:“你看这树,像不像当时我们藏身的那棵?” “嗯,是有些像。” 秦夫人摇头,“这里的梧桐最高不过如此,哪里有家乡的气势,棵棵几十上百丈。” “这里,自然比不得你家乡。”秦鹤鸣道。 “你见过他了?”秦夫人转身,看着他道。 “嗯。” “怎么样?多年不见,你师弟是不是变了很多?” 秦鹤鸣眼中闪过几道波纹,“变了一些,但是棋还是下得还是很烂。” 多年前曾赠了他一本棋谱,那天在霍府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树下研究棋局,似是依然没有破解。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一点没有精进,棋艺依然停留在当年的水平。 秦夫人却噗嗤一笑,“他也就下棋不如你。” 秦鹤鸣一笑,眼中难得露出几分暖意。 秦夫人继续道:“他可同意合作?” “无所谓同意与否,他当年逃出后,被林铭岳所救,如今委身于江宁,是为了报恩。”秦鹤鸣道。 “我明白了。”秦夫人道,“林易天这人不错,有胆有识、英雄少年,也算是辽北人民之福,助他得了辽北,也算是帮你师弟报了当年的恩情。” 秦鹤鸣却一声苦笑,“只怕这份情,他不会领。” 傅百漠的性格他太了解了。 “无所谓,领不领在他,我们利益一致,就算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敌人。”秦夫人道。 秦鹤鸣看着秦夫人,幽幽道:“你不恨他?” 秦夫人却笑道,“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受害者,与你我同为可怜人罢了。” 秦鹤鸣无言。 “那东西,你可给他了?”秦夫人又问。 秦鹤鸣垂目,片刻后才道:“尚未。” 秦夫人眼中闪过几分不忍,“你也要想清楚了,那虫子虽小,却厉害得很,一个不小心便是双双殒命。” “我知道。”秦鹤鸣道。 他不怕死,只怕,傅百漠不愿同他一起赴死。 “我先走了。”秦鹤鸣说着,就转身出了院门。 秦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浅笑而立。 他走后不久,近身伺候的小丫鬟脸色红红的走进了院门,头上还特意别了朵红色的绢花。 “夫人。” 秦夫人看着小娟调笑道:“怎么,遇见表少爷了?” 她口中的表少爷正是秦鹤鸣,两人一直以表兄妹相称。 小娟俏脸又红了几分,“夫人你又打趣我……” 秦夫人打趣道:“哎,可惜啊,我这表弟对男女之事一向不上心,若非如此,小娟这么漂亮又贤惠,我一定将你许给他!” 小丫鬟立刻又羞红了脸,低着头直说夫人又说浑话打趣她。 秦夫人见状立刻哈哈大笑,笑的眼角都有些水光溢出。 遑论美人如玉倾城,便是天仙下凡,怕是也打不动他半分了。 虽说他不承认,可幼时受过的苦难、那些曾让他不堪的过去,却依然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他的喜好、他的取向。 不喜女色,便是天女下凡又如何。 只希望自己这小丫鬟早日回头,莫若她当年那般,自取其辱、悔不当初。 第43章 幽兰被囚,待价而沽 几日后,霍府的降雪居内,霍倾城左手打着石膏,却用右手拿着小小的水壶,给一株兰花浇水。 那花儿无叶,花瓣白色无暇、形状奇特。风儿轻轻吹进窗子,那花瓣似是做出随风飘舞的样子,十分缥缈。 一旁小翠美滋滋道:“小姐,这可是林少帅特意送来的,听说您喜欢,亲自在山上寻了许久呢!” 霍倾城淡淡道:“你怎知他是亲自寻的?” 小翠没了言语,她就那么一说,想讨小姐喜欢,却不想碰了个软钉子。 这小姐着实奇怪,听说自小和主母住在山中,后来主母病逝才被接了出来,虽说是自小在山间长大,可骨子里却透着傲慢清越,人又长得着实貌美非常,着实不敢让人轻视。 霍倾城眼神温柔,看着那花儿轻轻道:“这花儿非百丈崖下不活、非深山老林荒野沼泽不开,寻它便是九死一生,你此时看着它莹白可爱、生机勃勃,其实三日后便化为尘埃,无影无踪。” “兰生深山中,馥馥吐幽香;雨露矢天时,根株离本乡;虽承爱护力,长养非其方。” 她母亲是霍良尊的糟糠之妻,原本就是田间村妇,自然不得父亲喜爱。可好在山清水秀,她与母亲也过得无忧无虑,后来她又偶然在山中得遇高人指点,更是在危难之时得遇真爱,一切都那么完美。她甚至对霍良尊十分感激,虽然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却能放她和母亲自由自在的在这山中生活。 若非母亲病逝,霍良尊见了她的模样后惊为天人,她大概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一朝离了大山,所有的美好不复存在,白鹭不鸣鸳鸯散、幽兰待沽上庙堂。 她就如这幽兰被囚,待价而沽。 小翠听得迷迷糊糊,却也知道自己拍错了马屁,于是硬着头皮道:“小姐真是见多识广、出口成章。” 话说完,已是满头冷汗。 当日她陪着小姐去南山赴约,可就在山下一阵人潮汹涌,她跟丢了小姐。 待霍倾城回来,左臂就受了伤,霍倾城说她看护不利,让贼人差点撸了自己,小翠自然吓得魂不附体。 只是霍倾城吓唬她一番后,却没有真的责罚她,还好心编了一个故事帮她圆了过去。 回来后霍老爷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夸她忠心护主,赏下了很多好东西。 只是那日后,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有些惧怕霍倾城。 霍倾城看一眼有些瑟缩的小翠道:“你下去吧。” 小翠闻言立刻出了房门,心下也舒了一口气。 房内,霍倾城抬手抚了抚那白色无暇的兰花,嘴角露出几分苦涩。 她只说喜欢这缥缈花,却无人知晓她喜欢这花,不过是因为一个人罢了。 那人因她一句玩笑就不顾生死将花采来,移植在她窗下,又费尽心思让花生根存活了下来。 如今,那人不在了,这花却送到了她眼前。 何其讽刺。 室内兰花香气扑鼻,霍倾城的眼泪滴答一声,就落在了花瓣上。 缥缈花死前必然散尽幽香,香动京城。 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歌,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第44章 秦楼楚馆的帕子 江宁林府,林易天百无聊赖的躺在书房椅子上,一旁傅百漠在画画。 前几日他因被土匪报复中枪、继而伤口感染险些送命的消息散了出去,霍良尊果然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林易天,对他更是百般歉疚万般关心。 后来林易天又命人寻了缥缈兰送去霍府,第二日便收到了一个如意结,似乎也赢得了霍小姐的芳心?在秦夫人的周旋之下,霍良尊已然答应将霍倾城嫁给他,只等他守孝期满前去提亲了。 一切都顺心顺意,只等林易天“痊愈”了。 只是这几天他快憋闷坏了,一开始整日装病不能出门,如今好不容易好些了,也不能痛快的舞枪弄棒、大吃大喝,只能在府内小心走动。 他的那些姨太太三天两头往他房里跑,动不动就灌他喝各种奇奇怪怪的补药,某次他喝了几口白姨娘送来的补药,结果兴奋的两天两夜没睡着,自此他再也不敢放她们进来了,送来的东西也一口不敢喝。 除了晚上睡觉,他每日就躲在傅百漠的听竹苑,那些姨太太惧怕门口守着的王老二,自然不肯靠近半步。 傅百漠跟自己下棋、他在院子里偷着耍棍子,傅百漠在房里画画、他就躺竹榻上看小人书,偶尔两人聊聊江宁的大小政事。虽说傅百漠闷得很,但不妨碍林易天自娱自乐,倒也各得自在。 只是,最近傅百漠隔一日便会出去一趟,半天才回,每次回来还身上满身乱七八糟的劣质香气,有一次他还在他怀里看见半截青色丝巾。 那丝巾的材质他认识,乃是万花楼、流萤院、藏香阁里的姑娘们常用的,若遇见心仪的客人,便会将自己的帕子塞给他聊表心意。当然了,这种帕子她们多得是,基本上一天要塞出去好几十条的。 但是往日里他去应酬,得的都是粉红色丝巾,却不知先生去的是哪一家,竟是青色的,这色儿倒是不俗。 “先生,你可是对清音和可颜不满意?”林易天道。 傅百漠画笔一顿,抬头满颜疑惑,“谁?” 林易天一滞,“那两个西川献上来的美人啊!” 军师这个反应,不会是把这两个人给忘了吧? 傅百漠这才想起是谁,“噢,满意。” 林易天一瞪眼,你满意个鬼!果然是把人给忘了吧! 林易天懒得再搭理他,出门招手将王老二叫了过来。 “清音和可颜呢?” 王老二倒是记得这俩人,“回少帅,在后院住着呢,先生不喜欢女的伺候,所以,两人轻易不出院门的。” “后院?我去看看。”林易天说罢抬腿就向后面走。 王老二见状连忙跟上。 后院三间宅子,中间是个小院子,园中种了许多竹子,一旁是个小凉亭,倒也雅致。 林易天过来得时候,两个美人儿正坐在亭子中间翘着腿玩叶子牌,一旁桌上还摆了点心、烹了茶水,大呼小叫好不惬意。 这情形、做派哪里像丫鬟,活脱脱两个无忧无虑的二少奶奶。 第45章 江宁第一相公馆 “清音、可颜!” 两人正玩的开心,忽听有人叫她们,回头一看竟然是少帅,二人立刻就丢了牌,整了整衣衫跑了过来。 “见过少帅!” “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让你们伺候军师,怎么你们俩跟少奶奶似的在这耍起牌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清音立刻就带上委屈,“少帅啊,我们也想伺候,可是先生是在不让我们近身,衣服都不让我们洗呢……” “是啊是啊,少帅,不是我们不尽心,实在是有心无力、先生不让啊!” 傅百漠长得如此好看,她们怎么可能不想近身伺候?俩人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暗送秋波、夜半献歌、月下起舞、自荐枕席,甚至下药、假摔、扮柔弱,各种要脸的、不要脸的办法都使尽了,却连先生的衣服边都没碰着,还徒惹了一身伤痛。 最后两人终于想通了,先生这一款实在太高端了,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根本看不上她们,那索性她们也不折腾了,在这听竹苑里好吃好喝呆着,也挺好。 林易天皱眉心中叹息,他还以为傅百漠那日是装的清高,却不想真的是不近女色,又或者是看不上这两个人的出身? “哎,算了算了,我去问军师!” 林易天甩着手回到前院,进了书房。 “军师,我给你丫鬟使唤,你怎么还把她们供起来了?” 傅百漠道:“刚想和你商量此事,我这里不用丫鬟伺候,不如少帅调她们去其他院中伺候吧。” 林易天摇头,看来这傅百漠还真的不喜美人,放他这还真是暴殄天物,罢了。 “行吧,回头我调两个小厮过来伺候。” 傅百漠似是心中大石放下,放下画笔道了一声谢。 “少帅,这画你看如何?” 林易天闻言上前,只见那画远山近湖、蓬勃大气,湖中还有山竹青翠,竹上雄鹰展翅其上,寓意高远。饶是林易天不懂,也觉得非常好看。 “嗯,不错,军师果然画功不凡。” “那,百漠可否拿此画换少帅书房里的竹笋图?”傅百漠又道。 林易天一愣,嗯?竹笋图? 就是上次霍曼月送来的那副? “好啊,不过这画我看着可比曼月小姐的画强多了,军师这可是赔了。”林易天笑道。 “无妨,价在人心。” 傅百漠一笑,心道总算让他把那副蠢画给换下来了。 林易天却想歪了。 傅百漠放着清音可颜这种身材曼妙、熟透了的美人无动于衷,却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曼月小姐如此上心,莫不是…… 傅先生喜欢身材娇小、青葱未笄的小女孩? 思及此,林易天心里就有些八卦。不行,他得去打听打听这几日傅百漠去了哪个楼子里面。 第二日,傅百漠出门的时候,小张就鬼鬼祟祟跟在了他后面。 跟了几条街,眼睁睁就看着傅百漠进了清风馆。 清风馆表面乃是一个棋院,可知道内情的都明白,那可不是个清白的地方。 那可是江宁第一相公馆,里面住的可都是小倌啊! 小张捡起差点掉到地上下巴,火急火燎的就回了林府。 “少帅!不好了,我我我看到傅先生去了清风馆!” 林易天正百无聊赖躺在椅子上看万花筒,一听这话“跨叉”一声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第46章 对自己也存了旖念? “你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易天起身,揉着生疼的屁股、指着小张道。 “我说先生他去了清、风、馆!”小张道。 “哪个清风馆?”林易天不信。 “就那个清风馆!” “就那个,下棋那个?” “没错!” 林易天眼睛瞪得老大,仍不死心道:“会不会是先生以为那就是个正经下棋的地方?” 毕竟他挺喜欢下棋的。 小张无语。 …… 林易天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江宁内外的情况军师怕是比自己都熟,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况且,那日他胸口的半截青色丝巾他可是亲眼目睹的。 这个消息恍若惊雷,震的林易天半天不能清醒。 傅先生喜男风?爱小倌?!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脑子里慕然想起几次与他的亲密接触,林易天瞬间脑袋放空。 莫不是,他对自己也存了旖念? 瞬间犹如五雷轰顶! 这厢林易天在房间内不停胡思乱想,那边傅百漠进了清风馆后,就被一个清秀的小厮请到了后面雅间里。 在雅间里等了片刻,就有一人推门而入,那人摘下黑色的斗篷,狭长的眉毛下,黑如点漆的眸子奕奕有神。 “百漠。” “师兄。” 秦鹤鸣进了房内,脱了斗篷挂在一旁,就坐在了桌旁,捧起了一杯热茶。 “等多久了?” “我也是刚到。” 秦鹤鸣放下茶杯,递过来一个薄薄的册子,“这是近几年我整理的,你拿去看看或许有用。” 傅百漠接过册子,打开看了看眼中闪过几分震惊,册子里记载了辽北所有军事、农耕、商业以及与各地的贸易情况,甚至还有辽北各大家族势力和镇守使之间的相互关系、矛盾,就连姻亲都一一标注了出来。 有了这个册子,可以说对整个辽北的局势都握在了手中。 傅百漠早已开始着手调查各地的情况,可耗时耗力有些地方还查的不真切,如今这个册子真的是帮了大忙。 “多谢师兄。”傅百漠真诚道。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霍良尊如今年事已高,辽北看起来一如往日,可私下里已分成了很多小派系,着实不好管。霍良尊深谙制衡之法,早年培养了两个接班人相互制衡牵制,却不想,去年两人被挑拨,因为烟土的事发生了一起不小的冲突,两个人竟在冲突中双双殒命,辽北差点大乱,虽然后来压了下来,但霍良尊因此失了臂膀,如今他在辽北看似稳如磐石,其实岌岌可危,他这才想要借着寿宴想寻下一个目标,以稳固自己的势力。” “霍良尊绝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他虽宠秦夫人,可若拿地盘和美人相较,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舍弃美人,如今他虽说口头上答应了林易天的求亲,可私下里却又和左忠林来往甚密,你们要做两手准备。” 傅百漠闻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代林少帅谢谢师兄。” 秦鹤鸣看一眼傅百漠,淡淡道:“我不是为了他。” “我知道,谢谢师兄。”傅百漠道。 片刻沉默后,秦鹤鸣道:“百漠,你的蛊毒,发作的还厉害吗?” 第47章 转过身去 “如今药物充足,有药物压制着倒是很少发作。”傅百漠轻描淡写,不像是在说自己的病情。 秦鹤鸣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最近收集的山梗枝,你先拿去用。” 傅百漠也不客气,收起盒子道了一声谢,说完站起了身。 “师兄,我先回去了,若有事你可让人传信给王老二。” 秦鹤鸣起身,看着他消瘦的背影眸中闪过几分犹豫,就在傅百漠要开门而出的时候,秦鹤鸣终于上前一步。 “百漠,若是找到了那朝夕虫,你可愿意解毒?” 傅百漠的身形顿住,却没有转身。略显苍白的手扶着门框,良久才幽幽道:“师兄,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这般苦楚,何苦连累他人。” 秦鹤鸣又上前一步,右臂轻抬,似是伸手就能将他拉住。 可那手终究还是顿在了空中。 “若,有人心甘情愿呢?”秦鹤鸣口中喃喃。 百漠,只要你开口,我愿意服下朝夕虫。 傅百漠苍白的手放下,背着身子摇了摇头,“这世上受朝夕苦楚之人,百漠一人足矣。” 言罢,那手再次覆上门框,推门而去、头也未回。 秦鹤鸣的手僵在空中,良久后才缓缓收回。 太阳渐渐西沉,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茶水已冷,室内也已冰凉一片。 有小厮轻手轻脚进了门,换上了温热的茶水,又轻声对似是在闭目养神的秦鹤鸣道:“秦爷,要小茶进来伺候吗?” 秦鹤鸣这几年一直是这里常客,他俊朗帅气又出手阔绰,可每次来只点小茶一人。最近这一个多月,他却连小茶都不点了,每次只和方才那位客人在房中聊天。 清风馆这种只用房子的客人也不在少数,馆里人都以为小茶失了恩宠,小厮本着职业精神每次都会问上一句,原以为依然会听到拒绝的话语,却不想秦鹤鸣缓缓挣开双目,声音低沉,说了句“叫他进来。” 小厮立刻答应一声,欢快的跑了出去。 不久后,房门再次被打开,门口进来一个眉目清秀、衣着单薄的小倌。 来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皮肤白皙、唇色樱红,眼神清亮含笑,左眼下隐约一粒小小的黑痣,让整个人妩媚起来。 “秦爷,小茶等了您好久了!”声音清亮轻柔,却不甜腻。 秦鹤鸣斜靠在美人榻上,抬眼看着眼前的人,轻轻命令道:“背过身去。” 小茶一愣,但随即一笑,乖乖转了身。 一身青衫长身玉立,身量倒是像极了傅百漠。 秦鹤鸣看着他的背影似是着了魔,良久后终于起身,一步上前将人抱在了怀中。 小茶不防备,惊呼一声,可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身后的秦鹤鸣拦腰抱起,放在了一旁的榻上。 小茶压下口中惊呼,眼中含笑,抬手就要脱去自己的衣衫,未料秦鹤鸣却反剪了他的手,再次将他背对自己、按在了床上。 “不要转身。” 耳边传来秦鹤鸣冰冷的声音,小茶立刻乖乖趴在了床上,任身后的人趴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 …… 第48章 颜值不够,连小厮都没资格做 霍府,林易天端坐在大堂上,下面站了三四十个下人,清一色林府小厮打扮,一身深蓝色服饰,个个低着头不敢言语。 林易天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就这些?” 管家立刻弯腰道:“回少帅,府里府外二十五岁以下的小厮都在这里了。” “嗯,”林易天点点头,“都抬起头来。” 下面几十人闻言相互看了几眼,慢慢都抬起了头。 林易天先是看了第一排的几个,皱了眉头。 前两个黑的像车轴、中间两个皮肤看着还算白皙的一个一脸麻子、一个八字眉,看起来贼眉鼠眼的。 不成不成,这连军师的一个衣服角都配不上啊。 “这一排走,下一排。” 站在第一排的小厮立刻低了头,无声走出了室外。 第二排紧接着抬头,林易天一眼看过去立刻扭头皱眉闭眼。 这家伙,比第一排还要辣眼睛。 “走走走!” 如此看了三四十人,直到房间里人都走光了,林易天也没挑出一个来。 管家在一旁看傻了眼,少帅这是干嘛呢? 选秀呢? 不就挑两个近身伺候的小厮么,怎么比皇帝选妃都严? 林易天抬眼看着管家,眼中颇为不满,“管家,咱们府里的小厮都是谁挑的?” 怎么个个这么难看? 管家一笑,“嗨,咱们府里的小厮都是干力气活的,所以采选的时候,都是挑那些性子忠诚憨厚、身体健康、有把子力气的。” 甭管谁家,都这么挑的,他可没徇私! 不过这话管家没敢说。 林易天摆摆手,“这些固然重要,可这些小厮出去采买、办事代表咱们林府的脸面,一个个的这么憨傻怎么能行!” “少帅说的是!要不这样,我回头再才买几个手脚干净的进来给您挑?” 林易天摆摆手,“算了吧,本帅亲自去挑。” 管家的眼光肯定不如自己。 林易天言罢起了身,走到院子里打了个转,就又去了听竹苑。 管家点头哈腰送走林易天,抬头擦了擦额角的汗,叹了一口气。 看来以后府里下人的标准要换一换了,甭管力气大不大、第一条就不能太丑! 这年头,颜值不够,连小厮都没资格做啊! 这厢林易天进了听竹苑,就被王老二带进了书房。 傅百漠正在对着一本棋谱研究棋局,见林易天进来,立刻丢开了书本。 “少帅,找我有事?” 林易天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生生站定,抬眼看着傅百漠,却觉得他处处都与昨日不一样了。 眉眼固然精致如画、气韵仍是温润如玉,可怎么瞧着都觉得有些非同寻常的韵味。 “啊,军师下午可有事?”林易天道。 傅百漠未注意到他眼中的不同,上前三步,依然如网日版站在他身前两步的距离抬眸道:“无事,怎么?” 林易天的心随着他的靠近骤然提起,提了一口气道:“那下午陪本帅出去一趟可好?” 傅百漠点点头,“好,可是有事?” 第49章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林易天转身找茶水的空档,终于吐出了吊着的一口气,趁机调整了与他之间的距离,继续道:“上次不是说给听竹苑配两个下人么,管家说刚好到了采选下人的时候,军师顺便亲自挑两个好了。” 言罢,他又补了一句:“我也顺便挑个人放在书房。” 傅百漠给他倒上了茶水,说了一句“好。”言罢就等看着他,等他说下文。 可林易天看着他清澈漆黑的眸子,忽然没了言语。 心中一阵尴尬,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脑子里却有些乱。 往常自己在军师这里整日泡着,都和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啊,这个茶不错哈。” 傅百漠一愣,“这是上次你让小张拿给我的铁观音。” 林易天一阵尴尬,立刻道:“噢?是么,我倒是没喝出来,果然军师泡的就是好喝一些。” 傅百漠:…… 他看着林易天的模样,心中奇怪,莫不是他有事要说,却不好意思开口? 傅百漠抬眼让王老二出去,这才道:“说罢,出了什么事?” 林易天见王老二出去,室内仅剩二人,心中有些莫名紧张。 “没事啊,噢,就是,想想军师讨教一下,倾城生日快到了,我该送什么给她?” 说完这话,林易天心中不禁赞自己机智。 傅百漠听了这话果然眼中释然,嘴角淡出一抹笑道:“霍家富可敌国,礼物是什么无关紧要,用心即可。” “军师言之有理,容我这几日在好好想想。”林易天道。 傅百漠看着他的模样,心道还是要提醒一下他为好。 “我听王老二说,你让他寻了一株缥缈花给霍小姐?” “对,我听闻霍小姐独爱缥缈兰,于是让他寻了一株送过去。”林易天得意道。 傅百漠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惋惜,“送人所爱之物确实用心,只是,这缥缈兰却不同于寻常花草,怕是出了大山便没几日好活了。” 眼看着心爱之物凋零飘逝,恐怕会徒惹伤心,适得其反。 林易天惊得瞪大了双眼,“竟有此事?” 那,岂不是白忙一场? “缥缈兰罕见,习性更是没几个人知晓,少帅不知乃是正常。”傅百漠道。 林易天心中懊恼,只道霍小姐喜欢兰花,却不想这花如此娇贵。 “哎,军师,这追求女子半点不比行军打仗简单啊。”林易天颓然道。 傅百漠一笑,“你也是一片好心,霍小姐冰雪聪明,自然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虽是有些鲁莽,却难得一片赤诚。 傅百漠感叹林易天一群姨太太,却实在是不通晓情事,看他愁苦的模样,傅百漠顿觉有些羡慕。 如此年少为情愁的模样,却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林易天回神,心道军师自下山对他助益良多,此时在这些琐事上也处处提点,确实是良师益友,他可不能因为他喜好男风就鄙视他、疏远他。 想到这里,林易天又真诚对傅百漠道:“军师,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你尽管去喜欢小倌,我罩着你! 第50章 这是,友情么 傅百漠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说了一声“多谢。” 这些日子,傅百漠发现林易天心胸宽广、善于用人、还能活学活用,确实是个好苗子。 西川归顺后,林易天将江宁和西川的地界从新划分,又迅速提了几个镇守使交叉安排进西川和江宁,不仅打破了两地格局,还迅速将西川的小圈子打散、重新整合进江宁他的势力范围内。如此做法,在政治、军事上都乃是上策。 只是他还是年轻、骨子里又傲气十足,做事的时候有些自我,更是深受他父亲的影响,身上军阀气息极重。 傅百漠想着,他或可慢慢将林易天身上这些不好的气息一一拔出。 想到这里,傅百漠看林易天更多了几分亲切,有心将他当做学生好好调教。 林易天看着傅百漠亲切的笑容,心下却想莫不是刚才自己那番话将他感动了? 所以对他有了什么其他念头?! 这可不行! 林易天起身,“军师,我倾心霍小姐,还望军师日后多给我提些意见。” 我是喜欢女人的,军师你别多想。 傅百漠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微微笑道:“自当尽力。” 林易天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忽的又想起了那日他药浴时的模样,一身冰肌玉骨,眉目勾魂摄魄。 林易天豁然起身,“军师,我想起前面还有事,就不耽误你了。” 不待傅百漠回话,他就急匆匆火烧屁股一般出了听竹苑,看的院子里的王老二一阵狐疑。 这是怎么了? 内急尿裤子了? 傅百漠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中又想起他方才的话。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自己做什么他都支持吗? 虽知这不过是一时的承诺,可心中还是一阵暖意。 这些年,他见识了什么叫衣冠禽兽、什么叫虚假伪善、什么叫衔冤负屈、什么叫众叛亲离,更承受过内心的孤独和身体上非人的痛楚。 感情二字,于他而言是一个笑话、更像是一具枷锁。 他冷了心、断了情、绝了念。 可如今心里却似是有了几分幼年时才有的隐隐期盼。 这感觉很好,让他重新感觉到了心跳。 这就是,友情吗? * 下午,傅百漠挑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带着王老二去了前院。 林易天果然也换了便服,依然是长靴马裤,褐色的马甲外面罩了一件美式长款皮衣,手中还拿了一副皮手套,乍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公子哥儿,十分帅气里透着七分痞气。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欣赏和赞许,随后便是会心一笑。 傅百漠笑的淡然含蓄,林易天却露出了八颗整洁的牙齿。 “军师,请。” “少帅,请。” 两人身后的小张和王老二已经很熟了,见两人如此,也默契的笑着学了个十足十。 “请。” “请。” 客气的四人出了门,管家早已等在门外,管家年迈,套了马车,其余人骑了马晃晃悠悠到了人市。 江宁的人市历史悠久,百年前,这里是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场,后来人牙子占了东边一片空地,建起了牙市,再后来牲畜交易越来越少,这里倒成了牙行的聚集地。 第51章 只管打不管治,早晚出问题 林易天和傅百漠下了马,带着众人进了东市,才一出现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两人一身华服气度不凡,相貌还十分出挑,想低调都难。 一众揽客的人不知二人身份到也不敢贸然上前,此时有眼尖的小伙计看见了二人身后的徐管家,立刻双眼一亮。 前面的两人他们不识,可徐管家他们可都知道,如今见徐管家没了往常趾高气昂的模样,点头哈腰的跟在这两人身后,想必这两人身份必定不凡啊! 这可真是贵人临贱地,要是做好了这一单买卖,那油水可是大大的。 水根一见徐管家,双眼发光,不等其他牙行的人反应过来,立刻就上前迎了上去。 “哎哟,几位老爷,您快前面请!” 这话说的倒像是几人约好要去他们牙行一样,说着还趁机冲跟在后面的徐管家眨了眨眼。 徐管家会意一笑,心道这小子倒是机灵,想着就上前一步对两人道:“少爷,傅先生,这是同盛行的,咱们也算是他们的老主顾了。” 林易天也是第一次道这种地方来,看一眼徐管家,背着手道:“嗯,徐管家安排就是。” 徐管家立刻点头称是,“水根,赶紧前面带路,让你们家掌柜的出来!” 水根立刻大声答应一声“哎!” 说着就侧身在前面引路,一路上引起无数同行艳羡,他心中也十分得意。 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几人就被引到了一家牙行前,看起来门头倒是比旁边气派几分,林易天看着点了点头。 看起来还算干净、引路的也还算懂礼,应该不会吓到军师。 才一进门,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人就迎了出来,满面笑容弯腰行礼,眼中极尽恭敬谄媚,显然是已经得了消息,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欢迎两位贵人驾临,小地真是蓬荜生辉啊!小的是这行里的掌柜的,姓黄,您二位唤我黄三儿即可。” 林易天与傅百漠被招呼着坐在了堂上,掌柜的站在一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徐管家拦了下来。 “黄老板,两位少爷今日是想挑两个近身伺候的小厮,等会儿你看着干净利索的给挑几个上来。” 黄三儿立刻道:“哎有有有,两位等着,水根!去把新来的那几个叫过来,再紧着干净伶俐的挑几个过来!” 水根立刻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大堂去了后面寻人。 黄三儿站在堂下笑嘻嘻躬身看着林易天和傅百漠。 林易天却没看他,转头对傅百漠道:“先生,等会儿有顺眼的尽管挑着。” 傅百漠点点头,却转头看向黄三儿。 那黄三儿一看傅百漠看过来,就知他这是有话要说,立刻就弯腰又拱了拱手。 傅百漠道:“黄掌柜,你在这人市多久了?” 黄三儿一愣,他以为这神仙般的先生是要提出一些选人的条件,却不行问了自己这话。 “回贵人,黄某在这二十年了,要说这人市大大小小的事,您问我就对了!” 傅百漠点点头,“噢,那你可知这东市,有多少家牙行?又有多少牙纪(注)?” 黄三儿又是一愣,思索了片刻道:“回贵人,这东市大大小小牙行九家,各家牙纪不等,零零总总大致也有四、五十百人,只是除了牙行里的牙纪,还有些走家串户的牙纪,那可就不好说了,少说也得有三四十人。” 傅百漠又道:“那些走家串户的牙纪,为何不挂进各家牙行?” 黄三儿听到这里,眉毛一挑,忽然明白了这人想要问什么,于是心下立刻又肃然几分。 “回贵人,这些人,有一部分是各有主业,又有一部分人是……名声不好,手脚又有些不干净,还有一些是根本就没有牙纪证,纯粹是双方图省钱,私底下交易的黑人。” 傅百漠点头道:“嗯,那这些人可曾作出什么不法之事?” 黄三儿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心下犹豫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二人身份不俗,那林少帅他推测一番便知是谁,可这位傅先生又不知是何人?看林少帅对他的态度似乎十分恭敬,如今又问如此敏感的问题,他到底该如实以告还是糊弄过去? 傅百漠见他犹豫,又冲他道:“但说无妨。” 林易天从方才就听着二人对话,虽不知傅百漠为何问这些,但是此时见黄三儿似乎有搪塞之意,心下不喜。 他冷哼一声,冷飕飕的眼刀飞过去,口中冷冷道:“黄三儿,怎么?不想说?” 语气分明十分不悦,下一句黄三儿已经自动脑补为:那就永远别开口了。 黄三儿立刻觉得脖子里一阵凉,吓的差点跪下,赶紧弯腰道:“不敢不敢!要说这事,我也听说过那么一些,比如前阵子,有一家卖两个女儿做奴婢,因图便宜,就找了那没有牙纪证的人交易,结果钱被克扣了不说,转眼两个丫头就被卖进了娼馆,那苦主前去要人,被毒打一顿扔在了街上,结果回去就不治而亡……” 林易天听到这里,“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你说什么?发生这种事为何不报官?” 在他的地盘里居然会有这种事? 黄三儿腿一哆嗦,险险站定道:“回贵人,报了,可是那假牙纪跑了个没影儿,那娼馆的人又实打实有两人的卖身契,这这这……” 这本身就是一笔烂账啊!那苦主图便宜,那假牙纪太奸猾,便是清官也难断啊! 黄三儿擦了擦汗,心道太倒霉了,以为是迎了两座财神,没想着接了两尊瘟神。 林易天听完就冷了脸,沉默片刻后,转头看着傅百漠道:“军师,你问这事,可是有什么打算?” 傅百漠抬手示意眼前的人退下,黄三儿和徐管家见状立刻退了出去。 看着两人出门,傅百漠才道:“东市一向乱的很,方才黄掌柜说的,应该只是冰山一角。” 还是不那么严重的一角。 “如今虽说我们地盘扩大了,可是我们只管打、不管治,那早晚出问题。”傅百漠叹气道。 *注:牙纪:买卖牲口、人口、粮食、皮草等物品的中间人,俗称经纪人。 第52章 建条例、改税法 林易天神色严肃,早已没了来时的心情,看着傅百漠道:“军师说的我自然知道,近日我已命各地镇守按律治理整顿,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东市,会有这么多事。” 傅百漠道:“说是东市,可是代表了整个江宁包括西川的商市现状。土、工、农、商,自古鲜有人重视商,想必他们的中心此时也都放在‘土’和‘工’上,可如今国家贸易已是常态,商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越来越重,我们越早重视起来,越是有益。” 林易天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才抬头道:“军师,你说的有理,先前是我狭隘了。” 傅百漠对他点头一笑,“现在明白也不晚。” 林易天点点头,但看着傅百漠却陷入沉思。 想必他在自己提出来东市时,就早已想到了这些。 可自己呢? 心中对傅百漠敬服几分,内心更是对自己作了一番警示,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不仅要勤加练兵,更要勤于公务,不能让军师看不起自己。 “军师可是有什么好办法?”林易天道。 “建条例、改税法,取消牙纪证、并入商户税。”(注) “什么?”林易天一惊。 傅百漠笑道:“此事不急于一时,改税法牵扯甚广,我们回府后再细细商议。” 林易天心中却开始想并税的种种好处,他起身来回走了两圈后,转身对傅百漠露出了八颗齐整白皙的牙齿。 “军师,我觉得此事可行!回去我就与众人商议此事!” 傅百漠见他一点就通,心中高兴,对他亦回了一笑。 如此孺子可教,他满意的很。 林易天见他笑了,心中更是欢喜,晃着脑袋笑眯眯坐在了凳子上。 且说那厢,黄三儿出了门后立刻将手里的一张票子塞到了徐管家手中,随后擦着汗对他道:“徐管家,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别是得罪了少帅吧?” 徐管家倒是淡定,将票子收好了,微微笑道:“这不关你事,且放宽心。但是关于小厮的事,我倒是想嘱咐嘱咐你。” 黄三儿立刻道:“您说您说。” 徐管家一咳,低声道:“我听说,你这里和清风馆也有生意往来?那你手里可有长相清秀、干净的小子?” 黄三儿眼中立刻带上几分惊骇,到似是听错了般,差点问出失礼的话来。 听闻少帅府上姨太太无数,莫不是还不满足,要买几个小倌进去? 所幸他虽惊讶,可毕竟多年侵染商场、应变有度,立刻调整了表情道:“哎,您放心,咱们督军府上自然不比其他地方,用的人自然要注重相貌,素日也不能丢了督军府的颜面,您放心,我立刻就安排!” 徐管家看着黄三儿远去的身影,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道方才他分明看到了黄三儿惊讶的表情,稍后少不了要嘱咐他一番,免得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去。 正堂内林易天和傅百漠等了没多久,就见黄三儿亲自带着十几人走了进来。 十几人低着脑袋一字站开,虽看不清楚面貌,却个个身形纤瘦,身上的衣服也是较好的麻织而非粗布,如今一排站着,倒不像是小厮,而是一排待考的学子。 “贵人,这些可是咱们整个东市最好的了,手脚干净、家世清白,还个个机灵能干!”黄三儿说着,示意一排人抬头。 那些人抬了头,看了堂上坐着的两人后,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于惊艳后,又纷纷垂目没敢多看。 林易天看着这一排人心中满意,对傅百漠道:“先生,你看看可有满意的?” 傅百漠本就是打着挑小厮的旗子明察暗访,如今目的达到,对此事自然不甚上心,见林易天问自己,于是随意看了前面一排人一眼,随手指了指边上的两人。 “噢,那就你……” 们两个吧。 岂料话未说完,就忽的被一个嘶哑的声音打断:“老爷!我能识文断字!” pickme!选我吧! 傅百漠的手顿在空中,脑袋自然右转,看向了说话的男子。 十几岁年纪,脸庞稚嫩、眼中神色却十分清明,那嘶哑的公鸭嗓明显是还在变声期。 黄三儿一看,立刻走过去拍了一下那人脑袋,“臭小子,谁让你说话了,唐突了贵人可怎么办!还不道歉!!” 那人被拍了一下,脑袋一缩,可眼中神色却丝毫不惧,直勾勾盯着傅百漠,满是希冀。 傅百漠本就随意一指,如今见他毛遂自荐,他自然顺水推舟,将手移过去指着那人继续道:“……和你吧。” 男子见果然点了他,立刻眼中迸出惊喜之色,对着傅百漠连连道谢。 被一开始点到的那男子也立刻一弯腰,道了谢。 其余人眼中闪过失望,眼前的傅先生看着是个好脾气,不像是那些有怪嗜好的豪绅,不禁心中暗自后悔。 林易天看了看被点到的两人,一个身高较高、不胖不瘦,尚算得上俊秀的脸上满是谦恭之色;另一个自荐的小子个头不高,可满脸喜庆,看长相未来长开了应该十分出色,倒是不错。 “好,就他俩吧!徐管家你做主再挑两个机灵的,随后你将他们四人带回府去,我与先生还有事,不必等我们。”林易天说着起了身。 方才傅百漠同他提了规范条例、重建东市的事,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这一带的地形。 傅百漠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同盛行。 当天两人将整个东市走访一遍,走完东市又去了西市,两市中间是一条有些脏乱的美食街,二人在一家酒肆待到很晚,席间已将税改的大致方向,以及重建东西市的规划做了初步的规划。 两人从一个小小市场的格局谈到江宁的治理,又说起辽北、谈及天下格局,一时间十分尽兴,喝了许多酒。 夜渐深,二人饮了酒想要骑马却是不能了,于是雇了马车漏夜赶回府。 马车上,傅百漠苍白的脸色上多了几分微红,他酒量浅,在酒肆内时不觉得,可如今夜风一吹,顿时觉得头重脚轻,轻飘飘晕乎乎有些支不住脑袋。 注:民国三十年,《南阳地区税务志》记载,取消牙纪证,将税务并入营业牌照税。 第53章 你在怕什么? 一旁林易天叹气了当年在少林寺的旧事,口中絮絮不停。 “三师兄就是个糊涂蛋儿,有一次将巴豆下到了粥里,那天下午到晚上,所有茅厕都排队,那个味儿啊,哈哈哈,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傅百漠头晕的厉害,闭目将脑袋靠在马车上,嘴角微笑着问道:“你可想他们了?” “想啊,但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大师兄下山的时候,我们庆祝了一夜,说他熬出来了、终于自由了,第二天醒来大师兄留了一句话就潇洒的走了,我们可羡慕了,可是后来二师兄、四师兄、七师兄……他们一个个都下山了,到我下山那天,所有人都不闹腾了,也没人在说‘终于熬出来’这句话了,其实现在想想,最开心的还是我们十七个人都还在的时候,无忧无虑,打打闹闹,多好啊。” 傅百漠闭目微笑不语,林易天扭头问道:“军师,你们师兄弟多吗?当年是不是也可热闹了?你想师傅师兄他们吗?” 傅百漠嘴角的微笑陡然僵住,面色逐渐归于安静,似是睡着了,并未听进这话一般。 林易天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一歪头发现他竟睡着了,也就没再问,只将自己的袍子拉下来,轻轻盖在了傅百漠身上。 前路颠簸,马车里的灯笼一晃一晃的发出光晕,打在傅百漠的脸上,他双眼紧闭、睫毛浓密纤长,只那睫毛之间,似是忽然也染了夜露,星星点点恍若碎了的宝石般,幽幽在灯下发着细碎的光芒。 林易天将头靠在车上,也缓缓闭了双目休息。 马车内归于安静,只闻马车前进的辘辘之声,恍惚中,林易天只觉肩上微微一沉,抬眼就看到傅百漠的脑袋轻轻靠在他肩旁,却随着车子的晃动,若即若离。 微微直起身子,又轻轻抬手一拢,林易天将他的脑袋实实在在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肩上人似乎终于得了安稳,耳边呼吸也逐渐绵长。 …… 傅百漠做了个梦,梦中还是他年少时候,他终于从囚禁他的地下室内逃了出来,浑身上下遍体鳞伤、眼前火光刺目、耳边充斥着各种嘶吼呼救之声,可他却站在火前笑得浑身颤抖、无比畅快。 可是下一秒他似乎又被抓了起来,耳边充斥着同门师兄弟的讥讽、谩骂之声,各种侮辱不堪入耳,而那些见不得人的非人折磨变本加厉。 他每天吃的都很少,因为不管吃多少,每逢夜幕降临的时候,他都会全部吐出来。 天黑了他就会下来,天黑了翩翩君子就会化身禽兽恶魔,将他狠狠折磨揉碎。 ——“枫儿,你可想我?” 眼前那一袭白衣缓缓靠近,一只修剪整齐、干净无暇的手在眼前摊开,傅百漠开始浑身颤抖。 不要,别过来! 那人明明已经死了,对,他早已死了,死在自己手中。 火光中,那人浑身的鲜血染红了一袭白袍,也染红了傅琉枫疯狂的双眼。 他已经死了,可为何此时还能对自己招手,为何还能将自己牢牢禁锢在怀中? 不要,放开他! 傅百漠挣扎着,伸手狠狠推那人,却怎么也推不开。 “傅百漠!傅百漠!” 耳边有人在喊他,对,他已不是当年的傅琉枫,他是傅百漠。 是谁在喊他? 傅百漠在林易天的呼喊中终于醒了过来,张眼看看着眼前眼神慌张、满是惊异的林易天,有些费解。 林易天?他为何会在这里? 一低头,更加不解,他为何抱着自己? “啪嗒”,一滴眼泪随着他低头落下,傅百漠抬手摸了摸双眼。 竟是满脸泪痕。 他方才是在做梦吗? 噢,原来他梦魇了。 “少帅,我无事了。”傅百漠轻轻道。 林易天看他眼中终于恢复了神志,这才松开了双手,眼中却满是关切和疑问,“你做了什么梦?” 怎么会吓成那个样子? 想到方才傅百漠浑身颤抖、闭眼满脸痛苦的样子,林易天就万般不解。 傅百漠蛊毒发作、生死一线的时候,都未曾如此模样过,到底是什么梦,将他吓成这样,他可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在怕什么?”林易天皱眉。 傅百漠却沉默不语。 他听说,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不欺骗,所以他不想骗他,但是也不想说那些不堪的往事。 林易天见他不语,叹了口气道:“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多休息一日吧。” 傅百漠点点头,看到身前已经被揉皱了的披风,立刻拿起来递了过去。 “谢谢。” “嗯,无碍。” 林易天接过披风,挑起帘子先下了马车,向大门走去。 傅百漠下了马车,抬头看来看月亮,原来已经深夜。更深露重,深秋的寒意不禁有些刺骨。 走上大门的台阶,淡黄色的灯笼下林易天顿住了脚步,回头将披风丢了过来。 傅百漠反射性抬手接住了披风,举目还未开口,林易天却已转头大跨步进了府内。 傅百漠拿着披风上前,看着林易天消失的方向,摇头微微一笑,将披风披到了身上,走向了听竹苑。 第二日,傅百漠醒来的有些迟了,他照常呼喊王老二,却不料进来一个陌生人。 “先生。” 声音清澈,却含着几分紧张。 傅百漠一愣,随即想起,他昨日似乎选回来两个小厮回来,这位便是那其中年岁较长的,十八岁年纪,名唤孟月容。 孟月容已经换上了督军府下人的服饰,头发梳的规规矩矩,站在那里想要上前却又有些犹豫。 傅百漠看着他道:“月容可是你真名?” 孟月容立刻道:“回先生,月容乃是黄掌柜的给小的起的,小的真名叫孟桐。” “孟桐,这个名字不错,改回来吧。可是王老二让你进来的?”傅百漠皱眉。 孟桐立刻道:“不是,王大哥去前院了,我听先生喊,这才进来的。” “嗯,你去将他喊来吧,我这里不用伺候。”傅百漠道。 孟桐战战兢兢出了房门,不明白傅先生心中所想,只得急忙去了前院叫王老二进来。 第54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议事厅内,林易天将昨日改税法的事又说了一遍,下首的人表情不一,态度也各不相同。 只是财务部长李茂新一听要革新就皱了眉头。 此前,林大帅重军权,对财政之事不甚上心,所以江宁所有税赋大多沿袭清末旧制,后又在此基础上多了印花税、烟土税等。 李茂新也是林铭岳的旧部,他最早不过是个账房先生,后来在地盘战中立了不少功劳,被林铭岳提了财务部长。这人倒是忠诚、实在、讲义气,只是为人比较古板、不懂变通,所以在这个位子一呆就是好些年,在位期间财务状况也一直无甚起伏,算得上是无功无过。 只是他这个人,最怕的就是革新,在他心目中,传统才是正理,所有的新鲜玩意都是不成熟、难以成器,甚至会祸国殃民的危险玩意。 所以,才一听林易天有这个苗头,他就立刻道:“少帅,这税制乃是老祖宗千锤百炼留下来的东西,您这说改就改了,这,合适吗?” 徐帮办道:“哎~,李部长这话可不对,这都什么时代了,辫子都割了多少年了?咱们要革陈出新、跟上步伐啊,要我说,这税制早就该改了!不仅是税制,还有其他的,比如这海商、运输、包括土地法,都有革新之处啊。” 林易天点点头,“徐帮办说的在理,这税法只是一个开始,我想着,这一年之内,好好将这些个律法捋上一遍,破除旧制、革新求变,你们也吩咐下去,广纳民意,但凡有好的意见,咱们都会考虑。” 众人闻言点头,开始三三两两商议讨论。 此时,房门一响,傅百漠一身戎装,出现在了厅内。 林易天眼中一亮,上前一步道:“先生,不是让你今日多休息一日吗?” “无碍,我已经没事了。”傅百漠说着,就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先生,方才我已经将税法的事跟大家说了,徐帮办也提议除了税法其他的地方律法也需要好好捋一遍。”林易天道。 傅百漠闻言对着徐帮办点了点头,“徐帮办言之有理,此时不急在一时,一件一件来。” 此时李茂新又皱眉问道:“那少帅您说,怎么个改法?” 林易天就将昨日的事说了一遍,“合并商户税只是其中一条,至于其他的,我们需要根据当下的情况,进行一一斟酌,不知李部长可有什么建议?” 李茂新一愣,什么建议,他巴不得不改,怎么会有建议? “少帅,不过是合并商户税而已,那就只改这一条不好了,至于其他的,说实话我是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要不咱们就一边实施旧例一边改新例,就像这商户税似的,发现不对了没救及时改过来,循序渐进,免得兴师动众、动摇了根本啊。” 此言一出,有人觉得有理,开始附和。 傅百漠却道:“李部长,若是如此,条例岂不成了摆设?税法说推翻旧推翻,说改就改,那还有何威信可言?” 李茂新一时语塞,“这……” 只是他嘴拙,“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 此时一直沉默的参谋长毕东升开了口:“傅先生,我觉得李部长说的话不无道理,这旧例虽然陈旧,但是这几年来,江宁财政情况一直非常稳健,若是贸然更改,财政出了状况,那可如何是好?如今内忧外患,西川的局势还不稳定,一旦财政出了问题军饷都发不出去的话,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傅百漠空降江宁,虽说立了功得了很多人信服,可有些老派军官还是很不服的,首当其冲便是毕参谋长,所以两人经常会有一些冲突。 参谋长这话一出,众人也是一阵心惊,纷纷点头,无论如何,军饷可不能出任何问题,这可是维护江宁稳定的根本。 傅百漠又道:“四年前,江宁开荒辟林,耕地比往年多了五分之一,三年前又开始整治山林、发展畜牧,前年开始广种烟土,如此一番作为,不可谓不突出,若是管理得当,财政情况应该逐年递升,可是实际的财政状况呢?连续五年相对持平,这又是为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沉默了,几秒后,李茂新霍然起身,指着傅百漠大骂道:“姓傅的,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说我贪腐?污蔑!我李茂新的为人有目共睹。少帅,您可以随便查,要是查出我李某人多拿了一个银元,我立刻以死谢罪!” 林易天见这个架势也冷了脸,立刻抬手安抚道:“李部长,你稍安勿躁,我相信先生不是这个意思。” 言罢他看向傅百漠,眼中的意思:你这是干嘛?赶紧解释啊! 傅百漠冲他点点头:稍安勿躁。 傅百漠起身对李茂新道:“李部长,你的为人傅某清楚,傅某相信这些年来你为了江宁的财政也是殚精竭虑,十分勤勉。所以我方才的意思并不是你个人的问题,而是江宁的问题。” “江宁的问题?”李茂新去了两分火气,却依然不服气。 “对,江宁的问题早已凸显,若没有之前的开林扩耕、畜牧养殖,那么江宁的赤字情况因该是分严重了,所以我们所见的财政持平,并非持平,只是大家通过后期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填平了历史遗留下来的大坑而已。”傅百漠道。 李茂新闻言沉默了,毕参谋长想要说话,但是看了看林易天的神色,也没有开口。 傅百漠继续道:“只是,这大坑一年比一年难填,这中间出的状况也越来越多,相信李部长应该深有体会吧。” 李茂新一愣,看着傅百漠投过来的目光,心中忽的翻起巨浪。 这几年,他过得十分艰难。工作越来越难做、状况频出,他甚至觉得明年可能就再也不能维持这表面的稳定假象了。 他一直以为财政各种状况频出,是他管理上的问题,所以不敢和任何人诉苦,只能默默承担、苦苦死撑,维护表面的平衡。 苦苦支撑了这么久,傅百漠却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问题一直都不是出在他身上?! 李茂新压在心上的担子忽的卸了下来,心中对傅百漠的敌视也瞬间消失不见,甚至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激之意。 第55章 房顶上的星星 李茂新不是个深藏不漏的,所以明眼人都能看出,傅百漠这话,显然已经说中了他的心事。 傅百漠对他安慰的一笑,继续道:“江宁的各方面发展都在稳步提升,究其原因,不过是管理上的漏洞颇多,大部分的支出花在了不必要的地方。” 李茂新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其他人也纷纷附议。 林易天见状一笑,对李茂新道:“李部长,出了这些事,究其原因还是我的问题,这些年,让李部长受委屈了。” 李茂新此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少帅哪里话,也是我糊涂,没能及时发现这些问题,多亏傅先生提点啊,否则,以后出了乱子,我也是难逃其咎!” 傅百漠对他点头,“李部长过奖了。” 林易天笑道:“嗯,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李部长,你先带着财政部的人拟个章程吧,我们下次再接着商议!” 李茂新闻言立刻痛痛快快的应了下来。 林易天让大家散了,却单独叫住了傅百漠,“先生,你先留一下,还有事和你相商。” 这边众人和和乐乐的离去了,可走在最后的毕参谋长神色就不好看了,他看着一旁傅百漠的背影,眼中不禁闪过几分不悦。 以前,每次议事林易天都是单独留下他,江宁所有重大决议里面,都有他毕东升的意见,可如今,却是完全不同了。 他心中有了几分危机感,若是如此下去,他早晚大权旁落,他可要好好盘算盘算了。 林易天那边留下傅百漠讨论了半日其他方面改革的事宜,直到午饭时候,才放他回去。 几日后,林易天终于“病愈”了,他也刚好出了孝期。 林夫人精心准备了礼物,命人去了霍家正式提亲,那边也给了明确的消息,两家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当晚,督军府内灯火通明,一派歌舞升平,林夫人请了朱家班前来,说是要唱三天的戏,众人无不开怀。 班子里的花怜月那可是最近出了名的角儿,年纪不过十七,却生的花容月貌、一把嗓子如出谷黄莺,身段纤细圆润、娇滴滴的惹人怜惜。 戏台子上,花怜月一开嗓子就引来一阵叫好之声,台上更是各种鲜花、丝巾、银元丢的到处都是。 林易天在主桌上陪着林老夫人听戏,林老夫人本就是个戏迷,听花怜月唱的确实好,立刻就命人赏了许多东西。 林易天不禁也多看了几眼,只见那台上的花怜月腰身柔若无骨,雾蒙蒙看向他的目光都能掐出水来,他虽听不太明白戏文内容,可心下也觉得甚妙。 “娘,你要是喜欢,咱们也养个戏班子在家里?”林易天剥了个橘子递过去道。 林老夫人接过橘子,边看边说道:“娘喜欢是喜欢,不过养在家就算了,戏班子人杂,万一跟咱们不一心,就不好了。” 林易天知道母亲是想起父亲被身边人暗害的事了,一时语塞,又看着台上已经原地拧了十几个圈的花怜月心中又是一动。 “娘,那就让这花怜月进门,以后就给您唱戏怎么样?” 林老夫人看着花怜月表演绝活,也叫了几声好,这才对林易天道:“这孩子唱得好,活也好,我是很喜欢,就怕班主不放人啊。” 林易天闻言一笑,“娘,这您就放心吧。” 林老夫人一听也笑开了怀,儿子孝顺又贴心,她是打心眼里高兴。 三天大戏唱完之后,林易天果然重金买下了花怜月,纳进了府中,成了众姨太太一员不提。 且说府里灯火通明、来吃流水酒席的一波又一波,到了第三天晚上,林易天实在是喝不动了,于是借着酒醉离席,想找个地方躲清静,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后花园。 花园里仅有几盏灯笼照明,林易天磕磕绊绊继续向前走,忽的脚下一绊,就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呼。 “当心。” 林易天三两步稳住脚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路上被摆满了花盆,他差点绊倒。 提醒他的声音从左边传来,于是他站稳了脚步,向亭子里望去。 亭子里倒是挂着几个灯笼,中间的木桌上放着棋盘,可座位上无人。 目光轻轻下移,林易天就看到傅百漠一身浅青,正坐在台阶上,身旁台阶上放着一壶酒。 “军师,你坐在地上干嘛?” 多凉啊。 傅百漠却并未起身,仰头看了看天空道:“看星星。” 林易天也走过来,往地上一坐,抬头看了看天,“好雅兴。” 天上星星一动不动,也就会闪个亮光,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也就一些多愁善感的少女喜欢看星想心事,却不想,军师居然也有此爱好。 “一般看星都是想心事,军师有心事?”言罢,林易天毫不客气的拿起一旁的酒瓶,对口喝了一口。 “我在看星象”傅百漠淡淡道。 “噢,哈哈,原来如此,那可看出什么了?”林易天哈哈一笑,差点误会军师了。 “明日有风。”傅百漠道。 林易天看了看满天星,还有那略有些圆的月亮,觉得星象真是玄乎,更赞军师懂的东西可真多。 这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既军事谋略、又懂政事法纪,啧啧,真的是举世难得,他现在庆幸自己听了爹的话,将他请了回来。 “军师,这里被亭子挡着了,看不全,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林易天忽然道。 说着,他便拿着酒起身,向前走去,傅百漠也只得起身,跟了上去。 夜黑风高,北边仓房前的竹梯就被架了起来,两个人摸着黑一前一后爬上了房顶。 小心翼翼走到中间,林易天将酒放在二人之间,斜躺着坐了下来:“怎么样,这里是不是视野开阔多了?” 傅百漠小心坐在了一旁,抬头看了看天空,有钱时眼前大大的圆月,点了点头:“确实好。” 夜风吹过,两人看着眼前的夜色皆是沉默,却并无尴尬的气氛。 最后却是傅百漠打破了安静,“你的师兄弟们,对你好吗?” 林易天忽的就想起了二人在马车里的对话,那时,傅百漠好像睡着了? 第56章 爱情的模样?我来保护你 “我们师兄弟一共十七人,我是最小的,一开始他们也总逗我玩,但是对我都很好,好吃的好玩的总能想到我。后来,师傅说我在武学上有天分,就让大师兄和四师兄督导,他们对我格外严厉,那几年吃了不少苦,一开始也埋怨过他们,但是后来我试炼年年都是第一,也就明白他们的苦心了。” 傅百漠似是听得出了神,看着前方的圆月有些神情恍惚。 林易天继续道:“我们十几人之间,算是朋友,但情谊又高于友情,算是……兄弟吧!” 傅百漠却转头看着月光下的林易天道:“所以你和他们之间不是友情,是亲情?” 林易天一呆,随即又思索一番道:“也不能这么说,朋友也分很多种,你看我们现在和秦夫人、霍良尊也算是朋友了,但是这种关系就差多了。” 傅百漠点点头。 林易天又道:“说到这亲情友情的,我觉得这世上最妙的还是爱情。” “有何妙处?” 林易天摇摇头,“具体如何我说不出,不过就看我九师兄就知道了,当年他为了下山和表妹成亲,年年闯关一身伤痕,明明底子差还硬要咬着牙练功,大冬天学大师兄裸背砸冰,差点没了命,可病恹恹半年以后,还是义无反顾的进了铜人阵,被打的只剩一口气,最后爬出来昏过去的时候,脸上居然还挂着笑。” “养了几个月的病、还废了一只胳膊,可他下山的时候乐的像个孩子,临走前我问他值得吗?他说值得。他那个表妹我在山下看见了,一点也不好看。所以我就想着,大概这就是爱情的神奇之处。说实话我挺向往的,所以你看我娶了这么多漂亮的女人回家,说不定哪个就能和我产生爱情了。当然了,要是个个都能有,那我可就美呆了,岂不是九师兄几十倍的快乐?” 林易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闪着光,在月色下犹如星辰入了眼,傅百漠看着不禁微微一笑。 “听起来是很妙。” 林易天点点头,看着傅百漠道:“我曾问过他,那是什么感觉,他说:忧她所忧,想她所想,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其后看山是她,看水是她,看书亦是她,看见任何觉得有趣的东西和事,就想第一时间告诉她。” “他说如果有个人让我有这种感觉,那八成就是爱上她了。我见到霍倾城以后,时常会想她,前几日看书的时候,有一段写到‘倾城佳人’几个字,我立刻就想到了她,也想告诉她这件事,所以军师你说,我是不是已经爱上倾城了?” 傅百漠静静的听着这话,没有言语,只拿过一旁的酒瓶,饮了一口。 林易天似乎也没想得到回答,片刻后又道:“军师可遇见过让你有这种感觉的女子?” “没有。”傅百漠道。 但他心中却想着方才林易天说的话。 忧他所忧,想他所想,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若这才是爱的话,那么当年那人口口声声爱他如狂,却又屡屡伤害他,又是为何?。 他当年信了他的话,多年来对情爱避之如虎。 爱是病态,可怕的占有。 可林易天又说爱情是这世上最美妙的。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傅百漠一口又一口,却压不住心下的无名业火,酒瓶中的酒不会一会儿就见了底,可压在心底的燥火却一阵阵翻涌。 林易天终于注意到了他的不妥,起身夺过他手中的酒瓶道:“你怎么了?” 傅百漠低头,半晌才压制住了心中的业火,低声道:“我没事。” 他已经多年没有如此情绪波动,失态过了。 林易天晃了晃空空的酒瓶,道:“你说过自己仇家多,我也没听你提起过家人,想必和你说的仇家有关,你如此,可是想家人了?” 傅百漠看了看林易天,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提及自身的事。 “我幼时被人胁迫,那人拿我家人性命要挟,我只得曲意逢迎,却不想最后他还是害了我全家,虎鸣村的人,都是我家旁支亲友,这些年为了躲避仇家,却只能随我一起隐居山林,苟且偷生。” 或是此时夜色过于安静,明月又太过柔和,他竟全然说了出来。 林易天听的愣在了当场,心中更是百转千回。 怪不得他生性谨慎,不爱与人亲近,怪不得他随自己来的时候,非要带上虎鸣村的村民。 被人要挟、还被杀了全家,又带着亲友奔波逃命,这其中他受过多少苦楚? 林易天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身姿,心中某个地方有些酸软,未及,轻轻移过去,伸手将他揽了过来,又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 “以后,我会保护你和虎鸣村的人。” 言语轻柔却很坚决。 傅百漠本被他这么一拉,心里还有些抵触,可听了这话后就不动了,将脑袋开在林易天肩上,闭了双眼。 “好。” 林易天又用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一如当年幼时他受了委屈,大师兄将他揽在肩上安慰的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跳有些快、心里更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不停萦绕。 大概,自己对他是同情极了。 “以后,我们也是兄弟了,如何?” 林易天觉得,他和傅百漠的情谊,已经算是高于友情了。 傅百漠抬起头,正了正身子说了一声“好。” 林易天的手顺势放开,心头飘过一丝失落,随即又对他一笑。 夜色渐重,吹起的风有些冷,可二人都不觉得凉,只觉得这赏月观星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 如果没有下面人大呼小叫的话。 “少帅!少帅!” 声音不小,却又刻意压低,欲盖弥彰。 林易天皱眉,回头向下看去。 小张四处寻人不见,听说有人看见少帅来了这附近,于是开始小声呼喊,喊了几声不见回答,刚要转身走,就被一个从房顶传来的声音叫住了。 “你大晚上大呼小叫的干嘛?”林易天不悦的声音传来。 小张一看房顶两个剪影,立刻冲了过来,“少帅,有急报!” 第57章 朝夕虫的下落 林易天看一眼傅百漠,又皱眉看着小张道:“有话快说!” 他还要继续赏月呢。 而且,最好是天大的事,不然他非抽死他不可。 小张此时认出了一旁的人是傅百漠,犹豫着没有开口。 林易天急了,“你看先生干嘛,他又不是外人,赶紧说!” 小张这才结结巴巴道:“那个,您之前让我打听那个药的事,有眉目了,就……” 殊料话未说完,林易天霍然起身,将他的话打断了:“住口!行了,你先去书房等我,我马上过去!” 小张立刻委委屈屈的闭了嘴,乖乖去了书房。 当初是少帅说一旦有了眉目立刻通知他,方才也是他让自己当着军师面说的,这会儿又凶他! 哎,做勤务兵真难。 林易天转身对傅百漠道:“我有点急事要处理,军师要是继续赏月的话,我让人送一件披风过来,这风有点凉。” 傅百漠却道:“不必麻烦了,我该回房吃药了。” 林易天点点头,两人这才小心翼翼,下了梯子分开。 书房内,小张等了不一会儿就看见了风风火火赶来的林易天,进门就道:“说!可是朝夕虫有下落了?” 小张立刻道:“回少帅,岭南的人回信儿了,说是找到了当年在覃家伺候的一个老伙计,那人说朝夕虫在覃家被灭门之前就被带走了,我顺着他说的线索查,就查到了他说的那人踪迹,目前那人就在西川。” “西川?太好了!”林易天不禁笑道。 查来查去,居然就在西川,如今西川在他治下,可以说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这么隐秘的事,怎么就这么快就被小张查出来了? “小张,这事可确切?” 小张道:“我一开始也不信,但是那老伙计拿出了覃家的密信,还有私印,可见那人所说不虚。” “好,如此甚好,你安排一下,告诉众人我明日去西川视察河道!” 言下之意,是要私下去找那人了。 “是!”小张立刻领命去安排了。 林易天喝了一杯热茶暖了暖身子,瞬间觉得无比妥帖。 婚事定了、朝夕虫也有下落了,今日和军师关系也更亲近了,最近真是好事连连啊! 等找到朝夕虫,军师必然大吃一惊,解毒后他自然再也不用受那般苦楚,而两人关系定然更加亲厚,林易天心里不觉美滋滋,打定主意要给他个惊喜。 第二日,府上的设宴才撤了,林易天就带着一队人,匆忙去了西川。 到了西川,他在河道上呆了不过盏茶功夫就撤了。 那地方镇守和负责河道的人才听说少帅亲临,还未赶到地方,少帅就又带着人去了其他地方,地方镇守吓得一身冷汗,立刻又快马加鞭赶往下一个地方四处寻人,唯恐怠慢。 这厢林易天却已经换了一身便服,隐了耳目来到了城东一个偏僻的胡同里。 看了看门牌号确认无疑,小张上前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再一推,门就开了。 林易天走进院子,却见院子里枯木萧索、杂草横生,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还未走到房门前,就听房屋后面扑通一声响。 “谁?”林易天喊了一声,不见回答,走过去就见矮墙那边有一个人慌张的跑出了巷子,就要拐弯不见。 打草惊蛇了? 林易天立刻也跳出了墙,跟了上去。 小张见状立刻喊了其他人在后面追,可追着追着就跟丢了人。 林易天却毫不费力的就跟着那人,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城东一个破旧的城隍庙前,那人进了庙里就不见了。 林易天看了看那破庙,心道恐怕那人是故意引自己过来了。 却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思虑片刻,他拿出口袋中的器伙,给小张他们放了信号,随后走了进去。 无论如何,得赌一把,不能让线索在这里断了。 可才进了门,林易天就被一人袭击了,他向右一步险险躲开,就忽然又出现三人围了过来。 四人将他围在中间后,这才有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 一身黑衣、一瘸一拐,脸上还戴着个面具,虽看不出面目,可面具遮住了脸却遮不住一直蔓延到脖子的烧伤疤痕。 “你是何人?为何要寻朝夕虫?”声音低沉冰冷。 林易天正色道:“不知阁下是何人?在下并无恶意,只是为朋友寻药而来。” “寻药?呵,敢问阁下,你那位朋友可是姓傅?”那人冷冷道。 林易天一楞,“正是,不知阁下是?” 那人却忽然生出一股子怒气,一双眼睛透过面具狠狠盯着林易天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说罢,他抬了抬手,“留一口气,我还要问他那个贱种的下落。” 围着林易天的四人见状立刻亮了兵器,从四个方向开始攻击。 林易天立刻一个弯腰,紧接着一个回旋后跳,跳出了包围圈。 那几人似乎是没料到林易天身手如此矫健,不禁愣了一下。 林易天随手拿起地上的木棍,双目一沉卡着那面具男道:“好大的口气,如此说来,你便是傅先生仇人中的一个了?也好。” 言罢,拿起手中的棍子就向几人攻了过去,几人反应过来,再次将他围在了中间。 自打下了山以后,林易天很久没打过架了,战场上都是枪林弹雨、阴谋诡计,偶尔动个手也十分不痛快。他上一次动真格的还是在铜人阵里,那天他打的酣畅淋漓,十八铜人被他打的七零八落。 所以眼前这几人明显不够看,不过盏茶功夫就被揍得满地找牙了。 那戴面具的一见势头不对,立刻就拔了枪,可还未端平,就被林易天扔过来的棍子打掉在了地上。 慌里慌张的想捡枪,下一秒就又被林易天一个飞踹踹在了心口,向后重重跌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林易天上前用脚踩在他胸口,弯下腰左嘴角一弯,露出一抹讥笑。 “嘁,以为多厉害的人呢。” 说着,林易天抬手就将那人的面具摘了下来。 那人连忙用手去捂脸,可还是被林易天看了个十全十。 啧啧,丑啊。 第58章 死期和辽北叛变 “啧啧,是够吓人的,说吧,朝夕虫呢?”林易天用力踩了踩那人胸口道。 那人又吐出一口鲜血,脸上更加狰狞,“我、没有。” 这人也没想到今天居然遇见个硬茬子,这家伙的身手也太厉害了。 “没有?”林易天不干了,“没有你他娘的整的神神秘秘?!老子白配合了?!赶紧说,不然将你扒光了挂城门口!” 那人显然是不怕死,可听说要将他扒光了挂城门就有些怕了,“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趁老子那帮手下没来赶紧说,不然这城门你挂定了。”林易天又加重了脚上几分力气道。 “咳咳咳!我没有朝夕虫,但是我知道,那朝夕虫,就在霍良尊府内。”那人终于吐口道。 “霍府?”林易天皱眉,这怎么还跟霍府扯上关系了? 那人继续道:“哼,你若放了我,我便告诉你如何拿到朝夕虫,否则,半年之后,他必死无疑!” “什么?什么半年?你给我说清楚?!”林易天皱眉道。 可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小张的声音传来。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将我家少爷放出来,否则我开枪了!” 林易天皱眉,移开脚走向门口,果然看见小张带着人拿着枪站在庙门口。 “少帅!你没事吧!” 林易天摆摆手,“我没事,里面那几个给我绑了立刻带回去!” 他要好好审一审,什么叫半年之后必死无疑? 林易天皱眉,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小张闻言立刻进了门,可片刻后就大呼小叫的跑了出来。 “少帅,里面没人啊!” “什么?”林易天闻言立刻进了门。 果然,地上还是一片狼藉,可几个人却没了踪影,只留地上几颗大牙和一些鲜血,证明林易天方才见到的不是幻觉。 跑了? “奶奶的,肯定有暗道!赶紧找!”林易天下令。 几人立刻开始四处寻摸,果然在佛像后面发现一个地道,可等凿开铁门,进了地道才发现这地道就挖到庙后面,而此时后面早已没了人影。 真的是跑了。 “草,长成那个鬼德行,我就不信你跑得出西川!接着找,找遍全城也要找出来!”林易天气道。 小张自是领了命,命人前去四处找人不提。 林易天满心希望的去了西川,回来的时候满心疑惑还一肚子气,回府以后在院子里耍了半日的棍子才平息了怒火。 傅百漠找过来得时候,林易天正光着膀子擦汗。 汗水流过他胸前的肌肉,向下经过小腹的几块腹肌消失不见,初冬的阳光照在他蜜色的皮肤上,竟闪着淡金色的光泽,傅百漠觉得有些晃眼,不禁微微移开了眼睛。 林易天一看见傅百漠,就想起了昨天那人的话,心中不禁一阵堵得慌,却还是忍着没问。 他拿过衣服披在了身上,“你怎么过来了?” “我接到消息,辽北有人叛变了。”傅百漠道。 林易天一惊,衣服穿了一半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还未等傅百漠开口解释,门口小张手里举着一根插了雉鸡羽毛的信,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少帅!霍倾城小姐的急信!” 林易天一看那彩色的羽毛,立刻上前一步接过信打开来,看过信以后不禁心中一凛、眉头紧皱。 辽北一夜之间叛军四起,霍良尊身中剧毒,秦夫人被关押,霍府岌岌可危! 第59章 下毒之人 隆冬已至,百木凋零。 晨雾还未散去,寂静的官道上行人三三两两,多是早起打柴的农人。 自南而北一队轻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凌乱的马蹄声惊得树上几只觅食的鸟儿四散飞走。 为首的两人骑着一黑一白两匹马不断催促着脚下的马儿前行,身后则是无数骑兵。 林易天和傅百漠收到消息后立刻调了一半兵力前往辽北各地镇压叛军,二人则带着骑兵连夜赶到了霍府。 霍府大门紧闭,门口乱七八糟,地上隐约可见血迹斑驳,可以想象昨天定有一场苦战。 两人赶到的时候霍良尊的亲信李庚正带人站在门口,满是戒备,见是林易天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督军,您可算来了!霍爷正在里面等您!” 林易天看一眼有些狼狈的李庚,点了点头道:“李副官,我已经派了人去汝南和江夏平叛,想必这会儿已经到了,如今府内情况如何?霍爷可无碍了?” “多谢督军!府内暂时没有伤亡,只是昨天霍爷忽然身中剧毒,后来有一波叛军围了霍府,我在府外不敢松懈,如今里面情况如何,我暂时不知,只是霍小姐让在下见了您一定要尽早进去,督军,请!”李庚让开一步道。 林易天闻言不敢耽搁,立刻带人进了霍府。 霍府内倒是如往常般井然有序,可见叛军并未进到府内,府内有不少护院士兵把手。 两人来到主院,发现府里大部分人都聚集到了这里,霍倾城原本在内室,听到通报以后,立刻就走了出来。 霍倾城一身浅蓝色加厚改良旗袍,头发向后梳起露出整个脸庞,皎月般的面容上一双眸子有些发红,似是刚刚哭过,还略带着些雾蒙蒙的水汽。 “林督军,你可来了。” 声音虽清冷,可他脸上神色娇弱、言语之中更是满满的信赖,让林易天不禁心中动容。 “霍小姐,我来了,霍爷如何了?” 霍倾城闻言眼睛又是一红,向前一步仰头看着林易天道:“易天,父亲他不好了,如今辽北内忧外患,府内又出了歹人,我一个弱女子手无寸铁、孤苦无依,如今也唯有你可以帮我了。” 言辞恳切、眼神凄苦,柔弱的模样更是惹人怜惜,那双原本就极美的眸子此时更是波光潋滟、摄人心魄,林易天觉得自己心都快被哭化了,闻听她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更是觉得二人亲近了许多。 “你别哭了,有我在,放心吧。” 霍倾城目光微微一眨,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泪水随着动作轻轻滑落。 “倾城无能,虽然找到了给父亲下毒的真凶,却不想那秦夫人竟然串通府内的护卫,我如今竟拿她毫无办法!” 林易天皱眉,他已经从霍倾城的信上了解了一二,只是他至今不大相信秦夫人会是下毒害霍良尊的人。 “倾城,别哭了,若真是她做的,我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霍倾城闻言立刻露出感激的眼神,看向他的目光清澈而透明。 四目相对,林易天心中的保护欲瞬间爆了棚。 第60章 旧事重提,剑拔弩张 “对了,傅先生医术了得,一定可以救霍爷。”林易天说着,向后看了看傅百漠。 傅百漠一直站在几步之外不言不语,此时见二人看过来,这才微微点点头,随二人快步走了进去。 室内一股浓浓的药味,霍良尊此时正躺在床上,脸色铁青,双眼紧闭。 坐在床边的是二小姐曼月,除了她内室里还站了十几个人,可那些人明显已分成了两拨,分别站在内室的两侧,室内的氛围也在愁容惨淡之中,透着几分剑拔弩张的紧张。 霍倾城进了门立刻站在了靠门的这一边,这边多是霍良尊的姨太太和府内的管事、亲信。 林易天进门就看到了另一边站着的人,三五个配枪的男人中间坐着的正是一脸冷意的秦夫人。 “秦夫人。” 秦夫人见林易天和傅百漠进门,也站起了身,向两人点头,“林督军,傅先生,还烦请傅先生看一看霍爷。” 傅百漠对秦夫人点点头,立刻上前查看霍良尊的病情。 片刻后,傅百漠眉头微微皱起,回头问向秦夫人:“给他用了什么?” 秦夫人却没有说话,但是一直站在秦夫人身后的秦鹤鸣却开了口:“万坤丹。” 噢,傅百漠点点头。 怪不得中了这么霸道的毒,也能活到现在,也只有他师门的万坤丹才能从阎王手中抢上这一两日的光景。 只是,也只是一两日而已,如今已是弥留之际,神志不清了。 傅百漠对众人摇了摇头,言下之意已经明了。 霍曼月在看到傅百漠的时候,心存一丝希望,可此时见他也摇了头,心知父亲已然没救了,不禁忽的大哭出声,悲痛不已。 霍倾城也红了眼眶,和众人哭了一两嗓子后,立刻抬眼看着秦夫人满眼悲愤。 “姓秦的,你毒害我父亲,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林易天一把抓住了,“别冲动。” 秦夫人身后的人立刻拔了枪,秦夫人却一抬手制止了几人。 “霍小姐,你口口声声说我毒害的霍爷,可有证据?” 霍倾城擦了擦眼泪道:“我爹是喝了小娟送来的莲子羹才出的事,小娟是你的贴身侍婢,若非你命令,她哪敢这么做?昨夜小娟在柴房里上吊身亡,可是我令人查看了伤口,分明就是被人活生生给勒死的!定然是你将她灭了口,将所有事情都推倒她身上!” 秦夫人冷冷一笑,“我昨天好像也被你们关起来了吧,可怎么去勒死她呢?” 霍倾城道:“呵,昨天你是被关起来了,可今天不也好好站在了这里了吗?你不在,可是你身边的狗可没闲着!我真是没想到,秦夫人真是好手段,不过几年功夫,就买通了府内这么多人替你卖命!” 霍倾城在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秦鹤鸣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满目冰冷,周身满是阴寒之气,令霍倾城不禁一滞,可再看的时候,秦鹤鸣已经垂目,刚才似乎都是错觉。 秦夫人听了这话也十分不悦,“不愧是山里出来的,毫无教养。” 居然说秦鹤鸣是狗,秦夫人差点忍不住就要扬手毒死这个女人。 霍倾城闻言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你……” 秦夫人却打断她,继续道:“我若想害霍爷,何须等这么久,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再说了,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霍爷乃是我的天,我为什么要害他?” 霍倾城继续道:“哼,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但是你勒死了小娟,让我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于是我就搜了她的住处,没想到,她还真留了一手。” 说到这里,霍倾城看着秦夫人,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秦夫人却一愣,小娟能知道些什么? 可是看霍倾城的样子,分明是确实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此时,霍倾城忽的转身,对身旁的林易天道:“易天,我们已经订了婚,虽说还未完婚,可是你确实我父亲亲自挑的良人,你可愿意帮我还他一个公道?” 林易天看着两人,心中乱如麻。 秦夫人助他良多,可若她真的毒害了胡良尊的话,那他也只能替霍良尊主持公道了。 “倾城,霍爷助我良多,又是我未来岳丈,我自是要帮他找到歹人,严惩之。” 霍倾城这才看着他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看着秦夫人道:“秦夫人,我在小娟的遗物里,找到了一封信,那信里有你的身世,你乃是岭南覃家后人,进入霍府,就是为了杀我爹爹报仇!”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岭南覃家在几年前被一夜之间灭门的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霍府怎么会和这件事有联系? 林易天在听到岭南覃家几个字的时候,看着秦夫人的眼睛也豁然一亮。 那日破庙里,那几个人分明说朝夕虫就在霍府,原来,他们是这个意思。 秦夫人却彻底震惊了。 小娟绝对不知道她的身份,至于那信,想都不用想必然是伪造出来的。 至于小娟的死,自然是为了引出这封所谓的高密信。 真是高明。 不管这信是真是假,信上的内容却是真的,这就足够了。 秦夫人看着眼前的霍倾城,心道自己果然一直都轻视了她,此时也不得不夸一声霍倾城够高明、也够狠毒。 只是她是如何知道的自己的身份? 还是说有人在利用霍倾城,引出当年的旧事? 霍倾城继续道:“当年岭南覃家利用秘术蛊惑世人、有违天道公允,我父亲也参与了此事,却不想覃家当时有人逃了出来,几年后你便乔装入府成了他的枕边人,为的就是伺机杀我父亲给覃家报仇!” 秦夫人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又变了,从惊诧到气愤,再到眸中满是狠厉。 “蛊惑世人?有违天道?哈哈哈哈!真的是好笑!我覃家虽有秘术,却百年来一直避世不出,和外界偶有交集,也不过是治病救人、发扬医术、惠及乡里,然而有些人,却觊觎我覃家秘术,想要驱使覃家为自己谋利,我爷爷不答应,这才遭了灭门之灾,如今,你却说什么替天行道,真的是可笑得很!” 秦夫人笑着眼中就带了泪。 第61章 精心准备的死法 在场的人听了这番话,无不震惊。 他们震惊的不是秦夫人的一番话,而是她真的就是覃家的传人。 那么她给霍良尊下毒,就很有据可考了。 在场的人虽没人说话,可大半人心中都已将她当做了下毒之人。 傅百漠在一旁也惊得说不出话来,看了看秦夫人,又看向了一旁的秦鹤鸣,眼中似是无波无澜,却又波涛汹涌,秦鹤鸣也回望着他,眼中却是满目悲伤。 当年覃家被灭门的时候,傅百漠正被师傅锁在地下室,而那之后,秦鹤鸣就失踪了。 傅百漠又想起之前秦鹤鸣问过自己是否想要解毒的话,难道,他一直待在秦夫人身边,是为了打探朝夕虫的下落? 可是,他明明说过,自己不会用朝夕虫,他这又是何苦。 覃家的事,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若非那禽兽想要用朝夕虫控制他,又怎么会蛊惑霍良尊去设计覃家。 傅百漠看向秦夫人的眼中已满是悲凉和同情。 霍倾城此时见秦夫人终于吐口,立刻乘胜追击,继续道:“你终于承认自己就是覃家的余孽了,还敢说不是你下的毒!” 秦夫人看着霍倾城却道:“呵,是啊,我是给他下毒了,从我入府第一天起,他在我院子里吃的每一口饭,喝得每一口水里面都有毒!” 霍曼月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就要抓秦夫人的脸,“你这个毒妇!亏得父亲对你那么好!” 秦鹤鸣上前将她轻松拂开,霍曼月身体向后一倒,林易天上前一步将她拉了回来。 秦夫人一动不动的看着霍曼月道:“他对我好?曼月小姐,你可知你父亲,便是当年杀我全族的罪魁祸首?你可知江忠是怎么死的?他确实替你父亲挡了灾,但是并没有像你父亲说的那样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岭南,死于我覃家的百枯之毒。” “你骗人!就算我父亲杀你覃家,也一定是你覃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曼月继续道。 “呵,伤天害理?我覃家唯一做错的,不过是没有帮你爹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罢了!”秦夫人红着眼道。 曼月眼泪再次夺匡而下,对着秦夫人大喊大叫:“我不信!你说谎!你这个骗子!毒妇!” 秦夫人倒是不为所动,但是她身后的人却听得不悦,想要抬手开枪,林易天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曼月身前,双目冰冷的看着那人。 秦夫人见状立刻抬手制止,又看着林易天,眼中神色略有缓和。 “林少帅,之前江忠的儿子劫持我,意欲取我性命,是你救了我一命,这个情我记得,只是如今这事,说白了不过是我覃家和他霍家的家仇,我希望你不要插手,况且,不管你信不信,那鹤顶红不是我下的,我是想让他死,可鹤顶红太过便宜他了。” 不知为何,林易天却信了秦夫人的话。 事已如此,秦夫人再分辨也无用,所以她没有必要说谎。 若是如此,那鹤顶红又是谁下的? 林易天思索的时候,霍倾城却不干了,上前拉住林易天,眼中再次蓄满了泪水,“易天,这人最是狡诈,不要听她胡说!如今她已经承认了给我父亲下毒,你快帮我杀了她,替父亲报仇!” 林易天看着满目泪痕的霍倾城,说道:“倾城,你别急,我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你莫要冲动,最后反而被真正下毒的人愚弄了。” 霍倾城闻言眼中闪过几分焦急和不耐,转瞬后,又归于平静,“好,我听你的,可是她也承认了给我父亲下毒,这怎么说!” 林易天向床边一步,看向傅百漠道:“先生,可能查出霍良尊身中何毒?” 傅百漠的余光扫过秦夫人,这才缓缓道:“霍爷身中了两种毒,一种叫千月,为慢毒,日积月累毒入肺腑,却并不致命,顶多让他平日体弱多病,力不从心,却不致命;另一种就是鹤顶红了,见血封喉,可下的剂量却很小,所以也不是没救,万坤丹就可解了其大半的毒性,只可惜鹤顶红和千月相冲,万坤丹没了效力,这才无力回天。” 想必下毒的人,并不知道他曾中了千月之毒。 鹤顶红的剂量很小,可见下毒之人本意并非是要取霍良尊性命。 秦夫人闻言将手里的一个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粒接近半透明的白色药丸。 “这是朔仲,朔仲本无毒,寻常人吃了还能补身,可是若给用了几年千月之毒的人用,却能杀人于无形之中。人死前能在床上躺上七天七夜不断气,表面平静祥和面露微笑,其实身体却时时刻刻都在受着万虫蚀骨之痛,真的十分适合他呢。” 秦夫人拿起朔仲,看了几眼才继续道:“这才是我给他精心准备的死法,本来是打算一年后用的,如今真是可惜了。” 这话说完,室内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道这手段实在太过狠毒了。 秦鹤鸣将药丸拿给了傅百漠,傅百漠拿起药丸闻了闻,冲林易天点了点头。 岭南覃家,用毒一向高深莫测,这才符合她们的做派,那鹤顶红简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她怎么可能会用。 林易天心中已然信了,转身对脸色不佳的霍倾城道:“倾城,看来这鹤顶红确实不是她下的,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不知那小娟身世如何?” 他倒是怀疑是乱军的所为。 霍倾城看着林易天,眼中闪过几分茫然和躲闪,“那我就不知了。” 林易天点点头,霍倾城能查到秦夫人已经很了不起了,谁家府内还没个奸细啥的,估计小娟是哪个派系的乱军派进来的也说不准。 林易天对秦夫人道:“秦夫人,这毒虽然不是你下的,可是你给霍良尊下了千月之毒是真,想用朔仲害他亦是事实,我不得不将你暂时关押起来。” 秦夫人看着林易天却笑了,“关押?小子,你没看见我这几杆枪在这呢啊?” 林易天一笑,也拔出了枪:“秦夫人将这里的人都杀了,恐怕也走不出这大门吧!” 秦夫人却笑得更盛,“那样也好,大仇得报,我又何必苟活于世呢?只可怜了,这么多人要给我陪葬。” 房内的一台太和管事们听了这话有些心惊,不免瑟瑟站在一起,免得对面那女魔头真的发疯,真的将他们杀了陪葬。 林易天又道:“秦夫人说笑了,说罢,您还有什么把柄,让我不得不放了你?” 第62章 家家都有密道 外面全是他的人,秦夫人居然毫不惧怕,身边的人也没有怯色,想必是有什么后招。 秦夫人闻言哈哈一笑,“林少帅果然聪明,其实也没什么,我方才在这房间的熏香里,放了一点东西罢了。” 林易天闻言立刻看向一旁的香炉,那里正袅袅升起白烟,房内有淡淡的香气弥漫。 若是烟气有毒的话,恐怕这房间里的人,早已中毒了。 “呵,不愧是岭南覃家,真真是用毒高手。”林易天冷笑道。 “过奖,不过是保命罢了。”秦夫人说着起了身,“麻烦林少帅护我们出府吧。” 林易天无奈,众人为了自身性命着想,更是无人言语,霍曼月气得跳脚,却被身后的生母洛姨娘死死拉着。 霍倾城看着秦夫人就要走出门,眼中的不甘和恨意不断涌起,片刻就红了眸子。 “不能放她走!易天,你是要放虎归山吗?!” 林易天看了看霍倾城满眼的恨意和略略浮现的暴戾,心中有些诧异。 没想到这倾城小姐看起来冷冷淡淡,其实对霍倾城如此孝顺!心下不禁对她的孝道和无畏生死有些钦佩。 “倾城,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如今之计还是要先把解药拿到手,解了你和大家身上的毒再从长计议。” 有姨娘也上前劝阻霍倾城,却被霍倾城陡然推开,她看着众人,眼中恨意漫天,却苦笑着道:“贪生怕死!为了活命,你们就要这么眼睁睁的放了这个毒妇吗?” 一众姨太太和管事躲开了她利剑般冰冷的目光,心下却十分不悦。 说到底这霍爷当年灭覃家满门,秦夫人回来报仇也算是天经地义,再说了,若真是秦夫人下的鹤顶红,为了报仇倒也值得一拼,好全了忠义,可她这几年也是只对霍良尊用了慢毒,到最后也没能得手,何必非要拿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来换,到最后发反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渔翁得利? 只是这话无人敢说,毕竟那慢毒也是毒,毕竟霍倾城和霍良尊是父女。 众人虽觉得霍倾城有些拎不清,可终究还是有一片孝心在的。 秦夫人却冷眼看着霍倾城,眼中带上几分探究:“倾城小姐,平日里也不见你与霍爷多亲近,怎么如今却忽然变得如此孝顺了?” 霍倾城看向她的眼中恨意滔天,绝不是作伪。 霍倾城平日里对自己不喜,是因为当年她提议霍良尊将她从乡下接到了霍府,让她成为了一个筹码。她恨自己,但是对霍良尊这个便宜爹也不见得多喜欢,怎么就忽然如此恨自己了? 莫不是,她们之间还有其他仇怨?她可是忽略了什么? 秦夫人皱眉思索,霍倾城却陡然看向秦夫人,眼中闪过死死压制的愤怒,指着秦夫人道:“我与父亲不亲近,不代表我不孝,你这个毒妇!” ——我早晚要你死。 可这话霍倾城没有说出来,她转身跑出了门,跌跌撞撞去了自己院子。 才进了院子,霍倾城就跌坐在了地上,她顺势趴到在地上开始呜咽哭泣。 哭了良久后,她才从地上站起,再起身时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 方才是她失态了。 霍倾城抬头望着灰白的天空,心道:沐阖,你别急,害你的人一个也跑不了,他们早晚会付出代价的。 这边林易天看霍倾城离开,虽然有些心疼,可心下一块石头也落地了,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将解药拿到手,给这满屋子的人解毒啊。 林易天和傅百漠才带着秦夫人等人出门,就有人上前来报,说是左忠林带了并在门外将霍府团团守住了,说是要保护霍府安全。 林易天和傅百漠对视一眼,已然明了对方的意思。 这货来得可够快的,这是准备浑水摸鱼来了? 要是让他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估计立刻就会杀了秦夫人,然后眼睁睁看众人被毒死,最后将罪名推给秦夫人。 秦夫人倒是比谁都明白,左忠林若是在门口,她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了,于是对林易天道:“少帅,本想走着出正门,可如今看来这正门是走不成了,只能走密道了。” 密道?林易天一愣。 果然家家都有密道啊。 回头自己府上也得挖点密道出来,别看听着窝囊,还真管用。 “那行,我估计是不能送秦夫人了,劳烦傅先生走一趟吧。” 前面左忠林那里,少不得他去周旋。 秦夫人冲他点点头,旋即又道:“林易天,你救过我的命,我欠你一个恩情,若以后能有我能报答的地方,你尽可来找我。” 林易天闻言爽朗一笑,“好,秦夫人的话我记下了。” 他还真有事要求她,不过此时却不好开口。 林易天言罢又看了看傅百漠,傅百漠冲他点点头,随后就带着众人一起去了后面的书房。 秦夫人熟门熟路的转了转百宝阁上的一个器具,书架后面果然露出一个密室模样的门来,其余几人陆续走了进去,秦夫人和秦鹤鸣走在最后。 在秦夫人进入密道前,傅百漠却喊住了她:“秦夫人,不留下解毒的方子吗?” 秦夫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傅百漠微微一笑道:“傅先生说笑了,这天下若有傅先生不能解的毒,那这世上一定无人能解了。” 傅百漠神色淡然,却没有否认。 秦夫人又道:“想必方才你一进门,便知晓了香里面有毒,只是我不明白,你大可提醒他们,也可告知他们你知道如何解毒,可是傅先生却什么都没做,这又是为何? 傅百漠没有回答。 秦夫人看着他,忽的一笑道:“我猜,是傅先生觉得有愧于我覃家?” 傅百漠被说中了心事,却依然不语,只眼中带上几分悲凉之色。 秦夫人却展眉笑了,笑的有些凉,“傅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记着,我覃家并没有你这个仇人,当年害我覃家的是方乾,他已经被你杀了。在这件事上,我倒是要好好谢谢先生,作为谢礼,我有句话想要提醒一下先生。” 秦夫人说着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小心霍倾城。” 傅百漠闻言一滞,可秦夫人已然转身拂袖而去,进了密道消失不见。 第63章 找剁的咸猪爪子 密道外只剩秦鹤鸣一人,他站在傅百漠身前,看着他久久未动。 傅百漠却忽然微微一笑,抬眼对他道:“我很好,你不必挂念我,去过自己的人生吧!” 秦鹤鸣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个微笑有些心疼、又有些失落。 傅百漠始终不肯用药,此一去恐怕便是永别。原来傅百漠早就放下了那些执着,放不下的,一直都是他。 秦鹤鸣觉得自己似有千言万语,可此时看着他却发现已无话可说。 他想要抱一抱他,可看着傅百漠眼中清澈的微笑,终还是放下了微抬的手。 傅琉枫虽已改名傅百漠,可内心还是原来那个傅琉枫,但秦鹤鸣早已不是当年的秦鹤鸣了。 他终还是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密道。 密道关上前,傅百漠终对着密道喊了一声:“师兄,保重。” 声音低沉却澄澈,一如当年他刚上山时的模样。 秦鹤鸣猛然回头,却发现密道已经关上,徒留一堵厚厚的墙,挡在了眼前。 书房恢复了原状,似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只留傅百漠一个人站在中间。 良久后,傅百漠转身向外走去,却慕然被桌上的几份文件吸引了目光,脚下不由转了方向,缓缓踱到了案头之前。 …… 且说前院,林易天快步走出府门,就看到了在门口一身戎装的左忠林正要迈步走进霍府。 “左督军,你来了。”林易天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热情道。 左忠林却一愣,林易天对他向来不冷不热,今日却如此热情,却一时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林易天却是想明白了。霍良尊辖下三省,除了左忠林所在的清河,琅琊和汝南都有叛军出现,一开始他还怀疑是左忠林所为,可在早上到霍府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左忠林的人,林易天就知道,这事绝对不是左忠林做的,否则以他的钻营和手段,如此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又岂会晚一步到霍府。 不过两省同时出现叛军,若说左忠林丝毫不知情,他也不信,八成是那叛变的首领想要拉拢左忠林不成,于是封锁了消息,说不定背地里也对他使了什么坏,这才让他失了先机。 其实林易天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左忠林也算是耳聪目明,在听说有叛军的消息时,立刻就打马过来了,只是路上遇见了一股土匪的伏击,说是土匪、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军队。等他料理了那些人,再赶过来就有些迟了。 “林世侄,不知霍爷如何了?”左忠林说着就要往里走,却又被林易天拉住了。 “左督军,霍爷中了毒,但是歹人已经伏诛,如今里面大夫正在看,咱们去了也帮不上忙,当务之急是替霍爷解决了外患啊!” 左忠林皱了眉头,“中毒了?严重吗?不行,我要去看看!” 林易天想想时间差不多,秦夫人他们应该已经进了密道,也就不再阻拦了,紧紧跟在了身后。 可还未走进二门,傅百漠急匆匆从里面赶了出来,看见二人后,脸上立刻带上几分焦急。 林易天很少见他如此,于是不免心下一突。 “先生,怎么了?” 左忠林在看到傅百漠的时候双眼一亮,随后就立刻停下了脚步,来到了傅百漠身前。 “傅先生,何事焦急?” 傅百漠看了一眼两人,语速略快道:“霍爷截获了琅琊督军江仲达和江夏清丰地区镇守使勾结叛变的电报,方才我又收到江夏传来的电报,江夏督军欧阳博已被清丰镇守使控制,如今此两地危矣!” 林易天闻言一震,他昨日已经火速派兵分别去了两地,若真的如此,那他派去江夏的部队恐怕有去无回了! 左忠林听了这话也心中震惊,不想那些人还真有些本事,居然控制了欧阳博。 林易天急道:“先生,我此时立刻再派兵过去可好?” 傅百漠摇摇头,却转头言辞恳切对左忠林道:“左督军,如今辽北危难,易天自会带人去琅琊,不知左督军可愿带人前往江夏协助镇压叛军?” 左忠林心中百转千回,适才听傅百漠说截获电报的事,可见霍爷应该是没事,他心中担忧放下了一半,但是如此一来,他就必须出兵救助了。 其实他更想去琅琊,毕竟主谋在琅琊,抓到他便是大功一件;但是去江夏也不错,救了欧阳博便可承他一个情,就算救不出来,也能趁机拿下江夏的实权。 不过傅百漠既然说了这话,他又怎会拒绝。 尤其是璧人当前,他看的心痒难耐,于是趁机上前一步抓住了傅百漠的手,似是下定决心般道:“傅先生放心,定当不负先生所托!” 傅百漠原本情绪控制的挺好,此时被他这么一拉,瞬间有些意外的呆滞。 林易天在看到左忠林的手拉到傅百漠的时候,眼睛就刀子一般盯住了两人的手,几乎立刻就将左忠林的手从傅百漠手上拉开,上下摇了摇,也似是下了决心般道:“好!辛苦左督军了,我立刻带兵去琅琊,看我打不死他个孙子!” 说完就狠狠甩开了左忠林的手。 这一幕看在外人眼中无甚奇怪,只三人自己各怀心思,却又不知对方心思为何。 左忠林又看了傅百漠一眼道:“先生,麻烦转告霍爷,等我凯旋回来再来看他老人家!” 傅百漠点点头,左忠林终于转身出了大门,急匆匆带兵离了霍府,去了江夏。 林易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又狠狠瞪了半晌,心中气极。 这货敢拉军师的手? 哪天非得给他那双咸猪爪子剁了不可! 傅百漠上前一步在了他眼前,脸上已然恢复了往常神色。 “走吧。”说着就转身往府内走去。 林易天转头跟了上去,却皱了眉头。 方才气坏了,现在想起来,左忠林去了江夏,自然要打江夏的主意了。 “哼,倒是便宜他了。” 傅百漠却道:“他占不到便宜,江夏已经没事了,欧阳博也已经被救出来了。” 第64章 慢慢调教和直接干死 林易天讶然:“嗯?救出来了?” 傅百漠点点头,“方才的电报我只说了一半,清丰镇守使确实控制了欧阳博,却被咱们的人救了,如今已经在合力清扫叛军余孽了。” 想必等左忠林到了江夏,那边也都已经清理干净了,这次他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可怜的左忠林,永远晚了一步。 林易天闻言又是一惊,也顾不得那么多,上手拉了一下傅百漠的胳膊,将他拉停了下来,一双点漆的黑眸亮闪闪的看着他道:“军师,你方才,是在诈他?” 傅百漠点点头,心道他可算明白过来了。 林易天脑子里千回百转,豁然开朗,军师这是要让左忠林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想道这里,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眼中的闪亮似是揉碎了千万星辰,化成无数碎片,煞是好看。 “军师,你太厉害了。” 激动之余,林易天不禁双手抓住了傅百漠的双臂、往自己身前拉了好几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小几乎不见,傅百漠看着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的林易天,不禁也笑了。 四目相对,林易天激动之余终于发觉有些不妥,于是松开了手,向后撤了半步躲开了目光。 “哈哈,我很期待左忠林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估计鼻子都会被气歪! 两人继续向前走,傅百漠抬手整了整被他拉的有些乱的衣服,又道:“当务之急是琅琊,我已经发了电报,从江宁和西川又分别调了一半的人过去,你带上霍家的部队,赶紧去吧。” 林易天闻言正了神色,“嗯,我这就出发,必定在左忠林赶回来前回霍府!” 他怕左忠林从江夏赶回来恼羞成怒,对留在霍府的他不利。 傅百漠却摇摇头,“不必着急,你走了以后,霍府就会立刻发丧,到时候所有政要都会过来,左忠林还没那个胆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霍府下手。” 林易天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可那左忠林实在狡猾,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看刚才他对军师那个礼(di)贤(san)下(xia)士(si)的德行,说不定还妄想挖军师过去给他做师爷呢,他可不答应! 傅百漠嘴角微微抬起,回道:“嗯,你去琅琊,也要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林易天看着他嘴角也不自觉地一弯。 只要他真心对军师好,那么谁也挖不走他。 这边林易天收拾了行装,带着霍家留守的部队倾巢而出,去了琅琊。 他们前脚才走,霍府就传出哭声一片,门口的大红灯笼被换成了白色,大门口被挂了白色幕布。 霍家小厮全部倾巢而出,一路哭着给各处送去了“霍良尊身染重病不治而亡”的消息。 第二日,离得近的省长、市长等地方大小政务官员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陆续到了霍府,警察署的人将霍府里外里再次保护了起来。 左忠林怒气冲冲、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霍府放出消息的第三天,看着霍府满白色灯笼,还有前来吊唁的大小官员,他只得压了火气、面露悲色。 他到江夏的时候,欧阳博已经和林易天手下的孙镇守联手将叛军全歼了,白跑一趟非但没落好,反而被欧阳阴阳怪气的羞辱了一番,说他来的真是时候、捡功劳什么的,气得他差点当众和欧阳翻脸。 未等他带人回来,霍府就电报发来了霍良尊病故的消息。 左忠林这才反映过来,自己是被傅百漠和林易天算计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这几日他日夜不停、不眠不休、来回奔波,却都做了无用功,被人当成了猴、耍得团团转。 左忠林一身风尘仆仆在霍府中再次看到傅百漠的时候,傅百漠依然风轻云淡对他一副不远不近、客气疏离的模样,可左忠林却已然没了一开始的心态。 他一向喜欢傅百漠这一款的,原本是想等着将林易天这个祸害除了、再慢慢用些手段将他拢入自己手中,慢慢调教。 却不想这人看着一副温润模样,却是个心狠的,竟然如此算计与他,那可别别怪他不客气了。 左忠林看着傅百漠,心中暗暗发狠。今日的帐他且都记下了,等找到机会,非要将他生生干死在床上、方能解了此时的心头之恨。 霍良尊病逝,秦夫人不知所踪,霍倾城成了霍府主事之人,此时虽然没有男女之防,可她毕竟是个年少的女子,对于那些官员敷衍的也有些烦躁,见左忠林来了,于是索性拜托了左忠林招待前来吊唁的客人。 左忠林在做左督军之前,原本就是霍良尊的贴身亲信,倒也挑不出理来。 将当日所有客人安置好了以后,左忠林一身倦意来了后厅,和她商议几日后出殡的事。 霍倾城给左忠林倒了一杯茶,缓缓道:“这事倒是不急,一应的器具也都准备妥了,易天适才发了电报过来,说是已经将江仲达活捉了,明日便到。” 左忠林闻言脸色有些不佳,心知此时应该说出些场面话,可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生生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拿起茶杯,仰头喝了一口稍作掩饰。 霍倾城瞟了一眼左忠林,优雅的起身往他杯子里添了点茶。 “其实我爹生前,对左爷极为器重,临终前也多有交代,让我有事多和您商议。” 左忠林一愣,且不说霍良尊是否说过这话,但是此时霍倾城这么说,明显是在向他示好。 “霍爷对我有知遇之恩,霍小姐若以后有什么事需要用到我左某的,自然义不容辞!” 霍倾城闻言立刻就红了眼眶,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晶莹,这才道:“多谢左爷,如今也唯有您肯真心替我爹着想了。” 左忠林问道:“霍小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霍倾城闻言微微抽泣了一下,原本就有些红肿的双眼更加楚楚可怜,“左爷,求您帮帮我,我爹的事可能、可能和易天有关……” 第65章 改变命运的信 “想必您已经听说了秦夫人的事,她本是覃家余孽,来霍府是为了谋害我爹爹,可我最近查出,她居然和林易天来往甚密,而且,秦夫人身边有个叫秦鹤鸣的人,原本自称是秦夫人的表亲,可是覃家满门被灭,哪里来的表亲?于是我就派人查探了一番,这一查不要紧,却发现他和林易天身边的副官傅百漠来往甚密,二人甚至在、在……清风馆那种腌臜地方,长期包了一间房子!” 左忠林闻言惊得差点站了起来,双眼瞪大,继续问道:“清风馆?霍小姐确定?” 霍倾城点点头,继续道:“确定,那清风馆有一个叫做小茶的人,左爷去一问便知!” 左忠林神识被震得不轻,脑中在度闪出傅百漠的脸。 每每见到傅百漠他便觉心驰神荡,那双雾蒙蒙的眸子轻易就勾了别人的魂,他本人却毫不自知,看来有这种感觉的果然不止他一人。 前几年,他也算是清风馆的常客,后来碍于身份这才挑了干净的暗暗养在了府里,不想,傅百漠看似清高居然也会和人在那种腌臜地方苟且。想到这里,他心里没由来一阵愤怒,似是满心期待了许久的晶莹宝玉,掀开盖头竟是有瑕疵的残次品。 霍倾城没注意他的神色,又继续道:“我不想怀疑易天,可……这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又关乎整个辽北,所以我想麻烦左爷,替我查一查这其中的事,我就怕易天年轻,被秦鹤鸣和那个叫傅百漠的联手蒙骗了反不自知!” 左忠林看着霍倾城,心下明白了,她这是想借自己的手查秦夫人的落脚之地,又不想让林易天知晓。 他心下不禁又泛起了狐疑,霍倾城自幼长于乡下,在霍府又毫无根基,这些事,她又是如何查到的? 左忠林心思一转,皱眉道:“霍小姐,若真有此事,我定当查个清楚,那秦夫人加害霍爷心思歹毒,若被我抓到,必不轻饶了她!你大可放心。” 霍倾城闻言立刻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上前半步用澄澈的目光盯住了左忠林,眼神真挚、美目动人。 “如此,倾城多谢左爷了。” 美人在前,左忠林微微一怔,眼中虽不掩赞赏之色,却再无其他,而身子在霍倾城靠近的时候却不自觉微微侧开了。 霍倾城眼中闪过狐疑,随后便自然的转身,又将他的茶杯倒满。 惑术居然无用,那人说左忠林不喜美人,看来是真的。 左忠林心中觉得有些奇怪,霍倾城一向冷漠淡然、质若幽兰,可方才,她却似换了一个人般,但是不容他细想,她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左忠林隐隐觉得霍倾城不简单,看似单纯一眼看透,却云山雾罩总觉得下面还有什么让他琢磨不透。 霍倾城又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左忠林。 “左爷,这是我收拾遗物的时候,在爹爹房中找到的,因不知该如何处理,就私自打开了,还望左爷勿怪。” 左忠林接过信,看那开口处果然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掏出信件仔细读过后,左忠林霍然起身,眼中带了几分激动。 这是霍良尊生前写的一封信,却不是写给他的,但是内容确实和他有关。 这封信是霍良尊写给蒋正华的,字里行间让严世海提点照拂左忠林,并说了他很多好话。 蒋正华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副主席,又是黄埔军校的校长,出身正统名门、根基深厚,在军中威信极高,乃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 左忠林一直想更进一步,可惜他也是个草莽出身,既无皇亲国戚、又无高朋贵友,他一直想和上面搭上关系却苦于没有路子,唯一的仰仗便是霍良尊,但霍良尊是个老狐狸,每每给他画饼却并不真的将他带进上流圈、介绍给有实权的大人物。 如此这么多年,左忠林以为再无希望,却不想霍良尊死了,他倒是得偿所愿了。 这信墨香犹在,应是几日前写下的,难道说霍良尊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良心发现了? 无论如何,有了这封信,他的未来可能要改写了! 左忠林仔细收了信,放进了贴身的衣兜里,这才又郑重向霍倾城道了谢。 霍倾城却道:“左爷不必谢我,信是我父亲写的,我不过是代为转交罢了,再说了,左爷多年来对我霍家忠心耿耿,这是应该的。” 左忠林口中称“是”,可心里却承了霍倾城的人情。 他与林易天虽不是死对头,但是绝对算不上朋友,霍倾城不是个笨的,但她身为林易天的未婚妻,却能将这封信如约交给自己,实在是不易。 此时,他也真的信了霍倾城方才的话是真的,她对林易天确实心存忌惮。 左忠林又道:“霍小姐放心,我是霍爷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他人虽不在了,但是这份恩情我不会忘,以后若是有左某能帮上忙的地方,霍小姐尽管开口!” 这话倒是比方才多了几分真心,霍倾城闻言笑着应下了。 又给左忠林倒了一杯茶,霍倾城又继续道:“左爷,易天这么快就平息了这次的事,想必我父亲在天之灵也会宽慰许多,明日他带那江仲达回来,定会在众人面前亲自处置他,如此一来,统帅辽北也算是众望所归。” 左忠林闻言眼皮一跳,心中不悦,却也知道她的话没错,“易天少年英雄,虽然年纪不大、却有统帅之风,再加上有傅百漠从旁辅佐如虎添翼,这辽北,恐怕已成定局。” 左忠林心中虽有不甘,却知道此事大局已定,林易天众望所归,他是半点办法没有。 霍倾城闻言笑了,笑容恍若幽兰、清澈纯粹,“倾城也是如此认为,只是,易天毕竟年轻,日后这辽北,还希望左爷多多从旁协助才是啊。” 左忠林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心中不愿,但她若此时要他跟林易天硬碰硬,那可是万万不可能的。 “倾城小姐放心,定当竭尽所能。” 听左忠林这么说,霍倾城满意的一笑,冲他点了点头。 第66章 窃玉小贼 看左忠林的背影消失后,霍倾城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再回头眼中已然冰冷一片。 她抬手将左忠林喝茶的杯子丢到了垃圾桶里,又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将那帕子一并也丢了。 果然是个怂的。 不过也好,人怂活的长久,只要他有所求,就有锋芒毕露的一天。 霍倾城抬起托盘,从托盘下又拿出两封信,上面收信人一模一样。 就算是同一个人写同一个字,也会多少有些不同,可是这两封信却毫无差别,就连笔体也丝毫不差,仔细看,就连那信封左上角不经意撒上的墨渍竟也一模一样。 霍倾城在灯下看着两封信,却抬手将其中一封,放在了烛火之上。 火焰逐渐吞噬了信封,火光照亮了霍倾城的脸,火光映在她眼中上上下下,片刻后终于消失不见。 没想到林易天还真有些能耐,这封信看来是无用了。 枉费她辛苦写废了十几张纸,这才写的丝毫不差,如今却是用不上了。 不过给左忠林那封信倒是用上了,这以后局势如何,可还不一定呢。 夜色渐深,黑夜笼罩了一切,白日热闹的霍府逐渐归于安静,各院的灯也逐渐灭了。街市上三更的梆子响起,霍府客居的西苑却有了动静。 月色清寒,一个深色的影子出现在墙上,在观察一番下面的动静后,利索的翻身而下。 来人身形很高,可动作却很轻,足见身上功夫不弱,他落地后又查看一番,转身摸到了角落的一间房前。 抬手轻轻推了推房门,门毫不意外的从里面关上了,那人又猫身来到了窗下,用手轻轻拉起了木质的窗棂。 窗户发出微弱的响声,窗子是开着的。 来人轻轻一跃上了窗棂,轻手轻脚就跳进了黑暗的房间,回头关上窗户后,那人蹑手蹑脚向床边摸去。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床上人的脸上,傅百漠原本就白皙的脸色略有些苍白,他双眼紧闭似是正在熟睡。 来人打量了他几眼后,抬手轻轻靠近了傅百漠的脖颈,可还未等手摸到人,原本似是在熟睡的傅百漠却豁然睁开了眼,抬手将他的手向外反剪,顺势起身制住了来人。 那人毫无堤防,转瞬就被傅百漠反着扣在了床上。 傅百漠反剪着他的双手,半身的力量按压在他背上,口中声音冰冷:“你是谁?” 来人先是吃痛挣扎了几下,随后索性不再挣扎,将脑袋一偏露出半张脸,口中委委屈屈、声音嘶哑又略含着几分疲惫:“军师,疼。” 傅百漠这才看清来人,略一郑冲后立刻松了手上的力气。 “易天?你怎么半夜回来了?” 说着,傅百漠起身开了灯,照亮了满室。 林易天依然保持着趴着的姿势,似是累极了,半晌才翻了个身坐在了床上。 傅百漠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他看起来确实累坏了,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还满是灰尘,脸上也有些污渍,双眼满是疲倦之色。 “可是琅琊出了什么事?”傅百漠递给他一杯茶,皱眉道。 林易天抬手将茶灌进了口中,这才过来拉着傅百漠一起坐在了桌边。 “不过一帮乌合之众,这一仗打的倒是不难,但是江仲达那孙子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秋、东躲西藏,我记得军师的嘱咐,要抓活的,可是费尽了力气啊!” 傅百漠道:“少帅辛苦了,那人可已经押进了府?” 林易天一摊手,“你看我像是押着人进府的样子吗?” 傅百漠不解,“既然到了,为何不从正门进来,反而如此这般偷偷摸摸的?” 莫不是,江仲达跑了? 林易天笑道:“大营已经在三里外驻扎,江仲达也已经被捆成了粽子,我本想着明天带人进府,但是明日是个大日子,我怎么能这般模样出现?”林易天说着伸开了双臂,指了指自己的脏衣服。 明日这辽北有头有脸的人都会聚在这里,看他在霍良尊棺材前手刃江仲达,为他报仇。如此一来他在辽北的地位也算是稳如泰山了。 傅百漠看着他一身的狼狈,心中了然了。 林易天爱俏,身上衣服向来干净整洁、帅气英挺,无论何时出现在人前都是一副少年英雄的俊朗模样。 “带过去的衣服呢?”傅百漠问道,他在林易天触发线,给他行礼里面装了好几套衣服呢。 林易天闻言脸上带上几分愤然,“追那个孙子的时候丢在了琅琊,那一套靛青色可是本帅最喜欢的,明日穿那身最合适了!可如今,哎,想想就来气,明天非一刀砍了那厮!” 傅百漠看着他不禁好笑,“所以,你今日偷偷摸摸过来,是来拿衣服来了?” 林易天点点头,“对啊,这可是大事。” 事关形象,可不就是大事。 傅百漠微微叹了口气,他方才可是差点就将手里喂了毒的刀子送进他身体里了。 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他的衣裳,又挑了一条鸦青色的披风递了过去。 “我去给你打水,洗一下?” 林易天却摆了摆手,“不必,这毕竟不是咱们府里,我这爬墙过来就是不想惊动府里的人,所以来之前就已经洗过了。” 连里衣都换了,单等着换外衣了。 林易天说着就解开了衣服,可脱了一半,忽的看着一旁的傅百漠,觉得有些别扭,于是索性拿了衣服,去了屏风后面。 屏风上挂上了林易天得到裤子,他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先生,我抓那江仲达的时候,他口口声声霍良尊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把江家赶尽杀绝,后来我将他抓住以后,盘问许久他也不曾吐口,他似乎也断定了我不会轻易杀他,抵死不肯开口,我想着,他明日不会乱说吧?” 傅百漠看着屏风眼中似是出了神,片刻后才淡然道:“但凡叛乱,必然要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想必他们曾有过什么恩怨,江仲达不肯说,自然有人肯说,明日你过了晌午再进府吧。” 他自会找人打听清楚缘由。 最重要的是,他一路奔波劳累,也可以多休息半日。 第67章 心神荡漾 林易天道:“好,辛苦先生了。” 说罢,他忽然闪出了身子,双目本不经意直视向前,却不想瞬间就撞进了一双漆黑清澈的眸子。 两人同时一呆,转瞬又同时移开了眼。 林易天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恢复了往日俊朗少年模样。他将披风拿在手中,不自然的上下摆弄了两下后,就手披在了身上。 “咳,如今衣服已经拿到了,夜已深,先生休息吧,本帅也赶去军营了。” 说着,林易天走向了门口,却发现房门被门栓插着。 林易天抬手想要拔门栓,却废了半天力气,怎么也拔不出来。 傅百漠本站在一旁看着,可见他实在打不开,于是上前一步,伸手托住他的右手将门栓向上轻轻一抬。 “这个门栓不太好使,需要向上拔一下。” “咔哒”一声,门栓被轻易拔开,声音虽然极低,可林易天却觉得这声音直撞心底。 随着傅百漠的手移开,林易天这才回了神。 他心中微窘,或是夜色太过安静了,自己竟被这低微的声音震了一下。 扶着门栓的手撒开,林易天攥着手,尴尬的笑道:“这房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门栓都不好使了。” 傅百漠看着他不置可否。 林易天看了一眼傅百漠的眼睛,心中蓦的就想起了小时候说书先生曾讲的狐仙和书生的故事。 说书先生说那狐仙生得一双美目,让人望之心神荡漾。 林易天甩甩头拉回了思绪,心道将自己莫不是魔怔了。 他快速说了句“先生留步”后,便一头扎进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傅百漠看着林易天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亦生出几分茫然。 虽心知明日即可再见,可此时他的心底却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几分别离的不舍,和再相见的期盼。 这厢林易天出了霍府,打马在月色下飞驰,不久后就来到了部队驻扎的营帐。 倒在有些发硬的木板床上,林易天的眸子闪亮,却怎么也睡不着。 身下这床又硬又冰,和方才军师温暖被褥不可同日而语,军师的房内和被褥上都散发着淡淡的竹香和药香,鼻翼间仿佛还残留着他房内的味道。 也不知道在霍府,他每日的药浴可还方便?等这边事情完了,还是要赶快回江宁去。 那秦夫人走之前说要报答自己的恩情,朝夕虫的事总算是有着落了。 天色渐亮,霍府的大门打开后不久,就有人陆续进了霍家,到了晌午十分,所有的亲友和辽北的政要基本都聚齐了。 霍倾城没有特意放出消息,但是府内的各路人马都知道,霍良尊迟迟未出殡,为的便是等林易天将江仲达带回来。 过了午时没多久,灵堂外终于传来了消息,林易天押着人进府了。 林易天一身齐整的军服笔挺,腰上别着令剑,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他脸上没了一贯的不羁之色,浓郁的眉毛下双目沉重肃然,肩上鸦青色的披风更衬得他十分稳妥持重。 他身后一身狼狈,被人推搡着不断向前的,便是江仲达。 林易天进了灵堂就脱了帽子,接过一旁人递过来的白色孝布系在了头上,上前跪了下去。 “霍爷,我来晚了!但是易天总算不负所托,将那江仲达捉了过来,给您谢罪!” 林易天起身,霍倾城和霍曼月一身重孝回了礼,霍倾城又上前一步道:“多谢督军,不知那贼人现在何处?” 林易天回了一礼,“霍小姐节哀顺变,”随后冲门口喊了一声:“将人带上来!” 江仲达从人群中被拉到了灵前,小张抬脚在他腿上狠狠一踹,江仲达“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棺材前。 霍倾城见了那人到还算镇定,可霍曼月在看到江仲达的时候,情绪十分激动,若不是一旁有她姨娘拦着,估计她已经冲上去给了他好几脚了。 一旁霍良尊生前的好友和辽北的一众高官见了江仲达无不愤慨,有几个一看就是文官师爷的已经开始不带脏字的声声诛伐了。 霍良尊一生虽见不得多光明磊落,可也算得上是重情重义。他在位这些年,一手提拔的人不计其数,不少人受了他这棵大树的蒙荫、也是真心感念他的恩情,再加上无情无义、背叛旧主这种事一向不被人所齿,所以灵堂内一时间被哭声和讨伐声所充斥,场面看起来也甚是感人。 众人情绪越来越激动,一个四十岁左右、一身军装的汉子站了出来,拔出了手枪直指地上被嘟着嘴的江仲达。 “姓江的,当时你趁着喝醉满口胡话,老子还以为你不过是发发酒疯、还好心替你在霍爷面前说了好多好话,却不想,你居然真的敢起这种心思,还想趁机要了老子的命!也是我欧阳博命大,才没遭了你的毒手,今天看我不毙了你个孙子!” “杀了他!” “毙了他!” 一言既出,无数人开始附议,一时间群情愤涌,就在他就要开枪的时候,一旁的林易天上前一步,按下了他的枪口。 “欧阳大哥稍安勿躁,大家先安静一下。” 林易天说完,众人安静了许多,欧阳博道:“易天,这人留不得!” 林易天点点头道:“我不是想要替他求情,照我的性子,一早就应该在琅琊一枪毙了他,割了他的脑袋回来给霍爷谢罪,可我的人却在琅琊查到了一些事,霍爷……可能并非染病而亡,而是被这厮下了毒!我心知此事兹事体大,这才一路将他带了回来,想要当着霍爷的家人,审上一审。”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霍倾城和霍曼月同时变了脸色,霍曼月一步上前实实在在踹了江仲达一脚,“你这个贼人!居然如此阴狠毒辣!我要杀了你!” 几脚下去、毫无章法,江仲达却在挣扎中吐出了口中的布团,趴在地上不停咳嗽。 霍倾城脸色铁青,看着江仲达神色不明,可手却已经悄然伸进了孝服下,摸到了那冰冷的枪管。 若此时开了枪,那就坐实了江仲达毒害霍良尊的事实,而她则是在悲痛之下手刃了杀父仇人的至纯孝女。 合情合理。 第68章 一枪毙命,可准了 可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间,林易天上前一步拉开了霍曼月,又站在了江仲达身前,恰巧挡住在了两人之间。 时机稍纵即逝,霍倾城只得将手又悄然退了出来。 林易天却毫不知晓这一切,对着江仲达呵斥道:“姓江的,若你此时老实都说了,或可还有机会为你江家留下一丝血脉!” 江仲达却哈哈大笑,笑的不停咳嗽,接连吐了好几口带血的吐沫在堂上。 他巡视一番众人,将目光定在了棺木之上:“老子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没错,毒确实是我找人下的,那热血散可是好东西,听说吃了死相可不好看,可惜,江某不能亲见!” 他看着棺材半天未动,似是要把棺材看穿,好一观霍良尊的死相。 林易天在听了热血散几个字后,心中不由狐疑,怎么不是鹤顶红吗?莫不是军师看错了? 想着就看向了一旁人群中的傅百漠,傅百漠显然也有些狐疑,示意他稍安勿躁。 霍曼月闻言却立刻道:“什么热血散,分明就是鹤顶红!” 霍倾城在一旁脸色倒是与往常无异,可孝服之下双手紧握、冬日里却隐约出了半身冷汗,所幸重孝遮掩之下无人察觉。 江仲达愣了愣,却也不加辩解,“或许吧,那下毒的下人本就是个蠢笨不识毒的,热血丹也好,鹤顶红也罢,反正他如今是死透了。” 霍曼月闻言又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骂了一句:“你这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混蛋!” 霍倾城在听到江仲达的解释后,不由松了一口气。 江仲达没理会叫嚣的霍曼月,却忽的转头看了一眼霍倾城,问道:“你们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了霍良尊,还要发动兵变吗?” 口中虽说的是你们,可那眼光,分明只盯着霍倾城一人。 霍倾城心中一顿,随后愤然道:“你纵有一万个理由,也改变不了背信弃义、杀害我父亲的事实!” 江仲达却笑道:“背信弃义?我跟着霍良尊这么多年,为他卖命、替他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到了最后,他却想要栽赃暗害我,我若不反了,今日死的就不是他,而是我江仲达!” 林易天闻言不禁呵斥道:“休得妄言!就凭你,霍爷想要你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何须费那种心思!” 江仲达却嗤之以鼻,“哼,你懂什么?我堂哥江忠乃是霍良尊的救命恩人,替他卖了一辈子命,最后还替他挡了刀、丢了命,可他是怎么回报我们江家的?他将我堂兄唯一的儿子杀了!”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无数人开始议论纷纷,但是更多人开始叫骂江仲达出言中伤、满口放屁。 一旁站着的管家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怒道:“江仲达!霍爷是杀了江忠的儿子,那是因为他该杀!当年他做下了错事,霍爷念在江忠的面子上没有计较,却不想,他却趁霍爷过寿勾结了土匪想要灭了我们霍府,诸位,试问若是贼人屡教不改,带着土匪杀进你家、还拿着枪顶着你们家中女眷的头,你可会念及他父亲的恩情,任他胡作非为?” 众人摇头,有人却想起了霍良尊过寿的时候,确实曾闯进过一伙不成气候的土匪闹事。 莫不是就是他们口中什么江忠的儿子? 若真如此,那可真是死不足惜了。 林易天上前半步,半蹲了身子看着江仲达痞笑一声:“江仲达,原来你就是那个土匪的堂叔啊,啧啧,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怪不得也是一样不知好歹、满身蠢钝的匪气。不过,这事你还真找错人了。” 江仲达一愣,“你什么意思?” 林易天直起了身子,斜视着他道:“你那个侄子,我杀的。” 当日后院人少,看来这消息后来是被霍良尊封锁了,江仲达这才一直蒙在鼓中。 “你说什么?你杀的?”江仲达满眼不可置信。 “对啊,一枪毙命,可准了。”林易天道,“不过不是我说,你那侄子居然拿枪劫持一个女眷做人质,我都替他脸红。我杀他,是因为他想杀人。” 林易天没有提秦夫人,以免生了其他事端。 江仲达黑了黑脸,却继续道:“哼!他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做得了土匪!他那也是被霍良尊逼的,居然将他逼到了那个份上!” 说着,他眼睛扫了众人一眼,将目光定在了霍倾城身上,“对,都是他逼的,霍家没一个好人,男男女女、老子女儿,个个都是忘恩负义、没心没肺、过河拆桥的主!” 霍倾城盯着江仲达,面上闪过愤怒,眼中再次闪过杀意。 江仲达却看着她忽的咧嘴一笑,眼中满含深意:“霍小姐,我说的可有错?” 场上有几秒钟的安静,霍倾城眼中爆出几分冷意,衣服下的手再次摸到了枪管,悄悄按下了扳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却忽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江仲达和霍倾城都被这个声音所吸引,随着众人一起望了过去。 傅百漠穿着鸦青色的军服,上前走到了林易天身边、江仲达的面前。 众人这才发现傅百漠和林易天两人穿的衣服乃是一个色系,这乌压压的颜色,两人穿着倒是都不难看。 傅百漠看着江仲达冷然道:“若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恐怕无人能比得过江督军吧。” 江仲达上下打量了一番傅百漠,见他气势不凡,倒也没敢轻视,皱眉问道:“你是谁?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百漠没理他,向众人道:“前几日,我受霍小姐所托,帮忙整理霍爷的书房,不想却发现了一些霍爷和江督军平日往来的书信。当时琅琊局势紧张,林少帅生死未卜、我和霍小姐研究了书信,却发现了不少旧事。” 傅百漠说着转了转身,和霍倾城对视了一眼,几不可见的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霍倾城会意,垂目不再言语。 第69章 三声枪响,杀人了! 帮忙整理书房这事,傅百漠说的自然不是事实,但霍倾城也并未揭穿。 傅百漠继续道:“当年,你还是个小小的镇守使,可就在江忠死后,你频频来信诉苦,言语中多次提及和江忠的兄弟之情,霍爷也就将对江忠的恩情报到了你身上,对你多加提携,将你一步步提到了督军的位子上。” “可后来,江忠的儿子犯事,霍爷虽然生气,可念及江忠,也不过将他训斥一番后放了。原想着他被放了以后定会去投奔你,却不想你见他得罪了霍爷,瞬间翻脸无情,非但没有收留他,反而将他赶出了琅琊,让他堕入了匪道。” “霍爷原本写了一封信呵斥你无情无义,可最终还是没有寄出去、压下了此事,却不想你自此开始变本加厉、挟恩求报,霍爷给了你督军的位子,可不想你却永不知足、不断膨胀,最后竟开始觊觎辽北。” “江仲达,你口口声声霍爷无情无义、可你所拥有的一切,却正是因为霍爷的有情有义;你口口声声为了亲人报仇,可当初亲自将亲人赶出家门的也是你,所以,这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这几个词或还不足以形容你,还要加上一句虚伪势利、不忠不义才算合适。” 江仲达闻言眼神开始慌乱,鼻息间呼吸渐重,“不,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赶沐儿走,是他自己非要走的!” 他知道自己这次可能逃不过一死,但是他不能这么死了,他要让所有人看清霍良尊的真面目,他要撕开他的伪善面目,给那些心中不服的人一个正当的理由、早晚灭了霍家的权势。 傅百漠道:“噢?可你的来信里可是写的清清楚楚,说自己已经和他划清了界限,并将他赶了出去。” 江仲达闻言一滞,傅百漠这话不假。 当时沐儿非要走,他本就忌讳,于是顺水推舟没有拦他。后来为了让霍良尊对自己信任,于是写信谎称自己赶走了他。 如今他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霍良尊居然还留着他们往来的书信,还被人轻易就找到了,要知道,那来往的信件里面可是记载了不少他们隐秘的勾当,霍良尊但凡有一点脑子,都不会留着,更不会将他们放在易于被人发现的地方。 傅百漠看着江仲达憋屈又愤然的样子,心知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是口说无凭,他手里可是有他二人来往的亲笔书信。 只不过,那些信件就摆在桌子上,让他轻易就找到了。而且,信件很多地方被涂改过,被浓墨盖的严严实实,也不知是否霍良尊所为。 虽心中有疑虑,可这些信此时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一旁众人情绪又开始有些愤然,痛骂江仲达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有很多杂物被丢到了他身上。 “畜生!不知恩义、不论伦理、枉顾伦常!” “杀了他!” “对,杀了他!” “杀了他”的声音一出,众人纷纷附议,很多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枪。 眼看现场有些失控,江仲达双手有些颤抖,心中升起几分深深的恐惧。 他不怕死,而且他知道他今天肯定会死。 但是他一路忍辱活着过来绝不是为了这么死! 他不能死,也不想这么死! “不!你们知道什么!这些年霍良尊表面上风光霁月,可私底下做了什么你们知道吗?你们不知道!”江仲达高声嘶喊,可惜声音被淹没在一声声的“杀了他”之中。 霍倾城看着情绪终于失控、满眼恐惧的江仲达,眼中闪过几分畅快。 江仲达无情无义、忘恩负义,该死。 江仲达望着四周逐渐靠近的人,忽的看向了一旁的霍倾城,又看了一眼一旁开始维持秩序的林易天,双眼忽的一亮。 对了! 他还有筹码! 江仲达立刻向霍倾城的方向爬了两步,仰头看着她,眼中忽然带了几分威胁和挑衅,低声道:“霍倾城,你以前那些事想必大家都还不知道吧!”说着,他故意看了一眼林易天。 当年,那人可是对他掏心掏肺,什么都对自己说了。 霍倾城眼中果然闪过几分紧张,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江仲达见状眼中闪过惊喜,果然! “霍小姐,我今天忽然不想死了,让你未婚夫放我走!否则,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会说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道。 霍倾城看着他皱了眉头,心中一阵厌恶和愤然。 这人不但无耻,还贪生怕死! 若他若胡说了什么,定然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可若就此放了他,让她如何甘心? 霍倾城眼中闪过犹豫,江仲达看着霍倾城,眼中则闪过几分蔑视和胜券在握的喜悦。 两人言语时,林易天见阻拦无用,终于掏出了枪,冲天放了一声空枪。 “啪!” “这是霍爷的灵堂,请大家不要吵闹惊了亡魂!”林易天对着安静下来的众人肃然道。 丰宁省长张三平立刻也开口道:“林督军说得对,我们不要吵闹,大家的情绪都可以理解,但是这里毕竟是灵堂,我们还是要冷静下来处理问题。” “对对对,冷静下来。”这边一群文官师爷不停劝解之下,那些带枪的军官也都安静了下来。 欧阳博上前半步道:“易天,这人留不得了,我看还是绑到后面毙了吧,免得惊了堂上的女眷!” 林易天还未点头,江仲达忽然又向前爬了一步,焦急的看着霍倾城道:“霍小姐,你说句话啊!” 见霍倾城脸色铁青,没有说话,江仲达绷不住了,闪身就要往林易天这里爬。 “林督军,我有话要说,你不要杀我,我……” 众人不知所以然,林易天也有些疑惑,转身瞪着地上的江仲达,等他的后话。 可还未等他说完,耳边就又响起一声枪响。 “啪!” 枪响震惊了所有人。 江仲达一滞,向前扑倒在了地上,他瞪大双眼看着前方想要努力说什么,可还未说出口,又是一声响枪。 “啪!” 这一枪直接打到了江仲达的后脑勺,带血的子弹穿过他的脑袋落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在众人的震惊中,江仲达终于彻底倒在了地上,从他身下慢慢蔓延出一片血红。 第70章 入主琅琊 林易天最先反应过来,看着江仲达身后举着枪的霍倾城,满目震惊。 霍倾城居然杀了江仲达。 她还会开枪?她哪里来的枪? 霍倾城抬眼看到林易天和众人惊诧的目光后,眼中瞬间染上了泪水,随后颤抖着双手丢掉了手中的枪,似是吓坏了一般蹲坐在了地上,哭的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爹,爹!我替你报仇了,女儿替你报仇了!”霍倾城忽然跪在地上,冲着棺材道。 她这么一哭,一旁的霍曼月和原本有些吓傻了的姨太太们也都跪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和她一向不和的霍曼月居然上前一步,搀住了瑟瑟发抖的霍倾城,“姐,你别怕,那个人该杀,该死!” 她一向不喜欢霍倾城身上那股子没由来的傲慢之气,可如今见她居然有胆子为父杀人,心下也不由得高看了她几分。 这几份胆色和孝心,倒是值得她尊重。 后面人看着哭倒在地的霍家一众女眷,心下觉好不凄凉,有人不由得也湿了眼角,不停擦泪。 欧阳博上前一步懊恼道:“是我慢了,平白脏了霍小姐的手!” 林易天也上前,半蹲在霍倾城面前,眼中满是激赏道:“霍小姐莫怕,你开枪杀了这贼人,也算是便宜他了!” 照他方才想的,定要让欧阳博打死他之前,先狠狠折了他的四肢不可。 欧阳博也道:“对,这等贪生怕死之人,如此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一开始江仲达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他还有些佩服,可后来他居然求饶,简直太让人不齿了! 霍倾城惨白的脸色稍稍有所缓和,冲两人感激道:“今日多亏了两位,倾城代表霍家老幼,多谢两位!” 欧阳博道:“霍姑娘言重了。” 林易天却道:“霍爷生前曾为我二人定下婚约,这是林某人应该做的。” 霍倾城闻言一顿,却也未作出女儿家的娇羞状,只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林易天点了点头。 林易天又给了霍倾城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起身,望着众人道:“诸位,江仲达起兵作乱、背叛旧主,人人得而诛之,更可恨的是,他不仁不义,竟毒害一手提拔他的霍爷,其心可诛、死不足惜!如今死在霍家后人的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还望诸位给霍家一众老幼女眷做个见证!”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相互表示赞同。 欧阳博带头道:“林督军所言极是,江仲达死不足惜!” 林易天又道:“如今霍爷大仇得到,辽北叛军也基本平息,但是此次叛军来势凶猛让人始料未及,不仅霍家军伤亡惨重、就连平民也深受其害,尤其是琅琊境内,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大街上尸横遍野,若想要彻底恢复昔日面貌,怕是需要费上一番力气了。” 众人点头称是,丰宁省长张三平叹了口气道:“哎,琅琊省长郎志东在几日前被江仲达秘密杀害了,不仅是他,还有财务部长、水利部长,但凡不愿意归顺的人,都被暗害了,如今的琅琊可谓群龙无首、百废待兴,若不早日加以治理,怕是早晚要出其他乱子!” “是啊是啊,每逢打仗,苦的都是民众啊!”一个戴眼镜、穿青色长衫的男子道。 “如今琅琊没了驻军,大家可苦了,听说那琅琊山附近可是又不少土匪出没,可别让他们钻了空子,趁机捣乱啊!”另一人道。 众人说着,目光不觉就聚在了林易天身上。 霍良尊去世,辽北叛变是林易天带人平息的、江仲达也是他捉来的,再加上他已经和霍倾城订了婚,如今林易天接手琅琊几乎是顺理成章、板上钉钉了。 左忠林虽和欧阳博、江仲达同为辽北三地的督军,可左忠林辖下的清河却还不如江夏的三分之一大,更别提军备力量和经济实力。 所以如今唯一有能力和权利质疑林易天的人,便是欧阳博了。 江夏土地肥沃,占地面积大,是辽北第一省,欧阳博又是霍良尊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干将,若是他有心的话,倒是可以和林易天一搏。 众人看着两人,目光闪烁来回游离不定,欧阳博此时却道:“各位说的没错,如今辽北叛军虽平,但是依然不容松懈,想必各位已经知晓,我江夏清丰地区镇守使叛变的事,这事我难辞其咎!若非易天派人前来搭救,我恐怕今日不能站在这里和大家说话了,此次辽北事变,易天出人出力、功不可没,所以我赞成易天暂领琅琊,也愿意倾力助琅琊重振旗鼓!” 此言一出,众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林易天,眼中遂带上了敬服。 “欧阳督军所言极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若有用到我们的地方,林督军尽管提!”张三平言道。 众人纷纷附和,林易天倒是没有客气,上前一拱手道:“多谢欧阳督军、张省长和各位大人的信任,如此我便不多做推辞了。” 林易天这边得偿所愿,一直在人群中不前不后站着、始终未发一眼的左忠林却脸色不善。 他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隐在人群中,没有发声。 因为他知道,此时出头,无异于自寻死路。 清河和江宁离的很近,地方同样不大不小,大家实力也一直相当。 林易天的爹林铭岳在的时候,江宁甚至还不如他的清河,毕竟左忠林背靠霍良尊,到底有底气。 当年他本意是想要将江宁吞进口中、合并入清河,如此一来,清河或可有实力与江夏欧阳博一拼。 可如今倒好,林易天背靠小小的江宁,先是拿了西川,后又借此机会翻身,占了这么大个便宜。 看如今这势头,怕是不日就要入驻辽北,继霍良尊之后,成为第二个辽北主人了。 不,霍良尊生前辖下不过三省,可林易天手里还有江宁和西川,地方不大,可是和辽北加起来,辖下也有五省之大了! 短短几个月,原本以为不过是个草包绣花枕头的林易天,居然有了如此惊人的伟绩。 折让汲汲营营、钻营将近半生的左忠林如何甘心。 第71章 树倒弥孙散 左忠林看了看场中的林易天,心中满是不屑和愤然,随后又将目光定在了他身侧的傅百漠身上。 林易天不过草包一个,能有今日的场面,全都赖于这个傅百漠。 左忠林又想到了霍倾城交给他的那封信,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热流,骨血间都充满了希望。 若是日后他飞黄腾达,必要将这人收为己用,他若识相也就罢了,否则,哼。 左忠林看着那抹身影,眼中闪过几分冷冷的笑意。 这厢有人收拾了将重大的尸首,丧事继续油田不问的进行,下午终于顺利出了殡。 霍府的丧事办完后,林易天却再度忙碌了起来,琅琊事多,来往的公文和人络绎不绝,林易天索性在霍府不远处买下一间公馆,作为临时办公之地。 霍府瞬间就冷清了下来,府前门可罗雀不见了往日盛况,尤其昨日一场冬雨过后,门口挂着的白色灯笼染上了脏污,在北风中看起来十分萧索。 府内驻军已经撤了,下人们也有些懈怠,院子里随处可见落泥的白布和被风吹落的树枝,无人清扫。 主院里还算干净,一张桌子被搬到了院中,桌子两旁坐着府内的主人霍倾城和霍曼月。 一旁站着的是霍良尊的几个姨太太,其余百十个下人站在后面,霍府的管家站在把头的位置。 霍倾城看了看霍曼月,对众人道:“各位,我爹不在了,我和曼月没有兄弟,我们说到底不过两个闺阁女子,难以撑起偌大一个霍府的开销,所以,昨日我和曼月商议了一下,决定暂时封了霍府,搬到月霞公馆去住,如此一来,就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了,谢谢大家多日来的照拂,我让管家准备了两个月的薪水,大家稍后道他那里领一下薪水,各自去找新的活计去吧。” 下面的一众下人似乎心中早已明了,闻言倒也没有过于激动,只在听说可以多领两个月的薪水时,纷纷表示了感谢。 管家叹了口气,回头对众人道:“辛苦大家了,稍后到我院子里领钱,大家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散了吧。” 众人闻言散去,有那实在的人走之前硬是走上前,远远磕了几个头,霍曼月看在眼中不禁擦了擦眼泪。 树倒猢狲散,霍府繁盛一时,如今竟落到了这般田地。 霍曼月直到此时才终于恍然大悟,她的命运已经随着霍良尊的去世彻底改变了,自此后,她再也不是往日那个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二小姐了。 一旁的姨太太也都哭红了双眼,霍曼月的娘还好,可以跟着女儿去公馆住,其他人可就惨了,她们所有的指望都是霍良尊,如今他死了,她们日后的命运便如那浮萍一般,四处漂泊、无依无靠。 下人散去后,管家也红了眼睛,冲着霍倾城鞠了一躬道:“两位小姐,公馆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留了四个手脚干净、干活利索的丫头,做饭的是灶上的张婶子。” 霍倾城看着管家道:“管家,你真的不随我们去公馆吗?” 管家这人办事牢靠,人也实在,霍倾城和霍曼月原本是想将他也安排到公馆里,可是没想到他却拒绝了。 “多谢两位小姐的好意,我老了,老家的女儿也一直催着我回去,我想着,就此回去也挺好。” 霍倾城点了点头,没有过多挽留,“好,管家走之前,记得从账上支半年的薪水。” 管家又是一弯腰:“多谢小姐,老身告辞了。” 霍倾城和点点头,一旁的霍曼月一直在哭,几乎没说什么话。 管家走后,霍倾城看了看几位姨太太,看到霍曼月的生母后,冲她点了点头,葛姨娘会意,立刻走到了霍曼月身后。 霍倾城看着剩下的几位道:“几位姨娘,我和曼月清点了霍府的房产地契,单留下了西郊一片庄子,如果有去处,自可去账上拿银元,若不想走或者无处可去的,就只能委屈暂时住在庄子上了。” 她说完,有几位的哭声更大了,不甘中隐含着认命的委屈。 也有不哭不闹的,自然是有去处的,冲霍倾城和霍曼月草草点头做辞后,便出了门。 院子里只剩下霍倾城和霍曼月还有霍曼月的生母葛姨娘。 霍曼月红着眼,一向倔强的眼中带上几分茫然无助,看着霍倾城道:“姐,我们以后可怎么办?” 霍倾城安慰的看了她一眼道:“以后我们就住在公馆里,放心,我会照顾你们的。” 霍曼月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林易天和傅百漠进到霍府的时候,迎面就遇见拎着大包小包往外走的下人,两人对视一眼,走到了主院。 还未进院子,就遇见了霍曼月和她的姨娘,两人红着眼睛相互搀扶着走过来,葛姨娘眼尖,看到两人后就弯腰打了个招呼。 “林督军、傅先生好。” 林易天冲她点点头,看向了霍曼月。 霍曼月抬起红肿的双眼,见是林易天,却依然噘着嘴没有打招呼,只是看到傅百漠后,却规规矩矩叫了一声“傅先生。” 她以前一直都不待见林易天,觉得他就是个没见识、运气好的草包二世祖,以前她也不喜欢霍倾城,觉得她眼高于顶、自怜自艾,所以觉得二人十分般配。 可如今经过这事,她对两人都有所改观,霍倾城还好,毕竟是亲姐妹,她主动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可林易天毕竟是个男子,还是个外人,霍曼月一时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他。 “你来做什么?” 霍曼月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埋怨,葛姨娘吓得在一旁掐她。 林易天却毫不在意,尽量缓和了语气道:“我来找你姐姐商量点事,昨日听说你着凉了,无事吧?可别怕吃药,良药苦口利于病。” 霍曼月扭了扭胳膊,摆脱葛姨娘的双手,有几分懊恼的撇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林易天却笑了,“好好好,我错了,你是大人。” 可语气分明还是哄孩子一般,气得霍曼月瞪了他一眼,转身拉着葛姨娘走了。 葛姨娘边走边道歉,生怕林易天生气了。 走出去几步远,霍曼月回头对着林易天喊道:“林易天!你对我姐好一点,别让你家里那一群姨太太欺负了她,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你!” 林易天闻言回头笑了笑,笑容一片灿烂、满含真挚,一双漆黑的眸子闪闪发光。 霍曼月看着林易天的笑容,心道为何看着这么靠谱的人,却偏偏娶了那么多女人回去,果然人不可貌相。 为何男人就可以娶那么多,女人就必须三从四德? 心中一阵烦躁,霍曼月后悔了,夏虫不可语冰,她的嘱咐在他眼中八成更像是个笑话吧。 想到这里,她转身蹭蹭走了出去。 第72章 趁着热孝娶你过门 诺大的主院里只剩下霍倾城一个人,她举目看着空空的院落,目光在那遮着白布的灯笼上停留了半晌,嘴角淡出一个微微的笑意。 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送到了嘴边,茶水半温不热、香气也不那么清冽,可霍倾城却喝得有滋有味。 入府近一年,这院子终于安静下来了。 想当初她初入府时,这院子里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一派繁荣景象。 可人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这满院子的人,只有霍良尊、霍倾城和霍曼月才是这霍府真正的主人,所以霍良尊一死,这个家,也就散了。 霍良尊膝下无子,只有她和霍曼月两个女儿,她之前还曾奇怪过一阵子。 直到有一日,霍良尊生病,她趁他昏迷期间给他把了脉,这才发现,原来霍良尊身体早就出了问题,任凭他娶再多姨太太,也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下毒的人无疑就是那秦夫人,她开始还纳闷,若是秦夫人想要争宠固位,那应该算计其他女人不生孩子,她这么对霍良尊,岂不是自己也生不出孩子来?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秦夫人恨毒了霍家,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 如此也好,霍良尊当初对母亲薄情寡义,对她更是只有利用,还害得她永失所爱,就该有如此下场。 霍倾城拿起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茶,倾倒在了地上。 “爹,泉下寂寞,你且等一等,他们会来找你的。” 茶水洒在地上,茶碗也被丢在了地上,在地砖上“啪嗒”一声,碎裂开来。 此时月门处闪出两个身影,同色系的靛蓝色军装、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后,又并肩走了过来。 林易天应是听见了茶碗落地的声音,看了看地上的茶碗,抬眼上前问道:“霍小姐,可伤到了?” 霍倾城敛了神色,微微垂目和两人弯了弯腰,“无碍,都是倾城不小心。林少帅和傅先生过来可是有事?” 林易天见她无事,就看了一眼身旁的傅百漠道:“是有事,不过先生和我不是同一件事,你们先说。” 霍倾城一愣,眼睛转到了傅百漠身上,眼中带上了询问,“不知先生找倾城何事?” 傅百漠道:“霍小姐打搅了,我听说这宅子要封存,所以想问一下,霍爷书房的那些信件和书籍作何处理?” 霍倾城一顿,那些东西她自然已经妥善分类保存了起来、以作日后他用,但是没想到,傅百漠也看上了霍良尊的书房。 霍倾城看着眼前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清冷淡漠的傅百漠,心中有些举棋不定。 她想说已经烧了,却又觉得难免有后患。 这人可不像林易天那么好对付,看着是个性子温和的,其实手段利落得很,她要小心为上。 心下打定主意,霍倾城眼中带上几分懵懂道:“那些东西倾城不懂,但是毕竟是父亲生前的遗物,倾城不敢擅作主张,索性都封存了起来,原本是打算一并放到庄子上的。若是先生有用,拿去便是。” 这话说完,霍倾城心中有些心疼,却毫无办法。 傅百漠却客气道:“不敢,毕竟是霍爷的遗物,还是要由霍小姐妥善保管才是,只是不才听说霍爷生前喜欢收集兵书棋谱,还有几本前朝的孤本,不知可口借给傅某一观?” 霍倾城一听这话,眼睛不禁一瞪,看着傅百漠心道这人好无耻! 明明就是要那些信件,却偏偏打着看棋谱兵书的旗号,她都说了那些东西她不懂,扔在一处了,自然是要他自己去找,可至于找到的是棋谱还是机要信件、他又顺便看了什么,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怎么会知道。 这人道貌岸然的如此风轻云淡,倒是让她忽的想起了自己的师傅。 这一点两人倒是有些像,都是能让她气到咬牙切齿、又不得不笑脸相迎的人。 还好霍倾城被自己师傅气多了,此时脸上表情毫无破绽,眼中情绪自然真切,“自然可以,先生自去书房找便是。” 傅百漠微微礼貌一笑道:“如此,多谢了。” 霍倾城笑脸看着傅百漠的背影消失在月门、晃晃悠悠去了书房,眼中这才闪过几分冷意。 林易天无知无觉,和霍倾城一同笑着看傅百漠离去后,转身坐在了桌边。 霍倾城脸上重新带上笑意,却淡了许多,规矩的坐在桌子的一旁,给两人都添了一杯茶。 林易天端起眼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发现茶水已经冰凉,就放下了,霍倾城却自顾喝了两口,压了压心中的火气。 林易天道:“倾城,我看月霞公馆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们搬过去以后,我会派兵在附近驻守,如果有事,你可随时找他们通知我。” “多谢少帅。”霍倾城有些漫不经心道,心下却在想,也不知傅百漠看到那些信件以后,会作何利用? 林易天见她有些冷淡,心下怪异,明明上次还对他还无比信赖、十分热情,人前都喊他“易天”来着,怎么这会儿没人了,反而淡了许多,称呼为“少帅”了? 莫不是自己这几日哪里做的不对,又或者嫌他忙于公务怠慢了她? 哎,女孩子的心思可真是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林易天有意示好,于是语气更加亲切了几分道:“倾城,以后喊我易天吧。还有,曼月明年开春就毕业了,我想着送她去国外读书,最近流行留洋,女孩子么,学习倒是其次、出去多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霍倾城闻言转头,认真看了林易天一眼,心道他倒是用心。 不过,送霍曼月出去也好。 “嗯,待会儿我问问曼月,她要是同意的话,就送她出去吧。” 霍倾城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林易天立刻笑道:“好,这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来办就好。” “嗯,谢谢你易天。”霍倾城道。 林易天见她展颜,心中大石放下,这才继续道:“还有一事,昨日我母亲送信过来,说是……想趁着热孝,迎娶你进门,我想了想还是要尊重你的意见,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73章 你要如何感谢我? 霍良尊一死,霍倾城自然要守孝,多则三年、少则一年,恐怕婚事要拖后了,但是民间也有趁着热孝出嫁的习俗,林易天母亲这才有此一问。 霍倾城看着林易天有些忐忑的眼神,心中就想起了另一双褐色的眸子。 没有林易天的眸子这般黑耀闪亮,却温润多情、看她的时候,总含着欢喜和期盼,只要她一转身,就总能看到他的眼睛,似是目光从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只是,她却再也不能回应那双眸子了。 霍倾城扭过头,垂目道:“多谢林夫人的好意,只是,如今曼月还小,我不放心她自己住在月霞公馆。而且,倾城不孝、自小不能承欢膝下,好不容易来了府里,父亲却没多久就去了,所以,我想替父亲守上一年的孝。” 林易天闻言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刚接手一个烂摊子,事情繁多,若此时娶亲,怕是忙上添乱。 林易天展眉道:“这是应该的,百事孝为先么!我娘能理解,你放心吧!倾城,你不要多想,你手刃江仲达为霍爷报了仇,霍爷九泉之下定能瞑目,也能懂你的一片孝心!” “多谢你安慰我。”霍倾城垂目道。 “你我之间,自不必如此客气。”林易天道。 霍倾城又给他添了添原本就满着的茶水,似是不经意道:“好,易天,琅琊的事如何了?如今我爹不在了,这辽北一大摊子事忽然丢给了你,可苦了你了。” 林易天闻言却笑着道:“不苦不苦,只是事发仓促、我又能力有限,如今琅琊那边基本上捋顺了,只是这霍爷不在了,辽北群龙无首、军心不稳啊。” 他已经调了心腹到琅琊,迅速把持了军权和财政大权,其他的大可慢慢渗透,吃下这块肥肉,是早晚的事。 但是如何名正言顺接了霍良尊的位子,还需要一个契机。 霍倾城知他有野心,却没想在自己面前也毫不加掩饰,但这也正表明了,他没把她当外人。 霍倾城起身,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易天,这封信是我爹昏迷之前给我的,他说若他出了什么事,就交给你。” 林易天看着那封信眼中闪过疑惑,随后迫不及待的接过信,当着霍倾城的面就打开了。 一目十行看完信,林易天双眼陡然一亮,先是惊愕万分,后又带上几分惊喜。 他正愁没契机,这边霍倾城就给他递了一个过来,这怎能让他不惊不喜? 似是为了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他又慎重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信的内容,看到最后竟站起了身子,转头看向霍倾城的眼中也满是笑意。 “倾城,这封信来的太是时候了。” 霍倾城似是被他的笑意所感染,也微微笑了笑,可随后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事一般,皱了皱眉头。 “易天,这封信很重要吗?” 林易天见她皱眉,不禁奇道:“万分重要,怎么了?可是还有其他事?” 霍倾城看着林易天,又思索了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明显是有事。 林易天立刻道:“倾城,事关你我的未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 霍倾城闻言,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此事,我也不知该不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是,只是,父亲在给我信之前,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噢?”林易天凑近了几分,问道:“什么问题?” 霍倾城又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红晕,配着水润的眸子煞是好看。 林易天一晃神,不禁心中赞了一句,如此倾城美人,能娶回去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霍倾城又迟疑了片刻后,终于垂目轻声道:“我爹曾问我,是否真心愿意嫁给你为妻。” 这话倒是听得林易天一愣,霍良尊这是何意? 两人都已经订婚了,难道霍倾城说不嫁,他就要退亲不成? 霍倾城抬了双眼看着林易天,眼中难得带上几分娇羞之色,“我说……自然是愿意的,然后,父亲就命我取出两封信,将其中一封烧了,这一封,则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两封信?烧了一封? 什么意思? 林易天有些晕,不明所以的看着霍倾城。 霍倾城见他没听明白,心中不禁又是一番腹诽,这人在心机诡算上,倒是和左忠林差远了。 得,少不得再提醒他一番。 霍倾城继续垂目轻声道:“那信我看和这封信一般无二,只是封面有些不同,我当时有些不解,但是方才见你的样子,心中隐约有有个猜测,莫不是,我若说不想嫁你,那烧掉的,会不会就是另一封信?” 林易天看着霍倾城满是疑惑的眼神,心中闪过惊雷,豁然开朗。 霍倾城的猜测八成是对的。 霍良尊是个老狐狸,一向工于心计、喜欢玩弄掣肘权衡之术,虽然他在秦夫人的帮助下和霍倾城订婚了,可没想到霍良尊居然还留有后招。 烧掉那封信的收信人,自然是霍良尊想要抬举、制衡他的人。 只是,不知道那信是写给谁的? 脑子里转过几个名字,但都不能确定。 但是不管是谁,霍良尊肯定向他透露过这个意思,也一定给过他自己的把柄,好让他一手毁了自己好取而代之。 林易天心中闪过几分愤然,不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差点被霍良尊给算计了。 不过幸亏霍倾城选了自己,这才让这封信最终到了自己手上。 林易天再看向霍倾城的时候,眼中带上几分感激之情,“倾城,你可知道那封信是给谁的?封面上,可有收信人?” 霍倾城见他终于明白了,舒了一口气道:“倾城不知,当时父亲病重,所以那封信我并未细看。” 林易天点点头,想必霍良尊也不会让霍倾城知道这事。 霍倾城眼中带上几分小心翼翼道:“易天,我是不是说错了话?这事,我是不是不该提?” 林易天摆摆手,“不,你做的很好,这事对我至关重要,你可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管那人是谁,林易天已然有了堤防,那么日后自然不会让那人轻易得逞。 霍倾城闻言似是开玩笑般道:“那就好,那如今我既然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可要如何感谢我?” 第74章 你莫不是,也喜欢倾城? 林易天闻言不禁严肃了几分,正色认真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提!” 这封信意义非凡,他大有用处,霍倾城算是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他自然是要报答。 霍倾城却垂目淡淡一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不过,既然少帅发话了,我可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掉!可我现在还真的想不到有什么想要的,嗯……不如,你就许我一个愿望吧,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无条件答应我的愿望。” 林易天见她难得露出调皮的女儿家姿态,不禁笑着允了,“好,我答应你,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提出让我还愿,我立刻帮你实现!” 霍倾城闻言粲然一笑,眼中闪过几分微芒,“好,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林易天一边漫不经心的笑着,一边再次拿起了信,看了几眼。 这事宜快不宜迟,还是要尽快和军师好好谈谈才是。 霍倾城见他已经无心攀谈,便也不再久留,起身道:“你先去忙吧,我这边还有一些东西要收拾。” 林易天听了这话立刻起了身,“好,我就不多打扰了,等你收拾好了告诉我,我命人把东西帮忙搬去月霞公馆。” “好,多谢了。” “嗯,我先告辞了。” 林易天说着就起了身,快步走向月门,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霍倾城看着林易天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淡淡散去。 如今大势所趋,她做什么都是徒劳,索性添一把烈火,让他火起来,顺便记自己一个大人情。 这厢林易天来到书房的时候,傅百漠正坐在几个木箱子前一动不动,似是想事情入了迷,就连林易天进门都没注意到。 林易天本来心急火燎,急着要将信拿给他看,可此时见他呆呆的对着箱子发呆的样子,心里却忽然不急了,心跳了也逐渐慢了下来。 房子里窗户没开,光线有些弱,傅百漠侧颜如雕、双目微垂,他皮肤过分白皙、恍若上好的白脂玉,此时他正盯着箱子里的东西微微发怔,时间恍若在他身旁静止了。 当真是安静如画。 他在想什么? 林易天忽然不忍打破这画面,又十分想知道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出神。 片刻后,傅百漠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他自然的抬目,看着林易天眼中闪过微芒:“你来了。” “嗯,”林易天上前一步,“这些箱子是军师整理的?” 傅百漠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整理好了,应该是霍小姐整理的。而且整理的非常好,所有信件都按所属关系分了类。” 可见霍倾城对辽北的局势一直都了然于胸。 林易天一愣,也想通了这一点,思量一番道:“可能倾城在霍爷生前就在帮他处理这些,已经做惯了。” 傅百漠听他言语中亲昵之态毕现,口中说的是“倾城”而非“霍小姐”,略有些诧异,但随即就点了点头。 看来方才两人谈的还算顺利。 傅百漠心思转回方才的事,心想饶是霍倾城生前曾替霍良尊整理过书房,也未免太过聪慧了些。 他方才一直在想秦夫人走之前跟他说过的话,‘小心霍倾城。’ 秦夫人可是知道什么?他说的小心,又是指哪方面? 还有上次他在书房发现江仲达那些信件的事,不知为何,他心里总隐约觉得和霍倾城有关。 “霍小姐聪慧有度,倒不像是在乡下长大的,你可打听过她的过往?”傅百漠道。 林易天道:“这倒没有,不过这些也不算大事,霍爷还能认错女儿不成?我有时候也觉得她不像是乡下来的,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慧根,倾城有天资,自然不管被丢到哪里都能出彩!” 林易天言语中赞誉之词溢于言表,更是多有维护之意,倒让傅百漠有些讶异。 “你这么快赶过来可是有其他事?”傅百漠又问道。 原本林易天来之前说的是要和霍倾城多交流交流感情,让他慢慢收拾、莫心急来着。 林易天这才忽然想起来,于是立刻将信递了过去。 “你看,这是倾城方才给我的,说是霍爷临终前让她给我的!” 傅百漠接过信打开看了看,眼中闪过几分惊讶后,随后微微皱了眉。 有了这封信,林易天在辽北算是“名正言顺”了,那些不服和趁机挑事的人,也没有了反对他的理由。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从兵变到霍良尊逝世、再到林易天把持辽北,如今还来了一封能让林易天名正言顺接受辽北的推荐信。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的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剧本? 林易天没注意傅百漠的神情,有些兴奋的道:“军师,有了这封信,我们的事就顺利多了,我也能放开膀子干了,谁不服,直接打他娘的就是!” 傅百漠小心翼翼合上信,“嗯,这封信还是要派信得过的人快马加鞭、尽快秘密送到南京,信一旦送到,立刻将消息散布出去。” “嗯,我已经想好了,就让徐帮办去。”林易天道。 “徐帮办办事牢靠,他送信合适。”傅百漠道。 林易天又道:“还有一事,方才倾城跟我说,这信霍爷好像准备了两份,只是在他死前,命倾城烧了另一封信,可惜倾城不知是给谁的。” “噢?”傅百漠微微一顿,随后又道:“以霍良尊的性格,此事倒是有可能。” 林易天皱眉,“哼,不管是谁,最好诶我好好藏着,否则……” “此时不急,想必那人也是个聪明的,定然不会选在此时找事,等木已成舟,我们慢慢找出来便是。”傅百漠道。 “嗯,也只能如此了。”林易天道。 傅百漠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易天,听闻霍小姐当年在乡下生活不易,得了不少人的帮助,如今你大权在握,不如结婚前抽空去一趟乡下,也好了解霍小姐生平过往,或者替她还一些人情也是好的。” 林易天一愣,怎么傅百漠今天一直提霍倾城?还替她想这么多事? 难道说…… 林易天眼睛一亮,小声道:“军师,你莫不是也喜欢上倾城了吧?” 第75章 参谋长和参谋长 傅百漠闻言露出一个罕见的、似是见了鬼的眼神,随后一皱眉,看着林易天声音低沉却严肃的说了一句:“胡闹!” 林易天瞬间笑了,心道方才傅百漠的表情,真的是太好玩了。 “军师别恼,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放心吧,倾城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定会好好对她!我得空就去一趟乡下。” 傅百漠:…… 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无所谓,他肯去查就好。 * 几日后,徐帮办从南京传来消息,已经和那边顺利接洽,不日将带着委任状回辽北。 消息迅速在辽北和附近几个省份传开,林易天坐拥五省已成事实,成为有史以来辖下地域最广的五省巡阅使。 与此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左忠林任原辽北三军的总参谋长。 林易天自然不高兴,但是倒也没有过多担忧,毕竟辽北三军除了左忠林自己的清河左家军,琅琊、和欧阳博的江夏已经算是被自己牢牢把控在了手中,所以他这个总参谋长的名号也不过是个虚职,听起来好听罢了。 但是左忠林居然和南京挂上了关系,这一点倒是让他更为在意。 最不开心的是林易天原本在江宁的总参谋长毕东升。 眼看林易天大权在握,他自然要跟着一起鸡犬升天,原本他已视辽北视为囊中之物,认为五省总参谋长的位子非自己莫属,就连下属送来的礼品都一一笑纳了,更是私底下许出去不少好处,就连府里的姨太太都添了两位。 可如今花落旁家、鸡飞蛋打,毕东升的内心是崩溃的。 收下的房产、地契、银元金条都能退回去,可收的两房姨太太他都已经受用过了,可还怎么退? 眼瞅着有些人的冷嘲热讽,还有当初舔着脸给他送礼的人翻脸不认人,他气得大病了一场。 所以这日他在家中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听说左忠林前来拜访探病的时候,气得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什么狗东西!也敢到我府上来!给我打出去,打出去!”毕东升气得大声咳嗽了几声,冲一旁的勤务兵道。 “这,参谋长,这不合适吧?”勤务兵还算明白。 虽然俩人现在职位一样,可是人家毕竟是一省督军外加三省总参谋长,这可比毕东升强太多了。 毕东升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合适,所以听了几句劝后,平息了怒气,毕竟以后还要在一起共事。 “哼,老子身子不好,起不来,让他自己进来!” 勤务兵闻言立刻出去请人。 左忠林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就进了门,进门后十分真诚的上前问候了他的身体。 “毕兄,我听说你病了,特意给你寻了一些山参过来,你可好些了?” 左忠林长相本就方正老实,此时言语中故意放低了姿态,毕东升的火气倒是没那么大了,可毕竟心里有气,说话难免还有些阴阳怪气、有气无力。 “多谢左参谋长,我命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左忠林似是无知无觉,有些赧然道:“毕兄叫我忠林就好,要说这参谋长,我不过也是挂一个虚职,你看看着琅琊和江夏,有谁认我这个参谋长呢?” 毕东升闻言动了动身子,心道这倒是。 左忠林继续道:“说起着参谋长的职务,我还是要多谢易天,易天讲道义,当日若非他在霍爷面前多次提及,霍爷也不会如此替我着想,这次也是因为易天管辖五省,那边给他面子,这才给了我这个位子,其实不过一个虚职,我知道易天能有这份心也就够了。” 毕东升听了这话,原本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 林易天有道义? 他这么多年为江宁林家出生入死,他怎么不跟自己讲讲道义?! 毕东升冷了脸,但终究还是没有将话骂出来,但是心里已将林易天迁怒了个彻底。 左忠林又道:“不过说到底,我对琅琊和江夏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坑内我这个参谋长在这两地下达一个命令,都没有毕参谋长随便说句话好使!” 这倒是真的。 毕东升虽然没当成五省参谋长,可江宁毕竟是林易天的老巢、他又是嫡系,这两地的军官都要给他几分颜面。 毕东升平息了几分怒火,看着左忠林道:“左爷有话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他可不信左忠林就是过来探病的。 左忠林闻言一笑,“毕兄帅哥直爽性子,那我也不憋着了,其实我这次来,还真是有事想求毕兄。” 求他? 毕东升眼中带上几分讶异,冷然道:“噢?不知我这个半废的人还能帮左爷做什么?” 左忠林道:“其实,我方才也已经说了自己的难处,这次是想让毕兄帮帮我。” “噢?你指的是琅琊和江夏军?”毕东升道。 “对,其实我知道,以毕兄的能力,早就能独当一面,如今这琅琊的督军空悬,我到觉得毕兄倒是个合适的人,只是我虽空有虚名却没有实权,所以想让毕兄帮忙从中斡旋,日后也好顺利接管啊。” 什么? 毕东升一直都想独当一面,而不是一直屈于督军之下,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听命于人。 只是琅琊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他一直想着或许能争取一下西川,却不想林易天有意将西川并入江宁,眼看是无望。 这左忠林如今却是在琅琊说不上话,可他毕竟挂着个名号,如果能有人愿意帮他一把,日后能拿到实权也非不可能啊。 毕东升考虑一番,觉得若左忠林真有此意,倒是可行。 “只是这事,林帅可同意?”毕东升又道。 如今林易天任五省巡阅使,本有人欲要称其为林大帅,可似乎与其父亲称呼冲了,于是便称呼为林帅。毕东升毕竟出自林家军,对林易天还是很有写顾忌的。 左忠林笑道:“林帅日理万机,前几日日本方面来了人,他此时正忙着应付呢,些许小事何必麻烦他、给他添乱呢。况且,毕兄一直深得林帅信任,若是日后入主琅琊,想必易天也不会反对。” 毕东升闻言心中明了,左忠林这是私下过来的,日后也不打算将此事告知林易天。 毕东升也顾不得正在装病重、坐起身子道:“忠林此言极是,如今咱们也算是同僚了,相互帮助、共谋发展也是常理啊!” 左忠林无言立刻笑开了怀,“哈哈哈,毕兄言之有理啊!” 第76章 被算计了,日本中佐 那厢左忠林和毕东升私下里达成了协议,而这边林易天和傅百漠却在忙于应付新麻烦。 随着势力范围扩大,林易天的影响力也不言而喻,近日来他接触的人物明显和往年不同,许多政要和在中央、地方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前来交好和他建立关系。 当然,少不了日本人。 几日前,一个叫堂本的中佐通过好几个人递来了帖子,一直被林易天压在了案头。 中央方面主张攘外必先安内,一直未曾明确全面抵制日方,所以,如今按傅百漠的说法,只能先用拖字诀,拖不过去了再和他们打太极。 眼看新年快到了,江宁府上被布置一新,来往的人也络绎不绝。 傅百漠和林易天换上了崭新的衣服,一同来到了大门外,上了小汽车。 最近筵席不少,傅百漠推了一些能推的,可是也有一些不能推的。 比如今日这个周启亮,黄埔军校的前任副校长、现任经济委员会的秘书长。周启亮的老家在辽北,基本上每年年底都会回来,往年都是霍良尊设宴招待,今年自然换了林易天。 小汽车上,林易天看了看傅百漠有些苍白的脸色,皱眉道:“这几日和我来回奔波,辛苦你了,你身体真的能吃得消?” 傅百漠摇摇头,“我没事。” 林易天想了想,又道:“其实,像农、商、学,我们可以放在年后慢慢来,不必如此着急。” 傅百漠却摇了摇头,“早一天步入正轨,辽北的民众少受一天的苦。” 而且,他时间有限,想尽快帮他办妥一切。 林易天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脑子里不禁又想起当日那毁容脸说过的话来。 他说他撑不过半年,难道是真的? 可惜前日里他找秦夫人的人传来消息,秦夫人一行去了岭南,刚到地方就病倒了,说是最快也要开春回来了。 算算时间,开春的话还不算晚,但是他如此劳累,真的没事吗? “你的病,真的没事吗?”林易天又道。 傅百漠一怔,扭头看着林易天道:“怎么,我脸色很差吗?” 还是说林易天知道了些什么? 林易天却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看你最近瘦了一些,还总熬夜整理公务,有些担忧罢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放心吧,今日见周启亮,可想好说些什么了?”傅百漠岔开了话题。 林易天果然微微皱了皱眉,“这人官职不大,手上也没什么实权,可是很得重用,在那边也说得上话,所以他在这段时间,我估计少不得和他虚与委蛇。” “嗯,我看了霍良尊的往来书信和手记,周启亮贪财,这倒是好事。”傅百漠道。 有所图谋的人都好对付,贪财的人一般拿了钱都会办事。 “放心吧,东西我都让小张备下了,等会直接送他车上。”林易天道。 滨江路上灯红酒绿、霓虹灯不停闪烁,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江边大酒楼前,小汽车刚一停稳,就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过来打开了车门,林易天一下车就挂上了往日般不羁的笑容,抬手阔气的掏了两张红票子给开门迎客的人,随后两人就被一群人前后簇拥着进了酒楼。 才一进酒楼大门,迎面就迎过来一个年纪五十岁上下,笑的一脸和善的人。 “林帅,久仰久仰。” 林易天一愣,立刻笑着伸手握住了来热的手,“哎哟,周秘书长,让您久等了!” 周启亮立刻笑着道:“我也是刚到,”随后又转向一边看着傅百漠,语气多有尊重道:“想必这位便是傅先生,久仰久仰!” 傅百漠伸手过来客气的和他握了握手。 林易天又拉过周启亮的手道:“是我来晚了,稍后我自罚三杯!怎么说也不能让您等我啊!” 周启亮闻言十分受用,开怀一笑道:“哎,我真是刚到,你瞧这不还没上去呢,就遇见一个熟人,过来打个招呼的功夫你就进来了,咱们这也算是有缘!” 周启亮说着,指了指身边一直站着的一个年轻男子。 林易天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人,那人一身西装笔挺,相貌端正、笑容可亲,可一看站姿就知道是出身军队,受过正规训练的。 “林帅。”那人笑着上前一步,说话倒是字正腔圆、不卑不亢。 林易天看着他脸上挂上疑问,向周启亮道:“噢?不知这位是?” 周启亮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向他介绍道:“这是堂本中佐,当年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一直听说他最近在这一带办事,没想到今日可巧在这里就遇见了。” 堂本? 就是那个一直向他递帖子的日本中佐? 林易天愣了片刻,再看向二人的时候笑容依旧可眼神中的笑意却去了三分。 恐怕这个巧合没那么简单。 这个堂本还挺有本事,居然能搭上周启亮。 这个周启亮也够胆,第一次见他居然就敢替日本人搭这个桥。 听说日本人办事一向十分阔气,想必他这好处费没少拿。 他这是料定了自己必定巴着他,不敢把他怎么样是吧? 周启亮目的达到、钱落口袋自然十分开心,笑着对二人道:“相逢就是缘,如今遇上了,不如就一起喝一杯吧!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今日只叙旧不谈其他事,堂本你可不许犯规啊!” 堂本自然笑着应允了,欲速则不达,他今日的目的不过是见上林易天一面,只要见了面,后面的自然都好办。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林易天看了看大堂里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真想给周启亮一枪。 今日就算什么都不谈、哪怕他不进包厢,明天的报纸也会有大篇幅来报道他和日本军佐见面的事,说不定还得配一副方才两人笑谈的照片。 拖了这么久,今日竟一不小心被周启亮给算计了,林易天十分窝火,不禁侧身瞟了一眼一旁几步外站着的傅百漠。 要不,老子真的给他来一枪? 傅百漠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第77章 堂本的游说 林易天故作思索一番道:“堂本中佐,我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呢?”话语间,他看了一眼傅百漠,“先生,你可有印象?” 傅百漠立刻上前两步道:“前几日确实有一位中佐递了一张帖子进来,不过林帅一直忙于农法,倒是还没来得回。” 林易天立刻恍然大悟道:“噢,对对,我是说似乎在桌上见过来着,哎哟,真是不好意思,一时事忙,也不知道耽误堂本先生的事没有?” 堂本立刻道:“林帅言重了,之前本来想找林帅商谈贸易往来之事,不过……” 不等堂本说完,林易天立刻热情道:“贸易往来?这是好事啊!哎哟,你瞧我,还真的差点耽误事了,这样,咱们今天就谈一谈,左右咱们都不是外人,您说呢周秘书长?” 周启亮一滞,却有些为难了。 “这……” 他今天不过是搭个线,至于谈生意还是其他,他可不管,也最好别扯上他呀! 虽说现下是个乱世,各方势力均衡之下看似平和,可实际上也十分敏感。 他不过是个打酱油的和事老,趁机赚点钱罢了,谈国事政治和所谓的生意可就算了吧,他可不想被扯进麻烦! “我说林帅,我是没什么意见,可是贸易的事不归我管,我实在不懂啊,要不咱们今晚还是喝喝酒赏赏花,正事咱们约到白天再谈!” 林易天也皱了眉,点点头道:“周秘书长说的有道理,其实我也是,虽说接管了辽北这么一大摊子,其实我心里也慌啊,我不过一个武僧出身,没留过洋、更不懂得洋务,你要说论枪杆子没话说,可谈贸易往来的话,就得有专人帮我在一旁盯着了,不过堂本先生运气好,凑巧了今日傅先生也在,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不如就让他们先谈正事,咱们去喝花酒?” 周启亮闻言立刻答应了,如今钱到了口袋,引荐也算引荐过了,至于其他,那就要看你堂本自己的本事了。 “好啊,你们谈你们谈。” 堂本脸色变了一变,“这……” 虽知今天必然也谈不成什么,但是到底还是进了包厢更保险,他自然不想走。 林易天一皱眉:“嗯?堂本先生这是嫌我先前怠慢了,所以如今不肯跟我们谈了吗?” 不谈拉倒啊。 堂本立刻摇头,“岂敢岂敢!” 林易天大笑一声,“那就好那就好!” 傅百漠适时上前一步,对堂本道:“堂本先生,这里不适合谈正事,我带你去另一个清净的地方。” 林易天道:“嗯,堂本先生待会儿可千万不要给傅先生省钱!” 堂本无法,只得和两人告辞,随着傅百漠出了门。 两人出去后,林易天四处看了看,又故意和周启亮逗留了许久,谈了好一会儿这才进了包厢。 这厢傅百漠带着堂本上了小汽车,车子七拐八拐就来到了天天大酒楼。 这就楼新开了不久,虽然酒楼是冲着精品去的,可毕竟是新店,附近又是新区,往来的人自然不多,尤其是晚上十分冷清了。 两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进了最豪华的包厢,倒也十分富丽堂皇。 此地僻静,自然不招人眼,堂本也就歇了其他心思,专心开始游说眼前的傅百漠。 “久闻傅先生大名,如今一间果然风采不凡。” 傅百漠微微点了点头道:“过奖了,堂本先生汉语说的非常很不错,您是刚来辽北地区还是久居于此?” 这是要开始聊天了,堂本也不着急,缓缓道:“我原来是在329陆战队,此次恰逢改编,于是随着部队来了中国,虽然我第一次来中国,但是我一直对中国文化十分痴迷,自小我就学习了汉语,研究汉族文化,此次也是因此才能随着松下先生过来。我初来乍到不懂得咱们本地的规矩,所以一早就向林帅递了帖子,希望没有失礼。” 堂本这番话说的倒是十分利索,显然对汉语和中国文化也是有过深刻透彻的研究的。 “先生先后递了四次帖子,自然没有失礼之处,只是近期辽北恰逢多事之秋,林帅这才没来得及回复,还望堂本先生见谅。”傅百漠道。 “我明白,此次辽北事变我也多有耳闻,林帅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如此,十分了不起,松下先生对林帅也十分欣赏,曾反复叮嘱我一定要见到林帅,好促成我们之间的合作。”堂本道。 “松下先生客气了。” 堂本起身给傅百漠倒了一杯茶,客气道:“傅先生,我曾读过三国,那书中诸葛亮德才兼备、足智多谋又谦逊有礼,蜀国能有当年繁盛,当属他功劳最大,日前我来到辽北,听说了您和林帅的事,今日有幸见到先生,便觉先生比当年的诸葛不遑多让啊。” 傅百漠一愣,抬眼看了看满目真诚的堂本,心道他倒是确实研究了不少中国文化,连拍马屁的功夫都学了。 傅百漠故意露出几分笑意,“堂本先生夸奖了,我不过一介山野村夫,哪能和诸葛先生相提并论。” 堂本见他笑了,立刻也开怀笑了笑,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哎,先生,依我看,您可比他要强多了,当年诸葛亮虽有才,可惜晚年没有遇见明主,这才抱憾终身、未能使得蜀国实现一统三国,可先生不一样啊,林帅英勇果敢、无人匹敌,对先生可谓言听计从,如今两位联手,我看假以时日必能成大事啊!” 傅百漠又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言语,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堂本说到这里忽然叹了一口气,“哎,不过,可惜,可惜了……” 欲言还休,傅百漠只得打起精神,配合的问了句:“先生但说无妨。” 堂本立刻打了鸡血一般双眼一亮,“当年,蜀国是占着正统的名号,却苦于有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这才使得诸葛亮抱憾,虽然可惜,可也算是顺应历史潮流、大势所趋。中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英雄,林帅和傅先生在我心目中自然都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只可惜,那边占着一个正统的名号却昏庸自闭、毫无作为,实在让人恼火啊。” 第78章 神秘人的铜铃铛 堂本说的那边,自然是南京方面。 傅百漠看着他微微一笑,这堂本胆子着实大了些,如今索性连贸易合作的旗号也不打了,直接挑明了拉拢。 堂本却以为他心有所动,继续道:“先生,我们大日本国无意侵略,实是为了帮助贵国早日正向正轨、改朝换代顺应历史潮流,先生和林帅都是聪明人,能力又如此出众,我们愿意倾囊相助,帮两位成就伟业!” 堂本凑近几分,压低了声线、眼神笃定的对傅百漠道:“先生,是做风光一时的一代枭雄,还是成为千秋万代、世人敬仰的帝国主人,就看两位的选择了。” 不得不说堂本这一套说辞确实挺有料,只是也不知道之前和多少人这么说过,又有多少人接受了他们的“倾囊相助”。 傅百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茶是新茶,只是煮茶的水略硬,破坏了茶的香气。 他略略皱眉道:“不知松下先生,打算怎么帮我们成就伟业呢?” 堂本一听有戏,立刻来了精神,凳子向前拉了几分,凑近道:“先生,林帅治兵有方,先生又谋略过人,两位麾下的林家军更是作战勇猛、所向披靡,可在下听闻之前辽北叛变时,林家军也打了不少吃亏的仗、折损了不少人进去,尤其是在琅琊的樱桃沟之战,被对面的轻机枪打的损失惨重,生生折了好几百条好汉的命进去。其实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双方装备上的差距,日后我们可以向你们免费提供最为精良、先进的武器和装甲,如此一来林家军必定如虎添翼。” 堂本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樱桃沟一战林家军损失惨重,虽然苦战两日后终究还是拿下来了,可得不偿失。 在这个枪杆子说了算的年代,这一点确实诱人。 堂本继续道:“当然了,除了这个还有两地的商业贸易往来,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我敢断言,不出三年,辽北地区必然成为中国最富庶的地区!” 堂本信誓旦旦、满是诚意,傅百漠淡淡笑了笑,对他道:“这事听着倒是不错,回去我必定认真向林帅汇报,此次辛苦堂本先生了。” 来意打听清楚了,日后慢慢应付便是。 堂本一滞,随后笑道:“林帅和先生都是聪明人,我想两位一定能想通的。其实愿意和我们合作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松下先生始终觉得还是先生和林帅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话里话外颇有几分震慑的意思,言下之意你不答应有的是人答应。 傅百漠却忽然假意认真的看着他道:“噢?不知先生可愿意告知在下,是哪位曾去找过松下先生寻求合作?” 堂本一愣,他不过随口一说,真没想到傅百漠会问这话。 开玩笑,就算真的有人主动找过去了,他也不能把人说出来啊。 “咳,先生,毕竟当日没有谈妥,这人是谁也就恕在下不便告知了,总之,松下先生的意思很明确,心中属意林帅。” 傅百漠一笑,他本就是想借此打住话题,于是自然接茬岔开了话题:“是我唐突了,堂本先生,尝尝我们本地的小菜吧,这酒楼虽然新开不久,可是厨子却实在不错。” 堂本立刻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客气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吃起了菜。 才坐了没多久,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不久便传来小张慌里慌张的声音。 “傅先生,您院子里的清音和可颜打起来了,管家派人过来正急着要找您呐!” 傅百漠原本就动了没几下的筷子就撂下了,皱眉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小张。 这是什么鬼理由? 小张看着傅百漠皱着的眉头,眼神不禁一阵闪躲。 方才傅百漠让他等会随便扯个事由过来,他之前也常替林易天推酒席、打掩护,经常说某两个姨太太打起来了,一般来说饭桌上的人立刻就笑着让林易天走了,林易天也还挺高兴的,还一直夸他机灵来着。 怎么傅先生看着有点不满意呢。 堂本闻言眼中也闪过几分讶然,可随后就起身笑的一脸暧昧,“先生有事先忙,我这边也该回去了,今日还要多谢先生款待我才能吃上这么正宗的地方美食。” 傅百漠也站了起来,礼貌道:“本想和先生把酒言欢,如今只能改日了。” “一定一定。”堂本笑道。 两人在大门口分开了,傅百漠目送堂本的汽车离开后,这才回头看着小张道:“清音和可颜,打架?” 小张委屈道:“您说的让我随便找个理由嘛,我之前帮林帅的时候,可都这么说的……” 傅百漠闻言笑着连连摇头,“下次说公事。” “噢,知道了……”你不早说。 “走吧,”傅百漠看了看略深的夜色,回头对他道。 小张立刻走上前,将车门打开了,傅百漠紧随其后。 此时夜色中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匆匆向傅百漠直着走了过来,傅百漠以为是醉汉于是想要闪身躲开,却不想那人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反而一下撞到了傅百漠身上。 两人重重撞在一起,傅百漠一皱眉,可还没出声,就发觉手中忽然多了一物。 不大的浑圆,却有些硌手。 疑惑间,那人却匆匆说了一句“对不起”,就立刻起身走远了。 小张听见了动静,立刻从车子旁走了过来,将傅百漠搀扶了起来。 “先生,你没事吧?” 将人扶起来后,小张拔枪对着前面几乎已经消失的匆忙背影大喊:“谁?!站住,不然我开枪了!” 那人闻言立刻背对着两人停下了脚步,却并未转身。 傅百漠起身借着微弱的路灯,张开了手。 一枚熟悉的铜铃铛躺在手心,随着晃动发出微弱的响声,几不可闻。 傅百漠心头一窒,立刻抬头看向了那背影,随后喊毁了小张:“小张,回来。” 小张眼看要走到那人身边,听到傅百漠的叫喊只得走了回来,“先生?” 傅百漠攥紧了手心,对他道:“没事,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一下,我忽然想起还要去一个地方,你先开车回去吧,不必等我。” 第79章 竟去找小倌风流快活了? 小张心头闪过一阵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先生,你要小心。” 傅百漠冲他笑了笑,拍了拍腰间的枪道:“嗯,我知道,去吧。” 小张这才转身,开车而去。 傅百漠看着前面的背影,路灯昏暗,看不清身形,但是方才听声音绝对不是他。 “敢问先生是哪位?这个东西是怎么到的你手中?” 前面的人侧了侧脑袋,却并未搭话,而是快步向前走了出去,眨眼就走入了更黑的黑暗中,脚步不快不慢,明显是要他跟上去。 傅百漠捏了捏手中的铃铛,抬脚上前紧紧跟在了那人身后。 新区附近大多是正在装修和建造的建筑,晚上干活的人纷纷散去,四周十分安静。 走了不远后,前面的人闪身进了一处正在装修的院落,消失不见。 傅百漠站定,掏出手枪跟着进了院落。 可刚进门,就被一把枪抵在了额头。傅百漠站定,看着黑暗中蒙着脸的两人,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引我到此处?” 两人不答话,只是收了他手中的枪,又将他搜了一遍后,推搡着他进了房子。 房间内已经通了电,灯光下还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色的衣服,可脸上却没有像两外两人一样蒙面,而是带了一个面具。 想必这就是头目了。 “你是谁?”傅百漠再次问道。 那人看着傅百漠,上下打量了他许久,这才缓缓道:“琉枫,好久不见。” 傅百漠闻言一怔,看着眼前戴面具的人,缓缓道了句:“原来是你。” ** 天光大亮,林易天起了个大早,照理在院子里打了一会儿拳、冲了个澡这才悠哉悠哉的坐在了桌子前用早餐。 桌子上早已摆满了豆浆油条和各色小菜,林易天坐下后一抬手,小张立刻就将当日的报纸递到了他手中。 打开报纸看到了头版,林易天就不觉皱了皱眉头。 虽知今日的报纸必然如此,可看着还是很不舒服。 上面倒是没有配图,但是黑色的宋体字十分显眼,写了林易天和日本军佐亲切会晤的标题。 林易天一阵恼火,又看了看记者名字,果然是个佚名。 “哼!” 林易天“啪”的将报纸丢在了地上,起身就往外走。 小张见状立刻喊道:“哎?林帅,您得吃饭啊!” 林易天回头气冲冲道:“不吃了!这些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一份报纸就几个大钱,至于为了这么点钱胡乱造谣么!” 要不是傅百漠说过让他轻易不要动报社,他早就将这些个糟心的玩意儿一窝端了! 早饭是没心情吃了,找军师去。 “吧报纸拿上跟我走!”林易天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小张只得将报纸捡起来,紧紧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听竹苑门口,就遇见了心事重重正在扫地的王老二。 林易天一个眼神示意,小张立刻上前喊道:“王哥,麻烦您进去通报一声。” 王老二非但没有进门,反而迎了出来。 “林帅,我家先生此刻不在院子里。” 林易天一皱眉,“嗯?去哪了?” 王老二看来看小张道:“昨晚小张过来说先生有事,可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林易天立刻看向一旁的小张,小张立刻道:“昨晚傅先生送走那个堂本以后,跟我说有事要办让我先回来了,但是也没说具体什么事。” 林易天瞬间就炸了,“什么?你他奶奶的大半夜让军师自己在外面晃悠?” 他仇人那么多,遇见仇人怎么办?就算遇不见仇人,顶着那么一张脸,万一遇见流氓咋办?! 小张立刻苦了脸,“这,先生说有事……” 他一个小勤务兵也不敢阻拦啊! 林易天又转头冲王老二道:“你怎么不早来告诉我?!” 王老二吓得一哆嗦,立刻道:“这,先生先前也是有过彻夜不回的先例的,我……” 我哪敢不经过先生同意胡乱说啊! 林易天倒是愣了,看着王老二道:“你是说他经常彻夜不归?” 王老二立刻摆摆手,“没有、没有,只有一两次而已。” 不过那两次他大概能猜到他是去哪里办公务了,但是昨夜事出突然,王老二一时也猜不到先生去了哪里。 林易天却忽然想起了清风棋馆。 莫不是……军师时去那找某个小倌过夜去了? 这事儿的话,确实是得需瞒着人的。 林易天的表情变幻莫测,一时心情复杂百转千回,不知该如何说了。 半晌,他才看着王老二道:“那,他出去……过夜一般何时回转?” 王老二道:“最晚不超过卯时,可现在眼看着时间就要过了啊!” 林易天一滞,说道:“或许,一时……晚了也不一定。”林易天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可脸上的神色却不停变幻。 或是方才的报纸新闻太过闹心,林易天此刻觉得无比堵心,满腔的不爽和愤怒压也压不住、心里竟没由来生起傅百漠的气来。 那堂本苍蝇一般赶不走也不能不死,让他十分不爽,可他倒好,此时此刻居然还有心情去找小倌风流快活?! 他倒要看看,那个叫小茶的到底有多风流,将他迷成了那个样子! 林易天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的怒火怎么也压抑不住,只觉得此刻非得亲手撕了谁才能真正解恨。 “跟我走!”他叫了小张转身就往外走。 小张一脸不明所以,和同样有些莫名的王老二对视一眼后,立刻跟了上去。 林帅这次是实打实的真生气了,这时候他可不敢触他眉头! 林易天衣服都没换就直奔马肆,拉了马就冲着清风馆飞奔而去。 大街上才刚热闹起来,不停有人叫卖早点和新鲜的蔬菜,可拐了弯到了清风馆所在的街道后,立刻就冷清了起来。 清风馆大门紧闭,门口空无一人。 这条街做的本来就是夜里的买卖,就算是开张,午后也算早的了,大早上自然门可罗雀。 林易天却不管,下马上前亲自踹响了门。 “给老子立刻开门!!” 第80章 惊了个天的大秘密 门里没什么动静,林易天又使劲踹了几下,就在他快要拔枪的时候,这才听见门里有人匆匆赶了来,那人边开门边不悦的唠叨:“直娘贼!老子这才睡下,一大早的哪个不要命的在这找晦气!” 大门被打开,里面人披着衣裳、露出一张怒容,看样子还想继续骂。 可还未骂出声,那人脸上的怒容就定格了,随后变成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林?林……” 还未等他“林”出来,林易天就黑着脸一脚踹在他心口,将他踹在了门里的地上。 那人“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在地上翻了个身后立刻爬又了过来,磕头如捣蒜。 “林帅!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林易天却没空理他,直冲冲就冲了进去,可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路,就又回了头,冲地上瑟瑟发抖的人道:“那个小茶住哪个院子,立刻带老子过去!” 那人脑袋懵的厉害,只顾害怕了竟然没听明白,瞪着眼睛看着林易天一动不动。 小张见状立刻冲过去,抬手给了那人一巴掌,“赶紧带我们去小茶的院子!” 这一巴掌终于打醒了那人,他立刻连声答应着起身,躬着腰、踉跄着在前面带路了。 走过水廊月洞门,弯弯绕绕到了十分僻静的片竹林旁边,那人停下了脚步,冲林易天瑟瑟缩缩道:“打人,这,这里便是了!” 林易天抬头看了看院门之上的匾额,“清风听竹”四个字赫然其上。 听竹? 呵呵,居然和他住的听竹苑一个名字,好啊,真是好。 林易天胸口不停起伏,黑着脸一言不发,上前就是一脚。 一扇门“哐”的一声就飞进了院子。 林易天抬脚跨进院子,那一旁开门的人吓得坐在了地上,半晌后才猛然起身,跑着去找掌柜的了。 林易天进了院子匆匆走到门口,刚抬脚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张白皙俊俏、却睡的有些惺忪的脸。 “一大早的谁啊?” 声音清朗之中带了几分甜腻,听得林易天眉头紧皱。 小茶这边也是刚睡下不久就被一声巨大的声响吵醒了,此时看着门口的林易天十分不悦,皱着个眉头道:“客人,我们还不到营业时间呢,麻烦您晚点再来吧!” 林易天看着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一番,沉声道:“你就是小茶?” 小茶有些懵懂的点点头,“嗯,你谁啊?” 这人看着有些面熟,可能是以前的客人?不过他的熟客里面长相如此出众的可没几个,没道理他不记得啊? 看在这人长相出众的份上,小茶露出半个笑容道:“客人,今日小茶已经被里面的爷包了,您要是找我的话,可以晚上过来和我们掌柜的谈。”说完飞过去一个媚眼。 林易天握拳忍住一圈将他打飞的冲动,冷哼一声后,提高了声音冲里面道:“老子不找你,老子找你的客人,让他立刻滚出来见我!” 小茶一愣,回头冲房内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番林易天。 得,这神情、这架势,他太熟悉了。 里面那位的相好的找上门来了! 这种事他也见多了,小茶立刻赔了个笑,打着个哈欠道:“哟,原来是找人的,那您稍等啊,我这就给您叫出来。” 里面的人自然也听见了动静,隐约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不多久小茶就再次回到了门口,对林易天赔了个笑。 “爷,咱们这说白了不过是场生意,您两位要是有什么事的话,还烦请回去谈,我这里就不打扰了。” 要打回去打,别在这打扰他做生意。 林易天又黑了脸,紧紧盯着室内,不多会儿就磨磨蹭蹭出现一个穿蓝衫子的身影。 “谁啊?一大早的吵吵闹闹的!”人还未至、声音却先传了过来,声线清越、透着几分慵懒的沙哑。 林易天听了这声音却忽的愣住了。 那人说着走了出来,在看到林易天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双眼圆睁、见了鬼一般僵住了。 四目相对,片刻后那人先变了脸色,脸上的倨傲和不悦早已不见,换上的是一副谦恭无比的笑容,弓着身子就走了过来。 “哎哟!这不是林帅么!您、您怎么来这了,您找、找在下?” 他与林帅虽然在不少场子里打过招呼,可从未一对一说过话,更不曾有过私下里的交情啊。 林易天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脸,不禁道:“胡三彪?怎么是你?” 胡三彪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他还能是谁? 胡三彪是辽北第一富商胡金来的三公子,早些年吊儿郎、不学无术,后来被他爹送去国外留学混了几年,回来就接管了胡家的茶叶生意,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也有些小聪明,这几年茶叶生意生意做得还不错,算是辽北的上税大户。 胡三彪跟他爹参加过不少上流的席面,所以和林易天也算是认识,只是从未私下里见过面,胡三彪是个十足的社会人,惯会看脸色,一见那边被踢坏了的门,立刻就知道林帅这是在气头上呢,只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佛爷? 他眼睛一转看了看那边站着的小茶,心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天雷! 坏了,他之前听说这小茶曾被一个背景深厚的恩客包养过,难道说,就是眼前这位爷? 小茶是林易天包的小倌?! 先到这里,胡三彪的汗立刻就下来了,哆嗦着道:“在下不知小茶竟是林帅的人,这可真是该死啊!林帅,我这真是不知道,否则,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林易天眉头一皱,不悦的看了眼前的人一眼,手下却松了拳头。 傅百漠没来这里。 一旁胡三彪不停道歉,林易天一阵心烦,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我的人?我确实是来找人,但是不是找你的、也不是找他,哎哟,越说越乱,行了,我还有话要问他,你赶紧走吧,回头我再跟你说!”林易天说着冲他摆了摆手。 胡三彪闻言心下一颤,心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林帅包小茶这事自然是见不得光的,哎哟,他这可是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啊! 不会被灭口吧?! 第81章 他出事了 胡三彪冷汗直流,匆匆道:“哎哎,我这就走,林帅您放心,今天这事我谁也不会提,就是跟我亲娘老子也不会提半个字的!您忙,您忙!” 胡三彪说着就往外退,林易天知道他误会了,可心头烦躁的厉害,也懒得解释:“滚滚滚!” 胡三彪走后,林易天重新看向了小茶,小茶看着林易天就是一个哆嗦。 方才听胡三彪喊林易天林帅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何看他眼熟了。 可不就是每日的报纸上见的。 我的个天哟,小茶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见到林帅,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找上门。 虽然,那边那个门的下场实在不怎么好。 哎哟,方才自己没得罪他吧!小茶立刻一身冷汗就下来了,上前俯下了身子,“不知是林帅来了,小茶方才一时竟认出来,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和小茶置气呀!” 林易天皱眉道:“傅百漠昨夜可来过?” 小茶一愣,傅百漠? 原来他是来找傅百漠的。 小茶回神立刻道:“傅先生很久没来过我这里了。” 小茶也是最近看报纸上的照片才知道,原来一直在他这和秦鹤鸣偷偷见面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军师傅百漠。 林易天听了这话,手上的拳头不觉就松开了,可眼神又不自觉瞟了瞟那小茶。 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神态上也和常人有些不一样,可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尤其是气质上十分下乘,和军师相去甚远,怎么傅百漠会看上他? “我问你,那傅先生来你这里……” 可过夜?你们都做些什么? 话到嘴边,他却忽然不知该如何问出口了。 他这算不算是在打探军师的隐私呢? 小茶哆哆嗦嗦支着耳朵听了一半却没了下文,不觉抬眼看了看林易天,却发现他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似乎是欲言又止。 小茶见状心里更加害怕了,听说那个秦鹤鸣是杀害霍良尊的帮凶,他和傅百漠在自己这里那么多天,指不定这里面有什么惊天的秘闻呢! 这要是林易天问了,自己是说还是不说呢?若是说了,会不会牵连自己,或者杀自己灭口呢?可若是不说,到时候被林易天查出来了,他这条小命也是不保啊! 就在小茶犹犹豫豫、抖如筛糠的时候,院子门口忽然一阵响动,顺风就传过来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 “不知林帅大驾光临,逍遥未曾远迎真是失礼了!” 小茶抬头,就看见自己掌柜的莫逍遥正带着身后看门的老刘大跨步走进了院子。 小茶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颗心也放在了心口,有莫逍遥在,今天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莫逍遥似是没看见那被踢坏的木门,脸上带笑的冲了过来,规规矩矩冲林易天施了个礼。 “在下是清风馆掌柜莫逍遥,不知小茶何处得罪了林帅,还望林帅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林易天看着一脸陪笑却淡定自若的莫逍遥,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方才一时气恼冲动了,居然就这么带人闯了进来,实在是失策。眼前这人自然不能把他怎么样,但若今天这事传扬出去,难免不好听。 林易天看着眼前一站、一跪的两个人皱了眉头,如今掌柜的来了,他自然不好再问方才的话,只是,傅百漠昨晚没来这,又是去了哪里? 莫逍遥见林易天不说话,以为他还在气头上等着要发作,于是眼睛一转,冲一旁跪着的小茶大骂道:“哼,你个贱蹄子,还不赶紧跟林帅认错!平日里看着就不是个消停的,果然就给我闯了祸了,今日居然得罪了林帅,你看我不将你卖了出去做苦力!” 小茶满心冤屈,可又不敢分辨,只得不停叩头,哭哭啼啼的求林易天饶命。 林易天回神,见状不禁轻咳了一声,终于开口道:“你起来吧,今日本帅是听说有军官夜宿娼门这才匆匆赶了过来,你们也知道,咱们的新规是军官一律禁止出入风月场,只是方才发现,却不过是一场误会,这是不怪你们,是我的亲兵没搞清楚。” 莫逍遥闻言立刻道:“哪里哪里,早就听闻林帅治军严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不过您放心,咱们清风馆虽然不大,但也是知法度、明事理的,自从您的规定下来以后啊,我是里里外外都嘱咐过了,您放心!一准不会有军官进门!” 林易天见这套说辞能圆过娶,不禁脸色稍缓,看了看那边被自己一脚踢坏的门,又道:“哦,那个门,我回头找人给你修好。” 莫逍遥立刻一摆手,笑着道:“瞧您说的,我心里明白着呢,您这不也是误以为有军官在这,着急上火么?林帅治军严厉、赏罚分明可真真是咱们辽北之福啊!再说了,我这里里外外的房门年久失修、早就该换了,您这还省了我找人拆门了呢!” 莫逍遥不失幽默的奉承倒是说的十分真诚,让林易天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嗯,这倒是个会说话的。 “行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本帅也还有军务,告辞。” “哎哟,我送您!”莫逍遥立刻一转身,落了半步在他身侧带路。 到了大门口,莫逍遥又客气的将他送上了马。 林易天骑马准备回府,马儿走出去几步路,他却忽然又拉住了马缰,将马儿掉了头。 “莫掌柜的,这江宁,除了清风馆,还有其他相公馆吗?” 莫逍遥笑着的脸明显一抖,弯了弯腰回道:“这……这还真没听说啊。” 这江宁,除了私下里的暗寮,还真的没其他相公馆了。 “噢。” 林易天闻言不在逗留,打马飞奔而去,留下莫逍遥和看门的老刘对视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林帅行事真是难以捉摸,怪得很啊! 莫逍遥看着早已没了林易天人影的街角,不禁想得入了神,他这到底是找人,还是抓人呢?自己这还真有两个军队里的常客,不会是他们被人举报了吧? “老刘,看来这事不太对,这阵子让那几个人都别来了。”莫逍遥低声嘱咐道。 老刘自然明白,立刻答应了。 林易天不多会儿就打马到了林府,心事重重的就往里走。 他不在清风馆,去哪了? 还未走进府门,他就忽然看到王老二急匆匆的从府内跑了出来。 林易天看着他一愣,“你去哪?可是先生回来了?” 王老二这才注意到林易天,立刻冲了过来,气喘吁吁道:“不是,我找您,先生他一直未曾回来,一定是出事了,我求您快救救他!” 第82章 我能将他找出来 林易天闻言心中猛然一跳,刚略有缓和的心又揪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了王老二将他提到了自己眼前。 “你凭什么断定他一定出事了?” 王老二衣服被拉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就立刻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檀木盒子。 “药!先生他的药没带!” 林易天看着眼前的盒子,心中猛然闪过一声惊雷。 傅百漠出门绝对不会忘记拿药。 上次傅百漠犯病、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事历历在目,那种生死不如的痛苦,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他出事了,他一定是出事了! 林易天夺过药盒,放开了王老二,又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王老二抬头看了看太阳,急急道:“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吃药了,没有药的话,最多坚持两个时辰就会犯病!” 也就是说,还有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之内,他必须找到傅百漠。 林易天眼中露出几分猩红,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语气冰冷而坚决,声音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关闭城门!全城戒严!” 小张闻言一凛,立刻站直了身子。 林易天又道:“立刻吩咐下去,以天天酒楼为中心、散开进行地毯式搜索!一家一家给我找!哪怕掘地三尺务必在申时之前将他给我找出来!” “是!”小张看着怒极的林易天,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上次看到他这样,还是他爹林大帅遇难的时候。 小张飞快跑去传令,林易天又对王老二道:“王老二,立你刻去庄子里,通知虎鸣村的村民一起帮忙找人!” 那些人一个个看似普通却本事不小,而且都善于打听和寻找。 “哎!知道了。” 就算林帅不说,王老二也是这么打算的。 王老二跑远后,林易天又派人去了四个城门口,四面八方同时开始追寻,自己则亲自带兵去了堂本入住的公馆。 大街上已经没了平日里做买卖的氛围,满城都是穿着军服的人在四处盘查,林易天还未到公馆,就迎面遇见了行色匆匆的毕东升和左忠林。 左忠林脸上一派严肃,见到林易天就拉着他道:“易天,傅先生的事我方才听说了,已经吩咐人去盘问昨晚的出城情况了,你别急,咱们一定能找到人!” 林易天心中烦乱无比,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你们若有事明日再议,今日先找到先生再说!”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话,就匆匆打马而去。 左忠林看着林易天的背影若有所思,一旁的毕东升却气得鼻子都冒烟了:“不过是一个无用书生,他居然封城!还如此大动干戈、满城寻找,简直是荒唐至极!” 左忠林劝道:“傅百漠权谋无双、对易天又助益良多,易天如此虽然有些过了,却也算得上是重情重义之举。” 毕东升想用这个理由反对林易天肯定不行,部队里大多都是行武的人,对林易天这种英雄意气的做法非但不反感、说不定还十分敬服。 毕东升闻言却更是气得不轻,“什么重情重义!莫说老子跟着他这么多年,今日就算是徐帮办他们失踪了,他也断不会封城!那姓傅的整日里故作神秘、还一副妖孽相,我看他就是被那姓傅的给迷了魂!呸、不知丢脸的下做玩意儿,活该丢了,最好是已经被干死了才好!” 左忠林见他说话原来越不像话,不禁皱了皱眉头,“行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要是打草惊蛇,毕东升被林易天提前收拾了,他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毕东升也知道自己有些过激,略做收敛看着他道:“嗨,我这不在你面前才这么说么,放心,这话绝对传不出去。” “嗯,”左忠林又道:“哪怕是做样子也要做的十足十,你快带人去继续找人吧,我去办点其他事。” “好勒,你放心。”毕东升言罢带人去了另一个大街。 看他走远后,左忠林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胡同、敲响了最深处一家的木门,木门从里面被打开,左忠林闪身走了进去,大门又从新被关上了。 院子里一个护院模样的人将左忠林迎进了房门,待他坐下后,一抱拳道:“左爷,您有什么吩咐?” 左忠林端起茶喝了一口道:“立刻让孟桐过来,我有话问他。” “好,您且等等。”那人领命而去。 江宁被搜查的部队搞得鸡飞狗跳,可林府内却清净了许多,站岗轮值的士兵都被派出去找人了,林府内就剩下几个扛着枪把门的。 孟桐轻易就从后院出了府,跟着那人绕了半天到了左忠林的面前。 带路的护院在孟桐进门后就悄无声息的出去了,房内只剩下孟桐和左忠林两人。 孟桐正是当时傅百漠买下的两个小厮之一,原本被改名月容,后来是傅百漠又给他改回了本名。 “左爷,您叫我过来,可是问我傅先生失踪的事?” 左忠林点点头,“嗯,你可知道他是如何失踪的?” 孟桐道:“左爷,您也知道,我一直被安排在花房伺候花草,最多也是管管他的衣服,所以对傅先生的事知之甚少,这次也是听王老二说的,说傅先生是昨日和一个堂本的日本军佐吃饭后失踪了。” 左忠林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冲他招了招手。 孟桐眼神一个瑟缩,可还是慢慢走了过去,顺从的坐在了他腿上,任他的手在自己后背如蛇般游走。 “孟桐,你妹妹和妹夫一家已经在我庄子里干活有一阵了吧。” 孟桐一滞,垂目低声道:“左爷的搭救之恩,孟桐一定报答。” 左忠林抬手将他衣服上的扣子一粒一粒打开,冰凉的右手伸进了他温暖的胸口,冻得孟桐不禁一个瑟缩,随后左忠林左手将他一紧,嘴巴凑在他耳边道:“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没道理平白无故的就替你养了这么一家子,你如果再净给我带一些没用的消息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警察署那边找不到他们啊。” 孟桐被禁锢的身子一动,随后颤声道:“是,左爷,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只要傅先生还在江宁,我就一定能将他找出来。” 左忠林顿了顿,眼中带上几分兴味的讶异:“噢?你竟然还有这等本事?说说看。” 第83章 血染床单 孟桐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傅先生平日总吃药,所以身上总有药味,于是我就在他所有衣服上都熏了一种特殊的香料,细闻淡雅如竹,本意是要去掉衣服的药味。” “你倒是有心。”左忠林玩味一笑道。 “左爷只需寻几只猎犬,循着这个香包上的味道去找就是。” 孟桐过掏出一个墨绿色的香包,递了过来。 左忠林接过香包闻了闻,果然香气清雅、淡雅如竹。 “好,这次算你帮了我一个忙。”左忠林说着起了身,孟桐立刻起身站在了一旁、扣上了衣服的扣子。 左忠林拍了拍手,那方才消失的护院立刻推门而入,左忠林抬手将香包丢了过去。 “知道怎么做吧?” “是,您放心。”那人拿着香包应声而去。 房门再次被关上,孟桐看了看左忠林,小心翼翼道:“左爷,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告辞了,免得时间久了被人发现。” 左忠林转头看着孟桐,原本是要说“好”,可在看到他一身青衫、抬手做礼的时候,脑子里瞬间就跳出一个身影,放他回去的话就又吞了回去。 孟桐当时本就是要卖去清风馆的,所以天生就是一副好相貌,如今在听竹苑不过养养花草、又在傅百漠身边耳濡目染,倒是生的气质十分出众,举手投足间隐约间还有几分傅百漠的影子。 左忠林慢慢踱到了床边坐下,又冲他招了招手。 孟桐见状心下一沉,却只得咬着牙再次上前。 看来今天这一次他是逃不过去了。 移步上前跪在左忠林身前,抬手轻轻解开了他的腰带。 这不是他二人第一次相见,在这之前,左忠林已然查清了他的底细,用用计将他唯一的亲人扣在身边,让孟桐不得不为他办事。 左忠林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赤裸裸的渴望,所以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大抵是逃不过他的魔爪,所幸前两次见面,他都用手上技巧对付过去了。 衣服被解开,孟桐微微别开眼,右手轻轻抚了上去,想要如前两次那般,帮他解决。 可手刚碰到温热,手肘就被一把抓住,顿在了空中。 他有些茫然的抬头,上方左忠林正抓着他的手,嘴角微微上挑,眼中亮光闪烁,正盯着他一瞬不瞬。 那神情,分明是看到了令他满意的猎物一般。 孟桐有些不明所以,轻启嘴唇想要询问,可刚张开口,左忠林的右手就猛地抬起,将他的脑袋狠狠向自己胯下一按。 “啊……” 言语被堵在口中,他的唇角分明碰到了一片火热,鼻翼间满是壮年男子的汗腥。 头上一轻,左忠林的手已经撤去,可孟桐却未敢抬头,慢慢垂下的双手不禁紧握了双拳,紧闭了双目、顺从的张开了口。 “嗯……” 一片温润的口腔让左忠林一阵舒爽,不觉闷闷发出一声,随后仰头闭了双眼,心头不觉又跳出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和他清冷禁欲的微笑,不觉欲望迅速开始膨胀。 身下人口舌中的微微抗拒却带来另一番别样风情,他再也忍不住,双手抱住了身下人的头,开始随着节奏不停晃动,更加剧烈的侵略贯穿。 “呜……” 抗议都被堵在了口中,深入喉咙的侵犯更是令他窒息,下意识想要抗拒,可这份抗拒似乎给那人带来了更大的刺激和享受,耳边都是他愈加快速而沉重的喘气声。 就在他觉得快要窒息而晕过去的时候,那人却忽然抽离了。 孟桐抬起有些泪眼朦胧的双眼,还未看清人,就被忽的打横抱起,下一秒就被狠狠摔在了床上。 衣服“撕拉”一声被撕开,白皙的皮肤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孟桐心下满是惊慌,不禁哭出了声,“爷,求求你,别这样……” 当时傅百漠买了他,他满心感激,以为自己已经逃脱了被卖入清风馆的命运,再也不用做一个卑贱的娼妓,以身伺人。 傅百漠闲暇时教他读书识字、侍弄花草,教他生而为人当顶天立地的道理,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活的像个人了。 可如今他却依然被人压在了身下,慢慢击溃了他好不容易建起的自尊围墙。 身下被粗鲁的贯穿的那一刻,疼痛让他终于清醒了过来、停下了无畏的反抗。 他方才出卖了先生,所以他活该。 似乎是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在痛楚之中,嘴角溢出几分笑意。 身后的痛楚似乎不那么痛了,恍惚中,他似乎又听到先生给他讲书了。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孟桐,出身和相貌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奋起直追,未来是什么样子,谁又知道呢。” 先生一身青衫冲他微笑,抬手将手中的书递了过来,他努力想要去接,可眼前却逐渐模糊,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身下的人已经晕了过去,停止了反抗,可左忠林手上并未放松,眼中的猩红更是近乎疯狂,他眼中身下的人早已不是孟桐,而是那人。 身下交合处不停蔓延出的血迹染红了洁白的床单,看着有些渗人,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发了狠不停贯穿,似是要把所有的怒气都顶入发泄出去。 “贱人,敢算计我……早晚有一天……啊……” 动作终于停下,左忠林有些颓然的撤出身子,又拿一旁的床单擦了擦,穿上了衣服。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略长的乱发下双目紧闭、眉头紧皱,似是十分痛苦,而他身下的床单上一片血红,看着有些渗人。 左忠林恢复了清明,才发觉自己方才有些过狠了。 看这情形,他应是头一遭,可怜受了不少罪。 心下这么想着,可下一秒就满不在乎了。 本来就是个贱骨头,原本就是要被卖入清风馆的贱货而已,有什么值得他怜惜的。 左忠林拍了拍手,又有一人迅速进了门,却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左爷。” 左忠林扣上最后一粒扣子,吩咐道:“给他收拾一下,悄悄送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是。” 左忠林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那留下的人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孟桐,眼中却不觉带上几分怜悯。 这人,也真是可怜了些。 第84章 濒死之际的想念 暗无天日的室内亮着两簇火把,脚下是粗糙的水泥地,一旁角落里堆放着几张床和一些日常用的杂物。 傅百漠是被蒙着眼带到的这里,所以并不知这是哪里,他站在中央打量着四周,一股潮湿刺鼻的气味直冲鼻翼。 这股味道和刺骨的寒意倒是有些熟悉,他双腿的膝盖处也隐约开始酸胀。这里应该是城中某个地方的地下密室,想必也是这些人长久的藏身之地。 前方那戴面具的人坐在一张凳子上,命人也给他拿了一张凳子。 “琉枫,这几年你东躲西藏,让我们好找啊,如今好不容易出山,居然还攀上了林易天这颗参天大树,还真是有本事啊。” 傅百漠脸上一派淡定自若,坐在了凳子上,“师叔过奖了,敢问师叔将我师兄如何了? 那面具人正是傅百漠的师叔,青霞山的副掌门管青泽。 管青泽摊开手掌,看着手心中那颗铜铃铛道:“本来差点就抓住了,可惜他身边有个用毒的高手,最后还是被他逃掉了,可惜啊可惜。” 傅百漠闻言心中一颗大石放下,想必他口中的用毒高手,是秦夫人无疑。 傅百漠看了看管青泽的面具,又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师叔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管青泽见他提起这个,不禁一阵火气冲天,丢掉了手中的铃铛道:“哼!你还有脸提着个,若非你当年火烧青霞山、毁了我面容,我又怎会受尽世人白眼,日日带着这丑铁面具!” 傅百漠闻言一滞,又细细看了看西门山的面具,果然那面具之下隐约露出烧伤的痕迹。 当年为了报仇,他放了一把火,杀死了那人也险些烧死自己,却不想管青泽居然也被烧伤了。 “抱歉,我没想伤你。” “哼,你可知你那一把火烧了我山门多少珍宝古籍?”管青泽又道。 傅百漠回神,看着他有些疑惑道:“不过,当年你为何会在房中?” 那房子偏僻,密室俢的更是隐秘,本是存放山中至宝的地方,除了掌门,等闲人不得入内。 按理他不应该出现在那里,除非,他无视山规、前往密室有所图谋。 管青泽果然被问住了,片刻后一拍桌子恼羞成怒道:“此事还轮不到你管!你若识相的话,就立刻乖乖把我青霞山历代藏宝洞窟的图纸交出来,否则,哼……” 管青泽言语中满是威胁,傅百漠心里却忽然明白了。 “原来师叔那日是去找藏宝图的,却不巧被我放的火所伤。”傅百漠轻轻道,用的却是肯定的口气。 “是又怎样!”管青泽道,“方乾自私狭隘、一意孤行,就算你不杀他,我和山里的几位长老也已经给他定好了棺材,当然我去找出那藏宝图,也不过是怕他以此作为威胁罢了。” 傅百漠眼中闪过光芒,随即湮灭无形。 他忽然苦笑一声,“原来,师叔追杀我这么多年,不是为掌门报仇啊。” 他一直以为管青泽追杀他是为了给方乾报仇。 方乾该死,可是管青泽身为青霞山副掌门,为其报仇也是应当。所以多年来傅百漠面对管青泽的追捕一直只守不攻。 却不想,原来一切不过是利益所驱。 管青泽不知他所想,又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那些住在庄子里的族人的命呢,你也不顾了吗?” 傅百漠垂目道:“那图就没在我这里,你就算杀光我的族人,也没有用。” 管青泽却勃然大怒,“不可能!当年出事的时候,只有你在那密室之中,我后来找过了,那个放藏宝图的石盒是空的!不是你拿走的,又会是谁?我奉劝你莫要再狡辩,乖乖将图交出来,我就放过你的族人!” 傅百漠见他不信,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管青泽又道:“你是不是将图给了林易天?” 若非如此,林易天为何要帮他护着全族?上次他以朝夕虫为诱饵,本想引出傅百漠,却不想来了个林易天,身手还十分了得,害得他差点未能全身而退。甚至在他从城隍庙逃出来后,林易天也一直在暗中打探他的下落,害得他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躲藏了这么许久。 傅百漠索性闭目不语,面具人却更加笃定,那藏宝图必定就在林易天手中! “呵,傅琉枫,你不要以为有林易天做靠山,我就不能怎么样,他身手是还不错,可是你别忘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挡不住子弹的暗袭!” 傅百漠却忽然睁开了眼,“你怎知他身手不错?” 管青泽闻言一愣,反问道:“怎么,他没告诉你?” 他还以为上次城隍庙的事,傅百漠必然已经从林易天口中听说。 傅百漠看着他皱了眉,管青泽却忽然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有多好呢,也不过如此嘛!” 管青泽却是误会了,以为林易天之所以不告诉傅百漠自己在找朝夕虫,是为了暗中找到朝夕虫后,好控制傅百漠。 管青泽看向傅百漠的眼中带上几分蔑视,“啧啧,师侄,你可真够可怜的。” 被亲近的人囚禁、被信任的人利用,还真是可怜。 傅百漠皱眉道:“你可是偷袭过他?” 他知道自己的事可能会连累林易天,却不想已经连累他受过一次偷袭了,听管青泽的意思,幸亏易天身手好才躲过一劫。 傅百漠心中漫过一阵内疚,管青泽却不再理他,他左手拿出一个和自己同款的面具,右手掏出一个匕首走到了傅百漠身前,将冰凉的匕首轻轻放在了他脸上。 “你这张脸蛋可真是好看,当年可不少人夸过,不如我这就给你毁了,咱们也好做个伴。” 说着他举了举手中的面具,右手缓缓用了力,刀尖扎进傅百漠白皙的脸上,一粒血珠立刻冒了出来,沿着刀尖慢慢向下滴落。 傅百漠依然闭目不语,毁容这种事,他本就毫不在意,也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他身上没有带药,就算管青泽不杀他,他如今的身子也经受不住再次病发了。 脚下的冰冷似乎入骨,他的身子开始发凉,算算时辰,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死又何惧,他这么多年一直盼着的,便是能了无牵挂、以死解脱。只是希望林易天能看在昔日情分上,帮他护住他的族人。 神识有些恍惚,傅百漠努力坐正身子,眼前忽然闪出林易天的身形,一身鸦青色的军礼服俊逸非常,披了袍子后蓦然转身,笑着问他好不好看。 可惜了,没有和他好好告个别。 第85章 青霞山的藏宝图 眼看刀子就要向下继续划,可傅百漠的身子却忽然向另一个方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管青泽一愣,上前探了探鼻息,确定他还活着后才松了一口气。 “傅琉枫?” 喊了一声,却依然无声无息,管青泽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不是,那朝夕虫的蛊毒发作了? 草! 管青泽不禁骂了一声娘,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万一他真死了,那他掳了他来还有何用? 难道拿一具尸体和林易天换藏宝图? 林易天不用子弹将他浑身都打穿都是好的。 真是晦气! 正在管青泽搜遍了傅百漠全身也没有发现解药、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管青泽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拔枪和那两人一起守了出口处。 果然,不多会儿,地下室的出口被打开,一个重物“咕噜噜”滚下了楼梯,跌落在了地上。 一具尸体。 黑衣黑面,是管青泽的人。 管青泽拿起枪,指着门口喊道:“是谁?赶紧出来,否则我立刻杀了姓傅的!” 门口又是一阵动静,果然闪出几个人影,慢慢下了楼梯。 为首的那人一身军官服饰,虎背熊腰、长相十分方正,却并不是林易天。 管青泽一愣,“你是谁?” 那人看了看地室内的情形,又看了看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傅百漠,开口道:“死了?” 管青泽立刻道:“没有,只是晕了过去,不过等会儿可就不好说了。” “噢,”左忠林道,“我是辽北参谋长左忠林,不知尊驾又是何人?竟然掳了傅副官?” 左忠林? 管青泽听过这个名字,还隐约听说此人和林易天曾有过一些过节。 “我是他的师叔,此次将他掳了来,乃是为了我青霞山师门的一些私事,还请左参谋长不要插手!” “青霞山?”左忠林喃喃道。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他曾派人打探过傅百漠的出身,却始终一无所获,这人方才声称是他的师叔? 左忠林看了看管青泽,脸色一沉道:“我不管你什么青山绿山,傅先生是我辽北军官,你掳了他难逃一死!上面的人已经都被我抓起来了,还不乖乖受降!” 管青泽见状立刻退了几步,用枪指着地上悄无声息的傅百漠道:“放了我们,否则,我立刻毙了他!” 左忠林却冷冷一笑,“傅先生忠义,与贼人对峙过程中不幸被击毙,真乃憾事。” 管青泽一愣,“你说什么?!” 他这意思,是不管傅百漠的死活了? “你,你竟不管他的死活?” 左忠林又是一笑,“呵,傅先生可不像你,贪生怕死,他若醒着,肯定能理解左某,倒是不劳你费心了。” 管青泽一滞,“你,你就不怕林易天找你算账!” “噢?他找我作甚?杀他的是你,我杀了你也算是替傅先生报仇了,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呢。”左忠林说着,抬了抬手中的枪。 “你!”管青泽被气得面红耳赤。 看来传言是真的,这左忠林明面上向林易天俯首,其实却恨极了他和傅百漠,如今巴不得傅百漠死了呢! 说不定就算自己不杀傅百漠,他也会借机杀了他,好栽赃道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管青泽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过是想求财,可不想就此丢了性命。 管青泽尽量平复了心绪,丢了枪对左忠林道:“左爷,我知道今日是载在你手里了,不过您要的不过是傅百漠的性命,我这条命对您来说无足轻重,若是左爷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给可向您提供一条财路,如此左爷可愿意放我和弟兄们一条生路?” “哦?”左忠林见他上钩,不急不忙的坐在了凳子上:“你说。” 管青泽便将和傅百漠的恩恩怨怨一五一十的向他说了个明白,更肯定的告诉左忠林,那藏宝图如今就在林易天手中。 管青泽也想通了,这么多年都没能从傅百漠手中拿到宝图,如今图在林易天手中了,林易天可不比傅百漠,他想靠自己拿到藏宝图那是痴心妄想,不如趁此机会拉左忠林入伙,机会反而要大很多。 管青泽继续道:“左爷,我愿意奉上藏宝图内一半的宝藏,只求你饶我们一命。” 左忠林在听闻傅百漠的身世后,心中的震惊久久未能平息,更是对那叫朝夕虫的毒蛊是分在好奇。 当年霍良尊和方乾来往甚密,他自然知道青霞山,却不知原来傅百漠竟是出自青霞山,还曾亲手杀了方乾。 也不知那方乾当年做了什么,竟让傅百漠痛下杀手。 管青泽见他想的出神,以为他不同意,于是一咬牙继续道:“宝藏可以都给左爷,但求给兄弟们留口饭吃就行!” 左忠林这才回神,说道:“这个好说,只是你怎么知道,宝藏还没有被林易天挖出?” 管青泽道:“左爷,那藏宝图是我山门秘制,听说山门口有机关无数,内门还需要掌门人的秘印才能开启,所以,他必然还没有找到。” “哦,那这秘印?” “左爷放心,秘印我已妥善藏在另一个地方,只要拿到宝图,我立刻俸给左爷。”管青泽道。 “好,如此这个生意我做了。”左忠林痛快道。 今天真是收获颇丰,不但打探到了想要的消息,还顺便得了一个宝藏,更重要的是,那边的傅百漠。 左忠林起身,慢慢走到傅百漠的身边,蹲下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道:“你说他中了蛊毒?” “对,想必他这几年一直用药压制,不过他也撑不了几个月了,看此刻的模样,应该是蛊毒发作了,听说这蛊十分霸道,发作的时候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中毒多年,想必如果不马上服药,也会有性命之忧。”管青泽道。 “呵,那倒是他的命了。”左忠林冷冷道。 左忠林看着眼前安静的人,心下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若有似无,气若游丝;又用手背划过他的脸庞,冷若冰霜,就连嘴唇都逐渐成了青紫色。 第86章 线索断了 左忠林瞬间没了兴致,如此冷冰冰好似尸体般,他可不喜欢。 “倒是便宜你了。” 左忠林说完便直起了身子,不再理会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冲管青泽道:“你们几个换上士兵的衣服秘密出城,先行前往清河,到了那里自然有人安置你们。” 此时满城都在找傅百漠,有几个士兵出城寻人倒也不奇怪。 “多谢左爷!”管青泽立刻道。 管青泽又看了看地上的傅百漠道:“左爷,我们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吗?要不要我毙了他?” 左忠林摆摆手,“不必了,此处我已经搜查过了,自然不会有人再搜,就算日后尸体被找到了……如此隐秘的地下室,士兵们一时疏忽没查到也是有的。” 方才管青泽说过,那蛊毒发作生不如死,那就让他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好了。 如此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走!” 左忠林一声令下,众人随着他出了地下室,待到了地上,又将入口作了一番掩饰,不知道的人根本找不到入口。 ** 堂本住的公馆里,林易天端着枪指着堂本的额头,小张已经带着人将里外里搜了一个遍。 堂本眼中盛满冰霜、额头的青筋暴起,一改之前的温和模样。 “林帅,您这么做是怀疑是我大日本帝国掳了傅先生?” 堂本上纲上线,拿出日本国威胁林易天,却不想林易天完全不为所动。 这倒让堂本有些意外,之前和霍良尊暗地里合作的时候,霍良尊虽然态度也很坚决,但是面上还是一派和气,对之前的松下先生也算是十分客气。 堂本不禁皱眉,恐怕他们这个合作,会有些棘手。 林易天无暇顾及堂本的脸色,拿出怀表看了看,说道:“堂本先生,今日实在抱歉,只是事发突然、又万分火急,我实在是没时间和先生细细解释,只能冒犯先搜了再说。” 堂本脸色铁青,坐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闭目一言不发。 小张带着人匆匆进了门,“林帅,里外都搜过了,没有!昨晚值夜的也都细细问了,没有人出过门!” 林易天点点头,收了枪,起身对一旁的堂本道:“冒犯了,等找到人,我一定亲自来府上致歉!” 堂本这才张开眼,努力平复了心绪道:“好,我等林帅大驾光临!” 自己受辱不要紧,只要能将林易天收服,他倒是可以忍一忍。 目送林易天出了门后,堂本这才一拳砸在了八仙桌上,桌子立刻发出一声巨响,随后轰然倒地。 至于今日之辱,中国有句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易天无暇顾及堂本的脸色,带着人又到了昨日两人分开的地方。 天天酒楼已经歇业,里里外外站满了士兵,林易天下马站在酒楼前,一步步沿着傅百漠消失的方向前走去。 地上满是乱七八糟的脚印,一旁正在修建的建筑垃圾乱放、乱七八糟。 沿着路走到拐角,又顺着拐角继续向前,前面就成了十字路口,不知前路了。 左爷引他走的那人是敌是友? 傅百漠不会无缘无故跟人走,更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 所以那人应该是在撞他的时候,让傅百漠有了不得不跟他走的理由,会是什么呢? 林易天皱眉深思,只是傅百漠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若想要短时间内搞明白,实在是不可能。 林易天又想到了上次城隍庙的那个面具人,他一直在派人找,却一直没又找到,会不会是他? 傅百漠不是小孩子,如果真的是敌非友,那么他应该会留下一些线索! 这个想法几乎是肯定的,于是林易天开始在十字路口来回踱步,终于在走到第七圈的时候,在西北拐角的红砖上看到了一个浅浅的划痕。 划痕很新,而且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看样子,应该是仓促之下用枪口划出来的。 林易天立刻又跑回之前的拐角,果然在这条路拐弯的红砖上,发现了同样的划痕。 这划痕,是傅百漠留下的! 林易天心中一阵激动,立刻命人查找这样的痕迹,并跟着痕迹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院子里荒草很深,但是看断草的痕迹,昨晚明显有人来过,而且走了没多久。 只是可惜,线索在这里再次断了,那划痕也从此处开始消失不见了。 林易天看着院子里的荒草,心不禁一沉。 想必军师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手脚是被束缚的,否则,他不会断了线索。 “小张,命令下去,从这里开始搜,把住在附近的人都细细问上一遍,查出这个院子的主人!” 小张闻言领命而去,林易天则站在院门口,打量着两边的胡同口。 他是去了左边,还是右边? 正在门口踟蹰不决,右边胡同口忽然闪出一个青色身影,远远看了林易天一眼后,迅速向前消失不见。 一旁跟着的士兵立刻发现了,大喊一声:“什么人!给我站住!” 林易天自然看到了那人,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他抬脚就跑,三两步就跑到了胡同口。 胡同口守着的人已经抓住了那人,正扭着开始盘问。 “你是谁?快说!” 那人不急不躁、一言不发,见林易天过来了,这才待定自若的抬手,向林易天抱了抱拳。 “林帅,我没有恶意,只是听说傅先生不见了,所以特来告知林帅一些我知道的消息。” 林易天一愣,“哦?你可是有先生的下落?快说快说!” 那人却不急,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士兵,又道:“林帅,不知可否私下聊?” 一旁扭着他的亲兵不愿意了,呵斥道:“也不看看你面前这是谁!别想耍滑头,有话快说!” 林易天却一抬手,“你们先放开他。” 林易天倒是不怕,能徒手打过他的人,恐怕这世上没几个。 两个亲兵闻言松了手,林易天冲那人招招手,那人就跟着林易天进了方才的院子里。 第87章 自己这是怎么了? 林易天站在院子中间,回头打量着来人。 一身青衫、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嘴上还留着胡子,一看就是一身文人打扮。 方才看走路是不会功夫的,但是这人临危不惧,浑身气度更是不凡,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这江宁地界上,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可是傅先生旧识?”林易天问道。 那人一抱拳,露出一个微笑道:“在下万敬先,无名小卒、与傅先生素昧平生,此次来江宁是办事,前后也不过几日时间。” “噢?那不知万先生方才说所的消息,可方便告知林某?”林易天又道。 那人却忽然露出尴尬的一笑,“自然是要告诉林帅,只是……” 林易天见他犹豫,以为他想提条件,于是立刻道:“只要消息可靠,先生想要什么,尽管提!” 此言一出,那人却讪然一笑,摇了摇头道:“罢了,傅先生为人我也有所耳闻,在下对傅先生也十分敬仰,先生此时性命攸关,我又怎么好提条件……” 林易天上下打量他一番,觉得他也不像是贪财之辈,应该真的是有事相求,却又不屑于挟恩以报,这才没说。 想到这里,林易天倒是对这人又高看了三分。 万敬先想通了后,没有犹豫,立刻说道:“我在这江宁也有些朋友,更有三教九流、平日里出入糟粕之地的人,昨日里我一个朋友听一个醉鬼说半夜里在这胡同口遇了鬼。那醉鬼本是个偷儿,本想着趁夜偷些值钱的东西,来了这园子就发现大半夜有几个人抬了个箱子出门,那偷儿就以为箱子里是值钱的宝贝,偷偷跟了一路,却不想跟到一个破旧的院子里,那些人就消失了,那偷儿进去后什么都没发现,别说箱子了,连抬箱子的人都不见了,那偷儿就以为自己撞了鬼。” 林易天听得心惊,自然知道那偷儿见到的几人应该就是抓傅百漠的人,那口箱子,八成里面装的便是傅百漠。 “先生,可知道那院子在哪里?!”林易天急急道。 “哦,离此地倒是不远,向西两条街,门口有一只石狮子的就是。”万敬先道。 林易天一听,拔腿就往外走,走到了门口忽的又停了下来,急急转身,掏出一个东西往万敬先手里一塞。 “多谢万先生,我还有事不多留了,这是我的名帖,若有我能帮到先生的地方,你改日拿着这个来林府便是!” 这万敬先方才的样子,应该是有求于自己,若有能帮忙的,他倒是愿意出手。 言罢,林易天不在多留,出门就上了马,匆匆打马而去。 万敬先看了看消失的林易天,又看了看手中硕大而精致的名帖,不禁笑了笑。 这林帅果然有意思,名帖居然做这么大排场。 虽然张扬,却粗中有细。看出自己有事想求,还特意留下名帖。 真是让人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林易天带人来到了那有石狮子的院子门口,却看到门上插着一面蓝色的小旗。 为了方便寻人,林易天先前命人做了旗子,这蓝色,代表已经搜过了,其他队伍可以不用再搜。 林易天抬手将旗子拔出丢在地上,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他目光微冷,看着院子命令道:“搜!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暗道找出来!” 一听有暗道,身后的人全部冲了进来,开始一点点搜查,果然没多久,就在屋内一张破旧的桌子下,发现了暗门。 暗道的门被打开,有人给林易天递过来一支火把,林易天站在地道口,脚下却一步都迈不动了。 眼看就要接近他,可林易天心里却无比害怕,脑子里种种念头不断地冲击。 怕找到了地方,却晚了一步,他已经不在。 又怕他在,可已经被杀害了。 握着火把的手有些微微发抖,终于在身后匆匆赶来的小张的询问下,他才迈开了脚步。 一步一步踏入黑暗,底下的空间被光亮填满,林易天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熟悉身影。 是他! 林易天纵身一跃跳下楼梯,三两步跨到了地上,蹲在地上,将他半个身子抱进了怀中。 “傅百漠!” 怀中人没有回应,身子冷如冰霜! 林易天心下一沉,抬手抓起他的手,探向了脉门。 脉搏微弱,若有似无。 还活着! 心中放下一颗巨石,林易天不再逗留,起身抱起他,走出了暗室。 狭小破旧的房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林易天头也不抬的道:“都出去守着,小张,热水!” 小张闻言立刻解下随身携带的水壶,并将其他人赶了出去。 林易天缓缓将他放在干草上,可他的身子已经僵硬,呈一种十分古怪的姿势蜷缩着,怎么也无法平躺下。 他这个样子林易天很熟悉,应是那蛊毒又发作了,此时的傅百漠正受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炼狱之苦。 化开药丸,林易天小心将他的头掰正,将药递到了他口边,奈何傅百漠牙关紧咬,根本不能喝下去。 林易天皱眉,对一旁的小张道:“去,叫一顶轿子过来。” 小张闻言立刻跑了出去。 房内没了旁人,林易天毫不犹豫的喝了一口药水,凑到了他唇边。 轻启他的牙关,将药水缓缓渡了进去,如此几次后,终于将药全部喂了进去。 林易天解下袍子,将他包了起来,又坐在地上让他斜靠在自己胸前取暖,他的身子依然冰冷,但是身体却没那么僵硬了。 “军师?傅百漠?你怎么样了?” 林易天轻轻呼唤,怀中人却一人无知无觉。 不会是自己来迟了吧? 这是什么解药,怎么一点用也没有?他身上还是如此冰冷! 将人再次抱紧,下巴不经意碰到了他的额头,一片冰凉。 他索性将脑袋低下,半张脸凑了过去,慢慢焐着他的脸庞。 傅百漠脸上一片宁静,看不出任何表情,乍看似是睡着了,唇角残留着喂药时留下的一滴药水、要流不流。 林易天低头看着傅百漠的唇角,忽然不受控制的凑了上去,张口用舌轻轻舔一下,淡淡的苦味再次充满口腔,他却瞪着一双漆黑的双目,被自己的动作彻底惊到了。 他方才做了什么? 他这是,魔怔了? 第88章 鸳鸯浴? 门口传来小张敲门的声音,林易天坐直了身子,让他进来。 小张进门看了看依旧昏迷的傅百漠,小声道:“林帅,轿子在门口了。” 林易天点点头,起身的时候小张立刻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抱起傅百漠。 林易天却抬手制止了,“不必,我抱他过去就好。” 小张闻言没有言语,收回了手,可是林易天却忽的一顿,转头冲小张解释道:“我力气大,你身量那么轻,怕是不好搬动先生。” 小张闻言看着林易天一头雾水。 林帅这是在跟他解释? 林帅办事什么时候跟他解释过? 如果不是解释,那一定是对他不满、在提点他了! 小张心下一阵冷汗,快速反省了一番自己最近的表现,又暗暗道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加细心周到些,可不能再被林帅嫌弃了。 “还是林帅思虑的周到。”小张低头有些歉疚的说了一句。 林易天闻言倒是满意的点点头。 嗯,是了,自己这也是好心,怕小力气小摔了傅百漠。 将傅百漠抱到软轿上、又一路扶着他回了林府,林易天远远的就看到王老二正在听竹苑门口走来走去,身旁站着两男两女,正是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和小厮。 王老二在看到林易天打横抱着一个人冲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立刻就冲了过来,确定林易天怀中抱着的是傅百漠后,瞬间痛哭流涕,跪在了地上。 “多谢林帅!先生、先生这是怎么了?” 还活着吗? 林易天看着他道:“先生无事,你们先下去,王老二随我进来!” 说罢,他就跨步进了傅百漠的卧房,王老二抹了抹泪,示意身后的两个丫鬟和小厮退下后,也跟了进去。 门口那两个丫鬟正是当时林易天送来的美人清音和可颜,这些日子两人在听竹苑养的白嫩水灵,比来时更加清丽动人了。 两人在听说傅百漠失踪后,倒是真心哭了一场,毕竟到哪也找不到像傅百漠这种长得好、脾气好、还不磋磨她们的主人了。 此时见傅百漠没事了,两人不禁对视一眼,露出真心的微笑。 清音回头看着孟桐和王小天,笑道:“好了好了,这下没事了,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王小天年纪小,平日里开朗活泼,因为在书房里伺候,所以闲暇时被傅百漠教了不少知识,他也一向将傅百漠当长辈看待,更将傅百漠看做无所不能的英雄,心中对他极为崇拜。 “傅先生这么厉害,肯定是无事的,我就说咱们是瞎操心了。”王小天笑嘻嘻的,心中已然幻想出无数个“傅百漠一人深入虎穴打败坏人并全身而退”的情节来。 一旁的孟桐却脸色发白,脚下虚浮,此时擦了擦额角的汗,吐出一口气来。 还好,先生没事。 只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却牵扯出身后的一阵剧痛,孟桐身形一晃,险些倒在地上。 一旁的可颜立刻上前扶了他一把,关切道:“孟桐,都跟你说了不必出来,你看你病成这样子,又在这冷风中吹了这么久,要是严重了可怎么办?” 孟桐站稳了身子,脸上扯出一个笑来,“无事,休息几天记好了。先生有林帅和王大哥看着,肯定会没事,咱们左右帮不上忙,不如回去将自己的事做好。” 几人闻言点了点头,这才各散了去各自的岗位上。 正房之内,傅百漠被放在床上,身上盖上了几层棉被,王老二又加了几个炭盆,将炭火烧的火热。 腊月里林易天和王老二都被热出了一身汗,可床上的人却依然无声无息,身上凉凉的、连半颗汗珠也无。 王老二在一旁垮着脸道:“先生这病,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厉害了,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下一次,说不定就真的要了命了。 林易天皱着眉头缓缓道:“不会有下次了。” 也不知是和王老二说的、还是跟床上的傅百漠讲的,又或者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是有药浴吗?”林易天忽然道。 王老二立刻直起身子,“对对,我都急忘了!旁边药材我已经放好了,加上热水就行!” 看着王老二匆匆进入一旁的耳房,林易天抬手将被子掀开,将他衣服上的扣子一粒粒解开,又轻轻褪去,只剩下一件里衣。 看着床上露出的纤瘦身形,林易天抬手触到他里衣的扣子后顿了顿,随后却将手放下了。 就这么泡,应该就可以。 随后,他抬手将人再次打横抱起,来到了一旁通着的耳房内。 一只硕大的木桶放在中间,王老二正满头大汗的将热水一桶一桶的倒进去。 桶被倒了个半满,王老二擦了擦额头的汗,却有些为难的道:“林帅,我腿脚不灵光,可能要麻烦您在一旁帮我扶着先生。” 王老二腿脚不便,平日里都是备好水后先生自己进去,可如今先生昏迷,必然要有人将他抱进去、全程扶着的。 林易天看了看王老二,又看了看那半人高的木桶,开口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王老二闻言倒是舒了一口气,看他抱着先生毫不费力的样子,肯定能应付的来。 “如此有劳林帅了,我就在一旁,您有事随时喊我!” 王老二撩开布帘走了出去,林易天抱着傅百漠看着水桶犯了难。 自己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好? 从外面扶着他似乎有些困难,万一呛了水就更不好了。 犹豫片刻后,林易天决定还是一同进去,于是他将傅百漠放在一旁的木榻上,三下五除二也将自己脱得只剩下里衣,随后抱着他迈进了木桶。 温热的水瞬间将两人包裹,林易天坐在桶内,将傅百漠圈在了自己身前,又将他的脑袋轻轻仰倒、放在自己肩上。 水汽蒸腾,傅百漠的脸上、睫毛上逐渐染上一层水汽,尤其是睫毛上的水珠,星星点点、犹如碎钻。 林易天俯首看着这张脸,发现他皮肤白皙细腻、宛如婴儿。 热水终于有了效用,他的脸庞回复了几分血色,尤其是丰润的嘴唇,开始慢慢变得红润莹泽。 不觉盯着他的唇角看了半晌,林易天觉得身上开始燥热,这股燥热从某处逐渐传遍四肢百骸、又传至心脏,让他心跳加速、呼吸间也有些紧促了。 第89章 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那是多年前他血气方刚,在寺院内捡到了香客遗留下的春宫图册,夜深人静时,脑中幻想出无数的香艳片段后,浑身憋堵的难受、却欲罢不能。 他的身体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林易天立刻将身上人移开几分,想让那东西不碰到他的身体,可身上的人却差点就要滑进水里去。 手脚慌乱的再次将他抱坐在自己身上,低头看着他胸口露出的大片肌肤,林易天不觉咽下一口口水,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可身上的感知系统似是出了问题般,正将他的感知无限放大。 手上触碰到他的皮肤温凉细腻,胸前的重量似乎在逐渐加重,和他接触的每一寸皮肤,都似是在灼烧。 胸前的心跳险些都要蹦出胸膛,所幸他昏迷着,不然定然能发现自己的不妥。 他心里骂了句娘,心道难不成自己又将军师错看成女人了? 若他真的是个女人会如何? 下一秒,他脑中竟真的试图将眼前的人想象成女子,可才一有这个念头,自己的内心就一阵抵触。 他就是他,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又怎么会是女人? 他百分百确定,方才的反应并不是因为错将军师认作了其他女子。 林易天低头看着水中安静的傅百漠,忽然被这个事实吓到了。 他方才确实对军师起了旖念? 浑身的燥热骤然退下,脑门上的汗珠一颗颗滑落,他被这个事实冲击到难以承受。 水桶中的水逐渐冰冷,可怀中的人身体逐渐开始变的温热,那如白玉雕的俊颜也恢复了红润,似乎还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这是要醒了? 林易天一阵心惊,下意识就想要逃。 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林易天慌乱中直起了身子,迅速将他抱出了水桶、围上了毛毯。 “王老二,进来!” 王老二守在外间,听到水声和呼唤声,立刻走了进来,进门就看到同样一身水湿的林易天正将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向他推过来。 王老二猝不及防的接住傅百漠,以为会被傅百漠的重量压垮,却发现他似乎已经恢复了知觉,能斜斜靠在自己肩头站着了。 于是王老二扶着傅百漠走到了外间的床上,迅速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用被子盖了起来。 等做完这些再回头,就发现林易天居然就着湿衣服穿好了,正准备往外走。 王老二立刻上前将披风递了过去,“林帅,外面这天这么冷,您要不等一等,我让人给您拿身干衣服过来换上再走?” 林易天摆摆手,“不了,先生应该快醒了,你赶快吩咐人做些清粥给他吃。” “哎!”王老二答应一声,再抬眼时,人已经出了院子、不见了。 王老二有些微征,看着院门口十分诧异,这先生好不容易快醒了,林帅怎么反而急着走了? 身后似乎又轻微的动静,王老二立刻回头走到了床边,发现傅百漠正皱着眉头,似乎做了噩梦。 伸手摸了摸傅百漠的额头,发现他已经恢复了体温,看来他已无大碍,随时都有可能醒来了。 王老二立刻出门,喊人去熬粥了。 第90章 惊风入体,吓病了 从听竹苑到主院自己的房间,林易天一路上有些失魂落魄。 在靠窗的榻前坐定,转头望着窗口开的正茂的红色梅花,他整个人神游天外。 早些时候,他刚从少林寺回来时,也曾结交过三五狐朋狗友,不过是些富家官宦子弟,巴结上他后,几人整日里在江宁城里吊儿郎当的游来荡去。 那时干的最多的事,便是背着他娘去烟花之地,听几个小曲儿、摸上一两把美人,倒也逍遥快活。 后来有一日,其中一个外号叫铁榔头的神人秘兮兮的将几人带去了一个私设的暗馆,里面一样的熙熙攘攘、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却没有刺鼻的香粉之气,反而满是檀香和龙涎香的味道。 那时他才知,原来这世上还有小倌馆这样的存在。 那日他远远看到一个他爹的旧部下,左拥右抱、和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倌打闹玩乐,言行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那铁榔头神秘兮兮的告诉他,这人是这里的常客,而且听说家里还养了好几个小倌,但是平日里也爱去妓馆,可谓男女通吃。 那时他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抱着男子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当时他光想一想就不觉浑身发麻。 可是今时今日他却忽然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他自然不似他爹那个旧部下,对清风馆的那些小倌也没什么兴趣,可偏偏只对军师一个人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这想法若被军师知道了,他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林易天这厢想的入迷,不知不觉竟看着那梅花眯了双眼,迷迷糊糊似乎还看到了军师的脸。 小张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林易天已经趴在窗口塌上睡着了,房内的炭火早就灭了,又因为开着窗子,所以一片寒冷。 小张上前关了窗子,却发现一旁林易天的呼吸有些急促,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的发红。 上前伸手一探,果然是发烧了。 再仔细一看,他的衣服竟然是湿的,从里湿到外、又靠在床边吹风,不感冒都难。 “林帅!快醒醒,我扶您去床上躺着。” 林易天迷迷糊糊,小张只得上前将他扶起来,送到了床上。 看着林易天的湿透的领口,小张犯了难。 他该叫哪个姨太太过来给换衣服呢? 林易天素日里好像跟哪个姨太太关系都很好、可细想又都不甚亲密。 想了半天抉择不下,小张只得抬脚出了院门,直奔林老夫人的院子。 得,还是交给老夫人吧。 林老夫人闻言立刻丢了手中的翡翠珊瑚仗、脚下生风的就往林易天的院子里跑,一出院门口就撞上了林易天的七姨娘杜若风,于是顺带着七姨娘一同来了林易天的院子。 林易天发起了高烧,浑身的衣服也湿透了,七姨娘自告奋勇,红着脸给林易天换了干净的衣服。 大夫却半天也没来,林夫人急的不像话,忽的灵机一动冲小张道:“傅先生呢!傅先生不是回来了吗?你赶紧去请他,他不是也会医术吗?” 小张闻言有些吞吐,但是想到林易天的吩咐,还是将话吞下,彳亍着出了门、心里却十分为难。 傅百漠今天回来的时候,可是被抱着进的府,这会儿估计也在床上躺着呢,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有能力给林易天看病? 可他刚出院门,迎面就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百漠一身崭新的青衫,正健步如飞、没事儿人一样走过来。 小张双眼圆睁,揉了揉眼睛,确定是傅百漠无疑。 可是,方才还昏迷不醒、一副要死了模样的傅百漠,怎么这会儿就生龙活虎了! 思索间傅百漠已经走到了身前,问道:“林帅怎么了?” 声音有些沙哑、也不似往日般浑厚,小张这才回神,说道:“林帅吹风着了凉、发起了高烧,林夫人正让我去寻您呢,您快进去吧!” 傅百漠点点头,快步走进了院子,进了林易天的房中。 一进门,林夫人就抓住了他的手,“傅先生,不得了了,易天他烧得厉害,方才一身衣服里外都湿透了!你可快给看看吧!” 傅百漠闻言一滞,示意林夫人稍安勿躁,快步走到了床前。 杜若风此时正坐在床边抹泪,见傅百漠过来,立刻站起来、双目泪盈盈的冲他做了个礼。 傅百漠乍然见到屋里有女眷,不禁也愣了一下,可再一看有些眼熟,心下便知道这应是他诸多姨太太中的一个。 此时能站在这里,应该是最为受宠的一个。 如此想着,傅百漠回礼时不禁多看了一眼。 身量芊芊、脸若胧月,美人无疑。 收回目光,傅百漠坐在了床边,用手背试了试林易天滚烫的额头,又将他的手拿出来,摸上了脉门。 脉虚浮紧、沉缓显表。 傅百漠看着脸色红红、双目紧闭的林易天皱了眉头。 看似风寒,实则伴有惊风入体,之前应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可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易天,是什么把他给吓着了? 林夫人见他皱眉,以为不好,立刻又哭道:“先生,我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傅百漠回神,对林夫人道:“无碍,只是风寒入体而已,开上几服药,几日就好。” 林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外面请的大夫终于来了,又给林易天把了一次脉后,说出了和傅百漠一样的话,随后就写了方子,递给了林夫人。 林夫人将方子给了小张,命他赶快去抓药、熬药。 傅百漠见小张出门,于是也向林夫人告了辞,林夫人这才注意到,房里还有杜若风,傅百漠一个大男人一直在这里似乎确实不太好。 “多谢先生了。” 傅百漠客气的告退,到了听竹苑却没有回房,而是进了自己的小库房,拿出了一味药材交给了王老二。 “你去拿给小张,让他熬药的时候,放进去。” 王老二认得草药,手上的这一株正是定神去邪的良药,于是他立刻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王老二将药交给小张,小张自然对傅百漠的画深信不疑,毫不犹豫的就将药放了进去,可这一幕却偏偏被有心人瞧见了,还在不久后闹出一些误会不提。 不自不觉间夜幕降临,傅百漠走出小库房的门,却在黄昏擦黑的光亮中,看到了一个人影,虽是一身麻布的衣裳,可站在院中依然难掩其质、笔挺如竹。 傅百漠有些讶然,看清来人后不禁轻声喊了一声。 “孟桐?” 第91章 善恶之争,何为人性 “孟桐,你怎么在这?” 傅百漠缓缓上前,在孟桐身前站定。 孟桐迎上他清澈的目光,先是一颤,后又垂目,看着他干净的鞋面,轻轻道:“先生的身体,如何了?” “我已经无碍,让你们挂心了。”傅百漠道。 孟桐一阵沉默,心中一阵内疚和难过,随后又道:“我给先生熬了点清粥,不知是否和您胃口。” 傅百漠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端着的托盘,上面确实放着一个砂锅,砂锅旁是一个精致的白瓷碗。 “噢,多谢你了,随我进来吧。” 孟桐随着傅百漠进了正房,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傅百漠坐在凳子上,打开了砂锅的盖子,只闻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应是放了蘑菇和竹荪,倒是让傅百漠食指大动。 “这些事让王管事做就好,上次我给你的书可读完了?”傅百漠示意他也坐下,孟桐却没有坐,而是抬手盛了一碗粥,放在了傅百漠身前。 孟桐幼时读过书,后因家道中落就落入了人牙子手中,傅百漠也是在偶然间发现,他竟在诗文上颇有大才,这才起了教导的心思,频频点拨。 “读完了,只是有几个地方不懂,可能还要麻烦先生。”孟桐恭敬道。 傅百漠点点头,“噢,可还记得哪里不懂?” 孟桐站在一旁,认真道:“李梦阳是明中期有名的文学家,可见他的文学修养之高,可是偏偏就这么一个人,却成了中山狼的元身、成了后世流传至今的东郭先生,可见,文学修养却和人性并无多大干系,那又何来修身养性、读书明事理之说呢?谅他文思再好、天分再高,可做了缺德事、人品上有了缺憾,读书再多又有何用?” 傅百漠略有些诧异的看着孟桐,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略一思索后,他放下手中的粥碗,缓缓道:“李梦阳此人,后人确实对他评价褒贬不一,大多数人提及他,都会第一时间想到那条忘恩负义的中山狼,此事可谓人人知晓。可你别忘了,他曾被誉为复古派前七子的领袖,当时他提倡的文坛复古运动,更是盛行了一个世纪之久,就连王维桢也曾对他做出了高度评价,他对复古运动曾是起了很大推动作用的,只是,这些事却并不是人人知晓的了,你知、我知,所有读书人都知道,这才有了你方才的问题、有了后人褒贬不一的客观论断。所有人都在否定他的人品,可是你我这些读书人,却在否定他的同时,还能客观的看待他的成就,这就是明事理。我想李梦阳也不是不明事理,而是有明知不可为却又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孟桐眼中一亮,随后却更为茫然,看着傅百漠问道:“明知不可为却不得已而为之,就可以被原谅了吗?” 傅百漠摇摇头,“自然不是,但是也不能索性就自暴自弃、彻底放弃自己。人性的可贵之处,就是在于善与恶的共处、是明知困难却仍愿意与之斗争、对善念的坚持和向往。” 孟桐闻言后久久不语,良久后才深深一个躬身,说了句:“多谢先生。” 傅百漠冲他笑了笑,孟桐再次躬身后,缓缓退出了正房。 一碗粥入腹,傅百漠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何管青泽会将他独自丢在地下室内,为何自己会没有死,林易天又是如何费尽周折找到的自己。 他又想起管青泽口中的藏宝图,若管青泽说的是真的,那么藏宝图必然是被方乾拿了出去,至于给了谁、目前又流落在谁手中,却是不得而知了。 傅百漠坐在屋内梳理这些事,却始终不得要领,就在他有血困倦的时候,王老二慌慌张张进了房门。 “先生,林帅似乎不太好,高烧一直退不下去!” 再这么烧下去,怕是人不死也得烧成个傻子! 傅百漠闻言立刻起身,吩咐王老二道:“拿上我的针具。” 王老二其实有些心疼自家主子,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如此劳苦奔波。 可林帅似乎也是为了救傅百漠才病了,所以他倒也没话说。 两人再次来到林易天的院子,还未进门就听到一片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易天不行了,正哭丧呢。 房内林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一旁则站满了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十几个姨太太,高低起伏的哭声正是她们传出来的。 傅百漠皱着眉头上前,把了把脉后,对林夫人道:“老夫人,我这就为林帅施针,只是这病房内不宜人多,还请各位都散了吧。” 林夫人这才醒悟,立刻冲那些哭的丧气的人道:“哭什么哭!我儿还没死呢!都给我出去!” 众姨太太受了迁怒,立刻噤声一个个灰溜溜出了门,只那杜如风有眼色,上前扶了林夫人,林夫人倒也没有赶她。 房内瞬间空了不少,可空气依然浑浊的很,傅百漠吩咐小张开了窗,这才拿出针具,开始为林易天施针。 房内针落可闻,林夫人几欲问话,都被王老二制止了,只说施针最忌打断,否则可能会气血逆行,林夫人吓得噤了声。 大半个时辰后,傅百漠已是满头汗水,所幸林易天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 林夫人千恩万谢,可眼看夜色渐深,林夫人已经心力憔悴,有些支撑不住。 傅百漠对林夫人道:“林夫人,这里我守着就好,您先去休息吧。” 林老夫人不愿意,杜若风立刻道:“老夫人,傅先生医术高明,有他在易天一定会没事,您就放心去休息吧,您若不放心,我也在这里陪着。” 这句话得了林夫人的心,她拍了拍杜若风的手道:“还是你贴心,不像刚才那些人,一个个都跑回去躲清闲了!” 杜若风懂事的一笑,小张却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方才那些人可是您老给赶走的! 傅百漠却没给杜若风表现的机会,立刻开口道:“晚上我还要给林帅施两次针,可能要宿在这里,姨娘不必在这守着!” 第92章 睡梦中的轻薄 杜若风一愣,看着傅百漠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将他骂了一通。 这人看着一副谦和有礼、聪明事故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这么不客气,办起事来这么不通透? 就算是让她回去,这人也大可等她在老夫人面前卖了乖、送走了老夫人后再单独告诉自己,这样一来老夫人承了她的情、自己自然也会承他一个人情。 双方受益、何乐而不为啊? 可眼前这人怎么就这么不会办事呢! 若非如今自己还不受宠,她一定要在林易天跟前吹枕头风,非把他整治一番不可! 傅百漠虽面无表情,可心下也隐约闪过半分疑惑和诧异,自己方才的话似乎是不经大脑、吐口而出? 只是这半分疑惑瞬间不见,随后便恢复了一贯淡然自若、清风月朗的模样。 林老夫人自然没意见,对一旁的杜若风道:“也是,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没得给傅先生添乱,咱们还是回去吧。” 杜若风一时语塞,心里好生憋屈。 方才自己还是贴心的好孩子,这会儿就成了添乱的了,老夫人这话锋转的实在有些快! 杜若风心中不悦,可口中却不得不称是,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后,跟着老夫人不情不愿的出了房门。 房内终于清净了,小张迅速将一旁的睡榻收拾了出来,又抱了一床被子放在上面。 “辛苦先生了!我就在隔壁,您要是有事,就喊我。” 傅百漠点头,小张就拉着王老二一同走了出去。 床上的林易天已经退了烧,此时不声不响,像是睡熟了。 傅百漠拿起打湿的帕子,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他脸色还有些潮红,眉宇之间隐约还有些痛苦之色,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些浅影,随着眼皱眉轻轻抖动。 可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吗? 傅百漠放下帕子,将手放在了他脸颊上。 果然,他舒展了眉头、又似是寻得了一丝安全般,脸微微向他温暖的手掌倾斜。 傅百漠嘴角微微露出几分笑意,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此时看着倒像是个安静的大孩子。 只是这份安静没维持多久,他的睫毛忽的开始抖动,不过几瞬竟慢慢睁开了双眼,一双水润的眸子带着几分未醒的茫然看向了傅百漠。 傅百漠俯首对上他懵懂的双目,微微一笑,轻声道:“醒了?” 林易天看着他却更加茫然了,随后抬手抓住了傅百漠放在他脸旁的手,定定的看着他道:“竟然,还做梦了?” 否则,傅百漠怎会在自己房中,还用手摸着自己的脸。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百漠听他这话没头没尾,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原来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当是做梦也好,或可暂时放下烦恼。 “嗯,是在做梦,睡一会儿吧。”傅百漠轻声道。 林易天却嘴角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原来真是做梦啊,真好。” 好?哪里好? 傅百漠闻言有些不解,可还未问出声身子就忽的一沉,被床上的林易天拉了下去。 眼前的脸瞬间放大,只见他的双唇轻启,下一秒自己的唇就被他覆上,随后便是有些生涩、却迫不及待的啃咬。 唇齿相依,林易天再次闭了双眼,睫毛不停抖动,傅百漠看着被放大的眉眼,感受着唇齿间有些霸道的吻咬,被惊的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林易天仗着是在梦中,肆无忌惮的做的了想做的事,或许是在梦中的缘故,他心下竟毫无抵触之感,甚至对他柔软温凉的唇,欲罢不能、想要更加深入,而身下的燥热再次涌现。 手上一个用力,原本趴在身上的人被自己翻身压在了身下,可这一下似乎也用光了他病中所有的力气,一阵头晕目眩。 眩晕中他终于放了傅百漠的双唇,闭眼在他耳边低声道:“军师,我竟做了这样的梦,可是……” 我很喜欢。 傅百漠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惊到,在被翻身压在身下的时候终于想起要推开他,可还未动手,身上的人就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再度晕了过去。 傅百漠呆呆的躺在床上,心绪逐渐开始紊乱。 之前他曾说过,自己的脸太过好看,以至于曾将自己当做女人。 可他方才分明听到他喊“军师”了。 他是何时对自己有了这种想法的? 耳边是他病中有些灼热的呼吸、身上的重量也有些沉,可最重要的是,身上人在晕过去前,似乎有了些不该有的反应。 心下忽然一阵无尽的悲凉,原来,他竟也对自己也有了这种旖念。 莫非自己,真的像当年师傅说的,是个妖孽? 脑中不断回放着方才他的轻薄,可不知为何,他却讨厌不起来。 他不是师傅,他不一样。 可是,又是哪里不一样?他不知道。 耳边有些湿凉,傅百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落了泪。 可他已经八年未曾落过泪了。 一向淡然的傅百漠有些慌乱的将身上的人移开,又匆匆下了床,转身就要往外走。 可走到一半,又停下了。 回头看着床上的人,他又睡了过去,被子乱七八糟,右手压在自己的背后,颇有些狼狈的躺在那里。 明明是个病人,明明还虚弱不堪、需要照顾。 若任由他这么压着手,明天手大概会麻木失去知觉。 看了半日,他终究还是慢慢走了回来,将他身子摆正,又将被子盖好。 做完这些,他最后看了看床上沉睡中的人,可不想林易天嘴角忽然一弯,竟闭着眼笑了。 英气的眉毛舒展、嘴角弯出一个弧度,露出右脸颊上一个浅浅的梨涡。 这一笑似是春日和风,吹化了冰河、吹起了点点涟漪。 分明是个莽撞青涩的大男孩,又如此出色,让他如何讨厌的起来。 若是他知道方才不是梦中,可会后悔莫及? 自然是会的吧,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小心翼翼的问自己是否在梦中。 那就权做是在梦中吧。 懵懂少年,想必他不过是一时的情迷,自己也快到该离开的时候了,到时候,他自然也就想开了。 傅百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那日管青泽拿着刀想要划他脸时说过的话,竟目露惋惜、喃喃道:“若是毁了,也好。” 第93章 找上门的远亲 后半夜,江宁下起了雪,漫天的雪花飞舞将漆黑的夜色染白,待到清晨雪停,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林府很早就有了动静,打扫的小厮门拿着扫帚和铁锹不停铲着雪,等各院的主子醒来时,路上的雪也已经扫干净了。 林易天睁开双眼,只觉浑身酸软,周身似是被碾压过一番,贴身的衣服也有些粘腻。 “小张。” 林易天低低喊了一声,一旁候着的小张立刻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 “林帅,您醒了,觉得好些了吗?” 林易天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胳膊,说道:“我病了?” 小张点点头,将毛巾递了过来,“是啊,昨晚上您开着窗睡着了,招了风烧的厉害,吃了药也不见好,可吓坏老夫人了,幸亏傅先生过来给您施了针,这才好了。” 林易天听他说起傅百漠,眼神一亮,随后四顾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那张放着被子的卧榻。 “昨晚是先生留宿照顾的我?” 小张摇了摇头,“先生本来是说要晚上照顾您,可是后来又叫了我过来,说您情况已经稳定不会再烧了,之后就回去了,果然您后半夜就没烧。” 先生果然神医啊。 林易天敲了敲木木的脑袋,昨晚的事什么也想不起来,看来自己是病的不轻。 似乎还做了个什么梦?隐隐约约的,不记得了。 林易天擦了擦脸,又皱眉揉了揉脑袋道:“你去跟我娘说一声,就说我没事了。” 小张答应一声接过毛巾,“哎,我这就去,您吃点粥吧,在外屋桌子上呢。” 林易天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就走去了外屋用早餐。 吃完饭没多久,小张就又回来了,还带来了大门上的消息,说是有人拿着她的名帖求见。 林易天接过名帖不禁笑了,这才给出去没多久就找上门来了,看来他还真是有事。 “小张,去喊傅先生到前厅。” 小张出去后,他便立刻更衣去了前面会客的正房,将人请了进来。 刚进了正房没多久,就有人领着万敬先走了进来。 万敬先披了一件滚边毛的袍子,进门去了袍子刚要抬手失礼,林易天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着迎过去、拉住了他。 “万先生不要多礼,贵客驾临,还请上座。” 万敬先客气的一笑,到也没有虚让,坐在了林易天身旁。 “林帅,今日冒昧登门,希望没有打搅了林帅休息。” 林易天摆摆手,将茶水向他那边推了推道:“万先生哪里话,应是我前去拜访先生才是啊。” 万敬先倒是没想到林易天会如此知礼,眼中带上几分真诚的笑意。 此时门口的帘子一动,傅百漠抬脚踏了进来。 两人同时起身,万敬先眼中闪过几分探究后,礼貌的冲傅百漠笑着拱了拱手。 “想必这位便是傅先生了,果然气质清雅、仪表非凡。” 傅百漠见到万敬先,倒是一愣,随后也拱手做了个礼。 林易天立刻道:“先生,这位是万敬先万先生,昨日便是他给我消息,我这才能救得先生出来。” 傅百漠路上听小张将大概经过讲了一遍,如今见到了万敬先,自然目露感激,再次拱手深深做了一个礼。 “昨日若非先生,百漠恐怕今日站不到这堂上了,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百漠能帮忙的地方,百漠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万敬先立刻回了礼,有些不好意思道:“傅先生言重了,不过是凑巧,当不得先生这种话啊。” 林易天却摆摆手,“哎,万先生就不要客气了,救了傅先生,就等于救了我林易天,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先生尽管提!” 这话寻常,林易天和万敬先都没觉得怎样,可傅百漠听在耳中却不觉一滞,看了笑容满面的林易天一眼,随后低头垂了目。 万敬先客套话说完了,终于开始迈入正题。 “要说到帮忙,敬先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林帅通融。” 林易天早知他有所求,立刻道:“先生请讲!” 万敬先低头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若仔细论起来,万某和林帅也有些渊源,只是实在是扯得有些远,说出来又唯恐有贸然认亲的嫌疑。” 林易天闻言一愣,听他这意思,和自己有亲戚?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亲戚呢。 “万先生这是何意?” 万敬先又道:“听闻林帅和霍爷结了亲,与或霍倾城小姐订了婚?其实万某的胞妹,乃是霍良尊的姨太太万氏,也是倾城小姐的胞妹、霍曼月小姐的生母。” 林易天愣了两秒,这才明白过来,合着这是霍曼月的亲舅舅。 自己和霍倾城订婚了,霍曼月又是自己的小姨子,可不就是远亲。 林易天立刻又站了起来,上前拉着万敬先的手道:“这么说来,咱们还真的是有亲啊!若论起辈分来,我可得称您一声舅舅。” 万敬先立刻推辞不受,“不敢不敢。” 其实万氏不过是个姨太太,虽然生了霍曼月,但是毕竟不是正经太太,若是林易天不认,也实属正常。 林易天却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明年我就与倾城成亲了,倾城就曼月这么一个妹妹,我自然是将她当亲妹子一样宠着,她的舅舅,可不就是我的舅舅!” 万敬先又客气一番,“多谢林帅了。” 林易天对万敬先客气,其实也非全然是因为他是霍曼月的亲戚。 他救了傅百漠是其一,他周身气度风雅、谈吐不凡是其二。 如今他正是用人之际,这万敬先看着就是个通透的,俩人又有这一层关系,若是万敬先肯为他所用,那是再好不过了。 心存了拉拢之意,林易天说话更为客气,一旁的傅百漠自然看出了林易天的心思,也有心促成。 但是看万敬先一直推辞的模样,似乎也有些难言之隐,莫非和他所求之事有关? “易天,不如先听听万先生所求何事?” 林易天一愣,随后一笑,“你看我,一激动,把这事忘了!先生您继续说。” 万敬先感激的看一眼傅百漠,继续道:“其实万某次次来江宁,是来接妹妹万氏和曼月小姐回乡的。” 第94章 麦卡士和资本论 林易天一愣,回乡? 他要走? “噢?不知先生家乡何处?” “万某老家湖南。”万敬先道。 “噢,原来先生来自湘楚名城,怪不得博古通今、气度非凡,此次前来江宁也算是山高路远。”林易天道。 万敬先又道:“林帅谬赞,先前我接到妹妹的消息,才知霍爷已经去世了,万某征得妹妹同意,此次正是打算带她回乡。” “这自然是应该,可是,曼月小姐……” 万氏回去可以,霍曼月可是霍家的人,按理可不能跟姨太太回去。 万敬先一笑道:“此事便是万某想让林帅帮忙的地方了,我妹妹的意思是带着曼月一起回去,曼月也已同意了。但是这一路上千里迢迢、听说前面几个城市又不太平,所以想向林帅求个通行证,也好让我们顺利回乡。” 林易天这才听明白,恐怕这要通行证是假,想让他放霍曼月回去是真。 如今霍家无主,明面上是霍倾城做主,可众人都知道,霍倾城一介纤纤女流也只能听从林易天的安排。 如今霍家的命运,似乎已经牢牢掌握在了林易天的手中。 只是林易天也有些头大,毕竟他还没和霍倾城完婚,并不能真的明着替她做主。 林易天皱了皱眉,问道:“先生,此事您可问过倾城小姐?” 万敬先道:“噢,在下未曾见到倾城小姐,只是听我那妹妹说,倾城小姐让在下直接来找您询问。” 林易天一滞,霍倾城倒是聪明。 不过就算自己同意,也要问过了她的意见。 “这样吧,我先问问倾城小姐的意见,她若同意,我立刻就给先生通行证。” 万敬先一拱手道:“如此多谢林帅了。” 林易天摆摆手,“不必不必,不知先生在家乡作何营生?” 万敬先谦和一笑,“不过一个教书匠而已。” 林易天看了看,心道倒是确实像个教书先生,可是他身上却完全没有读书人的那股子迂腐劲儿。 林易天想了想,又道:“我是个粗人,也不和先生拐弯抹角了,我敬先生为人坦荡、胸有大智慧,有意招揽先生,不知先生可愿意留在江宁?” 万敬先似是知晓他会这么说一般,歉然道:“多谢林帅好意,林帅是个坦荡君子,我也就不瞒着林帅了,万某在去年已经加入了一个组织,此次乃是办事路过江宁,顺便接我妹妹回去。” 林易天一愣,什么组织? 傅百漠却若有所思,随后道:“先前傅某也曾读过一些国外的论著和各种派系学说,其中有一个在国内曾广为流传过一阵子,当年,梁启超先生曾在《新民报》上提到过一位麦卡士(*注马克思早先被称为麦卡士)先生,后朱执信先生又在《民报》上发表文章,曾介绍过他的生平和论著,我记得有《共产党宣言》和一本《资本论》,不知先生方才所说的组织,可与这位麦卡士先生有关?” 万敬先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双眼放光、颇有些激动的上前握住傅百漠的手道:“知道先生博古通今,却不想先生对这些也颇有研究,真是让万某敬服!不知先生对麦卡士先生的思想论著有何高见?” 傅百漠不惯被人如此触碰,但还是谦虚的将自己的一些看法说出来,回了他几句。 万敬先闻言更是激动,抓着傅百漠就要开始长篇大论。 林易天听着俩人说外文一般的话语、又看着两人惺惺相惜的模样,有些懵。 果然读书人在一起就是说起来没完。 不过看来先生对万敬先说的那个组织比较了解,等会儿他的好好问问他,到底是什么组织,竟然让万敬先放着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不要,非要回去做个穷先生。 俩人说了几句后,傅百漠主动止住了话题,看向林易天道:“林帅,先生是有大志的人,是我们强求了。” 万敬先这才恍然,方才一时激动,竟差点忽略了林易天,于是立刻歉然道:“不敢不敢。” 林易天明白了,不管是个什么组织,这人是不可能留下了,他瞬间有些颓然和惋惜。 “如此,林某便不勉强先生了,不过先生放心,我会派人安全送先生回乡。” 看傅百漠和他聊了那么久,想必这个组织不容小觑,他索性送佛送到西。 万敬先自然千恩万谢,心头舒了一口气、倒是对林易天和傅百漠又高看几眼。 他来时,常听说两人,传闻中林易天乃是称霸一方的枭雄,桀骜不驯、嚣张跋扈,傅百漠更是被传成权谋过人、生性淡漠的冷军师。 可见了面才知道,谣言不可尽信,这林易天或许年轻莽撞,但是言行有度、性子爽朗又尊师重道,傅百漠更是为人谦和,面冷心暖、善解人意。 尤其是傅百漠,没想到在这传说中的“蛮荒之地”还有如此通透的人物,竟让他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林易天能有此等人物辅佐,想必日后也不会止于此。 万敬先原本一心低调办事,此时却起了结交的心思,于是思量一番又道:“林帅可还记得我之前跟您提过的一个老友?之前正是他给万某递的消息,这才有幸就出了傅先生。 “噢,不知这位仁兄可在江宁?林某定要重谢与他!”林易天道。 万敬先道:“可巧,这人还真的就在江宁,只是我哪位朋友脾气有些怪,若林帅真的想见,我倒是可以为您引荐一番。” 林易天一听登时来了精神,“好啊!” 都说大隐隐于世,那人应该也是个不简单的,藏匿于闹市中,却能得到常人得不到的消息,必然也是个人物。 这万敬先是不可能了,但是他能给自己引荐高人,也是好事一件。 林易天心下对万敬先更是敬上三分,对他方才说的那个什么组织莫名也有了几分好感。 甭管那个麦卡士干啥的,搞了什么派系组织,能有万先生这种品德高洁的人甘愿加入,自然不会差! 万敬先笑道:“好,那就定于后日,江宁茶楼如何?” “好!有劳先生了,我和傅先生当日一定到!” 万敬先释然一笑,看着一旁的傅百漠略有些不舍的说道:“今日我就先告辞了,两位若是有朝一日来湘潭地区,敬先定当尽地主之谊。” “好说好说,咱们这既是亲戚、又是朋友,到了你的地盘,肯定找你啊!”林易天笑道。 傅百漠也微微一笑,万敬先笑着抬手告了辞。 林易天和傅百漠两人一同将他送出了林府,又看着他走远了,这才回了府。 第95章 他要搬出府去 回了正房,林易天又随手沏了两杯茶,一杯龙井放自己面前,一杯云雾递给了傅百漠。 傅百漠看着手中的云雾茶雾气袅袅,才发觉他竟知晓自己的喜好。 林易天想着心事,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问道:“先生,你说我就此放曼月走了,合适吗?” 傅百漠回神,抚着茶碗盖子,遮了那袅袅的雾气,说道:“曼月若跟着万先生,倒是不会差。” 若他没猜错,万敬先应该是那个组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次若承了林易天的情,成功接回霍曼月,日后两人也算是结了善缘。 虽说世人都看不好这个刚成立的政党,但是适逢乱世,前方战事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好以后会如何,说不定就有用到对方的时候。 林易天倒没想那么多,纯粹是为霍曼月考虑,点点头道:“那倒是。” 总比一直被她那个没什么见识的姨娘养着要好很多。 两人想法虽不同,结果却是一致。 “那就送她回去吧,”林易天道,“前方不太平,这一去估计再见面也不知何时了,索性多给她备些东西,免得她受了委屈。” 傅百漠点点头。 林易天又问道:“先生,方才你们说的什么麦卡士、资本论什么的,是什么?” 傅百漠放下了茶碗,坐直了身子,开始娓娓道来。 从共产主义的起源到几个国家的不同发展,再到近期在国内的演变和发展,林易天听得双目圆睁,十分震惊。 “先生,你说这些,我都听明白了,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只是咱们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共产这种事,怎么可能在中国实现?老祖宗的东西或许有不完美的地方,但是先生方才说的那些,可是从根本上彻底颠覆所有的事,这,怎么可能?” 他是高看万敬先,可就算是有成千上万个万敬先又如何,在这个乱世中,触及上层阶级的根本利益,让他们放弃手里的权利、分走他们的物资,无异于与虎谋皮,这怎么可能? 傅百漠自然知道对于林易天来说,这些事无异于异想天开的怪谈,尤其是他生长的环境和所受的教育,阶级是天经地义、根深蒂固的存在。 “可能,或者不可能,世间万物都其法则,不是咱们可以左右的。你若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找几本书看。” 多说无益,改变一个人心意的办法,从来就不是孜孜不倦的劝解。 林易天利索的点了点头,“好,先生让我看的,一定是好书。” 傅百漠不觉浅浅一笑。 两人又喝了一口茶,傅百漠放下了茶碗,对林易天道:“林帅,我还有一事。” 林易天听他忽然喊自己林帅,十分别扭,微微扬了扬眉道:“你说。” 傅百漠放下茶碗,“如今公馆已经修好了,我想近几日就搬过去。” 林易天一楞,想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公馆自然是一开始就为他准备的住处,习惯他一直住在听竹苑,他都快忘了这茬了。 不过公馆也不是刚刚修好,也有一阵子了,他怎么忽然就想搬过去了? “怎么?听竹苑住的不舒心吗?还是哪个下人怠慢你了?” 那里可远了,走路要半刻钟啊! 傅百漠摇摇头,“没有,只是府里女眷众多,我一个外男始终不方便。况且公馆离这里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不远。” 林易天闭了嘴。 他说这话倒是真的,自己后院好像有十几个姨太太,以后可能会更多。他自己百无禁忌不用避嫌,可是傅百漠毕竟是个外男。 是他自私了,只考虑到自己,没考虑他。 一阵歉然过后,心下确实一片失落。 “那,过完年再过去吧?这眼看要年下了。”林易天道。 傅百漠想要推辞,可是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年后搬。” 林易天闻言立刻笑了,“好,咱们今年好好过个年,热热闹闹吃个团圆饭!” 团圆饭啊,傅百漠心中一暖,他许久没吃过团圆饭了。 林易天又问起了他被抓的事。 “那日抓你的人,可是你仇人?脸上是不是带了面具?” 傅百漠点点头,“对,听他的意思,你之前曾和他交过手?” 林易天道:“嗯,是有过那么一次,那日我打探霍府消息的时候遇见了他,差点就抓住他个孙子了,可惜后来被他跑了,他也曾提到是你的仇人,只是我后来命人找了许久,始终没找到他。” “是我连累你了。”傅百漠看着他,眼神暗了暗。 “军师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我虽相识不久,可是我早已当你是至交,你的事自然是我的事。”林易天大声道。 傅百漠看着林易天却没有说话,林易天见他不语,于是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又道:“那,你可还记得昏过去之前的事?” 傅百漠道:“记得一些,他似乎要正要毁我的容,可惜,似乎没毁成。” 林易天倒是没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啪”的一声将茶扣在了桌子上,怒道:“什么!!他敢,我打死他个孙子!” 军师姿容天成,他要是真敢毁了军师的相貌,他必定找他出来,剥了他的皮! 傅百漠摆了摆手,“原本是我山门中的恩怨,不想却还牵扯到了你,管青泽此次不得手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我便将始末告知与你,日后你也好有个防备。” 林易天早就好奇阿门之间的恩怨,只是怕他不便说,于是一直忍着没问,如今见他肯说了,自然立刻乖乖坐下,支起了耳朵。 傅百漠起身走了两步道:“管青泽乃是我师叔,当年在青霞山盗我山门中的藏宝图时,却不想被我放的一把火误伤,所以一直怀恨在心,后来他以为是我拿走了藏宝图,这才多年来一直对我穷追不舍。此次,他似乎误会了,以为我将图交给了你,想必日后必然会对你下手。” 林易天听的入神,下意识想问他为何会放火。 但是所幸过了过脑子,将话堵在了口中。 傅百漠继续道:“不过你放心,他暂时成不了什么气候,此事因我而起,我自会将他找出来,擒住就是。” 林易天起身道:“哼!我还怕他不来呢!只是你要如何擒他?” 傅百漠一滞,看着他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这一笑另林易天不觉又是心头一跳,愣是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 只是待他回了神,却发现傅百漠不知何时已经敛了笑容,随后又垂目后退了两步,拿起了自己的披风。 “林帅,我先回去了,你刚病愈,注意休息。” 疏离的感觉再次袭来,林易天满心不解,却不知为何。 若说有事,似乎傅百漠与平日无异,言行也都与往日并无太大差异。 可若说没事,两人间却似乎平白有了几分疏离。 林易天看着傅百漠的背影不禁出了神。 难不成,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心头再次涌现出当日抱他洗浴时的场景,不觉心下一紧,呼吸有些乱了。 林易天甩甩脑袋,皱眉摸了摸额头,真是疯了。 第96章 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第二日,林易天睡了个懒觉,吃了早餐后就往听竹苑走去。 可走到一半,却止住了脚步。 似乎今日这事,已经有了定论,自己不是过去走个过场,傅百漠去不去的,也无所谓。 况且,以后军师若搬出了府,自己就不能随意寻他了,他也要早日习惯军事不在的日子才好。 想到这里,脚下的脚步有些重了,心下也有几分失落。 月霞公馆在城南,原本就是霍家在江宁的产业,如今其他霍府名下的房产基本都租卖出去了,只留下了这坐落在江宁的月霞公馆供霍倾城和霍曼月等人居住。 公馆一共三层,是个精雕白玉贴面的小洋楼,上面龙飞凤舞“月霞”二字,也不知是哪家名笔。 门口又站岗的士兵,见了林易天都将后背挺得笔直,待他走的近了立刻一个标准而利落的军礼。 “林帅!” 林易天摆摆手,示意他继续,门内信任的管家听到了声音,立刻就上前开了门,将林易天请了进去。 林易天也是头一次进月霞公馆,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置,暗暗点了点头。 低调不失奢华,倒是有几分霍府的意思。 霍倾城从右侧的楼梯上缓缓走来下来,一身浅白色的洋裙衬的皮肤更加白皙了,清澈的黑眸在见到林易天的时候微微起了几分波澜。 “易天,你来了。” 言语轻柔,听在耳中十分舒畅,口吻倒似是林易天一直在这里,方才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一般。 林易天不觉笑了笑,仰头看着她姿态优雅的迈着平稳的步子、一步步走下了楼梯来到了自己身前站定。 不愧是大家出身,仪态万千偏又不急不缓。 “在这里住的可习惯?”林易天道。 “嗯,李管事很细心,我和曼月都很满意。”霍倾城将他带到一旁的会客区的沙发上,又一抬手招来了一旁站着的小丫鬟,给两人上了茶。 “你今日过来,可是说曼月的事?” 林易天端起茶喝了一口,点头道:“是,昨日万先生去了我府里,说了曼月和万姨娘的事,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霍倾城端着白瓷茶碗轻轻扣着碗盖,在听他说出“万先生”三字的时候,不禁微微一个停顿,随后又继续扣了茶碗,垂目道:“看来林帅已经被说服了。” 林易天听她从“易天”喊回了“林帅”,不禁一滞,难道,霍倾城是不同意霍曼月走的? 林易天放下了茶碗,放满了语速,略有些小心翼翼道:“倾城,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是不会放曼月走的。” 霍倾城抬眸,“噢?你不都已经答应了万先生吗,难不成你要食言?” 林易天一楞,随后道:“我自然有办法周全,你安心就是。” 霍倾城看着林易天,原本清冷的脸上却忽然绽出一个笑容,似是桃花初绽,美不胜收。 林易天又是一愣,随后就见霍倾城睨了他一眼,笑着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看看你……” 霍倾城欲言又止,衣服小女儿情态,林易天不禁问道:“看我如何?” 霍倾城却不讲了,撇了撇嘴道:“不说了也罢。” 林易天却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她不过是向看看,她在自己心目中的重量罢了。 林易天继续道:“你放心,这事毕竟是霍家的事,我尊重你的意见。” 霍倾城似是很满意这回答,笑着道:“我也听万姨娘夸过她那个兄弟,真的是夸起来不要钱一般,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词都用上了才罢休,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不过看你方才的样子,便知那万先生确实不凡,若曼月跟着他学,倒是不会差了。” 林易天立刻道:“那是,我看的人自然是差不了,就连傅先生,也都说万敬先不错呢。” 霍曼月听他说起傅百漠,眼中笑意去了几分,面上笑容不减,转头对一旁的小丫鬟青竹道:“青竹,去把曼月小姐和万姨娘请过来。” 青竹轻轻退了下去,不多会儿就带着万姨娘和霍曼月下了楼。 万姨娘一向谨小慎微,在人前从来都是低着头、存在感很弱,林易天又认真打量了她一番,却发现她和万敬先真的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霍曼月倒是在眉宇之间,有几分和万敬先相似的影子。 这大概就是外甥像舅? 霍曼月叫了声“姐”,又扬了扬手算是和林易天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大刺刺坐在了沙发上,从果盘里拿起半串葡萄开始吃。 万姨娘和两人打了招呼,站在一旁,却不停用眼神示意霍曼月。 霍曼月无奈,只得丢下葡萄,坐直了身子,将手放在腰际,故作端庄的向两人一低头:“林帅好,姐姐好。” 随后又没了形状,随手拿起了一个苹果。 霍倾城看着霍曼月天真烂漫的样子,不禁眼中笑意蔓延,随后对林易天道:“曼月调皮惯了,林帅别跟她计较。” 林易天倒是被她这样子给逗笑了,“曼月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不妨事。” 霍曼月却不高兴了,“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你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里又没外人,何必搞得那么见外?见了面左一个礼、右一个礼的,我去同学家做客,他们早就用起了新式的礼法,我到觉得挺好的,熟人见了面抬手打个招呼,不显生疏还自然!” 霍倾城故作严肃道:“曼月,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可不能说丢就丢,就算是丢了形式,也不能丢了该有的礼法。” 林易天却道:“哎,我觉得曼月说的挺对的,不过这想让大家都适应起来,还得需一个过程啊。” 霍曼月见林易天赞成,不觉扬眉得意的冲霍倾城笑了笑,霍倾城无法,也笑了。 林易天又对一旁站着的万姨娘道:“万姨娘,您请坐吧,曼月说的对,这里也没外人。” 万姨娘有些惶恐,她打小受的就是最严苛的礼法教养,基本上霍家的主子在的时候,她是从来没坐过的。 第97章 姨太太扶正 霍曼月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明明所有人都没有将她当下人的,可她自己却紧守着所谓的“规矩”。 她起身,将她拉到了沙发上按下,“您就坐下吧!” 万姨娘终还是坐在了沙发上,可屁股却轻轻前移,没敢全坐,坐直了身子呆着,一副临危禁坐的模样,倒是比站着还难受。 林易天看着霍曼月和万姨娘道:“想必万先生已经将来意跟你们说了,我和倾城商议了一下,决定送你和姨娘去湖南,万先生在那边家境虽算不上富有,可也算得上衣食无忧,他本人又学识渊博,我想着有他教导你,定不会差。” 霍曼月闻言神色有些复杂,可万姨娘却无比激动,一开口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多谢林帅,多谢倾城小姐!” 她自小离乡,和哥哥十几年未见,再见面却听哥哥说万家的生意又恢复了,哥哥也成了大学里德高望重的先生,她仰人鼻息活了这么多年,要说不想回去是假的,可是她舍不得曼月。 曼月是霍家正经小姐,她一个姨太太,说不好听了不过是个下人,霍家但凡还有一个主子在,都不能放曼月跟她走。原本她是做好了不回去的准备,可没想到,哥哥居然真的说服了林易天和霍倾城。 霍倾城对万姨娘笑了笑,又对霍曼月道:“怎么?不想回去吗?” 霍曼月摇了摇头,抬目看着霍倾城,神色中分明是不舍。 她一开始很不喜欢这个凭空而降的姐姐,可是不知为何,不知不觉间就不讨厌了,直到现在甚至对她有些依赖了,这大概就是血缘的奇特之处。 霍倾城目光也不由得一暖,用手抓住了她的双手,“我们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湖南是有些远,但是坐个车也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就到了。” 霍曼月撇了撇嘴,点点头道:“姐,我会回来看你的。” 林易天在一旁笑道:“曼月,你若是想你姐姐了,就打个电话过来,很方便!” 霍曼月忽然抬头看着林易天,气呼呼道:“哼,我若走了,你要是欺负姐姐怎么办?” 林易天一呆,他这是要被迁怒了吗? “曼月,我怎么会欺负你姐姐,我捧着她都来不及呢!” 霍曼月却更气了,“就算你不欺负,你家里还有那么多姨太太呢!她们要是每个人使一点坏,那我姐姐不就被害苦了!” 林易天一听苦了脸,心道自己这美人恩还没受呢,就已经被怼了好多次了。 “怎么会,她们都是伺候你姐的,怎么能和你姐姐相提并论!” 霍曼月嘴角却一个讽刺的笑,“我姐姐好胳膊好腿,用得着她们伺候?切,自己贪恋美色,别拿我姐姐挡枪!” …… 林易天没了话说。 霍曼月继续道:“你以为所有姨太太都跟我姨娘一样吗?她们脑袋里那些个坏主意多着呢,指不定此时就已经开始结盟,盘算着等我姐姐入了门好算计她!” 霍曼月这话倒是没错,林易天想起自己处理过的两个姨太太,也一阵心虚。 但是男人娶妻纳妾天经地义啊! 他爹和他娘也算是恩爱无比了,可不也纳了那么多姨太太,他娘也没说啥啊,当时还主动张罗给了他爹两个自己的丫鬟呢! 万姨娘见霍曼月说话没分寸,心头焦急,但又不好当着林帅和霍倾城的面训斥,只得用略重的语气道:“曼月!你胡说什么呢!” 霍曼月撇了撇嘴住了口,霍倾城笑着将她又拉了过来,“行了,那些姨太太是易天在我之前就娶进门的,你这么说他,也很冤枉啊。你放心吧,姐姐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他欺负姐姐的。” 这话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霍曼月也觉得是有些理亏,于是瞪了林易天一眼,便闭了嘴。 林易天听霍倾城给自己开解,心头舒爽,言道:“对对,那些都是以前了,你放心,我保证以后不另娶新的进门了!” 幸亏之前娶了十几个,况且霍倾城一个顶十个,自己也不亏,林易天心里美滋滋。 而且霍倾城颇有大家风范,想必不是个善妒的,日后想必也会和他娘对他爹一样,替他管理好后宅。 霍曼月听林易天这个保证,这才展眉,对他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记着这话!” “你放心,我记着呢。”林易天道。 自己这个保证应该能讨霍倾城开心,林易天不禁看了看霍倾城。 霍倾城果然看着他一笑,却也不过一瞬,就转了头,对万姨娘说话了。 “姨娘,走之前,我还有一事要说。” 万姨娘又直了直身子,“倾城小姐您说。” 霍倾城却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万姨娘疑惑的接了过来,怎耐她并不识字,看不懂上面的内容。 霍倾城道:“前几日,我托人去了一趟富宁霍家祖宅,请了霍家的族长和长老出面,将您扶正了,只是名头在我母亲之后。按说这是大事,可只是如今我爹不在了,也只有有这一纸文书了,不能大肆操办,委屈您了。” 霍倾城说完,万姨娘却被惊得呆若木鸡,看着手中的纸张,瞬间觉得有千金之重。 她说什么? 自己被扶正了? 以后,她不是姨太太了? 她是霍家正经的主子了? 霍曼月再也不是庶出,而是嫡出的正经小姐了?! 天啊! 万姨娘一时间热泪盈眶,双手抖抖索索,中间的纸张也跟着不停抖动。 她给霍良尊做姨娘,不是没后悔过,可是受过的罪她不觉得委屈,毕竟当年被霍良尊皮相迷惑、非要跟他走的是自己。 可是霍曼月无辜,就因为运气不好成了自己女儿,就天生低人一等。 还此次回乡,她也觉得自己的身份给哥哥丢脸、给万家丢脸。 如今倒好了,她是正室了,她的女儿再也不用如她般仰人鼻息、低人一等了。 “倾城小姐……我,我谢谢你……” 万姨娘心中激动之情难以抑制,竟起身向下跪去。 第98章 忽然吐血 霍倾城见状立刻将人拉了起来,“使不得!如今我要称您一声母亲,您这不是折我的寿么!” 霍曼月也过来,和霍倾城一左一右将人拉了起来。 曼月倒不觉得激动,自己是嫡出还是庶出,她可从未在意过,不过万姨娘高兴,她自然跟着开心,心里对霍倾城更是感激。 “姐姐,谢谢你!” 霍倾城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 万姨娘则捧着那纸文书,激动的又哭又笑。 林易天乐见其成,笑着道:“好啊!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可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过去了,要不这样,咱们在江宁酒楼摆上一桌,请万先生也过来,两家人好好庆祝一下!” “嗯,如此更好。”霍倾城笑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林易天旋转头向万姨娘道:“如今霍爷不在了,也不好称呼霍夫人,不若以后,我便先尊称您太太,待日后我和倾城完婚后再改口。” 林易天的姿态明显放低了很多,万姨娘闻言激动的起身,却只能说出一个“好”字来。 位高权重的林帅,以后竟要称他一声母亲? 天,这是她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她以前甚至还想过,曼月要是能以平妻的身份和霍倾城一同嫁入林府,便是最好的事了。 可不想,竟还有今日。 日后,她自然要好好为曼月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了! 这厢霍倾城留了林易天午饭,派小张回府知会一声,又命他告诉傅百漠,明日和万敬先吃饭的事。 霍曼月听了却诧异道:“咦?为何要让傅先生过来?不过先生过来也好,我前日里画了一幅画,刚想找他给我点评一番呢!” 林易天先是一愣,可随后就直接跳过了霍曼月的问题,反问道:“噢,你又画画了?别不是又是藏了玄机、讽刺谁的小画吧?” 上次霍曼月讽刺他那副画,他当时可是挂上了书房。 前几日霍曼月听小张说画被换下来了,林易天本做好了被她痛骂一通的准备,却不想她却忽然心虚了,他觉得奇怪,于是诈了她一下,果然她全盘说了出来,那画局势讽刺他的!还说他后知后觉,挂了那么多天才看出来,真是笨死算了。 林易天又好气又好笑,心道幸亏那画被傅百漠换了下来,否则,他可真的要成为笑柄了。 也不知傅百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再后来霍曼月就常将自己的画拿给了傅百漠点评,倒也有所提高。 此时霍曼月听他说这话,不禁“嘁”的一声,“就我这点小计量,也就骗骗三岁的孩子……和姐夫你吧!” 林易天闻言“你……”的一声,可听她喊了“姐夫”,又不禁气笑了。 霍曼月赶紧躲在了霍倾城身后,霍倾城看着两人笑闹,也笑了起来。 “行了,别闹了,咱们去餐厅吧,饭应该都摆好了。”霍倾城拉着霍曼月道。 几人一同去了餐厅不提。 这厢小张匆匆回了府,讲话带到听竹苑的时候,傅百漠正在用餐。 桌上基本都是素菜,只有一个河虾算是肉食,傅百漠自己坐在桌前,盘子里的饭菜动的不多。 “先生,打扰您用餐了,林帅让我告诉您,今日不会来用餐了,明日在酒楼宴请万敬先先生,请您一定到场。” 傅百漠一滞,后面这话听着像是跟自己说的,前面这话就多余了,他和林易天也没有一起用过餐。 傅百漠点了点头,说自己了解了。 小张走后,傅百漠放下了只动了几口的饭菜。 霍曼月一走,月霞公馆只剩下霍倾城一人,林易天此时可能还没想到,但是过不了几日,将霍倾城接入林府,就势在必行了。 林府未来的女主人入府,他再住下去,就更不合适了。 秦夫人当时让他小心霍倾城的的话犹在耳边,林易天满不在乎不愿查霍倾城过往的态度近在眼前,既然他信她,那自己是否在枉做小人? 说白了也不过是他后院的事,如今林易天也算是成功了,那他是否可以功成身退了? 想着这些,莫名有些堵得慌,似是有一口气吐不出。 傅百漠起身上前,拿起了立在一旁的棍子。 他是习过武的,只是后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又有那朝夕虫的限制,一运气浑身如针扎,他就再也没有用过,权当自己不懂武了。 拿起棍棒,轻轻在手里挽了一个花,再闭眼提起了气,熟悉的感觉袭来,可伴随而来的,是更加熟悉的疼痛,犹如万针刺骨,让他瞬间就汗如雨下。 坚持了几息之后,胸口的那股气似乎终于到了喉头,紧接着就就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身上瞬间脱力,傅百漠摇摇晃晃,用棍子勉强支住了身形,可嘴边的血却顺着嘴角,染红了胸前的月白色衣衫。 “先生!” 王老二从房间内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他立刻扔了手中的托盘,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傅百漠看着王老二,眼神却开始涣散,下一瞬就真的闭上了双眼,倒在了地上。 “先生!先生!孟桐,快,去找大夫!”王老二慌张的喊了孟桐,又将傅百漠扶到了屋内。 地上的血触目惊心,孟桐也吓坏了,飞也似的跑了出去请大夫了。 没多久,大夫就请进来了,跟着大夫一起进门的,还有林老夫人和一旁搀着她的七姨太太杜若风,林老夫人风风火火的进了门,却没看到傅百漠病歪歪躺在床上的可怜模样。 相反的,傅百漠正一身齐整的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的喝着一杯茶,见了老夫人这才起来,拱手打了招呼。 “老夫人,您怎么过来了?王老二,泡茶。” 林夫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傅百漠,杜若风却问道:“咦?先生没事啊?不是说吐血晕过去了?” 傅百漠恍然道:“噢,想必是孟桐误会了,我近日是有些着凉咳嗽,但是喝了药已经好多了,方才不过是药太苦,洒了一身。” 王老二也上前半步,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孟桐,道:“是我方才看错了,先生穿了个深色的衫子,药汁撒了衣衫,我还以为是血,这才误会了。” 孟桐闻言眨眨眼,乖觉的低了头。 第99章 大限将至 林老夫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哎,没事就好,吓坏我老太婆了。” 傅百漠立刻歉然一笑,“劳老夫人担心了。” 杜若风有些怀疑的看着傅百漠,心里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却又不知哪里不对。 杜若风看来看一旁候着的大夫,说道:“几人大夫都来了,那就把把脉吧,免得真有什么问题!” 林老夫人要点头,傅百漠却道:“不必了,我自己便是大夫,药也已经吃过了。” 杜若风还想说“医者不自医”林的话,老夫人却打断了她,“行了行了,傅先生医术高明,这点小病他还看不了?傅先生几人病了就多休息休息吧,我们就不在这打扰了” 杜若风只得止住了话头,带着大夫一并出去了。 送林老夫人出了院子,看着他们在拐角处消失后,傅百漠的身形一晃。 王老二立刻伸手扶住了人,将他扶了回去。 傅百漠半躺在床上脸色发白,胸口不停起伏、浑身的汗立刻就下来了。 王老二看着不禁抹了泪,欲言又止:“先生…… 傅百漠却惨然一笑,仰头看着帐子上挂着的福袋道:“看来,我的大限快到了……” 王老二一听立刻跪在地上,摇着头哭了出来,“先生……先生,你不过是运了气而已,只要您别运功,就没事……” 傅百漠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随后又低头看了看他道:“别哭,我早知有今日,已经做好了准备,如今你们也已经有了落脚之地,我的恩也都报了,我没有什么遗憾的。林易天看似桀骜,其实心肠不坏,只要你们不作奸犯科,必然可以长久的在庄子里生存下去。” 王老二听着这遗言一般的话,更是泣不成声。 傅百漠露出一个笑来,“我也不会立刻就死了去,我这身子以前的底子还不错,想必还能撑个几个月,只是这以后,要苦了你费心照顾我了。” “先生,要不是您,我们兄弟几个早就饿死了,您是我们的恩人,您说,什么药能治您这病,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给您寻了来!”王老二哭着道。 傅百漠虚弱的笑了笑道:“多谢你这份心了,你若真的想帮我,便每日帮我准备药浴吧,只是这次要加上那味药了。” 王老二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药,那东西来自岭南,相貌丑陋形似菱角,可打开后却奇香无比,这么些年一直被他妥善保管着。 只是这药一旦用上,就说明先生的身子已经差到了某种地步,再不是普通药物能控制的了。 王老二悲悲切切的去准备药浴的东西,傅百漠躺在床上,看着帐子出了神。 韶华或易逝,掌中岁月如沙。 傅百漠无惧生死,曾几何时,他一心寻求今时今日的解脱,可到了眼前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并非心无所系。 第二日,江宁酒楼一早挂出了清场的旗子,又将里里外外收拾一新后,老板亲自在门口候着贵客的到来。 林易天一早先去接了霍家姐妹和太太,到酒楼的时候,傅百漠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几人了。 傅百漠一改往日儒雅形象,完全一副西式打扮,白色衬衫配着灰白纹格的马甲、马甲外是一件深色的呢子大衣,这身打扮干净利落,气场十足,竟连他周身的气场也似与往日有所有不同。 林易天下了车看着他不觉愣了神,眼神中带上几分赞赏。 他这身打扮倒是好看,而且今日的气色尤其好,往日略显苍白的脸上,竟然透着几分粉红,嘴角似乎还挂着几分微笑。 “先生,久等了。”林易天笑着冲他招招手,又回头开门将霍倾城等三人接下了车。 傅百漠向前几步,霍倾城和万太太冲傅百漠施了礼,霍曼月却抬手向他招招手,笑着快步跑了过来。 “傅先生,你来啦!” 傅百漠停下脚步冲霍曼月一笑,一贯的礼貌中多了几分亲切:“外面冷,你们先上去,我在这等一会儿万先生。” 霍曼月却摇了摇头,“我不怕冷,我陪先生在这里等舅舅!” 林易天上前一步问道:“我母亲可到了?” 傅百漠点点头,“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说话间,一辆小汽车停在了楼前,车门打开后,万敬先笑眯眯的冲几人打了个招呼。 “我来迟了!” 林易天笑着迎上去,“不晚不晚,我们都是刚到!” 几人客气几句就上了楼,进门就见林老夫人一身华服,被一个人扶着迎了出来。 林老夫人满面春风十分和蔼,宠着万敬先就走了过来:“想必这位就是亲家舅爷了,果真好风采。” 万敬先立刻客气的回礼,“林老夫人谬赞了。” 几人客套着坐在了席上,可林老夫人身后的女子却站在了老夫人身后,未曾入席。 万敬先一进门就注意到这女子了,只是方才林老夫人没有介绍,他也不便多问,可如今大家都坐下了,独独她站着,再加上她那一身衣裳,真的是让人不想注意都难。 霍倾城和霍曼月等人因为守孝,都是素衣素服、身上非黑即白,林老夫人则是因为年纪的原因,穿了一身深色的黛青,所以这满屋子的人身上基本上都是素的很,可独独这位妙龄女子一身绯红,大冬天的头上还别了新鲜的粉杜鹃,十分娇俏,若放在其他地方倒也无他,可在这一屋子沉闷的颜色中却是十分显眼了。 万敬先客气道:“不知这位是?” 林老夫人这才忽的想起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杜若风。 “噢,这是若风,是易天的小七,人乖巧伶俐得很,平日里一直在我跟前伺候。” 小七,自然是七姨太太了。 杜若风见林老夫人介绍自己了,立刻上前施了一个礼,略有几分娇羞的道:“若风见过太太、舅老爷、还有两位小姐。” 声如黄莺,十分婉转,倒是与她娇小可人的相貌十分般配。 此言一出,桌上人表情不一。 林易天打量了一眼杜若风,确实眼熟。如今他娘只带了她一个出来,可见她是尽心伺候了,倒是心中十分满意。 第100章 埋伏 问话的万敬先却明显吃了一惊。 这林老夫人,怎会带一个姨太太过来?虽说也没有失礼的地方,可是怎么也要考虑霍倾城的感受吧。 昨日里他就已经听说了妹妹扶正的事,心里对霍倾城这个刚得的便宜侄女好感倍增,尤其是方才一见面,发现她风姿不凡、处事更是落落大方,心头就更加满意。 眼前这个七姨娘,以后可算是分走霍倾城丈夫的人,他自然有些不喜。 他不觉看向霍倾城,却发现霍倾城并无异状,坐在那里依然是淡然自若、不动如山,在看向杜若风的时候,甚至还微微矜持的点了点头。 万敬先不禁心中点头,这霍倾城倒真是有大家风范。 这边杜若风偷偷瞟了霍倾城好几眼,却越看心越凉。 但凡是个女子,乍然见到自己未来夫君的姨太太,就算面上能勉强维持仪容,可怎么也会出现几分波澜,瞧,就连那边的霍曼月还有万太太,都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但是霍倾城却从头至尾淡若止水,只在一开始知道她身份时好奇的看来一眼,随后便不在意了。 或是女人的直觉,这位未来的正房虽然看着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却真的不简单,尤其是,她竟真的和传言中一样,长得如此绝色倾城。 杜若风一向对自己的相貌有自信,来时也是下了功夫打扮的,可不想,对面的霍倾城一身孝服、素面朝天却恍若出谷幽兰,硬是将她比成了路边的野花。 桌上有片刻的沉静,林老夫人终于也感觉到哪里不对,于是笑着看向霍倾城道:“倾城,这,纯粹是因为若风这孩子伺候人细心,我才让她跟过来的。” 这下连万太太都有些心惊了,看来这林老夫人是意识到自己带的人不对了,可是就这么贸然和一个晚辈解释,这……,是不是有点可笑? 一旁的万敬先算是明白了,这林老太太,不是要给霍倾城难看,而是头脑过于简单了。 霍倾城微微一笑,想要开口,可是话还未出口,一旁忽然发出“啪”的一声响,惊得众人齐齐看向发出声响的人。 旁边霍曼月皱着眉头,拿起断了的汤勺,讶然道:“呀,都是我不小心,竟将勺子给弄掉了!” 众人又是一愣,随后林老太太立刻道:“噢!无妨无妨,小二,赶紧给二小姐再拿一个新的汤勺过来!” 万太太自然知道霍曼月是故意的,于是瞪了一眼霍曼月,歉然道:“吓着老夫人了,都是曼月不小心,这孩子,打小就冒冒失失的,您可千万别见怪!” “哎,亲家太太哪里话,我看二小姐天真浪漫,是个好姑娘呢,可许了婆家啊?”林老夫人一边夸赞,一边就犯了“三姑六婆病”开始打听婚事。 一言一合中,前面的事算是翻了篇,杜若风也极有眼色的向后隐了隐身形,降低了存在感。 林易天对这些事一向不上心,自然看不出任何问题,已经开始拉着万敬先大谈政事了。 桌上明显分了两个谈话圈,一边是林易天、万敬先和傅百漠,一边是一群女眷。 菜一个个上齐了,杯子也被倒满,林老夫人这才打断了众人的谈话道:“易天,大事你们回头再聊,今日咱们是来给万太太庆祝的,你们可别忘了啊。” 林易天整听万敬先讲湘潭见闻,闻言只得停了话头,歉然的举杯道:“对对,咱们先祝贺太太。” 众人举杯,万太太满脸喜色,面色赧然的举了杯接受了祝贺。 又聊了一番霍良尊省钱的旧事后,林老夫人已经和万太太姐妹相称了:“妹子,你这带着二小姐走了,月霞公馆可就只剩下倾城一个了,她一个弱女子,自己住在那里怎么能行,所以,我想和你商量着,先暂时将倾城接到府里来住,等她孝期过了,你们来了江宁后倾城再住回公馆,随后我们立刻八抬大轿接她进门!” 其实万太太也想过这个问题,之前问了霍倾城,她本人倒是对住哪无所谓,去霍家本家也行,林府,也可以。 她本想送倾城回本家,可想到当年她娘俩不受待见,如今远远的还好,若真的住过去,难免受人排挤。思来想去,也只有暂住林府何时,好歹两人有婚约,别人不会有闲话。 原想是想着林易天姨太太多、又唯恐林老夫人是个磋磨人的,如今见林老夫人虽然糊涂了些,心肠却不坏,想必以倾城的聪慧,站稳脚跟只是时间问题。 “老姐姐,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说实话,倾城一个人住在月霞公馆,我也不放心啊!” 这便是答应了。 林易天也是恍然想到这问题,听了两人的对话后,心道自己粗心,不觉看了看霍倾城。 霍倾城神色温和淡然,眼中也没有抵触的意思。 林易天舒了一口气,一想到马上就要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了,难免心中有些起伏。 那,安排她住哪合适? 扶风苑不错,环境也幽静,只是,似乎离听竹苑近了些,难免傅百漠又觉得不方便。 不好,还是东边的梧桐苑吧,地方大,离母亲的院子也近。 林易天心下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不觉笑着冲霍倾城点点头。 此时桌上的饭食都被撤了下去,掌柜的亲自带着人送来了硕大的果盘点心和一壶茶。 “林帅,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小的一直藏在冷柜中保留其色香,您试试?” 林易天满意的点点头,“好,你有心了,噢对,再沏个云雾过来吧。” 一旁正和万敬先低声聊天的傅百漠微微一动,随后继续了。 茶水上桌,掌柜的看一眼窗子又对林易天道:“哟!外面起风了,要不我让人将窗户关上?” 林易天点点头,嗯,方才看傅百漠手上发白,莫不是冻得? “关上吧。” 掌柜的立刻命人去关窗,可才关了一扇,忽的就出来一阵枪声! “啪啪啪!” 枪声响起,子弹打在了窗棂上,一旁正在关窗的一个小厮,登时就毙了命。 第101章 谁做诱饵 受惊的众人开始大叫,一旁的杜若风声音尤其尖锐,屋内立刻乱成一片。 林易天立刻拔了枪翻身蹲在窗下冲众人大喊一声:“趴下!” 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就原地趴在了地上。 紧接着,便是更加密集的枪声,毫无章法的打了过来。 所幸这窗子下面是砖墙,暂时未能打透,可是架不住对面子弹不停打过来,想必支撑不了多久。 傅百漠此时蹲到了窗户的另一边,万敬先也顾不得那么多,也拔了枪猫身在林易天一旁。 三人的枪口却同时对准了房门口。 那边掌柜的和一个小厮在枪声中向门口爬去,林易天来不及制止,果然两人刚出了就传来一阵惨叫。 因是在江宁,林易天身边带的兵不多,而且楼下显然已经开战,想必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是也所幸是在江宁,想必援兵很快就会到,这也是楼下和对面的人不惜一切一刻不停扫射的原因。 他们就没想活着回去。 想必方才他们一直在寻找最佳时机,可惜天公不作美,起了风,掌柜的要关窗,关了窗户对他们更加不利,这才狗急跳墙,急不可耐的开了枪。 这么下去就算对面的打不过来,那楼下的人也可可能马上攻上来,林易天看了看万敬先和傅百漠,冲两人打起了手势。 万敬先留在这里向窗外涉及打掩护,他和傅百漠趁机到门口往下攻。 傅百漠和林易天默契十足,自然会意,林易天原想着万敬先是个读书人,可能不懂这些,却不想万敬先见他打完手势后,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就开始冲外开枪。 懂得很啊。 万敬先带枪也不过防身,子弹不多,时间容不得林易天细想,两人立刻趁对面开枪的间隙猫腰到了门口。 林易天又到了手势,示意傅百漠给自己打掩护,了傅百漠却摇了摇头,不给林易天任何机会,就伸手冲外开了两枪,随后就一个翻身到了门外开始射击。 林易天一楞,随后只得在傅百漠的掩护下出了门,果然发现自己带的人就剩下小张和铁锤两人,小张明显受了伤,脸上全是血,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手榴弹,却没扔出去。 他这是想在最后关头和敌人同归于尽。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一前一后相互掩护这下了楼,又一左一右躲在了墙后,傅百漠抬眼看到林易天来了自己身边,这才放下了手中拉着的弦。 对面也暂停了射击,大概是看到了林易天,正在调整位置。 “对面,对面有轻机枪!在大门口的位置!”小张气喘吁吁的道。 “我知道了,你怎么样还顶得住吗?”林易天问道。 “我没事!左臂中了一枪,不影响打枪,脸上的血……不是我的”小张低头道。 方才有兄弟护着他,被打爆了头。 林易天沉默了一秒,随后又道“行了,等会儿打起来你们两个趁机上楼,楼上万先生自己顶不住!”林易天道。 小张点点头,林易天冲对面的傅百漠使了个眼色,两人几乎同时一高一矮冲了出去,冲外面开始开枪,与此同时,小张和铁锤冲上了楼。 对面的子弹密集的射了过来,两人向前翻滚着打死了几个人,随后躲到了收银台旁边。 还未找到好的隐蔽位置,忽然从天而降一个手榴弹,咕噜噜就到了林易天脚下。 两人同时一惊,随后林易天手疾眼快的拿起手榴弹丢了出去。 “彭!” 手榴弹在空中爆炸,发出巨大的声响,也炸出大片烟雾,傅百漠没有犹豫,在浓雾中就冲了出去,开枪打死了几个人后,终于靠近了门口。 林易天见他如此和自己商量都不曾就冲出去了,心下一阵着急,立刻紧跟着也冲了出来,抬手打掉了枪口已经瞄准傅百漠的一个人,将他拉到柱子后面骂了句:“你不要命了!” 傅百漠倒不是不要命,而是知道只有打掉了门口的轻机枪,才能有活路,方才趁乱期间正是好机会,可惜自己还是没冲到门边。 地上满是尸体,有士兵、更多的是对面穿黑衣服的土匪,此时对面最大的武器也只剩下那口机枪,在门口扫射不停。 不过弹药真是十足,冲着两人藏身的柱子扫了半天,根本没停下的意思。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所幸都不胖,这柱子勉强挡住两人。 傅百漠的子弹已经打光了,林易天打开弹夹看了一眼,也只剩下两颗子弹,再这么下去,俩人都活不成。 傅百漠想了想,凑近林易天的耳朵道:“我向右引开扫射,你向左,趁机打掉他!” 他这是要拿自己做诱饵,引开枪口了。 林易天立刻摇了摇头,将枪就往他手里塞,“不行!我引开,你来打!” 傅百漠没有接枪,而是双手牢牢抓着林易天的手,将枪固定在了他手中,抬眸冲他绽出一个笑来:“别让我失望。” 林易天一晃神,就见傅百漠抬脚踩了一脚柱子,以不可能的高度向右后方一跃。 眼前的微笑似乎还在,人已经跳了出去,随着转身,大衣在空中被脱掉,随后被他抬手向前扔去,高度倒是刚好躲开子弹。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他沉静冰冷的双眸盯着前方一眨不眨,却无意间摄了人心魄。 原来他身手这么好啊。 林易天瞬间的愣神后立刻向左仰倒,滑行到最左边,仰身半跪着将枪口对准了机枪手。 机枪的枪口正对着右边,枪口在扫射中快速调整着方向,只见它向上一斜,终于对准了傅百漠。 林易天双眼睁大,四周似是瞬间没了声音,时间也随之停滞了。 凝神定气,“啪”的打出一枪。 机枪口终于在放出一枪后停了下来,随着主人的趴倒而转了方向。 楼下的枪声终于停止了,外围枪声不断,援兵终于到了。 林易天跑向他,“傅百漠!你怎么样?” 傅百漠半蹲在地上,仰头冲他笑了笑。 林易天立刻松了一口气,咧了咧嘴,俯身向他伸出了手。 傅百漠将手放在他手上,随后身子猛的一晃、向后倒坐在了地上。 胸前血迹一片,红艳艳染红了他的灰白马甲、和里面的白色衬衣。 第102章 中弹,万敬先的诘问 他中弹了! 林易天立刻将他放倒,仔细查看了子弹的位置后,立刻抱着他冲了出去。 楼上,对面的两杆机枪终于都被放到了,枪声停止后,世界得了片刻安静,但很快隐约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万敬先起身,和小张将众人一一扶起后,松了一口气。 所幸没有人中枪,只是杜若风似乎在方才躲避过程中,磕到了脑袋。 一众女眷吓得战战兢兢、相互搀扶着勉强站着,除了霍倾城尚算清醒,其他人都被吓得有些迷糊了。 徐帮办带着人冲进来时又将几人吓得差点再次跪在地上。 女眷被扶下了楼,楼下尸体遍地,吓得她们又是一阵大呼小叫,那杜若风索性直接晕了过去。 万敬先看了看楼下,问徐帮办道:“林帅和傅先生何在?” 徐帮办道:“傅先生中了枪,林帅带他去医院了。” “什么?!”万敬先一惊,随后就想过去,但是看看一众女眷,闭了口。 霍倾城猜透了他所想,于是道:“舅舅,你去吧,这里有徐帮办呢!” 霍曼月也吓得不轻,可此时听傅百漠中枪,也立刻表示自己也要去。 万敬先却没有由着她,而是让她先送万太太回公馆。 等他坐车到医院的时候,走廊里林易天正有些失神落魄的站在门口,胸前则满是鲜血。 “易天,你受伤了吗?”万敬先急急道。 林易天似是刚回神,看眼前是万敬先,回道:“没有,这是他的血。” 傅百漠一滞,“伤口在哪?” 林易天道:“医生说卡在肋骨里了。” 万敬先闻言松了一口气,但依然眉头紧皱道:“你别担心,性命应该无忧,只是需要静养一阵子。” 林易天有些失神的点点头,似是根本没有听进去。 方才医生说他受的伤远不止如此,似乎还有内伤,还说他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他不知道是否和朝夕虫有关,今早看他面色红润,还以为他身体好多了,却不想,是外强中干,表象罢了。 万敬先又说了什么,可是林易天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脑子里全是第一次见傅百漠时的场景。 一脸的胡茬子状似野人,轻轻松松就将他骗上了山喂狼。 后来他嫌弃他脏,他就剃了胡子、露了真面目,他却惊为天人。 那时他的头发还长,松松夸夸的绑在脑后,又穿了一身袍子,如今想来,和那戏文中描述的翩翩佳公子毫无两样。 可就是这样的翩翩公子,却风轻云淡、理所当然的就说出了“剁了喂狼”这种话。 那时他是觉得他无情,因为无情所以不食人间烟伙、所以不似人类。 可是后来,他却竭尽全力帮他,又拼了性命救他。 当时在密林里,他丢了丹药导致蛊毒发作却一言不发,今日他毫不犹豫就跳了出去当活靶子。 他父亲当年不过是给过他一碗粥,哪里值得他次次这般以命相护? 所以他不是无情,而是只对自己无情。 他根本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更不曾珍惜过自己的性命。 今日那一笑,他分明是不想活了。 为何? 林易天瞬间心如刀割,宛若千斤重石压在心上、满心怒火却又不得而发。 他凭什么就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明明…… 明明如此珍贵。 不行,他不能这样,他是他的军师,他既然要报恩,那就要好好报答,他得仔细爱护自己的性命、治好身体,一辈子好好报答他。 心下打定主意,林易天再次看向手术室门口,那里的等还亮着,他却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赶紧告诉他这些话。 万敬先端了两杯水走了过来,递到他手中。 “别急,取子弹要一阵子呢。” 林易天接过水喝了一口,抬头问道:“我娘她们,回去了?” 万敬先点点头,却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禁打趣道:“这会儿想起你娘和你媳妇了?” 林易天了然一笑道:“我知道她们一定没事,楼对面的人不过是想把我赶下楼,我下了楼她们自然就将活力放在楼下了,我不在,她们反而安全多了。” “噢?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目标就一定是你?”万敬先问道。 林易天一副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我,咱们就三个大男人,不是我和傅先生,难不成还是万先生?”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万敬先道。 林易天摇摇头,“不可能,万先生刚来江宁,就算是有仇人一路跟了过来,那也必定会选择成功率最高的时候动手,这几天你一直自己住在酒店,他们有的是机会,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却偏偏选择有我这个危险人物在的时候动手,那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万敬先一笑,“这倒是,没想到那种危急时刻你还能想到这些。” 林易天摇了摇头,自嘲道:“其实没想到这么多,只是下意识觉得肯定是冲我来的,用先生的话,我这叫托大、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林易天想笑,可笑不出来,只咧开了嘴,就收了声。 万敬先却道:“林帅有托大的资格,如今这辽北几省,已经尽在你掌握了。” 林易天点点头,放在平时他可能已经开始放声大笑了。 万敬先又继续问道:“但是,你可有想过,以后要如何做?权力大固然好,可也自然会成为众矢之敌,以后像今日这样的突袭会与日增多,你打算一直用军力镇压吗?如今中央方面自顾不暇、自然没空置喙辽北,可若以后他们想收回权利,你又当如何自处?” 林易天听到这些有些意外,听明白了问题又有些心惊,不禁呆在了原地。 万敬先原本也没指望他会回答,于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易天,是个难得的将才,若论行军杀敌、治军驭下,这世间恐怕超过你的不多,可是,这军权虽然至上、却并非治国之道,一步错、步步错,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易天,好生将我这番话告诉傅先生,他会帮你的。” 言罢,万敬先拍了拍林易天的肩膀,转身去了。 第103章 我不能没有你 林易天看着万敬先消失的背影,心中百转千回。 他方才说的那些,他却从未考虑过。 他自小就被父亲教导,军权至上、只有枪杆子硬,腰板才会硬气。可权力越大责任也大,如今他枪杆子硬起来了,父亲却没告诉过他接下来又该如何。 一直以来都是傅百漠在他身边,默默帮他分摊了大部分的责任,替他做了很多事。 若没了傅百漠,那么方才万敬先说的什么一步错步步错、什么万劫不复想必早就找上门了。 林易天坐在了凳子上,一想就是一个多时辰。 手术室的等终于灭了,玻璃门一响,林易天立刻抛开了所有问题,冲到了门口。 护士推着傅百漠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林易天上前拉住了一旁的医生。 “医生,怎么样,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了口罩,对他道:“林帅放心,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不过他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我们在手术过程中曾给他输过血,但是奇怪的是,用了正常人两倍的量,所幸我们血库充足,这才度过了危险期啊,不过你放心,我等会给他开些补血益气的药吃着,恢复过程中也会一直监测血压,傅先生会没事的。” 林易天终于舒了一口气,握了握医生的手,说了句“谢谢,他多久可以出院?” “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 “好,麻烦你们给他安排一个安静的病房吧。”林易天道。 “您放心,院长已经吩咐过了。”医生恭敬道。 将傅百漠送到顶楼的vip病房,护士给他换了输液瓶也走了出去,林易天坐在了床前,看着依然昏迷的傅百漠皱眉。 不是说输了很多血吗?怎么他脸色还是这么苍白? 还有他的手,怎么如此冰凉? 林易天将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双手伸了进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傅百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傅百漠一派安静。 林易天吐出一口气,忽然厉声道:“回去以后,你给我每天练枪法一个时辰!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去开枪,我去躲子弹!老子的身手这么好,你上赶着去干吗?你以为自己跳起来很帅吗?还不是中枪了,要是老子,三个机枪都能躲开!” 傅百漠还是一脸安详,林易天又叹了口气,放低了音量:“还有,你说刚才你都受伤了,怎么还冲我笑呢?你还能笑出来?!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吗?” 傅百漠依然安安静静。 林易天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对着个昏迷的病人说气话。 “算了,你又听不见,等会老子还得说一遍!” 言罢,他起身走到了沙发上,重重坐了下去。 这边傅百漠却在他转身时,脸上露出几分微微的笑意。 他若醒着,他才不会说这些话。 护士又进了门,上前开始叫傅百漠,叫了几声后,傅百漠就‘悠悠转醒’了,随后护士又吩咐林易天,四个小时内,病人需要保持清醒。 林易天上前看着虚弱的傅百漠,声音不禁低了许多,“你觉得怎么样?疼不疼?” 傅百漠微微摇摇头,却一阵头晕,不禁闭了双眼。 林易天立刻有些紧张道:“傅百漠你别睡!护士说你了,你不能睡!” 傅百漠睁开眼,带上几分笑意,声音有些嘶哑道:“我没睡。” “噢,那你也别说话了,保持体力。” 傅百漠眨眨眼,房内瞬间选入一阵安静。 林易天心觉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道:“方才,万先生来过了,茶楼之约可能要推后了,不过他将那位的地址告诉我了,过几日等你好了,我们一同前去拜访。万先生他们买了明日的船票,放心,明天我会送他们离开。” 林易天还想说堂本约见他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傅百漠肯定不会同意他私下里会见堂本,可是他上次为了找傅百漠,用枪抵着堂本的脑袋、搜了人家个底朝天,又确实欠人一个解释。 “噢,对了,我已经让小张去通知王老二了,想必他很快就到了,你先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暂时先放一放。” 至于万先生方才的话,他本来想着等他好了再说,可是。 林易天抬目,看着傅百漠道:“方才,万先生对我说了一些话,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些,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傅百漠,比起我,这辽北更需要你,辽北没了我不过是换个统治,可若没了你,就会从内里变得一塌糊涂。所以,你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傅百漠没有说话,可眼神中却微微有几分抗拒。 林易天垂目,不再看他,“辽北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傅百漠眼神一滞,眼中的情绪逐渐收敛,却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易天,似是想透过他的身体,看到更多。 林易天抬目,刚好对上傅百漠的眼睛,“我们相识不久,但是一路到现在经历了太多事,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更没有今日的辽北,你于我而言,亦师亦友、更似兄弟,不,我总觉得,比起那几个师兄弟,你我更亲近些。平日里尚不觉得,可是方才你中枪的时候我才恍然发现,辽北不能没有你、林家军不能没有你,我……” 不能没有你。 但是话到嘴边,却成了“我们都离不开你。” 林易天自嘲的一笑,可笑容却不达眼底,“若是我爹还活着,必定要骂我了,他打小就教导我,军权、政权必须牢牢把握在自手中,永远不能做大权旁落的傻事。可是此刻我却觉得,就算把军权全都交给你,我也是十分安心的,反而这些对你来说,会是累赘。” “我知道人各有志,比如我志在天下、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勃勃,比如小张一直想独立带领军队、左忠林一直想将我取而代之。可自从你下山,我就总觉得你只是将自己当做一个过客、将江宁当做一个暂时的落脚之地,你眼中总是看的很远,但是我却完全想不到,你到底想要什么、想去哪里。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什么都不想要?”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人活着总会有目标,否则,活着又有何意义?先生所追寻的真理,真的不是我能想到的吧。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真的堪破红尘、无欲无求,那你能不能考虑下,将辽北当做最终的落脚之地?” 第104章 原来是爱啊 看着林易天眼中小心翼翼、却难掩的担忧和祈求,傅百漠微微叹了口气。 一直以为自己藏的很深,却不想竟被如此简单的一个人就看破了。 他这是猜到,自己不想活了么。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越是智者越难以琢磨,林易天想法简单、却偏偏歪打正着。 只是他从未想过,竟会有人如此看重他的性命,胜过他自己。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却暗自替自己担忧的年轻人,傅百漠深吸了几口气。 原来如此。 心跳不过跳了几息、仅三四个呼吸之间,傅百漠却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他喜欢这个年轻人。 或许发现的比林易天晚,可却比他明白,他很笃定自己这是喜欢他、甚至是爱上了他。 尽管他从未爱过,甚至不懂何为爱。 或许爱一个人就是如此奇妙,在你发现的一刹那,就惊醒了沉寂多年的心、笃定了自己的感情。 林易天无知无觉,依然在费力拼凑着自己的语言,“你为辽北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性命救我,可见你对这里、对我是不排斥的,所以,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下,把辽北当做你的家,把我当你做你的家人,真真正正把心安放在这里,可好?” 林易天难掩期盼之色,眼神闪烁的看着傅百漠。 傅百漠却望着他忽的笑了,眼中的璀璨碎若黑曜石,在睫毛下一闪一闪。 林易天见他乍然笑了,犹如春日破冰,不禁心下一跳,随后也跟着笑了,满心的烦忧竟瞬间一扫而光。 林易天知道,傅百漠不是笑他自以为是,因为他绝不会笑自己自以为是,这一点他很笃定。 “你笑了,就是答应了?”林易天眼中笑意漫漫。 傅百漠微微敛了笑容,郑重道:“嗯,我答应了。” 林易天笑容更大,像个孩子般、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洒满病房,照在桌上的鲜花上、温暖了一室淡淡的花香。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房中弥漫,两人一躺一坐对视而笑,安静中却没有半分尴尬,只觉阳光温暖、岁月静好。 房门被轻轻打开,林易天才惊觉,他竟这么盯着看了傅百漠半晌,略有些慌乱的起身,可在看到床上傅百漠的眼神后,就立刻安稳了心绪。 王老二带着孟桐进了门。 “林帅,我带孟桐过来伺候先生。”林老二弯腰,身后拿着包袱的孟桐也毕恭毕敬的将腰弯了90度。 林易天点点头,回头看一眼傅百漠轻声道:“再有一个时辰,你就可以休息了,我先去酒楼,看小张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完了再来看你。” 傅百漠道:“去吧,小心些。” 不过一句寻常的嘱咐,林易天却觉得欢喜,不禁冲他一笑。 嘱咐了王老二几句好生照料先生的话后,林易天这才有些不舍的走出了病房。 到了酒楼附近后,小张看到他就过来了,陪着他进了酒楼对面的饭店。 当时枪口就来自于这个饭店的二楼,此时尸体虽然都已经被清了出去,可地上依然是一片狼藉。 小张汇报道:“林帅,我们在后院井里发现了老板和几个伙计的尸体,只有老板娘和一个丫鬟被绑着丢在了拆房,除了受了惊吓,倒是没受什么伤。” “哦?不杀女人?看来还是个有讲究的啊。”林易天冷冷道。 “我们问了那个老板娘,什么也没问出来,说是昨天夜里睡着觉忽然被绑了,看来他们是昨天得到的消息,我已经派人去查是从哪里漏出去的消息了。”小张道。 “不必了,这事本就不是秘密,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了,先做好抚恤工作吧。”林易天摇头道。 “是,对了,方才堂本先生路过,留了一张帖子,让我转交给您。” 林易天看了看名帖,说道:“直接将他约到汇丰茶楼吧,咱们不是订好雅座了吗?” 原本是打算下午在汇丰茶楼见万敬先和他引荐的人,却不想出了这事。 “是!您放心,我等会就让人将茶楼围住!”小张唯恐还有漏网之鱼。 “不必,派几个人在周围站岗就行。”林易天道。 此时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 汇丰茶楼掌柜的已经收到了消息,在听说酒楼掌柜不幸身亡的噩耗后难免兔死狐悲,在听说林易天还要来自己茶楼时更是心惊胆战,可又不敢拒绝林易天进门。 茶楼里早早清了场,掌柜的亲自去了周围几个老邻居家里探望确定自己茶楼的安全,却发现他们早就闻风关门闭店挂出了“今日休息”的牌子。 林易天和堂本几乎是同时到场,两人在楼下打了个照面,客气一番就上了楼。 此时江宁茶楼方圆两百米内都冷冷清清,原本最热闹的地方今日却门可罗雀。 掌柜的将两人送进了包厢,林易天一进包厢就一阵讶然。 他是这茶楼的常客,每次也比来这件包厢,图的就是它宽敞亮堂,风景独好。 可如今倒好,南边八扇窗户都被关的严严实实不说,还挂上了一层厚厚的帘子。 亮堂堂的包厢如今倒成了暗室了,大白天的里面还开了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要在这密谋什么呢。 “风掌柜,这窗户怎么关这么严实?”林易天皱眉道。 风掌柜的立刻道:“林帅,这,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啊!” 要是对面再有刺客,他这店还有自己这条小命难保啊! “别胡闹了,”林易天道,“打开,你们出去候着吧。” 风掌柜的无奈,只得打开了窗帘和窗户,房间内的憋闷之气一散而空,瞬间亮堂了起来。 桌上很快就上齐了十六样的小食和一壶茶,风掌柜的则迅速退出了包厢。 堂本给林易天添了添茶道:“林帅果然言而有信,想必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林易天抬手,表示茶够了,“堂本先生,一码归一码,这次本帅是来向您赔罪的,上次事出突然、唐突了先生,真是罪过,还望先生海涵啊。” “林帅哪里话,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傅先生真的遭遇了歹人,那日也是我与傅先生分别后,才出的事,我也有责任,不过还好先生福大命大,也算是洗清了在下的嫌疑。”堂本客气道。 “堂本先生海量,不过我这人一向不喜欢欠着别人,堂本先生今日过来想必也已经想好了条件,您有话不妨有话直说吧。”林易天喝了一口茶道。 第105章 鸦片 堂本一笑,“林帅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松下先生一直想和林帅建立联系,与辽北开展贸易合作,互帮互助、以实现合作共赢,但是我也知道林帅顾忌良多,尤其是我们以前从未合作过,相互不了解。所以,为了彰显我们大日本国的诚意,我们松下先生特意向林帅提供一条适合辽北发展的财路。我知道,近期林帅和傅先生为辽北财政做了很多努力,我们也想尽上一分绵薄之力,希望林帅能够给我们这个机会,接受此次提议。” 不要东西、不提什么贸易合作,而是给他出谋划策、提供什么财路? 这是什么野路子? 堂本又在打什么主意? 林易天听得有些不明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堂本继续道:“林帅应该知道,缅西地区因为地理位置不佳一直内忧外患、战乱不断,可是却一直都是无数人淘金的地方,听说那里富可敌国,全因一种植物。” 林易天不禁坐直了身子,“噢?我倒也曾有所耳闻,只是见识浅薄,不知先生说的是何物?” 辽北地广,土地肥沃,倒是适合种植,而且农业这事,堂本和松下他们可插不上什么手。 堂本继续道:“这种植物称为罂花,不是什么粮食作物,而是一种烟土,我派人去查过,缅西和辽北土地成分极为接近,若辽北能成功引进并广为种植,我敢保证,两年内财政便可翻上两番!” 林易天恍然,“你说的,可是鸦片?” 鸦片他自然知道,如今政府虽然明面上还禁着烟,可很多地方已经放开了,南京方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收税。 他没用过鸦片,自然不知那东西到底有何妙处,但是当年清政府禁烟,必然有他的理由。 “听说,那烟土能损人根本?” “哎,林帅哪里话,少量使用鸦片反而能强身健体、令人精神常健。当年清政府禁烟最大的目的也非如此,而是因为当年烟土大多外来,造成政府大量的白银流失,在中英贸易中处于劣势、让当年清政府的财政损失严重,可如今不一样了,自产自销断然不会有此问题,反而会成为财政一大助力。林帅,这些都是史实,堂本不敢胡说,林帅不信大可回去查证!” 林易天半信半疑,心道是要好好回去查证一番,若他说的是真,那么辽北农业倒是真可做一番尝试。 堂本见他半信半疑,继续道:“况且,如今和当年不同了,如今医学发展神速,罂花除了做鸦片,还可药用,听说缅西有大部分的半成品,是送往各国制药的,它的药用价值,可是比烟土的价只要高多了,这事林帅去医院打听一下便知啊。” 林易天心中又是一动,若真如此,那么种出来仅销给各大医院做药用也未尝不可。 堂本又进一步道:“若林帅还有顾忌,那不如先小面积尝试一番?我这里倒是有一批现成的种子,明日便可拿给林帅。” 如此迫不及待? 林易天问道:“不知先生,又想从中得到什么?您可别说单纯是为了帮助辽北。” 他可不信。 堂本倒是坦然,“也不瞒着林帅,这罂花生意我们不会插手,只是,辽北若想将原料大量外销,交通便是一大难题,我们想获您的准许,请准许我们免费在辽北修建铁路。这铁路的使用权自然也是双向的,既解决了辽北销路交通问题、又能让我们和其他几个城市间的贸易往来方便,这也算是互惠互利的大好事啊。” 修铁路? 这其实也算是好事,只是,日本国确定只是想用铁路做生意搞贸易往来吗? “铁路的事暂缓,不过罂花种子的事,我可以答应先生先试试看,若真能成的话,后期修铁路的钱我出了,不过提前说好了,辽北境内的铁路,只能用于贸易往来。”林易天道。 堂本立刻哈哈一笑,“一定一定!您放心好了!” “噢,对了,还有一事,在这之前,我希望这些事能绝对保密。”林易天又道。 “好!您放心,绝不会有半点合作的消息放出去。”堂本笑道,“多谢林帅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谢字不必了,本就是我不对在前,赔罪是应该的。”林易天道。 如果罂花这事真的不行,那他就小面积种植一番,权当还了他人情,随后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堂本就是。 若真的可行,那么后期他自然也有办法甩开堂本的制约,总之先生说过的话不能忘,和日本合作断不可行、和他们来硬的更是不行。 傅百漠总说迂回作战,他今天也算是用了迂回战术吧? 想到傅百漠,林易天有些坐不住了,将茶碗一扣,示意想要离席。 还未开口,堂本就立刻也扣上了茶碗,开口道:“林帅事忙,在下就不耽误您了。” “嗯,”林易天点点头,随后两人向让着下了楼。 林易天坐着车匆匆往医院赶,半路遇过粥棚,让小张停了下来,下车打包了一些清粥小菜,继续前行。 他如今刚醒,应该吃些轻粥才好。 医院里,林易天轻手轻脚的进了病房,进了房内才发现傅百漠已经睡着了,一旁伺候的孟桐也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看着床上和床边两张脸,林易天心中闪过不悦。 这个孟桐是当时他亲自挑的小厮,长相斯文、说话柔声细语,如今在他身边久了,隐约也沾染了他几分仙气。 他莫不是喜欢这一款的,所以才和清风馆那个小茶断了联系? 林易天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孟桐的脸,眉毛极淡、且呈一字型,唇色较浅,且是薄唇。 也不怎么好看,比傅百漠差远了,估计比自己都不如。 可此时这么两张脸凑得极近,毫不相似却又日此和谐。 让他十分不爽。 “咳咳。” 林易天咳了一声,果然孟桐立刻就醒了过来,傅百漠却只皱了皱眉头,就继续睡了。 第106章 离开和宝图 孟桐惺忪的睁眼,看到林易天后立刻低了头,小声叫了声“林帅”。 林易天脸色微冷的点点头,随后抬手示意他出去。 看着孟桐出门,林易天这才舒爽许多,坐在了床前,方才孟桐的位置上。 眼看天色见黑,也不知他进食没有?林易天将食盒放在了一旁桌子上,虽只是轻轻一声响,却引得傅百漠睁了眼。 惺忪的双眼有几分茫然,随后在看到林易天后,不禁一笑。 林易天又有些恍然,心道他今日是一天内将一年份的笑都用完了。 “醒了?我给你买了粥,要不要起来吃一点?” 傅百漠侧脸侧脑袋,看着一旁桌上的粥,先是一个迟疑,随后却点了点头,“好。” 其实方才,孟桐已经给他喂过粥了。 林易天有些手忙脚乱的打开盖子,终于将粥碗拿在手中,却发现是右手拿碗,左手拿着勺子。 有些赧然的换过来后,他盛了一勺粥递了过去,递到一半忽的又想起什么,将勺子撤回来举到了口边。 吹了几下。 再次将勺子送到口边,傅百漠张口喝了下去。 林易天舒了一口气,喂第二勺的时候,就顺手多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你喂我喝粥,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我喂你了。” 傅百漠一怔,随后也想起了当日的情形,说道:“山上条件差,那天的粥半生不熟,难为你能喝下去。” 林易天双眼微征,“啊?那个粥没熟吗?我还以为就那个味道呢,还好我身体好没拉肚子。” 傅百漠又被他逗笑了,只是嘴角的笑似乎牵动了伤口,不禁微微发出“嘶”的一声。 林易天的勺子立刻停在可空中,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伤口疼?” “没事,查的怎么样了?” 林易天摇头,“没一个活口,对面的老板娘和丫鬟被绑了,但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其实查不查的出来又有什么关系,三挺轻机枪足以说明不是土匪,剩下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颍川、丹阳、真定三地的人。” 傅百漠抬眸道:“嗯,他们早晚会动手,不过也不排除江仲达的余孽替他报仇。” 林易天点头,“嗯,还有就是左忠林,不过,我看这手法倒不像他。” “应该不是他,他现在自己还没站稳脚跟,此时若你出了事,他还得不着便宜。”傅百漠道。 “所以,别想了,确定是他们其中之一就得了,老子早晚一个个给他们掀了。” “以后,你出门多带些人,明的不怕,就怕他们来阴的。”傅百漠嘱咐道。 “我知道,以后你身边也多带些人,还有就是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涉险,知道吗?” 傅百漠一笑,“好,我知道了。” 当晚,林易天停留了没多久就回了林府,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就收到了堂本送来的东西。 一小袋黑色的种子,还有两大箱的成品鸦片。 林易天命小张妥善收好了东西,又令他找块地方,开春开始秘密种植。 随后两人来到了月霞公馆,公馆门前已经停了两辆小汽车,公馆内霍氏姐妹和万太太、万敬先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下人装车。 林易天和几人打了招呼后,就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陌生的面孔,那人长着一张极为普通的脸,身上的一身长袍半新不旧、打扮十分低调。 万敬先和林易天打个招呼后,就将身后的男子介绍给了林易天:“林帅,这位便是我前日里跟你提过的那位朋友石辛章,他是做皮毛生意的,我一般称他石掌柜的。” 那男子虽看着不起眼,却极为懂礼,客气的和林易天见了个礼,尊称了一声林帅。 林易天拉着王掌柜的道:“早就听闻掌柜的大名,今日总算是见着了,本该昨日就和先生见面的,却不想出了些状况,可惜今日万先生这就离开江宁了,否则,咱们倒是应该好好聊聊。” 石掌柜的道:“林帅客气,若是林帅赏脸,不若几日后我在酒楼设宴,款待林帅。” 林易天点点头,“好啊,设宴可以,不过得我来请客,到时候咱们一定好好聊聊!” 两人客气一番后,那边车子装好了,霍曼月拉着霍倾城说了半天话,此时见真的要走了,登时就落了泪。 “姐姐,要不我不走了,我留在这里陪你过年!” 霍倾城也眼眶红红,“说什么傻话,行礼都装好了,哪有说不走不走的,你到了那般要好好听万先生的话,不要固执,知道了吗?” 霍曼月点头,霍倾城拿手擦了擦她的眼泪,随后又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了她手上。 “房契、地契和银钱我都交给了万先生帮你代为保管,这些是姐姐送给你的,你自己好生留着,知道了吗?” 霍曼月接过盒子,泪眼阳朦胧的点了点头。 石掌柜的和万敬先说了些话后,就在门口辞了行,霍倾城和林易天则坐车将三人送到了码头,又在码头上看着船只缓缓驶离了港口。 霍倾城看着船只离港,眼中终于有些湿润。 自此后,她在这硕大的辽北,就形单影只、孤身一人了。 林易天站在她身边,看她情绪不佳,也跟着有些伤感,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倾城,你放心,万先生一定能照顾好曼月和母亲。” “我知道。”霍倾城看着逐渐变小的船喃喃道。 “明日,我便命人将你接进府里,就住在梧桐苑里,那里离主院进,院落也开阔,你会喜欢的。”林易天又道。 “嗯,好,谢谢你。” 霍倾城的声音淡然了许多,似是对住哪里并不感兴趣。 林易天见她似乎无意交谈,于是也不再言语,静静站在了她身旁。 船上,霍曼月看着码头上霍倾城和林易天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和江宁一起消失在了地平线上,这才泪眼朦胧回了船舱。 船舱内,万敬先看着霍曼月郁郁寡欢的样子劝解道:“曼月,等明年暖和了,舅舅就带你回江宁!” 霍曼月点点头,又摸了摸手中的盒子。 万敬先看着盒子,诧异道:“曼月,你拿的这是什么?” 霍曼月也低头看看盒子,“我姐姐临行前给我的,说是送给我的。” 说着她打开了盒子,发现里面放着两个小盒子,小盒子低下,压了一个信封。 万太太和万敬先一人一个打开了盒子,发现小盒子里放的是一条宝石项链,大盒子里放的是一大一小两条珍珠项链,个个珠圆玉润、一般大小,十分莹泽可爱。 万太太摸了摸项链道:“这应该是她娘,霍太太留给她的嫁妆。” 万敬先舒了口气道:“倾城这丫头,是真的很疼曼月啊。” 万太太道:“是,这孩子虽然看着冷清了些,却对曼月十分真心。” 霍曼月有些骄傲道:“那是,我们可是亲姐妹。” 说着,她拿出了最下面的信封,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张类似羊皮的东西,看起来十分陈旧。 “这是什么啊?”霍曼月打开看着这张羊皮纸,十分不解。 万敬先见状接了过来,发现上面有图有字,看那图上蔓延的山脉,到像是张地图,可是上面所用的字体却是古体,在角落里隐约可见“青霞”两字。 万敬先道:“看起来应该是一张老旧的地图,只是不知是作何用的?” 霍曼月又将信封检查了一遍,确认只有这一张图,其余再无他物。 “姐姐真是的,给个破地图,也不说是什么……” 说到一半,霍曼月忽的瞪大眼睛,道:“哇,不会是什么藏宝图吧!” 万太太立刻点了点她的脑袋,“你个小财迷,志怪书看多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藏宝图!等到了那边,可不能总看那些小说荒废岁月了!” 万敬先笑着将图折了起来,放进了信封换给了霍曼月,“甭管是什么,你姐姐给你的总归是好东西,你就好好放着吧,要是实在参不透,那就下次回江宁的时候好好问问她。” 霍曼月撇着嘴点了点头,将两个小盒子也放回去,将盒子妥善放在了自己的随身行李里面。 第107章 他好男风 旧雪未清、新雪又至。 雪花漫天,林府里外一片喜气洋洋,大红灯笼挂满了各个院落,前院里堆满了各种礼品还未来得及清点放入库房,往来的人也络绎不绝。 后院里却相对冷清,梧桐苑里也是张灯结彩,院子里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新雪,大朵的雪花从空中不断飘落,逐渐掩盖了院子里青灰色的石头路。 院门虚掩着,小翠和青竹去了前院,这院子里只剩下霍倾城一个。 她披着厚厚的貂毛大衣站在屋檐下,看着大雪纷飞,却不觉想起了山中的岁月。 她最喜雪,尤其喜欢雪后的大山,下雪时白茫茫银装素裹,化雪时烟雾袅袅恍若仙境。 曾有人允诺她,要在山中给她建一座宫殿,陪她看尽山中四时美景。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轻手轻脚进了院子,在门口徘徊一番后,终于看到了霍倾城。 “霍小姐。” 霍倾城循声望去,便看到杜若风带着一个小丫鬟站在了院子里。 霍倾城恢复往日神色,拢了拢衣服道:“风姨娘怎么过来了?” 杜若风快步向前走了过来,站在廊下冲霍倾城笑的无比可亲,“霍小姐,这不明日便是除夕,老夫人让我到各院问问可还有缺的东西。” 林易天后院没个正经女主人,林老太太也烦心琐事,于是索性让风姨娘暂管了后院。 “倒是辛苦你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烦请帮我给老妇人带个好。”霍倾城淡淡道。 风姨娘笑道:“哪里话,我不过是替老夫人跑跑腿罢了,以后等您进了门,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是愿意帮您跑腿的。” 霍倾城闻言笑笑没有接话,风姨娘眼睛一转,又道:“对了,早上傅先生出院了,如今人已经在听竹苑了。” 这句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霍倾城倒也不知她何意,于是顺着她道:“噢,不知先生身体如何了?” 风姨娘立刻道:“傅先生可是神医,自己就会看病,自然是康复的还不错。” 霍倾城不急不缓,顺着她懒懒来了句:“噢,神医?” 风姨娘果然在等这句话般,立刻接茬道:“是啊是啊,您不知道,上次林帅病了、来势凶猛,那医生给开了一副药以后倒是好了,可奇怪的是才退烧没多久就忽的又烧了起来,任谁都没办法退烧,还是傅先生亲自过来给施了针,这才好了,听说当晚傅先生可是整整在林帅身边守了一晚上呢!” “噢,竟还有此事?”霍倾城又随口应付一句。 风姨娘点点头,“可不是么!要说傅先生对林帅那可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没话说,我还听抓药的小童说,傅先生还特意命人悄悄给添了一些药进去,否则,当晚林帅可是有性命之忧呢!” 噢,说到重点了,霍倾城点点头,配合的做出了诧异和不解的表情,“傅先生私下添了药?” 风姨娘立刻抬手掩了口,眼中略带了几分懊恼小声道:“哎哟,瞧我这张嘴,这事也是小童说的,我也没看见,不过我想傅先生也是替林帅着想,为林帅好才这么做的。” 但,也有可能是为了故意让林帅发高烧而下的,为的就是让林帅记他一个大恩,这是言外之意。 霍倾城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她表演。 风姨娘又皱了皱眉道:“哎,要说这傅先生可真是个好人,人才更是一等一的出众,只是这院子里总是谣言不断,总有那爱嚼舌根子的人胡说八道,为了这事,老夫人也费了不少心呢!这以后,霍小姐您管了这后院以后,可得想个法子好好治治这些人的嘴!” 咦? 霍倾城来了兴致。 方才风姨娘那番话,无疑是要挑拨林易天和傅百漠的关系,霍倾城怀疑她八成是某个势力买通的人。 不过风姨娘方才的话,似乎还话里有话?怎么听着像是跟傅百漠有个人恩怨似的? 风姨娘见霍倾城果然来了兴致,于是眼中露出几分亮光,压低了声音道:“霍小姐,这院子里都在传,傅先生好男风,他那院子里的两个小厮,名义上是小厮,可处处透着与常人不同,俊俏着呢!我还听说,他总去清风馆,在那里包了一个叫小茶的小倌……” 话说到这里就停了,霍倾城看着风姨娘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也惊到了。 竟有这事? 霍倾城凤目微张、嘴唇轻启,可片刻后就也就恢复了如常。 这是虽不寻常,可霍倾城也并非没见过世面的人。 风姨娘看着霍倾城的表情转换,心中又是一阵不是滋味。 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一个皱眉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更可气的事,听了这种事居然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不过就算她沉得住气又如何,她不信霍倾城不介意,没戒心,她就是要在她心里埋个雷! 霍倾城知道了她的目的,便不想再和她纠缠,于是风轻云淡道:“我可听说先生院子里还有两个俊俏的丫头呢,听说还是西川来的美人,怎么不见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杜若风“这……”了一声,笑道:“霍小姐说得对,都是那帮人瞎传呢,我倒是觉得先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就喜欢干净俊俏的丫鬟小厮在身边伺候呢!” “嗯,既然如此,这话也就别传了,下人见识短不懂事,风姨娘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有些毛病可学不得。”霍倾城垂目正色道。 杜若风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干哈哈的笑了两声自嘲道:“您说的对,我这不也是跟您说说么,您放心,那些下人的嘴我会好好替老夫人管着。” 这还没登堂入室呢,就敢给她脸色看,杜若风本是好意拉拢,却不想自己吃了一顿排头,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自然加重了“老夫人”第三个字,来提醒她还不是少奶奶的身份。 霍倾城却没听出来般道:“嗯,莫忘了自己的本分就好,你去忙吧。” 这番话主子意味十足,杜若风自找了个没趣,只得敷衍着施了个礼,撇着嘴出了院子。 小翠和青竹拿着饭菜进了院子,青竹去摆饭,小翠连身上的雪都来不及抖就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 “小姐,我打听到一个大消息!” 第108章 除夕之夜 进府后,霍倾城没有特意吩咐过什么,可是小翠和青竹却撇下了以往相互之间的争宠,忽然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开始自觉自动的打探府里的消息,不停给她带来一些有用没用的小道消息。 霍倾城倒也乐见其成,只是俩人明显将打探的重点放在了那群姨娘身上,也自动将她们当成了假想敌。 其实比起那群姨娘,她倒是更想听到傅百漠和林易天的消息,尤其是正事。 不过以小翠和青竹的身份,那些事也不是她们能轻易打探到的,此事倒是不急。 霍倾城进了房,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子上听小翠打探的“大事。” 头上的雪花化为水珠,打湿了发丝,小翠却毫不在意,神色激动的凑到了霍倾城的耳边小声说道:“小姐,我听说……” 听着听着,霍倾城眼中的淡然化为肃然,转头看着小翠道:“此话当真?” 小翠点点头,“自然千真万确,小姐,可见姑爷是十分看重您的!哼,纵然让那帮贱蹄子先……” 小翠在后面絮絮叨叨,霍倾城却站起了身,口中轻道:“不对。” 小翠口中一停,过来看着霍倾城道:“小姐,哪里不对?” 霍倾城摇摇头没回答,“去把青竹叫来。” 小翠答应一声,青竹就走了过来。 “小姐,您找我?” 霍倾城道:“方才小翠说的事,你可知道?” 青竹点点头,霍倾城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番话,青竹闻言立刻点头,退了下去。 这一去就是半晌,到了晚上青竹才回了院子,附耳在霍倾城耳边仔细回了话。 霍倾城闻言眼中闪过几分讶然,随后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青竹,你先下去休息,让小翠去请风姨娘过来一趟吧。” “是。”青竹应声退了出去。 当晚,风姨娘被请进了霍倾城房内,两人秘密谈了许久,风姨娘回去的时候,满面春风、无不骄傲。 ** 傍晚时分,听竹苑里一片雪白,可是房内却十分温暖。 傅百漠喝了药后换了一身衣服,王老二又给他披上了黑色的裘衣。 “先生,医生可是吩咐了,您还不能饮酒,更要小心不能滑倒,免得伤口裂开。” 今日除夕,主院里开了宴会,听说还请了烟花队过来。 傅百漠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刚换完衣服,小张就进来了。 “先生,林帅让我过来接您过去。” “好,我们这就过去。”傅百漠言罢,和王老二一同随着小张去了主院。 主院里灯火通明,正堂内摆了三张桌子,老夫人已经入座,一旁是站在旁边不停说吉祥话,逗老太太笑的姨太太。 林易天带着霍倾城进了大堂,众人立刻想两人看了过来。 因是除夕,两人都是盛装出席,林易天一身军礼服十分英挺、俊朗无双,霍倾城一身裙装若清水芙蓉、遗世独立。 两人站在一起端的是郎才女貌、般配无比。 林老夫人双眼一亮,不禁站起了身,“易天,倾城,你们来啦,快来,到我身边来。” 林易天和霍倾城走了过去,和老夫人打了招呼,老夫人拉着两人左看右看,说不出的高兴。 傅百漠后脚就到了,也是一身崭新的军服,只是因为伤未痊愈脸色还有些苍白。 众人见了礼后入了席,林老夫人身边一左一右坐的是林易天和霍倾城,林易天身旁是傅百漠,霍倾城身旁则是杜若风。 筵席倒是热闹,姨太太们使出了浑身解数逗老夫人开心,也有人主动和霍倾城这个未来主母搭话,席面上热热闹闹。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杜若风巧笑着对林老夫人道:“老夫人,我们方才来之前可是都听说了,今日家宴可是有个大彩头的,不知老夫人什么时候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啊。” 林老夫人闻言立刻抬手,一旁伺候的丫鬟立刻拿出几个盒子,站在了她身后。 “风丫头不说我差点就忘了!今日除夕大家高兴,这就我一个做长辈的,哪能没有赏赐,这两套笔墨是给易天和傅先生的,这盒子里放的首饰是我前几天专门找银楼按照你们的名字给定做的。” 林易天和傅百漠相视一笑,谢了老夫人,众姨太太闻言立刻笑的合不拢嘴,一个笑着答谢。 老太太又继续道:“除了这些,我这里还有一件首饰,是今年宝云斋新出的,用的是上等的鸽血红,今日这大彩头便是它了,不过这链子只有一条,等会儿咱们做个游戏,要是谁能拔了头筹,今日这鸽血红就是她的了。” 锁着,身后的人打开了最大的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花纹繁复缀满了碎宝石,正中间赫然一颗红宝石,十分好看。 众姨太太不禁都睁大了双眼,那边已经有人开始问老太太游戏规则了。 老太太笑道:“不着急,这规则得倾城来说。” 霍倾城笑着额首,抬手拍了拍手。 随后,门外便进来六七个丫鬟每人手里拿着一盏花灯站在了众人面前。 霍倾城冲众人道:“这游戏很简单,这边花灯上写的是字谜,丫鬟挨个念来,谁猜中的最多便是赢家。” 有姨太太小声问:“霍小姐不参加吗?” 霍倾城摇了摇头,“字谜是我设的,自然不能参加。” 一众姨太太闻言十分开怀,她们自然不敢抢了未来主母的风头,霍倾城不参加最好。 这些人里面不乏诗词歌赋精通的,首饰倒是其次,能在老夫人和林易天面前露一手留个好印象才是正事。 第一个丫鬟得了吩咐上前就要念字谜,林易天忽然抬手:“慢着,娘,倾城,你们这字谜要是我和傅先生猜中了又该如何啊?我们可带不得首饰。” 林老夫人一笑道:“你和傅先生饱读诗书,哪能和她们比!” 林易天心道也是,杜若风见状立刻道:“老夫人,我看要不这样,不若林帅和傅先生也才参加,但是他们猜的答案不说出来,只写下来,咱们比咱们的,他们俩比他们的,最后一起看结果如何?” 林老夫人赞道:“这主意好,赶紧给他们准备笔墨。” 林易天和傅百漠对视一眼,随后一起起身坐在了一旁的书案前。 第109章 烟花乍现 丫鬟先是将灯谜拿给两人分别看一眼,待两人抬笔写了答案后,随后就开始给桌上的众人念灯谜。 “二师兄化妆来汕头”。 丫鬟念罢,众人陷入沉默,傅百漠和林易天同时放了笔。 林易天冲傅百漠眨了眨眼,满是得意,傅百漠不禁看的好笑。 不多久,杜若风起身盈盈笑道:“我知道了,这个谜底就在我手中,席间酬宾、临别践行,可不就是我们手中的美酒。” 众人一想,可不就是个酒字,众人向杜若风投去羡慕的目光,杜若风却端起一杯酒冲众人道:“既然这谜底是个酒字,那我可不能辜负了,定要好好敬一敬大家,这一敬老夫人身体康泰、寿比南山松,二敬林帅扩土开疆、战无不胜,三敬霍小姐事事顺心、心想事成,四敬傅先生早日康复、身强体壮,五敬众位姐妹齐心和睦、笑口常开。” 老夫人听她舌灿莲花句句吉祥话,不禁乐开了花,众人也都举起了杯子饮了杯中酒。 傅百漠不能饮酒,以茶代酒也喝了一杯。 饮完酒,第二个丫鬟走了上来,念出了灯谜。 “寨前别离寨后逢。” 林易天先是一愣,随后笑着一边摇头一边写下了谜底。 此时桌上的九姨太太忽的站了起来,说道:“我知道,这个乃是一个林字!” 霍倾城对她笑着点点头,九姨太太立刻笑开了怀,随后就也拿起了酒杯和酒壶,给林易天斟了一杯酒。 “爷,您撞了谜底,照规矩可是要饮上三杯额!” 林易天笑嘻嘻的看一眼霍倾城,随后接过杯子,满饮了三杯。 撞了谜语沾喜气,林易天自然以为这是霍倾城在变着法讨他开心呢。 霍倾城但笑不语,林老夫人看着两人如此恩爱,自然也十分高兴,杜若风立刻起身也来到了林易天身旁,举杯道:“哎哟,我赶紧来沾一沾喜气!” 林易天开心,于是又饮了一杯。 其他姨太太见状也三三两两凑了过来,不多会儿就哄着林易天喝下去七八杯酒。 两个谜语下来,林易天已经喝了十余杯,后面五个谜语,虽然没有再撞了谁,可是甭管谁猜出来,杜若风都能扯出一堆吉祥话,连带着一群人过来给他敬酒。 最后一个谜语出来,林易天已经喝了数不清的酒,傅百漠转头看着他微微皱了眉头。 林易天却以为傅百漠是不知道谜底,于是立刻咧开了嘴,笑道:“这个,我,我知道……先生你可是要输了……” 傅百漠手下的笔一滞,随后就真的放下了手中的笔。 林易天抬手,写下了一个歪七扭八的“漠”字。 写完,他看着字,忽的笑了:“哈哈哈,先生,是你的名字,你竟不知!” 傅百漠看着他微微笑了笑,“你赢了。” 杜若风立刻冲了过来,拿起两人的谜底,对众人道:“哎哟,还真是爷赢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众人连忙恭喜,林老夫人却笑道:“你啊你,傅先生这是让着你呢!” 说啊,林老夫人看了看一旁一直笑着的霍倾城,心下暗赞她会办事。 傅百漠是客人,又是林易天的得力助手,霍倾城出这个谜底,自然也是有意讨好。 林易天十分开怀,笑着道:“不管,是我先写完的!” 酒喝多了倒是有些小孩子气了。 林老夫人宠溺的一笑,不和喝醉的人理论,“好好好,你先写完,你赢了。” 杜若风打趣道:“恭喜爷赢了比赛,不过傅先生,您撞了谜底、又输了比赛,照规矩您可要罚酒六杯杯额,让妾身给您倒酒吧,也好沾沾您的喜气!” 傅百漠微微一笑,起身拿起酒杯就要喝,可才送到嘴边,就被林易天的手多了过去。 “你有伤在身,喝什么酒,我来!” 说罢,他仰头饮了杯中酒,随后又一把拿过杜若风手中的酒壶,仰头就倒进了嘴里。 半壶酒下肚,众姨太太不住的叫好。 女眷这边是九姨太太拔了头筹,众人无不羡慕,于是又开始灌九姨太太酒。 林易天放下酒壶后身子就有些摇晃,傅百漠立刻扶了他。 “可醉了?” 林易天擦擦嘴,转头看着傅百漠。 “没……” 想说没醉,可才说出一个字,忽的就被一阵震耳的声音打断,随后就看傅百漠的侧脸被照亮,眼中满是璀璨的花火,如梦似幻。 门外烟花放起来了。 桌子摆在当门,两人恰好站在门口,一转身,便是满眼的烟花璀璨。 “呀!烟花!”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立刻凑了过来,经过两人身旁略作推搡后,纷纷去了门外。 霍倾城嘴角轻勾,满目幽深的看了看傅百漠一直扶着林易天的手,转头对老夫人一笑道:“老夫人,我扶您出去看烟花。” 林老夫人立刻答应一声,就着霍倾城的手向外走去。 林易天的酒醒了几分,说了声“走,咱们去看看。” 傅百漠放了手,跟着他来到了门口,抬眼看着满城的烟花在眼前绽放。 林易天在一旁道:“明日便是新年,先生,你可有想好的心愿?” 岁末除旧、新年新愿。 除夕到新年,承载了太多人对未来一年的期望。 傅百漠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往年在山中,新年不过是王老二送来的一件新衣、和门口被贴的花花绿绿的春联彩纸。 如今,却不一样了。 心愿的话,他也是有的。 “自然有,你呢?” 林易天理所当然的一笑,“我自然也有,不过,保密,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傅百漠转头,林易天仰头看着眼花绽放,脸上忽明忽暗,眼中却神采奕奕、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少年英雄、意气风发,金戈铁马、志在天下。 他的心愿,倒是不难猜。 “那就别说,一定能灵验。”傅百漠微微一笑道。 林易天转头,和傅百漠对视一眼,“有先生在,一定灵。” 雪早已停歇,可风却不止,冷风吹起地上堆积的白雪,在黑夜里旋起阵阵雪雾,雪花随风灌入了他的脖子里,林易天忽的想抬手将他的领口紧一紧。 第110章 走心的勾引 手抬到半空中,他却笑着按了按自己的脑袋。 凉风一吹,酒竟然有些上头了? “这酒劲儿还挺大。” 话一说完,一旁的风姨娘立刻靠近两步,“爷,您喝了酒不能吹风,小心醉了。” 林老夫人回头看了看脸色红红的林易天道:“易天,你方才喝了不少,这时辰也不早了,先回去歇着吧。” 杜若风闻言立刻搀扶了林易天,九姨娘见状也不甘人后,侧身灵巧的绕开了傅百漠,将林易天馋了出来。 林易天也觉得有些头疼,和众人告辞便由着两人将他送了回去。 傅百漠见林易天走了,也不便多留,便也告辞了。 杜若风和九姨娘倒是没多久便都回来了,陪着老夫人尽了兴这才都散了。 林易天这边回房后就睡着了,今日除夕,小张请了假回家,门口就一个值夜的小厮守着。 夜色渐深,值夜的小厮困极了,见天色差不多,便去了耳房打盹儿。 可小厮刚走,院门口就来了一个人,看了看四下无人,便迅速闪进了院子,进了林易天的房中, 林易天睡觉一向浅,可是他今日实在喝的太多了,竟躺在床上无知无觉。 来人轻轻抚上他的额头,又顺着他的脸颊,将手放在了他的领口,轻轻解开了他的衣领。 衣服扣子逐渐被解开,有些冰凉的手触到他的脖子,林易天终于警醒,挣开了双眼。 “谁?” 脑子里晕的厉害、眼前的图像模模糊糊,但借着微弱的灯光,林易天依然认出了来人。 是风姨娘。 “是你?你来做什么?” 风姨娘见他醒了也不慌不忙,嫣然一笑柔声道:“爷,方才我把帕子落在这里了,这才过来寻,可进来才发现,您竟和衣睡了。” 林易天张眼看了看敞开的胸口,用手拢了一下道:“无事,稍后我自己换就好。” 风姨娘闻言却忽然哭了,咬着唇,委委屈屈的坐在床边看着林易天。 “爷,你是厌烦若风吗?” 林易天见她哭了,有些慌神,立刻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风姨娘闻言立刻扑进了林易天怀中,哭的抽抽搭搭。 林易天立刻僵了身子,酒醒了一半,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风姨娘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仰头双眼波光潋滟,嘴唇嘟嘟的道:“爷,您若不是厌烦我,为何连衣服都不让我帮您换?若风是您堂堂正正抬进来的姨太太,伺候您本就是我的本分,可过来这么久了,您却一次都没让若风靠近过,这么多天夜夜孤枕到天明,若风怎么能不担忧呢?” 这话悲悲切切又真情流露,林易天闻言也不禁心软了几分,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若风,这事想必娘跟你们提过,你放心,等日后倾城进了门,我一定将以前亏欠你们的,全部都补偿给你们。” 娶姨太太又不同房,林易天练的童子功这事自然不便提起,所以林老夫人那里的口径是林家规矩大,容不得姨太太先生下儿子,所以姨太太们都要等着正房太太进了门才能开始伺候起居。 杜若风就等他这句话了,闻言立刻露出娇羞的一笑,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樱唇轻轻靠近了他耳边道:“爷,这事您放心,少奶奶她……同意了。” 少奶奶同意了? 林易天一愣,“你说的是倾城?” 风姨娘又上前一步,将自己前胸紧紧贴在了他赤裸的胸口,“嗯,没想到倾城小姐竟如此通情达理,您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她,听她的话,而且子嗣的事,您不必担心,我是定然不敢在少奶奶之前怀孕的,爷……” 说着,风姨娘就将双手放在了他胸口,随后双手沿着胸口将他的衣服向肩后一推,彻底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林易天被风姨娘的热情惊到了,心下不禁一阵狂跳,总算心里还想着功夫的事,于是身子向后一撤,想要推开她。 风姨娘却被他这么一撤扑了个空,于是顺势又趴到他怀里,发出“哎哟”一声。 林易天用手托住她,随后便觉得一阵香气袭来,十分好味,不觉引得他心跳又是一阵加速,随后就有些头晕,昏昏沉沉。 暖玉在怀、良辰美景难负,眼前美人的脸不停变换,林易天脑子里又闪过五师兄曾偷偷在他耳边说过的话:什么童子功,什么22岁才能破身,都是师傅编出来骗他们的!为的就是让他们严守清规、全心全意练功。 他也曾怀疑过,但是尽管怀疑,就算是谎言,他决定依然照师傅说过的话办事。 可他如今不是和尚了,也不用守山规了,至于练功,他自然会全心全意练功。 所以这规矩守和不守,对他来说也没多大区别。 又是一阵香气传来,眼前的美人将他的手抓起,含笑放在了自己身上的曼妙之处。 脑子里又是一阵纠结,可眼前香气弥漫,没多久便让他忘了那些纠结。 手上逐渐用了力,风姨娘娇滴滴的叫了一声,将脸凑了上来,撅起了粉嘟嘟的嘴唇。 眼瞅着要凑过来,林易天却下意识向后一撤,脑中恢复了三分清醒。 “你……” 才开口,门口忽的传来一阵敲门声。 林易天立刻推开了风姨娘,风姨娘又发出“哎哟”一声,这次是真的差点闪着她的腰。 “你你,赶快穿好衣服!” 风姨娘噘着嘴站起了身,嘟囔道:“这是谁啊,大半夜的……爷,您慌什么,我是您的姨太太,在您房里是应该的!” 也是啊。 “啊,万一是军情呢,你赶紧穿好衣服回去吧。”林易天站起身子,穿好了衣服。 说也奇怪,此时没闻见她身上的香味,倒也没那么迷糊了。 林易天皱了皱眉,上前扯下了她的荷包,丢到了一旁。 “这个香包好像脏了,回头我从落云斋给你选几个好的送你,再打两套相配的首饰给你。” 这是要拿首饰补偿她了。 风姨娘心里好受了一些,却依然噘着嘴整理好了衣服,施施然站在了一旁,心里却想着,送她几个香包、多少套首饰怕是也换不回今日的惋惜。 林易天扣好了衣服,大声问了一声:“谁?” 第111章 守岁的约定 王老二的声音传来,“林帅,是我,老夫人命人给各院都熬了醒酒汤,我就给您送来了。” 风姨娘闻言气得双眼瞪的老大。 这醒酒汤还是她方才在散席的时候鼓动老夫人给各院送的,当时还得了老夫人一阵夸奖。 可是方才就已经给各院送完了啊! 而且林易天这里什么时候轮到王老二送了?! 故意的,傅百漠故意的! 风姨娘想到这里,也不顾其他,气呼呼的出了门,和王老二打了一个照面。 王老二似是没想到房里有人,吓了一跳,立刻低头行了礼。 风姨娘气呼呼道:“醒酒汤?怎么才送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醒酒汤还是宵夜啊!” 王老二立刻一低头,“小张今天不在,厨房那边就让小的给林帅送汤,可方才傅先生忽然伤口疼,小的就先给先生换了药,这才耽搁了,还望风姨娘恕罪。” 借口!都是借口! 要不是他忽然敲门,方才自己就成事了! 风姨娘气得咬牙切齿,可碍于林易天在一旁,也不敢乱说。 毕竟和一碗醒酒汤相比,护理伤口自然重要的多。 林易天抬手:“行了,帕子找到了,你就先回去吧。” 风姨娘没法,只得转身走出了房门,气呼呼的回了自己院子。 这边林易天见她走远了,有些心虚的接过盘子问道:“先生伤口如何了?” 王老二道:“先生没事,换了药好多了。” “嗯,睡了吗?”林易天道。 “还未曾睡下。” 事儿没办完能睡么,王老二心道。 “那我去跟你看看他吧。” “是。” 王老二前面带路,想到先生方才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心道先生算的可真准。 听竹苑灯火通明,正房内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几个点心,一套茶具。 水慢慢沸了,傅百漠提起水壶,降水慢慢浇在了竹盘上,一阵竹香满室,室内慢慢染上几分温润的水汽。 片刻后,茶香四溢,一杯茶摆在了对面。 林易天进门的时候,傅百漠正将另一杯茶放在自己身前。 “新制的梅松茶,来尝尝。” 林易天坐在了对面,端起了茶闻了闻。 “嗯,好闻。” 尝了一口,“不错,梅花的味道还不够。” 傅百漠也品了一口,点点头,“确实淡了些,再放些时日就好了。” 两人品了半晌的茶,林易天却沉不住气了,语气有些讨好的道:“我那有李市长新送来的云雾,说是顶级的,明天给你送来尝尝?” “嗯,好。”傅百漠淡淡道。 林易天又喝了一口茶,忽的放下茶杯道:“对了,方才我闻了这个香包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傅百漠接过香囊闻了闻,“依兰香,不过是常见的香囊。” 林易天本疑心重重,见傅百漠说没问题,倒是有些诧异。 “噢?是吗?” 那他方才怎么感觉有些情难自禁? 看来,大概是自己的忍太久了的缘故。 林易天有些赧然的轻咳一声,“是我多心了。” 傅百漠丢开香囊,用帕子净了手又道:“不过今日你们喝的酒中,却有蛇床子的成分。” 林易天一愣,“噢?有何不妥吗?” 今日因为老太太和一众女眷的缘故,管家倒是特意备了暖胃不伤身的酒,里面是有一些中药成分。 傅百漠道:“依兰香遇蛇床子,暖心、暖胃,更暖情。” 暖情? 林易天眨了眨眼,忽的明白了。 合着香包是和今日喝的酒冲了药性啊。 “噢,原来如此。” 怪不得方才他有些情难自控。 “这个……可伤身?” 傅百漠摇头,“滋阴补肾,反是阴阳调和的上佳之选。” 林易天放了心,看这香包十分寻常,想那风姨娘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哪会想这么高明的法子。 八成是运气好,碰上了。 倒是差点让她成事。 林易天摇摇头,她倒是运道好。 “今日,你怎么会让王老二去送醒酒汤?” 他可是知道风姨娘要对他欲行不轨? “老夫人吩咐的。”傅百漠道。 “真的?” 难道真的只是凑巧吗? 这未免也太凑巧,那风姨娘运道也太差。 “是,听说这醒酒汤乃是风姨娘提议的,倒是贴心。”傅百漠又道。 林易天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提的啊?哈哈,那还真是。” 还真是巧。 “好了,不说这些了,明天新年放假了,你可有去处?” 我想去一趟庄子里看看。 许久不见虎鸣村的人了。 “嗯,也好,我陪你过去。” 这倒不必。 不过傅百漠却没说出口,“明日里初一,你躲得开?” 林易天摆摆手,“无碍,上午向老夫人拜了年咱们就出发。” “嗯,也好。” 两人又坐着喝了两杯茶,林易天拿出怀表看来看,对傅百漠一笑:“马上就到新年了,你有多久不守岁了?” “我每年都会守岁。”傅百漠道。 说是守岁,不过是过年时倍加思念亲人,彻夜忧心难眠罢了。 “噢?”林易天却心下隐隐失落,“我倒是有很多年没有守过岁了。” 傅百漠默然,随后抬眸轻道:“往年守岁都是独自一人。” 林易天闻言瞬间绽出一个笑容,“以后我陪你守岁,咱们年年如此,如何?” 傅百漠一愣,这算是约定吗? 片刻后,他回笑道:“好。” 他重诺,半生从未失言于人,只是如今这个约定,他恐怕要失约了。 可即便如此,他心下还是不愿拒绝。 林易天开怀道:“那我们可就说定了,不兴食言的!” 傅百漠闻言心中闪过几分悲凉,却只默然回了他一笑。 林易天看着他却心下打定主意,不管那朝夕虫是个什么玩意,他发誓上天入地都要替他寻了来,给他解了毒。 秦夫人那边已经给了他准信儿,让他等着,可他此刻却觉得有些等不及。 出了十五,他就立刻派人去岭南接应秦夫人! 心下打定主意,林易天又开怀几分,笑眯眯的抬手将杯中的茶饮了。 窗外忽的传来一阵鞭炮声,随后便是远近皆轰鸣、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林易天看一眼怀表,冲傅百漠一笑:“先生,新年好。” 傅百漠看着他澄净的双眸不禁有半分失神,随后也笑着回了一句:“新年好。” 年年守岁、岁岁忧心难成眠,今年,却有些不同了。 暖暖的灯光、温暖的碳炉,还有对面年轻人干净的笑容,都让他恍若梦中,却又不愿醒来。 第112章 四时美景 外面鞭炮声渐小,霍倾城换好了睡衣,准备歇下,此时青竹却悄然进了门。 霍倾城抬眼对一旁铺床的小翠道:“小翠,铺好了就下去歇着吧。” 小翠困得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就出了房门。 青竹见她出去了,这才凑到霍倾城身前。 霍倾城抬眼从镜子中看着青竹道:“成了?” 青竹摇头凑到霍倾城耳边耳语一番。 霍倾城闻言微微一笑,目露惋惜道:“可惜了。” 青竹在一旁道:“也是凑巧了,这醒酒汤还是风姨娘提的,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霍倾城微微垂目,轻声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青竹不解,但是见霍倾城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闭了嘴。 霍倾城摆摆手,青竹立刻识趣的退了出去。 霍倾城心中满意,不禁多看了一眼青竹,心道这倒是个不错的苗子。 困意上涌,霍倾城转身睡下,各院的灯逐渐全部熄灭,热闹了一天的江宁再次陷入沉寂。 第二天一早,众人都起了个大早,道林老夫人的院子里热热闹闹拜了年。 家中来客不绝,林易天捡着重要的见了几位后,就推说出门拜年,带着傅百漠躲去了庄子里。 安置虎鸣村村名的庄子是林家几个农庄里最大的,良田肥沃、鱼塘温室花房应有尽有,后面还靠着一座山,山上种满了各种果树和茶树。 庄子里一早就得了消息,庄主老陆头和虎鸣村的部分村民都站在庄子路口,看见马队过来立刻就迎了上来。 两人被热情的迎到了庄子最大的主院里,端上了茶水和一些看起来还算精致的点心。 “老陆头,他们在这里可还习惯啊?”林易天看了看老陆头身后恭恭敬敬站成一排的虎鸣村村民,发现他们身上衣服整洁、脸上干净,头发也整整齐齐,相比之前看起来可是顺眼多了,应该是没受苦。 老陆头立刻道:“习惯习惯!这些兄弟手脚勤快、干活利索,来了可给我帮了大忙了。” 老陆头身后一身褐色粗布衣裳的人上前一步,对林帅鞠了一躬,“多谢林帅收留咱们,陆庄主对我们也十分照顾,咱们在这吃得好喝的好,可比山上强多了。” 林易天满意的点点头,侧脸笑着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傅百漠。 傅百漠冲那些人微微额首,随后对陆庄主道:“有劳陆庄主了。” 路庄主立刻低头称“不敢”。 傅百漠这才转头对那粗布衣裳的人道:“大家可还好?” 那人立刻回道:“都好,都好。” 傅百漠想了想,又问:“葛三婶的腰怎么样了?还有王大锤的腿恢复的如何,孟六爷还吐得厉害吗?” 那人一滞,随后恢复几分愁绪道:“三婶还是老样子,大锤的腿倒是没事了,只不过孟六爷一直不见好,还有就是前几天六奶奶摔了一跤,这几天一直在床上躺着呢。” 傅百漠似是早有预料,对那人道:“我知道了,等会大家用过饭我过去看看他们。” “哎!”那人应了一声。 林易天见他问完了,于是冲老陆头道:“行了,小张你和王老二去给庄子里的人发红包吧,等会吃饭喊我们。” 老陆头闻言立刻又谢了一番,这才带着人随小张和王老二下去了。 林易天起身对傅百漠道:“离开饭还有一会儿,我带你在庄子里转转。” 傅百漠起身,他还真是头一回来庄子里。 林易天带着他前后转悠,将半个庄子转悠了一遍,最后来到了茶山下的鱼塘旁的亭子里。 傅百漠站在亭子里,背靠青山,前面是鱼塘,想必夏日荷花开始一定美不胜收,即便是此时,残雪茅亭也别有一番滋味。 “此处甚美,这亭子也别致,倒不似田庄,而是园林。” 林易天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笑意,“小时候我最喜欢在这个鱼塘里玩,我娘怕晒着我,就命人修了亭子,她是南方人,这亭子是照着她家乡的模样修的,夏日里这塘里荷花盛开、游鱼满池,我一个猛子扎进去,出来一手是莲藕、一手是肥鱼,十分快意!” 傅百漠看着面前的鱼塘,脑中就不觉出现了少年在夏日眼光下玩水的画面,不觉眼中露出了笑意。 林易天看看他,继续道:“你若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过来,如今这冬日里是有些枯燥,咱们等开春了过来,你别看此时这山上黑突突的,到了春天就好看了,满山的山桃花、山杏花,一阵风吹来那花瓣哗哗的、真跟仙境似的,等入了夏更好,这满池子的荷花都开了,咱们还可以坐在这里钓鱼烤了吃,秋天也好,山上的果子都熟了,对了,这后山上有几颗山枣树可甜了,到时候咱们去摘枣子吃!” 林易天说的兴致勃勃,傅百漠却越听眼中笑意越淡,最后只剩下满目的幽深莫测,良久后才说道:“那我们等春花开了,再过来一次吧。” 只是,他的身体可能也只能陪他看一场花开花落了。 林易天笑着点头:“好啊,咱们以后常来。” 傅百漠侧身,看着林易天认真道:“这里比虎鸣山好很多,真的谢谢你。” 林易天愣了愣神,随后道:“你跟我还客气个什么劲。” 傅百漠一笑,“对了,我想在这里呆上几天可以吗?” “嗯?住这里?这里虽然风景不错,可是条件却不比府中啊。”林易天道。 傅百漠畏寒,这里的炭盆远不及府里的好。 “无碍,方才听石头说很多人病了,我想待上几天,给他们瞧瞧病。” 而且方才石头给他打了手势,私下里也有话跟他说。 “噢,也好,我让老陆头把房间给你收拾出来。”林易天道。 此时小张远远的跑了过来,告诉他们饭菜准备好了,于是两人随着他去了主院。 主院正房内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满满一桌子的菜,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不过分量都不大,老陆头显然是用了心的。 林易天拉着傅百漠入了座,王老二在一旁介绍着吃食。 他给两人分别盛了两碗粥放在二人满前,笑道:“林帅,傅先生,这是咱们在暖房里种出来的菌子做的山鸡粥,不比外面山上野生的菌子差,您尝尝。” 林易天接过粥尝了一口,随即便笑了,冲王老二道:“这山野鸡,不会又是你们祖传的吧?” 王老二一愣,随即想到了当时在虎鸣山上设宴款待林易天后说过的那番讹人的话,不禁红了老脸,尴尬的笑道:“林帅,瞧您说的,瞧您这说的!” 当时他们也是不得已啊! 傅百漠微微一笑,林易天继续道:“哎,那山鸡的滋味真是不错啊,啧啧,就是贵了点。” 一顿饭就被一村人赖上了,可不是贵。 王老二索性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站在了傅百漠身后。 林易天看一眼傅百漠,又笑道:“不过,现在看倒是物超所值了。” 傅百漠跟他下山后,助他良多,如今只要他在,就算是让他免费再养十个虎鸣村的人,他也愿意。 傅百漠和他对视一眼,冲他微微一笑,端起粥喝了一口。 “确实不错。” 第11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用罢饭后,两人又下了一会儿棋,眼看太阳西斜,林易天这才和傅百漠告别,一步三回头的离了庄子。 回府后就又忙碌了起来,小张列了一堆需要他亲自前去拜访走动的单子,等把单子上的人情走完,就已经出了破五。 破五当日,江宁大街小巷又是一阵鞭炮轰鸣,门市再度开放,家家都在放炮祈求开市大吉、财源广进。 林易天躺在书房的塌上看书,右手将桌上的葡萄一颗又一颗的丢进嘴里,小张在一旁道:“林帅,堂本先生过来了,您见吗?” 林易天立刻摆摆手,“不见不见,以后他来一概没空。” 小张应承一声,继续道:“上午石掌柜和万掌柜送了年礼过来,我让管家拟了单子回礼。” 林易天猛然扭头,“啊?石掌柜过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小张讶然道:“石掌柜的和万掌柜一起来的,他们和其他掌柜的一样,放下东西就回去了……” 也没说要求见啊!况且 往常商户送礼,林帅是一向不见的。 林易天想了几秒,道:“噢,行吧,你这样,挑两幅画给石掌柜,不过单子上就不必写了。” 这石掌柜的是真的识趣又低调,不愿出头。 相比之下那个堂本可真是烦死人了。 林易天有些郁闷,都是上次找傅百漠的时候,他太冲动了。 想到傅百漠,林易天又是一阵郁闷。 说是住几天,这都已经好几天了,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又丢了一颗葡萄道口中,林易天拿起书想继续看,却半晌都没翻页。 片刻后,他忽的又将书丢了,展眉慢悠悠道:“小张,这几天油水有些大,我嗓子有些疼,咳咳,中午不想吃大鱼大肉,要不就喝粥吧。” 小张答应一声,“我这就给厨房说一声去。” “别别”林易天立刻坐直了身子,“厨房煮的粥太难喝,我想喝山鸡粥。” 山鸡粥? 小张一愣,随后就想明白了。 林帅这是想去庄子里了。 最近林帅这说话办事似乎有些不一样,往常干脆利落,现在却总喜欢兜圈子。 难不成大人物最后慢慢都会变成这样? 小张拉回神识道:“我这就去开车。” “嗯,早点去,免得他们手忙脚乱现准备。”林易天自言自语道。 小张又是一阵无语,林帅还学会替别人着想了? 一路风驰电掣,林易天郁闷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待进了庄子后就更是神清气爽。 老陆头明显没想到领导会来突然袭击,有些手足无措,在听林易天说自己是特意来喝山鸡粥的时候更是有些不明所以。 所幸林易天立刻就去了温室找傅百漠,他这才立刻吩咐人杀鸡做粥。 林易天进到温室花房的时候,傅百漠正一身单衣的蹲跪在地上给花浇水,表情认真而专注,侧脸上还有微微额汗珠溢出。 最近他的气色极好,完全不像是中了蛊毒的人,林易天悄然上前,想吓他一下。 慢慢走进了他身旁,还没来得及伸手拍他,傅百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里闷热,小心出一身汗出去着凉。” 林易天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随后放了下来,笑道:“耳力不错。” 他可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也不直到傅百漠是怎么知道是他的。 傅百漠浇完了水站起身子,用手帕擦了擦手,这才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怎么今日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易天摇摇头,“没有,就是,路过。对,今天去白镇守那里了,路过这里就来蹭顿饭。” 傅百漠眼中露出和煦的笑意,一步上前靠近他,抬手将他披风的带子拉开了。 看着眼前的人林易天心跳猛然一滞、心跳漏了半拍,随后又是倒吸一口气。 这口气直到眼前的人将衣服带子解开都忘了呼出去, 傅百漠抬手要脱掉他的外袍,他这才反映了过来。 “啊,我自己来。” 手忙脚乱的解了衣服,又胡乱将袍子抱在了手中。 傅百漠淡淡一笑,自然的伸手将袍子拿了过去,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吃饭还有一会儿,帮我浇会儿花?” “噢,好。”林易天接过水瓢,愣了三秒忽的道:“不对啊,怎么让你浇花?老陆头还敢使唤你了?” 傅百漠摇头,“没有,是我自己要浇的,这里暖和,我也喜欢伺候花草。” “噢,原来如此。”林易天也蹲在了他身旁,“对了,你说的那些病人都怎么样了?” “好多了,不过刘奶奶的腿有些不太好,我正在给她做针灸,还得过两日才能随你回去。”傅百漠给花施了一点肥道。 “好,不着急,两天后我让小张过来接你。”林易天浇了半瓢水道。 别像是他催他一样。 两人一个施肥一个浇水,倒也默契,很快就浇完了一排花。 林易天擦了擦手,看着打了花苞的花,忽然很有成就感,笑道:“这还是我头一回给花浇水,这是什么花?回头让老陆头送我房里去。” 正在洗手的傅百漠回头看了他一眼,幽幽道:“这是白芨。” “白鸡?” 不白啊,明明是紫色的。 傅百漠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药材,止血化瘀用的。” “噢,”林易天恍然,不由得一笑,“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先生懂得真多,你的医术是自学的吗?” 傅百漠一愣,随后摇摇头,擦了擦手,“在青霞山上学的。” “从未听你说过你师门的事,不过能将你教成这般,想必你师傅一定非比寻常,他老人家可还好?”林易天小心翼翼道。 傅百漠一阵沉默后道:“他死了。” “噢,如此可惜了。”林易天惋惜道。 看他情绪忽然低落,林易天以为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于是道:“今年清明节,我们回青霞山,祭拜一番如何?” “不必了。” 傅百漠拒绝的很干脆,语气中也含了几分冰冷,让林易天有些摸不到头脑。 随后他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前面的饭应该好了,我陪你去用餐。” 林易天茫然的点点头,随后跟着他走了回去。 一路无话。 第114章 想让我把你当什么人 走在傅百漠身后,他看着前面略有些单薄的身影,先是茫然,后又心中一真郁闷。 他知道他性子一向冷清,有事也不愿告知旁人,可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还以为他待自己是不一样的。 却还是想错了。 林易天有些郁闷,郁闷之后就是气闷。 他对他可算是掏心掏肺,怎么他就是不愿意和自己交心? 这不公平,他凭什么这么对自己?他林易天哪里差了? 看着前面傅百漠一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林易天忽的冲上一股邪气。 几乎是毫无意识的大跨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前面人的胳膊,将人转到自己面前。 “傅百漠,你当我是什么?!” 傅百漠一个不防备,转身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俊颜正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怔住了。 他这是怎么了? 林易天看他面带茫然的样子,心下更气,不禁又加了一句:“你说啊!” 傅百漠这才想到他方才的问题:当他是什么。 心下没有来的涌上几分哀伤,转瞬即逝。 “于公,你是辽北巡阅使、我的长官,于私,你是我恩人之子,你我是君子之交。”傅百漠直视林易天愤怒的眼神,淡淡道。 林易天看着他眼中微暗的光芒,忽的顿住了。 是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于公于私,他都不曾失礼,反倒是自己,强求了。 手上的力气轻轻松开,他才发现自己方才竟如此不理智,不觉后退了半步。 两人距离微微拉开,傅百漠却颇有些反常的上前了半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想让我把你当什么人?” 那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略带些灼灼。 林易天心下的怒火忽的就乱了,心下乱七八糟不知所以,可又觉得被扰乱的似乎不止是怒火。 看着他的目光,心下竟有些退缩,不觉又向后两步,再抬眼却发现傅百漠已经恢复了常态,那灼灼的目光不在,一贯的淡然中恍若有几分失落。 傅百漠收回目光微微垂目,向后转了身,“我想起花房还有些事没有完,今日就不陪你吃饭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易天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有些失魂落魄。 他这是怎么了? 小张找过来的时候,林易天如一尊雕像般站在田间的小道上,对他的呼唤恍若未闻。 “林帅,山鸡粥做好了,您快过去用吧!林帅?!” 林易天回神,看着小张有些莫名其妙,小张就又说了一遍,随后还加了一句:“傅先生呢?我去喊一声。” 说着就往花房走,林易天却一把拉住了他。 “不用了,走吧。” 小张讶然的答应一声,转了身,美滋滋道:“林帅,陆庄主特意命人打的山野鸡,我刚才看了,尾巴老长、可漂亮了!做出来的粥一定好吃。” “不吃了,回府。”林易天冷脸低声道。 “啊???”小张站在了原地,看着林易天脚下不停向前走的背影,心下全是问号。 什么情况? 不是说想喝粥吗? 大老远的跑过来,把庄子里搞得鸡飞狗跳的,忽然又不吃了! 天,先是继拐弯抹角、后是往喜怒无常,林帅这性子,现在索性是要往天威难测方面发展了吗? 等会儿少不得他去通知路庄主,庄子里的人指不定又怎么想呢! 哎,勤务兵不好干啊! 小张摇摇头,跑了几步跟上。 到了院子里,小张只得说是有紧急军情,匆匆说了几句就辞行了,等陆庄主跑到门口的小汽车旁,林易天已经一声令下,开车而去了。 回到府里,林易天就被老夫人叫去了。 才到门口,他就听到房里传来的笑声,林易天暂时收了心下的烦闷,挂上了笑容,挑帘而入。 “娘,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老夫人笑着招手,“易天,你跑哪去了,方才找你半天不见人。我正和倾城说话呢,这前四大街上开了庙会,你要是没事啊,就带她去庙会上转转,倾城这些日子一直在府里陪我这个老太婆,我寻思可别将她闷坏了。” 霍倾城立刻道:“老夫人哪里话,和您说话我开心着呢。” 老夫人笑逐颜开,“行了,知道你孝顺,但是也不能老闷在府里,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转转!” 林易天看了一眼霍倾城,霍倾城笑意淡然的冲他微微一笑,他这才惊觉自己最近似乎有些冷落她了。 一阵愧疚之意传来,林易天笑着对霍倾城道:“娘说的对,总在府里呆着也不好,下午我没事,咱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霍倾城大方的点了头,老夫人立刻笑着赶人了。 两人换了便服,一同出了府坐上了小汽车,赶往前四大街。 车上,林易天主动搭话道:“曼月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霍倾城笑着道:“初一那天挂了电话,说是一切都好,曼月在那边读了女校。” “噢,那就好。”林易天道。 又是一阵无话。 霍倾城开了口:“怎么一直没见到傅先生?” “噢,他在庄子里,庄子里有几个人病倒了,他在帮忙医治调理。”提起傅百漠,林易天心口有些闷。 霍倾又是一笑道:“傅先生倒是心善。” 林易天不置可否,霍倾城不再言语,一路到了步行街入口。 林易天下了车,将霍倾城扶了下来。 庙会上果然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景象,阵阵欢笑呼喊声让人心情不由跟着好了许多。 两人漫步在街中心,林易天转头对霍倾城淡淡一笑道:“若是有喜欢的,只管买下来就是。” 霍倾城倒真的开始认真逛起了庙会,还买下了不少小玩意,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霍倾城说有些累了。 林易天抬眼看了看,就发现对面有个茶馆,于是带着霍倾城就到了二楼。 茶水上桌,霍倾城亲自给他到了茶,林易天肚子里空空,于是就着茶水吃了一些点心。 “林帅晌午没吃东西吗?”霍倾城心细,发现林易天吃的点心有些多。 “噢,胃口不大好,吃得少。”林易天喝了一口热茶道。 “冬日里风寒,林帅要注意身子,可别又病倒了。”霍倾城关切道。 美人在前嘘寒问暖,林易天不禁一笑,“无碍,我结实得很。” 霍倾城一笑,随后眼光似是随意向外一瞥,就定住了。 “对面那两家便是烟馆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易天随着她的目光转头,就看到了对面并排建着两个颇为气派的门脸,上面分别挂着“前四烟馆”和“江宁烟馆”的牌匾。 第115章 龙精虎猛 “我倒是见过几回,不过没进去看过,倾城想进去看看吗?”林易天其实也有些好奇,心下不由得就想起了堂本送来的那两大箱烟土。 霍倾城摇了摇头,“我倒是见过那烟土和工具,霍府就有几套,我爹身体有不舒服的时候,也会用上一两回,倒是比西药都好使。” “是吗?”林易天来了兴趣,“霍爷也用?” 霍倾城衣服理所当然的模样,“自然用的,如今这辽北,但凡大户人家用得起的,都会多少用一些,有病治病、没病还可强身健体,不少医院里也在用呢。” 林易天点点头,他之前也曾了解过,堂本说的药用倒是不假。 霍倾城继续道:“我还听说,那颍川的孙定阳有一只猛虎军,势如猛虎、屡战屡胜,也是用了这烟土的缘故。” 颍川的猛虎军他早有耳闻,听说那孙定阳仗着猛虎军将颖川的地盘向南扩了两倍有余,早就非一省的势力了。 颍川北边就是西川,孙定阳虽然一直在撞南墙,可难保他哪天不会掉头北攻,所以林易天对他也多有防备,西川那边也部署了不少精良部队。 猛虎军如雷贯耳,但是他们用了鸦片这事他倒是头一回听说。 “这东西,真这么管用?”林易天道。 霍倾城却淡然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父亲说的。” 霍良尊说的,那八成是没错了。 林易天看着烟馆若有所思,霍倾城道:“林帅,咱们今日就逛到这里吧。” “好,我看你也累了,你若喜欢,我明日再带你出来。”林易天道。 霍倾城笑着应了,林易天却知道,她明日应该不会再来了。 两人回了府后,霍倾城拿着买的东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林易天回了房。 或是在茶馆里用的点心不干净,第二天林易天就有些不舒服,拉了两次肚子之后就有些没精打采。 大夫过来看了看,开了两服药,吃了虽然见好了,但精神却一直不济。 林老夫人带着霍倾城过来看了看,霍倾城捧着一碗粥满是歉疚。 “都是我,林帅是陪我逛庙会才会如此。” 林易天摆手,“是那点心的事,与你何干。” 林老夫人道:“哎哟,大男人吃坏个肚子有什么的,我看已经好多了,多吃点粥,养养胃,我看明天就好了。” 霍倾城闻言上前两步,将粥递了过来,“这是我让青竹熬的小米鸡丝粥,最是养胃,你快趁热喝了吧。” 林易天道了一声谢,接过粥几口便喝了下去。 两人走后,杜若风就来了,随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姨太太造访,还个个都端了各种养胃滋补的饮品,林易天应符着随便吃了几口,等众人后就有些头疼。 这齐人之福虽好,却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啊。 躺下没多久,小张带着王老二就过来了,林易天见是他立刻就坐直了身子。 眼睛越过王老二向后看了半晌,这才对上王老二有些疑惑的眼睛。 “你自己回来的?” 王老二回道:“是,先生命我回来收拾东西。” 林易天一愣,“收拾东西?什么东西?” “是先生的东西,他让我今日先收拾了送去公馆,明日他回了直接住过去。”王老二道。 林易天等着王老二忽然就没了言语。 他要走? 是了,之前就说过完年搬走的。 只是,怎么偏偏挑了今日? 林易天心里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点了头,“噢,我让人帮你收拾。” 王老二立刻一低身子:“不敢劳烦林帅,东西孟桐他们已经收的差不多了,直接赶过去就好。” “噢,也好。” 心中一阵失落,林易天垂目,摆了摆手。 两人退了出去,他皱了眉头,隐约觉得头痛,心下更是有些心烦意乱。 他要走是一早就说好了的,应该和昨天的事没关系。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想着又是一阵头痛,他掀起被子起身打开了窗子,冷风吹了进来,可心头的烦闷却越聚越多,丝毫不见少减。 “小张!” 小张闻言走了进来,见林易天开了窗站在床边,立刻上前关了窗子。 “林帅,您不能吹风啊!” 他倒是没管小张关窗子,而是抬手对小张道:“去,将库房里的烟土拿来一些,还有那些个工具和册子。” 小张关好了窗户,将他扶到了桌边坐下,这才出去取东西了。 ***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府的扫地小厮柱子打着哈欠抱着扫走走出房门,边走边打哈欠。 冬日里扫院子最苦,天不亮就要起床,外面天寒地冻不说,老天爷一个不开心还下雪落霜,那就有的他忙了。 今日还好,天上星辰明亮,应该是个好天气,他就把落叶枯枝扫了就好。 瑟缩了一下身子,柱子抱着扫帚到了院门口开始摸黑扫地。 扫着扫着就隐约听见院内有声音传来。 柱子手下的扫把立刻停了下来。 这院子里除了打更的,谁都没他起得早,怎么会有声音? 莫不是有贼人? 惺忪的双眼立刻变得锃亮,他猫了腰走到了门前,探着头偷偷往里瞧。 天还黑着,所幸廊下的灯还亮着,照亮了半个院子。 院子里一个人一身单衣,正对着院子中间的木柱拳打脚踢。 这情形他眼熟得很,那柱子是林帅练功专用的,不过林帅练功一般都是辰时,这还早呢啊! 再听那声音,嘿嘿哈哈,可不就是林帅无疑! 林帅近日力怎么起这么早? 他昨天还挺厨房的阿香说林帅病了,床都起不来,可再瞧瞧眼前这人,龙精虎猛的,他这哪像病人啊? 看来阿香的话也不能全信。 一阵北风吹来,柱子又瑟缩了一下身子,继续扫地去了。 院子里,林易天练拳脚将近一个多时辰,等天蒙蒙亮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 小张从隔壁房间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林帅就吃了一惊。 “林帅!您怎么还练拳啊,当心身体啊!” 林易天脸色红润,精神矍铄的冲他摆摆手,“我没事,给我放水洗澡吧。” 没想到这烟土的效果这么好,不禁身体彻底好了,就连郁郁的情绪都一扫而光。 第116章 这门亲事老子不同意 傅公馆的红绸无声无息的揭了,不大不小的公馆里住进几个人后,倒也很快热闹了起来。 有几个耳目灵通的,第一时间就送来了礼物前来拜访,傅百漠倒也来者不拒,开门见客往来礼单毫不含糊。 林易天却一直都没来,只派小张送了恭贺乔迁的礼物过来。 眨眼到了十五,林老夫人的帖子就递过来了,邀他林府赏灯。 本想拒绝的傅百漠拿着帖子幽幽叹了口气。 耐心他有的是,只是时间对他来说真的太宝贵了,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置气上。 林府灯火辉煌,灯笼挂满了所有院落,主院里更是亮堂,照的和白日里无异了。 傅百漠进来的时候,林老夫人正被霍倾城和杜若风一左一右搀着看树下挂着的一排灯谜,身边围着几个军官的女眷十分热闹,林易天则被几个军官围在中间,右边是徐帮办、吴部长,左边则是最近刚荣升的张市长。 傅百漠进来后,徐帮办就立刻笑着将他迎到了人群中,他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这才看向了林易天。 林易天自打傅百漠进门就瞧见他了,却一改常态没有迎出去,此时见他过来,于是故意不冷不热的和他打了个照脸,就继续和其他人说话了。 张市长却侧了侧身子,热情的拉着傅百漠道:“傅先生身体可好了?” 傅百漠客气的回了一句,张市长又拉着他继续往圈外走了几步,继续道:“江宁冬日天寒,先生可要注意保暖,我听易天说先生搬到公馆去了?” “是,公馆装修好了,自然就搬过去了。”傅百漠道。 张市长似是满意的一笑,道:“也好,这林府风景虽好,可总归是不方便。乔迁是喜事,明日里我带小女过去给先生庆贺一番如何?” 面对张市长的热情,傅百漠有些不解,遂又客气了一句。 张市长忽的冲林老夫人那边一招手,人群中年立刻分出一个紫衣少女,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少女做了个西洋的发饰,头发向后烫了一些卷,头上还带了个小小的呢绒帽,身上则是披了个改良的紫色滚边毛呢披风,眉目倒是清秀可人,只是小脸略有些婴儿肥,身上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矜持和青涩。 张市长揽了少女,对傅百漠道:“这是小女圣佳,去年夏天刚毕业,这会儿在出版社做事。” “傅先生好。”张圣佳看一眼傅百漠,略有些羞涩的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声音带着几分温润的甜糯。 傅百漠眼中露出几分可亲的笑意,礼貌的冲她点了点头。 张市长继续道:“佳佳自从看了先生发表的几篇社论,就对先生十分崇拜,还说若有机会一定要向先生请教呢。” 张圣佳听父亲这么说,有些赧然,索性低了头不敢抬头和傅百漠对视。 傅百漠有几分讶然,随后眼中便带了几分真正的温和。 那些社论也不过是政治需要,实在是没什么高的立意,不过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孩子能看去看、并看懂那些生涩的社论,本身便很值得赞赏了。 “张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傅百漠夸赞道。 张市长随即笑逐颜开,拍了拍张圣佳的手有几分与有荣焉道:“傅先生夸奖了,这孩子就是性子沉静了些,不过思想可一点都不落后额。” 这话明显是在夸她,张圣佳羞红了脸,抬眼看了傅百漠几眼,见他确实随和、并没有取笑自己,这才将胆子慢慢放大了,开口道:“先生说经济资源需和国防设计挂钩,您指的资源是指重工、制造方面吗?” 傅百漠顿了几秒,想到这事他几日前发的一篇社论的言论,于是认真道:“包含重工,但是还有国际关系、教育文化、财政、原料、轻重工业还有交通、粮食土地等等方面都要囊括进去。” 张圣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您说的资源是广义上的涵义。” 傅百漠一笑道:“是了,张小姐很聪明。” 张圣佳听闻傅百漠夸奖自己,不由得又是赧然一笑, 张市长在一旁笑道:“果然还是要傅先生点拨,我在家说什么她都是不信的。” 张圣佳立刻瞥了父亲一眼,更不好意思了。 张市长却更是开怀,说道:“如今先生在这,你也趁机好好向他讨教一下,我去和李部长打个招呼就来。” 张市长话音未落便离开了,傅百漠微微一怔,却碍于礼貌只得站在原地,看着更加金行赧然的张小姐。 张圣佳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傅百漠见她确实好学,又思维超前,于是便认真向她解答了起来。 两人一高一矮、距离不远不近,男的挺拔俊逸、女的清纯优雅,在一旁红色灯笼映衬下,倒是自成一景、翩然若画,时不时有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林易天自然早就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形,他虽在和李部长聊天,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看到张市长独自回来、留了两人独处时,心中更是一阵不爽。 男女独处,这算什么话! 如今虽然风气逐渐开化了,但是孤男寡女独处始终不雅,这张市长怎么也不知道替自己女儿的名声多想想? 还有那傅百漠,平日里看着挺古板守礼的人,怎么这会儿竟不知道守着规矩了!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 林易天余光瞧着张市长就围了过来,张市长看似是一副在努力听李部长说话的样子,却时不时将眼神飘向那边独处的两人。 他竟然,还偷着乐? 林易天心下一阵讶异后,忽的明白了。 这张市长莫不是看上了傅百漠,想让他给自己做女婿? 又看了几眼,林易天便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眼光不自觉飘向那边那副画,一男一女正聊的开心,那张圣佳时不时掩口娇羞的一笑,傅百漠更是眼神温和,神情愉悦。 不行。 那张圣佳长相一般,还不善言辞,怎么能配的上傅百漠? 这门亲事,他不同意! 心下又莫名的生出一股子恼怒,林易天无视前面几人,忽的大刺刺的就走向了那两人、破坏了和谐的画面。 第117章 谁也配不上你 一旁还在滔滔不绝汇报的李部长顿时停了话头,看着林易天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瞅了一眼一旁的徐帮办,略有些紧张的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徐帮办笑笑摇摇头,“没有没有,你都说了好几次了怎么会错?我看林帅是听明白了,所以就去找傅先生商议你说的方案去了。” 徐帮办说着指了指径直走向傅百漠的林易天,李部长这才皱眉点了点头,又自言自语来了句检讨:“我好像是有点啰嗦……”下回,一定简短点。 张市长也一脸诧异,看着林易天的背影直愣神,徐帮办却忽的站在了他面前,拉着他说道:“张市长,上次您说去青州巡视的事儿……” 张市长见是徐帮办主动找他攀谈,就有些受宠若惊,立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开始应对。 这边林易天大刺刺走了过来,张圣佳无知无觉,双眼略带了几分崇拜色彩的看着傅百漠,傅百漠却用余光看到了林易天的身影,适时礼貌的一个侧身,引起了张圣佳的注意。 “林帅。”傅百漠淡然打了个招呼,张圣佳见是林易天似是吓了一跳,脸色一白,点了点头就低头转身走开了。 林易天一愣,怔在了原地。 他本还想过来讽上她几句,就连讽她的话都打好了草稿,可她居然就这么转身走了? 他是鬼不成?明明方才还和傅百漠谈笑风生的,怎么见了自己就给吓成那个鬼样子了? 林易天憋了话没说出去心中一阵不爽,再看到傅百漠衣一副风轻云淡、啥事儿没有的模样看着自己更是来气。 “你跟我来!” 声音极低,语气却不轻。 林易天说罢转头就走入布满花灯的小道,沿着小道走到了后花园的假山旁。 站定后猛然转身,就看到傅百漠正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此时刚好出现在拐角的花灯旁。 几日不见,他似乎更加风采出众了,脸上也不见往日的苍白,站在那里一幅画似的,怪不得张市长要打他的注意了。 不知为何,看他在灯下远远冲自己笑意浅浅,林易天的气顿时消了一半。 等他靠近了,他却继续虎着脸来了一句:“我不同意!” 这句话没头没脑,傅百漠却笑了。 不是一般时的浅笑,而是彻底的笑了。 笑容漫过眼底,露出白皙的牙齿,最后在嘴角凝出一个梨涡。 林易天心里的一根弦“吧嗒”就断了,最后的一半气也被他笑没了。 “你笑什么?我不同意也是为你好,市长听着好听,其实没什么实权、就是个和稀泥的,他背后又没什么大势力,否则这个市长也轮不到他当,还有那个张小姐,脸圆的跟个盘子似的,和你一点都不搭,回头你带出去丢人!” 傅百漠微微敛了笑容,问道:“那你觉得谁跟我搭?” 这个问题似是问住了林易天,他脑中开始认真思索,将认识的女人挨个拍查了一遍后,得出一个结论:好像谁都配不上他。 “谁跟你都不搭!” 傅百漠闻言淡淡道:“那可如何是好,岂不是要孤苦一生。” 林易天抬眼道:“怎么会?这世上这么大、美人这么多,总会寻到你喜欢且你心意相通、足以和你匹配的人!” 傅百漠垂目,“喜欢容易,可是心意相通,何其难。” 这世上就是有太多的求而不得,才生了这么多的恩恩怨怨。 在这孤苦的半生中,他在最后的日子里才体会到了何为欢喜,何为爱,却可惜了,也只得将这份心意埋藏心底。 可即便如此,他也心存感激,更觉得未来不多的日子弥足珍贵。 “你和倾城小姐,可是心意相通?” 林易天一愣,想了几秒后道:“夫妻间或许一开始是相敬如宾,但是早晚会心意相通,就如我父母一般。” 傅百漠点点头,又向他真诚一笑道:“世间夫妻大多如此,我希望你们能早日心意相通,那样,会活的更开心些。” 林易天看着他的笑容,却有些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又不知到底少了什么。 “你在公馆,还好吗?” 傅百漠点头,“我很好,只是自己住一层有些冷清,你若有空的话便常来陪陪我吧。” 一起喝喝茶,下下棋,聊聊天。他所求这些,应该不算过分。 “好,我明日就去!”林易天立刻开怀了几分,心下的愁绪一扫而光。 傅百漠看着他的笑容,不禁也跟着笑了。 看似冰释前嫌,可两人的笑容中却都隐约带着几许心事。 两人离去后,假山后面闪出一个娇小的身影,看两人走远了,这才悄然离去。 * 正月已过,江宁大街上过年的氛围逐渐淡去,只家家户户门上未经风雨的春联还崭新。 晌午刚过,飘飘扬扬的雪花就从阴霾了半日的空中飘落了下来,无声的将江宁再次拢在了一片雪白之中。 西川传来消息,颍川的孙定阳在南边吃了亏,终于想通了,开始打北边西川的主意了。 他们先是占了公界的两座山稍作试探,后来又想插手边界的耕地,西川的白镇守带兵做了一番演习、震慑了一番,他们这才老实了。 只是这老实也是暂时的,昨日西川传来消息,说是临近边界的耕地和山林出了问题。 土地和山林买卖所属寻常,只是前些日子,有七八个人将临界的耕地和山林全都买了,后来竟倒手卖给了同一个人,这人前些日子拿了地契将所有佃户都赶走了,又新招了一大批人进来,根据前面来的消息,那些人八成就是孙定阳的部队。 他们竟明目张胆的驻扎进了西川。 林易天气坏了,直接一个电报过去,让白镇守领兵将他们统统打出去,但是前面的消息至今还没有传来。 议事厅的地域模型周围里站满了人,徐镇守指着山脉道:“这石头山地势险要,山上树木也不少,天干物燥直接炮轰极易引起火灾,这里有几个村子,还有这里、这里都有住户,不能用火炮。” 林易天点点头道:“打游击也不怕,那边驻扎的两个部队基本都是练家子,受过不少训练。” 傅百漠道:“听说猛虎军打游击也打惯了,想必他们一早就已经想好要在石头山作战,所以不能大意啊。” 毕参谋长却笑道:“猛虎军虽然勇猛,但是咱们的部队人数是他们的两倍,怎么可能输嘛!” 话音刚落,小张匆匆跑了进门,张口就是:“报告林帅,西川发来电报,大部队在进入石头山后中了埋伏伤亡惨重、白镇守受了枪伤危在旦夕,请求立即支援!” 第118章 被发现了 “什么?!” 几人同时发声,林易天丢了手中的小旗,对毕东升道:“快,先调距离最近的35军过去,你带部队立刻赶过去!徐帮办和傅先生留守,我随后就到!”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猛虎军的厉害。 毕东升闻言顾不得其他,立刻去打电话了,傅百漠却上前一步道:“徐帮办留下,我同你一起过去。” 带兵打仗林易天自然没话说,但是孙定阳狡诈,他怕他吃亏。 林易天道:“也好,走吧。” 林易天却想着,将他带在身边,比留在江宁让他瞎操心强。 傅百漠很快就回公馆收好了东西,可站在门口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林易天。 两个路口的距离不算远,傅百漠索性又一路走了回去,到了林府门口却发现小汽车已经装好了,车里却没有人。 是府里除了什么事耽误了吗? 傅百漠一路去了林易天的房间,却发现房门开着,门口无人。 傅百漠喊了一声,径自榻进了房门。 林易天和小张果然在房内,可是房内的情形却让傅百漠愣在了当场! 房内烟雾缭绕,先入目的便是一阵烟雾弥漫之下林易天仰头吐雾的情形。 他此刻正斜躺在踏上,踏上的矮几上放了抽食鸦片的工具,小张正拨着灯芯,他则拿着烟管面带满足的闭目吐出迷雾。 傅百漠脑中轰然一响,手中的包袱“啪嗒”就掉在了地上,再看向烟雾中的两人,竟隐约似是看到了白骨骷髅。 林易天和小张同时回头,见是傅百漠却十分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林易天起身,用手扇了扇眼前已经不见的烟雾,走到了傅百漠身前捡起他的行礼,“你怎么过来了?我这就出去了。” 竟是无知无觉。 傅百漠从震惊中回神,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林易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声音很大,和傅百漠往常的声音完全不同,林易天不禁愣住了,一旁的小张也吓得不轻。 “怎么了?抽了两口烟而已,不会耽误了前面的军情的。” 林易天以为傅百漠生气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出发。 傅百漠猛地将他的胳膊甩开,指着桌子上的大烟道:“谁给你的?抽多久了?” 林易天眨眨眼,略有些心虚道:“这,确实是堂本送过来的,不过我没答应他什么,都是照你说的,跟他周旋而已。” 傅百漠皱眉摇头,继续问道:“我问你抽了多久了?” 林易天一时想不起,看了一眼小张,小张立刻道:“差不多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傅百漠皱眉,又拉起了林易天的领子,再次怒然道:“林易天,你是嫌命长吗?” 林易天这下明白了,他这是对他抽大烟有意见了。 他拍拍傅百漠的手,正了正领结道:“先生,何必这么紧张,这大烟少量用了对身体非但无害、反而会强身健体,你看我,最近精神好多了!我听说孙定阳的猛虎军就是用了这个东西,这才能大杀四方!我已经让人开始批量种植了,等来年收上来,我打算给林家军都用上!” 给林家军都用? 傅百漠听了这话不禁一阵脊背发凉,似是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毁了自己还不够,要拉林家军一起去送死吗?” 林易天还是第一次见傅百漠这样,心里有些发虚,不由放软了语气道:“先生,这东西真的没什么坏处,你看我用了这么久了,完全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啊!这东西贵是贵了些,但是孙定阳能养得起,没道理老子养不起!” “说什么混账话!跟你说过多少次,堂本送来的东西不要收,这东西若真的好,他会这么好心给你用?怎么不见他给自己的部队用?”傅百漠显然是气坏了。 林易天无语,又不能提上次拿枪指着堂本的事,只得道:“你别动怒啊,我知道这东西以前是祸害过人,但是那是他们服用过量导致的,我控制好剂量就不会有事,你要是觉得给林家军用不合适的话,我不给他们用了便是。” 傅百漠恢复了理智,尽量平复了情绪,看着他道:“你可知这东西会上瘾?” 林易天点点头,“听说剂量用大了会上瘾,不过就算是断不了也无碍,以后咱们搞好种植,不怕断了货。” 傅百漠摇头,心知说服他无望,于是尽量心平气和道:“鸦片少量服用是可以阵痛,但若是长此以往,体内积累的剂量多了,便会毁人根本。” 林易天一愣,“这东西还能在体内累积?” 显然是不信的。 傅百漠叹了口气道:“一个月,够久了,你若是不信的话,大可停下来试试。” 林易天自信没问题,也深知他是替自己担忧才如此,于是好声好气道:“试试就试试,等我们回来我就试给你看!你要真不喜欢,我不抽就是了!” 傅百漠见道理不通便懒得再理他,转头便出了门。 林易天连忙叫喊着“等等我!”跟了上去。 上车后,林易天一路找话说,可惜傅百漠冷着脸,就是不理他。 下午的时候,车子终于开到了前线,毕东升白着脸将他们迎进临时征用的民房里。 白镇守死了,原本驻守的部队死的死、伤的伤,临时调过去的35军也损失惨重,至少一半的人折在了山里。 若不是对面方才忽然收兵,恐怕要全军覆没。 林易天看着民房内横七竖八躺着的伤兵,神色肃然。 没想到孙定阳这么厉害,他还是低估了他的猛虎军。 35军二师罗师长吊着胳膊对林易天道:“林帅,对面先是放了一个团过来诱敌,等我们大部队跟进山里,才发现他们足足有两个师的兵力,他们在山里一早就布好了埋伏,什么稀奇古怪的损招都用,正面打起来又个个红着眼、跟不要命一样,咱们的弟兄实在顶不住啊。” 不等林易天开口,一旁的毕东升骂道:“当兵打仗可不都是不要命一样,难不成都跟你一样贪生怕死往回跑,这仗还怎么打?” 罗师长听了这话十分又恼又羞,气道:“我的弟兄要是贪生怕死,能死了将近一半人?明明就是陷阱还不退回来,那不是二傻子吗!” “行了。”林易天抬手制止,“我们中了埋伏,罗师长这一仗打的辛苦。” 罗师长这才息了火,又道:“林帅,我听说孙定阳的猛虎军是用了大烟才如此勇猛,要是果真如此的话,不如咱们也给弟兄们用上,咱们人多,不怕刚不过他们!” 林易天神色一凝,毕东升却开口骂道:“你知道那大烟有多贵吗?给部队都用上,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笔开销吗?再说了,咱们辽北地界上连个大烟毛都没有,去哪弄?颍川盛产大烟,难不成咱们去找对面的孙定阳买?” 就算卖给他们,估计也是掺了毒的。 罗师长不说话了,林易天若有所思的摆摆手,“行了,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就算是要给部队用,这会儿也是来不及了,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怎么退敌吧。” 这话说完,俩人都不说话了。 一旁沉默半晌的傅百漠忽然开口道:“若想退敌,就即刻发兵。” 第119章 鸦片军怎么打 三人闻言同时看向傅百漠,罗师长道:“先生,我们刚从前线退下来,那山上机关重重,眼看天色也晚了,这会儿进山就是送死啊!” 毕东升也道:“哼,傅副官莫不是没看到这满地的伤兵?也是,左右先生不用进山。” 冷嘲热讽的一句话,傅百漠却理都没理,转头问罗师长道:“可摸到他们驻扎的地方了?” 罗师长点点头,“就在山后的槐树林里面。” 傅百漠闻言又看向林易天:“你若信我,就即刻发兵,直接攻打他们老营。” 林易天见他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眼中就带了些讨好,但是发兵这么大的事,他倒是得考虑清楚。 罗师长看林易天没有立刻拒绝,不禁着急道:“先生,就算我们部队顺利摸过去了,孙定阳驻扎的地方布防肯定更严,所有机枪大炮都集中在那,我们占不到便宜啊!” 傅百漠却没有说话,只看着林易天不语,幽深的眼中满是坚定。 林易天沉默了几秒,他定定的看着傅百漠,眼中有些疑问,却没有丝毫怀疑。 片刻后,他忽的对毕东升道:“立即下令所有部队立刻开拔,直击槐树林!” 毕东升和罗师长瞬间愣住,两人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易天,毕东升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林易天见两人没动,立刻又怒道:“愣着干嘛,赶紧滚出去!半刻钟后我亲自带军攻过去!” 毕东升和罗师长面面相觑,只得立刻出了门去下令部队整装待发。 两人出去后,林易天看着傅百漠道:“你可知道,此次若是败了,你我怕是都不能活着回去了。” 傅百漠心中一叹。 他分明也是不赞成自己,却还是选择了无条件相信,又义无反顾的下了命令。 分明还对他抽食鸦片的事耿耿于怀、气得不行,可这会儿却又怎么也恼不起来了。 本满是气恼不想多做解释,可看他分明担忧却还是无条件信任自己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 罢了。 傅百漠舒了口气,道:“鸦片军虽勇猛,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若是善加利用的话,便可一击毙命。” 林易天讶然,“弱点?”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走吧,莫要失了军机。” 林易天皱眉,但还是听话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部队已经全部集合,按傅百漠的命令,没有重机枪、不带大炮,所有人轻装上阵,只拿着枪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槐树林,速战速决。 用毕东升的话,这是急着要去送死啊。 奈何他磨破了嘴皮子林易天也不听,他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于是打定了主意等会儿自保为上,但凡出一点事那就是傅百漠的死期。 几人带着部队全部进了山,路上倒是只遇见了几个伏击点,但是很快就被人多势众的林家军扑灭了,大队人马很快便到了槐树林。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但是余晖还在,本以为会在靠近槐树林的地方遇见强烈的炮火轰击,却不想槐树林四周居然全然无人把手。 绿油油的帐篷几乎占满了林子,奇怪的是大部队似乎都进了帐篷,在外站岗巡逻的人很少,只有几个人还心不在焉的一直看后面的帐篷,全然不知已经有敌人入侵。 嗬,打了这么多年仗,这种状况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林易天心下纳闷,下意识以为对面有什么阴谋诡计。 “真是蹊跷,莫不是他们知道我们要来,所以都躲在帐篷想要诱敌深入?” “非也,他们此时忙得很,根本没空顾及军情。”傅百漠道。 没空顾及军情? 开什么玩笑,还有什么事比军情重要?打仗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啊! 林易天难以理解,却也知道机会难得,于是不再犹豫,一抬手想对面放了一梭子子弹。 这是一个信号,几乎是同时间,悄然将槐树林包围的部队开始进攻了,噼里啪啦的枪声不绝于耳。 这一仗打的十分快,从进攻到结束不过一刻钟时间,与其说是打仗,不如说是林家军对孙定阳猛虎军的单方面殴打。 对面帐篷里的人惊觉有人偷袭的时候,倒是也拿着枪反抗了,可惜反抗的有气无力,有的人被活捉的时候,甚至抢就在手边都没有拿起来。 之前猛虎军打的有多勇猛,这会儿就有多窝囊。 少半的人死于流弹,其余人很快就被俘虏了,孙定阳在自己的帐子里被活捉,绑了个结结实实被按到了林易天面前。 “你就是孙定阳?” 这是林易天第一次见孙定阳,与传闻中的形象却有些不符。 说是猛虎军的首领,可是形象却与猛字丝毫沾不上边,甚至有些过于消瘦了,不但消瘦,就连精神似乎也不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哼,要杀便杀,废话那么多干嘛?” 孙定阳脑袋一扭,说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英雄气概。 罗师长左手端着枪道:“哼,林帅,让我毙了这个混蛋,替白镇守报仇!” 傅百漠却抬手制止了,“不忙,他还有用。” 罗师长见傅百漠出声,立刻乖乖放下了枪,“就让你多活一会儿!” 林易天自然也知道孙定阳活着肯定比死了用处大,于是让人押了下去,单独关了起来。 帐篷外忽的有一阵阵痛苦的喊叫声,高高低低,不断传了进来,林易天有些讶然,刚起身毕参谋就急匆匆走了进来。 “林帅,你快来看看,外面那些俘虏好像不太对!” 林易天闻言立刻走出了帐子,这才发现外面的俘虏还真不在少数。 可是这些俘虏却和往日里的俘虏有些不同,之前那些俘虏,就算是受了重伤,也会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不吭不响。 可这些号称猛虎军的士兵却一个个像是中了毒一般,东倒西歪、抓心挠肺的似乎十分痛苦,更有甚者已经口吐白沫了。 一个人如此就已经很吓人,成千上万人一同如此,那场面真的是犹如炼狱、实在吓人,不怪见多识广的毕东升都变了脸色。 “这,这是怎么了?”罗师长也吓得变了脸色,满目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情形。 毕东升满目慌乱道:“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巫兵的故事,这,莫不是什么巫蛊之术?” 林易天闻言也变了脸色,一旁的傅百漠却上前半步道:“非也,他们这是烟瘾发作了。” 第120章 别怕,有我 什么?烟瘾? 林易天心头一惊,又和傅百漠看过来的目光一撞上,瞬间就打了一个激灵。 眼前的那些人毫无形象可言,再细细一看,果然半数的人在跪地求饶赏口烟抽,另一半的人则是一心求死。 他们都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士兵,本应生死不惧,可因为一个小小的大烟,居然如此形状? 不可能,他不敢相信。 看着距离最近的一个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打滚、甚至口吐白沫的样子,林易天心中更是难以接受。 他绝对不会变成这样的! 傅百漠的声音传来,“鸦片确实能刺激人的潜能,短时间内使人勇猛无比,但是鸦片军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必须定时抽烟。因为是部队,所以他们用鸦片的时间基本都是一致的,方才他们打得正猛却忽然撤了军,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他们抽食鸦片的时间到了。这个时候便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可以说是不堪一击,这便是我要让部队速战的原因。” 罗师长已经对傅百漠十分佩服,不由道:“今日多亏了先生,我们才打了胜仗,一雪前耻啊!但是,他们自己应该知道这个弱点,为何一点都没有防范呢?” “自负。”傅百漠道。 罗师长豁然开朗,“确实如此!” 猛虎军嚣张关了,想必孙定阳没想到他们会杀过来,其实若非林易天下令,他们打死都不会来他们的驻扎地。 毕东升闻言却道:“今日也就是孙定阳太过自负,大意了,若是他有所防范的话,我们也不一定这么顺利吧!” 傅百漠看他一眼道:“其实打败鸦片军,甚至都不用枪炮,只需想办法断了他们的鸦片供给,他们便溃不成军了。” 罗师长看着眼前的俘虏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啊,这个鬼德行站都站不起来,还怎么打仗?” 林易天心事满头,看着眼前的场景久久难以言语。 毕东升思量一番,也问道:“林帅,这收编的事……” 按理,俘虏一般都是要收编进部队,但是这鸦片军,可其他部队不同,这可怎么收? 林易天看了看眼前地狱般的场景,脸色一黑道:“收个屁!都给老子赶走!” 言罢,他扭头向回走去,一旁的罗师长立刻喊了一声:“哎,林帅,这天黑了山上不安全啊!” 傅百漠冲罗师长摆摆手,自己跟了上去。 夜色逐渐笼罩大山,雾气蒸腾而起,林易天站在河边,在夜色中犹如一座雕像。 傅百漠将手里的披风披到他肩上,又绕到前面,仔细给他系上了袋子。 “山里凉,可别着凉了。” 话语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可林易天心里却一阵难过和难堪。 “你说的对,堂本他确实没安好心。”话语中透着几分颓然无力,在夜色中微微发凉。 “现在发现也不晚。” “你说,我会变成他们那样吗?”语气中,透着几分对未知的不安。 傅百漠幽幽叹口气道:“不会,我会帮你针灸。” 林易天哑然一笑,似是松了一口气,可笔挺的身子有些颓然的下垂。 “还好,没有给林家军都用。” 否则,他便是千古罪人了。 “你才抽食一个月,烟瘾不深,只要意志力够坚定,是可以戒掉的。”傅百漠劝慰道。 林易天抬头,借着月色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先生,帮我。” 他不怕疼、不怕死,不怕困难重重,更不畏前路艰险,却很怕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若是那样,他宁可一死。 傅百漠上前半步,扶上他的肩膀,轻声道:“别怕,有我。” 似是乱风停歇,烦乱的心绪终于落于实处、归于安稳。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可林易天却轻易能感知到他的目光。 或是隐于黑夜的缘故,他的目光也不觉开始柔和,毫无顾忌的定定看着眼前人,久久不语。 ** 孙定阳被囚了起来,毕东升暂领颍川督军一职,留在了颍川处理后面的事。 部队部署完毕后,小张开车带两人回了江宁。 在回林府的路上,傅百漠却让小张开车转了个弯,去了前四街。 下车后看着熟悉的街道,林易天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和霍倾城逛庙会时的场景,只是如今庙会早已结束,街上虽然没那么热闹了。 “来这里做什么?可是有要买的东西?” 傅百漠摇摇头,前面带路示意他跟自己走。 街上人少,两人很快便走到了一个茶馆跟前。 林易天一抬头,可不就是前几日霍倾城和他歇脚的茶楼。 傅百漠却没有进茶楼,而是在茶楼对面的几个烟馆面前站定。 “这几家,便是江宁最大的烟馆了,也有私下里开的暗馆不在少数。” 两人仰头看着这几家烟馆,门面排场、装修豪华,往来的人无不光鲜亮丽,看起来也是一派繁华景象。 林易天隐约明白了傅百漠的用意,于是道:“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也亲眼看到了孙定阳的猛虎军深受其害,这大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先前那些试验田,我自会停了。” 傅百漠却微微摇头道:“不,只是看到了一部分而已。” 林易天微微一怔,想了想道:“那,我们进去看看?” “不必,里面如同这门面一样,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看看。” 说着,傅百漠缓步向前,林易天则不急不缓的跟在了后面。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两人便在一个窄窄的巷子口站定。 这里应该是后巷,巷子口有几只野狗,边上更是堆满了一些生活垃圾,大冬天的味道就有些不好闻,想必巷子里面情形更不容乐观。 不会是要进去吧? 林易天刚想完,傅百漠就说了句:“走吧。” 林易天只得跟上,巷子里面果然脏乱,垃圾遍地不说,中间是一条臭水沟,味道极其难闻。 可是,就是这么脏乱的巷子里,居然聚集了许多人。 那些人蓬头丐面、三三两两的缩在几个后门旁边,有站有坐还有躺着的。 那些躺着的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些站着和坐着的都眼巴巴看着后门,似是在等着什么东西。 第121章 故友来信 林易天道:“这些,是乞丐?” 但是乞丐为何不去大街上要饭,而是躲在后面? 傅百漠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他们是乞丐,但是乞讨的却不是吃食。” “噢?不讨吃食?那讨什么?” 傅百漠拉了拉林易天,抬手“嘘”了一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等了一会儿后,其中一个后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什么后,将手中的垃圾丢了出去。 那些人对小厮的话恍若未闻,但是那袋子被丢出来的瞬间却一个个都疯了一般上去争抢,甚至有人不惜动用武力,大打出手。 袋子在几人的争抢之中四分五裂,里面的垃圾撒了一地,那些人就开始抢那些尘土一般的垃圾,抢完就拼命往自己胸口装,似是抢到了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林易天看的目瞪口呆,不禁讶然道:“他们抢的,是什么?” 傅百漠道:“是烟土,抽完的烟土和一些垃圾。” 林易天一愣,随即想到,方才那个小厮,确实是大烟馆小厮的打扮,再一抬头,就明白了。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是这里便是那几家大烟馆的后门。 前面光鲜亮丽,却不想后面确实如此一番人间地狱景象。 傅百漠道:“这些垃圾里面,会带有一些烟丝,这些人便是烟瘾发作又没有钱抽烟,这才等在这里。” “都这样了,为何还要抽烟?” “因为他们之前不是这样的,这些人这种,之前都是富绅,最差也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但是因为烟瘾,不得不变卖家产,有的为了能抽一口大烟甚至卖儿卖女。等到什么都不能卖了,便沦为烟馆后巷的乞丐,靠烟土垃圾过活。” “其实,最终也不过是死路一条,有的烟瘾太深,直接毒发身亡,有的误入歧途,干起了杀人放火的勾当,有的体弱干不动的,便如那边躺着的那几位一般,过几日便默默死去了。” 说话间又是一家烟馆的后门打开了,那些人立刻疯了一般扑了过去,林易天看着面前的场景,默默无言。 傅百漠道:“这便是鸦片,一旦沾染了,没有谁能逃过劫难,易天,你和他们不同,但是你却可以让他们不这么活着,让江宁少些人间惨剧。” 是啊,他肩上,还有辽北,这些人如此,说到底是他的责任。 林易天心情沉重,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无语,久久不言,在傅公馆门口,傅百漠下车的时候才开了口。 “先生,烟我会戒。” 车门合上,窗帘也被从里面拉上,车子很快驶离了门口。 傅百漠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心下放了心,林易天重诺,自然会说到做到。 他这个傲娇的性子,能跟自己说一声也算是不错了。 只是,戒烟可不简单,恐怕没那么容易。 进了公馆,孟桐立刻送来了拖鞋,并将他的外套接了下来。 “先生,您回来了。” 傅百漠点点头,随后却发现孟桐脸色苍白,便问道:“孟桐,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去后街找李大夫看一下。” 孟桐脸色一白,“我没事,只是前几天着凉了,捂捂汗就好了,您不用担心。噢,对了,今天林府的老李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说着,他将信取了过来,递到了傅百漠手上。 傅百漠接过信,看着上面的落款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来。 人生乐事,收到旧友来信,算是一桩。 撕开信封后,熟悉的笔体和特色浓重的问候扑面而来,字里行间的回忆成功勾起了往事,让他不禁笑意放大。 那年,他带着族人奔波辗转到广都境内,看上了一座山,想要在山上常驻,却不想山上竟然有匪徒。 顾云琛那会儿刚从黄浦学院毕业便被派去山里剿匪,傅百漠就带着族人等他剿完匪好进山,却不想匪徒占着地理优势让顾云琛频频受挫,后来他看得实在着急,便抬脚上了山。 那日顾云琛乔装一番深入虎穴,就遇见了“被绑架”的傅百漠,两人里应外合,打了个漂亮仗,自此便结识了,匪徒缴清后,他将族人安排到了山上,顾云琛对他们也十分照顾。直到一年后他带着族人离开,两人便断了联系。 信上不无责怪之意,说他走的突然,竟连个招呼都不打。 后面便是说他近日要随蒋正华一同来辽北,顺便来会会他。 傅百漠合上信,心下明白,顾云琛这信一是叙旧,二是要提醒他,中央政府那边要对辽北有动作了,派来的人是蒋正华,让他做好准备。 看来后面又有硬仗要打,他要和林易天好好合计合计。 第二天下午,傅百漠穿戴齐整还未出门,一旁的电话便响了,王老二上前接通,听对面说了一句就立刻递了过来。 傅百漠接过话筒,对面就传来小张焦急的声音,“傅先生,您快来看看吧,林帅像不好了!” “我马上就过去!”说完,傅百漠放下电话便往门外走,孟桐拿着披风就追了出来。 “先生,您的披风!” 傅百漠回头,看孟桐一身薄衣追了出来,便立刻回身拿过披风,让他赶紧回去了。 林府不远,匆匆赶过来不过盏茶功夫。 守门的老李头还没见过他如此行色匆忙的样子,以为是有紧急军情,连招呼都没敢打就放傅百漠进去了。 林易天院子里的下人显然是已经被遣散了,空空的院落里寂静无声,忽的就从屋内传来一阵器皿摔碎的声音。 房间内的地上已经一片狼藉,小张死死按着林易天的正在流血的手,不停劝慰:“林帅,您撒手啊,等会扎进去可怎么办?!” 林易天蹲却恍若未闻,手上握着玻璃蹲坐在地上,血液不断渗出慢慢没入地上花纹瑰丽的地毯上。 看地上散落的两个血色布条,应该是从他手上挣脱的,嘴巴上也捆了布条,却依然有滞闷而痛苦声音传来。 第122章 可怕的发作 今日晌午的时候,眼看到了平日抽烟的时辰,林易天便吩咐小张将烟全部收了起来,拿起一本书开始看。 可看看着看着就开始不停的打哈欠、犯困流泪,他便索性躺了下来,躺了半晌没有入睡,反而越来越难受,四肢腿脚开始发冷,没多久他便恍若置身无尽的黑暗之中,冷意从内而外不断散发出来。 小张给他盖了几层厚厚的被子,却丝毫不见好转,没多久就觉得浑身上下就犹如百蚁附骨、奇痒难受,牙齿似乎也在疯狂生长,似是利刃一般不停向内刺向大脑,让脑袋几预炸裂。 痛,痒,难受…… 他从小到大受过无数次伤,多痛的伤他都能咬紧牙关挺过去,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难受比死都难受,这种难受不是仅仅靠意志便能抑制的。 他让小张遣散了下人,又拿布条绑了自己,可他是在太难受了,意识逐渐开始涣散,他开始疯狂的撕扯自己身上的的束缚,很快就扯开了手上的禁锢,再后来,他试图用转移疼痛的办法来缓解,这才摔碎了桌上的瓷器,狠狠扎破了自己的手心,想让痛苦随着血液一同流出体外。 傅百漠进门便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下忽的揪紧了,一步上前从小张手中夺过他的手,使劲掰开,将中间的玻璃碴子清了出去。 林易天逐渐有些绝望,原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抵过这种深入骨骸的折磨,手上的伤口并没有减轻他的一丝痛苦,他脑子里不停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要抽大烟,他必须现在就抽!否则,就会死。 痛苦让感官更加清晰了,鼻翼间出来淡淡的竹墨香味,他便知道是傅百漠来了。 艰难的张开眼,入眼果然是他的满目忧心。 “军师,我太难受了,你不是会施针吗,你快给我施针!”他下嘴上的布条,拉住了傅百漠的衣袖,手上的血立刻将他的衣袖染成了点点深色。 傅百漠将他从一片狼藉之中捞了起来按到了床上,在小张的帮忙下开始施针,可惜他挣扎的太厉害,浑身紧绷,针根本扎不进去。 尝试了几次后,三人都是满头大汗,傅百漠无法,只得抬手将他打晕了过去。 暂时的昏厥让他有了短暂的放松,傅百漠立刻将他浑身捆了个结实。 小张紧张的不行,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先生,林帅他、他这样真的没事吗?” 林易天方才的样子太过吓人了,小张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一开始最难熬,等过了头几天,就好了。”傅百漠紧了紧他手上包扎伤口的纱布道。 “先生,您快给他施针吧,要不等会醒过来,林帅他又该难受了!”小张忙道。 傅百漠却摇了摇头,“施针只是暂时缓解痛苦而已,根本没什么用,而且他挣扎的话很容易偏针,如今只能捆着他,等这一波烟瘾过去了再说。” 小张愁的不行,“天啊,林帅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我看着实在是难受,要不,咱们就先给他抽一点?” 他觉得,戒烟也要有有个过程啊,哪有说断就断了的。 “不能,否则就愈发断不了了。”傅百漠道。 说话间,林易天就醒了过来,先是几秒的愣怔之后,就开始不停的挣扎。 傅百漠和小张两人死死将他按在床上,怎奈他本就武艺高强,痛苦之下更是激发了身体潜能,片刻就挣脱了身上布条的束缚,将两人都推开了。 “我受不了了,我不戒了!给我抽烟!快!” 嘴上的布条被撕掉,他抱住地上的傅百漠,不停摇晃,一直要求要抽烟。 小张实在看不下去了,冲到外间将抽烟的工具拿了进来,“先生,就让他抽一口吧!一口就行!” 林易天双眼放光,不管不顾的就去抢小张手里的烟枪,傅百漠见状抬手就将东西打到了地上。 “不行!”伴随他的吼声,东西啪的掉在了地上,傅百漠死死抱住王地上扑的林易天道:“易天,你要忍住,过了这一关就好了!” 闻言,他终于停了下来,可是痛苦却丝毫不见,不禁抱着头开始使劲拍自己的脑袋。 小张抱着烟枪差点哭出来,可在傅百漠严厉的了目光中,只得转身往外走。 先生这也太狠心了! 刚走到外间,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声响,随着一声声喊叫,一群人涌入了房间,带来一阵冷风。 “易天,我儿!你怎么了?”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林老夫人,她脚下生风,也顾不得左右两边丫鬟的搀扶,冲进来就拉住了小张。 “小张,易天呢?啊?” 小张指了指内间,林老夫人一阵风一样就走了进去,霍倾城还有七姨娘紧紧跟在她身后,在后面是一众姨太太,一窝蜂进了内室,屋子里站的地方都快没了。 林老夫人在看到地上林易天浑身是血、痛苦抽搐的模样,吓得差点昏了过去。 “天!易天我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易天手上的纱布早就在挣扎中不见了踪影,手上的血随着他的撕扯搞得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再加上他痛苦捶头的模样,确实很吓人。 林老夫人一个腿软就跪坐在了地上,哭着问傅百漠道:“先生,我儿这是怎么了啊!” 傅百漠无暇细想是谁走漏了风声,招来这么一堆人,只按着林易天道:“老夫人别怕,只是烟瘾发作了,手上的伤口并不严重。” “烟瘾发作?那,赶紧给他用大烟啊!小张,你愣着干嘛呢!”林老夫人冲小张道。 小张抱这个看看傅百漠又看看老夫人,左右为难。 “夫人,这……不能用啊。”小张最终还是选择信傅百漠的话。 “什么?为什么不能用,谁说的?!” “这……”小张语塞。 傅百漠的声音传来,“是我说的,易天他是在戒烟,不能用。” “戒烟?”林老夫人一愣,霍倾城上前,和杜若风一左一右将林老夫人搀扶了起来。 杜若风怒气冲冲道:“傅百漠,你什么意思?你没看见林帅都这样了吗,这命都快没了,还戒什么烟啊!” 老夫人一听“命都快没了”立刻就没了理智,又看林易天嘴角开始流血,可那傅百漠却对杜若风的话恍若未闻,于是便生起了一阵怒火。 这是她辛苦养大的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做主了! “用!小张,拿过来,立刻给你你们林帅点上!” 第123章 傅百漠要造反 “不行。”傅百漠断然拒绝,小张站在那里不敢妄动。 老夫人见小张不听自己的,显然气坏了,“小张!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吗?!我是林府的主人,我命令你立刻给易天点上!” 小张一阵瑟缩,拿着烟枪有些犹豫,杜若风见状一把将烟枪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你不点我来点!给你点面子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要是林帅出了事,看老夫人不毙了你!”杜若风这话看似是冲着小张,却眼睛一直瞟一旁的傅百漠。 傅百漠不理她,却冲老夫人道:“老夫人,用不得,否则就是半途而废,往后戒起来就更难了!” 林老夫人看着傅百漠冷冷道:“哼,不就是大烟吗,这江宁城里多少抽的都没事,你是怕我林家抽不起吗?哼,你放心,别的不说,我林府还不至于供不起这点子烟!若风,你弄好了没有?赶紧拿过来!” 看来是说服不了她了。 傅百漠不禁叹了一口气,怀中的林易天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情绪倒是没有方才那么激动了。 这一波烟瘾眼瞅着就要熬过去了,怎么能就此半途而废? 杜若风熟练的将东西准备好了,拿着煤油灯和烟枪就走了过来。 “好了好了!快给爷用上!” 九姨太太闻言过来帮忙,霍倾城则一直扶着林老夫人,一言不发。 眼看东西摆好,傅百漠垂目,随后冷着脸将林易天一把抱了起来。 “老夫人,抱歉,这烟他不能抽。” 说着就要往外走,林老夫人见他不但出言顶撞自己,还要将林易天抱走,哪里肯依,于是拉着霍倾城站在了他身前,挡住了路。 “先生想走随意,但是麻烦把我儿易天放下。” 杜若风拿着烟枪道:“哼,傅先生,这里是林府,可不是你的傅公馆!” 霍倾城见状也开了口,但是语气却随和多了,“先生,老夫人也是见不得易天受苦,我听说这烟瘾很难戒除,十有八九还会丢了性命,先生这又是何必呢!” 林老夫人闻言就哭了起来,“造孽额,我儿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成就,难道就要命丧于此吗?傅百漠,我儿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何故要恩将仇报啊!” 她一哭,立刻就都哭了起来,一时间满屋子老弱妇孺悲悲切切,倒真似是傅百漠欺负了她们。 傅百漠心知自己解释不清,怀中人也容不得他多耽搁,便道:“老夫人,我也是为了易天好,得罪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杜若风眼疾手快,立刻拉住了他,“你别走!你不能走,姐妹们,要是林帅出事了咱们可就全完了,不能看着林帅就此没命啊!快救夫君啊!” 是啊,若是林易天死了,她们可都是被卖出去的命了! 众姨太太立刻停了下来,上前就要拉扯傅百漠。 傅百漠无法,只得提了一口气,向后一跃躲开众人的纠扯,随后便觉得喉头一甜。 生生咽下口中的腥甜,他沉目吼了一句:“够了!” 这句话倒是威严非常,众人都停了下来。 “小张,我以副官的身份命令你,拔枪开道,除了老夫人,若有胆敢拦路者,一概枪毙,出了事由我负责!” 小张闻言立刻拔了枪,应了一声是。 众姨太太见小张真的敢拔枪,立刻让出了一条路来。 说到底她们不过是姨太太,要是小张真的毙了她们,充其量也不过是受罚罢了。 老夫人却气坏了,眼中冒火,冲小张道:“我看你敢开枪!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是谁不成?” 傅百漠却道:“老夫人,何必为难小张,他说到底也不是林府的下人,官阶也确实在我之下,军令如山,他不敢不从。” 这话倒是提醒了林老夫人,小张虽然一直追随林易天,却不是林府的下人,她还真管不着。 林老夫人语塞,气急败坏冲傅百漠喊了一句:“傅百漠!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不敢,只是事出突然,不得已而为之,老夫人,得罪了,日后傅某定当前来负荆请罪,小张,走。”傅百漠抱着已经安静了下来的林易天,大跨步走出了内室。 “你!你……”老夫人气得翻白眼,几息之后果然就晕了过去,霍倾城立刻将人抱在了怀里,让小厮去请大夫。 杜若风急坏了,看着霍倾城气冲冲道:“难道说,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霍倾城看着伏笔阿莫远走的背影淡淡道:“否则呢?你若是有胆识,便去拦着啊。” 杜若风一滞,脸色铁青的没了言语。 她又不傻,傅百漠那个人冷情冷性,说不定真的会毙了她。 她可还没活够呢! “哼!”气愤又无奈的冷哼一声,杜若风站起了身子,看向门口的目光中满是不甘。 这么一来,她可怎么向那边交代! * 傅公馆内,床上的林易天悠悠转醒,睁眼就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正给自己擦汗。 “林帅,您醒了?” 那人轻柔的声音传来,他有些木然的脑子逐渐回神,总算认出了是谁。 “孟桐,我这是在哪?”说着话,他就坐了起来,手上的伤口一疼,让他不禁发出“嘶”的一声。 孟桐立刻上前扶了一把,“林帅您手上有伤,小心些。” 抬手看了看缠着的纱布,又看了看有些陌生的布置,他大概猜到了这是哪里。 “傅先生呢?” “正在楼下给您配药,您稍等,我这就去请先生。”孟桐说着就端着盆子退了出去。 林易天起身,打量了一下屋内,倒是简单素雅的很。 几乎没什么装饰,到处都空落落的,桌上的花瓶里也只是放了干枝。唯一看起来比较饱满的地方,便是一旁的书架,上面林林总总放满了各种书籍,有的还插着标签。 上次他借给自己的几本书,便是从这书架上拿的吧。 走到书架前,竟还发现基本外文书,他有些好奇的抽了出来,打开竟发现上面有一些中文注解,看笔迹是傅百漠写的。 身后的门开了,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便是傅百漠略带沙哑的声音。 “醒了?” 第124章 九死一生 林易天转身,就看到傅百漠将药放在了桌子上,脸色却有些苍白,“身上还疼吗?温度刚刚好,趁热喝下去吧。” “我睡了多久了?”问完,林易天憋着一口气喝了药。 “没多久。” 两人一阵沉默,林易天又问道:“刚才的事,我隐约都能记起,辛苦你了。” “无碍,只是老夫人似是误会了,等你好了,我便向她负荆请罪。”傅百漠微微笑道。 “不关你事,回头我娘那里我自会去说。我这烟算是戒了?”难不成,这戒毒就是忍着,忍着忍着也就过去了?如此的话,倒也不算难。 傅百漠垂目摇了摇头,“我让刘医生给你打了一针吗啡。” “吗啡?那是什么?”林易天不解。 “一种镇痛的药物,但是也只是暂时压制你体内的烟瘾,若要全部戒除,我还需要刘医生的帮忙,抽取你体内的血清慢慢进行根治。”傅百漠道。 “噢,”林易天眼中露出几分失望,随后就自嘲一笑,“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只是若是我去医院的话,似乎影响不好,也怕有人会借机生事。” “刘医生已经答应过来了,只是有一点,易天,戒烟过程十分痛苦漫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傅百漠道。 林易天却对着他一笑,故作轻松道:“你放心,我能挺过去,只是有时候太过痛苦了,就会说出一些违背意识的话来,到时候,还得需要你帮帮我。” “嗯,你放心,我会的。”傅百漠眼中闪过几分心疼,但终究还是狠心隐了下去。 不能心软,否则他一辈子就完了。 “我戒烟期间就称病吧,只是外面的事,就麻烦你了。”不过麻烦他惯了,如今说出来倒也没觉得多内疚。 “我知道,你放心吧,刘医生带着设备已经在路上了。”傅百漠轻轻道。 说话间,刘医生到了,两人客气一番后,刘医生就给他讲了戒烟的具体过程,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吃过一顿饱饭后,身上的吗啡逐渐失了药效,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再次袭来,林易天瞬间就出了一身虚汗,刘医生很快给他用上了麻醉的药物,让他在痛苦中陷入了睡眠。 等药效逐渐没了效应,他开始浑身酸痛,并不停呕吐,孟桐和王老二在一旁伺候着,傅百漠和刘医生便从他身上抽取了第一次疫苗开始制作血清。 一开始还好,可是后来注射后,林易天的痛苦不断加剧,最后甚至是在毫无意识的疯狂抓挠,自己身上好几处都被抓伤了。 傅百漠也无法按住他,最后只得一狠心,将他捆在了椅子上。 如此折腾了一宿,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睡了过去。 一夜未睡的傅百漠刚要去休息,就被大门外的动静吵醒了,隐约,竟还听到了枪声? 拿起衣服来到门口,就看到徐帮办和孙镇守带兵围了傅公馆,孙镇守则拿枪指着他。 “傅百漠,林帅在哪?快把他交出来!” 原来两人昨夜收到了林府传来的消息,说是傅百漠造反、绑了林易天,两人吓得不轻,这才彻夜不停、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傅百漠有些头疼,抬手移开了孙镇守的枪口,“里面呢,跟我进来吧。” “什么?!你真的绑了林帅?傅百漠,你疯了?”徐帮办闻言震惊,路上,他一直以为是个乌龙。 “让部队不要打扰周围的人做生意,你们俩跟我进来就知道了。”傅百漠又困又累、口干舌燥,之前受的内伤也还没好,实在是有些懒得解释。 两人犹豫一番,随后徐镇守还是不相信傅百漠会造反,于是看了一眼孙镇守,放下了手中的枪。 孙镇守也在一旁脖子一拧道:“怕你不成,去就去!” 两人进了屋子,却发现里面乱糟糟的,本应该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居然摆着几个看起来十分精密的仪器设备,而一身白衣的刘医生正在和一旁的助手讨论着手里的血清。 这,哪里像是埋伏了人的? 徐帮办也糊涂了,不知道傅百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一颗心却彻底放下了。 甭管什么原因,傅百漠造反是肯定不存在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收了手中的枪,快步跟着傅百漠到了楼上林易天休息的房间内。 林易天刚睡着,但是睡的也很痛苦,一旁的孟桐正不停的给他擦汗。 傅百漠示意两人噤声,随后走过去摸了摸林易天的额头,又冲孟桐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两人走了出来。 “傅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林帅是病了吗?这,我们怎么接到林府的消息,说您绑了林帅,要造反呢?”徐帮办小声问道。 “你们俩不是外人,告诉你们也无妨,林帅这是在戒大烟,楼下的刘医生给你们也看见了,估计这种情况还要持续个几天,这几天我也分不开身,正好你们来了,徐帮办,麻烦你先坐镇江宁主持大局,孙镇守,麻烦你把外面的谣言肃清,尽量把麻烦和风声降到最低。”傅百漠吩咐道。 两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孙镇守道:“这大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能戒掉就戒了吧,但是这在林府戒不行吗,为什么偏要将林帅拉到这里来,平白惹得林老夫人误会!” 傅百漠则摇了摇头,“戒烟不易,若是在林府,怕是戒不掉。” 戒不掉? 孙镇守在一旁恍然道:“对了,我似乎也听人说过,这烟瘾上来了那是六亲不认的,戒烟过程也十分痛苦,这古往今来能真正戒掉的人也十分少,更有传言说戒烟是九死一生啊!” 九死一生? 徐帮办皱了眉,不禁看向傅百漠的目光中又露出几分警惕,他真是为了林帅好?还是为了找个由头除了林帅? “傅先生,这戒烟可是您建议的?” 傅百漠点头承认,“不错,不过倒是没有九死一生那么玄乎,林帅抽食时间不长,戒掉的几率很大。” 徐帮办垂目想了想,说道:“好,如今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我们就姑且信你一回。” 说话间,隔壁忽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嚎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竟令人闻之生畏。 第125章 乖,听话 三人立刻转头向隔壁走去,房间内的床上,刘医生和孟桐正拼命按压着林易天,林易天则拼命的反抗,口中痛苦的嚎叫令人不忍听闻。 傅百漠立刻也上前帮忙,并取了绳子将他手脚绑了起来。 徐帮办和孙镇守显然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听着林易天痛苦的嚎叫不禁心生恐惧。 天,这么下去,真的会死人吧! 难怪傅百漠会说,在林府戒不掉。敢问林家一众妇孺,谁会忍心见这种场面? 徐帮办眉头皱的老深,想要上去帮忙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孙镇守则愣愣的站着,半天不能回神。 几人终于将林易天绑了起来,可是他的挣扎和嚎叫却并没有停止,手腕上很快就磨得出了血,将绳子染红了,血珠顺着绳子往下滴落。 傅百漠拿起厚厚的纱布,塞到了他口中,防止他咬破自己的舌头,于是那痛苦的声音也开始变成沉闷的呜咽。 徐帮办终于忍不住,转过去了头,不忍再看。 孙镇守则上前一步死死按住林易天的手,让他不再晃动,口中急急道:“天啊,要是戒不掉就别戒了,这么下去会死人的啊!刘医生,你做些什么啊,打针吃药都行啊!难道就让他这么干呆着吗?” 刘医生摇摇头,“注射完血清是这样的,完全要靠他个人的身体素质和强大的意志力来扛着,别无他法。” 而且,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明天的剂量是今天的一倍,后天则是最高值,那时候,折磨也会翻倍,才是真正万分痛苦的时候。 这话他没说,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没底,到底林易天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孙镇守近距离又看了看闭目不停痛苦涌动的林易天,终于看不下去,松开手跑出了门。 徐帮办则回了身,只是手中的枪却再次举了起来,对准了傅百漠。 “傅百漠,若是他死了,你也别想活着。” 言语冰冷平淡,分毫没有威胁的味道,却让所有人都明白,他说的不是假话。 傅百漠直视黑黝黝的枪口,对他点了点头,“好。” 若他死了,自己便陪他去,如此也好。 徐帮办一愣,随后收了枪,也快步走了出去。 两人离开后,刘医生脸色焦急的对傅百漠道:“先生,林帅虽然吸食鸦片不久,但是所用的鸦片都是经过提炼、纯度极高的货,这,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判啊。” 傅百漠也隐约意识到了,林易天的反应有些过激,果然是那鸦片的问题。 “你有几分把握?” “这……我不好说,还是要看他个人的意志力了。”刘医生皱眉。 傅百漠蹲下身子,按住林易天的肩膀,喃喃道:“准备好吗啡,若是万不得已……就用吧。” “哎,我知道了。”刘医生松一口气,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只是,若是那个时候用了吗啡,他这辈子怕是就戒不掉了。” 傅百漠看着林易天久久不语,等刘医生要出门的时候,他才开口低声道:“活着最重要。” 刘医生以为自己幻听了,随后又想起一事,说道:“先生,这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你要是想一直瞒着怕是有点困难,林帅这样,房间内的这些东西也容易磕着,我想着,要不就搬到地下去吧,这公馆我以前来过,我隐约记得楼下有个地牢……” 傅百漠扶着他的手一滞,随后抬头对刘医生道:“我知道了。” 刘医生点点头,叹了口气皱眉出去了,室内终于只剩两人。 傅百漠起身来到椅子后面,慢慢从背后抱住了他,轻轻笑了一声道:“这下好了,我不但绑了你,还要把你扔地牢里了,这要是被母亲知道,怕是又要一阵好闹了。” 林易天的挣扎似是减弱几分,闭着的眼睛似乎想努力张开。 傅百漠从背后抬手按上了他的双眼,“乖,听话,休息一会儿吧,方才让刘医生给你用了助眠的药。” 这话似是有魔力一般,怀中的人逐渐不再挣扎,而是卸了力气、逐渐睡了过去,只是那眉头却始终不曾展开。 林易天病了,傅公馆被围了,外面传言不断,不停有人前来打探消息,都被孙镇守和徐帮办对付了过去。 林府内一同病了的还有林老夫人,只是林府却将前来探病的人全都挡在了府外,说是时疾,怕传染。林府的主人病了,外面的人进不来,但是府里的人出去却方便多了。 刚过了晌午,杜若风打扮了一番就坐着马车就出了府,说是要去庙里替府里两位主子上香求平安。祝华庙里香火不算鼎盛,但是这里的药王奶奶很灵,所以前来上香的人也不自少数,杜若风在佛前都跪了一遍,又将银元捐了,得了几声“阿弥陀佛、大慈大悲”后,便刚被引到了后院的厢房内歇脚。 房门打开后,她才一进门,就忽的被房内藏着的人一把抓了过去,杜若风猛然受惊,不禁小声“啊”的叫了一声,可随后嘴巴就被一只手堵上了,那人抱着她再一个转身,就将她压在了一旁的炕上。 嘴上的手移开,可立刻就被来人的嘴巴堵上了,随着一阵啃咬,双手也不老实的向下划去,停在丰盈之上不停揉捏,下身则死死压着她、隔着衣服有规律的不停耸动摩擦。 杜若风眼中的惊讶散去,随后带上了笑意,笑着任由那人不停放肆了半晌,就在那人呼吸渐重,忽的掀起杜若风的裙子、扯开自己腰带的时候,杜若风却猛然推开了他,噘着嘴说了句:“别,别这样,还不行呢!” 来人不悦的停了下来,坐起身子看着她道:“怎么?这都多久了,还没行房?” 杜若风有些挫败的点了点头,“本来上次都快成了,都怪那个傅百漠!哎,算了不提他。” 随后,杜若风眼波流转,娇嗔的看了眼那人身下的鼓包,略带羞涩飞过去一个媚眼道:“堂本先生,不若还是让奴家,用手……” 第126章 寺庙内的苟且 房内的人正是堂本无疑,他看看杜若风,随后整了整衣服道:“算了,先说正事。” 杜若风飞过去一个扫兴的哀怨眼神,随后道:“林帅已经抽食鸦片一个多月了,早已上了瘾,只可惜被傅百漠发现了,他就强行要带林易天去戒烟,本来我拉来了林老夫人,老夫人已经出言制止了,可是没想到,那傅百漠竟然敢用枪威胁,还说谁敢拦着就立刻毙了,这才将人带走了。” “傅百漠倒是有几分胆色。” “哼,什么胆色,我看也是有所图谋!我怂恿林老夫人给各地发了消息,徐帮办和孙镇守已经将傅公馆围起来了,只是,人却还是没有被带回来,我看他们也是被傅百漠给说服了,说不定还许了他们事成以后的好处!”杜若风道。 堂本却并没有将她的话全听进去,见她见识短浅,不免鄙夷的扫了她一眼,随后又问道:“你的意思是,他目前正在公馆内戒烟?” “嗯,我看八成是,堂本先生,这府里都好说,可是傅公馆可不是我能便便插手的了,您看这……”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这戒烟可不好接,” 尤其是那些鸦片,可是他加了料的上的好货,想戒了可不容易,只是可惜了,要是吸食超过三个月,他保证林易天必死无疑。 “不好戒?您是要打乱他们的计划吗?” “和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盯紧林府,有消息立刻给我报来,你放心事成之后,一定让你心想事成。”堂本说着,他手摸了摸她白皙的下巴。 杜若风立刻娇滴滴一笑,“堂本先生最有本事了。奴家半生飘零被人买来卖去的,哪有那么多心事,只不过想屯些钱财安稳度日罢了。” 她本是被调教好的人牙,被堂本买下后,辗转几次才被送进了林府,做了他的探子。 堂本呵呵一笑,左手抬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不停揉捏,右手则轻轻一粒粒解开了她的扣子。 杜若风媚眼如丝,冲他抚媚一笑,伸手就抽出了他的腰带,小手轻巧的就褪去了他的衣服。 这边杜若风的衣服也已经被全数解开,只松垮垮搭在身上、风姿若隐若现。 堂本右手轻轻饶到她脖颈之后,将她向自己一拉,杜若风的脑袋就势就矮了下去。 彻底跪在地上之后,她身上的衣服也彻底落了下去,随后口中嘤咛一声,开始熟练的动作、取悦身前的人。 吞吐无数次之后,堂本已经气喘如牛,双手也已将她的头发揉成一团,又是片刻,他吼了一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毫不怜惜的按在了桌上,左手一翻将她的身子调转改为趴着,右手则一把扯下了她的内衣。 杜若风不禁皱眉,回头却又变成了迷茫而渴望的神的道:“汤本先生,你、你轻些啊,奴家怕疼。” 堂本嘴角裂开一个笑,随后重重抵入,只几下后,便笑着拍了拍她的屁股。 “还说怕疼,来之前还不是做好了工作。” 直肠内一润滑,显然是之前塞了东西。 杜若风皱着眉头,回头嘤嘤了两声,“奴家、才没有……” 这幅模样堂本十分寿永,不禁又用了几分力道:“若是怕疼,就快些想办法破了前面,这样你就不用次次后面受苦了,也好早日感受到这其中的趣味啊……” 说完,他又重重拍了几下,在杜若风的娇声呼叫中开始奋力冲刺。 …… 良久后,杜若风换了一身衣衫,扶了扶刚束好的头发,哀怨的看了一眼堂本,“哼、又撕了人家的衣裳,人家这衣裳可是刚做的,这衣服有几套可都是有数的!” 堂本斜躺在塌上哈哈一笑,随后拉过她又摸了摸她的小脸,从口袋掏出一沓银票递到了她眼前,在她耳边道:“回去多做几身,本大爷我还就喜欢撕衣服!” 杜若风见状立刻双眼放光、接过钱眉开眼笑,“爷你可真怀!” 两人又腻歪一番后,杜若风这才春风满面的出了房门,一步三扭的上了马车回了府。 * 傅公馆内,随着药物剂量的加大,林易天愈发痛苦,已经难得有清醒的时候。 所有的设备都已经被拉到了地下,眼前的牢房已经被改造成了病房,牢内的地上铺了好几层厚厚的地毯,到处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牢房外面都是火盆,十分暖和。 林易天被傅百漠抱了下来,不过几日光景,他消瘦许多,脸上苍白、下巴上有不少胡茬冒了出来,一脸病容,再不见往日那个意气风发、恣意风流的少年郎。 抬脚踏进牢房内,已是奄奄一息的林易天忽的用手抓住了一旁的牢门,难得睁开了眼,看着傅百漠痛苦道:“傅百漠,我不想戒了,我难受……” 他害怕,万一死在这牢里。 哪怕是死,他也不要死在这牢里。 他想去庄子里,去亭子里,哪怕是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傅百漠抱着他,抬手抚着他的双眼缓缓道:“易天,你若信我,就和我一同走进这牢房,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一如往日。” 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别怕。”傅百漠说完这句话,抱着他毅然走了进去,林易天的手自然就耷拉了下来,在空中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摇摆。 “说起来,我还是、头一回坐牢。”林易天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这几天他几乎粒米未进,全靠输液打针维持身体所需。 傅百漠将他放在地铺上,给他掖了掖被角,“我倒是对着很熟悉。” “嗯,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自然熟悉。”林易天以为他在说这个地牢。 “不是,我说的是牢房。仔细算算,我在地牢里,呆过整整五年,五年不曾见过天日。”傅百漠语气平淡,言语中没有多少痛苦。 林易天的眸子定住了,随后轻轻转动,看着他,“关你的人,还活着吗?” 要是活着,他现在就去毙了他。 傅百漠看着他忽的笑了,“你这幅模样,还想逞强?” 林易天抬了抬手,想要抓他的肩膀,可手实在抖得厉害,最后却停在了他的脸上。 傅百漠定住,等着他的话。 “还,活着吗?”林易天有些倔强的问道。 傅百漠笑笑,抬手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被子里,“死了。” 第127章 你若死了,我不独活 “噢。”林易天轻轻道。 傅百漠开始揉他因为打针有些发青的手背,继续道:“这些事,等你戒了烟,我就原原本本都告诉你。” 林易天眼睛一亮,随后反手抓住他,“你说的。” “嗯,我说的,一定守诺。” 林易天扯扯嘴角,看着他道:“我一定能戒掉。” “我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他闭了眼,又说了一句:“傅百漠,别让我死了。” “好,你放心。”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道:“要是万一我死了,我不怪你。” 傅百漠的手停了下来,看着林易天没有说话。 随后就听林易天又道:“要是我死了,你就替我接手辽北,你一定能管好。” 傅百漠听着像是一眼的话,心口有些难受,幽幽叹了口气。 他这是害怕了。 他继续揉他的手,语气轻松道:“那可不行,我已经和徐帮办立过军令状了,你若是死了,我就和你一起死。” 林易天瞬间睁了眼,扭头看着他,“你官职比他高,他这是要造反吗?你把他叫进来。” 傅百漠摇摇头,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我同意了,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林易天眼中先是闪过讶异、随后变为疑惑,最后逐渐沉淀为意味不明的情愫。 “傅百漠……” 话开了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林易天愣住了,看着他一瞬不瞬。 傅百漠低头和他对视,似是并不在意他要说什么。 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两个人都觉得,此时对方的心情,自己感同身受。 “谢谢你。”千言万语,林易天选了一句最为恰当的。 “嗯。”傅百漠答应一声。 大概是因为这地牢里的火盆晕染出热量,奇妙的情绪随着温热在牢房内流转,丝丝缕缕。 “当啷~” 东西落地的声音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傅百漠抬头,发现刘医生正抱着托盘下楼梯,镊子不小心滚落在了地上。 “傅先生,他怎么样?” 傅百漠起身,“现在醒着,看精神还不错。” “噢?”刘医生闻言立刻放下东西,走了进来,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后道:“林帅,等会我要给你打最后一针血清,但是也是剂量最大的一针,你一定要挺住!只要过了这一关,后面就轻松了。” 林易天点点头,握了握拳道:“刘医生,我准备好了,来吧!” 刘医生闻言冲他点点头,随后去做准备了。 傅百漠坐下,对他道:“你放心,我不出去,就在这陪着你。” 林易天闻言嘴角咧出一个笑来。 一瓶营养液输完后,针剂很快打了进去,林易天慢慢闭了眼睛,意识开始模糊,随后额头便开始不停冒汗。 傅百漠用帕子给他不停擦汗,没多久后,他额头开始冒出青筋,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啊!”,他从铺上翻到了一旁的地毯上,开始抱着头不停嚎叫。 傅百漠用力将他的手从头发上拿开,可他却一拳打了过来,傅百漠一个不防备,胸口被狠狠打了一拳,向后仰倒。 还未等他站起来,林易天就开始不停用脑袋捶地,随后双手不停抓挠身上的关节。 所幸地上都是厚厚的地毯,他的脑袋倒是没事,可身上瞬间就被抓红了,若不是指甲已经被修剪过了,估计早就流血了。 傅百漠起身,将他死死禁锢在怀中,林易天似乎也在竭力保持清醒,关节泛白的双手死死抓着傅百漠的胳膊,尽量没有挣扎。 如此呆了一阵后,林易天开始口吐白沫,随后双眼上翻。 很痛!很痒!他的脑袋像是被一万根钢针扎了! 浑身关节似乎都被拼命挤压、所有的骨头包括牙齿似乎不是硬的,而是由蚂蚁组成的软条,所有蚂蚁都在啃噬他的神经和骨髓,痒痛难耐!他想要去抓可又抓不到。 他想忍,他努力忍,可是,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真的受不了了,他想撞碎自己的每一根骨头,好让那些蚂蚁全部停止! 他想撞破自己的头骨,好向里面的钢针一根根拔除! 哪里有墙?他要撞墙。 傅百漠拼劲全身力气都没能束缚书他,林易天终于挣脱了他的束缚,随后狠狠向墙上撞去。 “彭!” 头几乎是瞬间就流血了,傅百漠吓坏了。 “易天!” 他上前,将他脱了回来,刘医生见他一个人不行,就打开了牢门一起上来帮忙按住了他。 “不行,还是绑上,不然他还会撞墙!”刘医生道。 傅百漠皱眉迅速拿过包裹了布条的绳索,开始和刘医生一起绑他的手脚。 是他失策,忘记把墙也铺上地毯。 两人奋力将他绑了起来,可林易天的叫喊之声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听闻。 刘医生皱眉,担忧道:“傅先生,要是不行……我准备了吗啡。” 傅百漠按着他点点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地上的林易天被彻底绑了起来,在地上不停嘶吼,傅百漠终于他听清了他的话。 “……不戒了!不……,给我……烟!杀了我!枪,我的枪!啊啊啊啊啊啊,傅百漠!杀了我!杀了我!” 最后一句尤其清楚,喊得他心防满是裂纹,不断土崩瓦解。 若是能替他承受这些痛苦,加倍他都可以受。 自己让他戒烟是不是错的?他是不是错了…… “易天……” 我去给你拿吗啡。 傅百漠起身向外走,可到了牢房门口又停了下来。 不行,不能拿! 不能功亏一篑,不能。 傅百漠又走了回来,林易天双眼瞪得老大,满眼血丝的望着他,在看他回来的时候满是绝望和痛苦,隐约间还有愤恨。 “给我!啊啊啊啊!我不戒了!……啊!我命令你!啊……傅百漠,你杀了我吧……” 看着他翻身嚎叫,刘医生站在牢房外,不禁转了身,捂上了湿润的眼睛。 傅百漠有些颤抖的慢慢走了回去,将他再次束缚在怀中。 “易天,再忍忍,就快过去了,你再忍忍!” 林易天绝望的嚎叫,嗓子终于失了声,随后开始呕吐,呕吐物脏了傅百漠的衣衫,傅百漠只得暂时放开了他。 刘医生红着眼进了牢房,按住林易天道:“傅先生,你快去换衣服,顺便换一盆水下来,我先看着他。” 傅百漠点点头,端起一旁早就被踢翻的盆子走了出去,却不想,这一去,却险成终生之恨。 第128章 愚蠢葬送一切 匆匆脱了衣服换上衣衫,他拿着盆子来到了洗手间。 水哗哗的流进水盆,不一会儿便满了,水开始溢出、不停的流向下水道,傅百漠却皱着眉,一动未动。 满脑子里都是林易天痛苦的样子,他不知道,再继续这么下去,他还能不能狠下心来。 看他那么痛苦,比他自己受苦难多了。 片刻后,他毅然关了水龙头,端着盆子下了楼。 若他此刻心软,那么他一定会后悔,一定会恨今日的自己,到死都不能安心的走。 所以,他必须狠下心来。 …… 就在傅百漠上楼的档隙,牢房内林易天的束缚被挣脱了。 刘医生手忙脚乱都没能按住失去意识、发狂的林易天,就在他推开刘医生,奋力用脑袋向墙上撞去的时候,孙镇守及时跑了下来,拉住了他。 当时林易天的脑袋距离墙壁,只有几公分。 若是那个力气撞上去,他脑浆子都得撞出来、必死无疑。 刘医生气喘吁吁,和孙镇守又合力将他捆了起来。 “谢谢,方才多亏有你!”刘医生擦着额头的汗道。 孙镇守却一言不发,忽的将枪指向他的脑袋。 “立刻给他打吗啡。” 刘医生抬头看着黑乎乎的枪口,傻了眼,“孙镇守,您说什么?” 孙镇守其实汹汹的大声喊道:“我让你给他打!立刻打!” 刘医生下了一跳,“孙镇守,这使不得!不能打啊,这正是关键时刻,要是用了,那林帅这烟瘾恐怕此生再难戒了啊!” “戒烟戒烟!你没看他都什么样了吗!他都快死了!戒烟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啊?!他这样下去,不死也得疯了!我告诉你,要是林帅出了任何问题,我立刻毙了你!”孙镇守用枪口指着刘医生道。 “不是啊,孙镇守您不明白……”刘医生试图解释,只可惜孙镇守经过刚才那一幕已经红了眼睛,根本什么都不相信。 “我!不!想!明!白!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是想谋杀林帅吗?啊?!” “我没有啊!要不您和傅先生……” “你别跟我提他,要是林帅出了事他第一个死,你,第二个!我命令你,现在、马上、立刻给林帅打针!” 刘医生望着黑黝黝的枪口,没了办法,只得拿出了吗啡,一步三迟疑的向里面走去。 孙镇守见他慢吞吞,立刻将枪上了弦,“快点!” 刘医生加快了脚步,打开了针帽。 真是可惜了,受了这么多苦,眼看就要成了,却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眼看针就要扎下去,两人身后歘来傅百漠冷冰冰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不大,可狼人都是一个哆嗦,随后转过了头。 刘医生见是傅百漠,提着的心立刻放下一半,立刻示意他是孙镇守的意思。 孙镇守先是一惊,随后皱眉道:“傅先生,这事我倒要问问你了。我收到了确切消息,说林帅这次抽的鸦片不是一般的鸦片,根本就戒不掉,若是强制解除,他会没命的!想必你们来早就知道,可是为什么还要坚持林帅戒烟?傅百漠,你居心何在?” 噢?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不知孙镇守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孙镇守一听,心下更肯定了消息的可靠性,可他却闭口不肯提是从何处得知。 “这事就不劳傅先生过问了,但是鸦片有问题这事,几人你一早知道,为何还要坚持这么做?” 孙镇守按了按手里的枪,难不成,傅百漠真的要趁机造反不成? 傅百漠愣愣看他一眼,没有回话,而是放下水盆走进了牢房,一把夺过刘医生手中的吗啡,丢到了地上。 “蠢货。”这话毫不客气,明显是说孙镇守。 孙镇守一呆,随后眼中带上怒容,“你!傅百漠,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说话间,手中的枪就举了起来。 傅百漠虽然毫无惧色,可显然已经提了一口真气。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徐帮办终于冲了进来。 “把枪给我放下,你个蠢货!” 徐帮办进门就指着孙镇守骂了一句,言语间却和傅百漠不谋而合。 孙镇守使见是徐帮办,立刻放下了枪,可被骂了两次蠢货显然心情不佳,神色间也十分气愤,走过去急匆匆道:“徐大哥,你听完说啊!我刚得了线报,说是大烟有问题,林帅若强行禁烟是会出事的!” “屁话!医生就在那站着,大烟有问题他会不知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狗屁消息?大烟有问题不早说、偏到关键时刻来怂恿你,你脑子里是浆糊吗?蠢货!被人利用了都不自知!”徐帮办跺脚道。 孙镇守闻言不说话了,支吾几句又说了句:“说不定是送消息的人一直没你能把消息送进来呢!” “放屁!你赶紧给我滚回去自省!”徐帮办恨铁不成钢,气得牙疼。 孙镇守闻言只得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徐帮办回头,看着傅百漠冷若冰霜、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竟有些发怵。 他对傅百漠诚然不是百分百信任,但是回去后他也仔细考量了一番,以傅百漠的头脑和手段,他若真有心要这辽北,恐怕早就没林易天什么事了。 他既然敢和刘医生这么做,自然是有把握将林易天治好的,而且恐怕经此一事后,林易天对傅百漠怕是更加百依百顺、听之任之了。 如此一个人,他怎么会愿意得罪。 也是因为当日自己对傅百漠的不敬,这才导致今日孙镇守的有恃无恐。 “傅先生,方才得罪了,孙镇守这个人您也知道,我估计他也是听信了小人的挑拨才会如此,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徐帮办恭敬道。 傅百漠脸上冰霜不减,看了看地上已经逐渐趋于安静的林易天,低下身子将被子盖到了他身上,盘身做到了一旁。 “不,是我错了。” 孙镇守忠勇有余,却能力不足。如今已不同往日,他们管辖下再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江宁,虽说孙镇守还是镇守的职位,可手下兵力扩了将近十倍,实权早已盖过一省督军,若还如此糊涂,日后可还怎么治军? “林帅念旧情,我也觉得无伤大雅,可如今却发现自己错了。若能力不能与权力相匹配,那便是灾难,是辽北之不幸。”傅百漠淡淡道。 徐帮办叹了口气。 傅百漠不是计较个人恩仇得失的人,所以他竟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看来孙镇守今日的愚蠢彻底把自己的前途给葬送了。 第129章 他就是吻了他 “如此也好,他也曾和我抱怨过,如今不比以往逍遥自在了。”徐帮办颓然道。 “嗯,这事等林帅彻底好了以后,再办吧。”傅百漠看一眼林易天道。 “是,我知道了。”徐帮办松了一口气,这事林帅办确实比傅百漠办要合适。 徐帮办看了看躺着的林易天,又问道:“不知林帅这边怎么样了?” “不好说。”傅百漠道。 徐帮办看着缓缓陷入沉睡的林易天摇摇头,随后带了几分气性道:“我已经把禁烟令传达下去了,部队里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嗯,你做的很好。” 傅百漠说完,回头看一眼徐帮办,又道:“还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 “噢?您吩咐就是。”徐帮办道。 “过几日,我可能需要你的保护。” 徐帮办闻言愣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傅百漠却没有解释,而是低头开始用毛巾给林易天擦汗。 经过孙镇守这事,他多了几分担忧,不过也刚好给他提供一个机会,这次,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借机试探、又是谁在找机会蠢蠢欲动。 傅百漠有一搭没一搭的替他擦汗,哪怕是睡的不安稳,可总算是睡了。 能睡就是好事,起码折腾起来也有力气。 徐帮办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多问,答应后就转头走了出去。 * 林易天做了很多怪梦,大多是噩梦,但是中间竟也夹杂着一些欢快的颜色。 比如滔天巨浪将他吞噬之前,他曾和傅百漠站在别院的小池塘边,看水里的鲤鱼不停跳跃,傅百漠笑的无比灿烂,他则在一旁不停炫耀,看我说的没错吧,这里就是很美吧! 若是没有后面那一个大浪就好了,滔天的巨浪吞噬了他,他甚至推开傅百漠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在浪里毫无根基的飘荡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阳光,迷迷糊糊的醒来。 在定晴一看,原来梦境中的太阳竟是头顶上的灯泡。 再微微一侧身,就看到了傅百漠。 还好,他没被大浪卷走。 傅百漠睡着了,一张俊颜在昏黄的灯光下不似真人,可他好看的眉头却不时皱起,也不知是不是也梦见了那个大浪,卷了正在看风景的两人。 “傅……” 想要喊醒他,却发现嗓子依然失声,半句话也说不出,而身上束缚缠绕,动弹不得。 罢了,哪怕是噩梦也无碍,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这几日,自己难受,可也把他折腾坏了。 这些天,他犹如在炼狱,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彻底又深刻的理解了“痛苦”两字的分量。 每分每秒都是度日如年,之前想要撞墙而死的心情完全是出自内心,可想而知那是何等痛楚。 可此刻他却终于觉得身子轻了,那骨髓中的蚂蚁虽然还在啃噬,却不再那么剧烈了。 最痛苦的阶段,算是过去了? 林易天不禁闭眼,嘴角努力扯出几分笑意。 可似乎是在宣布他的得意过了头,又是一阵深入骸骨的痛楚传来,逐渐遍布了他周身的每一个角落。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但是正因为太熟悉了,才感觉到了细微的不同。虽然痛苦,可是他却本能觉得这种程度,自己能忍住。 他咬住了牙关、努力适应头颅内的痛苦,尽量让声音不溢出口中,吵了身旁的傅百漠。 口中逐渐传来血腥味,他竟感觉无意咬到的舌头有些疼。 疼? 呵,他终于感觉到疼了,这种感觉太好了。 身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是自己的动作吵醒了他吗? 林易天睫毛微闪,想睁眼告诉傅百漠这个好消息。 可还未睁开眼,唇上就被覆上一片温凉。 入骨的疼痛似是都停滞了,只有淡淡酥麻在唇上萦绕。 唇上点点湿热,他只觉得自己大脑中的疼痛忽然变了质,似乎不那么难受了。 他,居然在试图用唇舌撬开自己的牙关? 心中绷着的弦“啪”的就断了,他轻易就松开了牙关,将那一片温热纳入口中,混着淡淡的血腥、竟尝出几分甜涩的滋味来。 还未尝够那滋味,唇上的触感消失了。 林易天有些不满的张开眼,入目便是傅百漠难得满含讶异的眼神。 “你,醒了?” 额,坏了,一时失策睁眼了。 “我,刚醒……”声音哑的不像话。 傅百漠难得露出尴尬的神色,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看你唇角有血丝,以为你咬了舌头。” 噢,原来如此。 掩下半分失落,他微微扯扯嘴角,“嗯……谢谢你。” “我给你倒杯水。” 傅百漠仓皇起身,拿起水壶倒水,却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他竟是醒着的? 自己说了些什么?怕他咬了舌头。真是蠢话,可他居然也信了。 若是照实说,他就是吻了他,可会吓着他? 傅百漠摇头,端着水走回,扶起他缓缓喂了进去。 “觉得怎么样了?”说着就摸上了他的脉门。 “还是有点难受,不过,可以忍。”林易天道。 “嗯,看来,最难的时候已经挺过去了。”傅百漠松开手道。 林易天还想说什么,但是傅百漠却制止了他,“你的嗓子要少说话,今天还是要委屈你,先绑着,要是哪里不舒服了告诉我,我给你揉揉活血。” 林易天不说话了,对他点头笑了笑。 房内安静了下来,傅百漠想着自己方才的一时冲动,未免有些后悔,此时更怕林易天多想,于是决定找话说。 “这几日……各处都很安分,尤其是左忠林,也没有借机找事,工商法新版已经开始实施了,反应良好,噢,万先生来信了,说一切安好,邀你入夏了南下游玩。” 林易天大多点头,后来有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妈……” 傅百漠知道他的意思,示意他不要开口,继续道:“老夫人说是病了,不过我打听过了,她身体并无大碍,徐帮办这几日跑林府比较勤,也会多做开解劝慰她老人家,你就放心吧。” 林易天吁了一口气,放了心。 傅百漠却看看他,迟疑了几秒后继续说道:“霍小姐倒是过来过一趟,我怕吓着她,就没让她进来,她似乎也很担心,临走前还让我问问你,过阵子便是你生辰了,是否要大办。” 林易天愣了神。 是了,还有几日,便是他22岁生辰了。 第130章 22岁的生辰 之前心心念念盼着,恨不得掰着指头算计的日子,竟如此快就到了,快到他毫无知觉。 之前天天盼着,可如今真的日子临近了,他竟没什么感觉了。 算了,大办就不必了。 林易天刚想摇头,却听傅百漠说道:“这个日子对你来说意义非常,我看,是需要大办一场的。” 意义非常。 林易天忽的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忽然一夜长大,对自己少年时的莽撞愚蠢感到万分赧然。 林易天微微皱眉,不禁斜了眼,他这是在笑话自己吗? 傅百漠却无知无觉,认真道:“我要好好想想,送你什么礼物合适。” 礼物? 他会送自己什么? 林易天心中忽的一阵期待。 这是他坐镇辽北后的第一个生日,大办一场也未尝不可。 “好,那就大办。” “嗯。” 傅百漠看着他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给他过生日,也是最后一次,应该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 两日后,林易天回了府,但是林易天戒毒失败,导致卧病在床、生死未卜的消息散了出去。 一时间人心惶惶,孙镇守见真出了事,不禁上蹿下跳、拿着枪就要去毙了傅百漠,被徐帮办一气之下关押了起来。 被关在地牢里的孙镇守自然认为徐帮办是被傅百漠被收买了,于是大骂徐帮办叛主、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林易天病后,不少人前往府中探望,但都被傅百漠拦在了前院。 左忠林是和毕东升一起来的,毕东升如今是颍川督军,也算是真正掌了权,气派自然不同往日,整个人都底气十足。 林府待客的大厅里傅百漠稳坐中央,左忠林和毕东升自然也吃了闭门羹,于是毕东升就不服气了。 “傅副官,林帅病了,我们作为下属和朋友前去探望理所应当,什么时候这林府轮到你说了算了,莫不是因为副官在这里借住过一阵子,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林府的主子了?” 傅百漠却不卑不亢道:“毕参谋言重了,暂不见客乃是易天的吩咐,我作为副官,不过是遵从林帅的命令而已,还望参谋见谅。” “哼,说的好听,你说是林帅吩咐的就是了吗?我可听说林帅现在连床都下路不来了,还是副官你怂恿林帅戒烟,这才导致如今的后果,傅副官,你敢说自己不是早有预谋?”毕东升呵斥道。 一旁的左忠林却上前拉住了毕东升,“哎,毕兄别那么大火气,傅先生也说了是林帅的吩咐,如今林帅重病,由先生坐镇打理辽北那也是理所应当,我们应该听从林刷安排才是啊,只是,外面谣传不少,还望先生做些什么,早日堵住这悠悠众口才是啊,否则,我真怕大家误会了先生的用意啊。” 林易天真病重倒是好事,只是他面对傅百漠的时候习惯了小心应对,唯恐这里面还有什么陷阱。 如今他这个提议,也是想探探虚实,看看林易天是否真的病了。 傅百漠冲左忠林淡淡点点头,“左参谋说的是,只是如今林帅病重,我万事缠身分不出精力来,不若这样,左参谋素有威信,不如这事就交给左参谋吧!” 想激林易天出来那是不可能的,既然你担心,那就承担些责任好了,毕竟也是名义上的参谋长啊。 左忠林一滞,随后却只得答了一声是。 “噢,对了,”左忠林又道,“我听说老夫人身体不好,这次我过来带了不少药材,想顺道看看老夫人。” 看看老夫人那能不能探出些虚实。 傅百漠露出迟疑的脸色,毕东升立刻道:“怎么,你不会连老夫人都不让我们见吧,傅百漠,你真是要造反不成吗?” “不敢,老夫人就在后院,你们自前去就好。”傅百漠道。 左忠林倒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傅百漠必会拦着。 毕东升见状“哼”了一声,甩手就往外走。 两人带着礼品来到后院老夫人的院子里,一路盘算着怎么套话,却不想刚到院门口就被拦下了。 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施了礼,态度十分谦恭,但是想进院子,那就俩字:不行。 怪不得傅百漠不怕,原来这里还有一道关卡呢。 毕东升气坏了,“给你面子你还装上了,再拦路小心老子毙了你!” 管家立刻点头哈腰,“对不住两位,老夫人正在里面陪着林帅,不便见客啊!” 两人闻言立刻对视一眼,随后更加笃定了要进去的决心。 毕东升道:“你连通报都不通报,怎么知道她老人家不见客,你快去,就说我毕某来看望她老人家了!” “这……” 毕东升立刻掏枪,“想死不成?!” 管家立刻冲进了院子,过了一会却和一个丫鬟走了出来,那丫鬟是老夫人的心腹,毕东升倒是认识。 “翠红姑娘,老夫人如何,林帅如何了?”毕东升问道。 翠红双眼红红,“老夫人两天不吃饭了,林帅一直昏迷不醒……老夫人说了,暂时不想见客,多谢两位了,心意领了。” 左忠林立刻道:“自然是不敢打扰老夫人,额,翠红姑娘,我也认识一些名医,不如介绍了过来给林帅诊治诊治?” 翠红却立刻点头,满目感激:“那感情好,谢谢左参谋长了!” 这边话音刚落,里面一阵哭嚎之声,随后慌慌张张跑出一个丫鬟,口不择言的冲翠红道:“姑姑,林帅又翻白眼了,快,快叫傅先生啊!” 挂架也慌了手脚,拔腿就往前面跑。 翠红冲两人一弯腰,“本还想请两位长官去偏厅用茶,这,对不住了!” 左忠林和毕东升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林帅的病要紧!” 翠红歉意的弯了弯腰,就和小丫鬟急匆匆进去了,院门口左忠林和毕东升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询问。 “我看,八成是真治坏了。” 左忠林却微微点头,“也说不好,我们还是要观察观察,这样,我立刻让安排的医生过来,你明日等我消息。” 毕东升点点头。 第131章 病入膏肓,快不行了 两人离去的路上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傅百漠,这次两人都客气了几分,只傅百漠没空跟他们周旋,很快就去了院子里。 毕东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嗤笑一声。 “哼,他还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呢。” 左忠林却没笑,“傅百漠的微信还是极高的,你看徐帮办就知道了,他可不是能轻易能被收买的人物。” 毕东升却不以为意,“嘁,徐帮办那个老贼,常年摆着一副忠贞的脸谱,其实最为奸猾,我听说孙镇守已经被他关起来了,哼,什么不容易被收买,不过是筹码够不够分量的缘故。” 他还真猜不到,傅百漠许了他什么好处,兵权他已经有了,难不成是财权? 左忠林没有答话,眉头深锁走出了林府。 晌午的时候,左忠林送来的两个名医就过来了。 这两个人也确实名气颇大,一个人撑全科圣手,是个西医,一个人称半仙扁鹊,是个中医世家。这两人联手,可谓中西合璧,要是他俩都救不回来的人,就真的是没救了。 两个人一到,就被当做贵客供了起来,傅百漠更是将两人奉为上宾,二人也知道傅百漠的身份,所以也颇为得意了一番。 吃过饭后,两人终于被请进了寝室,西医陈圣手还好,进门就开始观察林易天的脸色,中医莫扁鹊一闻味道就皱了眉。 “怎么,已经用了洋参?” 傅百漠点点头,“是,林帅的病情不容乐观。” 莫扁鹊心里就有了几分底,都用洋参吊命了,看来果真不轻。 那边陈圣手也皱起了眉头,这望闻问切,他才看了看林易天的脸色就开始摇头,直说不好。 “着脸色,这舌苔,不好啊。” 莫扁鹊也上前搭脉,越探眉头皱的越深,最后开始一起摇头叹气了。 两人开始商议对策,说来说去都是不容乐观,最后还是莫扁鹊下了结论,“傅先生,这林帅是伤了根本啊,五脏皆衰,就算是我俩拼劲一身所学,保住了他性命,可这能不能清醒,又或者什么时候能清醒,真不好说啊!” 林易天的脏器已经有了衰竭的征兆,这要是普通人,他俩估计早就盖棺定论,让人准备后事了。 但是林易天有钱,用昂贵的药吊上一阵子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也只是缓兵之计,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两人平日看病都喜欢吧病情往重了说,但是今日却刻意往轻了说,为的自然是先稳住,先回去回了派自己过来的人再说。 傅百漠皱眉,“两位,真的没其他办法了吗?” 两人同时摇头,同时开始谦虚,说自己才学浅薄,怕是帮不上太多忙了。 莫扁鹊道:“这洋参还是要用着,刻意再加一味虎骨,或许有用。” 不过也是吊命罢了。 傅百漠点点头,看起来颇为落寞颓然。 两人匆匆出了府,很快就在茶楼里,秘密见到了左忠林和毕东升。 “左参谋,毕督军,让您两位失望了,就算是我们俩合力、拼尽平生所学,也不过是吊上他半月的命而已,再多的,就无能为力了。” “噢?”左忠林皱眉道,“那,用药的话,可能让他暂时清醒过来?” 两人随时一眼,同时摇了头。 “恐怕不行。” 听完二人的回话,毕东升垂目,眼中难掩喜色,左忠林也手有些轻微颤抖,两位神医皆是歉然,收了诊金后,万分抱歉的出了门。 等神医出门,茶楼里包厢里,毕东升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三声“好”,随后就大笑出声、畅快淋漓。 左忠林也终于一展眉头,喝了一口茶,顿觉心下无比舒坦。 看来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准的,那堂本果然用了阴招,大烟里放了其他毁人根本的东西。 别去了这么久,眼看那个混小子就要一命归西,左忠林心下竟生出几分怅然。 他若死了,傅百漠肯定也活不成,那自己可真的就没对手了。 毕东升在屋里来回走动了几趟后,激动的对左忠林道:“这下好了,等林易天一死,傅百漠绝对也活不成,这辽北可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左忠林看看他,不由心里说了一声蠢,“别得意太早,傅百漠自己就是医生,林易天活不过几日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他却不慌不忙,可见他一定有后招!” 毕东升恍然,对啊,傅百漠怎么就不着急呢?他不是应该收拾细软跑路才对嘛? “难道说,他和徐帮办在谋划什么?” 左忠林点点头,“八成是这样。” “那怎么办?”毕东升颓然的坐下,“那徐帮办手里有兵权,真要是硬来,我们把握不大啊!” 左忠林起身,在屋子里踱步,走了一会儿道:“他们按兵不动,自然是时机不到,但是我们不会能等,万一错过时机,就是他们的时机了,我们要先发制人,而且要快。” “先发制人?怎么发?” 左忠林上前,“你这样……” 毕东升闻言,眸子闪亮,随后带上了几分喜色。 “好,这样一来名正言顺,就算是徐帮办也没有办法。” “嗯,但是这个计划前提是要快,而且一定要赶在林易天死之前!”左忠林道。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毕东升道。 “这事暂时就先交给你了,我和林易天有旧怨,不宜出头。”左忠林软下几分道。 毕东升听闻他先不动手,就有些犹豫,但是随后就点了点头,这事他理解,左忠林和林家的旧怨人人皆知,他既然是打着保护林易天的旗号,自然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和左忠林有瓜葛。 毕东升想通了以后也不多做纠缠,匆匆出了茶楼去部署了,唯恐林易天忽然死了。 独自坐在房中的左忠林却一直在皱眉思索,将整件事又捋了一遍,确定这事一切都毫无问题,可是不知怎的,他总是隐约害怕会有什么陷阱。 真是先前被傅百漠给坑怕了。 不过这次有毕东升打头阵,真出了事他倒也不怕。 不过,他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看来,又得将那个孟桐约出来好好聊聊了。 这么想着,左忠林不禁嘴角泛起一个戏谑的笑来。 第132章 深夜来客 自打两位名医给林易天诊治的消息传出去后,前来林府的人便少了许多,再有人来也是打着看望林帅的旗号前来找傅百漠,试图在乱局中找一个出路,搭上傅百漠这条船。 但是更多的人持观望态度,徐帮办那里倒是往来的人络绎不绝,有的旁敲侧击打探傅百漠的用意,有的则愤慨万分,认为是傅百漠要故意害林易天,想要杀了傅百漠。这些人都被他一一挡了回去。 时间已经入夜,林府的大门也已经被关了起来,耳房里温上了清酒,守门的老李头和几个小厮围坐在一起,聊天喝酒。 “哎,这风水轮流转啊,前几日这人还络绎不绝,这两天倒好,真是树倒弥孙散啊,我看林家事真不行了。” 一旁一个青衣小厮喝了一口酒道:“林家不行就傅家,再不济还有徐帮办孙镇守他们,这林府地界好,甭管谁住进来,那都是主子,咱们是流水的主子铁打的饭碗,碍不着咱们啥关系。” “也是也是。”有人附和道。 老李头却拿烟袋锅敲了敲青衣小厮,“短见!这能一样吗?甭管林府主子换了谁,都不会重用以前旧主的人,莫不是你打算一辈子就干个小厮啊?” 轻易笑死摸了摸头,嘴里不敢说话,心里却不忿。 其余人也都在长吁短叹,开始说着府里的女主子了。 “要说这霍小姐也是命苦,霍家刚散,林家眼看也不行了,哎,真是倒了血霉。” “可不是么,不过你说,会不会是这霍小姐命硬,克人?” 几人闻言立刻小声开始点头嘀咕,老李头又拿烟袋锅一一敲了一遍。 “这话在这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被主子知道了,你们皮都得被拔了!” 几人立刻噤了声,未几又开始讨论邻里八卦。 几人正说得起劲,青衣小厮却忽的一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随后支起了耳朵。 众人迷迷糊糊的收了声,果然听见门外传来拍打府门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会是什么人?老李头一惊,立刻拿起衣服,三两步跑了出去。 走到门口,拍门声大了,老李头答应着,就打开了门上的小门洞,看了出去。 “谁啊?” 门外灯笼照耀下,一个女子披着厚厚的裘袍,站在门外,见校门打开立刻凑了上来,露出一张脸来。 被冻得有些发红,但眉目清秀,是个熟人。 “哟,清音姑娘,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说着,老李头就开了一旁的侧门。 来人正是傅公馆伺候的清音,当年林易天送过去的西川美人之一。 清音抬脚进了大门,随后焦急道:“我有急事要找傅先生,他现在住哪个院子?” 因为林易天的病,傅百漠在林府住了几日了,一直没有回公馆,她实在等不及了,这才连夜跑了过来。 如今傅百漠在府内地位更高,清音是他的人,老李头对她自然更加客气。 “还在原来的院子呢,你等着,我让小五……” 老李头话没说完,清音就摆摆手,自顾向听竹苑方向走去,“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老李头也没拦着,一旁的小五过来了,问明白是清音,不禁撇撇嘴,“如今这林府,还真是什么人都敢随便进了,指不定我们以后还得管清音喊一声主子。” 老李头又一烟袋锅敲了过去,“早晚被你这张嘴害死!” 小五“哎哟”一声,嘟嘟囔囔就跟着老李头进了耳房继续喝酒。 这厢清音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听竹苑,在门口却被小张拦下了。 “清音姑娘,傅先生睡了,你不能进去。” “小张,你去帮我喊一声,我真有急事,就当我求你了!”清音着急道。 小张却不敢放人,还极力劝她有事明天再说。 清音却哪里等得到明天,两人吵着声音就大了起来,终于扰了正在屋内下棋的傅百漠。 房内很亮堂,一旁的塌上摆了棋谱,傅百漠正琢磨棋盘上的白子走向,而对面的林易天则摆弄着手边的茶盖,一下又一下的发出声响。 “哎,你想好了没有啊?我这等半天了。”林易天不耐烦道。 他棋艺不佳,可是没想到,傅百漠更差,两个人倒是旗鼓相当、下的不亦乐乎。 傅百漠终于落下一子,林易天见他落子,立刻毫不犹豫落下白子。 “想半天,以为多高的招呢,还不是下这里了!真不知道你那一大堆名贵的古棋谱都学哪去了……”林易天吐槽道。那么厉害个人,怎么就偏偏就棋艺不佳呢,还真是怪哉。 他白天装病,憋得发慌,只得晚上找点事做打发无聊,要不是外面黑漆漆、他又不能张扬,打死他也不会选择跟傅百漠下棋。 傅百漠不理他,又开始认真思索下一步的走法,就被外面的吵闹打断了。 林易天正无聊,听见动静立刻丢掉棋子,扒开窗户兴致勃勃向外看。 傅百漠微微皱眉,放下棋子,将他从窗户边上拉了回来,冲外面喊了一声,“小张,什么事?” 小张上前几步,冲房子里道:“先生,清音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清音见傅百漠说话,立刻也开了嗓子喊道:“先生,我是清音!我有急事,人命关天,求求您见闻一面吧!” 人命关天?傅百漠和林易天对视一眼,随后傅百漠道:“小张,让她进来吧。” 外面答应一声,傅百漠看一眼他,林易天识相的跳下榻,躲进了内室。 清音刚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几步就到了傅百漠身前,红着双眼颤声道:“先生,我求求你,你救救孟桐吧!” 孟桐?他怎么了? 傅百漠微微一怔,让她起来说话,“你先起来坐下慢慢说,孟桐怎么了?可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清音摇头,没有起身,“先生,孟桐他明天要去见左忠林,他,他去不得啊!” 什么?! 傅百漠和正在内室支着耳朵偷听的林易天都吃了一惊。 “左忠林?到底怎么回事?”傅百漠皱眉道。 第133章 他有心上人了 清音跪坐在地上,哭着道:“先生,左忠林拿到了孟桐的把柄,把他妹妹一家囚了起来,要挟孟桐替他办事,他……他也是不得已。我今天无意间进他房间,就发现他正把一把刀绑在腿上……我问了半晌他才说了,明日左忠林又要找他,他、他是打算手刃左忠林!可是他哪里是左忠林的对手,明天他去了一定会死啊!先生,他虽然屡次被威胁,但是坚决拒绝做伤害先生的事,所以每次都被折磨得一身伤痕回来,这次也是不想再被利用伤害先生,这才打算铤而走险,先生,我求求您,救救他吧!” 一番话听的人心惊,傅百漠眉头深皱,却喃喃道,“为何我不知他受伤?” 清音眼中闪过伤心和难堪,“他在先生面前掩饰的极好,我也是之前见他晕倒在温室里,才知道的。先生,我知情不报,对不起您,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希望您能救救孟桐。” 傅百漠沉默半晌,起身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孟桐的事,我自有主张。” 清音眼中闪过内疚和难过,但一颗揪着的心也彻底放下了。 孟桐背主,放在别的主人跟前,不管因为什么都是死罪。 但是傅先生不一样,而且她知道,傅百漠只要是知道了,就一定会想办法救他。 她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卑劣、也很无耻,但是她实在没办法了,她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孟桐去死。 主仆一场,恐怕这事以后,她和孟桐都没脸继续呆在傅公馆了。清音的泪水再次滑落,对着傅百漠深深跪了下去,“先生,谢谢!清音对不起您……” 傅百漠摆摆手,叫来了小张,“送她回去,把孟桐带过来。” 小张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清音走了出去,林易天等他们出门就走了出来,眼中满是怒火。 “你不是真打算救他吧?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就应该立刻毙了!还有这个清音一起!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傅百漠换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别那么大火气,你不也听到了吗,左忠林抓了他家人。” “那又怎样?要是有苦衷就可以做坏事,那这世上还有忠义可言吗?”林易天气道。 “他到底不是真想害我,你不也听到了,他是想要杀了左忠林。”傅百漠道。 “哼,不但背主,还自作主张,这种人,你有何必替他说话。”林易天不高兴了。 本来就是买来供他消遣的小厮,居然胆敢做出这种事,林易天越想越气,不由得道:“不行,等会我要亲自扭了他的脖子!” 傅百漠却立刻制止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没看你那婢女都被他迷惑了吗?这种不安分的留着以后也是祸患,怎么,你不舍得?”林易天斜着眼看了一眼他。 看来这孟桐还真是入了他的眼,做了背主的事还能让他这么护着。 心里没由来一阵心烦,他有些恼怒道:“不就是一个小倌,再买几个不就是了,还是说你动了真心?” 傅百漠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番话,不禁有些讶然的看着他。 这还是两个人头一次将这种事拿出来开诚布公的谈,却不想是在这种情况下。 其实林易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下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他喜欢男子这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提的,自己虽心下明了,八成傅百漠也知道自己知道,但是毕竟双方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为了给对方一个体面。 但是他见傅百漠半晌没有否定,心下却更恼怒了。 他居然丝毫没有羞恼的意思,竟是觉得承认也无所谓了吗?就因为那个杂役? “怎么?你竟真喜欢上了那个低贱的杂役?”林易天站起身子,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傅百漠微微皱眉,“孟桐虽然身世凄苦,但为人纯良、也很有慧根,我不曾将他当过下等人。” “你觉得我辱没他了?呵,看来是我走了眼,没看出这孟桐竟是个人才,不但得了你的赏识,还将你迷得七荤八素的!”林易天脸上一片冰冷,眼中显然已经不是怒气,而是杀气了。 傅百漠见他误会,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是惜才,我们素日也是以礼相待,我不过将他当做学生教导而已。” 惜才?学生? 林易天闻言眼中杀气敛去,但是仍是不解气。 “他不过是个下等出身,你想收徒我大可给你找一堆优秀的子弟来。” “人不分贵贱,他也算是和我有缘,我既然将他当做学生,就有义务尽到做老师的责任。所以,我会救他。”傅百漠道。 虽然他一直强调他们不过是师生情谊,但是林易天就是心里觉得不爽,尤其是想到他方才竟那般护着他。 “那你打算怎么做?不让他去?救回他的家人?” “这个要等见了他以后才好做决定。”傅百漠道。 林易天默认几秒,随后又问道:“你真不喜欢孟桐?” 伏笔阿莫原本在想对策,听他乍然一问,就有些愣神,随后想了几秒道:“喜欢的人,我是有的,但却不是孟桐。” 嗯? 傅百漠声音不大,林易天却听得分明,不由耳根一动、竖起了耳朵。 怎奈他不继续说了,他只得假装没听清,又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傅百漠却是打定主意不说了。 “噢。” 林易天忽的也不敢再问了,心底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唯恐听到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 只是心中的情绪却有些涌动异常,不停上下翻腾着,回响着一句话:他有喜欢的人了。 会是谁?是男是女? 自然不能是那个小茶,也不是孟桐,莫不是另一个姓王的小厮? 不能够,那个孩子略稚嫩了些。 心里将认识的人排除了一个遍,他确定这个人是他不认识的,也或许就是他那个神秘的师兄。 脑子里浮现出秦鹤鸣的脸来,不得不承认,那个人似乎长得还不错。 不过,比自己还是差远了! 个头没他高、鼻子没他挺、功夫肯定也没自己强。 哼,他哪里配得上傅百漠? 林易天自己在这想的一肚子气,傅百漠却无知无觉,在认真盘算孟桐的事。 第134章 我要弄死他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没多久小张就带着孟桐进来了。 林易天照例躲进了内室,而孟桐则一脸惨白,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伏地不起。 “先生,孟桐前来受死!” 傅百漠坐在上首,看了几眼地上的人后,淡淡开了口。 “你妹妹一家被囚在哪里,你可知道?” 孟桐闻言身体一晃,随后抬起头双眼已经通红,“先生……” 他隐约知道先生不会杀他,反会救他,但是真等傅百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却愧疚到了极点。 “先生,您不必问了,我妹妹他们,也必定能理解。” 他此时是真的不打算救妹妹了,反正妹妹他们就算活着也是辛苦,反倒不如死了好一家人地下团聚。 傅百漠看着他叹了口气,“孟桐,我之前教你的话,你都忘了吗?” “孟桐不敢忘,先生说过,人就是要勇于与恶作斗争,坚持善念。可我对妹妹善,便是对先生恶,先生与我有恩,教我明事理、知对错,善恶面前我必然是要认清是非对错。” 傅百漠摇摇头,“迂腐,明明可以用其他办法,却非要钻自己的牛角尖,明明可以找人相助,却非要自己不自量力、以卵击石,这哪里对了?” 孟桐闻言不语,低下了头。 傅百漠继续道:“算了,这些我以后再教你,先说说你妹妹吧。” 孟桐原本已经放弃了妹妹一家,如今见有了希望,不禁眼眶湿润,将妹妹一家的事和盘托出。 傅百漠却道:“若此事你在林帅出事之前告知我,我明着就可以把这事办了,左忠林不敢多说一句,可如今确实不行了,但是也不是全无办法。你且说说,他明日找事要做什么?” 孟桐一愣,随后道:“我猜,应该是问林帅的病情。先生,上次您被抓走,他也曾找过我,若是我猜得不错,他当时应该是找到过您。” “噢?原来如此。” 那就说得通了,那管青泽当时八成是在他庇护之下逃了。 那么管清册现在应该是在清河。 傅百漠想了想,对他道:“明日你照常去,但是不要轻举妄动,至于林帅的病情,你只说不知,只管告诉他我每日郁郁不安,夜不成眠。” “是,我知道了。” 傅百漠又问道:“你可曾受过伤?他伤过你哪里?” 孟桐闻言立刻白了脸,白完之后就红了,随后窘迫又羞愤的不敢抬头。 傅百漠瞬间就明了了,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这个畜生。 两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半晌后,孟桐一狠心道:“先生,那贼人……觊觎先生,我曾几次听他口出狂言,先生,您一定要小心啊!” “什么?” “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传出,傅百漠一愣,孟桐也吓了一跳。 林易天怒气冲冲的就从内室走了出来,走到孟桐身前瞪着他。 “你再说一遍!” 孟桐乍然看到林易天,吃了一惊,在看他没事人一般,更是惊得不轻。 林易天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他妈说话啊!” 孟桐回神,脸色煞白的道:“这……那左忠林他……” “行了,别说了。”傅百漠在一旁道。 孟桐止住了话头,不敢抬头看两人。 林易天气得不轻,又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想,在原地走来走去。 “王八蛋,我弄死他!你说,你们明天约了哪里见面?” 孟桐一个瑟缩,还没开口傅百漠就拉住了林易天,“行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随后他转头对孟桐道:“你明天自去赴约,找我刚才的话说就行,若他还敢乱来……” 傅百漠矮身靠近孟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孟桐闻言像是吓傻了,随后点点头退出了房。 林易天在一旁气冲冲道:“我上次就看他不怀好意,果然是个龌龊的!” 上次?傅百漠却不记得是什么事了。 林易天自顾道:“怪不得不喜欢美人,哼,竟敢肖想你,我看他是活的太舒服了!” “行了,再忍忍,如今他不同往日,搭上了中央,我们不好明目张胆动他,不过不急,他也忍不了多久了,等我们有了证据再动他不迟。”傅百漠道。 林易天看一眼傅百漠,问道:“你就不气吗?” 他可是都快气死了。 傅百漠却摇摇头,“气也没用。” 他气过,怨天尤人过,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只有实力有用,只有强大起来,才能让令自己气愤的人和事通通消失。 “你不要冲动,若是此时冲动,那就把全盘计划都打乱了。”傅百漠劝道。 “我自然知道。”林易天恨恨道。 他戒烟成功却假装不治,就是为了引人上钩,若是此时出头,便会前功尽弃。 但是他实在是太气了。 他不容许任何人对他有如此龌龊的想法,尤其是左忠林那种人渣。 傅百漠看着他笑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行了,回去休息吧,很晚了,明天可能就没这么清闲了。” 左忠林探过了虚实,自然就会有所行动。 “嗯。”林易天自然也知道,却有些心不在焉的颓然。 第二日一大早,孟桐早早出了傅公馆,和往常一般去买花肥,到了花市就拐进了一家花店的后院。 后院的厢房里,左忠林果然已经等在那里,孟桐有些瑟缩的上前,弯腰施了礼。 左忠林见孟桐进门,也不着急问话,而是斜躺在塌上,眯着眼睛看着他。 “今日倒是穿了一身鲜亮的衣服,怪好看。” 眼前这人虽然拘谨、略带小家子气,但是长相真心不错,身材也上佳,尤其是一身白肉细腻非常,一抓就是一道红痕,他十分中意。 若是尘埃落定了,他倒是可以将他收进府里,长久的伺候自己。 想到这里,他俨然已经当他是自己府里的人了,抬手招招手,叫他过来。 “会沏茶吧?” 孟桐一愣,随后束着手上前,开始分茶。 左忠林看他骨干修长的手上下翻飞,十分满意,慵懒的问了一句:“林易天真的病了?” 第135章 黄泉路上不孤单 孟桐分茶的手略停了停,随后道:“小的不知,林帅最近一直在林府,傅先生也住过去了,这期间我倒是给傅先生送过几次衣服,但是林帅的面我是一次都没见到。” “噢,那林府情形如何?” “老夫人病重不见人,下人都是人心惶惶,不少林府的下人已经开始打探关系、想离府自赎。”孟桐道。 左忠林微微点头,孟桐说到底是个下人,而且是傅百漠的人,林府的事自然知道的不多。 “那,最近傅百漠如何?” 孟桐带上几分愁思,“傅先生精神不佳,无意间发现他一直在用药,只是那些药……小的看不懂,听王老二说,先生最近一直都休息不好,期间几次小的和他说话,他也总分神,倒真像是病了,那日小的偶然在傅先生的房中看到了很多写了一半的药方子,上下总有一百多张,也不知是给谁用的。”孟桐皱眉道。 左忠林闻言满意的一笑,还能给谁,怕是他还在妄想救活林易天罢了。 看来林易天已经回天乏力,傅百漠的身子也已经亏空,像管青泽所说,不过用药强撑、强弩之末罢了。这俩人,倒是可以黄泉作伴,一路不孤寂。 “好,你很好。”左忠林满意的看看孟桐。 孟桐皱眉,眼波含愁,“左爷,先生这次,是不是有难了?” 左忠林看他眼波浩渺,却一副不知世事的单纯模样,心下一荡,摸了一把他的手道:“是啊,他可算是遇上劫难了。” 眼看就要赴死,可不就是劫难。 “什么劫难?”孟桐不解,诧然问道。 左忠林却不欲多说,来回摸着他的手道:“你倒是关心他,怎么,喜欢他?” 孟桐却立刻垂目,露出几分自卑,“不敢,先生平日待我不薄,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左忠林闻言露出不屑的一笑,待他不薄,他不也照样叛了主?想到这里,心下兴趣少了几分,“他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可怜的,别看他平日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若论起自私狠厉,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孟桐不解,左忠林撒开手继续道:“就看他逼林易天戒烟,居然可以狠心看着心爱的人丢了性命,你说这心狠不狠?” 自己命不久矣,就要拉着林易天一起死,啧啧,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乖戾狠绝。之前管青泽说他年少时受过虐待,以至于性子怪戾,还说他之前明明有几次机会反扑,却喜欢猫戏耗子般拖着,实在变态的很。 一开始他还不信,如今却信了几分,就看他这狠绝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孟桐却被显然另一个信息吸引了,在一旁讶然道:“心爱的人?” 左忠林见他吃惊的样子十分可爱,心下邪火又渐渐升起,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拉道:“是啊,只可惜,他们只能做一对亡命鸳鸯了,比不得你我,日后长久可享受鱼水之欢。” 孟桐心下讶然,竟一时忘了推开左忠林,等反应过来时,左忠林的手已经探进了他的衣服。 他不由得一急,推了他一把。 左忠林皱眉,“怎么,不喜欢?还是你更喜欢我粗暴一点?” 面对孟桐这种人,他可没多少耐心。 孟桐脸色一白,愣了几秒后开口道:“不是,左爷,傅先生让我今日过去,说是、说是让我这几日留宿在林府伺候他。” 说完,他的头彻底低了下去,左忠林却愣了。 随后他哈哈一笑,拍了拍孟桐的手道:“看来你家主子确实想开了,这人间乐趣也要享受够了才好上路啊,嗯,不错不错,回头你可要好好跟我讲讲这其中细节。” 说着他又狠狠掐了他一把,孟桐吃痛皱眉,他则撒了手,笑个不停。 傅百漠终于想通了,不再冷着脸假装高冷玩淡泊了,很好很好,只是可惜了,今日自己不能尽兴了。 “对了,这两身衣裳你拿着,切记,这几日一定要每日穿着,日夜不离身。”左忠林将桌上的衣服推了推。 孟桐看过去,果然桌子上一直放着一身衣裳,朱青色底纹、胳膊和下摆是月白色暗纹,布料普通、做工也算不上考究,很符合他的身份。 “这是?”孟桐不解。 左忠林却淡淡道:“不必问那么多,记住了,不想死的话,每日穿着不离身。” 孟桐心中忽的冒出一个想法,不由得惊得瞪大了双眼,但是又不敢问。 左忠林倒是不怕他猜到,看着他一笑道:“你妹妹一家在我那干的不错,你妹夫也做了庄主,说让我谢谢你,等过几日,我就把你接到府里来,你们好好叙叙旧。” 孟桐心下一沉,随后垂目,说了一声“是。” 看他呆呆傻傻、满心愁绪的样子,左忠林没了兴致,抬手让他出去了。 随后,他招来了守在外面的人,附在他耳边吩咐了一番,那人答应几声后低头出去了。 当晚,孟桐一身青衫暗纹的衣裳就进了林府,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林府的大门刚打开,七姨娘杜若风就带着小丫鬟拎着两个包裹出了府,跟管家报的是去庙里求平安,晌午前就回来,可是这一走就是半天,直到下午日头偏西两人都没回来。 管家以为是有事耽误了,就派人去庙里接人,可直到太阳落山,去接人的小五他们都没能回来。 管家觉得事情不对,就上报了傅百漠,还未等傅百漠给出什么方案,外面就出事了。 “砰-砰-砰-”三声枪响打破了黄昏的沉寂,惊飞了府门口树上的一群鸟儿,四散逃去。 守门的老李头气冲冲开了门,还未等他看清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林府门口放枪,脖子上就一凉,被一把刀架了起来。 “哟!你们是谁?” 老李头一阵害怕,定晴一看那人竟然一身军装,更是心惊,难不成要兵变? 老李头被推到了一个人面前,一抬头,发现还真是熟人。 “毕参谋?这……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毕东升坐在马上,身后端着枪的人无数,已经将林府团团围住。 “老李,麻烦你去传个口信儿,把傅先生请出来啊。”毕东升笑眯眯道。 第136章 一盆脏水泼来 老李强作镇定,笑着道:“哎哟,瞧您这话说的,我马上就去请!” 说完,脖子上的刀被移开了,老李强颜欢笑冲他弯了弯腰,随后一路小跑着进了府,跌跌撞撞去了听竹苑。 还未到听竹苑,傅百漠就带着几个人出来了,老李头一看见他吓得坐在了地上,“傅先生您快去看看,毕东升带了人围了府,这、这是要闹事啊!” 傅百漠却点点头,“嗯,知道了,你先随管家去后院吧。” 说罢,管家上前将老李头从地上拉起来,带着他去了后院。 傅百漠带着小张和王老二,三人一同来到了院门口。 大门口,毕东升已经下了马,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欣赏林府的宅子,心想着这所宅子以后怕是要姓左了。 在看到傅百漠出现在门口后,毕东升如往常般露出傲慢的一笑,冲他抬手。 “傅副官倒是淡定。” 傅百漠站定,看看他,随后目光却停在了他身后的几个人身上。 西川的秦镇守、琅琊的石督查,还有就是警察局的孟局长和张市长。 那几人在看到傅百漠时,目光都有几分闪烁和躲避,傅百漠似是没想到张市长也会来,于是在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张市长垂目,未免有些迥然。 看完后,傅百漠肃然开口,带了几分威严:“毕东升,没记错的话,我已经下令你返回颍川了吧?你如今身为代理督军,不好好在颍川守着,来江宁做什么?是要造反吗?” 毕东升一愣,这还是傅百漠第一次以上级的口吻跟他说话,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闻言的的味道。 “傅先生真是能言善辩,我这还没开口,你倒是先泼了我一身脏水,啧啧,不得不佩服。” 傅百漠不言语,毕东升继续道:“我本已经在回颖川的路上,但是今日却忽然接到密报,说你意图造反图谋不轨,加害林帅,这才匆匆返回。你自己做了亏心事,居然还有脸指责我?” “噢?我做了什么?”傅百漠道。 毕东升道:“哼!你撺掇林帅戒烟,并借此机会谋害林帅、将他和家人私自囚禁在府内,意图控制辽北篡位夺权,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什么话好说!” 傅百漠皱眉,“毕参谋,你在说什么?什么人证物证?再说了,就算是我有什么嫌疑,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副参谋、代理督军来指手画脚吧?徐帮办和左忠林参谋长呢?” 毕东升听他这么说心中气恼,却也只得道:“徐帮办人不在江宁,还是你派他出去的,副官不会不记得了吧?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给他送信了,左忠林参谋长昨夜已经连夜去了清河,我也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前去送信了,如今事出紧急,那我这个副参谋、颍川督军还算能说上话吧!” 那俩人不在,这里除了傅百漠,他最大。 “噢,原来如此。”傅百漠道。 毕东升又拿出一封信道:“这是我今日收到的密报,正是出自林易天最宠爱的姨娘杜若风之手,这信里详细阐述了傅百漠的种种罪状,他还意图将林帅的姨太太都纳为己有,还觊觎林帅的未婚妻、霍爷的独女霍倾城小姐,真是其心可诛!” 霍,这一盆脏水可够脏的,就连霍倾城的声名都要搭上,吃相真是够难看。 还有,这杜若风什么时候成了他最受宠的姨娘了? 怪不得方才管家过来和他说杜若风不见了的事。 只是如今却不清楚,到底是杜若风自己有意为之,还是人已经被这毕东升扣押起来,伪造了这么一封信。 但是无论是何种情况,看毕东升今日的架势是势在必得。 毕东升见他不语,遂道:“怎么,无话可说了?我早就发现你的狼子野心了,只恨自己没能帮林帅早日除了你!” “没有,我只是奇怪,杜若风怎么不选择把信给徐帮办和左参谋,而是偏偏给了你呢?”傅百漠道。 毕东升一时语塞,但很快道:“你少转移话题,这信给谁有什么重要?况且我是林帅部下,一向忠心耿耿,给我有什么不对?” 就凭你?傅百漠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说话,但是嘲讽之意尽显。 毕东升恼羞的端了枪,身后的人也只等他一声令下。 张市长见状上前一步道:“哎,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呢,毕督军你熄熄火,我看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啊?” 自古唱戏红、白脸,毕东升平了怒火,暂时收了枪,听白脸张市长说话。 张市长上前一步站在傅百漠前道:“傅先生,这杜若风毕竟只是一个姨太太,说话没什么分量,我看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看要不这样吧,这个事情本就是在警局的管辖范畴之内,这次就由我和孟局长出面,咱们好好把这事调查一下怎么样?” 傅百漠看看笑的一脸和气的张市长和已经上前一步的孟局长,冷笑着问道:“噢,不知张市长和孟局长打算怎么查啊?” 张市长立刻笑着开口道:“自然是需要先生配合,麻烦先生在事情查清楚前先在警局里呆上一日。我们自然是不敢囚禁先生的,不过,这过场嘛,还是要走一走的。” 孟局长也凌然向前一站,拿出了一副手铐对傅百漠道:“那就麻烦傅先生配合一下了。” 傅百漠没动,可是一旁的小张却忽然上前,挡在了他面前。 “孟勇飞,谁给你的胆子敢拷傅副官?” 孟局长愣了一下,毕东升却收道:“小张,我看你是心肺都被狗给吃了!枉林帅平日对你那么好,居然是个吃里扒外的!我看林帅出事少不得有你掺和其中,孟局,把他一并拷了!” “我看你敢!”小张立刻拔了枪,唬的孟勇飞竟真的没敢上前。 小张平日里跟在林帅身边,是人都对他礼让三分,所以这气势还是在的。 毕东升却气道:“呸,不过是个随身的勤务兵,连个正经连长都不如的人,你怕他作甚!” 孟勇飞心道也是,于是也掏了枪,对准了小张。 眼看双方僵持住,毕东升却不急,比起傅百漠乖乖进局子“不小心暴毙”,他倒是更愿意自己亲手毙了他,好树立威信。 “怎么?傅副官真的要抗法吗?” 毕东升心里想的明白,只要他敢吐口说不跟孟局长走,自己就立刻毙了他,好坐实他的罪名。 傅百漠却将小张拉开,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什么? 不解释、不拔枪,他要跟孟局长走? 第137章 林易天式嚣张方式 其余人皆是一惊,就连一旁假意劝解的张市长都讶然了。 他表面是来劝和,其实就是来搅事的,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跟孟局长走了绝对没活路啊,这傅百漠是疯了吗? 毕东升也没想到他会如此配合,上好弦的枪只得放了下来,有些憋气。 还以为听他一番巧言令色的狡辩后,就能毙了他,却不想他认怂了? 孟局长也一脸茫然,拿着手铐左右不是。 拷?还是不拷? 傅百漠看看张市长道:“还要多谢张市长的说和,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张市长听了这话一惊,啥意思? 记下啥了? 这是威胁吧?! “不是,傅先生我,真是好意……”张市长有些百口莫辩。 他本来就是来打酱油的,原想着能借女儿张圣佳攀上傅百漠,却不想傅百漠却出了事,因为之前和傅百漠走得近,他就成了毕东升第一个威胁的对象,所以今日才不得不过来,向毕东升表示了一下自己这颗墙头草愿意倒向他。 但是他也只是想打个酱油而已,没必要让傅百漠“记人情”啊! 毕东升却有些不耐烦,对张市长道:“怎么?张市长这是和疑犯解释什么呢?有话就赶紧说,否则,警局可不好进,以后说不定说不上话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张局长,对啊,自己怕啥呢?傅百漠进了警局就是个死。 虽然有些可惜,自己还挺中意他做自己女婿的,但是,小命和前途重要啊!自己这墙头草可要赶紧站队了。 “咳咳,傅先生客气了,以前也算是同僚,从中说和一下那是情理之中啊!”张市长立刻客气的表明了和他不熟。 傅百漠却看他一眼并未搭话,随后转头对孟局长道:“铐子就不必了,如今我只是嫌犯不是吗?” 没有定罪就不是罪犯,不能上手铐。 孟局长立刻收了手铐,“噢,那先生走吧。” “好,不过走之前,我能不能和毕参谋说几句话啊?” 毕东升对傅百漠一直称呼他“参谋”这个称呼十分不满,他虽然是代理督军,但是早晚会是正式的,他不肯称呼自己督军,那就是对自己不满,不想让他做这个督军! “傅副官,还有什么话要对本督军说?”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毕参谋,给人当枪使,可还甘心?”傅百漠还是坚持喊了他参谋,气得他脸上肌肉一抖。 “傅百漠,我知道你能言善辩,但是如今你已是阶下囚,怕是连给人当枪的资格都没有。” “狡兔死走狗烹,走狗的下场一般可都不怎么好,参谋可要当心。”傅百漠冷冷道。 毕东升听他称自己为走狗,更是脸色大变,险些失去理智,拔枪道:“傅百漠,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你不敢,我已经同意协助调查,你若杀了我,便是实打实的造反,那你背后的猎人刚好可以拿这个理由办了你,一举两得。”傅百漠道。 “你……!” 毕东升气得双手打颤,可手上的枪就是没有按下去。 傅百漠说的对,他不能冲动,尤其是这个时候。 傅百漠又上前一步道:“希望你手上有够多的把柄,否则,可你就太傻了。” “老子用你教?!”毕东升怒道。 没有一些把柄,他怎么可能和左忠林那个老狐狸合作。 “噢。”傅百漠后退一步,嘴角微微一挑,显然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那就好。” 毕东升发现自己失言,气急败坏道:“老子是依法办事,你少套我的话,孟勇飞,你干嘛呢?还不赶紧带着你的嫌犯滚!” 孟勇飞撇撇嘴,没敢说什么,想要推搡一把傅百漠,却被小张拦住了。 “拿开你的脏手!” 随后,孟勇飞带着几个人,跟在傅百漠身后走了。 林府大门大开,毕东升带人小心翼翼的冲了进去。 今天这事处处透着些古怪,难不成,里面有埋伏? “秦镇守,你带人去后门,一定要小心,切记,见到林易天就……” 毕东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易天一死,傅百漠的罪名就坐实了。 秦镇守点头会意,随后两人分别带队、一前一后进了林府。 毕东升带人进了前院,可惜前院空空如也,毕东升全副武装,却没遇见任何阻力就顺利到了后院 在后院,他终于遇见了人,可惜,是秦镇守带着的自己人。 两人在后院的月门处相遇,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怎么?后院也没有人?”毕东升道。 秦镇守摇摇头,“没有,房里和院子里都查了,一个人都没有!” “不可能啊!人呢?” 这是玩什么?空城计? “不对啊,刚才老李头进来了就没出去过,一定还在院子里!这里一定有密道或者密室,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是!” 众人又开始仔细搜查前后院落,毕东升站在院子里越想越不对。 从刚才傅百漠配合调查开始就不对劲。 坏了,不应该让傅百漠离开自己的视线! “秦镇守,快,带兵去追上孟局长!” 秦镇守不明所以,立刻带人出了院子。 毕东升在院子里呆了半晌,终于有人上报,他们在假山里发现了密道。 毕东升看着向前延伸的密道,确定人已经全部通过密道出去了。 不管密道通向哪里,他现在追是肯定追不到了。 这个傅百漠,居然玩这一招! 怪不得他刚才走的那么淡定自若,这是有人质在手上做把柄啊! 林易天必须死,但是他的家人不能出事,他和左忠林都需要林易天的家人平安,来做忠心救主的戏码。 看来,得和傅百漠坐下好好谈谈条件了。 “走!”毕东升收了队,准备去警局。 刚出林府的大门,他就愣在了那里。 大门对面,一个人盛装坐在凳子上,身旁站着原本此时应该在西川的徐帮办,身后则是装备精良、骁勇善战的林家军。 “哟,毕参谋搜完啦?” 林易天一身大帅服饰坐在那里,英姿勃发、气势逼人,肩上金色的流速色泽鲜艳,和腰上别着一把剑的流苏呼应,衬着鸦青色的军服十分帅气。 非常林易天式的嚣张出场方式。 毕东升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林易天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那眼前这是谁?鬼吗? 自然不是鬼。 那,就是他被耍了。 “草!”毕东升的肩膀瞬间塌了下去,骂了一句娘。 第138章 你活不过今晚 与此同时,孟勇飞带着傅百漠刚到了警局,可警局门口却并没有人守卫,孟勇飞不禁骂了几句,“又他奶奶的偷懒,回头老子全给你们这帮玩意儿开了!人呢?!人呢!!” 孟勇飞气势汹汹的第一个进了门,可一进门就被七八杆枪对准了脑袋,吓得他立在原地,举起了手。 这是什么情况? 趁他蒙圈之际,傅百漠上前两步摆摆手,“都先关起来。” “是!”枪口集体放下,上来两个人就将他扣了起来。 孟勇飞被这一些列转折吓坏了,脑子里还没转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关进了羁押间,此时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咔吧”一声门被上了锁,孟勇飞看着坐在里面垂头丧气的属下傻了眼。 完了,中计了。 “傅先生!我是被逼的啊,都是毕东升逼得我啊!!”孟勇飞开始拍着牢门叫苦,傅百漠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他返回林府的时候,毕东升和秦镇守、张市长已经被抓了起来,三个人坐成一排坐在地上,而对面则是翘着二郎腿的林易天。 “哎,本想钓条大鱼,没成想,你们上赶着就上来了。” 张市长一脸苦相,皱眉道:“林帅啊,您可别误会了啊,我可是来做和事老的,真不关我的事,不信您回头问问傅先生,刚才他们要对傅先生不敬,可是我一力阻拦了啊!” 林易天一笑,“是么?哟,那我可不能误会了张市长,来,给张市长搬个坐儿。” 张市长立刻起身摆手,“不用不用,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站着啊,行,那就劳你站一会儿了。”林易天道。 毕东升颓然半晌,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眼睛转了半圈,义正言辞辩解道:“林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救你!” 林易天饶有兴趣的看着毕东升,“救我?噢?怎么说?” 毕东升道:“今天我接到了杜姨娘的密信,上面告傅百漠谋害您性命、试图篡权谋位,我这才着急慌忙调了人过来,我也是为了救你、护住林府一门老小啊!” 林易天闻言似是信了,皱眉问道:“真的?” 毕东升见有戏立刻道:“是啊,都是一场误会,真没想到杜姨娘会是这种人,这、明显是要挑拨我们的关系啊!” 林易天思虑半晌,就在毕东升满怀希望的时候,他却忽然笑了。 笑了半天对地上的秦镇守道:“秦镇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来你再说一遍,我就不杀你。” 秦镇守已经垂头丧气了半晌,只觉得自己是死定了,可如今一听这话,立刻抬头道:“林帅您说真的?” 林易天点点头,“你放心,我林易天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秦镇守看一眼毕东升,立刻招了:“毕参谋说了,让我找到您就立刻杀了你……” 说话期间还顺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毕东升在一旁气坏了,一脚踹了过去,“混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你敢拆我台?!” 秦镇守也不甘示弱,两人瞬间就厮打在了一起。 傅百漠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片混乱。 林易天见傅百漠过来了,立刻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又故作严肃的抬手示意下面人将两人分开了,“别打了,这成什么体统!来说说,这杜姨娘怎么回事,怎么说也是我府里的姨娘,毕参谋,你这是把人藏哪去了?” 毕东升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一旁垂手低头鹌鹑一般站着的张市长,没说话。 见傅百漠回来,他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认倒霉了。 张市长却立刻一矮身,“林帅,这杜姨娘呢,之前哭哭啼啼的找过来,我这也是信了她的话,以为您真出了事,这才把她保护起来了。” “噢?这么说,我的姨娘在你的府里啊?张市长,这事不是和你没关系吗,怎么又扯上你了呢?”林易天道。 张市长立刻汗就下来了,“林帅,您看我这不也是信了她的鬼话么,您放心,我这就让人把她送过来,交给您处置!” “噢,那倒不必了,”林易天摆摆手,“我已经派人去你家了,想必等会儿就顺便带过来了。” 啊?! 张市长傻了眼。 他派人去自己家了? 这,什么意思啊? “林帅,您这,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张市长汗如雨下。 “没什么意思,这不是一视同仁吗,你看这孙镇守去了毕东升家、欧阳顺便去了秦镇守家,不过你放心,你不都说了不关你的事吗?那就铁定没事。”林易天笑笑道。 张市长却开始不停擦汗了,怎么可能没事,他家可搜不得啊!太多东西见不得人了! “不是,林帅,傅先生,您看这,不合适吧……”他转而想求傅百漠,傅百漠却冷冷站在一旁,没有接话。 “不合适?”林易天脸上没了笑,带上几分冰冷,“噢,这么说,我还得听张市长的?” 张市长腿一软,差点跪下,“不不不!林帅您这是哪里话!您看我跟这事也没太大关系是不是?” “没关系就好,否则我可就有点难办了,毕竟你是市长,要是真有什么事,我脸上也不好看,倒是,想不严惩都难啊。”林易天嘴角一弯,眼中却毫无笑意。 张市长一听,腿就软了下来、坐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这回可算是全完了。 傅百漠看着毕东升问道:“毕参谋,这时候了,还要护着身后的人吗?” 毕东升一愣,随后脑子里开始盘算。 左忠林可不像他,毫无根基,他们响动左忠林,还是要真凭实据的。 他或许,还有一丝转机。想到这里,他嘴角一弯,“想要有分量的东西,就要拿有分量的条件来换。” 傅百漠问道:“噢,那你要什么条件?” “很简单,放我和一家老小一条生路,你放心,我会带着家人南下,绝不会再回辽北。”毕东升道。 “嗯,听起来很公平,你说吧。”傅百漠道。 毕东升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傻,现在就说吧?” 他现在说了,他么大可以出尔反尔,杀了他,他可没这么傻。 毕东升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可随后傅百漠的话却让让他如坠深渊。 “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但是你信不信,没我们护着你,你绝活不过今晚?” 第139章 卖国必死 这话没头没尾,毕东升却听明白了。 左忠林可不是林易天,更不是傅百漠,他没有忠义可言,自己一旦出了门必然会被他即刻杀了。 那自己岂不是很冤,真的成了没用的走狗? 毕东升皱眉,傅百漠继续道:“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们,别无他路。” 是的,毕东升也不得不承认。 但是,他始终信不过这俩人,而且,他的自尊心也不容许他对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傅百漠低头。 就在他犹豫期间,消失了半晌的小张跑了过来,在林易天耳边说了一句话后,将手里的字条递给了他。 林易天看着手里的字条,眼中的戏谑不见,冷意和怒气逐渐蔓延,最后看向毕东升的眼中已经带了森森杀意。 毕东升心中一慌,立刻道:“好,我答应了,林帅,我可以给你左忠林造反的确切证据,只求你能保我一家老小性命!” 林易天站起身,冷眼看着他,开口道:“不必了。” 不必了? 毕东升不解,傅百漠也有些不解的看了林易天一眼。 林易天将手里的字条攥到手心揉烂,冷冰冰的看着毕东升道:“你,居然通日?” 此言一出,毕东升眼中一片慌乱,他知道,这是在他家搜到了那些信。 毕东升心里一阵后悔,当初应该把信都烧了的。 林易天看着他的表情,怒火彻底染上双眼,“你可以觊觎权利,也可以为了权利和我拔枪相向,哪怕你翻了天,我都可以不杀你,饶你一条狗命,但是你居然通日、做汉奸?你他么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爹娘吗?!” 为权利汲汲营营、算计所有人,都算是有情可原,毕竟不想做将军的小兵,也不算是好兵。 但是出卖信仰、卖国通日?不可以,这是他的底线。 林易天已经给毕东升判了死刑,毕东升却有些茫然,慌乱大大喊,“林易天,老子和日本人做生意不也是为了壮大部队、为了辽北更强大吗?!” “满嘴放屁!”林易天红了眼,抬手举起了枪,对准了他,“你去问问,我辽北上下哪个人需要你为了他通日了?你他妈是想辽北军都披上卖国贼的骂名吗?我告诉你,只要老子在辽北一天,只要我林家军还有一个活着,就绝不允许有一个汉奸出现在辽北!” 毕东升看着枪口满眼惊骇,他以为自己不怕死,或者说认为自己不会死。至少林易天会因为他的往日的军功和情分、给他一个坐牢的机会。 但是,眼前的林易天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不行,他不能死,他得活着! 死了就全完了,只要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林帅,我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给你左忠林的证据,我都拿给你,你别杀我!我可以去坐牢,坐一辈子都行!”在冰冷的死亡面前,毕东升终于屈服了,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但是林易天分明不为所动,紧张之下,他开始耳鸣,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他没听见林易天最后说了什么,可却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口型。 “晚了。” 随后,枪口“砰”的一声闷响,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推了一下,就仰头倒在了地上,随后眼前的世界开始逐渐模糊,闭眼前,他似乎看到了一家人正围着他笑闹。 林府前一片安静,林易天放下了手,傅百漠上前一步拿过他手中的枪。 “何必在这动手。” 当众杀了毕东升,不是件好事。 毕东升是有错,但是他的旧部,跟了他那么久,虽然没什么大功劳,可也替他大了不少胜仗,虽然通敌罪不可恕,但是难免有人觉得心寒。 林易天自然也知道这些道理,但是他却不后悔。 傅百漠微微叹气,拍了拍林易天,看向了地上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毕东升。 “收拾一下。” 小张闻言立刻上前,和另一个人将尸体抬了下去。 张市长在林易天开枪那一刻,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毕东升死了,下一个,就是他。 因为毕东升和堂本的线,是他牵的,他藏在家里的那个杜若风,更是和日本人有扯不清的干系。 完了。 张市长双眼一翻,就晕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傅百漠上前探了探脉,随后命人将他暂时抬进了府里关起来。 “从毕东升家里应该能搜出不少他和左忠林的往来书信,但是毕竟没有他本人指认有利。”傅百漠道。 “有物证,照样可以定他的罪,只是费些功夫罢了,这些事你就先别管了,后面我来收尾,这些日子你累坏了,回去好休息休息吧。”林易天拍拍他的胳膊道。 “我不累,我带人去接老夫人他们回府。”傅百漠道。 “不必了,我让徐帮办去接。”林易天这话接的有些快,傅百漠不禁一愣,但随后就了然了。 看来老夫人对他误会还是没有解除。 虽然林易天没事,但是他当时确实受了非人的痛苦折磨,老夫人哪里能见儿子受那般苦,所以尽管知道傅百漠是为了林易天,却还是对他颇有怨言。 林易天略带尴尬的轻咳一声,“你先好好休息,过两天会审,我还需要你帮忙。” “嗯,好。”傅百漠答应道。 傅百漠独自回到傅公馆,在门口伺候的孟桐一见他就跪了下去。 “先生,多谢先生。” 傅百漠将他扶了起来,“如今人已经接出来了,就在林家的庄子里,你放心,那里很安全,只是……提供消息似乎你那妹夫并不怎么领情。” 昨晚傅百漠就命人将孟桐的妹妹一家偷偷接了出来,因为他们一家并非被左忠林强制拘禁,所以人身相对自由、看管他们一家的人也很松懈,虎鸣村去了十几个人,倒是都没派上什么大用场。 听石头的消息,那妹夫似乎很不情愿跟他们过来。 孟桐歉疚道:“我那妹妹妹夫见识短,很容易被收买了人心,要是那里做得不对,先生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傅百漠倒是无所谓,“下午你去一趟吧,许久不见,应该好好叙叙旧。” “是,多谢先生。” 傅百漠点点头。 孟桐却依然没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犹豫几秒又道:“先生,清音她……您别怪罪她,都是我的过错。” 第140章 左忠林的危机 傅百漠这才想起还有个清音。 “我不会怪她,但是她也不适合在公馆里待下去了。” 对主子隐瞒不报、挟弱以挟,这都不是一个下人该做的。 孟桐似乎也料到了这点,扑通就又跪了下来。 “先生,她是为了救我,求您别把她卖出去,我可以不要工钱,我什么都能做。” 清音本来就是被调教了伺候人的瘦马,要是就这么被卖出去,以后的凄惨可以预见。 傅百漠一愣,知道他是误会了。 “你放心吧,我会让王老二给她一笔钱,放她自由。” 孟桐一愣,将心放回原处,又将自己骂了一番。 先生何等人物,又怎么会将清音卖出去受苦。 “先生,谢谢您!” “不必了,其实这次我想把你和可颜一并放出去,晓天还小,出去不好讨生活,你们几个是没问题的,回头写几封推荐信给几家相熟的掌柜的,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是普通居家过日子还是可以的。再说我身边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王老二一个人就够了。”傅百漠淡淡道。 他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日,放他们离去是早晚的事,不如趁这个机会放了他们。 孟桐却以为是自己犯了错,先生不想留他了,只可惜连累了清音和可颜。 “先生,是我不好……” 傅百漠拉起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别轻易下跪了。” 孟桐点点头,眼泪就不觉流了出来,心底却暗暗发誓,他要变强,绝不要再受制于人了,尤其是左忠林那种人。 这边傅百漠打理内务,给自己的下人找出路,而林易天则忙的不亦乐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打掉了所有有二心的蛀虫,重整了辽北的风气和官场。 当然他也顺手整了后宅,杜若风得病暴毙了,但是一个姨娘的死没激起半点水花。 三日后林易天开了军事法庭,张市长、秦镇守使、孟勇飞,还有辽北上下大大小小共计四十几名的官员被一一会审。 左忠林自然也接到了邀请,虽然是陪审的头衔,但是他却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更是他的生死关。 果不其然,张市长那边很快就咬到了他,左忠林一张方正的方块脸坐在陪审席上,满脸义愤填膺、义正言辞。 “张志强,你可不要胡乱攀咬,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市长唯唯诺诺道:“左参谋长,我哪敢乱说话,咱们虽然没有直接往来,但是那三挺轻机枪确实是您的人买走了啊!” 之前林易天和傅百漠被伏击,傅百漠险些没命,那机关枪一直没查到出处,却不想张市长这里却有了以外的突破。 左忠林气得摸枪,“什么叫我的人?还敢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林易天抬手道:“左参谋别那么大火啊,先让他说清楚。” 张志强怕他真开枪,吓得一头冷汗就下来了,后面的话就有些哆哆嗦嗦。 “这,我也不是特别确定……我拿到那枪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索性交给了一个相熟的掌柜,让他帮我脱手,那个掌柜后来给我回的话,说买枪的人一看就是部队出身,而且虽然刻意隐藏了口音,却也能听出来有清河口音。” “那不能说是我的人买的,难道清河的人就都是我的属下吗!”左忠林怒道。 张志强又道:“那自然不是,但是那个相熟的掌柜没多久就被杀了灭口,这案子后来断的是仇家寻仇,因为涉及到暗杀林帅和傅副官,我就尽量把案子压了下去,但是那案综我都细细看了,那个掌柜的卖枪的时候留了字据,字据上写的是三只农用铁锹,下面有买家的签字,王三保,虽然一看就是假名字,但是那个‘保’字的右边写的十分特殊,和平时咱们常人下笔顺序不同,我就纳闷,也无意间记了下来。” “后来我查看清河交上来的年报,翻阅的时候就无意间就再次看到了这个字,一模一样的用笔顺序,甚至笔体都一样,为了查证,我特意又调出卷宗查看了一下,真的是一模一样,绝对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这份年报,出自左参谋的旧部、现任清河白马镇的镇守彭永波之手。” 一番话说完,左忠林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林易天冷着脸点点头道:“不过,这也不能说明就是左参谋的指使,说不定是那个彭永波自己的主意呢?但是既然有嫌疑,那就叫过来对质吧,免得冤枉了左爷。” 左忠林想了想道:“林帅说的是,既然如此,我立刻命人将他叫来对峙就是!” 不过叫不叫的过来就另说了。 傅百漠在一旁贴心道:“不必麻烦左参谋了,之前张志强就曾提起过这事,我们也料到需要他过来对质,于是昨日就派人去请了,这会正在旁边候着呢。” 左忠林脸色一边,但随后对着傅百漠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如此,甚好。” 彭永波很快就被带了进来,人却是被两个人押进来的。 左忠林见状脸色更沉。 彭永波远远看一眼左忠林,一脸铁青的站在了中间。 林易天问道:“刚才的话,你在旁边也听见了吧,说说吧,怎么回事?” “对,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你要真敢做出那种糊涂事,我可饶不了你,还有你那一家老小,也都都要跟着遭殃!”左忠林衣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 可是言外之意却不言而喻,尤其是刻意提到的“一家老小”。 林易天微微皱眉,想哟发飙,傅百漠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他这才忍住。 彭永波面色沉重的想了半晌后,抬头看看林易天,又看看左忠林,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他倒不怕死,但是却是在get不到左忠林话里的意思。 他这是让自己死不承认呢,还是索性承认了,然后一力承担后果呢? 这两种他都无所谓,但是到底左忠林想让自己选哪个、才肯保住自己一家老小呢? 他又犹豫半晌,最后心下终于选了后者,反正他是怎么都活不了,不如全揽到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必死的信念,更在眼中带上几分怒色,准备将暗杀说是自己对林易天的个人仇恨。 “林易天!你……” “啪啪啪!”可惜他话未说完,就被一阵击掌声打断了。 “好啊,真精彩。”伴随着掌声传来的,还有几声叫好。 第141章 反转来的措手不及 众人皆是一愣,林易天更是立刻皱起了眉头,坐直了身子。 一旁的小张立刻手一伸,指着鼓掌的人道:“哪个不要命的混账敢扰乱法庭?” 众人看过去,发现鼓掌的居然穿了一身警卫的衣服,此时正站在边缘,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警卫。 这个警卫要么疯了,要么身份不俗。 林易天看看那人,陌生的很,但是看样子倒不像是疯了。 傅百漠也看了过去,鼓掌的人他也不认识,但是鼓掌的人身边站着的那个人,倒是眼熟得很。 噢,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傅百漠冲林易天打个眼色,林易天立刻皱眉道:“来着何人?” 语气不悦,但也没有让人直接毙了下面的两人。 那人停了拍手,摘了帽子拿在手中对林易天点点头道:“抱歉各位,以这种方式出现,真是扫了大家的雅兴。” 这是什么狗屁话? 一旁站着的警卫也摘了帽子,对林易天道:“林帅,这位是中央特派员蒋正宏先生。” 蒋正宏?不是蒋正华?傅百漠看着那人微微一怔。 林易天闻言心中虽然不悦,却也只得站起身,面带笑容的走下来,伸手和蒋正宏握了握手。 “原来是特派员先生,是林某有眼不识泰山了。” 蒋正宏理所应当的笑笑,随后指着身旁的人道:“这是顾云琛,我中央军第2师副师长。” 林易天闻言不卑不亢的和顾云琛握了握手,随后开始和蒋正宏继续客套。 顾云琛此时趁机看了看傅百漠,傅百漠也看看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互,都微微一笑。 别来无恙。 左忠林和傅百漠此时也下来了,蒋正宏和傅百漠客气的握了个手,但是对左忠林却热情多了,言语中也透着对他的欣赏,而且听口气两人之前有过往来,算是半个熟人。 蒋正宏和顾云琛很快被请到了正席中间,上面的位置重新作了一番变动,所有人向外坐了坐。 前面审判席上依然站着张志强市长和彭永波,蒋正宏顺嘴道:“哎哟,光顾着和林帅客套了,差点忘了正事,我方才啊,可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们的审讯,实在是这事和我也有些关系,这才不得不暂时叫了个停,还望各位见谅啊。” 林易天一愣,“噢?怎么会和特派员有关?” 蒋正宏哈哈一乐道:“还不是那三挺机关枪闹得。我之前曾受蒋正华校长的委托,托人给左参谋送过二十挺机枪,谁知道运送过程中出了岔子,丢了三挺!这事怪我,没选对人,我原以为是肯定找不回来了,也做好了向蒋校长请罪的准备,谁知道这峰回路转、还真被这位,叫什么?彭镇守是吧,被彭镇守给找到了,虽说过程曲折了些,但好歹二十挺机枪齐全了,这事左参谋也曾在电话里跟我说过,我们也曾约定,这事就当是没发生过,也就过去了,谁知道后面会出这么个乱子啊!” “这事当时可都是过了明路的,我敢打保票,你们缴获的那三挺机枪绝不是我送来的那二十挺里的,或者你们也可以派人去左参谋那看看,那二十挺机枪的数量少没少嘛!”蒋正宏说着,对左忠林投去感激的一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不想再提这事,但是如今都这样了,你再不说,不就大祸临头了吗!” 左忠林眼睛闪烁,可很快就地上几分赧意道:“哎,其实这事也赖我,当时处理不当!” “哎,你也是好心替我着想,想私下里办了,让我不被蒋校长责罚!怪我怪我!”蒋正宏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唱起了双簧,林易天和傅百漠空中对视一眼,傅百漠微微冲他摇摇头。 林易天心中一阵不爽。 甭管他们这双簧看起来假不假,左忠林今天是暂时动不了了。 林易天纳闷,这左忠林本事还真不小,居然能让蒋正宏替他想主意、帮他说话,真不知道手里有什么不得了的筹码。 蒋正宏一扭头,义正言辞的毒林易天道:“林帅,这事你可要好好查清楚,要不这样,你现在就派人去查查那二十挺机枪,可不能因为我,牵连了左参谋、害你们多年的情谊受挫。” 林易天立刻哈哈一乐,“蒋先生这是什么话,您说的话我还能不信吗?今天可多亏了您啊,否则我和左参谋之间可就要闹大误会了!我看啊,马上设宴!一是为两位接风洗尘,二是感谢蒋先生替我的参谋长洗清嫌疑啊!” 蒋正宏立刻就笑了,嘴上的胡子都飞了起来,“好说好说,不过设宴不着急,还是先审完了在说,正事要紧啊。” “是是,您说的对,那咱们就继续。”林易天笑道。 下面站着的两人看了半晌戏,结果居然就峰回路转了。 彭永波承认自己买了枪,但是确实是因为枪是他们丢的,他吧枪买回去就交给了总部,二十挺机关枪一个不少。 张市长浑身是汗,也改口道:“原来是误会了,我就知道那枪来路不正,幸亏当时让彭镇守买了回去,否则真不知还会出什么乱子。” 这反转令人措手不及,绕来绕去,最后定论成了:此三挺机关枪非彼三挺机关枪。 至于暗杀两人的机关枪,那还得继续从其他地方慢慢查,反正,跟在场的几位没关系了。至于那位倒霉被暗杀的掌柜,那也只能继续当年的结论,是仇杀了。 后面的审讯尤其快,基本都是自己认罪受罚,反正和左忠林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审讯结束后,林易天带着众人去了江宁大酒楼,包下了整个酒楼为蒋正宏和顾云琛接风,众人喝酒喝到很晚才各自散去。 当晚,蒋正宏宿在了江宁酒店的顶层高级套房里,夜过半,终于迎来了左忠林。 左忠林一身深色裘衣,进门就要拜倒,却被蒋正宏拉住了身形。 “蒋先生,今天真是多亏了您啊!”左忠林语调亢奋、感激涕零之态毕现。 蒋正宏眼中不免带上几分得色,口中却不以为意,“左爷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自己人,相互帮衬都是应该的。” 第142章 又是清风馆?! 蒋正宏正是蒋正华的胞弟,来之前蒋正华就曾嘱咐过他,一定要帮左忠林在辽北立住脚,一方面是制衡林易天,另一方面也是想从左忠林这里找到日后控制辽北实权的切入口。 按说这么个人其实不一定是左忠林,但是左忠林却适时给了蒋正华一个大礼,这份大礼让他成为了不二人选。 而蒋正宏就是被派来取回这份大礼的。 两人说了半晌客套话后,已经称兄道弟,蒋正宏终于忍不住问到了大礼上。 “左兄,你之前说的那个事儿,听说已经有了眉目?” 左忠林会意,立刻道:“是,原以为要费上一阵时日,但是前几日机缘巧合之下,竟让我拿到了宝图。” 蒋正宏双眼一亮,“噢?已经拿到了?这可真是大喜事。” 左忠林点点头,“这图已经拿到,那青霞山的后人我也已经派人去寻了,已经有了消息,相信不日就可成了。” 蒋正宏闻言不禁笑开了怀,“好好好,这就太好了!你放心,你想的事情我都明白得很,你一定会达成所愿的!” 左忠林闻言立刻笑开了怀。 他们所说的宝图,正是青霞山的藏宝图。 不久前,霍倾城忽然暗中送来了宝图,说是在霍爷遗物中无意发现的,这真是让他又惊又喜。当然,一并送来的还有傅百漠和林易天的行踪,这才有了之前的暗杀。 原本他是想把宝图占为己有,但是后来一想就放弃了,直接联系了蒋正华。 原本还以为他可能不知道这宝藏的价值,需要自己费上一番口舌,却不想他一提青霞山三个字,蒋正华立刻就对他客气了许多,并满口答应了他的请求。 看来蒋正华当年对青霞山的事也知道的不少,但是此事他却不甚关心,重要的是,他的目的达成了、他终于有了坚实的后盾可以和林易天一拼。 两人又密谈了许久,左忠林直到快天亮才匆匆离去。 天光大亮,太阳刚出来,林易天就来到了傅公馆,傅百漠刚坐在桌子上准备吃早餐。 “过来了?吃饭了吗?”说着,傅百漠就又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林易天往桌子上一坐,不客气的拿起眼前的一副碗筷就开始吃了。 “你把孟桐和清音赶走也就得了,可颜哪里碍着你了?你说你这一屋子,就剩下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做个饭都不好吃啊。” 如今傅公馆只有王晓天和王老二两个人伺候,加上傅百漠一共才三个人,未免冷冷清清。 傅百漠边吃边道:“以前做饭也都是王老二上手的。” 清音和可颜,只会吃。 林易天一噎,又道:“那,站在旁边也赏心悦目啊!” 这倒是,傅百漠点点头。 “你说这,蒋正宏过来干嘛的?还有那个顾云琛,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就不像个好人,指定一肚子坏水!”林易天道。 傅百漠无语,心里却替顾云琛打抱不平,人家哪里一肚子坏水了?真正一肚子坏水的正坐在自己对面吃饭呢。 林易天吃了一大口油条,继续呜咽道:“还有那个左忠林,哎,想想我就气得吃不下换(饭)!” 傅百漠微微笑笑,您这不吃得挺好的? “你干嘛不说话啊!”林易天吃了一口咸菜道。 “不是在听你说么,蒋正华过来自然是打探你的虚实,你虚他就趁虚而入、你实他就想办法让你变虚,这没什么好猜的,他扶植左忠林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目前只有他的军权可以和你抗衡一二。”傅百漠停下筷子道。 林易天点点头,“嗯,也是,那我们怎么办啊?” 傅百漠举起筷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吃饭再说。” “噢。”林易天又是一口油条塞到了嘴里。 吃完饭后,林易天去了江宁酒店找蒋正华,将自己的专长彻底发挥了一番,带着他四处吃喝玩乐好不快哉,直到入夜才将他送回了酒店。 林易天摸着吃的溜圆的肚子,溜溜达达就又来到了傅公馆,才进门就被王老二告知:傅百漠出去了,不在。 他不在? 这大半夜的他能去哪?会什么客? 林易天问了半晌,王老二却支支吾吾,林易天急了。 “你是忘了上回他怎么出的事吗?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王老二却摆摆手,“哎,不可能,这回这人没事!” 这人,谁? 这王老二分明知道他找谁去了,干嘛不告诉自己? 林易天不爽,但是也知道王老二嘴巴严得很,于是假意说自己撑得慌,让他给自己倒杯水去。 王老二前脚刚走,他就招来了王晓天,一顿威胁咋呼之后,王晓天也被唬住了。 见他动摇,林易天继续道:“上次他跟人走,不也是认识的人吗?但是结果呢?差点死了,王老二说没事就没事啊?万一有事那不就完了吗?赶紧的说,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王晓天犹豫道:“啊?不会吧……但是,王哥说了不能告诉你啊!” 啥?王老二特意嘱咐不让告诉自己? 那肯定有事! “王晓天,你不会这么没心没肺吧,王老二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万一傅百漠出事,你说你内不内疚?”林易天又道。 王晓天这回真怕了,喃喃道:“不会吧,那种地方,虽然不是啥好地方,但是……也不算偏僻啊……” 那种地方?不是啥好地方? 林易天支起耳朵听得分明,眼睛一亮道:“清风馆?” “嗯。”王晓天没过脑子的应了一声,但很快答应了过来,“啊?不是不是!我不知道!” 林易天撇他一眼,晚了。 王晓天跑走了,王老二拿着水出来的时候,大厅里却已经没了林易天的身影。 林易天走在街上,边走边踢石头。 他居然又去清风馆了? 哼,真是…… 他想心里恨恨骂几句,却又觉得用“狗改不了吃屎”这话有些不合适。 气死他了。 一旁的小张看着林易天有些猜不透他想干嘛,但看他踢石头,就像这明天得让扫大街的注意一下了,这么多石头。 林易天走了半晌,终于停下了脚步,“小张,回去!” “哎!” 小张答应一声,跟着林易天又回了傅公馆。 王老二看他去而复返不免纳闷,林易天却不理他,直冲冲进去、面对正门坐在了沙发上,一脸的不悦。 他要是真喜欢那个小茶,买回来不得了!没事往那跑,成什么体统?还真视军规为无物啊? 不行,他今天必须问清楚,他到底想干嘛! 第143章 你嫖我吧 这边林易天气呼呼的等着傅百漠,而傅百漠此时却已经坐在了清风馆小茶的房间里。 桌上两杯茶,对面却不是小茶,而是顾云琛。 顾云琛打量一番这房间,笑道:“你倒是会找地方,这地方蒋正宏绝对不会想来。” 傅百漠淡淡一笑,“这里清静,茶也不错。” 顾云琛看看傅百漠道:“你精神倒是不错,这些年可还好?你的族人呢?怎么样了?” 傅百漠给他添了茶,“当年多亏有你照料我和族人,如今他们总算是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那就好,你说你当年不辞而别,我还以为你们是糟了匪,一气之下就将四周几个山头上的散匪全清了!问谁谁不承认,谁曾想,你居然躲到江宁来了。”顾云琛笑道。 “当年仇人找来,事发突然就没能告诉你一声,不辞而别实在是抱歉。”傅百漠感激又歉然道。 顾云琛当年助他良多,虽然两人不曾交心,但是言谈之间多有默契。 傅百漠继续道:“不过,你如今都是师长了,可见仕途顺利。” 顾云琛爽朗一笑,摆摆手道:“嗨,运气好罢了!不过你怎么会做了林易天的副官?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时候,可把我给吓坏了,怎么,仇人都死了?不用躲了?” “差不多吧,当年林易天的父亲林铭岳大帅有恩于我,我出山也是为了报恩。” “原来如此,不过你们可要当心了,林易天最近势头太猛、高调扩张,已经引起了那边的注意了。” 傅百漠品了一口茶,笑道:“你这么告诉我,就不怕那边觉得你有异心?” “那不会,这又不算秘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云琛道。 “也对,不过,他们怎么会想用左忠林?” 左忠林不是上佳人选,论资历、人脉和出身,欧阳博等人都比他强多了。 “既然你问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那左忠林在那边原本就是个无名之辈,可最近渐渐有了影响,应该是有什么人引荐,而且最近他不知给了校长什么好处,让他十分看重。”顾云琛皱眉道。 “噢?好处?” 傅百漠不解,按说蒋正华那等人物,应该是不把任何东西看在眼中的。 顾云琛蹙眉道:“对,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隐约听说和什么宝藏有关……不过这事估计都是谣传,这年头谁会相信宝藏之说?蒋校长,更不可能了。” 傅百漠闻言却心中一动,原来,宝图已经到了左忠林手中。 可是,为何会到他手中?肯定不是管青泽,管青泽拿到图一定不会给他。 “对了,”傅百漠又想到一事,“不是说蒋正华亲自过来吗?怎么来得是蒋正宏?” “那边有几个国外的重量级人物过去了,所以他就脱不开身了,所以就派蒋正宏过来了,不过他也不简单,你么可不能掉以轻心。”顾云琛道。 “那是自然。” 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不拘小格,但在堂审的时候能迅速想好对策、并一举两得拉拢了左忠林,又怎么会简单。 顾云琛开始和傅百漠叙旧,说起了当年设计剿匪的事,傅百漠也露出难得的微笑,和他聊了许久。 夜色渐浓,两人分别后已是深夜,傅百漠回到公馆,王老二很快给他开了门,并用眼色示意了一下身后。 傅百漠一愣,随后抬眼就看到对面沙发上坐着一脸铁青的林易天。 “怎么半夜过来了?” 林易天黑着脸起身,“怎么,已经半夜了吗?” 傅百漠一滞,看看王老二,王老二脸色沉郁冲他眨眨眼。 “过来许久了吗?有急事怎么不让晓天去喊我?”傅百漠走过来,站在他跟前道。 “呵,哪敢耽误您的大事啊。” 这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傅百漠却不觉勾了勾嘴角,随后示意王老二和小张下去了。 “怎么?蒋正宏给你气受了?”傅百漠道。 林易天挑眉看着他道:“他能有什么气给我受?不过,如今蒋正宏好歹也算半个钦差,虽说去娼馆无伤大雅,但是好歹你也应该注意一下,分一下时候吧!” 噢,这是在跟自己置气。 傅百漠微微笑了笑道:“你想多了。” 林易天在等他的时候,运了一肚子气,脑子里想了无数个他解释或者狡辩的版本,可独独没想到,他却轻描淡写一句自己想多了就完了。 开什么玩笑,这四个字能抵消他这几个时辰赞下来的火气吗? “傅百漠,军规有规定,不许军官嫖娼!你这是视规矩如无物!别以为你是副官我就不敢处置你!”林易天怒气冲冲道。 “噢?”傅百漠有些诧异,随后点点头道:“你要重整军纪吗?这倒是好事。” 林易天瞅着他像看怪物一般,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这算是有恃无恐吗?他这是要翻天吗? “傅百漠,你要是真喜欢那个小茶,老子明天就去给他赎出来,你爱咋的咋的!总之不能带坏了军队的风气!”林易天义正言辞道。 “小茶?小茶分茶还不错,不过为了喝茶特意给他赎出来倒是不必了。”傅百漠道。 什么?分茶? 难道,他是去喝茶了? “你是去喝茶的?不是……”林易天闭了嘴。 傅百漠点点头,“自然是去喝茶的,成色还不错。” 林易天的火气去了几分,“你早说啊,不就是茶,我府上多得是,明天就给你送来!最好的!” 傅百漠却摇摇头道:“不过,小茶分茶的功夫也确实不错,穿着流云衫分茶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林易天闻言就又恼了,“什么狗屁的赏心悦目!那些小倌加起来都没你好看,老子都比他们好看,要不这样,老子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嫖我吧!不就分茶?老子学得会!” 这一番话说的极快,说完他就后悔了。 他这是说的是混账话? “草!你都把老子气糊涂了!”林易天有些恼羞成怒,立刻背过了身去。 傅百漠却被这番话惊到了,先是愣了一会儿后,眼中就迸出几分暖暖的笑意来。 “好啊。” 他如是答道。 第144章 十指紧扣 好啊? 林易天背对着傅百漠,身子有些僵硬,想要回头冲他发火,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回头看看傅百漠此时脸上的神色,可又怕得很。 他不禁骂自己,怎么就冲动之下,说了那番话? 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两人就这么僵着,过了好一会儿后,林易天忽然觉得自己的胳膊一动。 是傅百漠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林易天心下先是忽然一跳,随后便是如同擂鼓。 他拉自己干什么?自己要不要转身? 这么想着,胳膊上的手动了,先是沿着手臂缓缓向下,最后在他的手腕处停了下来。 林易天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可又空前的清晰,甚至连那只手的细微颤动都能感觉到。 停下的手并没有停留多久,便继续向下,触碰到了他手腕上的皮肤。 试探性的一触后,两人似乎都是一颤,随后就又都定住了。 林易天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接近宕机,就在他明确感受到那只手就要再向下触碰到自己手的时候,忽的向前一步。 手从他的手背上划开,温热的触感划过手背,似乎也划过了心底。 心中瞬间闪过巨大的失落和歉疚,一股难言的情绪令他立刻回了头。 “我……” 我没想走开,只是有些怕。 但是眼前的傅百漠却已经转过了身去,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缓缓走向楼梯,在楼梯口背对他站住了。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就不送你了。” 随后,他就上了楼,在转角处消失不见。 一个回头,都不曾。 林易天站在大厅里,看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心头一片混乱。 他应该是伤了他的心。 自己为何要走出那两步。 …… 第二日,江宁酒楼再次高朋满座,辽北政要齐聚一堂,将蒋正宏团团围在中央,酒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林易天和左忠林一左一右坐在蒋正宏身旁,分别喝了不少酒。 傅百漠过来敬酒的时候,三人都已经喝了不少。 蒋正宏拉着傅百漠说了很多场面话,又将左忠林拉起来道:“忠林总和我说起副官你,说论谋略你在这辽北当属第一,我一开始还不信,如今见了副官,果然是人中龙凤啊!怪不得忠林对你评价那么老高。” 傅百漠微微额首,“蒋特派员夸赞了。” “哎~”蒋正宏摇摇头,有些醉醺醺道:“是忠林夸的!” 随后推了左忠林一把,左忠林也喝了不少,被这么一推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侧身就倒向了傅百漠。 傅百漠一时躲不开,就被左忠林右手扶住、搂了个满怀。 左忠林揽着他左右晃动一番后,终于险险站稳,侧脸对傅百漠笑道:“多谢先生扶我,否则,我可就摔了。” 言罢又用右手上下拍了拍他的肩,却始终不肯撒手,又转头开始和蒋正宏说话。 场上觥筹交错,旁人看来不过是左忠林醉了站不稳,傅百漠在一旁帮忙搀扶。 傅百漠皱眉,抬肩想要撤出身子,左忠林却又一阵摇晃,又向他靠了靠。 就在傅百漠考虑要不要直接卸了他胳膊的时候,肩上的重量忽的不见了。 一只手狠狠将左忠林的手拉开甩到了一旁,左忠林一个低呼,身子真的左右摇摆了一番才勉强站稳,刚要发怒,却看到了林易天那张张狂不羁的脸。 “哟,左参谋醉了?我还想说跟你喝上几杯呢!” 左忠林将火气险险压下,脸上肌肉微微颤抖、浮起一个假笑:“林帅要喝酒,我就是醉死了也要陪啊!” 说着,他端起了酒杯,和林易天碰了杯。 一连三杯,两人都是一饮而尽,十分豪爽,引得一旁人不停叫好。 蒋正宏也哈哈一笑,对一旁的傅百漠道:“副官,今日高兴,咱们也要饮上三杯!” 傅百漠点头举杯,和蒋正宏喝了起来。 傅百漠第二杯酒刚端到嘴边,就被就人被抢了过去。 转头,发现林易天正拿着杯子笑着看自己,看眼中神色分明是有些醉了。而一旁的左忠林,已经趴在了桌子上,醉过去了。 “特派员,我来陪你喝!”说完,林易天仰头将杯中酒直接倒到了口中。 蒋正宏笑着拍拍林易天的肩膀,“好,咱们喝!” 傅百漠看着林易天皱眉,他这是喝了多少了? 原本他是打算冷他几天,如今,还是算了。 蒋正宏也喝得差不多醉了,当然了,他是特派员,自然不能真的醉了,于是半醉着叫散了席。 众人四散离去,林易天摇摇晃晃走到汽车旁,在上车时身子微微向后倾倒,一旁的傅百漠上前一步,从身后将人扶住了。 林易天神色迷离,歪头看着傅百漠扶着自己胳膊的手,笑了。 “别……萨搜……” 稀里糊涂的一句话,也不知在说什么,傅百漠扶着他一同上了车。 坐到车上,傅百漠想将手从他背后抽离,却被他用手按住了,死死按在自己胳膊上。 “我说了,不要撒……” 傅百漠一愣,忽的明白过来,他这是要他不要撒手。 他这是,因为昨天的事么? 这算是他的道歉吗? 傅百漠不禁摇头笑了,这个人还真是别扭得很。 “好。” 林易天闻言立刻展眉冲他一笑,抬手就抓住了他的手,随后便歪头在他肩上睡去了。 傅百漠有些无奈的歪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林易天,你就不能有清醒一回?” 机缘巧合之下,他和他算是有过很多次的亲密接触了,却没有一次是在清醒的情形之下。 不是被下了药,就是醉了,又或者病了。 没有一次,是清醒的。 小张上了车,在前面发动了引擎,车子缓缓驶离。 过了良久,就要快到林府的时候,肩上的人却忽的开口了。 “傅百漠,我没醉。” 傅百漠一惊,扭头看他,却发现他眉头轻蹙,却并未张眼。 再然后他将和自己紧握的手轻轻张开、又合上。 十指紧扣。 冬日已逝、春风渐起,地上的冰也已融化,绿色的草芽悄然冒出一点。 第145章 他没看错人 深夜回到府中的林易天并躺在床上,久久难以成眠。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天发生的事,一闭眼就是傅百漠的脸。 他又想起了儿时见过的那个场景,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他那样不分男女的“大老爷”。 林易天从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即便不是他客观的选择,但他也会好生接受。 只是,以后该如何摆放两人的位置?府里那些人又能否和他和平相处? 其他人都好说,霍倾城能不能容得下傅百漠呢?她性子看着是个霍达的,但是傅百漠又不同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姨太太,她能接受吗? 脑子里一团浆糊,林易天闭目,就在要睡着的时候,脑中豁然浮出现左忠林借机靠近傅百漠的场景,他不禁豁然睁了眼。 草,事情一忙,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陡然起身下了床,喊了小张。 因他醉酒,小张本就没睡熟,听见动静立刻披了衣服就进来了。 房里开了灯,林易天坐在桌旁,脸色肃然,过了一会儿才对他道:“去,把孟桐喊来。” 孟桐? 这大半夜的,林帅发了什么疯? 小张看他脸色不好,就没敢问缘由,穿了衣服直奔府外。 孟桐已经被放了出去,在不远的街上和清音、可颜一同租了房子,倒是不难找。 林易天在房内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孟桐就被带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安,还隐约有几分惧意。 他虽然是林易天买进来的,却一直跟着傅百漠,最后放他自由也是傅百漠的意思,和林易天一直以来很少有交集,见面少、单独见面更是首次,更别提这三更半夜忽然被喊来了。 “林帅,您找我?”说着,他弯腰行了一个礼。 林易天打量了他一番,随后起身道:“孟桐,如今你已是自由身,不必对我如此,我如今喊你过来,也是有时相求。” 有事,相求? 林易天言语中透着客气,孟桐听了这话有些受宠若惊。 林易天是何等人物,若非自己是自由身,估计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林帅您言重了,当初若非您将我带出来送给傅先生,哪能有我几日,若有我能帮忙的,您尽管说,只是我人微言薄,怕是没什么能力帮上您。”孟桐低头道。 林易天点点头,说道:“我听说,你那妹妹和妹夫,又跑回去了?” 孟桐一愣,心下一阵低落,随即说了一声是。 原以为妹妹和妹夫是被胁迫,却不想,他们早已被左忠林许下的荣华迷了眼,心甘情愿去了左忠林那里做走狗。 “我且问你,若左忠林又拿你妹妹要挟你做事,你可还会答应?”林易天问道。 孟桐默然片刻,随后道:“孟桐誓死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先生和林帅的事。” 若还有下次,他真的宁可拼着一死。 但是若让他直接拒绝而害了妹妹一家,他却狠不下心。 妹妹一家见识短浅,唯利是图,但终究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尤其是一对侄子侄女憨厚可爱,性子还未成型,一派天真无暇。 “好,我再问你,傅先生待你如何?” 孟桐再拜,“先生对我恩重如山,孟桐愿此生难以为报。” 林易天点头,“那若是你有机会救你妹妹一家出苦海,还能顺便报了傅先生的恩情,你可愿意?” 孟桐一愣,“我自然愿意。” 他做梦都想啊,只是,他不过一个白身,实在人微言轻、没什么能力。 林易天嘴角轻轻一勾,眼中露出几分冷意,“但是,此事颇为危险,你可愿意一试?” 孟桐双眼睁大,看着林易天半晌,随后眼中带上坚决,上前半步:“我愿意。” “好。”林易天粲然一笑,眼中冷意不见,带上几分赏识。 傅百漠果然没看错人。 …… 当晚,三更的梆子敲响,孟桐才从林府的后门离去回了住处不提。 翌日,七辆锃亮的黑色小汽车缓缓来到江宁西郊,林易天的庄子里。 庄主老陆头儿带着一众人早已在路口等候,见车子过来,立刻上前迎了过来。 林易天率先下了车,亲自替后面的车子开了门,迎下了蒋正宏。 蒋正宏满面红光的下了车,后面车里的官员也都陆续出来了,徐帮办、左忠林及欧阳博走在最前,和林易天一起,簇拥着蒋正宏就向庄子里走去。 蒋正宏放眼看了看庄子入口,不禁点头冲林易天笑道:“这庄子打理的真是不错,风景也漂亮,那边种一片种的可是牡丹?嗯,想必这春日里风景必定十分宜人啊!” 林易天爽朗一笑,“我是个粗人,不懂得这些,蒋特派员喜欢的话,不如就把这庄子送了您,反正在我这个大老粗手里也埋没了。” 蒋正宏一笑,这话听着十分舒心,但是他可不能真的收了庄子,起码明面上是不行的,“林帅哪里话,我蒋某人是那种夺人所爱的人吗?” 林易天哈哈一笑,“开个玩笑,要是蒋特派员不嫌弃,欢迎您随时过来,这庄子里面还有个湖,后面山上更是有各种果林,夏末能吃果子还能划船,那真真才叫惬意呢。” 蒋正宏又是一笑,眼中却带上几分轻视,吃果子划船,他还真是不解风景。 几人说着进了庄子,左边是整齐的房屋,大部分是木质结构,和山色融于一体,十分入景,应该是主人居住的房子和客房;右边是一片花园,花园后面有一排树,树后隐约可见一些白色房子,应该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林易天指着前面的一片树林和林子里的小道说:“这一片是樱花林,那湖就在林子后面,湖后面就是山林了。” 蒋正宏点头,再次夸赞道:“不错,这设计园子的可是个行家,四时美景都设计的独具风格啊。” 林易天亲自带着蒋正宏和众人在庄子里转了一圈,一路上谈笑风生倒是和睦的很。 不知不觉到了山脚下,蒋正宏抬头看山的时候,刚好遇见了打猎回来、正在下山的石头和小五。 第146章 酒桌之上,言外之意 石头背着几只山鸡,腰上挂着几只灰色的野兔,小五左手拎着两只狍子,右手则拿着一把弓,两人忽然看到这么多人不禁有些慌。 蒋正宏看了看二人身上的猎物,不禁和颜悦色冲他们喊道:“两位乡亲,今日的收获倒是不少啊!” 能在冬日里打到这么多猎物,算是有些本事了。 石头和小五都有些窘迫,石头慌乱的看看林易天,不知该如何回答,小五胆子大,有些生硬的说了句:“谢贵人夸奖。” 林易天打个哈哈道:“都是庄子里的粗人,让特派员见笑了。” 说着就冲两人打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会意,想要弯腰退回去。 蒋正宏却盯着小五手里的弓箭道:“这位乡亲,你手里的弓箭不错,可是自己做的?能否借我看看啊?” 小五抬了抬手,看看弓箭,不知如何是好,见林易天抬手来接,立刻将弓箭递了过去。 蒋正宏从林易天手中接过弓箭,摩挲了半晌点头夸赞道:“好弓!这是离渊木,最适合造弓,但是,我记得这种木材只在我沪杭一带才有少量种植,且不允许私自砍伐,不知这位乡亲从哪所得啊?” 小五看看林易天不敢言语,这弓箭还真是当时他们跟着傅百漠在那一带躲难的时候做的。 顾云琛在一旁打量一番两人,心里忽的明白了,这两人八成是傅百漠的人。 他不等林易天开口解围,就对蒋正宏道:“这种木头虽然不常见,但是也有不少在私下流通,我记得当年在牤牛山剿匪的时候,就听那里的土匪说过,冬日里他们最大的进项就是偷砍离渊木,将木料私下卖给商人赚钱,想必这弓箭也是来自黑市。” 石头和小五听见“牤牛山”几个字,不约而同看了看顾云琛,这才想起这位是谁,随后对视一眼后,垂头再不言语。 这边蒋正宏见顾云琛这么说,也没再过多计较。 林易天笑道:“蒋特派员真是见多识广,要是这木头要是真好用,我就向特派员订上一批,给猎户们都配上!” 蒋正宏笑笑,“这事未尝不可,回头你联系李秘书就行啊!” “那敢情好啊!”林易天笑着道。 这买卖成了的话,也算是小有收获。买卖虽小,可这是过了明面的贸易,至于私底下林易天如何“孝敬”他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蒋正宏心下满意,于是笑着抬手将弓箭丢了过去,石头立刻抬手不偏不倚接到了弓箭,身手干净利落,倒是让他又是一惊。 “咦,林帅的庄子里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您可真是说笑了,猎户嘛,也就靠眼明手快吃饭。”林易天哈哈道。 左忠林却看着两人却若有所思,原来管青泽口中傅百漠的族人,是被藏在了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五和石头一身冷汗的退去,蒋正宏也没了继续参观的兴致,于是林易天带着众人往回走。 时间接近中午,前面的饭也已经好了,林易天带着众人来到了木屋的大厅之内。 大厅正中间摆了一张大圆桌,上面山珍海味均有、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众人落座,满满当当十几个人围圆了一桌。 几个看起来衣着干净的小厮轮流走了进来,给众人一一斟满了酒。 酒过三巡,顾云琛起身向众人敬酒,随后歉然道:“顾某人要先行离去了,傅先生那里还有几个贸易合同等着我去签署,等改日我再向众位一一赔罪。” 林易天一笑道:“正事要紧,顾师长且去忙,改日我在邀你过来小住。” 蒋正宏也哈哈一笑,起身拍拍顾云琛对林易天道:“咱们净吃喝看风景了,苦活累活可都让顾师长和傅副官干了,回头,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两位啊!” 顾云琛立刻起身说不敢,随后在林易天和众人的目送中,离去了。 酒宴继续,又喝了一轮后,蒋正宏起身举杯道:“此次前来辽北,能有幸和林帅及众位同堂实在是欣喜非常,这些时日非常感谢林帅的热情招待还有各位对巡查的配合,此番我回去必定会如实上报,还希望各位日后能积极配合中央的工作、协助林帅管理好辽北事宜。尤其是林帅,年少有为、治下有方,我曾无数次听兄长提起林帅的事迹,正所谓英雄出少年,我们国家也正值用人之际,林帅这样的人才正是我们所需的啊,所以日后不管是辽北、还是湘南,甭管是哪里,还需要林帅能尽心竭力为党国效力啊!” 这番话说得漂亮,但是言下之意却也明显,辽北无论如何都是国家的,而林易天属于党国,日后若有调配的时候,需要他配合。 开什么玩笑? 林易天在辽北说话掷地有声,那要真调到了湘南呢?还不是屁也不是? 众人都笑笑不说话,眼睛不停巡视林易天,林易天则喝了杯中酒,微微笑笑起身道:“蒋特派员这话就见外了,不管南北,咱们自古都是华夏子孙,哪里分过什么内外?如今辽北局势不稳、中央也负担重重,正是咱们联合对外的时候,都是自己人,咱们不分彼此啊!” 话一说完,徐帮办也站了起来,“林帅说得对啊,越是这种时候,咱们越要拧成一股绳,让外人看到咱们团结协作的样子才算!” 众人连忙应和,蒋正宏只得咧嘴一笑,应付了几句。 辽北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他也不过是个传话的,话传到了就得,至于怎么做,那还是要看日后双方如何对弈了。 酒桌上十分热闹,大家觥筹交错,又定下了未来很多贸易合作的事宜,等到这顿饭吃饭谈完,已经太阳西下、天也擦了黑。 内外都开了灯,有人喝多了被陆续扶到了客房,蒋正宏酒量好,但是架不住前来敬酒的人多,最后也被馋回了最南边的客房。 酒桌上眨眼只剩下林易天和左忠林两人,左忠林摇摇晃晃来到林易天跟前,举起杯子,“易天啊,咱们喝一杯!” 林易天也举了杯,“好。” 一杯酒下肚,左忠林坐下,拍着林易天的肩膀道:“易天啊,你说,咱们叔侄怎么就生分了呢?我最近常想起以前,你小的时候,每逢从少林寺回来,都要缠着我要跟我过招,咱俩过完招浑身是汗,就一起去澡堂子,洗完澡再一起吃顿牛肉面,真是痛快啊,那时候是真好啊。” 林易天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小时候的光景,那时候他不懂事,左忠林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参谋,还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俩人也曾有过一起不错的日子。 可惜,时光不复还、人心也易变。 “是啊,那时候日子单纯、也简单,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是男人,就是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无愧于天地人心!您这话我一直记得,左叔,你还记得吗?” 左忠林默然,随后笑了笑道:“易天,你很久没叫过我叔了,好多年了,还是这个称呼亲切啊。” 但是对那句话,却闭口不提。 林易天沉默几秒后粲然一笑,露出几颗牙齿,可笑容却不达眼底,“好,那我以后就一直这么称呼你。” “好!哈哈哈。”左忠林笑道。 又是几杯酒下肚,左忠林摆摆手,表示喝不下了,林易天命人扶他回房。 一个小厮应声而入,扶着左忠林,缓缓回了客房。 林易天从背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半晌,最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左忠林房内电灯瓦数不高,光线略为昏暗,温暖的客房中一早就被哄热,小厮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倒在床上,就在他想要离去的时候,却被左忠林一把拉到了自己身上。 “小杂种,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吗?” 第147章 春梦还是噩梦 耳边传来左忠林凶狠清晰地话语,小厮吓得一个瑟缩,差点滑下床去。 “爷……您这话,从何说起啊!” 左忠林一推,蒋人从床上推到了地上,自己则起身坐了起来,眼中哪有半分醉意。 “说,林易天明明没病,为何骗我?!” 这小厮正是孟桐,他闻言立刻跪了下来道:“爷,我冤啊!这事我真的不知,那天跟您说的都是实话啊!小的一个下人,自然也是被他们给骗了啊!而且因为上次的事,小的已经被怀疑了,否则,小的也不会被贬到这庄子里来干粗活!” “噢?这么说还是我对不起你了?”左忠林冷冷道。 “小的不敢!小的真的没骗您啊!” “哼,你那妹夫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一家半夜被接走,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左忠林低声狠厉道。 “爷,这事您就真的冤枉我了,当时我被怀疑,就是因为他们发现我妹妹和妹夫您庄子里干活啊!林易天当时就要毙了我,还是傅先生替我求情,他才饶了我一命,于是我就被贬到了这庄子里来干活。还有我那个妹夫,真是个黑心肝的,他竟骂是我拖累了他们,还要和我断绝关系!当时他一心要回去您那领赏复任,所以才信口开河,爷,试问他要不这么抹黑我,您还能收留他们一家吗?!爷,这种小人的话您怎么能信呢?”孟桐上前双手放在左忠林膝头,仰头满目水光道。 左忠林一阵迟疑,却也信了几分,“你真是被贬到这里来的?” 孟桐点点头,又膝行靠近几分,“爷,您去打听打听,傅先生把近身伺候的都撵了,我今日好不容易暗中向庄主求了情,为的就是能见到您!爷,我算是被妹妹一家伤了心、如今也失了傅先生的信任,现如今,我唯一的指望就是您了啊!还请您救我!”孟桐伏在他膝上哭的极其哀切。 左忠林这才信了几分,如今孟桐除了他,确实无所依靠,他得了林易天的嫌弃,在这庄子里早晚也是一死。 “嗯,我姑且信了你,不过,你暂时还是留在这庄子里,我有事交代你做,要是你做好了,等事成之后,我自会把你接出去享福。”左忠林将手放在他背上,来回摩挲一番道。 孟桐大喜过望,仰头双眼红红的笑道:“谢谢左爷,您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办好!” 左忠林将他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道:“帮我留意着庄子里一些人,尤其是那些后来庄子里,和傅百漠有牵连的。” 孟桐一愣,随后点点头,“您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嗯,这是你要是办好了,我重重有赏。”左忠林满意笑道。 孟桐脸上色微红,上手主动抱了左忠林的脖子,道:“爷,不如今晚,我留下……” 左忠林见他居然如此放浪,更信了他之前的话几分。如今他失了依靠,果然就没了骨气,人也变得主动起来了。 因为喝了酒,他也有些心猿意马,但是想想这毕竟不是自己地盘,就忍住了,“算了,以后多的是机会,如今在林易天的庄子里,小心些吧。” 孟桐给脸上闪过失望,随后道:“好,我听爷的。” 说完,孟桐从他身上下了来,转身出门,可走到桌边又站住了,随后端起一杯茶,回头走过来可怜兮兮道:“爷,您可一定要答应我,早点接我出去啊!” 左忠林不疑有他,笑着接过茶一饮而尽,“放心,去吧。” “哎!”孟桐欣喜的接过空茶杯,转身而去。 待他出去后,左忠林躺了下来,本想再细想一番庄子里的事,可想着想着头就有些晕,晕晕乎乎还有些犯困。 左忠林做了一个梦,先是轻飘飘被云彩托起,随后就落入一个福地,花团锦簇、温暖异常,最关键的是,那云朵儿一般的花团里,居然有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心知大概是在做梦,他哪里肯放过机会,于是立刻欺身而上,毫不客气的撕扯开了他的衣裳。 梦中的“傅百漠”居然依然不肯乖乖听话,于是他毫不留手的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他几巴掌,随后还用扯烂的衣裳布条,将他的嘴巴封上、又将他四肢绑在了床的四周。 身下的人终于老实了,口中呜咽不停、似是在邀请他,左忠林心下的邪火阵阵翻涌,再也忍耐不住,毫不怜惜的抬起身下人,开始死命冲撞。 虽然现实中还不能,那他就先在梦中先干死他一回! 身下人一开始还拼命反抗,可经过一夜无休止的折腾、不知受了左忠林多少次的冲撞后,动静终于逐渐变小、最后竟晕死了过去,左忠林则看着素色的床单上开满了红色花朵,觉得煞是好看,于是又兴致勃勃的来了几次。 最后,迷迷糊糊的左忠林看着身下的人奄奄一息的模样,抬手开始左右开弓扇巴掌,直到扇到尽兴、身下的人再也没了声息后,他终于也精疲力尽、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真是好梦啊。 …… 山中天亮的早,一大早庄子里就热闹起来了,各种鸟儿和动物开始叫唤,尤其是公鸡鸣叫不停,众人都早早起了身。 林易天到大厅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起来了,早饭也已经摆上了桌,可偏偏蒋正宏一直没来。 其他人不到都好说,可少了蒋正宏谁敢先吃饭啊? 林易天伸伸胳膊踢踢腿,对众人道:“看来昨晚蒋特派员真是喝高了,我这一大早的就被公鸡吵醒了,他倒睡得好。” 徐帮办也道:“对啊,还有房后不知什么鸟,天不亮就开始叫,给我吵得头疼。”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人影,于是就有人提议道:“林帅,咱们还是去请一下吧,这宿醉肚子里不好受,蒋特派员早点吃饭也能早舒坦啊。” 林易天点点头,“嗯,有道理,走,咱们去请。” 众人起身,跟着林易天就往外走,蒋正宏的房间最大,位置也最好,是靠南边的一个独栋,里面两个房间,最大的一间住的是蒋正宏,另外一间住的则是左忠林。 林易天带着众人在大套间门口站定,冲里面喊了一声:“蒋特派员?您起来了吗?该用早饭了,厨房里做了山鸡粥,十分养胃啊!” 里面没有声响,林易天回头看一眼众人,随后抬手敲了敲门,可们却“吱呀”一声,开了。 怎么回事? 林易天推开门,冲里面喊了一声,却依然没有声息,徐帮办抽了抽鼻子,一皱眉道:“不好,血腥气!” 第148章 拖出去喂狗 什么? 众人皆是一慌,林易天闻言立刻就推开了门,带人冲了进去。 十几个人都拔了枪,瞬间涌进房间,一番打量后却都盯着大床上的场景惊了。 床上那两团白花花的是……人?! 两团不甚好看的肉交缠在一起,身上都还有被扯烂的布条,上面的人死死压在下面的人身上,听动静还有呼吸,竟是在睡觉?! 身下的人却毫无声息,也不知死活,可观其状可谓惨烈! 四肢被死死绑住,手腕脚腕都有血渗出,身上更是伤痕血迹遍体,那床单上一片血红,应该就是来自这人。 众人都吓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林易天皱眉,上前一把将伏在那人身上的人扯到了地上。 身下的人终于露出面目,可其面目更是令众人又心呼:太惨了! 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满嘴是血估计牙齿也掉了不少,那鼻子下面带血的胡子彰显了身份,令众人心下大骇! 这这,这难道是蒋正宏?! 此时被林易天丢在地上的人似乎受凉惊醒了,哼哼唧唧的醒了过来,随后直起半个身子,茫然四顾。 众人看到那人的正脸更是惊呆了。 天,居然是左忠林?! 虽然他浑身上下没有衣服、头发也乱糟糟没了往日的精神,可不难看出,正是左忠林本人无疑。 他似乎已经逐渐清醒,在看到众人后也吃了一惊,再一看自己赤身裸体,立刻抬手护住了重要部位,“你们,来我房内作甚?” 徐帮办端着枪气冲冲道:“你房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的房间?你特么对特派员做了什么?!” 左忠林一愣,随后转头,发现果然一旁的大床伤似乎躺了一个人,林易天正解开那人束缚的手脚、将被子盖上去。 天,这是怎么回事?左忠林吓傻了。 他隐约记得昨日孟铜走后,自己就睡下了,然后还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那梦、那梦…… 难道竟是真的?! 而且梦中的人不是傅百漠,而是蒋正宏? 天啊! 他做了什么? 左忠林彻底傻了眼,坐在地上痴痴呆呆。 其实众人脸色也不好看,这要是旁人,他们估计也就当一个笑话看了,可是床上躺着的,可是特派员啊! 看了这么一个重量级人物的一场丑闻,谁不害怕? 众人心里都有些后悔,不该冒冒失失就闯进来。 林易天脸色铁青、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左忠林道:“左忠林!你这个畜生,居然对特派员做出这种事,你的命固然不值一提,可你让我辽北上下如何向蒋校长交代!” 左忠林被这么一喝,似是醒悟了过来,他仰头看着林易天道:“不,不对!我昨晚明明睡了,是孟桐,是那个贱人!他给我下了药!” “放你娘的屁!孟桐早就被放出去了,如今正在悦来酒店做账房呢!”林易天怒道。 “不!不可能,他在庄子里,他就在庄子里!”左忠林怒吼,可吼完忽的看着林易天愣了。 原来,他被算计了。 不用想,孟桐此时肯定已经不在庄子里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被贬道这里来过。 林易天一皱眉,继续道:“再说了,孟桐一个下人,八竿子跟你打不着,又和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害你做什么?” 这……自然不能提。 左忠林满身委屈却无言以辩,就在他慌乱无比的时候,床上的人忽然痛苦的咳嗽了几声。 林易天立刻上前,扶起了蒋正宏,“特派员,你怎么样?” 蒋正宏昨晚被发了狂的左忠林折腾羞辱了一夜,先是愤怒难当,后又痛苦不堪,最后几近崩溃的边缘便是害怕,对死亡的害怕。中间好几次他都痛苦到觉得马上要死过去了,一晚上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只要他能活着,就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如今他奄奄一息的醒来,看到林易天等人后,除了一开始的羞愤难当,还有一种终于获救的释然。 那种无穷无尽、非人的痛苦折磨,终于彻底结束了。 他鼻青脸肿,眼睛已经成为两条缝隙,嘴巴里咳了半天吐出两颗牙齿,林易天喂到嘴边的水,他是一口都没喝下去。 “是……惹……哈……” 他歪头看着地上惊恐的左忠林,口中喃喃有词,可众人却都完全听不懂。 “您别着急,大夫马上就来,小心伤口。”林易天道。 蒋正宏却摇摇头,死命挣扎着要起身,林易天无法,只得将自己的披风披到他身上,扶着他站起了身。 与其说是站着,不如说是林易天撑着他,他双腿不停颤抖、呈一种奇怪的姿势岔开站着,完全站立不住。 饶是这样,他依然一把抢过林易天的枪,抖着手举起了枪,将枪口对准了地上的左忠林。 左忠林吓坏了,立刻跪地不停叩首求饶:“蒋兄,都是误会啊,我也是被那个叫孟桐的坑害了啊!您别冲动,您绕我一命,我一定找道背后的真凶!替您除了心腹大患啊!” 这话就差说要帮他除了林易天了。 可惜蒋正宏显然已经没了任何理智,他保持胳膊抬着的姿态几秒后,狠狠扣下了扳机。 “啪!啪啪啪啪啪!” 六发子弹连发,毫不犹豫的全部打在了左忠林身上。 左忠林头部中弹,其实在第二枪的时候就倒地身亡了,后面四发子弹全部射在了他丑陋的后背上。 子弹打完,蒋正宏将枪丢在了地上,向后一仰,彻底倒在了林易天肩上、晕了过去。 一众人等十几个人始终不敢发一言,见堂堂左忠林就这么被不明不明白的打死了,蒋正宏还受了这般羞辱,个个都如被雷击。 最后,还是林易天开口道:“去请大夫,把他拖出去喂狗!” 被喂狗的自然是左忠林。 谁曾想一直被誉为凤雏的左忠林,居然就这么死了,还死成了一个千古笑柄。 众人立刻离去,没吃早饭就个个托人过来说辞,借故全都离去了。 发生这种事,谁不害怕?谁还敢留下? 得亏今日人多,要是人少,还不得被灭了口?! 林易天也没有说什么,让他们都一一撤了,自己则留下照顾蒋正宏。 第149章 摇头摆尾的小狼狗 傅百漠和顾云琛赶过来的时候,大夫已经给蒋正宏看过了,他服了药后睡了过去。 顾云琛双目赤红,看着林易天十分恼怒。 要说这事和他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这人看着是个逍遥公子,其实是个混世魔王,可干起坏事来简直丧心病狂、不计后果! 傅百漠脸色比顾云琛好看不了几分,他是完全没想到林易天会出这种昏招! 林易天看看傅百漠,随即目光闪烁、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痛心疾首的对顾云琛道:“顾师长,都是我的错,我是真没想到左忠林醉了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可见贪杯误事!我决定了,自即日起,辽北军中上下开始行禁酒令!” 竟然全都赖到贪杯上了。 顾云琛气坏了,可是他知道,此时就算是怀疑林易天也不能提,尤其是没有真凭实据,在辽北怀疑五省巡阅使,除非他活够了。 但是不敢不代表不能,顾云琛扭过头去,理也不理林易天。 林易天自知理亏,也不计较,继续赔客气道:“顾师长放心,我已经嘱咐了在场的人,绝对不会有任何闲言碎语传出去,左忠林也是暴毙而亡,绝对不敢有辱蒋特派员的声名,还有,之前的贸易协议,我们愿意再无条件让出25%的利益!” 25%?顾云琛一楞。 这倒是不错。 可这事也正证明了他的理亏,顾云琛“哼”的一声,背对林易天,坐在了蒋正宏床边。 顾云琛不理他,林易天只得看傅百漠了,于是他抬头冲傅百漠陪了一个笑,眼中满是真诚的歉意。 活脱脱一只摇头摆尾讨好人的犬类。 傅百漠斜斜瞪他一眼,也不说话,随后看看门的方向,也向床边走去。 林易天会意,立刻道:“啊,我去看看药怎么样了!” 说完,麻溜的出了门。 房内傅百漠和顾云琛并排而坐,傅百漠探了探蒋正宏的脉搏,确定他睡熟了这才转头对顾云琛小声道:“云琛,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云琛脸色不佳,但还是站起了身。 两人来到外间坐下,傅百漠歉然道:“抱歉,此事我事前实在不知,不然……断不会发生这种事。” 顾云琛也相信这话,傅百漠不是这种人,绝对不屑用这种手段,自然也不会坐视林易天这么干。 “我从没见过这么混账的巡阅使!如此他就算除了左忠林又如何?蒋正宏受此奇耻大辱,那边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顾云琛道。 “是,这事是他不对,我会好好说他,可是就算没这些事,那边不也已经采取了措施吗?早晚的事,只不过这事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而已。”傅百漠道。 顾云琛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这么说,辽北是已经做好迎接迎头痛击的准备了吗?” 傅百漠摇摇头,“远没有。” 顾云琛侧了侧身子道:“百漠,这里没有外人,咱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觉得,林易天有能力和南京抗衡吗?” 傅百漠微微一怔,随后摇了摇头,“不是没有,而是不能不能。” 名不正则言不顺,林易天之所以能一步步逐渐做大,也是因为挂着一个巡阅使的虚名,尽管是虚名,可这个虚名加上实力,就是百分百的权利。 若只有权利而没有这个虚名,他不过是乱臣贼子,许多人会打心眼里不服。 顾云琛皱眉道:“你既然知道,那又为抗衡?我发现林易天十分听你的话,你怎么就不劝慰一二呢?” 傅百漠道:“云琛,有些事你我理解,不代表其他人也能理解,立场不同,观念自然也不同。易天的性子你大概也有些了解了,他看似十分听我的话,那是因为我知道他什么话肯听、什么话不肯听。若是有真正触及到他痛点的事,他是十分固执、绝对不可能有丝毫让步的。” 就如同今日这事,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同意,可还是要干,所以才选择瞒着自己。 “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顾云琛皱眉道,“你不尝试去说,他又怎么会听?” 傅百漠一怔,随后道:“云琛,有时明知结果的事,又何必去试,自讨没趣?” “可是你不去试,又怎么会知道一定不行?这世上要是事事都能盖棺定论,那哪来那么多出人意表的事?”顾云琛道。 傅百漠默然,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有时候,或许他真的应该去尝试一下碰壁的滋味。 “云琛,你的话我会考虑的,这次的事是辽北的责任,回去之后蒋正华必然大怒,但是如今辽北和那边开战是你我都不想看到的,所以,还是需要你从中周旋一番。” 顾云琛叹了一口气,却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我自会替他周旋,但是具体如何,要是要看你们,蒋氏兄弟情深,但是毕竟都是政治家。” “这个我明白,25%的利润还是要让步,还有就是辽北答应中央,只要他宣布对外开战,辽北一定第一个响应、绝不推诿。”傅百漠道。 “好!”顾云琛干净利落的答应了下来,这个条件足矣。 “麻烦顾兄今日先和那边先打个招呼,若是这是由蒋特派员来说,怕是难以平息。”傅百漠又道。 “这事你放心,我马上就挂电话。”顾云琛说完就起了身,去大堂挂电话去了。 傅百漠独自进了房间,蒋正宏刚好醒来。 “水……” 傅百漠立刻倒了温水,送到了他嘴边。 蒋正宏边咳边喝,喝完水后道:“是谁……?” 他脸上此时鼻青脸肿,眼睛已经肿的看不到人了。 傅百漠立刻道:“特派员,我是傅百漠,您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就好。” 蒋正宏胸口一阵起伏,随后道:“左忠林……” “左忠林已经死了,对外宣布是暴毙而亡。”傅百漠立刻道。 “他,他说起一个人,叫孟桐……”蒋正宏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想起之前的场景,觉得极有可能左忠林说的是对的。 杀左忠林他不后悔,但是他也绝不允许有人利用左忠林害他。 傅百漠在听到“孟桐”两个字的时候一惊,皱眉道:“特派员放心,林帅已经在查这事了,定会给您一个交代,您先放心养伤。” 蒋正宏不语,半晌后道:“杀了,他们……” 杀了,谁们?傅百漠不解,“您说的是孟桐?” “还有那些冲进我房间的人……他们,都该死……”蒋正宏道。 若是此时传出去,他一世英名不保,为今之计,只能全部杀光了! 第150章 他要习惯自己做决定 傅百漠却嘴角一勾,微微摇头,他还当自己在自己地盘上呢,说杀就杀。 但是口中却道:“此事怕是有些难度,那十几人可都是辽北政要,而且,一旦杀了他们,这事就真的捂不住了,毕竟是那么多重要人物,不给辽北民众一个说法来,断然不行。不过特派员放心,那些人都有分寸,不会乱说。” 蒋正宏胸口起伏的更加厉害,想要大骂,可瞬间又想到自己如今势单力薄,于是又道:“去,给我叫顾云琛!” 使唤不动傅百漠,他还使唤不动顾云琛吗?虽然他有些看不上顾云琛,可此时他只能指望他了。 傅百漠满口答应,出去后刚好遇见打完电话、一脸郁色回来的顾云琛。 “怎么样?”傅百漠道。 顾云琛抓了抓脑袋道:“还能怎么样?真的是给他气坏了,开口就要大军过来平了你们,但是我说了他伤势不重,这才冷静了下来,又说了你刚才说的条件后,他就信了这事真是一个意外。” 毕竟为了除掉区区一个左忠林,辽北犯不着冒着得罪南京的危险、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伤势不重的事,看来顾云琛说了谎。 “多谢你了,你放心我会全力医治特派员,”傅百漠由衷道,“他醒了,正急着找你,你进去小心回话。” 顾云琛叹口气,眉头皱的更紧,点点头,进去了。 傅百漠坐在外面喝茶,不久后就听到里面的怒吼声,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见这边没事了,傅百漠出了门,去找躲在厨房门口的林易天。 他故意拉了脸,林易天看见他后立刻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先生,那边……怎么样?” “你还知道怕?”傅百漠皱眉道。 林易天挠挠头,“也不是怕,这不是怕给你惹麻烦吗?” “你这叫没给我惹麻烦?”傅百漠眉头一挑道。 “嘿嘿,先生我错了,我真错了,我知道是我冲动了,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个混蛋刚有人撑腰就那么猖狂,这要是以后给他逮着机会还不立刻按死咱们啊?”林易天不忿道。 而且,他居然敢觊觎傅百漠,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傅百漠摇摇头,“因为你的冲动,我们要让出25%的利益,还有就是以后起了战事,辽北必须应援。” “啊?凭什么啊,这样的话,他们还不把咱们辽北军当敢死队使唤啊?”林易天不满道。 “你也知道不合适?那你昨天怎么不考虑一下这个后果呢?” …… 林易天立刻怂了,随后笑道:“嗨,应援就应援,咱们血性男儿,要打就应该打头战不是吗!不怂!” 傅百漠撇他一眼,没说话。 林易天立刻又赔了一个笑,抬手主动抓上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你、吃饭了吗?早上他们熬的山鸡粥,可好吃,我给你盛一碗啊?” 傅百漠看他狗腿的笑,摇头微微一笑:“行,我吃上一口。” 林易天闻言立刻转头进了厨房。 傅百漠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皱眉,就他这个性子,真的肯听自己劝么? 蒋正宏病倒,嚷着要回去,于是原本的一月之行药缩短为十日,接下来的几天,每个人都忙成了一团。 三日后,蒋正宏的伤终于好了大半,见到林易天第一件竟不是问公事,而是质问他,那天的事有没有查清楚。 林易天倒是给了一个他一个近乎完美的案综,孟桐畏罪自杀,已经被丢进乱葬岗。 蒋正宏自然不信,可是他折腾了一天,查来查去却怎么都查不到更多,最后在顾云琛的劝说下,只得作罢。 两人第二日便启程回了南京。码头上冷冷清清没几个人,那日随同林易天闯入房内的人一个都没来,相比前几日前呼后拥,堂堂一个特派员回程送别现场确实有些太过冷清。临走之前,蒋正宏脸色铁青、言语不善,自然是准备回去说服兄长好搬兵过来泄愤。 在码头送走两人,林易天这才舒了一口气。 傅百漠转身就走,林易天立刻跟上去讨好道:“先生,你去哪?我送你过去!” “不必了!” “不不不,我坚持,走走,我亲自开车送你。”林易天拉他的胳膊道。 傅百漠用力甩开他的胳膊,继续向前走,是真的生气了。 林易天苦着脸让小张招呼其他人散了,自己又追了上去。 “先生,傅百漠,我没杀孟桐,死的是一个死囚而已,你别生气。”林易天追上来在他一旁道。 傅百漠微微侧头,声音低沉:“和杀了他有何两样?” 孟桐原本已经得了自由身,在外面店里做的也还不错,就算不能走仕途,但是混上几年做个掌柜的肯定没问题。 如今倒好,以后注定要和他一般,隐姓埋名、默默度日了。 林易天紧紧跟上他,又道:“这事是我思虑不周,但是你放心我一定给他寻个好出路,绝不会委屈他!而且这事是他自愿的,他……” “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拒绝?你明知道如此,可还是让他做这种事,挟恩求报、和逼迫他又有什么区别?”傅百漠停下看着他道。 林易天拉着他的胳膊道:“可是,知恩相报,难道不是寻常应当吗?难道你打算让他一辈子带着你的恩情感激过活吗?傅百漠,有时候恩情也是一种负累,你知道吗?” 傅百漠一愣,没有说话。 他这话也没错,施恩的人可能不觉得,但是受恩惠的人却要时刻记得要回报。 他之前出山,也是为了报答林铭岳的恩情、让自己释然解脱。 林易天见他不说话,似是被说动了,于是趁热打铁道:“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不会有下次了,以后我所有事都会跟你商量过了再做,我保证!” 林易天目光闪烁言辞恳切,傅百漠不禁心中发暖,自己不过一个副官,他做事真的犯不着和自己商量。 可是自己好像默认了他应该事先跟自己商议,林易天似乎也觉得这事理所应当的事。 “易天,其实你大可不必向我道歉,我只是你的副官。”傅百漠道。 他时日不多,以后那天走了,他要习惯自己做决定。 林易天微微皱眉,以为他还在生气,“你怎么这么说?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傅百漠摇摇头,反手抓住他的手道:“我不是生气,只是,我忽然发现,可能错的是我,不是你。”哪怕是教徒弟,也有放手让他自己去飞的一天,他好像是做错了。 林易天皱眉,“傅百漠,你这样有意思吗?跟个娘们似的,说话让人听不懂猜不透的,你要是真生气,索性就捶我一顿,我保证一声不吭,行不?” 傅百漠闻言忽的笑了:“打你我嫌手疼。” 说完就继续向前走了,林易天见他笑了立刻喜上眉梢,跟上去拉着他道:“你不气了?真不气了?” “气,我要吃刘记酥皮鸭。”傅百漠故作严肃道。 “好!立刻去买,他们家的酥皮鸭今日我全包了!”林易天兴冲冲道。 第151章 愿者上钩 林易天拎着好几只酥皮鸭跟着傅百漠溜溜达达回了傅公馆,王老二看到这么多鸭子都傻眼了。 七只鸭子,这是要待客吗? 傅百漠没说话,林易天喜滋滋的吩咐王老二:“今天我在这留饭,就吃这鸭子了,再整两个青菜、温上一壶酒。” 王老二应声而去。 两人还没坐下,电话的声音传来,王晓天不知从哪冲出来,接通的电话,“喂”了一声后,停了几秒就讲电话递给了林易天。 “林帅,小张说有急事找您!” 林易天一皱眉,什么事这会儿找他?傅百漠好不容易快哄好了! “喂?什么事回去再说!”他不耐烦道。 ——“林帅,左忠林的部队已经收编完了,孙镇守还从他家还搜出很多密信,有一些还是日文,所以我不敢耽误。” “什么?让他立刻送到傅公馆来。”林易天放下电话,皱了眉。 傅百漠问道:“怎么了?” “左忠林家搜出了日文信件,我让孙镇守送过来了,等会可能得烦你翻译一下。”林易天道。 “嗯,此事不稀奇,你不必太过忧心,堂本无缝不钻又怎么可能不和左忠林往来。”傅百漠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林易天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照傅百漠这么说,辽北应该有不少官员和堂本有过接触。 不一会儿,孙镇守就在傅公馆下了车,又命人抬着一个木箱进了公馆。 “报告,罪将孙有才前来报道!” 孙镇守之前被关了起来,虽然后来徐帮办还是替他求了情,放了出来,但是林易天判了他静思己过、容后处理。 林易天冷了冷脸,命他上前。 “放下吧。” 孙镇守命人将箱子打开,他又拿出一个小锦盒递了上来:“林帅,我在他密室里面的暗格发现了这个锦盒,里面好像是一张地图。” 林易天接过盒子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门道,可一旁的傅百漠却站起了身,将盒子从他手中拿了过去。 林易天一愣,“怎么,这东西你认识?” 傅百漠打开锦盒,就看到了熟悉的羊皮卷,他微微一顿,道:“认识,乃是我师门的旧物。” 林易天闻言也好奇不已,盯着那个羊皮卷左看右看。 傅百漠轻轻打开上面的麻绳,将羊皮卷在桌上展开,豁然是一张旧地图。 “恐怕左忠林给蒋正华准备的大礼,就是它了。”傅百漠道。 林易天看了半晌,终于恍然,“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藏宝图?” 傅百漠点点头,随后抬眸看一眼孙镇守道:“孙镇守,做的不错。” 孙镇守戴罪之身,本就因为误会傅百漠而内疚不已,如今见傅百漠夸他,自然兴奋不已,笑嘻嘻道:“多谢先生夸赞!” 林易天闻言也转头看他一眼,不冷不热道:“行了,差事办的还不错,去找徐帮办报道去吧。” 孙镇守一听立刻笑逐颜开,这是免了他的责罚啊! “是!多谢林帅,多谢傅先生!你们放心,我以后一定服从军令,绝不犯糊涂了!”孙镇守道。 林易天摆摆手,“少啰嗦,赶紧走!” 孙镇守立刻带着人转身而去。 傅百漠这边已经开始仔细观察地图,林易天看着地图道:“这宝藏真的这么厉害吗?” 能让蒋正宏都挂心的,一定不是寻常宝物啊。 “嗯,我青霞山开山立派千年,几乎历代所有宝贝都放在那里了,其实钱财是其次,听说还有不少武功秘籍、绝版古籍、国宝文物,都是无价之宝。”傅百漠淡淡道。 林易天眼睛都直了,“真的啊?哇,那我们可算是发达了!” 傅百漠转头看着他双眼冒光的样子不禁好笑,原来他也是爱财的。 林易天在那幻想武功秘籍和绝世珍宝,傅百漠看着眼前的古图,却忽然皱了皱眉头。 “不对。” “什么?哪里不对?”林易天立刻道。 傅百漠手一指羊皮卷,“这图,不对。” “嗯?怎么说?” “你看到青霞山这三个字了吗?中间的‘霞’字,最右的一捺不对。”傅百漠轻声道。 林易天盯着桌上的图,左看右看觉得这个字没毛病,“这,不写的挺好的吗?” 傅百漠摇了摇头,真正的宝图他见过,上面每个字他都记得很清楚。这张图仿造的十分高超,寻常人根本无法分辨,这等技艺,他多年没见了。 “你的意思是,这图是假的?”林易天拿着图左看右看道。 “嗯,假的。” 傅百漠立刻泄了气,“得了,白高兴一场。” 傅百漠却摇摇头,“也不尽然,这图虽然不是真的,但是造假之人的技术十分高明,一般人无法分辨,或许我们可以用来做个局。” 说着,他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割掉一点羊皮,泡在了茶杯之中,看了片刻道:“而且,这图被伪造出来不过几个月而已……” 是谁?拿到了图,还能用如此鬼斧手段做了一张惟妙惟肖的假图出来? 若非他确信韩真子已经死了,他还以为这图出自韩老爷子之手。 难道,韩老爷子找到人传承了衣钵? 傅百漠皱眉,林易天在一旁问道:“做局?什么局?谁会对这图感兴趣……”说道这里他忽的一顿,双眼发亮的看着傅百漠道:“管青泽?” 傅百漠点点头,“对。” “哈哈哈!你说得对,咱们来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林易天笑道。 傅百漠将羊皮卷好生收好,又放在了锦盒中,随后上前将箱子里的密信拿了出来一一拆开。 看了半晌,傅百漠摇头道:“左忠林狡猾,虽然和堂本一直有秘密往来,但是并没有真的给他实质性的好处,看起来,反而是在利用堂本扩大自己的武装力量。” “哼,这个老狐狸,坑蒙拐骗吃遍天下啊,还真是部分内外谁都坑。”林易天吐槽道。 “嗯,这些信没什么实质内容,烧了也罢。”傅百漠将信丢回箱子道。 王老二过来,告诉他们饭已经好了,两人同时起身进了餐厅吃饭。 饭桌上,林易天问道:“你说,我们怎么钓管青泽呢?” 傅百漠坐下拿毛巾擦擦手,淡淡道:“这事我办就好,你忙正事,蒋正宏后天就能到南京,那边的人你可联系好了?” 林易天抬手撕了一只鸭腿放在了他盘子里,“你放心,万先生给我搭了一条线,保管他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嗯,那就好。”傅百漠拿起鸭腿,轻轻咬了一口。 林易天笑着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看傅百漠点头,他立刻笑着又撕下另一只鸭腿,放在了他盘子里。 第152章 虎鸣山的饿狼 虎鸣山上,虎鸣村的村民早已随傅百漠搬离,如今山上一派荒芜、俨然成了一座荒山。 太阳西沉,山中偶尔传来动物的吼叫声,山脚下一群人跃跃欲试、准备上山。 “掌门,听说这山上有狼,咱们真的要上去吗?”一个黑衣人小声对另一个人道。 “哼,不过几只狼而已,怕什么?”那人说着转了头,微暗的天色中,露出那人的脸,确实被一张面具遮的严严实实,正是管青泽。 他自立为掌门,带着当年在青霞山纠结的一群帮众寻找宝图已经几年光景。 之前好不容易巴上左忠林,还以为能借势而为,却不想左忠林居然在林易天的庄子里暴毙了。 幸亏他消息灵通,第一时间带了自己人逃出清河,这才保存了实力。 “老大,那个石掌柜的消息准不准啊?花了那么多钱买过来的,可别是假消息啊!”那黑衣人又道。 管青泽道:“切,这你就不懂行了,石掌柜的是谁?你别看明面上这辽北是林易天那个憨货在管,但是这暗地里黑市的交易,那石掌柜当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之前他给我的那块布,正是从本派盛放宝图的盒子上撕下来的,那锈纹特殊、做不了假。况且傅百漠之前不就藏在这吗?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山上还有狼,寻常人谁敢上去,藏东西最好不过了!” “您说的有道理,要是真找到了宝图,咱们青霞山就复兴有望啦!”另一人说道,其余人也附议点头。 管青泽却看看这些人点头不语。复不复兴的,他不怎么关心,他要的只是宝藏而已。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守山的已经熄灯了,咱们上山!”管青泽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缓缓想山上移动。 爬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半山腰的虎鸣村,如今村子里早已空无一人,在月色下有些凄凉。 管青泽等人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前面村子中央的水井,于是快速带人向前走去。 根据石掌柜的消息,那图就在水井里! 二三十人浩浩荡荡来到水井旁,有人拿出了火柴,点亮了火把,井下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清。 管青泽将中间挂水桶的绳子一点点卷起,将水桶拉了上来,却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这是一个空井! “把火把放进去!”管青泽道。 火把被小心放进水桶,慢慢送回井内,终于将井里的情况照了个分明。 那井底中间,被凌乱的石块压着、露出一角的,不正是他门派放置宝物的锦盒么! “掌门!我看见了,就在中间!”眼尖的人喊道。 管青泽自然也看到了,心中兴奋无比,双眼在火把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快!拉上来,你,下井!” “是!”一旁的人兴奋道。 说话间,桶已经被再次拉了上来,一个瘦弱的人要上缠了绳子,再次被送了下去。 那人没费什么力气就将盒子取了上来,管青泽接过盒子端详,盒子一侧果然少了一块绣布。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随即打开盒子就发现里面果真有一个羊皮卷轴静静躺在里面。 管青泽屏住呼吸,拿出羊皮卷轴,将上面的麻绳丢掉,展开了卷轴。 地图清晰的展现在眼前,管青泽激动的双手不停颤抖。 “找到了!” 众人也发出一阵欢呼声,历时多年、历经千难万险,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宝图终于找到了! 众人正在开心的笑闹,耳边忽的传来一声狼啸声,叫声在夜空中回荡,悠远渗人。 随后,狼叫声就开始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近。 有狼! 众人一阵惊慌,拿起火把围成一个圈子。 管青泽抬手收起宝图,放进口袋道:“别怕,进屋子躲一躲!明天我们在想办法下山。” 图已到手,大不了杀了看山人一走了之。 众人闻言立刻向附近的房子移动,可到了房子跟前才发现了问题。 这房子怎么都没有门! 众人傻了眼,这怎么躲?! “这怎么办?”眼看狼已经在几十米开外了,众人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管青泽瞪大双眼,看着手中的图道:“傅百真是狡诈,居然用狼看着着图!如今也只能拼了!我们人不少,围成一个圈,肯定能打退这些狼!” 众人围成一个圈,做好打狼准备,可是狼群靠近后,众人不禁有些腿软。 狼群的数量却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当他们看到漫山遍野碧绿的眼睛时,个个都吓破了胆。 亲娘喂,哪来这么多狼? 不知是谁第一声喊了出来,随后狼群一拥而上,惨叫的声音瞬间不绝于耳。 管青泽看着眼前被狼群不断撕咬的人,脚下一虚,坐在了地上。 …… 第二天天一亮,守山的老翁打了个哈欠,洗漱一番,挑了担子准备上山。 一旁砍柴路过的叫住他,“老人家,这山上不是有狼吗?你这么上去多危险啊!” 老翁摆摆手,“没事,你看我这身衣服,虽然不好看,但是是特意熏过的,隔着一百米,狼见了我拔腿就跑,神气得很啊!” “那可真了不起,不过您这一大早的,上山做什么啊?”那人又问道。 老翁道:“嗨,去山上喂狼!” “啊?喂狼?” “对啊,这山的主人吩咐的,说最近这半个月每天丢一些猪肉到半山腰的村子里给狼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有钱人的想法啊,咱们是琢磨不透!” “那可真够怪的,不过说不定这主人是要圈养这群狼呢!”砍柴人道。 “嗨,这玩意野性十足,也是能圈养的?算了不和你说了,老头子上山去了!” 老翁说完,就担着肉上了山,一路优哉游哉的就到了半山腰。 可才到虎鸣村村口,老汉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亲娘喂!哪里来这么多血?昨晚狼群确实叫的声音大,难道是内讧了? 不对!那边那个圆鼓隆冬的,怎么像是人头呢? 还有那边,明显是一只手啊! 还有血粼粼的衣服、地上猪大肠一般满地的血腥…… 天啊!是人,死人啦!! 老翁大吼一声转身,踉踉跄跄的往山下跑去。 …… 第153章 他的生辰礼物 今日一早起来,林易天就精神抖擞,小张一进门就杨开了笑脸。 “林帅,今日是您生辰,我祝您生辰愉快、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林易天一咧嘴,“好!等会给自己拿一份儿赏钱。” 小张笑着答应了。 不多会儿,管家就过来请了,林易天穿好了新衣,一路带风的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房内已经站满了人,霍倾城坐在老夫人身边。两人身旁围的是一众姨太太,见林易天过来,无比笑的人比花娇。 林老夫人看他一身军服穿的帅气利落,不由的笑弯了眉眼:“易天啊,来,到我身边来。” 林易天上前几步,坐在老夫人身旁,和一旁的霍倾城点头笑了笑。 “娘,您今天觉得怎么样?”林易天道。 老夫人开口就咳嗽了几声,霍倾城立刻将茶杯递了过去,对林易天柔声道:“老夫人还是咳嗽不见好。” 老夫人喝了口茶顺了顺,这才道:“我没事,咳嗽而已,开春自然就好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倾城一直照顾我啊。” 林老夫人的身子一直有些不爽,近日里咳嗽不断,霍倾城为了照顾老夫人,索性搬到老夫人这里居住了。 霍倾城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林易天则对她投去感激的一瞥:“多谢霍小姐了。” 霍倾城笑而不语,林老夫人则道:“嗨,一家人,客气个什么?易天啊,过了今日,你就22周岁了,也老大不小了,倾城的百日孝也已过,我看,不如你们早些成亲吧,我也好早日抱孙子。” 霍倾城闻言立刻垂目羞涩不语,林易天则微微一怔,随后道:“这些事,母亲拿主意就是。”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隐约有些担忧,看来还是要早些将傅百漠的事,告诉霍倾城。 老夫人闻言十分开怀,说道:“好好好,我已经让人列了几个好日子,但看哪个日子最近,咱们就选哪天吧!” 霍倾城似是更加羞涩,不敢抬头,林易天心里有事,笑着应付了过去。 一众姨太太也十分开怀,等了这么久、收了这么久的活寡,这位姑奶奶总算是要进门了。于是众人开始上前贺喜,又是恭贺生辰又是恭贺新婚的,逗得老夫人乐开了怀。 时间临近午时,上门贺寿的人络绎不绝,林府再次热闹了起来,里里外外都是前来贺寿的人。 傅百漠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满是人,进到院子里就听到里面欢笑的声音。 将贺礼放下,唱礼的大声唱了里,中规中矩、稳妥的几样礼品,倒是不好不坏。 挑帘进门,门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看到傅百漠后打了招呼,这才又开始继续说笑,林易天亲自上前,将傅百漠引到了老夫人跟前。 原本正和徐帮办说笑的老夫人在见了傅百漠后,笑容就淡了下来,眼中笑意全无,只嘴角咧开冲傅百漠客气道:“傅副官来了,辛苦你了。” 傅百漠做了个礼,“老夫人好,不知您的身子如何了?” 林老夫人干巴巴的笑笑,“没事,还没被气死。” 林老夫人自打上次和傅百漠冲突后,就十分不喜他。林易天后来跟她解释过了,霍倾城也经常替他说“好话”,但是她却总也无法原谅他当日的强硬,也难以忘记林易天戒毒时的痛苦。 傅百漠听了这话微微垂目,林易天在一旁道:“娘,瞧您这话,我哪敢真气您啊,还不是为了逗您一笑啊!” 这是把话揽到自己身上了,徐帮办在一旁也解围道:“傅先生今日来的可晚了,是不是准备什么好礼物去了?” 傅百漠道:“都是寻常的一些东西,希望林帅能喜欢。” 林易天道:“哈哈,多谢先生,不过不光徐帮办好奇,我也很好奇啊,先生一向不染红尘,也不知道准备了什么礼物过来?不如我们去看看如何啊?” 徐帮办立刻道:“好啊!” 两人说着就拉傅百漠出门,傅百漠无法,只得和林老夫人告别出了门。 三人才笑呵呵离去,老夫人的脸就拉了下来,“哼!装模作样!” 霍倾城在一旁劝慰道:“老夫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事情虽然惊险,但是林帅也已经成功戒毒了不是吗?您就原谅傅先生吧!” 林老夫人道:“你也知道惊险,易天撑过来是他运气好,否则……哎!我命可真苦,巴巴为他,他却一心将那个一副毒心肝、狠心肠的人供着。倾城,易天看似聪慧,实则心思纯善,以后你们成亲了,你可要多劝劝他,让他远离小人、切勿被人利用加害了啊!” 霍倾城微带赧意,低头应了一声“是”。 话说这边三人出了门后,道没有真的去看礼物,傅百漠冲徐帮办道了一声谢,徐帮办却道:“哎,傅先生的苦心我自然能懂,但是老夫人年纪大了,思想固化、观念陈旧,她也是心疼儿子,您可别和她置气。” 傅百漠自然称是。 徐帮办离去后,林易天却笑着道:“徐帮办不好意思看,我可是很好奇的,走,带我去看看你准备的礼物!” 傅百漠却一拉他的衣袖,“不过是寻常的四物,外加笔墨纸砚、古画一副,史书一套、金人一个,凑了个八角齐全。” 礼物不轻不重,合乎礼数。 林易天却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笑道:“也是,门口唱礼的那么大声,你不送这些反倒会让别人觉得失了礼数!” 傅百漠点点头,看着他有些失望的眸子又道:“不过,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你,只是,时候未到,等吃完饭送完宾客,再送你不迟。” “噢?!”林易天立刻双眼戴上了亮光,满是期盼,“是什么?”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傅百漠笑笑道。 林易天的眸子已经被笑意浸满,“好,我等着。” 小张又开始喊林易天,说是欧阳博到了,林易天看看傅百漠,两人一同出门迎客了。 林府热闹了一天,男宾在前院喝酒庆祝非常热闹,老夫人和霍倾城在后院招待女宾,又是听戏又是游戏,也是热闹非常。 等到天擦黑,宾客终于开始一一离去,也有不少酒醉的不轻走不了的,留在了客房。 酒桌上,徐帮办已经喝的迷迷糊糊的,孙镇守却在一旁拉着傅百漠还在不停絮叨:“我这个表妹,我跟你说,漂亮!真漂亮,而且脾气好、还读过书,跟先生简直就是绝配啊!” 傅百漠笑道:“多谢孙镇守了,我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第154章 喜欢你,我认栽 整整一天,孙镇守只要逮着机会就给他推销自己的表妹,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傅先生总要娶妻得嘛!再说了,这家里有女人知冷知热的疼着,你这在外公干也放心不是!” 傅百漠有些词穷,索性摇头苦笑不语了。 孙镇守还在不停游说,林易天听了半天快烦死了,斜眼看着孙镇守道:“孙镇守,你那个表妹什么样啊?可别长得像你啊,一张马脸老长!” 孙镇守闻言看看林易天,摆摆手道:“林帅,我那表妹真不像我,那可是天仙一半的人物啊,绝对配得上傅先生,林帅,您也好歹劝劝先生,这都多大了,还不娶妻,”随后他转头压低了声音对傅百漠道:“先生,这娶妻好处多了,你就看林帅,你看他娶了一屋子,那滋味……” 林易天立刻就黑了脸,“孙有才,我能听见!” 孙镇守哈哈一摆手,“林帅,这也不是啥坏事,要不是我那妹子实在看上傅先生了,我还想着能给林帅做个二房也挺好!” 林易天瞪了他一眼,有苦说不出,索性不说话了,傅百漠却笑笑对孙镇守道:“孙镇守,你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抱歉。” “啊?!”孙镇守立刻叫了一声,“哎哟,是谁啊?哪家的千金啊?” “这,不好说。”傅百漠淡淡道。 孙镇守也知自己失言了,于是惋惜道:“哎,可惜了我表妹的一片心意啊。不过,傅先生要是真有心上人了,那想必好日子也不远了,我刚听老夫人说,林帅五月里就要和霍小姐成亲了,您要是赶紧的,说不定能赶在一块呢,那可真是咱们辽北天大的喜事啊!” 什么?林易天一瞪眼,自己五月成亲,他怎么不知道? 他娘定下的也太快了点吧! 想着,就忍不住看了一眼傅百漠,傅百漠没有看他,只冲孙镇守笑了笑,没再回话,而是低头喝茶。 孙镇守不再劝了,而是摇头叹息可惜。 宾客走的差不多了,小厮开始在前后院打扫,林易天喝了醒酒汤后,吩咐小厮将徐帮办和孙镇守送进了客房休息。 院子里除了两人再没其他人,只小厮在一旁安静的打扫残余,林易天又灌了一杯酒,看着傅百漠皱眉。 傅百漠也不言不语,喝了一杯茶,和他对视不语。 半晌后,林易天终于忍不住了,起身道:“先生,我送你回客房?” “不必了,我走回公馆就好,今日我没有饮酒。”傅百漠起身淡淡道。 林易天却上手抓了他一把,“小张喝酒了,没人送你,走,我送你!” 说完,他不由分说拉着傅百漠就向后面花园走去。 傅百漠被他拉着到了花园的假山亭子前才被松开,松开手,林易天回头看着傅百漠,眼中带着薄怒道:“原来先生有了心上人?不知是哪家千金啊?” 原来上次他没听错啊,真是有心上人了。 那干嘛还做哪些莫名其妙的事? 林易天觉得是傅百漠勾引了他,否则他一个刚正男儿,才不至于对他动了这般心思。 想到这里,他更气了,不等傅百漠回话,继续道:“难道是张小姐?呵,张市长该死,但是毕竟祸不及家人,你要是真和她心意相通,我立刻做主给你们主婚!” 傅百漠垂目,淡然道:“心上人确实是有,只是是否心意相通,便不知了。” 林易天睁大了双眼,看着傅百漠有些心烦意燥,刚才他还盼着他只是推托孙镇守之词,但是,他居然真的承认了。 “是谁?”林易天黑着脸问道。 傅百漠抬眸,双目逐渐幽深、笑意彻底不见,逐渐带上了几分认真和探究。 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只是这份喜欢能有多少、他又是否愿意接受世人的非议,就不得而知了。 若非自己的身子实在拖不了多久,他倒是愿意长长久久的等着。 若他不曾向自己吐露过年年守岁的约定,他也愿意如君子般不声不响的就此离去。 他看着眼前的人久久不语,林易天也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耐心等待。 片刻后,傅百漠身形恍然一动,脚下轻移缓缓走到了他身前,随后又抬起右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脸颊上。 北风停歇,四下里似乎忽然安静了下来,林易天双目中闪过震惊,身子却定在了那里,久久未动。 他为何摸自己的脸? 温热的手掌略带湿润,接触的瞬间就似是穿过他的身子直击了心脏。 心跳骤然加速,脑子里一个想法瞬间就冒了出来,随后便是更彻底的震惊。 他说的心上人…… 傅百漠似是料到了他的反应,看着他轻声道:“你若觉得我这个动作不合时宜,我这里还准备了另一句话。” 林易天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傅百漠淡然一笑,恢复往日的模样道:“你脸上有个蚊子。” 他的手,不过是在替他拂开蚊子罢了。 林易天滞住了,看着傅百漠眼中忽然满是挣扎和诧异,片刻后竟渐渐红了双眼。 他说的人,原来真是自己啊。 傅百漠看着他眼中的痛苦纠扯,心中闪过心疼,叹了口气后,右手悄然撤离。 果然难倒他了。 可手刚离开他的脸颊,林易天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双眼忽然狠狠盯着他道:“大冬天的哪里有的蚊子?!你他娘的轻薄了老子随便找个理由就想走?门都没有!” 说罢,不容傅百漠反应,他就将人拉了过来,随后右手一把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抱在了怀中。 “傅百漠,你这个骗子,老子算是中了你的奸计、着了你的道了!老子认栽!但是我告诉你,敢这么算计我,你这辈子就甭想离开!” 耳边传来他依然恶狠狠地话语,傅百漠的眼中却似是融化了雪山,慢慢开口在他耳边说了句:“好,我不离开。” 江宁山水宜人,还有个如斯少年郎,他觉得葬在这里,也是幸事。 第155章 吻情,这个少年他喜欢 良久后,假山对面隐约传来几个小厮笑闹的声音,两人立刻分了开来,各自有些尴尬,可尴尬中似乎又都暗藏几分欣喜。 月色下,林易天面色微红,脸上止不住的喜色,完全不似平日那个杀伐果断、桀骜不羁的大帅,到似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普通邻家少年郎。他咳了一声道:“行了,人基本都安置好了,我的礼物呢?” 之前傅百漠说的礼物,他惦记一天了。 傅百漠笑道:“跟我走。” 林易天跟在他身后,两人七拐八拐就站在了听竹苑门口。 傅百漠轻轻推开了院门,回头对他道:“得亏你还空着这院子,不然,我们今晚可要做回贼了。” 林易天笑笑不语,心里却道,这院子可不就是替他留着的。 “你说的礼物,在这院子里?”林易天道。 “嗯,就在那。”傅百漠一指,林易天顺着向前看,就看到了已经长了叶子的一棵梅树。 “梅花树?”林易天诧然。 “嗯,走。”傅百漠拉着他向前,几步走到了树前。 林易天上下打量这树几眼,没觉得又什么奇特的,“你要送棵树给我?什么意思呢?” 是要跟他做连理枝的意思吗?想到这林易天不禁咧嘴嘿嘿一笑。 傅百漠没理他,转头从墙根下拿来了铁锹,开始挖树下的泥巴。 “你在挖什么?”林易天上前,想抢过铁锹,却被傅百漠制止了。 “你呆着,埋得不深,我能挖的动。” 噢,林易天这才明白过来,八成那礼物是被埋在树下了。 果然不一会儿后,傅百漠小心翼翼的从土里巴拉出来一个东西,将外面包着的类似荷叶的东西去掉后,就露出一个黑色封口的坛子。 “咦?这是……酒?”林易天接过坛子晃了晃道。 傅百漠拍拍手上的土道:“这是去年酿的梅子酒,在梅树下经历一冬,这会儿味道刚好。” 林易天不禁喜上眉梢,“你亲手做的?” “嗯。”傅百漠点点头。 林易天抱着酒坛子,像抱着个宝贝一般,冲着他笑个不停,“那,我现在就要喝。” “好,”傅百漠笑着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过来,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探子的封口被打开,一股清香酸甜的味道冲来,闻起来真是可口。 “嗯,闻着就好喝!”林易天不禁道。 傅百漠抬手给他倒了一杯,“你尝尝。” 林易天饮酒无数,什么酒都喝过,但是此时举杯品了品,却怎么都觉得十分香甜、竟是前所未有的好味道。 一杯酒下肚,林易天美滋滋的又让他倒了一杯,又看看他眼前的空杯子道:“怎么,你不喝吗?” 傅百漠微微摇摇头,“我刚服了药,还不能饮酒。” 噢,是那个压制他体内蛊毒的药。 林易天微微摇头惋惜道:“如此美酒,我一人独饮真是可惜了。” 不过,明月当空、美酒美人,真是惬意啊。 林易天看着他不禁又笑了,心里有几分飘飘然,觉得有些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傅百漠看着他轻声道:“有那么好喝吗?” “嗯,好喝。”林易天转头盯着他,却发现月色下的傅百漠愈发温润如玉,一双冰眸更是深邃不见底。 或是魔怔了,林易天竟有些呆呆的道:“你,你想尝尝吗?” 傅百漠微微一怔,却不知他何意,心里却想着,若是喝上一口似乎也不打紧,大不了回去再泡个药浴。 “好。” 就在他准备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和他共饮的时候,对面一直盯着他的林易天却忽然站起了身子,随后隔着石桌弯下腰、慢慢凑近,最后脑袋微微一侧,闭目轻轻吻上了他的唇角。 果然清甜甘醇、一股淡淡的梅子酒香。 唇上的酒香轻轻吻了几秒后,微微向后撤离几分,林易天睁开双眼看着他,神色复杂,略带询问。 傅百漠看着他在月色下闪烁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抬起右手抚上他的脸颊,闭眼将自己的唇主动印了上去、双唇轻启。 这个少年,他喜欢啊。 才吻上去,唇上的力道就立刻加重,耳边微微传来林易天略有急促的呼吸声,随后他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拉的站起了身、紧紧箍在了怀中。 安静的院落里无声无息,月色下两人相拥而立、微微晃动。初春的风微凉,可相拥的两人却都觉得内心一片火热,心中难掩的滔天情绪喷薄欲出、却又无处安放,只能抱着对方,不肯放手。 不知吻了多久后,两人终于松开,都有些气喘吁吁。 林易天拉着他的手,觉得自己该说句话,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所有的语言都是无力的。 “先生,你这酒里除了梅子还放了什么?居然让我如此……” 情难自禁。 傅百漠望着他一笑,“唯一颗真心而已。” 这一笑和一声“真心”听得林易天心头一颤,随后,他毫不犹豫的又吻上了他的双唇。 良久后,他微微移开,看着傅百漠眼中略带了几分祈求道:“先生,你回来吧,还住在这听竹苑中,好不好?” 虽然傅公馆不远,可是他还是想和他越近越好。 傅百漠闻言却微微垂目,轻轻撒开了手,“此事以后再议吧。” 林易天心中闪过一片失落,重新拉了他的手道:“我只是想离你近些罢了。” 傅百漠抬眸,神色已经恢复了冷静,看着他道:“方才孙镇守说,你五月就要和霍小姐成亲了?” 林易天一滞,随后道:“此事是我娘的主意,我会让她延后再议。” “那倒不必,易天,我只是不想扯进你的后院争斗罢了。”傅百漠淡淡道。 林易天闻言心中也一阵懊恼,傅百漠何等人,自己怎么能如此自私的让他住进这后院,莫说母亲和那帮姨太太会如何待他,部队的人又会如何看他? “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再提了。”林易天懊恼道。 “易天,日后我还住在公馆,我们也与往日一般,若……你愿意,随时可以来公馆住上一阵子。”傅百漠低头道。 林易天闻言先是面上一红,随后又微微皱眉,这话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似乎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 眼前人身上歘来淡淡竹墨香气,让他逐渐舒展了眉头,闭了眼。 “我已经满22岁了,那我明日……能去吗?” 这话让两人都红了脸,脑袋趴在对方肩上,却不约而同的无声笑了。 第156章 朝夕虫的解药 院外传来微微的声响,林易天警觉,立刻傅百漠,肃然望着虚掩的门。 傅百漠微微一惊,“怎么了?” 林易天轻轻说了句:“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轻轻来到门边,迅速将大门大开。 “喵呜~” 月色下,一只黑色的猫儿受了惊,迅速向一旁的灌木丛跑去。 两人皆是一愣,随后抬眼对视一下,笑了。 原来是只猫啊。 傅百漠抬头看看月色,“天色很晚了,我先回公馆了,你今日喝了很多酒,早点休息吧。” “嗯,我明天一早去找你。”林易天顺嘴道。 这话他平日里常说,但这会儿他说完后,两人都微微有些尴尬,随后又是无言对视一笑。 小张开车送了傅百漠回府,林易天回房后很快就睡了,还做了一个美梦。 深夜里,梧桐苑里亮了一盏小灯,霍倾城坐在桌前发呆。 今日老夫人睡得早,让她回自己院子早些休息,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林易天居然用昏招,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左忠林死的是真冤枉,也真堵心。 花了那么多心思、什么路子都给他铺好了,好不容易有能力和林易天抗衡一二了,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找谁说理去? 这一下彻底打乱了她后面的所有计划,就连那宝图都白瞎自己熬了几个通宵制作了。 本想看他登高跌重、慢慢失去所有、受尽折磨,却不想,全乱了。 算了,当年师傅的教导固然对,但是也要看时机不是么?什么小心筹谋、步步为营,什么不脏了自己的手,真是麻烦极了。 房门微微轻响,青竹的身影闪进房内,走到她身边轻轻耳语几句,霍倾城眸子一亮,抬手让她下去了。 青竹带来这个消息,可算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 说到复仇,真的没有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好的了。 窗外风儿又起,外面似乎阴天了,随后传来阵阵凉意,似乎还飘起了点点雪花。 霍倾城站在窗边抬手接住一粒小小的冰花,眼中带上几分茫然。 君埋地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沐阖,你可想我? * 昨夜刮起了风,似乎还飘了一会儿零星的雪花,所幸一大早天气就放了晴,风也止住了。 林易天起的不早不晚,吃完早饭后刚想出门,管家却不请自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礼单,道:“林帅,方才我清点昨天的礼单好一一回礼,但是发现有位覃夫人送来了厚礼,老奴却不认得是哪一位?所以特意过来问问您。” 林易天一愣,拿过礼单果然上面赫然是“岭南覃夫人奉上”。 覃夫人回来了? 太好了! 他不由得喜上眉梢,对管家道:“这张礼单不用回了,交给我就好。” 管家回了一声是退了下去,林易天抬手喊来了小张。 “覃夫人回来了,去,联系万掌柜的,打听一下他们在哪落脚!” 小张闻言立刻动了身,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后就拿到了他们下榻的地址。 林易天换了一身衣裳,带着小张兴冲冲去了江宁酒店。 还未进酒店,林易天就被一个不起眼的路人拦住了去路,那人低头匆匆对他道:“可是林帅?覃夫人请您清风馆一叙。” 又是清风馆? 怎么他们一个个都爱往那跑?! 林易天觉得自己有必要认真考虑一下拆了这家店了。 那人走后,林易天只得掉头,到了清风馆的后门。 他一身制服,十分好认,这要是打正门进去还不得霸占明天报纸的头条? 所幸后门进的还算容易,带路的人轻车熟路就将他带到了小茶的院子里,林易天压下满心惊讶。 真是厉害了,这个小茶还男女通吃了?! 小张留在了院外把守,林易天自己一个人进了院子,抬眼就看到了木亭上正坐着一个人。 黑色风衣,带着一顶黑呢沿帽,正端着一杯茶向自己微微一递。 咦?不是覃夫人? 林易天缓步上前,慢慢认清了来人,若是没记错,这人便是跟在覃夫人身边的那个人,和傅百漠似乎也有些关系。 “阁下,可是姓秦?不知覃夫人在何处啊?”林易天坐下抬手问道。 秦鹤鸣微微点点头,放下茶杯道:“在下秦鹤鸣,是傅百漠的师兄,覃夫人在岭南走不开,于是让我过来替她跑一趟。” 噢,愿挨不是她亲自来了。 “噢,秦兄好,不知覃夫人近来可还好?”林易天客气道。 “覃夫人无事。”秦鹤鸣淡淡道。 林易天见他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也不再扯远,直接问道:“之前我向覃夫人打听的事,不知秦兄可知道?” “自然知道,朝夕虫的解药我已经带来了。”秦鹤鸣道。 “噢?!”林易天双眼一亮,嘴角带上几分笑意,“如此就太好了!谢谢秦兄跑这一趟!岭南山高路远,这一路想来十分辛苦,我林某人也不会让秦兄白跑这一趟的!” 厚礼是肯定要还上一份儿的。 秦鹤鸣不语,只轻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檀木色的盒子,上面有繁复的花纹,倒是像极了傅百漠平日装药的那个药盒子。 “这,便是解药?!”林易天看着盒子,双眼放光,忍不住要伸手去拿。 秦鹤鸣却微微一档,看着他道:“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用这药?” 秦鹤鸣的双眼呈琥珀色,本就冷淡至极,如今这一眼,竟似是要穿透他的外表、直视其内心。 林易天微微顿住了,撤回手道:“你说什么呢?这药是给傅百漠准备的,自然是他用,怎么是我用?” 这人说错了吧! 秦鹤鸣闻言却怔住了,随后眼中变色,竟似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又勾起嘴角自嘲一笑。 “原来,你还不知道这解药怎么用。” 原来,这不是傅百漠的意思。 一路从岭南道江宁,秦鹤鸣原本冷透的心,竟隐约生出几分好笑,心下的压抑也豁然不见了。 他一直以为是傅百漠自己想通了、想要用解药了,心里是既痛苦又开心。 痛苦的是这药他揣了好几年,傅百漠却始终不肯用,欣喜地是他终于肯活下去了,哪怕日后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 就这么一路纠结着走来,不知度过了多少个难捱的夜晚,可到这里才知道,原来都是面前这个二傻子一厢情愿的单方面求药,傅百漠竟毫不知情。 还真是傻的可爱,傻的令人厌烦。 秦鹤鸣笑而不语,嘴角的嘲讽却激怒了林易天,他有些不快道:“解药我拿回去给他就是了,至于怎么用,他自己知道。” 秦鹤鸣却摇头,“这药,他是不会用的。” 第157章 你拿我当傻子耍吗 林易天一愣,皱眉道:“为什么?” 难道他真的不想活了吗?那可不行,他不同意。 林易天是心里打定主意,这解药,就算是敲晕了硬灌也要给他灌下去。 要是眼前这人不肯给解药,那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林易天看着秦鹤鸣,露出有些挑衅的目光,秦鹤鸣却微微一勾唇角,将解药往他面前推了推。 “你放心,解药是覃夫人给你的,你拿去就是。” 林易天这才放了心,却也不着急去拿。 秦鹤鸣将给他添了添茶道:“这茶百漠喜欢,你尝尝。” 傅百漠低头,果然是上好的云雾,于是端起杯子,喝了一杯,随后问道:“秦兄,你为什么说这解药,他不会用?” 秦鹤鸣摇摇头,“因为这解药不是给他用的。” “噢?此话怎讲?”林易天坐正了身子。 “于他而言,这只是其中一半的解药,另一半则是一个人。”秦鹤鸣道。 林易天没听明白,人? 不会是他想的那种吧?不会是杀了谁做药引子之类的荒谬事儿吧? 看林易天不可思议的眼神,秦鹤鸣隐约觉得他可能是想岔了,于是摆手道:“这个人到没有特定是谁,而且,眼前这瓶解药,不是给傅百漠用,而是给这个人吃的。” 林易天皱眉,“你能把话一次说明白吗?” 秦鹤鸣看看他道:“朝夕之虫,只争朝夕。朝夕虫其实是岭南一种情蛊——生死情蛊,这蛊分为公虫和母虫,岭南发誓一生相随、生死同岁的男女会各自服下两虫,其后两人需每日坐卧在一起超过两个时辰,一旦远离,蛊毒就会同时发作,冰火焚身,生死一线。” “当年傅百漠被人喂下的,是母虫,这是那只公虫。在公虫被人服下前,母虫尚能用药压制,但是一旦公虫入体,药物再无法压制。他体内的蛊虫已经被强制压制了近八年,已经是极限了,还有不过一个半月,他的大限就到了。” “其实这些年,傅百漠一直到知道公虫在何处,只是从不肯用罢了。”秦鹤鸣略含失落道。 秦鹤鸣语气不急不缓,林易天却听得如遭雷劈,久久不能言语。 怪不得智谋超群如他,也没有拿到朝夕虫的解药。 这哪里是解药? 同生共死,且不说有没有这么个人,就单说每日在一起这一点,怕是寻常夫妻都很难做到啊。 这,分明就是两个人的毒药。 林易天失了神,秦鹤鸣看着他道:“你说,可有人愿意服下这解药?” 又是一声惊雷炸起,林易天看着那解药目光一寸未动。 若是他服下,那日后就要日日与他在一处。 那,霍倾城怎么办,他的一众姨太太又该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 林易天久久不语,秦鹤鸣又一杯茶喝完,拿出了另一个盒子。 “这是枯蝉引,若是蛊毒发作,或许可以减轻他的痛苦。”但是,也仅仅是减轻痛苦而已,并不能救命。 林易天看着这个盒子,陡然抬眸看着秦鹤鸣,眼睛微微一眯:“你喜欢他?” 秦鹤鸣一愣,随后却点头道:“是。” 见他如此爽快的承认,林易天不禁皱了眉头。 秦鹤鸣看看他,却嘴角溢出半分苦笑,“这公虫,我拿了许久了,他也知道这解药就在我手里。只是,他始终不肯让我用,我也,没资格用……” 当年他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无论如何这辈子他誓死不能伤害她,也不会勉强他。 林易天垂目,半晌没有说话,端起桌上一杯茶一口倒进了口中,随后拿起了盒子,放进了口袋。 “若是服用,可有其他注意事项?” 秦鹤鸣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服下即可。” 林易天随即起身,脸上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客气而疏离。 “我知道了,今日多谢你了,若是有什么要求,可随时来林府找我。” 秦鹤鸣也起身,“不必了。” 林易天也不多言,转身出了院子。 秦鹤鸣则站在亭子里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直到眼前的人消失、院子里归于安静,也没有动弹半分。 林易天这厢离了清风馆直奔傅公馆,到了傅公馆却被王老二告知,傅百漠已经去林府找他了。 到了林府进了书房,傅百漠果然一副好精神的站在那里看他前几日乱写的诗词,见他进门就扬起几分微笑。 “你什么时候开始读大漠行了?” 林易天一愣,随后上前尴尬道:“前几日无聊时看的,觉得这句子不错就写了下来。” 傅百漠却又看看桌上的纸张道:“挺好,笔法不拘、下笔犹如行云流水。” 难得傅百漠今日夸他,放在往日他肯定开心好几日,可现在,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看起来如此精神抖擞,脸色也十分红润,怎么就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大限了呢?秦鹤鸣是不是空口胡说忽悠他呢? 傅百漠见他不同往常,竟然还皱起了眉头,不觉上前满眼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担心蒋正宏的事?你别担心,前几日我已经和顾云琛联系过了,他说一切顺利,让我们放宽心。” 林易天见他这么说,心里更难受。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想这些事?真的就毫不在意他自己的生死吗? 林易天没由来一阵气,上前半步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傅百漠,若是我不问你,朝夕虫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傅百漠被他拉住,先是讶异,在听他说出“朝夕虫”三个字后,眼中先是闪过震惊,随后看着他眼神慢慢归于沉寂,半晌后才微微垂目,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原来是这事啊。” 预期依然风轻云淡,似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一般随意。 林易天更是一阵憋气,抓着他大声道:“你觉得这事小事?老子心心念念想为长久打算,还说了以后每年都一起守岁的傻话,傅百漠,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呢?!你拿我当傻子耍呢吗?” 傅百漠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气愤,讶然之余难免感动,抬手抓住他的手眼中带上几分歉然。 “易天,我没打算瞒着你,只不过,这是一开始是不好对你说、后来是没机会,现在……说了也于事无补。”傅百漠道。 第158章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 “什么叫于事无补?你是真打算就这么自己死了去吗?傅百漠你居然真敢这么想?!”林易天陡然瞪着他,满目不甘心。 他竟真的想就此稀里糊涂瞒着他,最后悄然自己死了吗? 那自己成什么了? 林易天甩开他的手,继续道:“你当我是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竟还妄想最后一死了之,傅百漠,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怎么办?!” 若他真就这样去了,自己该有多后悔?后悔和他吵架置气、后悔自己生气时对他说过的混蛋话、后悔没有珍惜和他在一块的每一分,每一秒。 傅百漠看着他微红的双眼,上前半步喃喃道:“我,对不起,我没想过伤害你。” 但还是让他难过了。 林易天又道:“你之前你明明答应过我什么,难道你忘了吗?傅百漠,你就是个骗子,不折不扣的骗子。” 他答应过要和他看四时美景,要一起年年守岁。 傅百漠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稍稍又上前半步道:“易天,我不是要故意骗你,你消消气、听我解释行吗?” 林易天心中有气,但看他陪着小心连靠近三步的样子,终于还是吐出一口气,远远坐在了凳子上。 他倒要听听,他要怎么解释。 傅百漠见状微微舒了一口气,上前坐在离他较近的椅子上,开口道:“易天,事到如今,我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 林易天故意没看他,耳朵却微微动了动。 傅百漠叹了口气,垂目道:“我师门是青霞山,你应该听过方乾这个名字,我曾是他的入室弟子。” 林易天微微一动,方乾这个人,儿时他听师傅说过,师傅曾夸他是个义士,乱世纷争、各宗各派大部分隐于山林,包括少林寺都封山自保,唯他带着门下弟子下山救助难民、帮官员铲除山匪,接济施舍难民,是个素有美名的人。 傅百漠继续道:“那时方乾名声在外,江湖上黑白两道的人都敬他三分,后来他在门派内斗中,被人烧死在山中,那个引火烧山的人,曾被追杀多年,当时无论黑道白道,只要提起傅琉枫,无不痛恨。” 傅琉枫?林易天一惊,不禁皱眉回看了看傅百漠。 这个人他知道,当时他还在山里练功,师兄曾提起过这么一个人,说他弑杀亲师、人狗不如,一代宗师伟人却被最信任的畜生徒弟杀死了。 他心里隐约有个不好的猜测,不禁皱眉看着傅百漠。 傅百漠看着他笑笑,点点头道:“没错,我就是傅琉枫,当年江湖上人人追杀的畜生。” 林易天大惊,不禁坐直了身子看着他,满目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傅百漠会是这种人?如果方乾被他所杀,那一定有原因!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做了什么?”林易天不禁问道。 傅百漠微微讶异,“怎么,你相信我?” 林易天不语,却白了他一眼。 这还用说? 傅百漠笑笑,将凳子靠近了他几分,“我杀他,是因为他杀了我傅家满门。人人敬仰的宗师,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实打实的畜生。” 这几句话语气依然不重,却让林易天皱了眉,心中满是震惊。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易天不解。 傅百漠垂目,“因为我,傅家是因为受累,虎鸣山的人是傅家旁支,若不是当年秦鹤鸣师兄帮忙,怕是也都被他屠尽了。” 林易天不语,却也明白了为何那帮虎鸣山的山野村夫会藏龙卧虎。 傅百漠继续道:“当年我上山,就被他收了入室弟子,我满心高兴,一心跟着他学艺,却不想,他竟有特殊嗜好,喜好娈童。青霞山附近的郡县里常有俊秀稚童失踪,多是不了了之的悬案,这事被我发现后,他便把我囚了起来,以我傅家满门要挟。” “后来,我求死自我了断,他便一怒之下杀了我全家,将我救回后又拿傅家旁支做威胁。再后来,他与军阀勾结、用计灭了岭南覃家满门,霍良尊从中获利、自此起势成为一方军阀,而他则迫我服下了朝夕虫。” “我不愿与他同生共死,便放火烧山,亲手斩杀了他,是秦鹤鸣暗中帮我护住了族人。这之后的事,你便知道了,我成为追杀对象,隐姓埋名、辗转流离至今。”傅百漠说完没有抬头,只低头垂目看着地上的方砖和林易天的脚。 半晌没有动静,他的脚终于慢慢动了,随后靠近自己了身旁。 傅百漠知道自己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却不敢抬头。 他的过往太过肮脏,手上更是沾染了鲜血,他会如何看他? 忐忑中,一双大手忽的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傅百漠抬目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就被抱进了怀中。 心下一块石头慕然落了地。 他不嫌弃他。 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对不起,当年我在山上,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对不起。”声音里满是歉疚和心疼,倒不像他的声音了。 傅百漠心弦大动,鼻翼间有些酸涩,眼眶随即就红了。 “傻,你下山也打不过他。”傅百漠伏在他肩上道。 林易天却将他箍得更紧了,擅自也有些微微颤抖,“我能,我武试年年第一!我一定能杀了那个畜生!” 言语中满是笃定和坚持,傅百漠不禁笑了,“嗯,那怪我,没能早点认识你。” “不,怪我,都怪我。”林易天摇头道。 “但是,”林易天微微松手,站直了看着他道,“你不能死,我不允许。” 傅百漠看着他,眼中因水雾而有些迷茫,他也不想就此去了,但是,能如何呢? 林易天也有些茫然,但还是继续道:“会有办法的。” 不就是找个人绑在他身边? 就像自己,小张不也天天跟着自己?一定可以解决的。 林易天眼神挣扎,傅百漠微微笑了,盯着他胸口的金色扣子道:“生死有命,我不怕死,更不后悔,我只是有些惋惜,遇见你有些晚。易天,你以后是有大作为的人,不要让这些事成为你的束缚,哪怕是我,也不行。” 第159 捉奸在床 林易天闻言眼神复杂,皱眉看着他久久不语。 是了,自己的报复理想一向不是秘密,他看懂理所应当。 他志在天下,虽羡慕儿女情长、却一向理智,更是立誓不会让任何人和事成为自己前路上的羁绊。 只是,这是傅百漠啊,他不一样。 他哪里不一样?他不知道,但是,他就是不一样。要是傅百漠死了,他可能会陷入疯狂。 林易天觉得自己是应了劫难了,就像那说书先生说的,遇了情劫了。 眼前人近在咫尺,自己都要命不久矣、却还在替他着想,大谈他的未来可期。 这个傻子。 右手将人拉近,林易天情难自禁,闭眼亲了上去。 胸口心跳激烈,他情绪激动又有些难过,难言的情愫都付诸行动,不停欺身向前,直将傅百漠逼退到了榻边,最后竟索性将他按在了榻上。 傅百漠被亲的有些迷糊,等微微张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榻上,身上的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而是重重压了上来,微微停顿的瞬间,林易天喘着气张开了眼,眼珠幽黑却满是压抑的情绪,几乎下一秒就又亲了上来。 傅百漠认命的闭眼,抬手抓住他不断拉扯自己衣服的手,随后摸索着将自己的衣扣解开…… 中间碍事的衣服终于被拉开,胸膛的肌肤触碰到的瞬间,他和他竟都是一个激灵,随后便是紧紧胶着在一起不肯分开,以及不停想要触碰到更多的渴望。 呼吸声来到耳边,随后传来他低沉却又急促的声音:“傅百漠……” “琉枫,我叫琉枫。”傅百漠闭目在他耳边道。 “琉枫……” 声音沙哑却满是让他心跳的诱惑。 “阿天……”他在他耳边回应道,只是这一声似乎也刺激到了身上的人,耳边清晰地听到了他的闷哼出声。 他的手胡乱向下、触碰到了他的腰,在腰间流连半晌后终于停在了他腰带上,随后他却停了下来。 傅百漠喘息着微微睁眼,身上的人正单手支撑着半个身子看着他,胸膛不停起伏、胸肌上略有汗意,他满脸潮红、眼中满是深不见底的情欲蓬勃语出,却又夹杂着几分少年的茫然无措。 “我、我该怎么做?” 嗯? 傅百漠愣了愣,随后忽的就笑了,方才那么咄咄逼人,以为多厉害呢,结果箭在弦上他来了一句他不会。 林易天被他笑的有些尴尬,脸上还有些羞恼,随后狠狠抓了一把他的腰,“你笑什么……” “啊,别闹。”傅百漠叫了一声,皱眉笑着捂住了腰。 林易天却似发现新大陆一般,又趁机抓了一把。 嗯,原来抓这里他会笑! 满室的暧昧被低低的笑声打破,傅百漠起身,将自己的衣服整了整,随后也将他的衣服拉了拉。 林易天却不干了,好不容易脱一半,他怎么又穿回去了! 于是他抬手抱过人就像拉衣服,却被傅百漠拍了一下手。 “别闹了,白日宣淫,不好。” “什么不好?你方才怎么不觉得不好?”林易天拉扯着他不满道。方才分明是他解开的扣子吧! 林易天很后悔,之前去了那么多次清风馆,怎么就不知道取取经呢?都怪他,事前没有做好功课,结果关键时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傅百漠用力按住他的手,“你别闹了,要不晚上……” 林易天立刻愣住,双眼亮晶晶看着他,支着耳朵等他后话。 傅百漠果然笑着上前凑近他的耳朵道:“……你来公馆,我教你。” 林易天立刻就飘飘然了,搂住他又往脸上亲了一口,“好,保证不让你失望。” “什么混球话……”傅百漠红着脸白了他一眼。 林易天却呵呵乐了,笑完从背后将他抱在怀中道:“琉枫,我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傅百漠微微仰头,笑意浅浅:“好,哪也不去。” 林易天笑着低头,轻轻吻上他的额头、鼻翼,唇角。 两人亲着就又抱在了一起,上衣又乱七八糟了,林易天憋闷的难受,只盼着外面的天色能早点黑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记不得第几次将衣服扯乱,门外忽的传来一阵吵闹。 小张的声音尤其大,似是一边跑一边喊。 “不行啊!林帅正在议事,您不能进去!” 林易天和傅百漠闻言立刻起身从塌下下了来,林易天一边整衣服一边皱眉,那个不要命的这会儿闯书房? 本以为小张肯定能拦下来,却不想,随着小张一声声嘶力竭的:“老夫人!您不能进去!”门就被踹开了。 林易天在听到“老夫人”三个字的时候就大惊失色,一旁的傅百漠也有些慌乱,索性拿起衣服、躲到了屏风后面。 傅百漠后脚刚躲进屏风,九姨娘搀着林老夫人就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几个丫鬟仆人。 林易天看到老夫人吓了一跳,一边扣衣服一边道:“娘,您怎么过来了?” 林老夫人十分气愤,上前就揪住了林易天的耳朵:“你个混球!我一开始还不信,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在书房和人厮混!我打死你!” “哎哟!”林易天吃痛,不禁低头轻呼,“娘,您这是干啊?” 林老太太放开她的耳朵,指着他鼻子道:“倾城眼瞅着就要进门,你后院那么多姨太太一个个跟花骨朵一眼在那等着你,你却一个都不要,非要在这和上不得台面的小倌厮混,你是要气死我吗?!我林家的人都要给你丢光了!!” 林易天却揉着耳朵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怎么还扯上小倌了? “娘你说什么呢?”林易天问道。 一旁的九姨娘悲悲切切道:“林帅,今日廖夫人过来,说是看到您从清风馆后门出来……林帅,您素日不进我们姐妹的门,竟是因为这个吗?” 林老夫人气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贱人,竟然让你不顾廉耻的一大早就冲过去,这会儿还给我带进家里来了!” 老夫人说着就要四处找,林易天忙拦下来,九姨娘眼尖,其实方才进门就看到了傅百漠的衣摆闪进了屏风后。 此时见老夫人找人,她不禁一指屏风:“呀,老夫人,好像在那里!” 第160章 被发现了 老夫人一看屏风,立刻就要冲过去,林易天哪里能让她们冲过去,死命拦了下来。 九姨娘见状立刻向后饶,想要绕过去到屏风后面,林易天转身抬手拉住了人,只是这边原本已经坐在地上、看似虚弱不堪的林老夫人却忽的站起了身,一下子就冲到了屏风侧面,将后面的人看了个分明。 室内一下安静了下来,林老夫人看着屏风后面的人慕然瞪大了双眼,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林易天制止不及、无力的皱眉站在那里,十分懊恼。 此时门口又是一阵喧闹,霍倾城带着丫鬟进了门,看着室内一片乱象不禁皱眉道:“老夫人,林帅,这是怎么了?” 九姨娘见林老夫人居然不哭不闹了,不禁好奇心爆棚,想要趁机上前看看那屏风后面的人是谁。 可她才抬脚,林易天的怒喝就传来:“够了!谁敢再动,立刻拉出去毙了!” 随后,他上前将呆呆愣愣的老夫人拉了过来,“娘,跟您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听信谗言!您就是不听,您是要闹到满城风雨吗?这屏风后哪里有人?” 林老夫人闻言醒了过来,双目如剑一般射向林易天,随后默默走到九姨娘跟前,抬手就狠狠打了九姨娘一个巴掌。 “贱人,就喜搬弄是非,非闹着我过来查探,老身差点就信了你的谗言!” 霍倾城上前,“娘,您身子弱,千万别动气。” 林易天黑了脸道:“一个姨娘而已,赶出去就是。” 九姨娘捂着半边脸吓傻了,“不是啊,老夫人,林帅,我不是……我、我,霍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 霍倾城皱眉,“我一早说过了,让你不要道听途说就去搬弄是非,没想到你非但不听、还特意跑去老夫人面前胡说,真是荒唐,这传出去林府岂不是成了笑柄?!” 九姨娘等着一双大眼睛觉得冤枉得很,她今日在霍倾城那里闲聊的时候看到了廖夫人,那廖夫人说的真真切切的,霍倾城当时听完也说要找个机会问问老夫人,她不过是想在老夫人面前抢个功而已啊! “我没有,霍小姐,我真是无心的啊!你不也说了要找老夫人问问吗?我就是替您来问问啊!”九姨娘哭道。 霍倾城脸色一变,怒斥道:“那不过是当时应付廖夫人的话,免得她出去乱传,廖夫人走后我是怎么吩咐下人的,都忘了吗!?” 九姨娘闻言变色,之前她确实吩咐了不许乱传,那些人都可以作证。 九姨娘上前抱住老夫人的腿,“老夫人,我不是要故意搬弄是非啊,实在是那廖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这才听信了谣言啊,您别敢问出去,去求求您了!” 老夫人却不理她,林易天皱眉,看一眼一旁的下人:“还不赶紧给我拉出去!” 一旁的下人上前,将哭喊不停的九姨娘拉了出去,霍倾城扭头看看脸色不佳的老夫人,满目担忧:“夫人,您没事吧?” 老夫人抬眼看看霍倾城,眼中有些慌乱,随即却拉着她道:“倾城,好孩子,我们走。” 屏风后的人,绝对不能让霍倾城看到! 老夫人不擅掩饰,此举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林易天上前道:“霍姑娘,麻烦您扶我娘回去,我整理一下就过去。” 霍倾城眼风扫一眼有些乱的床榻,随后扶着老夫人出了房门。 小张站在屋里战战兢兢,一脸的歉然,想道歉却不知该怎么说。 林易天也知道他拦不住老夫人,于是道:“今日的事,让他们都管好嘴,你做的很好了,出去守着吧。” 小张闻声而去,林易天关了门,这才走到屏风后。 傅百漠穿着里衣站在那里,脸色郁郁。 方才慌乱之间,外衣应该是留在了榻上。 “易天……” 傅百漠第一次有些慌了。 林易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两秒上前道:“没事,我娘那里,我去说,你别怕。”说着,上前抱了抱他。 傅百漠有些心不在焉,抬手出了他的怀抱,走出屏风,拿起了衣服。 “晚上,暂时先别过来了,老夫人吓坏了,你多陪陪她。”傅百漠穿好衣服道。 林易天有些颓然的点头,“我知道了,等会你先回去吧,对外……就说去听竹苑收拾些东西。” “我晓得。”傅百漠道。 傅百漠去听竹苑绕了一圈后才离开了林府,表面上倒是与往日无异。 林易天来到老夫人院子里的时候,所有的下人都被支了出来,就连贴身伺候的姑姑都有些慌乱,看见林易天就迎了过来。 “林帅,这眼看饭点儿了,老夫人不吃不喝也不让我们进去伺候,您快进去看看吧!” 林易天点点头,随后脸色有些沉郁的走了进去。 房内一片狼藉,地上全是茶盏、摆件的碎片,老夫人坐在榻上,用手撑着额头,一动不动。 林易天矮身,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又慢慢放在桌上,这才走了过来。 林老夫人身子没动,低沉而疲惫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你外祖父当年在衢州也算是个人物,一提起王家,衢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家家大业大,也算是百年传承的大家族,只可惜你祖父子嗣福薄,你大舅舅偷偷参军,落了个尸骨无存,偌大的王家就留下一小舅舅一个男嗣。他自小就聪明精进,确实没让你外祖失望,王家的生意蒸蒸日上,我嫁了你爹后,他也到了婚配年纪,却迟迟不肯娶妻,每每和你外祖闹翻,后来他就常年在外跑生意,一年少有待在家的时候。” 林易天不语,将桌上唯一一个没有被丢下地的茶杯端起,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她面前。 “那年,他又去了关东,却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他的尸骨是一个教书先生送来的,那时我们才知道,他在关东买了宅院、立了门户,和那个教书先生一起过了好些年了,他的死,也是因为那个教书先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外祖悲痛欲绝,当场吐了血,随后就一病不起。”老夫人说着就红了眼,有些哽咽。 “百年大族、一朝落败,还落得一个那样的名声。那几年,若非有你爹扶持,王家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可是没了男丁,王家的没落已成定局,如今你再去衢州外祖家打听打听,谁还认识王家人?易天,你是要林家走咱们老王家的老路吗?!”老夫人说到最后有些声嘶力竭,使劲咳嗽了起来。 第161章 要成亲了 林易天上前递水,却被老夫人一把推开了。 茶水洒在地上,林易天也跪了下来,“娘,您先顺顺气,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您别拿自己身子赌气!” 老夫人扭头擦泪,“我本想就这么一头撞死算了,但是我到了地下,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爹,有什么颜面去见你外祖?!” 老夫人撕心裂肺,林易天膝行几步,抱着老夫人的大腿道:“囊,您别哭了,都是儿子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 老夫人哭着怒道:“我打你?这个时候了,你只字不提他,难道真是要学你舅舅,断了林家的血脉吗?”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易天垂目。 他还未想到这一步,他心悦傅百漠,可他一直觉得这事和娶妻生子没什么冲突。 “好,那你立刻把他给我赶出江宁!我不想再见到他!”老夫人怒道。 林易天犹豫了,赶他走? 不行。 “娘,今日都是儿子一时冲动,不关傅先生的事,儿子保证以后不会胡来了,就让他留在江宁吧,辽北离不开他。”林易天求道。 “什么离不开他!他算老几?!之前就有人说他篡权夺位、居心不良,如今倒好,居然背地里还干起了勾人的狐媚勾当!不行,你立刻赶他走!”老夫人怒道。 “娘,我说了不关他的事!”林易天提高了声音道。 老夫人闻言又开始哭,上气不接下气,直接伏倒在了榻上,“我不活了……我对不起王家,更对不起林家,我以死谢罪,这就去给他们赔不是!” 老夫人说着就要去撞墙,林易天立刻一把拉住了她。 “娘,你别这样,我一定为林家开枝散叶,我不会走舅舅的老路!您不是定了婚期吗,我成亲还不行吗?” 老夫人闻言这才稳住了身子,擦了满是泪水的双眼,看着他道:“好,我让人把婚期提前,你、你立刻和倾城成婚,还有以后不许再见姓傅的!” 林易天想反驳,却闭了嘴,随后点点头,“我答应你,您先吃饭好吗?” 老夫人这才止住了哭泣,道:“你去祠堂,给我跪在你爹和林家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悔!” “是。”林易天垂目走了出来,伺候的姑姑上来询问,林易天摆摆手让他们端了饭菜进去,下人们这才喜笑颜开,开开心心的进去了。 林家的祠堂里,林易天跪在地上,从天光到天黑,祠堂的灯都亮了起来,他却并不觉得时光漫长。 若是傅百漠是谁家小娘多好,他大可光明正大遣散满后院的妻妾,只守着他一个。 想罢,他又摇头,傅百漠就是傅百漠,不是谁家小娘能比的。 随后,他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原来,在他心里,这天下所有女子加起来,也抵不过傅百漠了。 脑中再次闪现出他的模样,今日发生这种事,他显然也吓坏了,不知此时可睡的安稳? 真想去看看他,安慰一二。 林易天摇头张眼,看着地上的蒲团又出了神。 这蒲团的颜色,像极了他平日穿的长衫,靛青或者月白,无论什么颜色都好看。 半晌后,林易天忽的想起了师兄说过的话。 爱一个人啊,就是忧他所忧、想他所想,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其后看山是他,看水是他,看书亦是他,看见任何觉得有趣的东西和事,就想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现在对于他,大概就是这般无疑了。 “傅,琉枫……” 嘴边喃喃叫出这个名字,他不禁微微勾了唇角。 这名字,真好听。 与此同时,傅公馆的书房里灯光明亮,傅百漠拿着毛笔认真的一笔一划,正在写字。 一页又一页、翻篇放在一旁,却全都是“林易天”三个字。 不知写了多少页,他终于停了下来,手拿着毛笔悬在了空中,任由上面的墨汁滴下,侵染了上好的宣纸。 笔尖颤抖,终于被放下,傅百漠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捂着胸口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大口喘气。 右手颤抖着打翻了桌上的笔洗,王老二终于应声而入。 “先生!” 慌乱的取药、兑水,熟练的放在他嘴边,傅百漠颤抖着喝了下去。 喘息持续了一阵方才平息额,王老二红着眼收拾了地上的笔洗。 “先生……”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 必死之人,又该如何劝解? 傅百漠微微冲他笑笑,摆了摆手,“我没事。” 王老二又看了他几眼,这才退了出去。 傅百漠将染了污渍的那张纸拿起,放在了一旁,又提起了笔。 为报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可如今,他恐怕连死在他身旁都不能了。 虎鸣山上已经群狼聚集,不适合居住了,他该去哪呢? 万先生曾说过,湘南风景宜人,或许也是个好去处。 * 老夫人病了,林易天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出来的时候双膝铁青都快站不起来了,是被人搀着回的房。 霍倾城和林易天的婚期被再度提前,昭告江宁,江宁满城都在讨论这件大喜事,不少人家赶着嫁女娶亲,想赶在前面沾喜气。 林易天给傅百漠放了假,也给自己放了假,他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他和霍倾城的婚期被定在了半个月后,原本心心念念盼着的日子,竟成了愁,霍小姐还是貌美如花、气质如玉,可他怎么就欢喜不起来了呢? 明日林府要补办上一场定亲礼,想必他也不回来。 酒肆二楼,林易天靠窗看着天上的月光,一口口喝着梅子酒。 这酒,却怎么都没有傅百漠亲自酿的那一坛好喝。 明日就要订婚礼成,这事就板上钉钉了,半个月后,他就是有妻室的人了。 那他呢?还有那解药,若是逼着那圆盘子脸的张小姐喝下去,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浑浑噩噩又灌下一壶酒,林易天下了楼,坐上车让小张直奔傅公馆。 不行,甭管是张小姐李小姐,他成亲之前,得先把他的毒解了,保住他的命。 林易天心下打定主意,甭管傅百漠等会儿什么意见,他就是绑也要绑一个姑娘过来灌下解药去。 第162章 油烹烈火,加上一瓢水 傅公馆附近夜色深沉,两边的路灯坏了一盏,至今还没修好,小汽车在傅公馆门口停下,良久后才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快步进了公馆内。 车子慢慢驶离消失在街角,街上又恢复了宁静。 只是那盏坏了的路灯下,一个身影闪身而出,看了几眼府公馆紧闭的门,快速离去了。 傅公馆内,王老二带着林易天上了楼,在书房里见到了傅百漠。 几日不见,他好像清减了些,其余倒是没什么变化,见他过来就到了一杯热茶放在了桌上。 “夜里凉,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喝酒了?”傅百漠微微皱眉。 “应酬而已,”林易天随意说了句,“明日的帖子,你可收到了?” “收到了,我已经让王老二备下了厚礼,人就不过去了。”傅百漠道。 林易天点点头,“对不起,本是我的错,却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傅百漠摇摇头,“不委屈,我本就不喜欢热闹的场合。” 一阵沉默,林易天又道:“秦鹤鸣,见过你了吗?” 傅百漠愣怔一下,“见过了,昨日过来了,送了一些药品过来,听说秦夫人重整覃家十分顺利。” “嗯,那他,没告诉你?” “什么?”傅百漠讶然。 果然没说。 林易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他给我的,朝夕虫的公虫。” 傅百漠看着桌上的盒子愣了,脸色有些发白。 “你别怪他,是我找他拿的。”林易天道。 傅百漠忽的一笑,眼中却并无笑意,“我只是没想到他竟一直留着。” 林易天没回这话,而是沉吟一番后道:“我都想好了,只要你愿意,辽北城里的闺秀随你挑选,我定会让她心甘情愿服下这解药,半月后,你与我同日成亲。” 这话说的毋庸置疑,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霸道。 傅百漠看他几秒,这才摇摇头道:“既然他把解药给你,想必如何用你都了解了,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孽债,又何必牵累无辜?” 林易天皱眉,“什么叫牵累无辜?你要觉得大家闺秀不妥,咱们去买个人回来也行,左右不过是当个药罐子,一辈子养在身边就是!” “那些被拉去买卖的也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何必造孽。”傅百漠道。 林易天皱眉,“之前孟桐还有你屋里那两个丫头的事我就十分不满,不过是买来的贱奴,你居然拿他们当亲人养了,只惯的那孟桐和清音母无尊主、乱了尊卑,我知道你见不得人受苦,但是这是他们的命啊!” “谁的命生来是给人糟践的?易天,今时不同往日,禁止买卖人口的提案都已经摆上桌面了,怎么你这个主事的还不能转变思想?”傅百漠皱眉。 见林易天皱眉不语,傅百漠继续道:“易天,你若是始终不肯并其糟粕向前看,这变革不做也罢,没得以后成了摆设,反倒不如没有。” “我没有,我……”林易天却我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算是个通达的人,但是他打小的就是受的这种教育,这如何能一朝改了? 林易天想了想又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莫要故意偏离话题,变革的事已经定了,自然不会朝令夕改,可我们说的是你解药的事,你休要提其他,就算不买奴婢,我也能找到心甘情愿愿意用了这解药的人!” 言罢,他将盒子又装了起来,傅百漠是打定主意不用,留给他万一他给毁了就不妙了。 傅百漠微微皱眉,“你莫要胡来。” 林易天扭头不语,傅百漠还要再劝,此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声音都传到了二楼。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傅百漠下了楼,林易天紧随其后。 王老二已经开了门,门外的人急匆匆开门就从里面喊道:“林帅!您在吗?老夫人急病,您快些回府吧!” 什么? 两人一怔,随后一起匆匆下了楼梯,林易天上前,发现来人正是母亲身边的小厮铁牛。 “怎么回事?” 铁牛气喘吁吁道:“老夫人房里的姑姑让我来找您的,具体的小的不知啊,您快去看看吧!” 林易天变了脸色,回头看一眼傅百漠,傅百漠道:“你快去!” 林易天这才匆匆出了门,三两步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人很快到了林府,老夫人院子里灯火通明,林易天进门的时候,大夫早已经到了。 “娘!你怎么了?” 老夫人似乎是刚幽幽转醒,见林易天喊她,不禁猛然起身,抬手删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 随后便又躺在床上不停咳嗽,霍倾城见状立刻上前,地上了茶水,却被推到了地上。 林易天被这一巴掌打傻了,坐在床上不明所以,一旁的大夫刚开完药方,见状不妙立刻收拾了药盒,“林帅,老夫人暂无大碍,按时吃药就好,老身先告辞了!” 霍倾城起身送走了大夫,又遣散了左右的人去煎药,这才走了过来对林易天道:“林帅,你们说话,我在外面等着。” 霍倾城出门后,老夫人顺了气,边哭边道:“你这个孽障,你之前答应了我什么?难道都忘了吗!” 林易天皱眉,心下明白这是行踪败露了。 “娘,你派人跟踪我?” “哼,若不是跟着你,怎知你如此糊弄自己老娘!”老夫人道。 “娘,你误会了,是有紧急军情……” “你住口!你当我真糊涂吗?这几日哪有什么紧急军情?你是要气死我吗?!”老夫人道。 林易天没在回话,朝夕虫的事自然不能提。 “这几日,我紧着封口,却还是有风言风语传了出去,府里不少人都已经在议论了,你知道方才倾城跟我说什么吗?”老夫人哀道,“她说想晚些成亲……倾城一向聪明,若非得了确实消息,她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她这哪是要晚些成亲,分明是变着法的腰退亲!我最后再说一次,立刻让他滚出辽北!” 林易天皱眉,没有言语。 老夫人见他不说话,眼中怒意中迸出些许狠厉来,“好,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你给我滚去祠堂继续跪着!” “是!”林易天起身,“娘,你好好养病,我这就去跪着。” 说罢起身出了门去,老夫人气得摔了身后的枕头。 漆黑的院子里,霍倾城站在廊下,看林易天匆匆出了院子,这才对身后的青竹道:“青竹,拿上我的帖子,咱们去一趟傅公馆拜会一下傅先生。” 这油烹烈火,加上一瓢水,反而能烧得更旺啊。 第163章 将计就计 林府锣鼓喧天、大酬宾客,江宁城满城欢喜,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霍倾城总算是过了明路,今日过后,她将暂时被安排在其他住处,等半月后一顶花轿接回林府。 林易天在祠堂跪了一晚上,今日又被关了不少酒,没多久便醉了。 如落西山,林府热闹依旧,酒席还在继续,但是林易天却已经累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 直到晚上,月色西斜,林府这才息了热闹,逐渐归于平静。 林易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凌晨,天刚蒙蒙亮,比他平日里醒来的时间早了一个时辰。 随便披了一身衣服出来,外间小张也还在睡着,显然是累坏了,他每吵醒他,而是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院子里。 太阳还未升起,扫院子的小厮见林易天出来吓了一跳,赶紧矮身行了个礼。 他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的木桩,太阳的日头逐渐暖了起来,小张那边把饭已经热了两遍,再三催促他赶紧吃饭。 林易天刚洗漱做好,管家却匆匆进了门。 “林帅,昨日的礼都点清了,按理今日一早要给各家送去喜面和红绸,但是今日柱子给傅公馆送回礼的时候,却怎么都敲不开门,原以为是傅先生带人出去了,却不想听街角正在吃茶的打更的说,昨晚深夜傅公馆门前停了一辆车,午夜时分从公馆里出来几个人上车就走了。” “什么?!”林易天惊得坐起,手上的碗筷不小心倒在了桌上,小张立刻上前扶好。 林易天上前拉住管家又问道:“你说清楚,什么时候走的?去哪里了?” 管家吓了一跳,他本以为傅先生是接了什么秘密任务出去了,又唯恐这礼物送不出失了礼数,便想着过来说上一嘴,林易天也就不会怪罪他了,却不想,林帅竟不知道吗? “这……老奴不知啊!” 林易天松了手,回身拿起自己的外衣就往外走。 傅公馆门前冷冷清清、大门紧锁。 林易天看着冰冷的锁头凝眉,满目冰冷,“砸了它!” 小张愣了愣,随后上前撬开了锁。 大门已开,林易天站在门前却迟迟不肯进去,小张喊了他两声,他这才冲了进去。 房内整洁如故,一应的东西也都齐齐整整,只是门口挂衣服的架子上,没了傅百漠平日披的衣袍。 林易天站在大厅不敢抬脚上楼,似是害怕。 他走了? 他怎么能不辞而别? 小张却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拿了过来,“林帅,好像是先生留下的。” 林易天接过信,看着上面的“林易天启”,心下凉了半截。 他竟真得走了。 半夜不辞而别,面都不曾见他。 林易天拿着信冲上了二楼,卧房内却没什么大变化,就连床铺都铺的好好的,根本看不出仓促离去的痕迹。 林易天呆呆坐在床铺上,打开了手中的信,可越看心越凉,最后眼中带上怒气,抬手将信纸揉烂丢了出去。 “小张!” 小张上楼,看着房内气得脸色铁青的林帅不禁吓了一跳,“林帅,您吩咐!” “去,给我把人找回来。”声音不算大,但是却咬牙切齿的,声音更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 小张听得头皮发麻,立刻下楼去吩咐亲信部队了。 林易天胸口不听欺负,气喘吁吁半天,这才将信从地上捡了起来。 居然说走就走,真当他脾气好怎么着? 等把人抓回来,看他怎么治他! 这边林家军紧锣密鼓调查搜人,那边傅百漠带着王晓天和王老二正悠哉悠哉的走在田间小路上,王晓天背着包袱走在路上,却困得一歪一歪的。 昨夜坐了一晚上车,今天白天又是坐船又是骑马,折腾了快一天,就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大山前。王晓天在船上没睡好,此时困得不行,打个哈欠道:“先生,咱们还有多远啊……” 傅百漠转头看看他,将他手里的包袱接了过来,“马上就要到了,你没休息好,等会到了先好好睡一觉。” 王老二上前,拿过他手里的包背在了自己身后,“先生,咱们这是又要换地方了吗?可是为什么不带上虎鸣村的人啊?” 傅百漠笑笑,“不急,不急。” 王晓天看看前面不远处的大山道:“这里虽然偏远了些,但是风景还算不错,你看那山上,高的都是花果树、矮的是茶树,等天暖了才漂亮呢,先生果然会选地方。” 傅百漠看看王晓天眼中闪过几分赞许,“你对这些倒是十分懂,不过游龙山脉最著名的是冬日的雪景,如今开春了怕是看不到了。” 王晓天得意的笑了笑,“我也是从先生给我的书上看来的,不过先生,咱们出辽北了吗?前面那么多山,咱们去哪一座?” 傅百漠看看绵延不绝的山脉道:“没有,这里是丰宁辖下,前面是游龙山脉,我们要去一座叫龙背山的山上。” “龙背山?为什么要去那里?” “去探访一个故人。”傅百漠道。 王老二在一旁看了傅百漠几眼,欲言又止半天终于开口道:“先生,林帅对您好,对我们也不错,为何我们还要走啊?” 傅百漠笑道:“就是因为他对我们好,我才要走。” 王老二不解,又小心翼翼道:“先生,可是因为昨晚霍姑娘说了什么?那霍姑娘看着是个好的,怎的私下里也这么坏心肠?” 傅百漠却摇头道:“她昨晚是来劝和的,并不是赶我走。” 王老二一愣,“劝和?那您为何还要离开?” “因为她看似劝和、其实目的就是要我走。我本不想走,但是事情却有些奇怪。”傅百漠微微沉吟道。 “奇怪?哪里奇怪?”王晓天紧跟上几步道。 “就是不知道哪里奇怪才要去前面查清楚。”傅百漠道。 前面? 王老二和王晓天看看前面的山脉。 王晓天恍然,“噢,我明白了!原来先生是将计就计!” 看似霍倾城达到了目的,其实先生出来是要去探查她的底细啊! 傅百漠回头冲他粲然一笑,“孺子可教也。” 王晓天乐得了夸奖心里乐开了花,顿时眼中睡意全无,大跨步跟了上来。 第164章 傅百漠的死讯? 一晃十几日过去,佳期将至,江宁喜庆氛围渐浓。 霍倾城看看镜子里满身红色嫁衣的自己,抬手摸了摸上面的刺绣,心下十分满意。 龙飞凤舞彩云间,鸳鸯戏水穿秀线。这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绣的,为的就是能穿去给心爱的那个人看,眼看那天就要到了,她很是期待。 青竹跨步而入,看看霍倾城,眼中满是赞赏和喜色,“呀,小姐真是漂亮极了,保管到时候林帅看到您移不开眼去!” 霍倾城眼中笑意淡去,问道:“堂本那边,怎么说?” 青竹上前半步道:“小姐放心,人已经死了,说是被逼到龙背山悬崖附近,从崖上掉进了水里,等找到的时候,尸体都泡肿了。” 霍倾城微微点点头,“嗯,确认是他本人?” 倾注到:“您放心,堂本亲自带人过去确认的。” 霍倾城眼中这才露出笑意,“嗯,那就好。” 青竹又继续道:“傅百漠的死讯已经被瞒了下来,等大婚三日后,堂本先生就派人把尸体送过来。” 霍倾城却道:“就大婚当日过送来吧。” “啊?”青竹愣了,“这,这怎么能行?您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沾了晦气?!” “我自有打算,你就这么回他吧。”霍倾城淡淡道。 青竹自然不敢忤逆,只得应了一声出去了。 霍倾城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又笑了。 此行若有并肩意,何处江天不可通? 林府上下都在忙着准备婚宴,林易天却独自在书房里发闷。 前几日他沿着线索追去了丰宁,可人还没找到家里就又传来母亲病重的消息。他匆匆回到家中才知母亲是故意骗他,随后就以死相逼,将他关在了书房里。 虽然孙镇守已经秘密带人去了龙背山,但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到底找到人没有? 房门被打开,小张带着母亲身边的平姑姑走了进来。 平姑姑一弯腰,“林帅,这是您后日要穿的喜服,老奴拿来请您试上一试。” 林易天皱眉起身,伸手做起了衣架子。 平姑姑连忙命一旁的小丫鬟一起,将衣服给他穿上了。 不大不小,倒是合身得很。 “林帅穿上这一身真是好看,大小也合适,老奴再拿去给您烫一次,明日一早就给您送来。” 林易天褪下衣服摆摆手,平姑姑带人拿着衣服出去了。 林易天看向小张,小张摇摇头,“没消息。” “怎么还没消息?这都几天了?!”林易天急了。 那山上也不知道有没老虎狮子的,万一有危险可怎么办? 小张连忙道:“林帅您别急,孙镇守已经连夜在找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过来。” 又是这句话,这小张安慰人的话都不会变花样。 “行了你出去吧,再去打听打听!”林易天皱眉坐了下来。 小张闻言立刻关门出去了。 林易天坐立不安,呆了一会儿就出了门,门口果然站着一个小厮,那小厮见了他立刻一缩身子低了头。 林易天皱眉道:“你告诉母亲,我去一趟碧梧公馆。” 小厮点头哈腰的应了,林易天亲自开车,到了几条街外的碧梧公馆。 霍倾城已经换下了吉服,提笔准备把桌上画了一半的山水画画完,才下笔点了一笔远山的青黛,林易天就进了门。 “倾城,你在画画?” 霍倾城笑着放下笔,迎了出来,“你怎么过来了,平姑姑说了,咱们近日可要少见面,尤其是明日,可是万万不能见面的!” 林易天敷衍的笑笑,说道:“我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顺便和你打听一下,游龙山脉的事。” “噢?”霍倾城一挑眉,“你怎么想问起那里了?” 林易天打个哈哈,“那里好歹也是你的故居,所以想问上一问,我还想着咱们成亲后,带你去那边散散心,就当陪你探望故居了。” 霍倾城笑意漫漫,“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有许久没回去了,那山上风景如画,我们倒是可以去看看,散散心。”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成亲后立刻出发!”林易天道。 “啊?这么着急啊?”霍倾城带上几分讶然,随后道:“那我可要提前做好准备了,还要多备些衣服,山上凉得很,可比不得山下。” “是吗?那可要带些衣服才能行。”林易天说着眼神飘忽、心思飘远了。 倒春寒不容小觑,山上那么冷,也不知道他带的衣服够不够厚? “而且,”霍倾城继续道:“我们可能还要多带些人去,山上风景虽好,可有的地方有猛兽出没,我小时候就在龙背山上见过好几次黑熊呢!” “黑熊?”林易天惊得站起了身,“伤人吗?” 霍倾城点头笑笑,“不过你放心,我对那里熟,不会让你遇见熊的。” 林易天却没反应,忧心忡忡的满脑子里都是黑熊。 山上有熊!万一他遇见熊,那可怎么办?! 他好像知道怎么对付狼群,那熊呢?他懂吗? 哎,怎么山上没狼,却偏偏有熊? 林易天心猿意马,霍倾城看看他,又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易天,其实你不必瞒着我,傅先生的事……老夫人都跟我说过了,我一开始是有些想不通,但好在现在想明白了,我都理解。” 林易天回神,琢磨了这话一番,算是明白了。 虽然隐约觉得她可能知道自己和傅百漠的事情,但俩人确实还没开诚布公的谈过这事。 林易天正色几分道:“倾城,我知道你最是识大体,定然能懂我,我谢谢你。” 霍倾城一笑,“这是应当的,母亲那里,我以后也会好生劝说她的,老人家思想守旧,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你要循序渐进,不可激进。” 林易天点点头,笑着道:“太好了!有你去说,我母亲定然肯听,倾城,谢谢你了!我答应你,日后林府的家事全都交给你主理!” 霍倾城去说项的话母亲定然能听进去,比他磨破了嘴皮子都好使,林易天心里感激,不由得多看了霍倾城几眼。 依然是如玉的姿容,上好的仪态,比初见时多了几分沉稳大气,果然当得起正房夫人的名号啊,一定能掌好后院。 霍倾城见他如此开心,又是甜美的一笑道:“多谢林帅信任。” 趁能笑的时候,就多笑笑吧。 第165章 大婚之丧 东方微亮,鸡鸣未停。 天色尚早,但是江宁却早已醒来,以林府为中心,热闹和喜庆波澜向外,就连城门口都挂上了红绸。 五省巡阅使娶亲,该有多大阵仗? 就看江宁城门口排起的车队便知了,一大早车队便络绎不绝的进城,此时已经排出了城外几里。 城内热闹非凡,靠近林府的几条街更是红绸遍地、锣鼓喧天,几乎全城的人都聚集在了这几条街上,将几条路读的水泄不通,不少穿军装的在维持秩序、疏通交通。 碧梧公馆内,新娘子盛装打扮,一身红色嫁衣,头上盖得的是凤凰于天的盖头。 曼月和万敬先几人昨日到的江宁,此时正在院子里清点嫁妆。 没多久,门外就传来喜乐声,接亲的人到了。 霍曼月拉着霍倾城的手,眼睛有些红。 “姐姐,要是林易天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和舅舅,我们去给你出气!” 霍倾城的头被帕子盖着,看不到表情,但是手上却紧紧握了握霍曼月。 “曼月,姐姐没事,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母亲,听舅舅的话,万事三思而行、莫要任性妄为,知道了吗?” 霍曼月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这话昨日到今晨,她嘱咐过很多次了。 迎亲的人已经到了门外,万敬先带来的几个年轻后生已经在那里出题为难接亲的队伍了,林易天带着一群年轻人站在门口应答。 对面出了不少刁钻的题目,却无需林易天亲自开口应答,身后的人自然帮他一一解惑,是以他有些心不在焉。 本以为今日他会很兴奋,却不想此刻他居然无比平静,只是心里牵挂某人。 昨晚孙镇守送来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他的踪迹,想必一两日就会回来,但是他还是担心得很。 一天不回来,他的心就始终悬着。 一场热闹后,新娘子终于被接上了花轿,林易天骑着大马开道,一路在万人围观中回到了林府。 高堂之上,林老夫人端坐其上,满面红光,一点不像是生病的人。 新娘子迈步上堂,跨过了火盆、驱走了霉运,跟着前面的林易天亦步亦趋。 司仪早已清了嗓子,用最亮堂的声音报了喜,随后喊新人拜天地高堂。 可还未等两人下拜,门口就传来一阵喧闹,随后进来一个小厮,满眼慌乱,浑身狼狈,见到林易天后就跪在了他面前。 “林帅不好了,孙镇守带着一口棺材进城了!” 林易天浑身一个激灵,上前一把提起了小厮的领子:“你说什么?!” “我……我说孙镇守,带着棺材进城了,这会儿,到府外了……”小厮被吓得战战兢兢。 棺材?谁死了?心里隐约有不好的念头他却不敢相信。 林易天一把甩开小厮,大喊小张带孙镇守上来。 没多久后,果然一身狼狈的孙镇守出现在了大堂之上,看见林易天就跪在了地上,“林帅,我对不起您,辜负了林帅的托付!” 林易天呆愣愣看着地上浑身脏污的孙镇守皱眉,没敢开口问话,唯恐听到不想听的消息。 孙镇守却抬手摘了自己的军帽,抬起猩红的双眼,嘶声道:“林帅,傅先生,傅先生他、身故了!” 林易天愣住,他说什么? 傅百漠,身故了? 开什么玩笑?林易天不信,上前一把拉住他的领子继续道:“胡说什么?到底怎么了?” 孙镇守却没说话,红着眼就流了泪下来。 林易天愣在了当场,双手松开,一起松开的还有原本攥在手中的红绸。 红绸的那一端,是他的新娘,如今红绸落地,中间的红色花团也落在了地上,发出轻轻一声闷响。 他死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不是说距离发病,还有月余吗?怎么就死了? 林易天红了眼,瞪着孙镇守,似乎所有的血液瞬间都冲到了脑子上、浑身开始不停颤抖。 忽的,他冲他孙镇守大声吼了一句:“我不信!” 高堂之上一派安静,林易天摇摇头,又冲过去踹了孙镇守几脚,表踹边喊道:“你骗我!你这个骗子,我不信!是不是他让你这么说的?你说啊!!” 孙镇守哭出了声音,死死抱着林易天的腿,“林帅,是我辜负了您的托付,我有罪,我的错!您杀了我吧!” “杀了你有什么用,你把他给我带回来,带回来!”林易天声嘶力竭,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已经通红。 门外小张红着眼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看着林易天道:“林帅!外面,他们说是傅先生的尸体……” 林易天原本强撑的姿态瞬间就崩塌了,脚下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小张在说什么,尸体…… 他竟真的死了吗? 他死了,他宁死都不肯跟他在一块。 “啊~~!” 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后,林易天蹲在地上,抱住了脑子,随后开始捶头。 他的错,是他的错,他应该将他拘在身边,他就不该放他住出去。 堂上无人敢说话,林老夫人起身,上前捡起地上的红绸走到了他身旁。 “易天,好儿子,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大婚,这可是人生大事啊!” “人生大事,人都没了,还有什么人生大事!”林易天抱着头哭喊道。 林老夫人皱眉,想要斥责几句,但见他实在难过,也于心不忍。 林易天又哭了一会,忽的起身向外跑去。 林老夫人立刻追上去,哭道:“儿子,你糊涂啊!你不能走啊!” 说着,她也跑了出去,其余人也都跟着跑了出去。 林府西北角门外的墙下,站着一小撮人,脸色悲伤,身旁是一口黑色的棺木。 林易天跨出角门,看着眼前黑色的棺木,定住了。 那里面躺着的,便是那个他日夜惦念、难以成眠的人吗? 还以为他不过是负气出走,自己追上去讨好一番也就好了,他甚至想好了该如何劝慰他,也想好了如何解他身上的毒,他甚至都想好了他接受的开心模样。 结果,转眼他却成了一口漆黑的棺材。 第166章 你们,都得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棺木逐渐开始模糊,林易天觉得自己心口被狠狠揪着,揪到他难以呼吸、无法思考。 “为什么?” 他这句话,不知是为他还是问自己。 前来参加喜宴的各路政要和宾客都慢慢聚集了过来,内围鸦雀无声,外围却熙熙攘攘,甚至有哭声隐约传来。 孙镇守连滚带爬的过来,对林易天道:“我们在水边发现的他,看情形是跌下悬崖,已经好几日了。” “为什么他会掉下山崖?”林易天上前,抬手扶住了黑色棺木,低头盯着棺木道。 孙镇守道:“我们还在他尸首旁发现了一个药篓,里面有一些药材,应该是去山崖上采药,失足跌落。” 他采药去了么? 是为了镇压体内的蛊毒吗? 林易天蹲了下去,脑袋靠着棺木,闭了眼,感受着心下一阵有一阵的揪心之痛。 相比戒毒时的痛楚,竟不少半分。 周围的人见他如此,也都掩面开始哭泣,傅百漠勤政爱民、对江宁更是付出良多,众人无不惋惜、脱帽哀悼。 林老夫人也跑了过来,蹲在林易天身旁使劲拉他,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人群再次闪开一条路,一身红妆、已经摘了盖头的新娘子竟然也款款而来,只是她的手里,却拿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 她很快就来到了棺材前,看看棺材,又看看站林易天和老夫人,忽的笑了。 这一声笑声音虽不大,可众人皆哭,就显得无比突兀。 林易天猛然抬头,双目猩红的看着她。 霍倾城却抱着照片,好整以暇的笑着道:“林大帅,怎么样,难受吗?” 她又举了举手里的照片,上面的年轻人斯文俊秀,“这是沐阖,他去的时候,我也曾如你这般,撕心裂肺、恨不得立时死去。哪怕是现在,也时常会有这种感觉。” 林易天看了看照片,却认不出是谁、霍倾城又为何会做如此姿态。 霍倾城又是一笑,红裳喜妆、美人一笑已倾城,“你果然认不出来了,林帅一生杀人无数,你自然不记得了。我提醒你一下,霍府,秦夫人?还记得吗?” 林易天又看看照片,随后眼睛一眯,想起了这人。 当年霍府招匪,照片上的,正是在霍府劫持秦夫人的人,似乎还是江仲达的侄子。 没错了,是自己杀的。 霍倾城继续道:“你想起来了吗,你杀的他,记得吗?一枪毙命。” 林易天起身,看看她,又看看那照片,虽然不知霍倾城为何如此,却也知道她恐怕和今日的事脱不开干系。 “不过一个无名匪类,我杀了就杀了,又如何?”林易天红着眼道。 霍倾城抚了抚照片,“于你,他不过是个匪类,于我,却是最重要的人。” 霍倾城说着移开两步,“十岁那年,他爹江忠替霍大帅捱了枪子,于是他便被放了自由身、被安置在了龙背山。我记得他刚来那年的冬天,上大雪封山,我阿娘病倒在床,我一个人上山采药,险些被熊瞎子拍死,是他救得我。山中几年,我早已把他当做托付一生的良人,他亦如此,原本我们可远离尘世,快活一生,可我那爹,却打得一手好算盘,见我姿容出众,便听信那秦夫人的谗言,要拿我去联姻,我不从,他们便拿沐郎威胁,……那日他不过是来霍府见我一面,却又被当做了匪徒,死在了霍府。” 霍倾城说着,眼泪已经不停落下,“我想着,不管我嫁给谁都好,只要他活着就行了,可是,他还是死了,死在了我‘未婚夫’的枪下,那个秦夫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竟然要将我嫁给杀死沐阖的人……哈哈,不得不说她成功了,霍家散了、她的大仇得报了。只是,霍良尊该死,可我沐郎何其无辜,我又何曾杀过她覃家的一个人?” 林易天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她竟是被迫嫁给自己,一直以来在忍气吞声,试图报复。 “所以,你嫁给我,是为了报仇?杀了我?”林易冰冷道。 “不!”霍倾城却道,“我住在林府,手里还有掌家大权,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杀了你,可是杀了你太便宜了,我要让你和我一样,尝一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林易天,这一天总算是来了,我切问你,这滋味如何啊?” 林易天猛然睁大双目,“贱人!是你害死的他?” “不,他是你害死的,是你没种、还眼瞎耳聋,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霍倾城大声嘲讽道。 四周的人显然都已经听傻了,好好一场婚宴,居然出现了这种事?! 这可真是活见久! 老夫人看着霍倾城,满目不可置信,这是她身旁那个温柔可人、善良温婉的大家闺秀?这分明就是一条毒蛇啊! “倾城!你你你、你怎么能如此?枉费我对你掏心掏肺,你竟如此害我林家?!”老夫人气倒。 傅百漠的生死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大婚之日她如此做派,这以后让林家如何在世上立足?! 霍倾城却讥讽的一笑,“你对我掏心掏肺?你若针对我好,又怎么会千方百计隐瞒他和傅百漠的事,生生推我进火坑?” 老夫人被噎了一下,随后就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老夫人!”管家大喊一声,带着人上前将老夫人扶进了府去,林易天掏出枪,却没有举起来,垂着手冷冷道:“他是怎么死的?” 现场的人都静声屏息,可霍倾城却丝毫不惧,“掉下悬崖,摔死的。” 林易天胸口起伏,抬手用枪指着她道:“人是我杀的,你有事冲我来,为什么要杀他!你这个毒妇!” 霍倾城却笑了,笑的花枝乱颤,半晌后道:“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傅百漠不过是先你一步而已,很快,你们就能团聚了,我和沐郎,也能团聚了。” “你什么意思?”林易天道。 “昨晚夜里凉,我晚饭命人熬了姜汤给府里每个人送去暖身,你可还记得?”霍倾城问道。 林易天一楞,随即醒悟,“你下了毒?” 霍倾城默认的一笑,“正是用你当年送我的缥缈兰花根所做,丝毫没有异味,反而还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是不是很棒?” 第167章 名师高徒 这个毒妇,居然给林府上下都下了毒?听她话里的意思,就连她自己也喝了。 何等阴毒、何等变态! 围在一旁的人也震怒了,徐帮办上前踹了一脚霍倾城,霍倾城应声倒地,手里的照片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却不顾自己受伤,爬着上前将照片重新抱在了怀里。 “毒妇!”徐帮办青筋暴露,怒吼道,“立刻把解药拿出来!” 霍倾城却跪在地上,摇摇头,“没有解药,原本就没打算解毒,又怎么会做解药?” “小张,立刻去喊大夫!” 一旁的孙镇守也惊呆了,踉踉跄跄就拉着小张往外跑。 霍倾城淡然一笑,“没用的,这毒除了我师父,谁也解不了,不过我师傅他老人家早已仙去了。你们就等死吧。” 林易天想一枪毙了她,上前两步用枪抵在她额头。 霍倾城毫无惧意,眼中反而有几分解脱,“杀了我吧,死在你枪下,我就可以和沐郎去团聚了,你开枪啊!” 林易天怒火滔天,却也知不能真杀了她,否则解药更是渺茫。 徐帮办上前夺过林易天的枪,对一旁呆站着的军官道:“还他妈站着干嘛呢?赶紧抓起来,还有她身边的人,全部抓了一个个审!房子里给我搜,一定要把解药找出来!” “是!”有人答应一声,上前扭了她,霍倾城看看人群,忽然大喊一声:“林易天,你想知道是谁帮我杀的他吗?” 原本被徐帮办拉着的林易天忽的又转身,怒目而视看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说!” 霍倾城冲他得意的一笑,眼中满是嘲讽。 “啪!” 一声枪响,众人受惊大喊,现场开始混乱。 林易天心叫“不好”,有人要杀人灭口! “去抓人!”林易天大喊一声,徐帮办立刻向人群中开枪的位置冲了过去,而林易天则冲到了霍倾城面前。 霍倾城被扭着站在原地,目光在和林易天对视的时候,也很诧异。 林易天想的是,方才的枪响难道不是杀霍倾城的? 可霍倾城想的却是,怎么自己还活着?明明堂本的人就在人群中,单等她说起这事就开枪要她的命啊! 枪没跟你明响了,莫不是打偏了? 林易天警告性的瞪她一眼,随后看向徐帮办。 不知何时外围忽然来了很多士兵,将人群团团围住,受惊的人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开枪的地方正站着徐帮办,而徐帮办身前,两个人一左一右押着一个身穿深蓝色大袍的人。 “彭”,一把枪被丢在了地上,押着嫌犯的人上前,将人按在了林易天身前,抬了头。 林易天看着两人,愣住了,半晌才道:“王老二?王晓天?你们……怎么会在这?” 他还以为,他们二人也已经落了难。 王老二却拱手道:“林帅,这人方才想开枪杀霍倾城灭口,定然就是她的同伙。” 林易天回神,看看地上其貌不扬的人道:“小张,带下去,交给老侯审问!” 小张领命而去,一旁的霍倾城却有些慌乱,怎么他们两个会在这里?为何他们两个会没死? 没关系,重要的是傅百漠已经死了,他们俩不过小人物而已,无所谓。 想到这里,霍倾城道:“林易天,我不会给你配解药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要是想死,办法多得是,大不了等到明天毒发身亡,同你们一起死!” “一起死,你还不配。” 沉稳却略带凉意的声音传来,在场的人都安静了。 林易天的耳朵陡然抖动了一下,心下也是猛然一跳。 这个声音?! 这声音大家都熟悉的很,只是,这人此时不应该正躺在那边的棺材里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看向人群后方,人群自动分开,中间缓缓走来一人。 靛蓝色的长衫,鸦青色的袍子,正是活生生的傅百漠无疑。 世界犹如按下了停止键,在所有人安静的注视下,那个身影缓缓移动,最后站在林易天几米之外站定了。 眼前忽的飘过点点白色,天上竟飘下一片又一片的雪花。 春花就要盛放,空中却意外又飘起了雪花。 林易天看着眼前的人活生生站在眼前,脚下却犹如万斤,怎么都动不了,唯恐一动这幻影就随着雪花消散了。 雪片不大,慢慢落在他脸上,随后悄然消失不见,傅百漠微微笑了,冲他喊了一声:“易天。” 天,他没死。 他还活着! 林易天终于动了,上前两步就将人重重抱在了怀里,迟迟没有松手。 一旁的人群中也发出欢呼,满是欣喜。 徐帮办看看两人、又看看众人,于是也上前两步,张开手臂将两人抱住了。 傅百漠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一早就觉得事有蹊跷,那孙镇守哭的也有点假,这小子果然演技不行,不过还好没露馅。 半晌后,两人迟迟还不肯撒手,徐帮办于是小声提醒道:“林帅,众人看着呢,咱们先办正事吧。” 林易天这才撒手,只是松开前又看了一眼傅百漠。 这一眼十分复杂,包含了太多内容,饶是傅百漠也没有读太懂,但是心里却暖暖的。 林易天转身,站在了一脸苍白的霍倾城面前,再看向她时,俨然眼中已似是看向一个死人了。 霍倾城看着傅百漠,犹如见了鬼,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不可能! 他怎么会没死? “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你分明已经死了!”霍倾城歇斯底里大喊道。 傅百漠也走过来,低头看着她道:“那边棺材里是个死囚而已,为的就是逼你现形。不得不说,一直以来你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筹谋的很是不错,只是这回有些急躁了,这才露出了马脚,倒不像是你师傅教的。” 霍倾城听他提起师傅,身子猛然一顿,没了言语。 傅百漠继续道:“你是韩真人的徒弟?没想到他老人家还真的收徒了。” 林易天皱眉,“韩真人是谁?” 傅百漠道:“韩真人是当世鬼才,擅机关谋略、又通诗书药理,多年前一场动荡后归隐山林,众人遍寻不得。原来他是去了龙背山,还收了霍小姐做关门弟子、传承了衣钵,只是,你竟利用韩老先生教你的东西做下这些事,他老人家九泉之下怕是要后悔收你了。” 第168章 是你害死的他 霍倾城闻言哈哈大笑,脸色却更加煞白、毫无血色,“他后悔又如何,若不是我和我娘,他早就死在龙背山了,知恩当图报,他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可惜,我没有沉住气,否则,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傅百漠摇摇头,“可见你只一味钻营技艺了,并没和老先生学做人。” 霍倾城一噎,师傅当年去的时候,确实也提过让她沉心静气,只是,母亲被欺负、他和沐郎被迫分开,她那里沉得住气? “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不过一个将死之人而已,如今我也算不上失败,林易天就要死了,有空看我笑话,不如和你心心念念的人好好诉个离别!”霍倾城恨恨道。 傅百漠看看林易天,又看看霍倾城道:“缥缈兰制毒,确实像是韩真人能做出的事来,只是,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手上那本《毒典》从何而来啊?” 霍倾城一愣,挑眉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傅百漠继续道:“这本书本就是青霞山的,当年他做客青霞山,方乾特意抄录了一份儿送他做礼物。” “什么?”霍倾城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不可能,师傅说这书世上仅此一本,绝无可能是抄录的!” “韩真人这话说的不错,当年青霞山被烧,《毒典》原书和其他古籍一起葬身火海,他手上那本,确实是孤本无疑,”傅百漠道,“但是,所幸我在山中平日无事,就喜欢看书,这《毒典》更是倒背如流。” 傅百漠说得轻巧,这话却勾的林易天一阵心疼,想必这书也是他当年被关在地下的时候,打发时间看来。 霍倾城脸色再次大变,摇头大喊不可能,“你骗我!你不可能知道怎么解毒!” 傅百漠摇摇头,道:“缥缈兰的根剧毒,可是花叶却恰好可以解毒,我去龙背山的时候,可是采了不少这种名贵花儿回来。” 霍倾城闻言立刻溃不成军,眼中的怒火骤然消散,只剩下疯狂的恨意和绝望。 “林易天,我要杀了你!” 只是她被两个人押着,怎么都不能起身,林易天皱眉瞟她一眼,招手命人将她带了下去。 霍倾城被带走,众人安静了下来,林易天看着众人道:“今日本事喜宴,却不出了这等丑事,让各位看了笑话。但是你们可知,那江沐阖正是当年叛军头目江仲达的侄儿!所以此时也算上不得我林家家事,而是江宁的大事,今日我也不避讳了,对于霍倾城为叛军复仇的事也会秉公处理,大家暂时散了吧!”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原本以为看了一场家中丑事,却不想,那个江沐阖竟是江仲达的侄子? 那看来这事还真不简单了,众人顿时没了看笑话的心思,向外传出去的闲话也没了调侃。 几位政要郑重和林易天辞行后,纷纷散了。 这边林府门前热闹还没消散,孙镇守又带着几人匆匆进了林府。 林府大堂上,霍倾城跪在地上,已经被五花大绑,只等着林易天发落,孙镇守带着万敬先和霍曼月走了进来。 霍曼月一见到地上的霍倾城,就哭着扑了过去,叫嚷着松绑,只可惜无一人听她的。 原本已经沉默不语的霍倾城看看曼月,忽的道:“林易天,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和我妹妹她们无关,你休要伺机报复她们。” 林易天冷冷看她一眼,“你说无关就无关?” 霍倾城打个瑟缩,随后又道:“林易天,你可还记得曾答应过我一个承诺?你说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我现在就说,你不许伤害她们!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你难道要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林易天一拧眉,“哼,你不必激我,我会好好调查此事,若真的和他们不相关,我自然不会伺机报复。” 万敬先在一旁眉头紧皱,面色不佳,但是对傅百漠和林易天却十分客气,“林帅,原本是大喜的日子,却不想我这个侄女闹出这等事,这是小妹管家不严所致,万某惭愧。”万敬先拱手道。 林易天虽心中不悦,但对万敬先还是心存几分敬意的,冷冷道:“不关万兄的事,她蓄谋已经,就连亲近之人都不知道,又怎是旁人可轻易分辨的。” 万敬先也没无暇再客气,说道:“我妹妹听闻出了这事,气得晕了过去,如今还在床上躺着,我深知霍倾城罪无可恕,但舍妹伤心不能自己,我怕她在下出个好歹来,所以还是想替她求情一二,林帅,还望手下留情啊!” 今日之事,霍倾城怕是死一百次都不够,但是无论如何,求情还是要求。 霍曼月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跪在了地上哭道:“林帅,我求求您别杀我姐姐,她是被那个死人蒙蔽了,猪油蒙了心这才做下糊涂事,求您别杀她!” 霍倾城却一笑道:“舅舅,曼月,你们不必求他,沐郎已死,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好去和他团聚,只可惜,终究没能替他报仇。” “你住口!”万敬先怒道,“我听说你还是韩真老先生的徒弟,他老人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心有不平大可自己争取,若你当年据理力争,誓死和他一块,谁又能勉强的了你们?” 霍倾城不满,“当日若非他们以沐郎性命威胁,我又怎么肯跟他们回去?!” 万敬先又道:“那我问你,你口口声声为了他性命着想,可你问过他吗?江沐阖可愿意为了苟活与你分开?他不愿意!若是愿意,又怎么会冒死前去霍府?人生立世当言而有信,既然你当日已经选择抛弃了他、进了霍府,那就应该果断和他断了联系,这才叫真正替他着想!可你呢,与他藕断丝连、私下多有联系,正是你给了他希望,才让他孤注一掷死在了霍府,他的死,有多半原因是你造成的!你倒好,最后却又将错处都怪在别人身上,试图报复,还牵连无辜的傅先生进来,这可是君子所为?!” 万敬先的一番话犹如一瓢冷水,彻底浇醒了霍倾城,她脸上的坚持和骄傲逐渐消失,带上几分茫然和绝望,随后却又愤怒的大喊道:“我,没有,不是我害死他的,是林易天,是林易天杀了他!”霍倾城大喊道。 万敬先皱眉摇了摇头,死性不改,若非看在妹妹和曼月的面子上,他真不想漟这趟浑水。 第169章 他不能喊我娘 他的这番话虽然霍倾城表面上拒绝接受,可也真正听了进去,此时正抱着头痛苦不堪。 万敬先随后对林易天和傅百漠又拱了拱手道:“林帅,傅先生,倾城有错,还连累先生受苦,万般该死,但是还请林帅念在故去的霍大帅的分上,饶她一命吧!” 林易天本打算无论如何不能轻饶霍倾城,更是心下做好了与万敬先交恶的打算,但是他方才义正言辞对霍倾城的一番话却说到了他心坎里,让他有几分畅快。 看林易天犹豫,傅百漠在一旁沉吟一番道:“万先生说的是,若非霍爷提携,我们也不会有今日。” 这话是说给林易天听的,林易天看看他,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傅百漠的意思。 杀了她又能如何?不过是解一时之气,因此和万敬先交恶实在是不值得。 看他面色有所缓和,万敬先继续道:“对了,前几日我在曼月那看到一个地图,听闻傅先生是青霞山门下,那这地图应该是先生的门中旧物,今日便还给先生了。” 说着,他掏出一个羊皮卷,郑重递到了傅百漠身前。 傅百漠看着那熟悉的卷轴,心道原来那假图真是霍倾城仿制的,眼前这个应该就是真藏宝图无疑了。 见他拿出包图,林易天心下一惊松懈了,随后上前替他拿过宝图,塞到了他怀里,“既然是你的,那你就拿着吧。” 随后他看向万敬先道:“看在霍爷和万先生的面子上,我可以饶她不死,但是她竟然给林府无辜之人下毒,可见其恶毒,况且那江沐阖乃是叛军江仲达的侄子,我也要给江宁一个交代,不能就这么放她出去。” 万敬先心下松了一口气,性命是保住了,他妹妹那里可以交代了。霍倾城怕是这辈子都要被囚禁了,恐怕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多谢林帅、多谢傅先生!”万敬先道。 傅百漠想了想道:“龙背山半山腰有一处庵堂,我看不如将她安置在那里吧,也算是重回故土。” 这就是要软禁了,比囚禁要好很多。 万敬先又是一拱手,感激道:“如此甚好,多谢傅先生、林帅,这个人情万某记下了!” 傅百漠点点头,将他拉了起身,此事已定,日后他们还要继续往来,自然要客气几分。 地上的霍倾城有些神志不清,一直念叨着“不是我害死的”,林易天示意身旁的下人,将人拉了下去。 霍曼月抹了抹眼泪站在了万敬先身旁,对林易天道:“这次是我姐姐不对,你不杀她,我谢谢你。” 霍曼月可不是轻易言谢的性子,林易天不禁看看她,随后满意的的点了点头,看来万先生把她教的不错。 两边家中都有受惊的病人,万敬先也没再多留,客气几句就带着曼月离去了。 林府的人喝了解药后,无不对霍倾城愤恨不已,尤其她身边叫青竹的丫鬟,在得知自己也中毒后,将霍倾城的事和盘托出,堂本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 原本堂本也没想害林易天,不过是觉得傅百漠碍事,想除了他以后好控制林易天,却不想霍倾城是个城府深还不要命的,反而将堂本狠狠利用了一把。 介于堂本的身份,他们自然不好直接上门抓人,但是知道了对方是谁,那日后自然是要认真对付起来,这个倒是不急于一时。 老夫人的院子里,林老夫人坐在床上眼泡哭的通红,还在不停抽泣,林易天则耐心的坐在床前一勺一勺喂药。 “娘,儿子没事,你别哭了,那毒妇已经被送去山上关起来了,这辈子您也见不着了。”林易天边喂边道。 老夫人抽泣道:“儿啊,娘老眼昏花、听信了那毒妇人的话,差点给你娶了个毒妇回来,是娘对不住你,对不起林家列祖列宗……” 林易天笑道:“娘,瞧您说的,那霍倾城是一个不世高人的徒弟,我们都被她骗了,不过……这次是多亏了傅先生了,要不是他,儿子我、还有咱们林家一门老小,全都没了。” 老夫人停了抽泣,抬眼看看林易天没有说话。 林易天继续道:“儿子像爹,打小就是个脾气冲的,有时候还做事不过脑子,这几年要不是他,恐怕我也做不到这个位子上,娘,咱们老林家虽然不是什么世代名门,可也知道知恩图报才是正理儿,您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他才是您儿子,您又会怎么想?” 老夫人停了吃药,沉吟半晌,才叹了口气,抬目道:“阿天啊,娘老了,也糊涂了,以后你的事儿,你自己做主吧。” “娘?”林易天停了有些不敢置信。 老夫人点了点他的额头,“哎,你啊你啊……只是有一点,他可不能喊我娘!” 老夫人说完后,故意板起了脸,林易天却哑然片刻后,忽的跳了起来。 “娘,娘你说真的吗?”他雀跃着起身,手里的碗中的药都撒了而不自知,满眼都是兴奋的神色。 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滴出来的药,将他拉坐了下来,“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高兴成这样,娘以前有那么刻薄吗?” 林易天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娘最好了!娘最疼我了!谢谢娘!” 老夫人叹了口气,这才笑了。 林易天却坐不住了,嘴角憋着笑,心思早飞远了。 老夫人拿过他手的药碗,“瞧你那个德行,赶紧去换一身衣服,我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 林易天闻言答应一声,转身笑眯眯的跑出了门去。 他带着小张兴冲冲的来到傅公馆,却发现公馆大门开着。 公馆内有些杂乱,大厅里放满了东西,就连墙上傅百漠的画都被摘了下来。 王老二见他进门,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将他迎了进去。 林易天打量一下一旁忙碌收拾的王晓天,问道:“你们这是在收拾东西?要干嘛?傅先生呢?” 王老二指了指楼上,林易天大跨步上了楼梯,眨眼就来到了书房。 书房里,傅百漠正将从墙上摘下的一幅画轻轻卷起,放在一旁的框子里,见他进来就扭头笑了,“你来的正好,刚要去找你。” 林易天看看空了一半的房间,讶然道:“你这是干嘛?要出远门?” 他怎么不知道? 傅百漠却摇摇头,“不是,我这次是真要走了,想和你辞行。” 第170章 你不能走,更不能死 林易天愣了,愣了几秒后,忽然就炸了。 “傅百漠,你有意思吗?!” 傅百漠被他的声音唬了一下,“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林易天气呼呼道,“之前都说好了不走,你这又是干什么?莫不是以前的话当放屁吗?” 傅百漠愣了一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笑着道:“莫气,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嗯? “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傅百漠道:“去一趟岭南,覃夫人来信说找到了解我身上毒蛊的药,我想过去看看。” “噢?!”火气顿时烟消云散,林易天起身道:“真的?我也去!” 傅百漠却摇摇头,“不行,咱们都离开了,辽北怎么办?” 也是啊。 林易天想了想,“那就让她过来!” 傅百漠笑了,“哪有你这样求人的?覃夫人又不是闲汉,在岭南步步维艰,你可不能强人所难。” 林易天泄了气,“那她说的解药,有几分把握?” 傅百漠一滞,随后道:“现在还不知道,去看看才能知道。” 林易天见他迟疑,心知不妙,但却长了个心眼儿没接着问他,而是推说有事、匆匆离开了傅公馆。 清风馆内,秦鹤鸣果然在小茶的伺候下优哉游哉的喝茶,见林易天过来也不奇怪,让小茶给他倒了杯茶。 “有事?” 林易天知道她的脾气,也懒得绕弯子,索性开门见山道:“覃夫人的来信,你知道吗?还有那个接解药,到底有几分把握?” “怎么,他没说?” 林易天点点头,喝了一口茶,皱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秦鹤鸣点点头,随后道:“三分。” “三分?”林易天讶然,知道把我定然不大,但是没想到居然真的就只有三分把握。 “如果治不好呢?”林易天又问道。 “死。”秦鹤鸣放下茶杯道。 卧槽! 林易天站了起来,不行,不去了! “你告诉覃夫人,不治了!”林易天道。 齐鹤鸣却自顾道:“前阵子他首次问了解药的事,这说明他想要活下去了。林易天恭喜你,你成功了,虽然三分的把握凶险,但是他愿意为了你一试,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林易天微微一滞,随后心底升出几分喜悦,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也不过一闪而逝,眼中就带上了担忧。 他看着是脾气好的,其实固执的很,估计不好说服。 林易天想了想,起身就要走,秦鹤鸣却叫住了了他,“林易天,以后就别让他自己出远门了。” 上回的事虽然没事,但是想必过程也是十分惊险。 林易天回头,冲他豪气道:“你放心,我的人,我护得住!” 言罢,他便又匆匆去了傅公馆,留下秦鹤鸣笑着饮下一杯茶。 看来,覃夫人等不到人又要失望了。 林易天再次来到傅公馆时已经入夜,他一路气势冲冲、绕开王老二的拦截,径直上了楼。 王老二拉了半天没啦住人,等跟着跑到二楼卧室门口,林易天已经迈了进去。 “军师,你……” 林易天话说了一半就愣住了,房内熟悉的一再次映入眼帘。 卧室内水汽蒸腾,大大的浴桶里,傅百漠半裸着身子坐在中间,周身雾气腾腾。 他这又是在药浴? 林易天发愣的空隙,王老二进了门,看看两人,想跟傅百漠解释几句,傅百漠却摆手让他出去了。 房门从外面被王老二带上,林易天自觉失礼,来了句:“抱歉,一时情急……” 傅百漠看看他,却没有上回的慌乱,反而冲他笑了笑,“无碍。” 这一惊再加上他的一笑,让林易天憋着的火全数消散了,一口气泄了一大半。 傅百漠起身,在水气中抬手拿起衣服,湿着身子披了起来,走出浴桶,“还是这么冒失,又出什么事了?” 林易天压了咽口水,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于是‘气冲冲’的道:“我去找秦鹤鸣了,他说那解药只有三成把握,你怎么不说?” 傅百漠一楞,随后笑道:“三分把握已经很大了,我过去的话,能提到六成左右。” 林易天却摇摇头,“虽说你医术不错,可是我还是不能让你这么冒险!” 傅百漠脸上笑容淡去,上前走到他跟前,拉起了他的手道:“易天,哪怕是只有一分的把握我也会去试试。” 这话分明就是不容推翻了,林易天心里又急又喜欢,于是上前一把将他抱住,“琉枫,我想你犯险。” 傅百漠拍拍他的背,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别怕,若是我回来了,我们便可日日在一起了,以后我们年年守岁。” “可若你死了呢?我怎么办?”林易天不悦的问道。 傅百漠顿了顿,继续道:“若我死了,你可能会难过山过一阵子,但是不能难过太久。易天,你不是说过么,男子汉大丈夫应志在天下,哪能整日哭哭啼啼?易天,我心悦你,无论如何,我不后悔遇见你。” 林易天闻言心中一动,心中甜蜜中带了几分忧伤,随后将他抱得更紧。 傅百漠无比满足,他心存感激,感激他让自己在最后的日子里懂得了什么是爱,也感谢他刚才没有拒绝自己。 傅百漠用手摸了摸他短短的发梢,安心一笑。 我愿为你倾尽所有,也愿你在我去后,一世安康、再无惦念。 两人抱了半晌,林易天终于在她耳边开口道:“傅琉枫,你不能死,更不能走。你若不在,这江宁就不像江宁了,我也不像我了。” 傅百漠还未开口,林易天却忽然推开傅百漠,从怀中掏出了装朝夕虫的罐子,将罐子里的东西一饮而下。 朝虫夕替,生死不相离。 他豪气的饮了东西,却撇了撇嘴说了句:“一股子药味。” 似是喝得只是寻常的草药,而不是左右生死的毒药。 傅百漠心中一阵悲喜交加,终于情难自制,上前双手捧住了眼前人的脸颊,重重吻了上去。 果然一股子药味。 第171章 冬日夜长,春宵苦短 这一吻带着几分霸道和专注,后又慢慢恢复细腻温存、无声而绵长。 良久后,林易天喘息着抬头,看着他道:“傅百漠,以后你若敢走,我就死给你看。” 朝夕虫已服下,两人一旦分离,便是死别。 傅百漠笑道:“放心,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这怕是这世间,最为真实的誓言了吧。 两人再次抱在一起,亲着亲着就乱了衣裳,衣衫褪尽、胶着的两人终于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 半晌后,凌乱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别乱动……” “是这样吗?” “嗯,你哪里学来的……” 冬日夜长,春宵苦短,偶有口齿不清的话语从床上传来,惊了午夜的安静。 …… 一夜折腾,一开始傅百漠还能占据主动,可在接近凌晨的时候有些体力不支、就被他趁机翻身压在了身下。林易天食髓知味、学的又快,很快就掌握了其中关窍、欲罢不能。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打在地上的时候,两人侧卧在床上相视无言,却默契的一笑。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又各自都能读懂对方笑容里的意思、又能将对方的心情感同身受,默契似乎在一夜之间长成,无比微妙。 今日不过是早春的普通一天,却又处处都透着不同,空气似乎格外清新、心情又格外雀跃、就连阳光都亮堂了许多。 两人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笑,傅百漠微微侧脸,轻轻亲了亲已经无比熟悉的唇瓣,林易天闭眼回吻,片刻后,他大手一杨,将被子盖过两人头顶。 被褥下两个身形又合为一个,被褥上绣着的墨色竹叶轻轻晃动,似是一阵风吹过竹林,瑟瑟簌簌抖落了满铺的落叶、又不停随风上下起伏,落叶之下偶有喘息不停传出,带的满室旖旎…… 地上桌椅的影子从正对床铺,逐渐向左倾斜、影子也逐渐变短,日头竟已接近晌午。 在傅百漠不知第多少次的催促下,林易天终于依依不舍的起身。 “你先去淋浴,我随后去。”傅百漠披好衣服催促道。 两人一夜加上这半天没出房门,不知道王老二和王晓天作何想法呢…… 林易天却看看他道:“一起洗嘛,节省时间!” 傅百漠本不想答应,但想想再不出去午饭的时间也过了,于是就半推半就被林易天拉近了淋浴间。 可这一洗就又是一个多时辰…… 最后穿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傅百漠看着心满意足、满面红晕的林易天气得不行,说是省时间,结果完全不是! 他要出去吃饭、他要涨力气、他要压回来,否则就只有被欺负的命啊! 日头西斜,两人终于出了房门,王老二和王晓天都不在,但是饭菜却好好的被放在桌上,下面用热水暖着,倒是热乎。 两人吃了不少饭菜,吃完傅百漠赶林易天离开,他却依然赖着不肯走。 “服了这药要一直在一块才行,你说这头几天我们是不是日日在一起才好?万一时辰不够可怎么办?”林易天拉着他道。 傅百漠瞪他一眼,“从昨日到现在,都多少个时辰了?” 林易天不干,“左右我也没什么事,而且昨晚几乎没睡,我想休息……” “你就回去休息。”不然,他俩谁也别想好好休息。 林易天撇嘴,“这会儿回去也没事啊,你就让我再待一会儿,我保证晚上一定回去吃饭!” 傅百漠无法,只得随着他去。 两人吃完饭就到了书房,傅百漠将之前画了一半的画拿出来继续画,又丢了一本书给林易天,让他慢慢看。 夕阳西斜,岁月静好。 傅百漠画的专心致志,林易天却看的心猿意马,良久后,在他无数次偷瞄下,傅百漠叹了口气,丢下了手中的笔,径直走了过去。 一言不发便是一顿拥吻,林易天手里的书“唰”的一声被丢的远远地,就在他准备再次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时,却发现傅百漠力气大增,几次反转都被他轻易躲开、反而被他压住了。 林易天讶异的睁开眼,忽的想起他之前确实身手不错,不过是被体内的毒蛊压制了,“你、你功夫回来了?” 傅百漠右手向下一压,身子贴紧他,用事实回答了他的问题,“好像是回来了,怎么?不替我开心吗?” “我……”开心个屁啊,又要做被压那个了! 虽说被他压的心甘情愿,可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压他。 傅百漠手上轻柔了许多,没在用功夫压制了,林易天却也放弃了挣扎,在他耳边道:“那……你慢点……” “好啊。”傅百漠笑着答应一声,伸手拉开了他的衣服。 林易天不满,将他的衣服也狠狠拉开道:“公平起见,等会你也要给我压……” 傅百漠笑着吻上他,随后答了一句:“看你表现……” …… 又是一番折腾,不知多久后,两人在书房的塌上相拥轻吻,门外终于有了轻微的动静。 傅百漠将他推开,喊了一声:“王老二?” 门外果然传来王老二的声音:“傅先生,晚饭好了,您下来用些吧,另外,小张说有要事找林帅。” “好。” 林易天不高兴了,抱着人不撒手,“他还能有什么急事,在等一小会儿再吃。” “不行,你再不回去公文就堆成山了!”傅百漠将他拉了起来,林易天这才不情不愿的穿好了衣服。 门外的王老二微微舒了一口气。 这一天一宿的,他还真怕傅先生受不住出事,幸亏校长来了,他这才壮着胆子上来喊了。 两人洗漱好出门,小张已经等在楼下,看到林易天就冲了上来。 “林帅、傅先生,急报!城北二十里的矿洞出事了!”小张慌慌张道。 傅百漠诧异一愣,“矿难?” 这种事虽然不算小事,但是算不上什么大事,江宁周边几十个矿坑,时常有出事的,报纸上常见、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啊。 林易天却双眼一亮,饶有趣味的一笑道:“噢?你接着说。” 小张继续道:“听说出事的时候矿主正在招待堂本先生参观,矿主和堂本先生、以及堂本先生随从十几人,全部都被堵在矿洞里了!” 第172章 是我幸运,还是你幸运 傅百漠闻言恍然,噢,原来出事的是堂本,怪不得小张会急忙来报。 林易天在一旁道:“那派人过去了吗?这事出紧急、也不能马虎,多派人去!”话虽如此,他却惬意的很,优哉游哉、并无慌乱,脸上还挂着掩不住的笑容。 小张道:“去了,恰巧孙镇守就在附近练兵呢,第一时间赶过去了,可是,听说到现在还没救出来呢!” “噢,那就慢慢救嘛,再多派一些人过去,对了,通知各大报社都过去,这可是大事啊,咱们可得认真对待。”林易天说着坐在了饭桌前,招呼傅百漠也坐下吃饭。 小张闻言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立刻道:“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去办!您放心,明天咱们全军出动、彻夜不眠救人的消息一定见报!” “嗯,去吧。”林易天满意道。 小张兴冲冲的去了,傅百漠坐下看看他,似乎才认识他一般,不停打量。 林易天被看的不好意思,终于憋不住了,丢下勺子道:“对,就是我搞得鬼,你别这么看着我了行不行?我知道我这次又没提前跟你说,但是这事儿机会难得啊,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个机会,你难道要反对?” 傅百漠看他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道:“你啊,怎么做事老这么冲动!” 林易天不语,给他盛了一碗粥放在面前,傅百漠看看粥,又道:“杀他容易得很,但是你杀了堂本,他们还会派无数个堂本过来,没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他竟敢伙同霍倾城算计你,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他活着就像我心里的一根刺,死了我才能痛快!”林易天道。 傅百漠心里一暖,道:“好,那杀就杀吧,他死了也好,这个人确实讨厌得很。” 林易天立刻笑逐颜开,“你也觉得不错吧?哈,我想想就痛快。” 看他笑的像个孩子,傅百漠不禁也笑了,“那我们喝杯酒,庆祝一下。” “好!王老二,拿酒,我要喝青梅酒!”林易天开怀道。 * 第二日,各大报纸头条都是堂本矿难逝世的消息,日方本想发难,但是矿难本就寻常,而且江宁也第一时间出了不少人力物力前去救助,奈何还是没能救回来,日方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只能吃了个哑巴亏。 万敬先和霍曼月几人前来辞行,林易天和傅百漠将人送到了码头。 码头上,万敬先一拱手:“林帅、傅先生,如今时局动荡、国民不安,此番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万望两位珍重啊!” 霍倾城被囚禁,两家的姻亲关系算是没了,以后来往怕是更少了。 林易天扶了扶他道:“万先生,日后一定要多多来信,来辽北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定会好生招待先生。” 傅百漠也道:“先生是做大事的人,日后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尽管开口。” 万敬先感激的一笑,随后又道:“万某一届白身,却能得两位当世贤能对我如此倾心以待,万某感激不尽!我奉两位为知己,有句话有些不知深浅,可万某还是想说一句。” 林易天一滞,“万先生请讲。” 万敬先道:“我从南京方面得到消息,那边怕是要有动作了,尤其是蒋正宏回去以后煽动了不少人,讨伐各路军阀怕是迫在眉睫,还请两位早做打算啊!” 傅百漠和林易天闻言都是微微讶然,但是却又深知此事怕是真的了。 两人对视一眼,傅百漠抬手对万敬先道:“多谢先生提醒,我和易天早知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这么快罢了,我们会提早做好准备。” 万敬先点点头,“如此,两位保重,万某告辞了。” 眼看万敬先转头,傅百漠却拉住了他,掏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先生,这本是我山门的藏宝图,里面有财宝若干、古籍古玩无数,因为它,我山门毁于一旦,如今这宝图于我也不过是个伤心物、徒惹伤悲而已,这些宝藏于我无用,但是若在先生手里却可能有大用途,如今我就将藏宝图和这印章相赠,万望先生收下。” 万敬先吃了一惊,关于这宝图的分量,他自然知道,但是傅百漠居然要将这么贵重的不世至宝送给他? “这!这怎么使得?!”自古无功不受禄,万敬先自然是拒绝的。 傅百漠却双手举着宝盒道:“先生,我最近一直在看先生送我的书,你我生逢乱世,若这个时代真需要一个能引领人民走出苦难的队伍,便是万先生和您口中的毛先生了。我与易天肩上都有自己的责任,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有些事想做却不能做,如今我二人能做的,便是安心手这辽北、保全这辽北五省人的民安富足,至于其他,就拜托先生了。” 说着,傅百漠向万敬先深深一拱手弯腰,十分郑重。 万敬先闻言感动,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双手将他扶起,拿起了盒子,“这东西我就收下了,日后定不负先生所托!” 傅百漠见他收了盒子,冲他微微点头微笑。 万敬先抬手整整衣服,后退半步,又冲他深深一拱手、郑重而肃然的做了一个礼,“先生高义,万某不及先生!” 傅百漠立刻扶起他,“先生言重了。” 万敬先起身摇摇头,再次道:“万某受此托付,必定尽心尽力、方对得起先生忧国思民的一片心意!万某就此告辞,两位,保重!” 言罢,万敬先转身迈步上了船,傅百漠和林易天摆手送别。 船慢慢驶离码头,林易天道:“琉枫,那么多宝物送出去了,你不后悔?” “不后悔,万先生若是能将那些东西好好利用,定能造福万民。”傅百漠笑道。 林易天拉起他的手,看着他道:“你怎么这么好?你说,我怎么这么幸运?” 傅百漠回握他的手,笑道:“能遇见你,亦是我三生有幸。” 两人相视而笑,林易天忍不住想亲他,却被傅百漠按了按手。 大庭广众啊。 林易天尴尬一笑,随后拉着他的手上了车,将他压在后座上亲了半晌后,问道:“琉枫,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傅百漠抬手揽过他的肩膀,道:“眼看春花就要开了,我们先去庄子里赏花钓鱼如何?” “好啊,我亲手给你做烤鱼吃!”林易天笑道。 第173章 合卺而饮,共饮相思(终章) 一年后。 江宁酒店门口红绸招展、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口的“囍”字贴在两边,门口满地的红色爆竹碎屑,十分喜气。 大厅里,柱子上挂满了红绸花朵儿,甚至还扎上了彩色气球,大红的桌布铺满二十几张桌子,里面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热闹非常。 后台,林易天和傅百漠都穿了隆重的礼服,金色的滚边衣上挂满了徽章,徽章上面则别了一朵红花。 “紧张吗?”傅百漠看看一旁走来走去的林易天,上前将他的衣服整了整。 林易天摇摇头,“不紧张!又不是冲锋陷阵,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不停拉衣服的手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傅百漠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我陪着你一起呢。” 林易天点点头,拉了拉他的手,深深吐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终于略缓。 前面的音乐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赶紧站在了下面等着。 这是江宁第一场西式婚礼,台上主婚人说了一堆喜庆话,显然对这个流程还不是很熟练,在众人的不停呼唤中,终于让新郎上场了。 聚光灯在门口汇聚,大门缓缓打开,灯光打在新郎身上,他一身黑红相间的吉福站在尽头,帅气俊朗。 在众人的掌声中,新郎孟桐笑着上前,走上了主席台、站在了主持人身旁。 “欢迎我们的新郎,孟明童先生。” 孟桐自从左忠林的事以后就消失了,等再回来已经改头换面,正式改名为孟明童,一同带来的还有他的新娘许清音和码头几十辆的货船。不过半年时间,他迅速成为辽北有名的码头商人。 今日,是他成亲的大好日子,江宁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来了,倒不是他面子有多大,而是因为他的证婚人,是林易天和傅百漠。 新娘戴着红色的薄纱上了台,虽然依然按传统遮了面,但影影绰绰能看到较好的面庞上面满是喜色。 在主婚人的呼唤中,证婚人傅百漠和林易天终于上了场,两人一出现,就引得台下一阵欢呼掌声,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林易天反而轻松了,这西式婚礼虽然看起来规矩多,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一样热闹么! 一番证婚词说的利索,两人分别将婚书发给了孟桐和清音,在两人感激的哭声中被请到了主桌入席。 坐在傅百漠身旁的是顾云琛,他是今年的“钦差”特派员,刚过来没几天,就赶上了这么个婚宴。 “我看着西式婚礼也没什么,和咱么传统的婚礼对比,也就是多了个啰嗦的主婚人嘛!”顾云琛笑道。 林易天道:“嗯,不过这西式婚礼的衣服确实更好看些,尤其是新娘子,你瞅瞅那一身衣服,全是纱幔,灯光地下看起来梦幻的很,年轻姑娘们应该喜欢。想必以后这酒店里婚礼不能少办。” 傅百漠和顾云琛都点点头表示赞同,傅百漠又向顾云琛道:“对了,铁路的事,那边怎么说的?” 顾云琛放下杯子道:“应该没问题,蒋委员长从国外请了几个铁路专家过来,到时候人来了我挂电话过来。” “行,这事麻烦你多上上心了。”林易天道。 顾云琛点点头,“应该的,通铁路利国利民,谁都没话说。对了,蒋委员长前几天又问起了青霞山宝图的事儿。” 林易天和傅百漠闻言对视一眼,随即,林易天道:“呵,何止他想问,我们还想问呢!那宝图本来就是百漠的山门宝贝,如今却流落在外,也不知道左忠林到底把宝图交给了谁,真是气死人!” 顾云琛看看两人,继续道:“有人在湖南一带发现了这图的踪迹,要不然蒋正宏也不会亲自杀过去,谁知道最后图没找到,还被共地下组织给暗杀了,哎,想想可真是得不偿失啊。” 傅百漠闻言没有言语,林易天继续道:“蒋先生也真是冒失,那边可不比南京,他也算是轻了敌了、这命送的不值。” 顾云琛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又笑着调侃道:“对了,林帅,我听说你又出家了?” 林易天呵呵一笑,“之前我去山上拜谢恩师,顺便让老师给算了一卦,他说我这辈子与佛有缘、婚姻缘浅,我一听索性就再入少林,做了俗家弟子。” 顾云琛继续笑道:“那可真是可惜了,南京方面还有人托我问媒呢!” 去年,中央军开始讨伐军阀,傅百漠苦劝归顺,林易天则极力反对,两人闹了很长时间的别扭。改旗易帜的前一晚,林易天霸道的将他压在身下整整一夜,不肯给他在上面的机会,第二天太阳升起,他终于窝在傅百漠怀中,哽咽着、满是颓然的道:“往年,老子志在天下,而今满脑子都是你,真是不知是你阻了我得这天下,还是这天下竟不若一个你?” 傅百漠心中大动,首次在他面前潸然泪下、将他抱在怀中久久不语,打那起,他决定无论如何,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他半步。 辽北改旗易帜,有人说林易天英明,也有人说他孬种,但是最开心的还是不用受战争之苦的辽北人民。 如今,辽北和中央也算是一家人了,林易天职位虽变了,可手中权利却不减,于是那边就有人开始巴结林易天了,不停给他说媒。 林易天听了顾云琛的话,断然拒绝道:“不行不行,下次这种事儿你索性也别揽,你也看到了我府里的十几个姨太太都被我给遣散了,娶妻的事儿以后你可别提了。” 顾云琛笑着皱眉道了声惋惜,随后却转头看向傅百漠,“那我就说给傅先生?” 傅百漠一笑,还未搭话,林易天就一拉傅百漠替他拒绝道:“不行,他也出家了、我师傅顺便把他也收了,你就别想了!” 顾云琛闻言哈哈哈一笑,“行行,我错了,以后这事我可不提了。” 傅百漠从桌下拉了拉林易天的手,对顾云琛道:“顾兄,你不也没成亲?我们辽北姑娘性子利落干脆,还是持家的好手,要不,我给您介绍一位?” 顾云琛闻言立刻不笑了,端了酒起身道:“别别别,哟,徐帮办过来了,我去迎迎,我去迎迎!”说着拿着酒杯就走了。 新娘新郎开始敬酒了,刚走到林易天和傅百漠这主桌,门口就走又进来一位妇人,身后带着几个身条利落的随从,身旁是一个高大俊朗,却面色如冰的男子。 林易天见状立刻迎了上去,“覃夫人!秦老兄,你们总算是过来了!” 覃夫人和秦鹤鸣笑眯眯的和两人见礼,“林帅,傅先生,别来无恙啊!” 新娘和新郎不太认识这人,但是见林易天客气的模样,心知是贵客,于是立刻命人又搬来了凳子在主桌加了座位。 敬完酒,覃夫人看看傅百漠、又看看林易天道:“嗯,气色不错,看来传说是真。” “嗯?什么传说?”林易天好奇道。 “朝夕虫一人服下有性命之忧,但是若两人同时服下,又朝夕不离,那是可以养颜保健、绵延寿命的。”覃夫人道。 “是吗?那怪不得了!”林易天道,最近他觉得傅百漠完全变了,全然不是一开始那个病秧子了,身体好的他有些……招架不住。 傅百漠也道:“我也觉得身体也比以前强健了许多。” 覃夫人笑笑,又说道:“此次我过来,一是来办点事,二是想告诉你们,我已经找到了破解朝夕虫的办法,这事儿我能有七、八成把握,怎么样,你们要不要试试?”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林易天当即摇了摇头,“七、八成,那还有两、三成不好,就算了吧!” 而且,他很满意现在的现状,每天都可以理所当然的和他腻在一块,最近,他还喜欢上了一起和他药浴,那滋味…… 林易天笑的美滋滋,覃夫人似有深意的一笑,随后看向傅百漠,傅百漠对覃夫人道:“易天说算了,那就算了。” 况且,他最近每日拉着林易天一起药浴,其实也是在慢慢去除朝夕虫的控制。 不过,这事还是不和林易天说的好。 两人对视无声的笑着,覃夫人看看两人,随即也笑了起来。 怎么两人都腻在一起一年了,居然还跟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呢?真是羡慕啊。 随后她忽的想起了秦鹤鸣,于是抬头看向对面,却发现秦鹤鸣脸色并无异样,见她看过来反而眼中带上几分关心的询问。 覃夫人心中一暖,冲他笑了笑,举起了手中杯子。 此时新娘新郎终于敬完了酒,站在台上,邀请所有人举杯,于是秦鹤鸣举杯,遥遥看向覃夫人。 林易天和傅百漠则在桌下将手拉在一起,笑着将杯子碰在了一起。 喧闹中,傅百漠轻声道:“阿天,我爱你。” 林易天眼中绽出异彩,左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趁众人看向台上新人的空档,右手拿着杯子绕过他的胳膊,同他饮下了交杯酒。 合卺而饮,共饮相思。 未来,或许还有很多磨难、前路也并非一帆风顺,但是所幸,我有你一路相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