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超凶的[综]》 1.学园怪谈 “老师,”有谁在她耳边连声叫道,“老师,醒醒。” 林柚睁开眼,看到对方正弯腰站在床头。女孩年纪不大,瞧着也就十五六岁,一张圆脸上满是关切。 “我把晚饭从食堂带回来了。” 女孩晃晃手上打包好的塑料袋,“给你放桌上?” “啊、嗯,好啊,”林柚还有点不适应,她坐起身,薄被从身上滑下,“麻烦你了。” “这话说的,老师不是病了嘛。”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圆脸女孩背对着她站在桌边,正一个个把饭盒往外拿。体谅到病人的胃口,饭打得不多,两素一荤配白粥。林柚往椅子上一坐,香气直往上冒,等她犹豫着夹起几根菜,送进嘴里的时候差点没咬断筷子。 真是天下食堂一般黑。 林柚黑着脸咬着那根半生不熟的豆角,心道这也不怕给人吃食物中毒了。 可和她同住的女孩还在一边关心地看着,她只好胡乱拨拉了几口寡淡的饭菜,然后借着生病的由头把饭盒往旁边一推。 “没什么胃口,”林柚说,“先放着,我一会儿再吃。” “那要不先回床上躺躺?”女生关切道。 “都躺大半天了,没事,我翻翻教案。” 说看教案只是个幌子,林柚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后翻页,余光瞄向自己状态栏上那个标着“感冒”的负面状态,心道这游戏别说是嗅觉和味觉了,连头重脚轻的感觉都做得这么真实。 不是做梦,不是穿越。一周前开始公测的全息游戏《盒》一经面世就广受好评,自内测起积累下的口碑直线爆炸,在短短三天内突破了十万活跃用户。 作为一款恐怖惊悚类生存游戏,据说厂商谈成了不少版权合作,这也让系统能自动生成的副本剧情丰富程度大大上升了一个档次。 游戏力求绝对真实,真实到成了对心肺功能的一大挑战。奈何好玩是真的好玩,有多少人今天吓得砸着游戏舱下线,赌咒说自己铮铮铁骨就是从外边跳下去都不会再碰这游戏一根手指头,等到第二天—— ——嗨,朋友,玩《盒》吗? ——玩玩玩,真刺激诶嘿。 大家嘴上说着辣鸡游戏毁我青春,身体却很诚实地打得不要太上头。作为资深恐怖游戏爱好者,林柚自然也不甘落后,游戏头盔一送到就迫不及待地拆了快递上线体验。 这个副本里,她被安插的剧情身份是一位刚来到这所高中不久的实习老师,因为教师宿舍不够而和眼前的这名叫范静书的高二女生同住一间。今早起来觉得不舒服,校领导倒是爽快,批了她三天病假。 要是换成现实,林柚估计会恨不得双手举过头顶给领导鼓掌叫好,偏偏这新手副本的名字叫《学园怪谈》。 放下别的先不谈——没错,新手副本。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一句,除了剧情之丰富游戏性之高,《盒》最具特色的就是它的职业升级系统。 玩家借由自己的职业可以获得一定的技能和增益。坊间传言称每个职业都被定制了专属升级路线,类别也是多种多样,除了罗列在宣传手册上的那些大众职业,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隐藏职业,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该有上千个。 至于怎么选,官方也早做好了准备。 玩家一经注册,会先被投放到内容不一、难度相同的单人副本里。而智脑中枢在汇总过该玩家的行动后,就可以自动分析出他/她最适合的职业。 林柚还是很好奇自己会匹配到什么的。 当然了,她的视线扫过这房间一圈,那得先通关这个新手副本才行。 四人的学生宿舍只住了她们俩,另外两张床是空的。如果脑海里的记忆没有出错,这间宿舍的门牌号是“402”,也就是位居四层。 琢磨来琢磨去,林柚决定向眼前这位现成的情报源再打听点消息——范静书念高二,知道的肯定比她这“初来乍到的实习老师”多。 “静书,”她道,“问你点儿事?” 女生闻声转身。 “好——” 她一个“啊”字还没出口,有阵电流声滋滋地流过。 吊灯“啪”地灭了。 林柚:“……” 范静书:“……” 天已见黑,灯一灭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俩人一站一坐,在一片漆黑里面面相觑,谁也看不清谁。 妈耶。 林柚“啪”地合上手里的教案——这不靠谱的学校还大晚上停电,这不是标准的鬼片开场吗? 等等,她玩的好像就是恐怖游戏。 “跳……”范静书小声道,“跳闸了吗?” “应该是?” 毕竟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林柚这会儿还算是迅速调整了过来。 “你等着,”她听见外面嘈杂,利落地站起身,“呃,我去门口看看。” 外面走廊已经有人在了,等眼睛适应黑暗,林柚看清女生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各自宿舍门前,苦着脸交头接耳。 “又停电!” “烦啊,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大半夜我有点怕,咱们学校不是那什么吗……” “那什么”是说闹鬼? 不等林柚偷听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一道白光就明晃晃摇了过来。 “去去去!”往这走过来的宿管大妈边赶鸭子似的往回赶学生边嚷道,“乌漆墨黑的都挤在这儿干啥呢,电路在修了,去,都回屋里待着去!” 林柚仗着自己身份没急着往回走,等大妈走到身前,她出声叫住对方。 “吴老师,您那儿有多余的手电筒吗?” 宿管大妈眯着眼一瞧,认出了她,“哎哟”一声就往自己腰上摸。 “有是有,就是小了点。”她把东西塞到林柚手上,“小林你帮我看着点啊,这一停电可不好来来回回地跑——” 又啧啧地抱怨两句学生难管,大妈继续往走廊里侧轰人。 唔,开场第一件道具到手。 林柚低头一笑,拿着小手电转身,推上开关,屋里多少亮堂了点。借着光照,她看见范静书的脸有点发白。 同屋的女生难为情地松了口气,“……幸好还有个手电筒。” 林柚没顾上她,只心不在焉应了一声,还在想刚才那几个学生的话。 既然是叫《学园怪谈》,那真闹鬼肯定是没跑了,她就是好奇这学校会闹些什么幺蛾子。 她上中学那会儿,同学间流传的都是三楼厕所有无头女鬼啦四楼清洁阿姨拿人头拖地啦学校是建在坟场上的啦班主任的脸总是会出现在后门窗户上啦——反正除了最后一个一次也没人真见着就是了。 当然了,别看停电在那群学生嘴里是稀松平常的事,眼下这可是游戏开始后第一次停电,林柚可以保证,按照恐怖片里一贯的尿性,绝对会整出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来。 “老师……” 那边的范静书见她兀自沉思,忍不住哭丧着开了口,“你陪我说说话呗?” 她这一声才把林柚给叫回了神。虽然知道对方是npc,林柚对这个在她生病时主动带饭的小姑娘还是挺有好感的。 “怕黑?”她笑眯眯问,顺手帮忙倒了杯水。 小姑娘接过水杯,忙不迭点头,“有一点点。” “那咱们讲个鬼故事?” 范静书:“噗——” “咳,咳咳咳咳,”她一边呛得直咳嗽一边擦水,“老师你——” 是真的很有想法。 “开个玩笑啦。”林柚还是笑吟吟的,“你要是怕……你手机呢?拿出来一起照能亮点。” “老师你忘了?学校不让我们带手机的。” ……她还真不知道。 林柚打了个哈哈,赶忙问对方还记不记得她的放哪了。系统让她继承下来的记忆不那么清楚,没有多少细节,只大概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范静书倒还真记得,在她指点下,林柚在床上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摸着摸着,她忽然发觉除了棉被和布料的摩擦声,还有另一种声音传入耳中。 她停下动作,坐在对床的范静书也似有所感地大气不敢出,下意识捂住了嘴。 ——就像有人在用指甲死命挠木板。 冲脸色煞白的范静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柚自己拿着手电筒,循着声源一步步走过去。 她最后在靠门的书柜旁停下脚步。 打从一开始,林柚就猜这间明明有四个床位却只住了俩人的宿舍可能有点不大对劲。这是恐怖游戏,说夸张点,谁知道那空着的两张床有没有住“人”。现在偏偏遇上停电,可别是真有东西想出来。 ……林柚想了半天,还是没能唤醒一点求生欲。 反正是个入门级的新手副本,不太可能让她一开头就被秒杀。再者,死就死了,大不了game over,她至少要死个明白。 这么想着,她手里的小手电掉了个个儿,把书架后的景象照得清清楚楚。 林柚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 书架背后和墙面留着些空隙,而在这缝隙间,一张扁平的脸皱巴巴地挤在那儿。 黑眼圈也太重了这是修了多久的仙——不对,反应过来注意力跑偏,林柚先在脑内给了自己一巴掌,重点错了! 女人的面孔很苍白,嘴唇乌青,眼球不正常地向上翻着。 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活人。一只手抓挠着书柜的背面,木屑从指甲缝脱落,手指还在一寸寸地向前。 她想往外爬。 下一秒,林柚意识到对方的目的不止是这个。 只再往外挣了下的功夫,那非人的尖锐指甲直直抓向她面门。她条件反射倒退一步,看那指甲尖儿惊险地从眼前划过,再低头一看,就对上了那双正怨毒地望着她的浮肿双眼。 最初的那发毛的感觉忍过去,林柚定了定神。 现在摆在面前的选择很简单,她可不能让这家伙爬出来。她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甚至还有点小期待。 ——看了这么多年恐怖片,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怜悯道,“你放心,我会下手轻点的。” 缝隙里的女鬼莫名打了个寒战。 还战战兢兢地观望着这边的范静书:“……老师?” “没事,”林柚回头,冲她露出个极其和善的笑容,“小问题。” 女鬼一个激灵,在强烈求生欲的支配下开始更加拼命地往外爬。 晚了。 一、二—— 林柚活动活动脖子,活动活动肩膀,调整好姿势,用一侧身体重重地撞向书架。 三! 书册哗啦啦落了好几本,在不小的冲力下,书柜也一并往墙面上靠紧,直接死死夹住了女鬼试图钻出来的左手。 “……唔啊!!!” 2.画室惊魂 女鬼的声音粗沉得就像是破了洞的风箱,又低又哑。 范静书的表情不太好看,“老师……真没事?” 林柚无辜地眨眨眼,“啊?” 哎呀她刚才可真棒,给自己点赞。 她先前故意侧身把书柜那片儿给挡住了,女孩没看到具体情况,只将信将疑地问:“我听到——” “安心安心,什么事都没有。” 林柚回头再望向书架和墙壁的夹缝,那只卡住的“鸡爪”挣扎两下,终于挣得松动了点。然而像是察觉到她还在看着这边,手“刷”地缩了回去,满满的都是心有余悸。 ……至于吗,她又不是什么魔鬼。 不过,林柚若有所思地想,这也就意味着遇上鬼果然不用一味跑了。只要方法找得对,反杀不是梦啊。 只是这回也来得太容易了点。 作为胜者的一方,林柚大大方方往书架上一靠,徒留女鬼在后面敢怒不敢言。身后没了动静,她想了一会儿,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自己可能在哪听过类似的鬼故事。 间隙女。 据说是日本那边的都市传说。如果你在自己房间时觉得有人在窥视你,那有可能就是生活在缝隙里的女鬼。 ……只可惜在这副本里好像就是个战五渣的小杂鱼。 林柚恨铁不成钢地拍拍书柜——你作为鬼的尊严呢?!你是真的菜啊! 等她再扭头看见范静书还在狐疑地往这瞄,顿时收了手,又装模作样探头朝书架后去看。 “这儿怎么空这么大一条缝儿,”林柚一本正经道,“我怕它不稳给倒了,把它再往里挪挪好了。” 说着,为了防止某只鬼再找个机会钻出来,她拖着旁边的书桌过来,硬是把书柜又往里挤挤,卡死了那条缝。 间隙女:“……” 她有一句mmp今天不仅要讲还一定要大声讲! 范静书心说老师今晚有点奇怪。 “那啥,”看她挪好了书桌,环顾这一片黑,范静书依然有点紧张,声音还打着颤,“老师,你还找不找手机了?” 对哦,手机! 林柚恍然,她被这惊悚小插曲搞得差点忘了一开始是想干什么。临走前还警告似的瞪了书架那边一眼,这一眼恼得被卡得动弹不得的间隙女险些给气活过来。 战五渣的仇恨算不得仇恨,林柚松了手,轻松地走回床边。这回没了干扰,她很快在范静书的指挥下掀开枕头,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原本还在充电,边上拖着根数据线。林柚试了试,屏幕亮了后就看见那一丁点可怜的红色电量。 她当机立断地关了机,把这点电留着备用。 衡量一圈,她意识到第一天晚上是没法做多少事了。同住的女生不敢聊这个,别人都回自己寝室也不好专门过去打听,就先留在这儿观望一晚好了。 “估计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电,”林柚提议,“睡吧?” 范静书早爬上了床,闻言连连点头。 要换成现实,就算不怎么怕,林柚也不可能心大到和女鬼同处一室一整晚,但《盒》有自己的机制。因为是浸入式角色扮演,出于为玩家的身心健康着想,现实游玩最长不得超过八个小时,在游戏里的换算比例会有一定调整,可总归有个限度。 于是官方设定,除非是夜间行动或触发特殊剧情,不然当玩家选择进入睡眠时,这段没有意义的时间会被直接跳过。 果然,意识下沉不过数秒,再次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昨天半夜停电,俩人都是和衣睡的,林柚这会儿看着同寝的女生手忙脚乱梳头,意思意思地打了个哈欠,“一起去食堂?” “不啦,我书包里留了点心,要去赶早读,”范静书边往书包里塞作业本边看她,“老师你要我可以分你一点。” 虽然只是设定上的师生,林柚也干不出从自己学生嘴里抢吃的的事,她摇摇头,“你留着吧。” “对了,”林柚问,“你还记得之前住这里的是什么人吗?” 记忆里,范静书在这位实习老师搬进来时说过自己也是开学才刚换寝室没几天的。 恐怖片定律,寝室闹鬼肯定是出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既不是她也不是范静书作死,那就和以前的住客有关了。 范静书的动作一顿。 “这寝室空很久了,以前住的人我也不认识,但听说是美术部的。”她像是想起来什么,“说起来……” “嗯?” “我听同学说,美术部挺奇怪的,八点以后就锁门不让进了。” 林柚心道那是很奇怪。 凭她依稀的印象,这所高中建在郊区,是全日制封闭式管理,每天十点下晚自习、十一点门禁。招生也不乏艺术生,对比活动教室一直开放到十点的别家社团,美术部…… 有、蹊、跷。 范静书去了教室,手里还握着两天病假的林柚翻箱倒柜,把手头能找到的东西往床上一摊—— 教案、钱包,看得出这位实习教师手头窘迫,没什么卵用。 宿管大妈给的小手电,目前电还足,她暂时不打算还了。 自带的手机,电量格都红了。电路还没修好,如果一直来不了电,估计是只够打一次电话就关机的程度。 ok绷和纱布,小伤口能止下血,大的嘛…… 以思考者姿势坐在床边的林柚,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有这么点道具,先凑合着用吧。 范静书说画室有问题,什么都不如自己亲眼看看强,下一步的行动时间就定到晚上。林柚拿上钱包,出门前没忘再看一眼书柜后面。 空荡荡的。 在寝室磨蹭半天,她是来晚了,食堂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副科老师和几个请了假的学生。教师窗口是另开的,里面的菜色看着比学生那边的好一些,林柚要求不高,要了小菜和粥就找空座坐下。 吃饱喝足才更有力气,这话放到《盒》里也不假。玩家可见的数据一共两栏,一行状态、一行体力值,饱腹是有利于体力和负面状态恢复的。 林柚正用桌沿磕鸡蛋,随着窸窣声,有人在她旁边坐下。 “早啊,林老师,”那人亲切道,“病怎么样了?” 抬眼扫了下来人,林柚戏精上身,忙做出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主任好啊,就是个小感冒,不碍事不碍事,劳烦关心了。” “刚来我们学校的年轻人嘛,肯定得多关照着点。” 教导主任满面和蔼,“觉得这儿怎么样?” 辣鸡学校停电还闹鬼,不怎么样。 林柚:“学生都听话,教学环境也好。能在咱们学校实习,我挺高兴的。”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那我就放心了。”谁都听得出这是客套话,曹主任笑道,“林老师来了这几天,可能会听到一些传闻——” 林柚佯装疑惑,“传闻?” “没什么。” 见她茫然的反应,曹主任哈哈出声:“都是学生爱乱传,啊,没什么,封建迷信要不得,林老师听到了就当是听个热闹。” 林柚面上点头,心下早明白了七八分。 这是探她口风呢。 学校的领导也明知校内有些不大好的东西,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压着不想提。这言之凿凿的样子,要不是她昨晚的所见和这副本名,还真信了他的邪。 也就落实了美术部的画室里可能真有什么。 教导主任的态度摆在这,她的行动就不能太明目张胆。 林柚没有再明着打听,她趁着白天在校园里多转了几圈。 电路到现在都没修好,她路过时还听见几个电工被这莫名其妙的故障折磨得都快挠破了头。 今儿个跟往常不一样,学生们自然不可能再自习到那么晚。又是晚秋,天黑得早,应急灯只供到七点半。 给范静书留张纸条,林柚藏在操场边的角落,看着教学楼人影渐疏,等最后一个人也从楼里出来许久,她悄悄摸了进去。 白天就来踩过点,林柚这会儿不费吹灰之力地再次找到了美术部的位置。抬头确认下门牌,她推门进了画室。 用后背抵上门,她刚打开手电筒,照亮眼前景象时就听见走廊远处有脚步声渐近,林柚一惊,按灭小手电,转头缩在了静物柜后。 白光从头顶扫过,柜子上摆放的石膏像阴影遮下了她。 幸好她赶得及时,不然就进不来了。 林柚屏住呼吸听着保安在外面走来走去,在间谍似的紧张刺激中开始祈祷他可千万要忘了锁门,她一会儿好跑。 然后就听到了“咔哒”一声。 “……” 得,待会儿翻窗吧。 保安的脚步在外面徘徊,他还确认牢固不牢固似的拧了拧门把。做贼到底心虚,林柚大气不敢出,心跳蹦得飞快。 好容易听他走得远了些,她呼出一口气,刚刚推上手电,忽然觉得哪里有点异样。 林柚慢慢地抬起头。 手电筒的浅白灯光中,一张青白的大脸映入眼帘。 ……卧槽!! 这猛地一下差点没惊得林柚把手电筒给扔飞出去。她头皮发麻,好歹稳住动作,一动不动地和头顶的石膏像对视着。 这座半身石膏像原先被安放在静物台上,她还记得是看向左下方。可它偏偏不知什么时候改了方向,石膏在夜里瞧着白森森的,被简要勾勒出的同样白底的瞳孔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 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她不动,石膏像也没动。 一眼万年。 林柚沉默了一会儿,绷着脸伸出手,提溜着石膏像的耳朵给他换了个方向。 她刚撒手,就看见石膏像一寸寸扭过头来,头和下面的脖子赫然背成了一百八十度。 林柚:“……” 这家伙咋就那么倔呢? “就不能放过彼此吗,”她无奈道,“我魅力这么大?” 石膏像依然死盯着她,林柚也二话没含糊。 打开旁边柜门,拎起塞进去,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石膏像:…… 收纳柜的钥匙本就是插在锁头上,她刚把钥匙拔下来,就听见里面传来咣咣的撞门声。 “乖啊。” 林柚毫不心虚地说:“看见太多知道得太多是要被灭口的,我这是为了你好。” ……谁灭谁的口啊!! 她用手电筒扫了一圈,画室里只剩空荡荡的几个画架,没有藏在窗帘后的鬼影也没再有会转眼珠的画像雕像。除了石膏撞门听着有点渗人,这一趟还算有惊无险。 大着胆子连着打开了几个柜子,林柚在又一次扑了个空后正失望地准备起身,忽然眼尖地在桌脚看到一点白。 她再度俯下身。 桌腿是空心的钢管,外面封住的硬橡胶早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林柚想法子摸索半天,终于把那个纸团取了出来。 她一手举着手电,另一手展开了皱巴巴的纸团。 上面标着“是”和“否”,下面则是一排排数字和字母,而它们显然都被杂乱的圆圈勾画过无数次。 遍览过那么多恐怖片,林柚立时认出了这是什么。 “难道……”她轻声道,“有人在这里请过笔仙?” 3.笔仙 林柚手里捏着皱皱巴巴的纸,总觉得有点微妙。 她再次环顾四周一圈,室内除了沉闷的撞击声再没有别的诡异声响。唯一再吓人点的只是在这封闭的画室内,窗帘在隐约无风自动。 算算她这一路遇见的俩鬼,一个被她夹了手一个被她锁进了柜子,单说惊吓是够了的,但战斗力…… 虽说这是新手引导,也有点次啊。 林柚的视线又转回到那张用来请笔仙的纸。作为一个恐怖游戏,从开场到现在,她最费劲的行动居然是如何瞒过保安潜进画室。 饶是找这纸花了点时间,到手的容易程度也简直像白送上门的。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把疑惑放到一边。 此地不宜久留。 林柚将那张纸折好放进兜里,夹着手电筒踩上窗台。 小心翼翼地翻过窗,她刚把窗户拉好,打眼瞧见对面楼道里又有一点白光在晃。林柚暗道一声不好,赶忙闪身在栏杆后。 等瞄着巡视到对面的保安慢慢上了楼,她这才放下心,找机会溜到了楼梯口。 这一路上幸运地没遇上人也没遇上鬼。林柚放轻脚步走出教学楼,在心里就把事给捋了一遍。 按照鬼片套路,八成是以前住402寝室的那四个女生作死请笔仙玩,末了没送走或是出了什么岔子,害得学校里也闹起了鬼。 林柚叹出一口气。 活着不好吗?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的所作所为。 林柚正寻思着编个什么借口回去骗过宿管,还没走近就听见楼下一片嘈杂。 咦? 她探头望过去,看到女生宿舍那边乱哄哄挤成一团。这学校的男女宿舍隔了几米的距离,也算挨着,那边更吵。 等凑近人群,林柚想着能不能探听点消息。 有的女生像是洗漱到一半就急匆匆下来的,头发还沾了点水珠,也刚来不久,正跟旁边人打听。 “怎么回事啊?” “我哪知道,看都围在这就过来看看。” 林柚:“……” 可太真实了。 这边摸不着头脑的两位话题已经发散到“你那丢了的饭盒找着没”,林柚念叨着“让让”想往前面挤。即便学生们不认识她,看年纪也猜到可能是新来的年轻教师,纷纷向左右退开点能容一人通过的空间。 “诶,”走着走着还真有人认出她,“林老师?” 林柚顺势站住,往出声方向一看,两个女生好奇地望着她。 她俩一个扎马尾一个披着长发,瞧着眼熟,可能是“林老师”带的学生。但系统给的记忆实在模糊,她可不知道这两人叫什么名字。 不过嘛,认识就好问话了。 “前面出事了?”林柚问。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 “可不是?”听语气就是知情的,“定的三天一查寝嘛,听说刚才教导主任领人查男生那边,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林柚第一反应是闹鬼。 然后她想起早上教导主任跟她言之凿凿讲这都是封建迷信的样子。 正说着呢,当事人就被两位男老师一左一右地架着从边上扶着走过来。曹主任狼狈极了,精心打理的短发乱得不像样,灰头土脸得和今早判若两人。 他倒是没受多少伤,可精神上的阴影显然要大得多。嘴唇哆嗦,被人扶着也脚步打飘,等从她们身边过去,林柚清楚地听到他在嘟囔着“楼梯、楼梯有鬼”。 楼梯? “楼梯?”边上的那俩女生同样奇怪,“什么楼梯?” 扎马尾的姑娘用胳膊肘捅捅长发的那位。 “你说,是不是男生宿舍也……” 林柚听见她俩咬耳朵,“也?” 两个女生从她的话里觉出什么,不由面面相觑。过了会儿,长发姑娘小心地开口:“您不知道的吗?” 另一人接道:“那怪不得……” 林柚:“???” “老师您别说是我们说的啊,”扎马尾的女生解释,“学校不让谈,我们也只敢私下传……大家都说402寝有问题。” ……等等,那不就是她住的那间吗。 她还以为间隙女是碰巧才来的,结果是公开的秘密? 对方的话很快让林柚意识到她想岔了,说的根本不是那码子事。 “据说是比我们高一届的几个学姐,她们莫名其妙的就精神都出毛病了,一个寝室前后不到俩礼拜全部退了学。” 林柚:“她们住的就是402?” 两女生忙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 “那闹鬼的传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也是一年前?” 林柚心说那十有八|九跟她猜的差不离,同寝室的四个女生图好玩请了笔仙,结果反而自己中了招。 “学校太过分了,看林老师不知情就把您塞去那间。” 马尾辫女生抱怨:“本来分到那间的学生的家长都嫌不吉利不让她们住的。” “对对,总之您小心点啊,”长发姑娘补充道,“402邪乎得很,前几年还有个住那儿的女生失踪了。” 看她们打抱不平的样子,原本的“林老师”和学生关系还不错。 “好,我知道了。”林柚笑笑,看宿管大妈又来赶人了,赶紧对她们说,“天这么黑,你们俩先走吧。” 俩姑娘也瞧见了宿管,“哦哦”应了声就相携离开。 “看够了?都回去回去,”宿管大妈嚷嚷着,“真是一天闲得没事干了就知道瞎凑热闹!” 女生们一个接一个不情不愿地往楼里走,林柚站在原地没动。 她察觉出哪里不对劲。 刚才那两个女生……只字未提比她早几天入住402的某人。 正巧宿管走到前头,林柚环视一周,没看到那个身影,连忙问:“吴老师,你有没有见到和我住一块的那女生——” “啊?” 宿管大妈诧异道:“小林你烧糊涂啦?”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她反问。 “……” 模糊的预感得到证实,林柚脑袋“嗡”的一声。 看她神情微妙,宿管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你刚才说有人跟你住一起……” “误会误会,”林柚反应得快,忙道,“我是说住我对门的,跟人家借了本书想着赶紧还呢。” “嗨!” 宿管大妈松了口气,“也不说清楚,这吓我一大跳。行了你也快回去,这么黑一会儿再绊着了。” 她倒是得敢回啊。 宿管走了,林柚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402寝室有问题,跟她同住过一晚上的范静书才是鬼——至于是被请出来然后跟着回了寝室的笔仙还是几年前失踪的那女生,就有待商榷了。 最惊悚的是,她到目前为止的行动,可能都在对方的计划范围内。 美术部闹鬼可是范静书诱导她去调查的。 林柚纠结着要不要回去。 回吧,看对方在白天也能活动自如,段位八成就比那俩小杂鱼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不回吧,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402寝室,那里肯定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 值得赌一把吗? 想了会儿,她从空瘪的钱包里摸出一个钢镚儿。 “五五开的概率,”林柚嘀咕,“正面回,反面不回。” 她一使力,硬币旋转着飞向空中。 可这劲一下用得不大对,硬币倏地从她指缝里漏过去,落在地上转了两圈,骨碌进了路边的水沟盖板。 林柚:“…………” 她往钱包里摸了摸,没硬币了。 行吧,那还是得自己决定。 回就回,她心想,反正想解谜通关是肯定得走一趟的。 何况……范静书迄今为止的行为,她有点怀疑到底是不是要害她。 缀在人群末尾上楼,同层的女生都回了寝室。林柚一个人站在402的门外,先侧耳隔着门板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没有声音。 她握紧手电筒,虽然手头没有别的武器,但关键时刻用这个砸砸脑袋也是极好的。 万一砸懵了呢。 再回头看一眼,402就在楼梯边上。虽然教导主任好像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但这也是逃跑的下下策,实在不行就往别的寝室那边跑。 四舍五入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林柚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回应。 她把拿着手电筒的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放上门把,轻轻拧下推开—— 房内空无一人。 望着大开的窗户和在夜风下拂动的窗帘,林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口气。 ……敢情她刚才一直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但事不宜迟,林柚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时将手电筒放在脚边。 她白天找东西的时候只找了自己那边,要是还能有什么线索,那一定是在“范静书”睡的那张床的附近。 她飞快地掀开枕头,看见底下空无一物。又在被褥下面摸索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剩下的就只有床底—— “咔哒”一声,被她留上一条缝的木门合上了。 林柚顿住动作,没有回头。 女孩倚在门边,那张白皙的面皮慢慢脱落了大半。露出来的是暗红的血肉,肌肉带动嘴角,露出个根本算不得笑容的笑。 “老师,”她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你查到什么了?” 4.送命题 这可能是道送命题。 林柚默默收回正往床底下伸的手,她原本脑补的情节是有只鬼手会在下面猛地拽住手腕往里拉,但事实可比这还刺激。 人家正主直接回来了。 她在纠结该不该回头。回头吧,感觉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没准是必死g;不回头吧,那是把后背暴露给敌人,兴许凉得更快。 林柚能听出那仍是范静书的声音,只是嗓音轻飘飘的,像是从什么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窗户大开着,但她背后感觉到的凉意绝不是习习夜风吹的——因为那透着股能直渗入骨的阴冷。 “不用跟我遮遮掩掩了,就像老师想的那样。” 女孩说:“我把线索留在那儿了,为什么不拿起来看看呢?” 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 僵持半天,发觉对方暂时没有动手的打算,林柚还是再度伸出手,指尖果然探到两张薄薄的纸。 ……还真在啊。 背后女鬼幽幽的注视简直如芒在背,但她还是屏住呼吸,够出那两张纸后,用手电筒照亮了上面的字。 一大一小,林柚先看的是那张小的。不到手掌大的纸片是从报纸上裁下来的豆腐块,新闻说的是某个化名小余的大学生在摩托车骑行时意外车祸死亡。 正好林柚昨晚瞄了眼手机的时间,这纸片还贴心地连同上面的日期一并裁下,事发是在一个月前。 而剩下的则是一张学生档案,林柚瞥见那上面的照片。证件照里的女孩笑得明媚娇艳,眼熟得不能再眼熟。她在四年前入学,但下面不知是谁填上去的记录显示,她在次年暑假就神秘失踪了。 ……她和这个女孩同住了一个晚上,对方用的可不是档案上的那个名字。 林柚缓缓转过身。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没禁得住在看到女孩真面目时的一阵恶寒。 整张脸只有一只眼睛附近还算完好,其余部位都只剩血肉模糊的肌肉层。亏得另一只眼球还挂在上面,少了眼皮遮盖,看上去十足的可怖。 做了两个深呼吸,林柚稳住心态。 “我叫你什么,”她问,“范静书,还是薛瑶?” 女孩咯咯地笑起来。 “老师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随你喜欢,叫哪个都可以。” 她轻快地回答:“当然啦,前面那个是我取的假名。” “那个人,”薛瑶朝林柚手里的剪报抬抬下巴,“就是杀我的凶手。” 这句话一出来,林柚顿时明了对方在那场“事故”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可不会相信是像报纸写的那样的意外。 想起那两个女生提过的失踪学生,事已至此,她也猜出了真相。 402寝室的女生玩笔仙游戏,机缘巧合下请出的是从前在这学校里枉死的怨鬼。这怨气也影响了她们的神智,以至于在一周内相继退学,只有那没被送走的“笔仙”留了下来。 受到影响的不止是她们,还有一年后被瞒着住进来的实习教师。 林柚原以为那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记忆是智脑传输的漏洞,没想到居然是暗示。 如果不是精神状况出了点问题,正常人断不会在几天里从未向别人提过和自己同住的学生,使得这假象维持了这么久。 “凶手应该姓余?” 这姓也不算很少见,但放在这个私立学校就有点意思了,校长同姓,林柚不觉得这是巧合,“他和校长——” “四年前,我和余秋亮同校,他是校长的侄子。” 薛瑶牵动肌肉,皮都没了,她这更不像在笑了,“哪有人相信他私下纠缠我呢。” 林柚:“……你报警了吗?” 那只裸露的眼珠转过来盯着她。 “老师你忘了?学校不让我们带手机的。” 薛瑶用的仍是和前一天晚上一样轻松愉快的语气,林柚却无端从中听出了寒意,“所以也没有人帮你?” 只得到女孩嘲讽似的轻笑一声。 是啊,林柚想,她问了个蠢问题。要是有人伸出援手,她今天也不至于站在这里了。 “暑假,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也想回家,但又被他拽到了他们宿舍。”薛瑶带血的指甲拉下衣领,露出上面深深浅浅的淤痕,“然后?争执之下就是这样了。” “我因为被召唤出来的关系,只能在这两栋宿舍楼活动,所以让别人帮忙杀了他,可这不够。” 她说:“我要你找到我的尸体。” 林柚心说那余秋亮想必把现场处理得挺干净的,她能上哪去找。 “他也不敢让别人知道他杀了人。肉被冲进了下水道,骨头还在,”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薛瑶望向某个方向,“在那边的树林埋得很深。” 半晌,林柚叹了口气。 她想着一开始在人群外围偷听到的对话。 这鬼啊,在她生病的时候偷了别人的饭盒来打饭,虽然食堂的饭很难吃,但这人情也不能欠着不是? “在什么位置?”她问。 薛瑶似是没想到她这么痛快,一愣过后很快回答。 “从最左边进去,直走十三步,右转七步,上面有块三角形石头。”她又补充了句,“……一号教学楼的楼梯间有铲子。” 回忆起巡视的保安,林柚意识到自己当时也听到一串钥匙叮当作响的声音——楼梯间八成上着锁。 薛瑶:“钥匙在保卫室。” 行动路线都摆在眼前了,那她的选择有三。 一是自己撬锁,但她没有铁丝也不会;二是说服保安,让他们把钥匙借给她;又或者自己翻窗进去把钥匙偷出来。 ……不,也许还有另一种解决办法。 林柚想了想,走到书柜前敲了敲,“在吗?” 薛瑶:“……” 间隙女:“………………” 在个头!! 下一秒,她就看见一张扁平的、带着浓重黑眼圈的脸从缝隙间挤出来,嘶嘶的像是在威胁什么。 林柚:“不好意思,听不懂。” “……?!” 间隙女差点气厥过去。 “青了,”她“嘶嘶”的声音更大了,林柚这才勉强分辨出来,“你都把我手撞青了,还叫老娘干啥子哟!” ……原来会说话啊,还挺接地气的。 林柚瞅着她死命钻出来的左手,灰白灰白得根本看不出哪里青了——她识相地没说出口。 “我把你放出来,你能去保卫室拿钥匙吧?” 她看的不是间隙女,而是薛瑶。毕竟间隙女和那座石膏像,八成是在后者的指示下才那么做的。 果不其然,薛瑶神情也很精彩,她脸上风云变幻许久,也点了点头。有她这一点头,间隙女也只能气哼哼地从书架后出来,很快消失在门外。 林柚也没有在402干等着,她准备往一号楼那里去,间隙女偷完钥匙应该正赶得上在半路送过来。 “他多高?”临出门前,她忽然问道。 薛瑶被问得怔了下,“……快一米九。” 那她知道了。 林柚点点头,直接出了门。 不得不说,某个家伙的行动效率还是很快的。等她刚经过墙角,墙缝间就横插过来一只手。 林柚吓了一跳,定神才看清那鸡爪似的手里提溜着串钥匙。 她一乐,“谢了啊。” 间隙女没好气地把钥匙往她怀里一塞,下一秒就从墙壁间爬得不见踪影了。 林柚自然也不在意,她借着手电筒找到贴着楼梯间标签的钥匙,顺利地打开楼梯间的锁,在里面拿了把趁手的铲子。 学校建在郊区,区域划得挺大,在边角还有一块不小的植林。建校十多年,这些树也有些年头了,平时长得挺好,也没有什么大毛病,自然不常有人打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知道这里埋着尸骨的心理作用,一踏进树林,林柚就觉得有股阴风迎面吹来。 ……大半夜来这挖别人骨头,岂止是有点恐怖。 但有什么办法,她更不可能白天当着一群师生的面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林柚闭了闭眼,照薛瑶说的,一步一步往藏尸的地点走去。 第十三步。 但她也没有就此转向,而是继续又往前迈了三步。 既然薛瑶无法离开宿舍楼,那她说的十有八|九是感觉到凶手抛尸时走的步数。余秋亮比她高出一头有余,两人在步距上必然还是有差距的。 按照自己估量的距离走完,林柚低下头时,果然正好在脚下看到一块巴掌大的三角形石头。 ……果然,副本在这里又小小地挖了个坑,就等她真一字不差听薛瑶说的走呢。 虽然成功识破了智脑的阴谋,林柚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她蹲下|身,挪开石头,飞快地用铲子挖开下面的土。 薛瑶说余秋亮埋得深,直到林柚自己动手才发觉到这个“深”究竟是什么样的程度。 坑边上已经垒起了不小的土堆,林柚抹一把额上的汗,自己脑补下那杀人犯是怎么自己处理掉尸体又在半夜带着人骨来这儿挖下这么深的坑,顿时凉快了不少。 她又一铲子下去,蓦地听见一声钝响。短暂的怔然过后,明白过来的林柚立马一把抓起手电筒,这就往底下照了过去。 坑坑洼洼的幽深坑底,一截白森森的指骨冒了个尖。 5.结案 男生宿舍楼,311号寝室。 睡在下铺的男生觉着自己被什么隐约的声响吵醒,迷迷糊糊地去摸床头的眼镜。他还没摸两下,手指尖刚挨着镜片,蓦地辨出那是尖锐刺耳的警笛声。 “——卧槽!” 他这一声喊马上引起了舍友的纷纷抗议。 “大晚上嚷嚷什么呢。” “爸爸这好不容易睡了又给你叫起来!” 教导主任在楼道见鬼滚了下去,要不是宿管威胁说再不回去就人人记处分,男生们都跃跃欲试地想轮流再从那段楼梯走一遍,人不作死枉少年啊。 赶鸭子似的被撵回宿舍,实践是不能实践了,他们仍然津津有味地讨论了大半宿。 这会儿才刚睡着没多久,他嚎这一嗓子就惊醒了整个宿舍。 “不是啊,”最开始起床那男生手忙脚乱把眼镜戴上,“你们听,警车来了!” 几个舍友仍然兴趣缺缺,“就不能是巡逻抓犯人吗?” “咱学校这地界平时哪有警察巡逻啊?”眼镜男生吐槽,急吼吼扒在窗户前,“快看快看,警车都停校门口了。” 宿舍楼和校门的围墙就隔了一小块空地的距离,从三楼能清楚看见门口停着的那两辆还亮着警灯的蓝白汽车。车门打开,一溜儿身着警服的人从上面下来。 “……卧槽还真是。” “这啥事啊,不至于从楼梯上摔下去就报警吧?” “谁干的?” 大半夜折腾出这出警盛况的始作俑者,此时此刻正站在大门口接受警察的盘问。 “是你发现的尸体?” “对,”林柚心说没想到灵异事件最后还是要靠报警解决,但没法,要让薛瑶的尸骨重见天日,这是最快的办法了,“是我。” “报警电话为什么打到一半断了?” “手机没电了。”林柚说得一脸无辜。 警察:“……” 这个可真不怪她,那点剩下的时间只够她告诉他们学校里埋着尸体再报出学校的地址。她也是到挖出那截指骨后,才意识到手机仅存的可怜电量是让她联络外界的。 只有一次打电话的机会,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她当然选择报警了。 “那我换个问题,”漂亮姑娘总是能让人格外宽容些的,年轻警察软了点语气,“你怎么会想到半夜拿着铲子去树林的?” 林柚:“……” 林柚:“……托梦?” 警察小哥这下也一脸无语地瞪着她。 林柚无奈地耸耸肩。 她有什么办法,真相说出来更离奇好吗。 总不能说她和当事人的鬼魂同住一间,在对方明示暗示下帮忙找到了人家的骨头。 哦,连拿来铲子的楼梯间钥匙都是人家小弟偷的。 “你、还有你,跟我去树林那边。”旁边年长些的警察听不下去了,吩咐道,又转向林柚,“不好意思,一会儿麻烦跟我们去做下笔录。” 虽然语气很客气,这几个刑警的眼神就差光明正大把她当嫌疑人看了,但林柚也没带怕的。几年前林老师都不在这个城市呢,背景翻来覆去也查不出个花来。 宿舍那边有隐隐的骚乱声,像是警察的到来也惊动了学生。树林那边很快贴上了一圈圈黄色封条,不明所以的学生们聚集在一起议论着。还有人虽没下楼,也好奇地从窗口探头往外看。消息一路传上去,没两分钟,校长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俩小领导。 “那、那啥,警察同志,”余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挺着个大腹便便的啤酒肚,这会儿跑得气喘吁吁,一边抹着冷汗也一边一头雾水地问,“我们学校出什么事了?” 余下的几个警察对视一眼,又瞧瞧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学生。办案这么多年,他们当然知道得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更别提还是一群半大的年轻人。 “找个地方说吧。” 校长给领到了会议室。 “简单来说,有人报警说你们这儿埋了尸体,”一名女警解释道,“我们已经去调查了。” “这怎么可能——?” 余校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警察同志,”他好声好气地说,“就一教书育人的地儿,怎么可能埋、埋什么尸体!” “教书育人?” 林柚到底没忍住,“您也真配这么说。” 是个人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余立平这才发觉人堆里还混了个脸熟的,他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好几眼,认出是新来不久的实习老师,“你——” “是我打的110,”她爽快地承认道,“有什么问题?” “学校有哪对不起你,”校长气得手抖,连那啤酒肚都跟着颤悠,“你这么污蔑学校?!” 合着这还用得着她污蔑了。 “不敢当,那得问问您的好侄子。” 林柚挑眉。 “纠缠女生不放最后还把人家杀了碎尸——您不会忘了前几年失踪的那个姑娘吧?” 余校长被这话一噎,明显也想起什么。他面色青白交加,似乎还在惊异这小年轻是怎么知道自家侄子曾经纠缠那女生的传闻的。 “秋亮前不久刚出事,你不要仗着死人没法分辩就空口往他头上泼脏水!” 他又气又急,脸几乎要憋成猪肝色,“当年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要真不愿意还没法拒绝了?就是她先犯贱勾引秋亮——”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余立平接下来的话,连带着整个会议室都一片寂静。 余校长左脸火辣辣的,他瞪着林柚,“你他妈——” “响吗?”林柚冷冷地问。 “如果您觉得不对称,我可以帮忙再给右边补一下。”她道,“听听自己说的是不是一个校长该说的话。” 她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被敲了两下。紧接着,有人推开门。 “我们在树林里找到了受害人的遗体,”是先前见过的那个年长刑警,他严厉的目光环视过会议室内,“埋在一起的还有疑似用来碎尸的刀具,带回局里检验应该能查出指纹。” 这句话抽走了还怀着一丁点侥幸心理的余校长最后一丝力气,他缓缓瘫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林柚坦然地接受了那名刑警的打量,但她忽然反应过来。 “我刚才算不算当着你们面斗殴?”她态度良好地迅速认错,“有什么责任我愿意负的。” 警察们面面相觑,说实话,要不是碍于身份不能打人,他们都有点想动手了。 其中唯一一名女警眨眨眼。 “刚才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 一桩失踪悬案的真相浮出水面,后续工作也不少。虽然打人的事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柚还是被带到了当地的警察局。 对她为什么知道当初的事,林柚翻来覆去一口咬死了是托梦。 凶器上分析得到的指纹,和余秋亮身份登记的指纹相吻合,作案时间和动机也对得上。 她自然洗脱了嫌疑,至于托梦一说,学校里原来就有闹鬼的说法。林柚住的402又是诡异中的诡异,再怎么将信将疑,搞不好事情有时候还真这么玄乎。 做完笔录,她就可以离开警局,那里只还留着余校长和几个老师被追问当年的细节。 刚走出门口,林柚就见着一对夫妇紧赶慢赶地跑着赶来。 看那风尘仆仆的打扮,他们明显是连夜从乡下过来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她猜到两人身份,“你们是薛瑶的父母?” 夫妻俩听了齐齐一震。 “你,你是什么人,”薛母颤声问,“知道我们家瑶瑶在哪吗?” 林柚了然,警方在电话里没有告知他们全部真相。 其实,这几年都过去了,心里怎么会没点预感。但不到最后一步,必然会抱着一丝仅存的希望。 她看向两人背后那个正静静伫立着的影子。 “我是她老师。”林柚道,“进去吧,警察会告诉你们的。” 薛父薛母连声道了谢,林柚在他们身后叹了口气。她看着还在安静地望向父母离开的方向的薛瑶——大约是因为遗骨被带到了警局,她的活动范围不仅限于那两栋宿舍楼了。 不复半夜里那血肉模糊的模样,她这会儿倒和那证件照上如出一辙。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心有戚戚,林柚总觉得再见到这张面孔都有点久违了。 “别这么看我啊,”薛瑶佯装恼怒道,“我当然能控制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但这个倒是没法控制。 薛瑶抬起头,鲜红液体像眼泪似的从眼角滑落。 “老师,”她轻声说,“谢谢你。” 随着话音落去,那猩红的色泽转浅,直至变为了真正清澈的泪水。洗去了怨气,静静站在那里的灵魂微微一笑。 “叮”的一声轻响,直到智脑那无机质的合成音回荡在耳边,林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她脑海里响起的声音。 【恭喜您,新人测试副本《学园怪谈》全剧情攻略完毕。】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请稍作等待,正在分析人物行为……】 【——已匹配到适应职业。】 6.旅馆626 视野蓦然黑下去后,等到再次亮起,能看到的是一片暗蓝的空间。 几道浅蓝的光丝环绕在四周游动,它们是这五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唯一的光源。亮度变换很柔和,不至于让玩家视觉受到刺激。 林柚对这样的景象可不陌生。她在刚进入《盒》时就在这个主界面挂了一会儿机,这里戳戳那里戳戳,恨不能把所有能互动的地方都体验个遍。 所以也知道这时候该关注的重点是什么。 她把视线投向悬浮在眼前的半透明光屏,那上面正一行行地浮现出个人设定。 【玩家姓名:林柚】 没毛病,现如今都是实名制游戏,《盒》也不例外,玩家均是使用自己的真实姓名作为id进入游戏。当然,id不会自动显示在头顶,全靠口头告知——这也就意味着你可以告诉别人假名。 林柚聚精会神地盯着缓缓显形的下一行字。 【职业:召唤师】 林柚:“……” ……啊? 啥啊??? 她傻眼地看着字继续往外跳,觉得自己怕是有点回不过味来。 诚然,都是恐怖游戏了,给玩家再搞点超自然的设定也没什么。虽说公布的大众职业仍以现代社会那些为主,但林柚记得她没收到头盔只能眼巴巴泡论坛解馋的时候,也见过什么灵媒师啊炼丹师啊狂信徒啊,还有个吐槽自己被迫出家的。 ……她当时可没想到也会落到她身上。 这应该属于隐藏职业了? 林柚有点心虚地试图回忆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夹间隙女的手?关石膏像小黑屋?撺掇间隙女代替自己去跑腿? 或者全都有。 “和某些生物以特定方式建立联系,”她望着职业说明念出声,“在一定的限制下借用其力量……” 话音未落,林柚忽觉自己手上一沉。 她默默低头看向那本印着繁复花纹的厚重书册。 翻开书册的瞬间,林柚倒吸了一口凉气。 比起正经的书本,这更像是一本图鉴。但目前,不是灰色的卡槽只有十个,其中已经自动填上了三张卡。 【名称:间隙女】 【卡牌编号:001】 【级别:r】 【备注:生活在家具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中的女鬼,虽然只能用爪子挠人,但视觉和听觉十分灵敏,偷听过不少八卦。很介意自己因为常年挤在缝里,脸变得很扁,被指出来会恼羞成怒到炸毛。】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林柚不动声色往下看。 【名称:画室里的石膏像】 【卡牌编号:004】 【级别:r】 【备注:还在担心画室没人时会失窃吗?还在担心监考的时候有学生在看不见的角度作弊吗?只要有了这座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视的石膏像,包你解决一切烦恼!ps.因为不能说话只能眼神交流,转得太快还可能会扭到脖子,请注意帮它按摩。】 原来你会扭伤的吗?!不是,你都是石膏了为什么会扭伤啊?! 【名称:笔仙】 【卡牌编号:005】 【级别:r】 【备注:据说请出笔仙可以得知一切自己想知道的事,还能预测未来。很抱歉,这是个误会,人家生前就是个普通高中生,战斗力可观但算命是很容易出错哒!】 林柚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见过的鬼怪被卡牌的说明揭短揭了个遍。 偏偏卡面上用油彩勾勒出的还是他们最恐怖时的样子,特点还原到林柚觉得画师可以多加几个鸡腿。两者结合在一起就让人有种想笑又毛毛得笑不出来的感觉。 召唤师啊…… 林柚托着脸颊,把这本图鉴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果然,全书除了那十个卡框以外都是灰色的锁定状态,看样子得等以后职业升级才行。 《盒》的玩家等级和职业挂钩,也即是说,要想升级就得在自己的职业上有所精进。可她望着那一栏长长的经验条,自认毫无头绪。 林柚再一挥手,那本图鉴就消失在空中。 要说这游戏有哪里不好,就坑爹在没有具体的技能说明,得玩家自己去慢慢摸索。 召唤师这个名字是顾名思义,有图鉴在手,林柚猜测可能就是用已有的卡牌召唤出特定鬼怪。但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达成了哪些条件才建立了“联系”,后面的“一定限制”也很可疑。 ……不如去论坛看看有没有前人的经验总结。 林柚向来是想到就做,她瞄一眼左下角的时间,也快到中午了,正好切出去吃个饭。 切断游戏连接,林柚摘下游戏头盔后长舒一口气。 头盔是透气材质,但耐不住戴久了还是有点僵硬,适应过卧室的光线后,她起身往外面走去。 正值大三暑假,她既不需要重修也不需要实习,白天自然是闲得要命。 林柚刚到厨房准备问问用不用她打下手,见到里面没人不由一愣。 再想想方才一路过来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毕竟刚从恐怖游戏出来,正不由自主地脑补着某些细思恐极的情节,林柚就看到了桌上留的纸条。 【就知道打游戏,叫你也不听,我跟你爸去过二人世界吃大餐了。虽然我记仇,但是勉为其难给你留个午饭。】 还没来得及感动,再往旁边一看,不锈钢盆里装着块方便面饼,调料倒是撒好了,还加了个水煮蛋。 林柚:“…………” 亲妈。 拆都拆了,她认命地去烧水。简单解决过午饭,林柚坐回电脑前,开始浏览论坛。 这游戏论坛包罗万象,《盒》虽然是新开的分区,流量早节节攀升到热度第一。囫囵吞枣把前几页看了一遍,林柚觉得对她帮助不大。 论坛里讨论得多的还是大众职业。现在最受追捧的是医疗相关职业,几天下来早有肝帝升了两三级,发现医生又能驱负面状态又能加血,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良伴。 也难怪,什么游戏能少得了奶妈? 相较之下,最大众的学生职业反而没什么存在感。 她找来找去,还用“召唤”当关键词搜了一圈,果然没能找到第二个和自己同职的。 林柚意识到这下只能自己上手再实际体验体验了。她叹口气,再度戴上头盔,进入那个幽蓝的空间。 空间墙壁隐约映出了点她的倒影。 《盒》采用的人物形象就是玩家现实的投影,只是允许玩家做出百分之五左右的改动,林柚倒是懒得改, 人工合成音欢迎她回来时,林柚将目光投向光屏伤得游戏菜单。“新人测试模式”已经变为了灰色不可选状态,剩下的那两栏分别是“合作模式”和“单人闯关模式”。 ……既然是“合作”而非“组队”,意思是以后还会出“竞争模式”? 这么想着,林柚伸手点了一下。 【您已选择合作模式。】 柔和的合成音再度响起。 【合作模式为随机匹配的二到二十四人副本,玩家要与队友合作完成任务。评价和奖励结算以在队伍中的贡献度为准,除非注明的特殊道具,不可带出副本。同意则继续。】 林柚点选“同意”。 【正在匹配……匹配成功。】 ……这秒排啊。 【您即将进入d级副本《旅馆626》——倒计时,十,九,八,七……】 等到最后一声“一”,又是熟悉的眼前一黑,林柚只觉得身体猛然一晃。再一睁眼,她发现自己脑袋直直撞在了前排的靠背上。 “我天,什么情况?” “上来就撞头还能不能好了?!” “司机?司机?” 抱怨声此起彼伏,林柚回过神,从他们的话里发觉坐这辆车的应该都是同队玩家。 这是辆不大的商务车,打眼一扫,全车包括她在内坐了五男三女共计八个人。 大家都是两两坐在一起的。除了驾驶座的司机,还有一个姑娘单独坐在最前排。 看她手里的小旗子,林柚心说他们这回的角色设定应该是跟小团出来旅游的游客。 “不知道啊,”被安排上驾驶座的玩家也很委屈,“一进副本就在这了,我还想说咋回事呢。” “这是个什么?” “导游”挥了挥手里的小旗子,反应过来,“我当导游?” “呃,”坐在林柚旁边的男生想了想,“会不会是一群游客跑到深山野岭旅游然后汽车抛锚这样的设定?” 众人:“……” 被迫充当司机的玩家一声“卧槽”,赶忙翻身开门下车去看情况。看他的样子,可能还真对修车有点心得。 林柚也是这时候才看向旁边的人。那男生看着年纪不大,可能比她小了两三岁,个子倒是挺高。长相清俊阳光,在学校里应该是打个篮球会有小女生在外场尖叫的类型。 “你好,”注意到她的视线,男生友好地笑笑,“我叫耿清河。” 虽然不知道是真名假名,她还是点点头,“林柚。” 外面下着大雨,出去查看的玩家很快又顶着湿透的衣服上来了,看他脸色就知道不太妙。 “车坏了,修不好。” 他说:“只能在附近找个地方过夜了。” ——是啊,过夜。 林柚看着窗外,天已经彻底地黑下来,看车上显示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有个女生揪着旁边人的衣服,看俩人举止像是组队来的情侣,她怯生生地问:“就不能在车里吗?” 这时,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也站起身。 “不能在车里,”他道,“你看所有人都带了个寒冷的状态,又是下雨又是在山里,真在这过夜可是会冻死的。” 林柚也是直到他说才留意到状态栏上多出的debuff,她摸了摸胳膊,还真有点冷。 “那边有家家庭旅馆,给我们的选择只有去那儿了。” 哪怕这个副本叫《旅馆626》。 7.从心 一行人在熄火的商务车上用手机照明找了半天,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出一把伞。 “这什么事儿啊,”那个挽着男朋友的女生讪讪道,“还真要淋雨过去?” 她当然不乐意——除了痛觉有所减免,《盒》的五感做得近乎完美,冷就是真的透心凉。 “走了走了。” 用不着别人开口,她男朋友就连忙说:“反正离着也不远,大不了我帮你挡着点。” 其他人心道这真是莫名其妙地被秀一脸,林柚倒没在意。她调整一下合作模式里默认发放给每个玩家的、共计十格的腰包,径直跟着下了车。 话说再多都是虚的,雨下得实在是大,一群人在黑漆漆的山路上自个儿都顾不上自个儿。好歹挨过了这二十多米的距离,他们勉勉强强挤在旅馆的屋檐下。 这座家庭旅馆不大,合计四层,内里亮着明亮温暖的灯光。如果不是因为明知它闹鬼,对一行淋成落汤鸡的玩家可太有诱惑力了。 “虽然是叫《旅馆626》……” 有人边牙齿打颤边说:“可我看这没有六层啊,难道是有那种看不见的房间在楼顶?” 众人闻言一阵恶寒。 “恐怕跟六层没有关系。”环顾一圈,见真没人知道,林柚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副本名字应该是来自《恐怖旅馆626》。” 她这话一出,霎时吸引了其余七人的注意力。 “哦?”先前那拿主意的三十岁左右男子感兴趣地问,“什么意思?” “是一个很经典的网页恐怖游戏,‘626’不是指房间号,是‘6 to 6’的谐音。”她解释,“玩家只能在傍晚的六点到早上六点这段时间登录,扮演一个半夜在闹鬼的旅馆惊醒想逃出去的客人。” “但这游戏关闭挺久了。” 林柚耸耸肩,“我也没玩过。” “所以可能是活到清晨六点就通关吗……”男子若有所思道。 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分。 “啊对,还没自我介绍。”他道,“梁勇,也通关五六次副本了,职业是拳击手。” 这算是战斗力吗? 林柚感兴趣地听着其他人介绍自己的职业。等轮到先前在车上坐在她旁边的那男生,他笑道:“我叫耿清河,第三个副本,是个学生,大家多多互相帮助啊。” 林柚忽然发觉一件事——好像除了她,所有人都有好几次通关的经验了。 偏偏众人的视线都在这时转向她,只剩她一个还没有说明了。 “……我也学生,”林柚静默数秒,道,“第一次玩合作模式,请多关照。” 也不是她想撒谎,她自己都没摸清楚自己的职业。再加上召唤师这职业听着有点出格,还是先跟着选一个最大众的好了。 听到是同职,耿清河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第一次?” 梁勇吃惊道:“第一次就排到d级本可不简单啊。你在测试的时候做了什么?隐藏分这么高,你怎么会还是学生?” 副本依难度等级从低到高分为f到s,一开始的新人测试就是最简单的f级副本。 而现在论坛上的普遍分析是,学生是分给那些还没充分展现自己特性的玩家的职业。 妈耶,要穿帮。 “也没什么啦,”林柚打了个哈哈,谦虚道,“就随便混过去了,可能因为我是拜托npc帮忙的,通关得比较快?” 这话是不假,唯一出入在她强迫——啊不,拜托——的所谓npc可是间隙女。 其他人看上去倒是信了。 林柚简单扎了个高马尾,额前一抹刘海。一双桃花眼带了点水雾似的清亮,笑起来就像月牙似的下弯,瞧着着实无害。 “第一次也没事,”看着这么个姑娘,梁勇爽快地说,“有什么跟你勇哥说,我护着你。” 林柚:“……哦、哦。” 梁勇只当她是害羞,正巧又是一阵山风,吹得湿透的众人真有体力要往下掉的架势,赶忙道:“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就进去了。” 没人反对,提议一致通过,梁勇就带头推开了旅馆大门。 “有人吗?”他问,“我们想住店——” 声音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室内时戛然而止。 旅馆上下灯火通明,大厅却见不到半点人影。 “果然是恐怖旅馆,”那导游姑娘自称齐兰兰,这会儿觉得背后毛毛的,“连个人都没有。” “不会是要我们自己找房间待着?” 另一人念叨:“谁敢待啊。” “总之,”梁勇定定神,“去前台那儿看看,应该有点什么线索。” 有几个人疑神疑鬼地留在原地,林柚跟着一起走近。别人翻找柜台之际,她瞄见桌上摆着本簿子。 她随手翻了两页,发现这是手写的入住登记。这个副本的背景应该是欧美那边,一排五花八门的人名签得龙飞凤舞。 “找到房卡了!” 另一头,齐兰兰叫出声:“正好八张!” 站在原地的那几人也围上来,一同看着她手里的房卡。 “挺奇怪啊,”之前的司机——陈均摸着下巴说,“虽然是八张,但分别分在四层了。” 比如说有两张是相邻的103和104,之后的两张又是201和202。 梁勇想了想。 “总得查探下这里情况,不如就按这个来分成四组。”他提议,“我把号码盖住,抽到同一层的人是一组。” “我不。” 那揽着男友胳膊的姑娘别扭道:“我要和我老公一组。” “行吧行吧,那这两个给你们。”梁勇摆摆手,“剩下的人抽?” 林柚翻过自己的卡面,看到上面的数字。 “我这张是103,”她说,“谁是104?” “我。” 有人应声,随即愣住,“诶,真巧。” “巧了巧了,”林柚一乐,“又是你啊。” 是挺巧的,继在车上同座之后,抽到和她一组的还是耿清河。 他们这组被分配去一楼左边,梁勇和陈均那组则去了右边。其余人去二楼。 “有什么事就喊,”临走前,梁勇又嘱咐道,“我们随时过来帮忙。” ——彻底被当成没多少经验的新手了。 对方也是好心,林柚哈哈干笑着应了声,转头跟耿清河走向了另一边。 “你也是学生?”路上,她主动打听道,“怎么分到这职业的?” 十八九岁的阳光大男孩脸上划过一丝丝的不自然。 “那什么。” 他看看周围,确定其他人走远后小声道。 “你说咱俩也算有缘了,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啊。”见林柚点点头,耿清河才继续说,“我当初的副本是去一栋荒郊野岭的废屋找失踪朋友的线索,结果刚进门就看到门自己要关——” 林柚:“然后?” 耿清河:“……然后我直接从门口窜出去了,再想开门发现再也打不开了,系统提示我说任务失败。” 林柚:“………………” 求生欲强过头的后果。 “别这么看我啊,”他讪讪道,“我那是从心。” ……那不就是突出一个怂么。 “我胆子很大的!”耿清河申明。 “行,”林柚也不多废话,指指身后刚经过的那扇门,“现在给你一个证明自己胆量的机会,来吗?” 耿清河:“……啊?” “你看这扇门。” 她道:“是不是和别的门不太一样?” 顺着她指的方向,耿清河才注意到那门的确和其他的有微妙差别——没有电子锁,门牌上也没有门牌号。 “看规格,这里是座家庭旅馆。”林柚说,“这间离大厅近,又挨着楼梯——既方便去接待半夜投宿的客人,也方便上下楼查房,我怀疑有可能是老板住的。” 耿清河听懂了她的意思,“要进去看吗?” “当然。” 如果是旅馆所有者的房间,自然比普通客房有更多的线索。 林柚一拧门把,房门应声而开。 居然没上锁。 房间里也亮着灯,窗户却是关得死死的。迎面一股闷久了的气味,林柚皱着眉用手扇了扇。 装潢果然不像一般客房,横在房间中央的双人床上整洁地铺着柔软被褥。床边还立着个梳妆台,上面有不少瓶瓶罐罐,而另一边的衣架上挂了件男式西装,看来原本住在这儿的应该是老板夫妇俩。 林柚走到床前,伸手就掀开了羽绒被—— 什么都没有。 她回过头,虚掩上门的耿清河正一脸敬畏地看着她。 果然人不可貌相,他自认是没有上来直接翻床这种最可能藏不干净东西的地方的勇气。 “行了行了,”林柚说,“你去书架那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松了手,下个开始翻枕头。按理说枕头下最可能藏着钥匙之类的玩意,但她把两个枕头拿开还轮流摸了一遍,确认里面只有棉花。 林柚把东西放回去,准备去看看梳妆台。 她没走得动。 林柚僵在那里,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触感爬上脚腕。 她慢慢低下头,是几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 ——床底下有东西。 几乎是这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里,她就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猛地摔倒,重重磕在地上的后脑勺和肩膀都是阵阵钝痛,等林柚回过神,她已经将近有半个身子被拉进了床底。 “怎么回事???” 听见这边动静的耿清河马上冲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拽。 林柚没顾上解释,那东西的力气实在有点大,她跟耿清河加在一起才刚够与之抗衡。她咬咬牙,另一脚直接踹在了那只手上。 那手像是吃痛,蓦地松开了。 这下,耿清河才顺利地把她拉起来,“……发生什么了?” “床底下有只手在拉我。” 刚经过一番搏斗,林柚的气息还有点不稳。脑后和后背还在作痛,她稳住呼吸。 “来,搭把手,帮我把床板搬开。” 她可是十分记仇的。 8.迷弟 耿清河对那强大的拽力仍记忆犹新,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又吞咽了一下,“……真要搬啊?” “不然呢,”林柚已经开始挽袖子了,“总在床底下待着多闷啊,请出来大家一起晒晒太阳。” 闻言,耿清河往窗外一瞧。 黑的。 晒个鬼啊啊啊这个时间点晒东半球的太阳吗!! “你说万一搬起来看到个腐烂的尸体呢,”他一把按住床垫,苦口婆心地劝说,“要是这床就是封印,一搬开就有具毛僵‘哇——’的一声扑出来呢? 林柚:“……” 小兄弟想象力挺丰富啊。 还知道毛僵呢。 “你之前是不是就这么想,然后连门都没敢进?”她问。 耿清河:“……谁说的,我那是战略性撤退!” 光看这游移的眼神就是被说中了。 “想太多,”林柚慢条斯理地把衬衫的另一条袖口卷上去,“我看到那指头了,好好的没烂。也没见过用自己睡的床当封印的,再说了——” 真厉害的鬼哪有被踹了一脚就罢休的。 “来来来,快跟我一起搬。” 林柚有种强烈的直觉,床下除了刚才拽她的鬼手以外,兴许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要想在卧室藏点小秘密,除了枕头书柜床头柜,最安全还隐蔽的不就是床底了吗? 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的耿清河蹭到床边,磨磨蹭蹭地也摸上一角。 双人床是实木的,分量也着实不轻。林柚和耿清河一人搬一边,用上大半力气总算把整张床挪开点距离。然而就在吊灯光亮扫进黑漆漆的床底的一刹那,一道白色的残影蓦地蹿了出来! 耿清河悚然一惊,条件反射地慌忙放手。 他才张口想说什么,只见旁边那人的反应比他还快。 和他同时松手的林柚一步赶上去,径直抄起桌腿附近的垃圾桶——稳、准、狠,直接把那残影扣了个正着! 垃圾桶里的不明物:…… 耿清河:“……” 他望向对方时的敬畏更深了。 毛骨悚然归毛骨悚然,耿清河该长的眼色是有的。见那东西进了垃圾桶还挣扎得厉害,他硬着头皮走近一步。 这会儿才能透过半透明的垃圾桶壁看得清里面是什么。 一只苍白的手掌正上下来回蹦跶,它死命地往桶壁上撞,力道之大带得两个人合力压住的垃圾桶都有点不稳。 耿清河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然而都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他这时也不敢撒手。 过了足有四五分钟,桶内突然安静下来。 “……” 林柚和耿清河对视一眼,道,“你让开。” 后者闻言这才立马乖乖松手站到一边。虽然总觉得身份有点错位,但耐不住对方疑似真大佬,他自认只有打call喊6的份儿。 林柚缓缓掀开垃圾桶,指尖探进去,摸到一张卡片。 她不由一愣。 这就……图鉴喜加一? 当初的职业说明是“和某些生物以特定方式建立联系”,她思来想去那三张卡可能是帮忙解决了薛瑶的积怨得到的,但看来这样让对方服软妥协也是可行的了? 服不服? 不服打服。 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林柚正要翻过卡面,忽然想起在场的还有一个人。 她回过头,耿清河立即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移开视线,“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不问你不是一开始说自己是学生吗——别把我变成卡。” 满满的求生欲就差溢出来了。 林柚:“…………” 这人想什么呢。 “偷换一下概念,我现实里还是学生。”她悠悠道,“真正的职业是召唤师。” 耿清河头脑不坏,又浸淫过不少游戏,听见这话秒懂,“是说如果像刚才那样就可以再召唤出来对吧?” 应该差不多? 也同样一知半解的林柚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落在耿清河眼里就成了高深莫测,他立时肃然起敬—— “这是秘密,”在他眼中,对方竖起食指做噤声状的动作都自带光芒,“暂时别告诉他们。” 耿清河:“好好好!” 恍然不觉自己无意间收获了个迷弟的林柚把手轻轻往上一送,卡牌在空中消隐无踪——她已经找到了点召唤师这职业的手感。 但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她目光落在方才鬼手蹿出来的地方,可能因为动作太急,原本藏在床底的东西都被它带得露出了一角。 那是一本看上去厚厚的笔记本。 林柚翻开页,耿清河也凑了过来。 他识趣地问:“这是剪报吗?” “嗯。”林柚又往后翻了几页,看着厚是因为每页都贴着剪下来的报纸,“都是失踪案。” 为什么旅馆老板的床下会有一本失踪案的剪报簿? 她在看到下一张剪报的名字时,动作不由一顿。 “这名字我见过,”林柚道,“在旅馆的入住登记上。” 她想到什么,又飞快地往后翻过两页。 “还有这个——路易·j·艾特肯。他们俩的失踪时间只比入住时间早一天。” 耿清河:“是在住进这家旅馆以后失踪的,也就是说……” 他头皮发麻地看着林柚手里那本剪报。 “有些杀人狂喜欢收集受害者的东西作为勋章,”林柚合上笔记本,“看来这位老板爱把事后的报纸报道全都剪下来当纪念。” “也就是说。” 她接上耿清河的话。 “就算这家旅馆还在正常营业,也没有一个客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窗户禁闭,房间门是掩着的,一丝凉意却无端窜上耿清河的后背。 “我我我我们还是快出去吧!”就像是真的感觉到有无数被谋杀的亡魂在盯着他,耿清河被针扎似的蹦起来。 打死他也不想在这杀人狂的屋里多待了!! “别急啊。”林柚不慌不忙,“没准还有什么线索呢。” 耿清河内心崩溃,难道还要调查老板是怎么杀那些住客的吗?! “我靠!”远远传来一声怒骂拯救了他,可下一句的内容又让人如坠冰窟,“谁把大门锁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大喊大叫的是陈均,他和梁勇调查完一楼右侧,没发现什么线索就先回到了大厅。结果想试着碰碰大门,却发现再也拧不动了。 “我们就没下来过,”其余三组都是被那喊声吸引回来的,齐兰兰挺不高兴被怀疑,“是你们那组最先到大厅的吧?” 林柚没兴致参与这争执,她也过去拧了一下门把手。 门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这可不像是有人锁的。 “搞不好是鬼干的。”她随口道。 众人:“……” 这一句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虽然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这旅馆闹鬼,可你明说在分头行动时有鬼过来也是很吓人的啊! 比起这样还不如怀疑是有人恶作剧把门锁了! “……好了好了,大门的事暂时不管。”梁勇出来主持局面,“我们这组没找到线索,其他人发现什么了吗?” “我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林柚给了耿清河一个眼神,他把那本剪报簿往桌上一放,“你们可以把这上的失踪新闻和柜台的入住登记对照一下。” “简单来说,”耿清河说,“……旅馆老板夫妻俩是杀人狂,他们把这儿当犯罪场所……然后可能是被害者的怨念聚集起来让旅馆闹了鬼。” 众人:“………………” 陈均沉着脸去柜台那里拿入住登记册。 “那、那我也说了。”听完那话,齐兰兰也坐不安稳了,她面色惨白地开口,“我们在二楼楼梯间发现了这个。”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段绳子,绳子长短还算趁手,只是前面有一小段古怪地发黑。 “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感觉有点奇怪就带过来了。” 林柚默默地看着她。 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幸福。 “知道吗?”然而她只能选择残忍地戳破,林柚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人被勒住的时候,是会下意识挣扎去抓绳子的。” 齐兰兰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指甲抓伤也感觉不到多疼,所以如果人被勒死,脖子上会留下血痕。” 听懂了她的暗示,齐兰兰尖叫一声,直接把绳子往地上一扔。 这特么哪止是绳子,这是凶器啊! 那上面根本就是死者被旅店老板勒死前挣扎挠出的血,时间久了凝成乌黑的血迹。 自己一无所知地拿着凶器拿了这么久,齐兰兰快吓哭了。原本挽着男朋友胳膊的女生犹豫了下,坐过去悄声安慰她。 陈均这时也拿来了登记册,大家翻开剪贴簿,一一对照名字。 ……还真是一个不漏。 这下旅馆老板夫妇的杀人狂身份是真坐实了,林柚的猜测也很有可能是真的,被困在密室里的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在大厅里捱一夜吧。” 梁勇道:“撑到早上六点应该就不闹鬼了,但问题还在我们怎么联系外界把我们接出去。” 尽管人人都带着手机,在车上就试过了,这山区里没信号啊。 “旅馆里估计有能联络的设备,”他说,“还是按之前的分组,分别去那两个房间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用上的。” * 下一步的行动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楼就剩下两个人,耿清河心虚得不行,但想想同组一起行动的那位居然又挺有安全感,连带着在自己分到的房间翻箱倒柜都多了点底气。 但在听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他还是差点失手把水壶给摔了。 “谁、谁啊?” “我。”门外响起林柚的声音,她直接开了门,“你关门干嘛?” 耿清河嘀咕:“隔壁就是老板他们屋啊,我哪敢不关。” 行吧。 林柚进来,也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那是什么,”耿清河看见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拖把?” “啊?哦,忘放回去了。” 林柚随手把海绵拖把往墙边一靠,“齐兰兰想洗手,我就让她用了我那个房间,结果水池漏水,从楼梯间找了个拖把应付一下,结果吸水性还特别好。” “我那边翻完了,没见到线索,你呢?” “还在找。” 耿清河不由有些唾弃自己的效率,“还差俩柜子。” 他正想伸手去拉柜门,突然停住了。 “……是不是有什么声音?”他不确定道,“还是我听错了……” 自打门锁住后,他们又试了试窗户能不能翻出去。可别说是开窗了,连窗玻璃都砸不破,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材质——或者怨念加成。 但窗外的暴雨声音还是能透进来的,所以这水声…… “不是你听错了。” 林柚冷静道:“我也听到了,从走廊传来的。” 话音未落,耿清河一跃而起,拔腿就往门边冲。 他飞速反锁了房门,贴着门板听了一会儿,越发确认自己没听错,胆战心惊地扭头用气音问:“他们不是被勒死的吗?” “未必人人都是。”林柚想了想,“进来前看到了吗,旅馆旁边就是一片湖。” 如果有被溺死或是被抛尸在湖里的家伙选择在这个雨夜回来—— 耿清河不敢细想了,走廊上传来的水声依然清晰可闻。 那听着像有谁在至少齐腰深的水里淌步,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然后,在他们这扇门前停下了。 耿清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屏住呼吸,可门外的家伙根本没有再走的意思。耿清河眼睁睁地看着门把手被拧了一下。 一下,两下,门把拧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家伙似乎也愈加不耐烦。耿清河一眨不眨地盯住疯狂转动的门把,生怕它一个想不开就直接报废。 突然间,转动停下了。 这是……放弃了? 耿清河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就看门缝间渗出的水渍看呆了眼。 这哪是放弃了,这是打算直接突破了啊?!! 水越渗越多,还夹杂了几根女人的长发。直到汇成一汪浑浊的小水潭,水鬼正要向上冒出个脑袋之际—— 横插进来的拖把打断了这一切。 水鬼:…… 耿清河:“……?” 海绵吸饱了水,浑浊的水迹被尽数抹去。林柚利落地一把推开浴室门,对着浴缸拉起了挤压器的拉杆。 “哗啦”一声,海绵里的水直接流进了浴缸的排水孔。 一滴不漏。 9.反杀 耿清河差点就给她跪了。 “这、这这这这——”他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拖地啊,”林柚不以为意,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又有浑水自门缝间淌出来,她一推拖把又抹了个干净,“有问题?” 她一抬手,用力拉下挤压海绵的拉杆,那浑浊液体就再度全进了排水管道。 耿清河心说问题超大啊外面那位都要心态爆炸了啊?! 短暂的寂静后,水鬼拧门把手的幅度愈加疯狂,虽然力道看着小了些——可能是因为有一部分水被海绵吸走的关系——但想想都能想象出那非要弄死人的劲儿。 可她进不来。 死活就是进不来,想强行突破还被海绵制裁。 门板被哐哐捶得一阵比一阵响,捶了有两三分钟。耿清河听得胆战心惊,直到这砸门声越来越弱,最后竟消失了。 这…… 他等了会儿,再没传来动静。 走了? “应该走了,”林柚转的也是同样念头,她这就准备往客房房门的猫眼上趴,“我看看外面情况。” “诶等等,等等咱停一下。” 耿清河一把拉住她,“你就不怕一凑上去对面也有只眼睛在从外往里看吗?” 林柚:“我做过心理准备了。” 耿清河:“……” 大佬果然是大佬!! “进都进不来,有什么好怕的。”她靠在门上,一边侧耳听外边动静,一边闭上一只眼睛从猫眼里窥视出去—— 屋外空无一人。 走廊上仍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灯火通明,光线也依旧稍显昏黄。 见她一手握上门把,耿清河担心道:“这会儿出去会不会来个开门杀?” 以那拖在水中似的沉重步伐,不太可能干出伏在天花板这种事,可猫眼里也没法看见门口左右两边的情形,万一就守在那儿等着开门…… 林柚轻飘飘看他一眼,“那不是更好吗?” “……” 失算了!忘记这位的职业了! 在耿清河敬佩的眼神中,林柚扭下门把手。 之前的所作所为应该已经让水鬼的力量被削弱了些,可为了以防万一,林柚还是握紧手里的……拖把,谨慎地拉开门。 ——事实证明,他们都想多了,走廊上一点影子都没有。 看来是真走了。 别说是鬼影,林柚蹲下|身观察地毯,又用指尖捻了捻,暗红的织物上瞧不出也摸不出任何水渍。如果不是门另一侧那个离坏掉只有一步之遥的门把,她几乎要怀疑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两人共同的幻觉。 铜质的把手早已严重变形,还留着两三个指印,摇摇欲坠地挂在门边。 估计再来那么几下就会彻底掉了。 林柚心想这鬼可能气傻了,这门锁就是拧掉把手也进不来啊。 “行了,”她拍拍手,站起身,“回去继续找线索,不是说还有两个柜子没翻吗?” 俩柜子正好一人一个,林柚接连拉开上下三个抽屉,除了翻到一把削铅笔用的折叠小刀以外一无所获。 她试着挥舞两下,觉得这战力堪忧,又悻悻把小刀扔回抽屉。 “哦哦,我找到了!”另一头的耿清河倒有了新发现,他惊喜地叫道,“这儿有本日记。” 日记一般可都是重大线索啊。 林柚感兴趣地回头,“嗯?在哪?” “就这个。”耿清河十分自觉,直接把那褐皮小册子塞进了她手里,“好像是个什么学者的手记。” 抚过被羊皮纸包裹着的封面,林柚看到上面手写的“某某大学,尤金·麦尔维尔”的字样。从第一页简要记的几行字能看出这人是个民俗学家,可再往下翻,林柚忍不住皱起眉。 大片大片的污渍染黑了书页,她飞快翻过一遍,只有六七页还能勉强辨认出原先写的是什么。 【2月5日晴 今天到达了乔在电话里说的那座废弃仓库,他说是他过世亲戚留给他的。他知道我在做的研究,告诉我要是有什么感兴趣的可以直接带走。 上帝啊!我还真在角落里发现了好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书——不,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带回去仔细看看吧。】 直觉告诉林柚这本书会是重点。 【2月6日暴雨 路上下起了大雨,没办法,只能临时找地方投宿了。 经营旅馆的兰顿夫妇都很和善,跟他们聊天十分愉快,他们说欢迎我在这里多住两天,我也同意了。 兰顿先生对我带的书很感兴趣,说想借去看看,但我只能遗憾地拒绝他,它不是什么好东西。】 【2月8日 ………………书不见了。】 接下来是被涂抹了大团的污渍,林柚直接跳过大半本,找到几近半年后的日记。 【7月26日 他们为那场马上要在后天进行的仪式献祭了太多人,我一定是鬼迷心窍才同意了兰顿的提议……】 【8月2日 兰顿太太突然意识到他们做了些什么,至今为止第一次和她丈夫大吵了一架。 在她把一切付之一炬前,他们杀了她。】 【8月7日 她回来了…… 我听到走廊里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是回来找我们复仇的可我】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兰顿就是旅店老板的姓吧?他们不是单纯的杀人狂,”她在最后这一页停留许久,也一起认真看了半天的耿清河满脸困惑道,“杀掉那些住客是为了‘献祭’?” “差不多。” “这位民俗学家,”林柚用指节敲敲羊皮小册子,“从朋友家废弃仓库捡来的可能是记载了什么邪教仪式的书。看日记,他知道这很危险,所以一开始拒绝了老板的请求。” “但老板把书偷走了。” 耿清河思索道:“……还不知怎么说服了他,让他同意一起进行这场仪式。” “八成为了他的研究,”林柚嗤了一声,“看自己多年的研究有实践的可能性多难得?——就为这眼睁睁放任他们杀那么多住客,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一场邪教仪式被谋杀的客人可太倒霉了,据那些失踪新闻,林林总总有二十多个呢。 “说起来,七月二十六号和八月二号之间的这几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道:“都杀了这么多人,我不认为兰顿夫人会毫无理由地幡然醒悟。” 她有预感和那场仪式的具体内容有关。 可惜疑似是仪式进行日期的那几页也和别的地方一样,被污染得一个字都看不清。 林柚正兀自沉思,忽听还在来回翻那本日记的耿清河迟疑着开了口:“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最后这一段那么有既视感呢……” “……!” 念头电光石火似的一闪,林柚一个激灵,又看向门口。 “这个房间,”她喃喃道,“以前是那民俗学家住的。” 林柚抬眼望向耿清河,“你说他是怎么死的?” 字迹写到一半就草草中断,看内容又不像他没写完就自己跑了,下场可想而知逃不开一个凉字。 “他自己都说了是复仇,又说‘她回来了’,”耿清河托着下巴,“那肯定是老板娘回来索命了呗。” 这样一来,看来他们一开始猜的有偏差。他们以为造成旅馆闹鬼的是那些受害者的怨念,但真正的开始应该是老板夫妇内讧,被杀的老板娘死后成了恶鬼。 “所以——” 林柚指指门外,“你说的‘既视感’没错。刚才在门外的,很可能就是兰顿夫人。” 水里的那些长发进而证实了这一点。 耿清河:“……” 卧槽。 “她来找的不是我们,而是原来住在这里的某个人,”她道,“当然,就是那位民俗学家。” “恐怕她一直都在重复当年做过的事,我们纯属躺枪。” 这这这—— 一个溺死的女鬼夜夜在旅馆游荡重复当初的复仇行径,耿清河越想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那我们赶紧从这房间出去啊,”他苦着脸说,“这儿也太不妙了,搞不好她一会儿还要再回来看看呢?” “这里是不妙,但不全是你说的那个原因。” 林柚摇摇头,“你忘了,这个房间还死过一个人。” 那个被老板娘弄死的民俗学者还留在这里呢。 意识到她话中含义的一瞬间,再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响动,耿清河整个后背都麻了。 他一寸寸地回过头。 两人都是背向床边站的,而此时此刻,原本正平平整整地覆在床上的棉被以中间的一点为中心,一圈圈地鼓了起来。 随着这鼓动,棉被下渐渐现出人形的轮廓。那东西缓缓抬起脑袋,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将头偏向他们的方向,蠕动着往床边爬来。 房间里寂静得只剩棉被与床单摩擦的窸窣声。 耿清河只觉汗毛倒竖,就在理智的那根弦马上就要崩断,他准备直接拉着旁边的队友夺门而逃的前一秒—— “瞧瞧,服务多到位,自动送上门来的情报源。”林柚满意地一笑,摩拳擦掌,“来,动手吧。” 耿清河:“………………” 耿清河:“????????” 10.柳暗花明 等干尸颤颤悠悠地从棉被里探出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两个年轻人,一个面上仍带惊疑。而另一个和他并肩站着的姑娘,拎着根不锈钢钢管,正轻轻地往手心敲。 “坦白从宽,”她冷酷道,“抗拒从严。” “……” 站在一边的耿清河觉着己方这画风不大对。 ——好好的主角画风给玩成了反派。 他壮着胆子打量那具干瘪的尸体。对方脸上的肉早陷落得没了踪影,颧骨高高耸起,脑袋顶上只留几缕稀稀疏疏的毛发。 虽然比皮包骨还是好那么一点,但这一眼看去也够瘆的了。 这时,那对深陷的眼窝里,紧贴着眼皮的眼球缓缓转动看向他们的方向,里面的凶恶愈加浓重—— “我招!”曾经的尤金·麦尔维尔在飞快估算过两方实力后,十分识相地嘶哑道,“我全都招!” 耿清河:“…………………………” 志气呢?!! 林柚倒不觉得有多意外,她随手把新从拖把上拆下来的不锈钢管往旁边一杵。就依这干尸生前的德性和死后这么久还窝在这里的行为来看,他搞不好就是旅馆里食物链最底层。 “这日记是你的?”她晃晃那小本子。 “是、是,”大约是因为声带朽化,民俗学家的声音在低低的嘶哑中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刺耳尖锐,“是我的。” “我和他们合作,”他还真老老实实地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楚。 “他们负责杀人献祭,我来完善。” “完善什么?”林柚问。 “——当然是那个仪式。他们有想要的东西,”麦尔维尔道,“正好我没有机会实践我的研究,当时我以为这是双赢。” “既然是想要的东西,”耿清河眼神游移,“老板娘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 麦尔维尔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因为仪式成功了,但是那蠢女人发现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眼中既恐惧又爽快,“然后?然后她居然想一把火烧掉这房子和我们的成果,结果就被他们杀掉啦!” 林柚敏锐地注意到他话里的信息,“他们?” 她看日记时就觉得有些古怪,这会儿蓦地发觉了违和感的来源。 提到老板娘的死时说“他们杀了她”,麦尔维尔必然没把自己算进去,也就是说,至少还存在除了他和老板夫妇以外的又一个人。 “有一阵子兰顿他俩嫌自己做不过来,”麦尔维尔道,“又去招了个女孩来当女佣——她居然还真什么都跟着一起干。” “不过,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呢?” 他说:“反正也不可能出得去了。” 说到最后,麦尔维尔竟是直接哈哈大笑出了声,他几乎笑得破了音。看他这癫狂又笃定的态度,林柚不由和耿清河对视一眼。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声音响起的上方看去。林柚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她再望向床上,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仿佛某位民俗学家根本没出现过。 她“切”了声。 “跑得还挺快。” “早知道我不看了,”耿清河懊恼,“应该多看着他的。” “没事。” 林柚道。 “反正看他那态度也问不出来更多的了,现在去看看楼上怎么回事吧。” 至于他说什么不可能出得去,林柚压根没放在心上。又不会是死局,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他们看到众人正聚集在走廊另一边,被围在正中的是之前那一直拉着自己男朋友的女孩。 林柚还记得她是叫王颜。 她双眼明显有哭红的痕迹,情绪倒是镇定了一些。看着此情此景,也不难猜出那声尖叫是谁的。 林柚注意到这里少了个人。 “出什么事了?”她问。 “四楼上不去,门上了锁。”开口的是梁勇,“我们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分头搜了三楼,然后——” “我们刚进了个空房间……” 王颜断断续续地说:“听见外面有动静,再一看是个爬……爬着的东西,他就推开我自己冲上去了。” 而她不在场的男朋友,什么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盒》在判定玩家死亡的同时就会将其强制传送出副本。如果队友通关,他就能拿到和自己进度相符的经验奖励。当然,要是全灭,那大家就都两手空空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什么,包括王颜在内的人都清楚。 “看到那东西长什么样了吗?”林柚问。 “我们听见声音就过去了,”陈均道,“掩护她一起跑的时候看到了一眼,具体的没看清,但好像系着个围裙。” 围裙啊…… 既然没人提水声,那八成就不是老板娘,林柚想起麦尔维尔说过的话,“有可能是这家旅馆以前雇的女佣。” 死因也许和麦尔维尔一样,是兰顿夫人的报复。但跟手无缚鸡之力的某干尸又不同,这女孩死后也成了厉鬼。 王颜:“女、女佣?” “啊,对,”她干脆地抽出那日记本晃晃,“我们发现了这个,上面写了点这里以前发生的事。” 梁勇接过本子,飞快翻过一遍,疑惑道:“但也没写有过女佣啊。” “这个啊,”林柚平静地说,“我们见到这日记的所有者了,和他友好地坐下来聊了聊。” 齐兰兰结巴道:“友、友友友好?” “嗯。” 林柚点点头,“友好。” 手握钢管二打一的那种友好。 众人见鬼似的看着她,又望向决定保持沉默的耿清河。而后者那乖乖站在一边的架势,很容易能看出谁是主使,于是震惊的目光再一次转回林柚身上。 日记里最后一段看得出那个尤金·麦尔维尔是死在了复仇的恶鬼手里,谁知道现在成了个什么鬼样,她居然…… 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耿清河瞧出他们眼神的含义,他想想自己目睹的全过程,再看看仍然笑得无害的某人,心说这明明是扮猪吃老虎啊! “我现在想去三楼看看,”林柚宣布,“有没有人一起?” 众人面面相觑。 梁勇三人是亲眼见过那女佣化成的厉鬼的,此时就是燃起念头也熄了,另外两人更是不可能。 “我——我也去!”挣扎了半天,耿清河应了声。 虽然他还是从心,但他觉得这会儿跟着走才是正确选择。 “不如就在大厅里一直待到早上。” 梁勇劝说道:“那样不是更保险吗?” “比起保险不保险,还是好奇心更折磨我。”林柚耸耸肩,“四楼锁起来,说明那里肯定是最终的谜底。” 再说,也不能保证待到早上就万事大吉。而如果想要逃出去,在门窗都无法打破的情况下,能通往房顶的四楼就是唯一一个选择。 见她劝也劝不动,梁勇只得作罢,他摇头叹气。 好好一个漂亮姑娘,怎么就执着于作死呢。 果然还是新人啊。 * “这就是王颜说的那个空房间?” 一路上楼都是胆战心惊,等终于站在房间前,耿清河都没见到那女鬼的踪迹,这才好容易松了口气。 林柚:“肯定。” 这连门都大开着,十有八|九是逃得太急没来得及关。地上留着滩干涸不久的血迹,想想都知道是谁的。 “这房间和一楼那个旅店老板的一样,”她环视一周,说道,“没有门牌,没有电子锁,估计就是女佣的房间。” “还记得那民俗学家说她什么吗?” “呃,他说……”耿清河回忆着,“哪怕是杀人的脏活儿也都跟着干?” “对。” 林柚打了个响指。 “所以这夫妇俩应该很信任她。既然一楼那儿找不到四楼的钥匙,最有可能藏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哪怕只是备份钥匙。” 耿清河眼睛一亮。 “那还等什——” “叮铃。” 这声音几乎是和他同时响起的。 房间里一片寂静。 “叮铃,”那清脆的响动又响了两声,一声比一声近,“叮铃。” 还有一只脚没踏进房门的耿清河僵硬转头,眼睁睁看着走廊的拐角那里从下方探出一张女人的脸。 她不自然地笑着,过大的弧度拉扯得五官都变了形。四肢像是被生生折断了似的扭曲着伏在地上。饶是如此,她爬行的动作却是飞快。 身上是系着块围裙。 但在围裙边上,此时此刻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那串不断发出脆响的钥匙。 然而,在不清楚对方用什么秒掉了一名队友的情况下,林柚果断做出了决定。 “跑!” 耿清河对她的话早信服到了某种境界,话音未落拔腿就跑。 急匆匆赶上他步伐的林柚心说这速度怪不得能在新人本直接窜出门。 她抽空往后望了一眼,出门时还是耽误了点时间,女佣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林柚心下一横,直接往耿清河背上狠推了把。 也顾不上对方被她推了个趔趄,顺着惯性又往前冲出好几步。她自己被一把搂住小腿,整个人径直失去平衡栽在的地上。 倒下的一瞬间,林柚想的竟然是幸好这回有地毯垫着。 下一秒,她条件反射地一偏脑袋,女佣尖锐的长指甲擦着耳朵扎进地毯。 作为回礼,她屈起膝盖,重重顶在对方的肚子上。 女佣闷哼一声,也不知在含糊地叫嚷着什么,那张惨白面孔笑得越发扭曲—— 然后就被横来的一拳打偏了平衡。 去而复返的耿清河牙齿都在打颤,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队友的手腕。林柚的反应也够快,借力挣开女佣,爬起来就冲向了女佣来时反方向的拐角。 和空房间一样没上锁的还有一间。 好在楼梯间放了太多旅馆平时的清洁用品,两个人站着也不算挤。 跻身在只亮着盏昏黄小灯的楼梯间内,两人屏起呼吸等那地毯的摩擦声从门前过去——看样子没发觉他们藏在这里。 “哟,”等声音彻底消失,林柚笑道,“这回胆子挺大啊。” “好了好了别调侃我了。” 耿清河仍面有苦色,“现在怎么办,怎么从她身上拿钥匙啊?” “是啊——” 林柚也叹了口气,“现在可怎么办——” 她伸出手,食指勾着那串原先挂在女佣腰上的钥匙在耿清河眼前转了一圈,直引得他看直了眼。 天知道她是怎么在短短十秒内给顺过来的。 “既然钥匙到手,”林柚挑眉。 “走了。” 11.气鬼专家 要是让林柚自己来说,第一步是从被扑在地上开始的。 彼时她虎口抵着那把折叠小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哪怕它做武器不大派得上用场,保不齐能发挥其他的用处。所以,在离开民俗学家住的那间104房前,林柚还是把它也塞进了腰包。 事实证明,这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 钥匙串用细绳拴着系在女佣的腰上。林柚闪头避开那长指甲的一刺时,手已经握着小刀,向下探到一瞥间记住的位置。 两指勾住细绳,中间卡上刀锋。 ——然后借着一记膝击,这拉扯的力道足够她一下子把细绳割断。 手掌翻转,钥匙串恰好在那位置落进掌心。 要说哪里还有美中不足的…… 林柚的视线移向指腹。 她也没多少经验,做得不那么熟练,小刀又太过锋利,不小心在手上割了一刀。 幸好伤口不深,血很容易就自己止住了。 “说实话,”林柚道,“我在想万一这一串钥匙里没有一把是真的该怎么办。” 这血不就白流了。 耿清河:“……” 耿清河:“别吧,这么虐的吗?” 林柚无谓地耸耸肩,反正这把是不行,她换成下一把继续试。 他们俩一路听着周遭的动静,瞒过还在四处爬行的女佣的耳目,终于到达了通往四楼的楼梯口前。 此时此刻,是凌晨两点,距离六点天亮还有四个小时。 正如留在楼下大厅的队友所言,一扇木门挡住了所有去路。门板厚重,门锁还十分结实,拿不到钥匙还就真进不去。 这一把还是不行。连续试了四五把,林柚早习惯了失败,她转转钥匙圈,又将一把新的插进去。 钥匙齿与锁孔完美贴合,林柚精神一振,十分顺畅地转动了钥匙。 开了! 下一秒,迎面而来的空气熏得两人齐齐后退一步。 林柚捏住鼻子,她现在有点不太想上去了。 “这怎么——”耿清河的表情也是十足的嫌弃,“这怎么这么难闻?!” 如果非要形容,这是一种刨开墓穴般的恶臭。林柚没想过这辈子还能闻到这样的味道,她头一回觉得《盒》的嗅觉拟真做得太过。 在大开的木门前呆立半天,权当是放放味儿。 “……行了。” 事到如今也不能真不去,林柚用手扇了扇,艰难地做了决定,“上去吧,搞不好一会儿就习惯了。” “你等等,”她拦住打算直接一步踏上楼梯的耿清河,“我走前面。” 他们之前待的楼层,灯光虽昏暗,但也在正常范围内。但这一层就全然不一样了,照明几近于无,那一丁点的亮光也都是来自天花板上挂的零星几个亮度可怜的小灯泡。 眼睛习惯黑暗后,林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走廊正对楼梯的那面窗户上层层钉着的宽大木条。 木制台阶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踏过最后一阶,在踩上四楼的地板的同时忽觉脚下一滑。 ……! 林柚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墙壁,好歹是稳住了平衡。但她手上也沾了不少黏腻的液体,一言难尽地用力往旁边甩去。 “墙上这也太恶心了……”她抱怨道,又转头向后面的人嘱咐,“小心点,地是滑的。” 举高手对着灯泡的光照研究了半天,林柚还是无法辨认出这浅绿的粘液到底是什么。 她蹲下|身。 借着光亮,她能看到的那部分地面似乎和手上还沾着的是同样的东西。唯一不同的是地上有明显爬行拖曳的痕迹。 “粘液……”耿清河也在不远处来回观察着两边,“还粘得墙上都是,看来体型不小,难道说……” 他灵光一闪,“巨型史莱姆?!” 林柚:“……” 神特么巨型史莱姆。 哪家邪教是崇拜史莱姆的,这不是恐怖游戏是勇者斗恶龙吧? “不管是不是史莱姆,”林柚站起身,“这么大的体型肯定是怪物了,八成……是那场所谓仪式的产物。” 思来想去,这是最可能的发展——兰顿夫妇为了某种目的举行邪教仪式,仪式失败了,老板娘发现召唤出的是个怪物故而发了狂,想把这些全部烧掉。 但问题来了,从他们到这间旅馆为止,遇到过老板娘,女佣和团灭发动机民俗学家也见到了,筹划一切的兰顿本人呢? 按理说,亲手杀了老板娘的他才应该是她最恨的人。 “别的先不提了。” 耿清河幽幽道:“这里有水吗?” 林柚也厌恶地看着手上残存的东西。 这是得洗洗。 楼道暗得要命,幸亏楼梯口不远处就是旅馆的洗衣房。这里的水龙头显然很久没有用过了,一拧开淌出来的水都带着红锈。 放了快有半分钟,自来水终于转为清澈。她冲掉手心的粘液,这才刚站起来就看见耿清河拎着个放在洗衣机旁边的塑料桶凑了上去。 林柚:“……你这干什么?” “大佬你看这粘液那么多,”他一本正经道,“万一一会儿再沾上点有腐蚀性的咋办。没事,我放背包里不会洒的。” ……你高兴就好。 林柚心说这人真禁不住夸,等他接水的期间,她四处翻翻找找,看能不能捡到什么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还真被她从头顶的柜子里翻到个小手电。 她试着扭了扭,马上看出这跟上个副本里从宿管手里拿到的那个差远了。 亮度黯淡,一看就是在没电的边缘徘徊,但聊胜于无,林柚回头问:“接完了?” “完了完了。” 耿清河马上应声,双手拎起水桶。 背包的设定还是有点黑洞的,只要比玩家自身小的东西都可以放进去。当然,道具不可累加,一个人还只能带十样。 看着水桶在他打开腰包后消失,林柚转过身,用手电照向走廊。 “快,不知道这能用多久,”她道,“抓紧时间。” “过来看,这是血吗?” 耿清河闻言一惊,赶忙匆匆过来蹲下。 虽说差不多适应了这里的气味,但靠近这粘液时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异味更重。 一开始看不大出来,有了手电筒的照明,能看出地板上的粘液间还有一道细细的痕迹。 发红发暗,像血滴出来的。 “……不好说。”他纠结道。 “从楼梯口到那边,”林柚抬抬下巴,“去看看吧。” 两人一路上都在小心避开墙上、地上的粘液,好在总是能找到落脚处的。走着走着,耿清河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它们散布的密度明显增加了。 “前面,”他小声问,“前面不会是boss战吧?” “有可能。”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耿清河怀疑自己一起上楼是不是犯糊涂了,他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林柚没管他那点小纠结,小手电的电量全部耗尽,她只来得及看清血迹是在一扇门前停下。 她屏住呼吸,回头示意后面的人也噤声——耿清河把头点成了拨浪鼓。 林柚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缝。 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宴会厅。 桌椅全被杂乱地堆在一边,空荡荡的宴厅中央立着个人影。 内里的灯也没有多亮,但几盏灯加在一起总比走廊强得多。她看见那人脚边画在地上的繁复图案——活像个魔法阵——而对方手上也沾满了同样猩红的颜色。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一瞬间,林柚瞳孔一缩。 是血。 “为什么不进来呢?”男人的嗓音响起,他也随之转身,一双眼睛亮得吓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看来是早就发现他们了。 林柚也不再遮掩,一把推开门。 “你是兰顿?”她问。 瘦削男人手上的血迹还没干,他尖笑两声,默认了她的问题,“——看来你们调查得不少。” 林柚的视线再次扫向他脚边。 刚才没看错,果然没有影子。 “见过那个女人了吗?”兰顿看上去心情不错,也没在意她的目光。 耿清河:“……” 林柚:“……见过。” 只不过是隔着门板见的,还把她冲进了浴缸排水孔。 “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还不知情的兰顿兀自回忆道,“可惜胎死腹中。她想复活那个死胎,所以在尤金到来后,我们看到他带来的那本书都雀跃无比。” “献祭——多么美妙的词,只要向神祗献祭就能让我们的孩子活过来。”他眼中划过一抹狠色,“然后,我们举行了那个仪式。” “在她眼里,仪式是失败的,因为在我们的孩子身上苏醒的是这么个‘怪物’。” 顺着兰顿的视线,林柚终于看到从另一扇门里漏出来的是什么。 黏糊糊的乌黑触手搭在那里,触手边上生着巨大的嘴,绿色的粘液不断地从那其中滴落出来。 ……原来她摸到的是这个? 兰顿就像一个真正的狂热者,絮絮叨叨地传达着自己的信仰。 “但我不一样,”他沉醉道,“当我看到它,我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目的是多么肤浅——至高母神不需要这样的信奉。” “那个女人回来了,但我在她下手前就向母神献祭了我自己。” 林柚:“…………” 我献祭我自己还行。 耿清河听得一脸懵逼,“……他怎么谁都能献祭,不会下一句要说献祭我们吧?” 兰顿猛然望过来的视线吓得他闭上了嘴。 “我醒了过来,我还站在这里,”兰顿说,“虽然不是真正地活着,但这是母神对我的认可。没错,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这一次只要把你们当做活祭,还有它在,等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等它醒过来举行仪式,我一定能达成和母神的交流。” 耿清河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他这个乌鸦嘴。 “‘626’,”林柚从他话中反应过来什么,喃喃道,“‘626’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止是她因为网页游戏而先入为主的傍晚六点起的闹鬼十二小时,还是到兰顿会在清晨六点举行仪式的生存倒计时! 换句话说,要真是在大厅守着才会game over。 “在你们之前,我让阿曼达搜集了这么多鲜血,可还是差那么些。” 他道。 “直到你们中的一位补上了这个缺,就在刚刚,我终于完成了这召唤阵。” 阿曼达是指那个女佣? 林柚迅速从他话里抓住了重点。 所以,这里的血有一部分是王颜她男朋友的? “你刚刚抹上?”她转转眼珠,确认似的问道。 兰顿还带着得意,他点点头。 “……”林柚胳膊肘一捅耿清河,“东西给我。” 短暂的合作也培养出一点默契,后者恍然。手上一沉的同时,林柚拎住桶壁不管不顾地往还算鲜亮的地方一泼。 水沫四溅,还未干透的血迹被水晕了大半,自来水还在蔓延,连着陈年的那些痕迹都被浸了些。 笑容僵在了兰顿的脸上。 “好了,”罪魁祸首好整以暇地把水桶往旁边一搁,拍了拍手,“现在你还想说什么,继续吧。” 12.黑山羊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耿清河看这位是快在沉默中原地爆炸了。 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安静,泼在地上的水还在静静地淌,像是炸|药点火索似的淌成一条涓涓的小溪,一直汇到了兰顿的脚边。 于是,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妙。 这、这果然是把事惹大发了,看那脸色都气得发青了啊?! 他拼命给大佬递眼色,试图用眼神交流暗示,但人家大佬只是瞄他一眼。 林柚甚至还把空塑料桶往旁边踢了踢。 这响动越发撩拨着兰顿的神经。 依林柚来看,事情迟早得发展到这步。倒不如说现在下手是最好的选择——魔法阵刚刚完成,再过一会儿指不定会弄上什么保护性的魔法或咒语,到那时就真晚了。 兰顿低着头,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半晌,他口中忽然发出了什么声音。 那是一连串不知名的语言,在他低声的念诵下,就莫名带出了点不可名状的恐怖。兰顿的语速快速而虔诚,像是在极真切地呼唤着什么。 ……靠。 林柚的余光看见从门口露出的那几条触手动了一下。 耿清河更是神色不怎么好看,瞧他们面色有变,兰顿喉间爆出一声尖笑。 “哈、哈哈哈哈哈——真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 他抬起头,脸上俱是癫狂,“只要我唤醒母神的黑暗子嗣,这位大人一样能碾碎你们!” 门边那几根绳子状的触手又动了一下,这就要蠕动着钻出来。林柚一个激灵,蓦地反应过来,反手扯住旁边人的胳膊就往来时的厅口跑去。 耿清河连愣都没愣,跟着她拔腿就跑。 兰顿冷眼看着他们逃走的背影,没有一丁点要阻止的意思——他知道他们也逃不出这座旅馆,接下来只要享受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就够了。 当厅门被反手重重摔上的同时,另一扇门也悄然打开。 门后的怪物终于显露出真身。 那是一团直顶天花板的巨大团块,通体漆黑。它身上密密麻麻地长着黏乎乎的鞭状触手,周遭是几张巨大的嘴巴,尖锐的利齿间不断有绿色的粘液滴下。 这一楼的高度还容不得它完全立起身,它身下那几只粗短的蹄子跪趴在地上,借此和蛇一样的触手来移动。 团块缓缓转头,尽管没有眼睛,却依然能感受得出它是在望向兰顿的方向。 “请把他们抓回来。”后者恭敬道。 门的另一侧。 “那——” 临跑出门前,看到一眼那怪物半个身子的耿清河边跑边惊恐道:“那特么什么鬼玩意儿?!” 林柚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她在现实就不属于体力有多充沛的类型。而在《盒》里,玩家的体力值和各项上限是由职业决定的,召唤师这种一听就是远程的职业又能指望多少。 “你,”她问,“听说过克苏鲁神话吗?” 耿清河:“……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恐怖传说体系。”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就是这个副本的全部真相了,“比如你之前说什么巨型史莱姆,史莱姆就是来自里面一种叫修格斯的生物——” “所以那个是修格斯?!” “你听我说完!”林柚没好气道,“我听到‘至高母神’就在奇怪了,再看到那家伙的样子……” “他口中的母神,” 她说,“应该是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莎布·尼古拉丝。” 耿清河还在茫然。 “门后那个既然被兰顿叫做‘黑暗子嗣’,十有八|九就是黑山羊幼仔。” 林柚深吸一口气,“它们就是所谓黑山羊的子孙,作为莎布·尼古拉丝的代理者行动。兰顿曾经的那场仪式召唤出了它,现在又想用我们当祭品、用它当媒介来召唤莎布·尼古拉丝!” “啊——不懂也没关系!总而言之你只要知道那是神话生物,”她匆忙道,“正面对上没有多少胜算就行了!” 耿清河听了个囫囵吞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下去把消息告诉他们,然后——” 林柚沉默数秒。 然后就各凭本事吧。 * 旅馆大厅内,灯火通明。 众人分散坐在沙发上,饶是有照明这样在恐怖片中天然防鬼怪这样的结界,也没人敢有一丝放松——毕竟事实证明灯光对这里的那种家伙影响不大。 几人都是紧盯墙上的挂钟,盼着分针秒针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快走到“6”好从这旅馆出去。 偏巧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巨响,听着就像木头被谁暴力破开的动静。 惊得陈均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那俩人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他警觉地问。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五人齐齐一毛,先后回头看到正是离开的两个人后才松了口气。 “我们没事——暂时。”林柚喘匀了气,“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坏的。”陈均下意识说。 林柚看耿清河一眼,后者会意,三言两语把调查出的事说了一遍。 大厅一片死寂。 “就、就是说,”王颜结巴道,“如果我们一直留在这儿,其实会被直接当成活祭吗?” “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陈均看着那两人,沉声道:“这还不是激怒那家伙让他把怪物给叫醒了?” “你的意思是该放着那召唤阵,等他一到时间直接让所有人全玩完?”林柚回得毫不示弱,她收回视线,“别忘了,还有个好消息。” “他本来要等黑山羊幼仔自己醒过来,八成是因为它这样状态最好,仪式最有可能成功。” 她道:“这就意味着它被强行唤醒时的力量不一定是完全的。” “所以,”梁勇意识到什么,“我们有机会逃跑?” “跑,往哪跑??” “这儿的门窗都锁着怎么跑啊——” “就算跑了又能干什么,要真是像你们说的那怪物,出去还不是会被追上?” 七嘴八舌的议论响成一团,林柚默默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场面刷地静下来。 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敢小瞧这个女孩了。哪怕不是像耿清河一样全程目睹了她的所作所为,单凭对方调查出的结果和这从头到尾冷静得过了头的态度,就该知道这姑娘不简单。 这哪是第一次下本的萌新,这是大腿啊,不赶紧抱还等什么呢?! “副本不会出死局,一到三楼都找过了,既然全都没有,那就证明出口肯定在四楼。” 旁边就是个不小的湖泊,大不了上到屋顶后直接跳下去。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但现在顾不上这个了。 “至于之后怎么办,提示不是很明显吗。”林柚道,“——如果一把火不够,那就再加点汽油。” 众人:“………………” 还真特么是。 无论黑山羊幼仔本身如何,至少依据这个副本的设定,老板娘曾经想烧掉整个旅馆。虽然最后功亏一篑,但按这些鬼的态度,这么做是有用的! “我找到过打火机。”陈均道。 “汽油也有,”梁勇想起自己开场对人家那“我罩着你”的态度就有点尴尬,他主动说,“我们在三楼的储物间看到过,我当时还在寻思这玩意有什么用。” 现在想想搞不好是老板娘没用上留下的。 “那就路上去取汽油……” 话音未落,楼梯上又传来木阶明显不堪重负的声音,林柚暗道一声不好。 黑色的触手冒了头。 ——还用说什么,赶紧跑啊! “分散,”她喊道,“去三楼!” 也幸亏一楼是大厅,左右两边都有上去的悬挂式楼梯。 齐兰兰惊慌之下自己绊了自己一跤,回过神时就落在了人群后面。她低头一看,浑身发凉地发现腰间多了条黑色的东西。 王颜下意识回头去拉,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粗大触手一甩,对方整个儿被送进了其中一张嘴里。 两声尖叫同时响起,可从里面传出的那声在中途就戛然而止。 ——判定出局。 “跑!”梁勇搡了王颜一把,“不然你就是下一个!” 他记得汽油还在的位置。一上到三楼,怪物还在后面紧追不舍,他头皮发麻地急忙想开储物间的门,之前轻易打开的门这会儿却因为手抖,怎么也弄不开。 气急了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门应声而开,梁勇飞快从里面拎出三桶汽油。 边跑边洒,身后的走廊都泼得湿漉漉的,跟在后面的黑山羊幼仔沾了一身的汽油。 众人慌不择路地直奔上通往四楼的楼梯,林柚快速辨别了下方向,兰顿在的宴会厅去了可能就是送,只能去另一边—— “梯子!” 王颜尖叫:“我看到梯子了!” 一抬头,梯子附近的天花板就有一块明显的挪动痕迹——还真的给他们留了条路。梁勇和耿清河手忙脚乱地把梯子支起来,取下那块挡板。 陈均在旁边死命地按打火机,急得他汗都出来了才终于打着了一点火苗。 火舌轰然而起。 挡板留出的空间只够一人通过,最后一个的陈均几乎是贴着触手尖儿和熊熊大火爬上了屋顶。他一上来就连滚带爬地躲出老远,哪怕明知对方一时上不来,眼看着触手还在探出洞口挥舞、底下的黑山羊幼仔在一下下撞击天花板也心有余悸。 “这撞出裂纹了。”他面色青白道。 “看来迟早会上来的,”林柚说,“赶紧跳。” 旅馆挨着湖,谁也不知道底下的深浅。就算够深,从十多米贸然跳下去,体力也极可能会折损不少。 但现在只能这么干了。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林柚屏住气,直直摔进了水里。 她在水中睁开眼,一眼看见体力条果然减了一半,正想向上游去,忽然觉得有冰凉的东西缠了上来。 那一瞬间,林柚终于想起她是忘了什么。 她低下头,对上一张浮肿的脸。 13.瘦长鬼影 林柚见过这张脸一次。 那是在她调查旅馆老板夫妇的卧室时,床头柜上有个正面扣在桌上的相框。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雅和善,眼前的却是肿胀而扭曲,嘴角带着恶毒的弧度。 她还是靠五官间那一点点残存的相似感和之前对身份的猜测把两者联系起来的。 水鬼在扯着她往下拽。林柚憋着一口气,果断地一脚狠踹在对方的手腕上,趁吃痛松手时拨水向上游去。 都没来得及游出多远,她就又发觉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 这一回是乌黑的发丝,密密麻麻地纠上小腿,向下坠去的速度比方才更甚。眼见离着湖面越来越远,肺里的空气逐渐被挤压出去,林柚伸手摸向腰包。 这明显就是一门心思专门来冲她打击报复的,她心知这里是对方的主场,手头又没有趁手的工具,也不知道小刀割不割得断这头发。 快。 林柚念头转得飞快。 快想想自己到底有什么能用得上的,能对这种情况做出最优解—— 她忽觉身上一轻,像有什么被倏地抽离了。 就在紧接着的下一刻,有谁抓住了水鬼的手腕。 “嗨。” 那家伙的语气温温柔柔的,水鬼回头,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贴在自己耳畔笑得可怖。 “你在做什么呢?” * 【恭喜您,d级副本《旅馆626》全剧情攻略完毕。】 【您在本次副本中的表现被判定为——s。】 视野再度转暗,又一次站在主界面空间后,林柚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示点什么。 “下回下手轻点,”她严肃道,“以后大家都是同事,这样不太好,会很尴尬。” “我不。” 薛瑶回答得理直气壮,脱离了《学园怪谈》的副本,她此时作为笔仙的存在更接近于灵体,轻飘飘地待在空中,“活该,谁让她对老师动手的。” 她也不复吓唬水鬼时那剥去脸皮的模样,又恢复了生前的娇俏脸庞。 “再说了,是她没打过。到时候丢人的也是她不是我。” ……那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林柚扑哧一乐,再看向手里的r卡,总觉得卡面上的水鬼那本就浮肿的脸上都又多出了几分愤愤之色。 ——你说这是何苦,她本来都没打算再管的,那次冲进浴缸就完事了,这不是白白自己送上门来的人头? 这下可好,变卡了吧。 “话说回来,”林柚奇道,“你之前是怎么出来的?” 现在的薛瑶是她刚才试着又打开图鉴,拿下笔仙那张卡后“召唤”的。她在湖里可没有这么干。 对方比她更摸不着头脑,“不也是老师你叫我的吗?” ……严格来说,那时不能算是叫。 林柚盯着在空中摊开的图鉴,陷入思索。 她只是在那一刻想起了自己的能力,不过是动了个念头的功夫,水鬼就在那边被揪住了,至于再之后嘛…… 人家薛瑶大小也是个曾经的boss,一边倒的战况太惨烈了,不提也罢。 这是她第一次在副本里真正动用召唤师这职业,这证明她如果想使用能力,不一定得先唤出图鉴。只要是已有的卡牌,在心里默念,哪怕是念一个模糊的关键字都是可以的。 这一点是很方便,但别的方面限制也不小。 “你当时出来了多久,一分钟?”她问。 薛瑶:“唔,差不多。” 也就是说,她召唤出的鬼怪只能存在一分钟左右。 但约束肯定不止这个,比如能力估计会有冷却时间,不然不停地召唤就让那条限制无效化了。 至于冷却时间是多久,那得在下个副本里再试验。 如果这两条限制都如她想的那样,这个能力怎么用就得好好规划,没有计划性地胡乱召唤怕不是要欢声笑语打出gg。 “知道了,”林柚点点头,“你回去吧。那边一直滴滴滴在响,我去看看。” 依依不舍地应声后,薛瑶打了个转儿,身影弥散在空气中。 林柚走到光屏前。 水鬼被打趴下后,她把手上多出的那张卡收进了图鉴。 被盯上的就她一个,其他还活着的人都早早带着残血的体力条浮上水面。他们本来还在惊疑这怎么就少了个人,耿清河都准备再下去找人了,林柚这才姗姗来迟地冒了头。 黑山羊幼仔到底在突破过程中慢了一步,和旅馆一齐消失在烈火中。 火焰熏烤得空气都带了热灼,幸存者们在跋涉到最初的车边时,衣服的水分被烤干了大半。 别人的手机带在身上一起泡了水,还好王颜的落在了车里。没有了这间灵异旅馆的干扰,电话顺利地拨出去。 几个小时后,在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里,系统宣告通关。 而在经历了这么一切后,大家都清楚地认识到到底哪位真人不露相的才是真正的大佬。 看着光屏上显示的通知列表里一连串的好友申请,林柚十分矜持地全部点了“拒绝”。 《盒》里自然也有社交系统,如果玩家在某局游戏里遇到了合心意的队友,副本结束后就可以搜索申请加为好友,以后还能组队一起——当然,是在知道对方真名的前提下。 如果从一开始用的就是假名,说明人家就没这个意愿,自然连想都不用想了。 林柚的动作一顿。 有一个人的倒是能通过。 于是,清空通知列表后,她没过多久就收到一条通讯请求。 林柚随手接通,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对方说话。 林柚:“没声音?” “有有有,”那边赶忙道,“我就有点紧张——啊,被大佬带着拿了个a评价还终于拿到了大佬的好友位什么的。” “在本里没见你这么贫。” “那是被吓的!” 耿清河丝毫不以为耻,“真的,这一路上什么鬼都见了一遍,我以前加起来见的都没这么多。” 林柚:“那你以前怎么活下来的?” 耿清河:“……就,当个小聋瞎,什么诡异动静都当没发现?” “活是活下来了,”他幽幽道,“但拿的评价都是b或者c,这还是头一回a。啊对,我估计这次其他人也跟我以前差不多,毕竟在大厅死守等咱俩调查的行为有点相当于消极游戏了。” 所以,这次a级以上的只有她和耿清河? “评价等级有什么奖励吗?”林柚问。 她玩游戏前研究的都是不同职业的玩法,还真没注意这个。 “s可以拿三百点经验,a就是一百五,然后b以下再递减……”耿清河说,“除了这个嘛,屏幕左下角不是有个进度条?” “嗯,看到了。” “累计十点可以抽一个和本职有关的道具,一次s可以拿两点,a是一点。” 林柚往进度条那儿一瞄,已经堆了四点。 如果次次都是s,那就还差三个副本? “还玩合作模式吗,”通讯那头的耿清河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不嫌弃就带我一起呗?” “不了,等晚点我朋友上了再说。” 林柚道。 “我俩本来约着一块儿的,结果我头盔晚到一天,她白天又要实习,所以——” 打脸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看着右下角弹出她口中那位朋友的上线提示,不由沉默了几秒。 这家伙别是把她老板给炒了。 “要组队吗?”林柚果断改口。 耿清河:“好好好!” 系统提示耿清河加入小队,发给那朋友的邀请也是秒过。林柚再次伸手点下“合作模式”,这次的时间久了点,但也没太长。 【匹配成功。】 【您即将进入b级副本《hide and seek》——倒计时,十,九,八,七……】 甫一睁开眼,林柚猛地从床上坐起。 她回味着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这就b级了?他们是不是直接跳了个等级? 公测也才开放几天,听说别人最高也就是b级副本,a乃至s都无人问津。她这直接就跳到这层……难不成是连拿俩s评价的锅? 林柚扶着硬邦邦的床板,环顾四周。 和上次在车里不同,她看上去正身处一间廉价公寓。房子很小,只够摆上单人的生活用品,角落里有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她的角色设定应该是刚搬到这里。 走到窗前,她向外望去。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这是一座小镇,虽不热闹却井井有条。这扇窗户正对一根电线杆,那下面胡乱贴了三四张纸。 每张纸上都是不同孩子的照片,旁边还添了密密麻麻的注脚。 看着那放大的几个字,林柚眯起眼。 ——寻人启事? 她关上窗,打算下楼去看看那些上面写着什么。刚刚经过桌边,就不小心带到了桌上摆着的花瓶。 还好林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这花瓶明显摆了有段时间了,一摸就是满手灰。她嫌弃地拍拍手,正想把花瓶放回去,忽然看到下面压着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林柚一怔,连忙取出那张纸条。 纸片边角残损,展开都得小心翼翼地避免弄破,上面的笔迹像是男人的,凌乱地草草写着一句话—— 【别让他找到你。】 14.镜中人 别让他找到你。 林柚又默念了一遍纸片上的字。她一言不发地把字条重新折好,没有再放回花瓶下面,转而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他”指的是谁? 她禁不住又打量起这小小的公寓房间,目光所及之处都跟那个花瓶一样落满了灰。 房东肯定没好好打扫过这里,把活计全甩手丢给了她这个新搬来的住客。当然了,这态度和公寓楼被电线杆挡了个正着的位置也都跟廉价公寓这定义相符。 如果林柚真是拎着大包小包来到出租屋的房客,估计要为这头疼得不行。但她不是,这于她而言反而是成了一件好事。 ——就像那张被压在花瓶下的字条,前任住客留下的东西里可能还有更多线索。 林柚搜罗一圈,倒是没能找出来多少。 上一位可能是匆忙离开的,杂七杂八留下的都是一些生活用品和工具,她还从柜子里翻出盒剃须膏——看样子可能是名独居的男性。 最后,她在书柜的抽屉一角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那是本薄薄的书,林柚小心地拂去上面的灰。看了三四页,她发觉和封面一样,这只是册普普通通的小说杂志。 但等她继续往后翻,几张纸片就从里面掉了出来。 林柚一一捡起那些飘落在地上的剪报。 “亨利·戴维斯,柯尔·安德森……” 她自言自语地念出那上面的名字。被剪下来夹在书里的新闻一共有五则,都是儿童失踪案件,最大的不超过十一岁。 唯一的共同点是失踪地点都是在普拉亚镇—— 林柚又往窗外望了一眼。 不远处的旧广告牌就写着“欢迎来到普拉亚”。 所以这座古怪小镇有小孩子接二连三地失踪,而看样子,在她之前住这儿的那位调查过这些失踪案? 疑似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思来想去,林柚觉得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漏过去了,一时半会儿没注意到。 林柚:“…………………………” 她忘了自己还有队友了。 大约是因为独自在公寓单间里醒来让她又下意识想起了头回的学校,第一反应就是把房间查一遍再说,完全忘了之前是组队进的副本。 她慢吞吞地打开房门。 这栋狭小的公寓楼一层只有四户,她这间正挨着楼梯,不多时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自下而上。 “林——柚——” 见这边打开门,风风火火走到楼梯口的年轻妹子留着的波浪卷长度及肩,她大步流星地迎面走过来,幽幽地控诉道:“你知道我上下来回找了你几趟吗?” “负心汉!别告诉我你把我忘了!” 真忘了的林柚:“……” 等等,负心汉什么鬼。 她正想打个哈哈好带过去,又赶上旁边那扇门开了条缝。 “看门外是你们,我就放心了,”耿清河舒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我之前还在想会不会是公寓里藏了个杀人犯的标准套路,都b级了没准有个开门杀。” 妹子:“……这谁?” 林柚自认有必要当一下中间人。 “耿清河,我上个副本遇到的学生,因为合作愉快所以刚才也一起组进来了。”她介绍,“这是我发小。” “简明佳。” 那年轻姑娘爽快地说。 “匹配的职业是药剂师,客串一下医生也是可以的。” “这么一说,我还没问,”简明佳转头,“柚柚你新人本过了吧,什么职业来着?” 林柚:“召唤师。” 简明佳:“……召什么?” 林柚也不多废话,一挥手叫出那本图鉴,摊开了全是各式各样的鬼怪图片,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职业是召唤什么。 简明佳:“………………” 深谙这位发小的作风,她怎么就一点都不意外呢。 “行吧。对了,”她想起什么,“我刚才来回看了半天,如果不是人人都像你俩那样闭门不出,这副本里估计就我们三个了。” 系统投放玩家是相对集中的,就如之前全在中巴车里,这次也该都在这栋公寓。 “三人本……吗。” 林柚想想,“先去下面看看怎么样?我有点在意那根电线杆。” 简明佳和耿清河都没意见,三个人便一齐下了楼。公寓管理人不在前台,林柚扫一眼门外,天色见暗,留着给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多了。 “对了,”她问,“你不是白天实习吗,怎么这个点上了?” 简明佳神情一僵,随即叹了口气。 “别提,辞了。” 林柚心说她就知道。 “不是跟你说过嘛,”简明佳耸耸肩,“‘小简你去倒杯水’、‘小简你把我孩子这个档案打印一下’——你让我打点正儿八经的下手都行啊,他们加班我还得留着伺候。打扰了,赶明儿我去找家真能学东西的。” 她又飞快改口,“不不,不赶明儿。等几天,让我多刷几次副本再去。” “说到副本——”简明佳道,“电线杆怎么了,你发现这个副本的线索了?” “就这些。” 林柚把那张纸条和新闻往他俩手里一塞,自己走近电线杆,“我怀疑这上面贴的都是那几个孩子的寻人启事。” ——果然。 只打眼一扫,林柚就在那几张寻人启事里找到了亨利和柯尔的名字。 上面详细描述着他们在失踪时身穿什么样的衣服,还分别贴了照片。其中还有一张明显新贴上去的,是个叫艾米丽的小姑娘。 估计刚失踪不久。 “这些都是在房间里找到的?”耿清河突然问。 “对啊。” “我的就没有。”他挠挠头,“我跟你学的,每个角落都快翻遍了。别说线索了,连根头发都没给我留——可能之前没住人吧。” 林柚又望向简明佳。 “我——我想着直接过来找你们,自个儿房间没怎么看。”后者回答,“但应该也没有。” 那就奇了怪了,林柚想,怎么线索全堆在她的房间。 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不是件好事。 单是交谈的功夫,天已彻底黑下来了。远处的森林在黑暗中显得愈发深不可测,连一阵风吹过都像是带来声声呜咽。 【别让他找到你。】 不约而同地想起这句话,三人对视一眼,耿清河头一个缩了,“……要不咱们还是上去?” “今晚这么办,”林柚看着腕上的手表,“各回各屋,十点睡觉。等第二天早上再去跟小镇居民打听打听那几起失踪案。” 合作模式里,只有玩家全部选择入睡才会跳过这段时间。 “就这样吧。” 简明佳叹口气,抱怨道:“为什么只有我房间在楼下……” 饶是如此,她还是说声“晚安”就进房间关了门。见她这样,耿清河也不好意思多磨蹭,他萧瑟的背影让林柚觉得要不是系统自动睡眠,今晚注定是个难眠夜。 她走进自己那间公寓房,也反锁上门。 ——离十点还有两个半小时,干点什么好? 给他们俩看的东西早还回了她手上,又被放进了随身的口袋里。林柚寻思着要不再搜一遍,先前还是有些草率了,搞不好能再捡个漏呢。 她想了想,一转身就拐进了离门口最近的浴室。 房间本就不大,独卫更是狭小,淋浴间、水池和马桶挤在一起。林柚踩着凳子又往头顶的柜子上面看了看,只瞧见一层灰。 剃须膏就是她从这个木柜里翻出来的,现在还好端端地搁在角落。 柜子下方挂着一面镜子,林柚站着的位置正对镜面。她一无所获得自凳子上下来时,余光瞥见镜子里有什么从身边一晃而过。 ……? 定睛一看,镜中空荡荡只有她一人。 错觉? ——不,恐怖片里的错觉可一般都是确有其事。 深谙这一点的林柚没有放松,依旧端详着这面镜子。也就在这个时候,她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 小女孩像是就在耳边轻声发笑,声音又听着很模糊不清。这样时远时近的笑声中夹杂着一丝恶毒的尖锐,再加上又是在夜晚的洗手间,直让人脊背发凉。 但脊背发凉的人绝不包括林柚。 她是什么人。 又是被血肉模糊的boss堵门,又亲眼见过传说中的黑山羊幼仔,再怎么说也是见过点大世面了。 区区笑声算什么。 此时此刻,她也看出八成是镜子有问题,于是伸手,抓住镜子两边从挂钩上取下来,再把它反着面朝墙挂上去——举手投足是一个大写的冷漠。 像是完全没预料到她的行为,小女孩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安静也没持续多久,林柚正要迈出浴室门,就听见那边又传来了哐哐的砸墙声。 简直就像有谁苦于对着的是墙而出不来,气得在里面直砸镜子。 这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一分钟后林柚去而复返,再把手上的东西往洗手池边上一摊—— 一把羊角锤,四根铁钉。 “看,东西我就放在这儿。” 林柚态度十分友好。 “如果你不老实点,那我只好把镜子钉墙上了——你自己选。” 世界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