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忍—MUSHININ—》 序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此乃天佑, 亦或鬼祟? 由于过去一场致命的资讯力学灾害, 地表化为《祸津风》肆虐的地狱, 而后一粒星际种子漂流到这片土地上。 之后过了八百年—— 在神木《七星树》的代理人《御统七巫》与其近臣集团《家基都宫》的支配下,勉强保住的生存环境,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即是『世界』的一切。 屹立不摇的世界树净化了毒虫,守护者人界。 然而在其周边—— 毒,至极则为神。 蛊毒以动物、植物,或是器物为核心不断累积,最后自我进化,便成了付丧神,侵犯人界,猖獗跋扈。 相对的,有一种人专门猎杀这些卑贱的神。 他们腹中吞虫、心中吞剑,化身为奔驰于人魔对峙境界之修罗。 半人半怪半不死, 此等强者是为《虫忍》——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此乃天佑, 亦或鬼祟? 由于过去一场致命的资讯力学灾害, 地表化为《祸津风》肆虐的地狱, 而后一粒星际种子漂流到这片土地上。 之后过了八百年—— 在神木《七星树》的代理人《御统七巫》与其近臣集团《家基都宫》的支配下,勉强保住的生存环境,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即是『世界』的一切。 屹立不摇的世界树净化了毒虫,守护者人界。 然而在其周边—— 毒,至极则为神。 蛊毒以动物、植物,或是器物为核心不断累积,最后自我进化,便成了付丧神,侵犯人界,猖獗跋扈。 相对的,有一种人专门猎杀这些卑贱的神。 他们腹中吞虫、心中吞剑,化身为奔驰于人魔对峙境界之修罗。 半人半怪半不死, 此等强者是为《虫忍》——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此乃天佑, 亦或鬼祟? 由于过去一场致命的资讯力学灾害, 地表化为《祸津风》肆虐的地狱, 而后一粒星际种子漂流到这片土地上。 之后过了八百年—— 在神木《七星树》的代理人《御统七巫》与其近臣集团《家基都宫》的支配下,勉强保住的生存环境,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即是『世界』的一切。 屹立不摇的世界树净化了毒虫,守护者人界。 然而在其周边—— 毒,至极则为神。 蛊毒以动物、植物,或是器物为核心不断累积,最后自我进化,便成了付丧神,侵犯人界,猖獗跋扈。 相对的,有一种人专门猎杀这些卑贱的神。 他们腹中吞虫、心中吞剑,化身为奔驰于人魔对峙境界之修罗。 半人半怪半不死, 此等强者是为《虫忍》——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此乃天佑, 亦或鬼祟? 由于过去一场致命的资讯力学灾害, 地表化为《祸津风》肆虐的地狱, 而后一粒星际种子漂流到这片土地上。 之后过了八百年—— 在神木《七星树》的代理人《御统七巫》与其近臣集团《家基都宫》的支配下,勉强保住的生存环境,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即是『世界』的一切。 屹立不摇的世界树净化了毒虫,守护者人界。 然而在其周边—— 毒,至极则为神。 蛊毒以动物、植物,或是器物为核心不断累积,最后自我进化,便成了付丧神,侵犯人界,猖獗跋扈。 相对的,有一种人专门猎杀这些卑贱的神。 他们腹中吞虫、心中吞剑,化身为奔驰于人魔对峙境界之修罗。 半人半怪半不死, 此等强者是为《虫忍》——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此乃天佑, 亦或鬼祟? 由于过去一场致命的资讯力学灾害, 地表化为《祸津风》肆虐的地狱, 而后一粒星际种子漂流到这片土地上。 之后过了八百年—— 在神木《七星树》的代理人《御统七巫》与其近臣集团《家基都宫》的支配下,勉强保住的生存环境,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即是『世界』的一切。 屹立不摇的世界树净化了毒虫,守护者人界。 然而在其周边—— 毒,至极则为神。 蛊毒以动物、植物,或是器物为核心不断累积,最后自我进化,便成了付丧神,侵犯人界,猖獗跋扈。 相对的,有一种人专门猎杀这些卑贱的神。 他们腹中吞虫、心中吞剑,化身为奔驰于人魔对峙境界之修罗。 半人半怪半不死, 此等强者是为《虫忍》——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此乃天佑, 亦或鬼祟? 由于过去一场致命的资讯力学灾害, 地表化为《祸津风》肆虐的地狱, 而后一粒星际种子漂流到这片土地上。 之后过了八百年—— 在神木《七星树》的代理人《御统七巫》与其近臣集团《家基都宫》的支配下,勉强保住的生存环境,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即是『世界』的一切。 屹立不摇的世界树净化了毒虫,守护者人界。 然而在其周边—— 毒,至极则为神。 蛊毒以动物、植物,或是器物为核心不断累积,最后自我进化,便成了付丧神,侵犯人界,猖獗跋扈。 相对的,有一种人专门猎杀这些卑贱的神。 他们腹中吞虫、心中吞剑,化身为奔驰于人魔对峙境界之修罗。 半人半怪半不死, 此等强者是为《虫忍》——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此乃天佑, 亦或鬼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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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着长长的悲呜声穿过每个角落) (在阴暗冰冷的废屋中,有一名女子孤身坐着,聆听远远的风声余韵) (女子名为阿音。她有个取自风的不祥别名——『歧路疾风』) (阿音开上双眼,进入冥想。她那如同高密度量子线路般的全身上下,都在反复思考自身经验,再次构筑身心) (过去如此,当下亦然。阿音的精神常于修罗之中) 『诛杀逆贼!』 属于《御厨众》『四头』一派的五名下忍,一边冲过街道与大厦的墙壁、跳跃、从丹田发出呼声,一边杀向阿音。 他们的行动虽然远远凌驾凡人,但仍不及过去御厨当中身为顶尖高手的阿音。然而同时,他们藉由腹中的《三尸虫》取得联系,以五头十眼妖怪般精密的动作,逐一捕捉到阿音三步、五步后的动作。 虫忍的战斗比的是力,是技,但比的更是高度的理。 下忍们以微妙的动作对阿音紧迫不舍,牵制、包围、迂回,设下天罗地网——最后,终于出击。 一齐放出的五支手里剑截断了阿音前后左右的预测路线,也射进她的现在座标位置。带有致死性蛊毒的刀刃掠过了阿音的脚。 (这片光景是梦境,还是现实——不,或许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区隔) (坐在黑暗中的阿音,大腿自动裂开了一道口子,流出一道鲜血) 蛊毒从左腿伤口沿着神经向上移动,意图麻痹阿音全身。 阿音启勤了体内的『刃蛊』。在她的左手,一支苦无穿破手心皮肤而现。阿音将这支苦无插进大腿,物理性地遮断蛊毒侵蚀的神经。 亲手封住了腿部行动的阿音,面临的是下忍众的攻势。 上下左右,然后是正上方,五把刀刃向阿音袭击而来。眼看着她的身躯就要被无可闪避的斩击切成肉片了—— 阿音的左眼放出锐利的金色光芒。 那是有着纵长瞳孔的『蛇眼』。 突如其来,阿音全身如雾气般散去,五把刀刃只发出了风啸声,破空而去。 ——风,是斩不断的。 飘——! 在紧密的斩击包围网中,『风』形成龙卷,吹过所有人。 虫忍杀『斩霞』。 阿音的肉体出现在包围网之后,着地。 背后,被非实体化的阿音斩杀的五名下忍,扬着喷发而出的血沫,一齐倒地。 然后—— (啯恶……的一声,胃液涌上了阿音的喉咙) 获得胜利的阿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当场呕吐出来。 失调的原因,出自全身细胞当中有百分之几的修复过程出现了错误。 (……技术不够熟练) 将己身化为不确定的存在,转移到蛇眼设定的座标,这招『霞遁』技巧,以精神的完全集中为前提。一旦失败,术者便无法再度实体化,将会化为《祸津风》的一部分,永远旁徨于市外荒野。 光是没落得如此下场,就可以说…… (运气算很好了……) 阿音扫描了自己体内,补正、修复变异细胞。 花费数秒的时间,这个过程终告结束,阿音站起身。 就在此时,从阿音脚边的地面,飞出无数把刀刃。 「——!!」 她跳跃着闪躲,刀刃如同要切割地面般奔走,将下忍的尸首削成碎片。 阿音试着再度将己身化为薄雾进行转移——但雾散到一半的身体,被强制性再次固定。 在满是手脚碎块的血泊当中,有一个光点。 那是与阿音一样的蛇眼。看起来简直像是血泊有了意志,恶狠狠地瞪着阿音一般。 蛇眼的凝视,封住了阿音的霞遁。 阿音手伸向背上背负的大刀,同时着地。她全身的神经窜过一阵紧张感。 自己以外拥有蛇眼的人,阿音只知道一个。 正如她所料——血泊嘶的一声立起来,转眼之间便化为一名高个子男人的模样。 肌肤是黑的,头发是黑的,身穿的衣服也是黑的。这名男子只是站着,暗藏于其体内的暴烈之力便有如热浪般发散出来。 「缘隈……!」 黑色男子——缘隈以凶暴的笑脸回应她的呼喊。 阿音面露恶鬼般的恐怖神情,以蛇眼瞪着缘隈。缘隈同样回敬以蛇眼。 在蛇眼凝视下无处可逃的,究竟是哪一方? 「缘隈……我要将你…………!」 阿音话到嘴边却踌躇了。各种不同的心绪卡在她的胸中,在体内膨胀。 (——背叛——) (——嘲笑——) (——留音——) (——感染—) (——逃亡——) (——复仇——) 「——你为何心生畏惧!」 缘隈大喝,抽出背上大剑。 铿—— 缘隈大剑名为『罗喉』,阿音大刀赋名『荒王』(素盏明尊)。罗喉气势万钧的一击,被荒王的刀刃勉强接下。 不只如此。 「冥土锁!」 伴随着缘隈的吆喝,暗藏在细长发辫中的九把鞭剑,有如敏捷的蛇妖般疾驰,从阿音周围所有方向扑向她。 (须臾之间全身九处皮肤遭到切裂,血沫飞散空中) (阿音的额头渗出汗水) 阿音身上虽然九处受到割伤,但她以惊人的身体动作,避开所有要害。 接着,她一面躲过『冥土锁』一面跃上半空,从左手中生出十支苦无,尽数射出,然而—— 「——喝啊!!」 罗喉与『冥土锁』将所有苦无尽数打落了。 阿音趁着这个破绽,绕到对方的死角。荒王的利刃从背后刺进了缘隈的心脏。 但就在这时——缘隈背上的一部分张开了血盆大口,化为努牙突嘴的猛兽,咬住荒土的刀锋。 「——!?」 叽、叽、叽……缘隈带着一股凶暴之力转过头来。阿音一时间慑服于对方的眼光,被『兽口』夺去武器,又被踢倒在缘隈的脚下。 「『歧路疾风』阿音!你——太弱了!!」 阿音的肩膀被罗喉一刀砍下—— ——左肩喷出大量的鲜血,阿音醒了。 「咕……喀哈!」 她浑身被血染得湿透,泪水直流、口吐血块。 像抓扯般按住从肩膀到胸部的伤口,阿音的蛇眼瞪着半空。她的表情从恐惧、痛楚——然后变为愤怒。 「缘隈……!」 燃烧着怒火的表情——最后如同波涛汹涌的水面渐趋平静般,恢复为原本的冷静模样。 就像配合着表情的变化,眼见着全身皮开肉绽的伤口——就连几乎要伤及心脏的肩膀刀伤也是——不断地愈合。 呼……她叹出一口气,拭去额上的血。 这时——阿音停下擦拭血迹的手,柳眉微微皱起。 她竖起耳朵,听见有细微的异样声响,夹杂在野外的风吼声中。 这片名为戎都的土地是非人妖孽盘据的领域,照理来讲不可能会有生人造访——但集中意识的阿音清楚地听见了这些声音。 (怪了……) ——这个规律的风啸声,应该是输送虫忍分队小型运输直升 机的旋翼声。然后是走在直升机前面——不,比较像是被直升机追赶着,有五名虫忍正在移动。 (似乎并不是在追我……就在这里等他们离开吧) 阿音一度作此打算,但是缘隈的表情在脑海中复苏。 (——「你太弱了!!」) 阿音站起身,以蛇眼凝视着声音的方向——墙壁的另一头。 在这个视线的尽头,也许缘隈就在那里。也有可能不在那里。有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这就是缘隈。 (用这只眼睛把他找出来,然后——杀!) 蛇眼放出强烈的光芒,阿音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附着在阿音身体表面的血被留在半空中,啪的一声洒在地上。 俯瞰废墟的街景,在狂风吹袭当中,有一架直升机正在飞行。 搭乘直升机的是隶属于《御厨众》『八头』派的五名虫忍——不,藉由《三尸虫》使感觉共通,连人格都融合了大半的他们,或许应该形容为一头魔兽。 『看见了!』 魔兽的『眼』——号称『慧眼』的眼鹏扬声,同时其视觉情报传送给其他四名同伴。 显示敌方——『四头』忍群位置的五个红色光点。看似由其他四人团团保护,跑在中央的一人,跟另一个青色光点重叠在一起。 『——是《荒胤》!。 就在这个瞬间,从其中一个光点分离出了一个较小的红色光点。是追踪型的携带飞弹。 『散!!』 四名虫忍跳出直升机,几乎同一时间,飞弹也以不规则的轨道抵达直升机。只有与直升机索敌功能物理性连结的眼鹏无法逃出,与机体一同炸碎了。剩下四名虫忍听着头顶上的爆炸声,降落在30公尺下的地面,然后直接踏步向前跑。 眼鹏之死带给四名同伴失去手脚的失落感。然而就算真的失去了手脚,他们也不会畏缩。他们一心只想着达成使命。 即使失去了上空俯瞰的视角,『八头』忍群的四组眼睛还是互补死角,追逐『四头』的五人。 四人与五人,两群虫忍纠缠在一起,在废墟之中穿梭。 『八头』的集合意识一瞵间就编组好了一连串的战术,一意识到内容的瞬间,全员即刻开始行动。 首先是『八头』中的一人,号称『快步』的须庚徒(scout)突然加速,牵制『四头』的先锋。然后趁着敌群的气势减缓的瞬间,位于后方的『八头』之一『爆手』鸦人跳跃到半空中。 慢慢地——鸦人的手心渗出汗水。这是体内分泌腺分泌的火药汗。 鸦人将手中染上汗水的五支『爆镖』一口气投掷出去。 爆镖正确无误地刺在周围大厦风化的支点上,同一时间一起爆炸。差点被活埋在崩塌大厦下的五名『四头』成员,穿越落下的瓦砾空隙跳向空中。 当『四头』的团队行动被打散时,鸦人等『八头』四名成员立即包围他们。三人进行牵制,第四个人——鸦人的掌击打进对手侧腹部。 咚—— 鸦人的掌击在命中的那一瞬间引发小型爆炸,『四头』的身躯高高地扬上半空。 『《荒胤》到手了!』 鸦人高声宣言。他的左手握着攻击前从对手怀中掏出的手镯状物体。 『四头』剩下的四人,采取了包围『八头』四人的阵形。 『八头』也以鸦人为中心各自亮出武器,抗衡敌人杀气。 这下子两边状况不分上下,存活到最后,将《荒胤》握于手中的,会是哪一边的阵营?—— 矗——!! 突然,在众人的周围四面八方,风发出了巨响。简直像是不慎走入龙卷风的中心一样。 然后——敌我双方合计七人的虫忍,一齐喷出了鲜血。 所有人都在一次攻击当中身首异处。彷佛有一把看不见的镰刀横扫过。 「——!?」 只有较为接近龙卷风中心的鸦人勉强闪过了朝向颈部的攻击。拿着《荒胤》的手腕代替他的头颅弹飞到空中。 鸦人当场单膝跪了下去。在不规律疯狂翻腾的土尘当中,他隐约看到持有刀刃的奇怪生物身影。那是具有狂风与刀刃属性的付丧神,『镰鼬』。 鎌鼬试图对鸦人使出第二击也是最后一击,巨大镰刀般的手腕高举—— 铿—— 两柄刀刃迸出了火花。 非寅体的镰刀,被同样非实体化的大刀利刃接下了。 长发在狂风中乱舞的大刀之主,是个女的——女忍者。 大刀赋名『荒王』。 挥舞这把妖刀之人的名号,鸦人也知道——不,虫忍当中无人不知。 感染了恶性蛊毒,肉体变质,沦落为非人妖孽的女忍者。独自一人脱离《御厨众》,击退数十名追兵,实力惊人的强者—— (『歧路疾风』阿音!) 「叽咿咿咿咿——!」 镰鼬发出警戒的叫声飞远,融入暴风之中。 看来即使不知道人们带着恐惧之情述说的『歧路疾风』之名,似乎也能充分理解她那蛊毒聚合体的身躯散发的危险气息。 将自己的存在分散到可能性的领域当中,镰鼬在两人的周围奔跑。被风卷起的瓦砾与钢筋,像丢进搅拌机一样被切成碎末。 这样下去连反击都不成,就要被做成绞肉了——但是阿音却横举着荒王,闭上眼睛。 「喂……!?」 无视鸦人的声音,阿音集中意识。她右手臂的白皙肌肤浮出了红黑色的血管,扑通扑通地跳动着。而荒王的刀身也像在呼应这股律动,急速地染成红色。 与此同时,镰驰的包围环正一边将大地削成正圆,一边快速地缩小范围。就在其利刃即将碰到阿音时—— 阿音睁大眼睛凝视,其左眼的蛇眼放出金色光芒。 「叽耶!?」 受到蛇眼强制特定座标,镰鼬实体化了。 抓住这个机会, 「锐!」 荒王的一记突剌正中要害,不只如此, 咚—— 阿音按下刀柄上的扳机,储存在刀身当中的血液,便被击进鎌鼬的体内。 以毒攻毒—— 被阿音血液中高浓度的蛊毒侵蚀,鎌鼬从内部爆炸开来。 一瞬间,成为镰飕核心的螳螂尸骸现形了,不过旋即消逝在风中尘埃。 阿音将荒王收回背后刀鞘。 鸦人按住手臂的伤口,愣愣地抬头看着长发在狂风中飞舞、雪白凛然的侧脸。 他充耳不闻风吼声,也感觉不到手臂传来的抽痛。 有一段时间,时光像是停止了。 然后—— 「这附近残留有很多高楼大厦,所以风吹得特别强……是镰鼬的地盘。」 这句听起来像是喃喃自语的话,鸦人愣了半晌才发现是对着自己讲的。他急忙恢复严肃表情。 「感激不尽……但,为什么?」 他毫不隐藏警戒心地说。 鸦人想不出来身为叛忍的阿音主动与虫忍扯上关系的理由,更不要说从妖魔手中拯救区区一名下忍的性命。 若是硬要揣测其理由—— 鸦人视线朝下,看着掉在阿音脚边自己的左手腕。 有个声音对着他的头顶讲话。 「说是代替谢礼可能有点奇怪——不过我想知道『夜刀神』人在哪里。」 他抬头一看,看到阿音的嘴角带有些许笑意。 「——说是这么说,你也不可能知道吧。」 她的语气中带着的,可能是 一丝自嘲。但鸦人却将之理解为嘲笑,而板起面孔。 这样的对话令他稍稍松懈时, 「对了,这是什么?」 「啊——」 阿音捡起鸦人的手腕。这只手上还握着像足以稻草细绳编成圆环状的物体——《荒胤》。 「那是——」 鸦人不知如何回答。他只不过是个属于组织末端的下忍。他知道《荒胤》是任务的对象物品,但没有人告诉他更多详情。 就算是来路不明的东西,只要一声令下,他就得赌命护送或是抢夺。这就是忍者的宿命。 「嗯……?」 阿音的视线停留在《荒胤》的表面。上面押有三巴纹的《家基都宫》印记。 虫忍互相争夺、出于《宫》的物品。 ——那么,或许也能成为找出『夜刀神』缘隈的线索。 「……这个我收下了。」 「啊,喂!?」 阿音将《荒胤》纳入怀中,只把手腕丢还给鸦人。 砰咚—— 手腕还没落地,阿音的身形便已消失,只留下一阵旋风。 在独自一人被抛下的鸦人身旁,风呼呼地吹—— 在《七星树》的庇护下,浪街的小巷深处,有一间赃货店。 店主是个像千年狸猫精的老人。 这个男的总是吹牛只要有赚头,魑魅魍魉都能当交易对象,也因为这样,他才能够成为阿音与人类世界少数的接点之一。 翌日—— 阿音将昨天拿到的《荒胤》递到这个男人的眼前。 「噢,这是……?」 「那些人似乎称它为『荒胤』。」 「看起来好像是灵线结晶化而成的物体啊。」 店主按下安装了旧式万能眼的眼角,将倍率切换为近观模式。 由于频繁进行这种动作,而产生黑色瘀血的眼角,挤出了深深的皱纹。 「……我不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应该是相当重要的东西。你看,这里押的印记——」 「是《家基都宫》的印记吧。」 阿音说完,抬头看着斜上方,像要透视狭窄室内的墙壁一样。 如同全世界支柱般的《七星树》就矗立在那个方位。 店主点头。 「《宫》的物品我承担不起。奉劝你也趁还没烧伤手之前早早收手吧。」 「但是,只要沿着《宫》这条线追下去,最后就会找到他。『夜刀神』缘——」 「不要提那个名字!」 店主大声咆哮。 「我不想跟『夜刀神』或是《家基都宫》扯上关系。」 店主顾忌隔墙有耳小声地说,而阿音却看着毫不相关的方向。她察觉到有某人对刚才店主的叫喊起了反应而动了一下。 「……是你的客人吧?」 店主懒散地挥了挥粗肥的手。他的动作像是在叫阿音快点滚。 「……打扰了。」 阿音将《荒胤》放进怀里,快步走出店外。店主对着她的背影说话。 「戎都郊外住着一名叫做『来须』的男人。如果是他的话,可能——」 黄昏的浪街有许多人群出没,人潮就像泥流般笨重。 阿音穿越人群的缝隙,她一直在试探保持约二十公尺的距离一路追来、刚才在店里注意到的人物的动作,然后——出其不意地压低姿势,开始跑。 当事人——『爆手』鸦人急忙追在其后。 鸦人也是拥有超乎常人感觉与体能的虫忍。他看穿水泄不通的人群动作,钻进时时产生的缝隙之间,追在阿音的身后。 ——但另一方面,虫忍的行动是以多数人组成小队为基本。落单的鸦人,不习惯在少了同伴视角附属情报的状态下行动。他好几次目测时产生些微误差,形成多余的动作。 至于对阿音来说,常人的动作等于是停滞的。她在极为细小的缝隙中如风般穿梭而去,周围行人根本无法察觉她的动作。 风与人之间的胜负不言自明。鸦人拚命追在阿音后面,但最后还是追丢了——正当他这么以为时, 咻—— 三支苦无如雾气般穿过行人的身体飞向他。 「——!?」 鸦人将它们尽数打落。 路人不曾察觉有苦无穿过自己的身体,只看到眼前鸦人的动作,无不露出讶异的表情。 「啧!」 鸦人咋舌,以更快的速度移动。这时连续有四支、五支苦无向他射来。这是挥舞武器时能穿透障碍物的『梦刀流』之技。 在这种人墙当中,要对付阿音随心所欲飞来的武器,对自己是绝对的不利。 (得设法换个地点——) 鸦人以右手结刀印,手心慢慢渗出火药汗水。 「喷!!」 以这只手使劲往脚边一指,从指间飞出的汗滴便在地面上爆炸,震波将鸦人的身体吹到半空中。 以在空中如树叶般飞舞的鸦人为目标,从地表上又有好几支苦无飞来。 虽然空中无处可闪躲,但视野变得开阔就算不错了。鸦人将爆发性的汗洒在苦无上,以震波改变轨道。他打破两层楼住家的窗户,跳进建筑物内。 鸦人在室内起身,一边准备爆镖一边调整呼吸。 「捡回一条命了。」 突然背后有人对自己说话,鸦人立刻在地板上滚动,拉开距离。 在房间深处,有着表情说不上是冷笑还是苦笑的阿音的身影。 「要是你伤了街上任何一个人,我就会当场斩了你。」 鸦人不乐意被人调侃。他一脸不高兴地回答。 「叛忍没有资格跟我讲人道吧,『歧路疾风』阿音——『同胞杀手』阿音。」 阿音脸上闪过了冰冷的神情。 鸦人继续说: 「把《荒胤》还来。」 说着,他伸出左手。 在这只手的手腕上,还残留了淡淡的联接痕迹。 昨天若没有阿音的帮助,这只手早已跟性命一起丢了。 「能捡回手你就该满足了。」 「就算要拿这只手换,我也得把那个带回去。」 「喔……」 阿音取出《荒胤》,在指尖上转圈。 「这玩意有那么重要?」 「谁知道。我只负责把它带回《宫》。」 身为一名下忍,只不过是组织棋子的鸦人,不可能有其他回答。 「你一个人是打不赢我的。找你的同伴一起来吧。」 鸦人没有回答阿音的话。 ——最近《御厨众》的内部也在斗争。十二名头领分为『四头』与『八头』两组,各阵营之间间谍与叛徒猖獗横行。 谁是敌谁是友?在无法判别敌我的现况下,回收《荒胤》的任务必须秘密进行,无法期待有所增援。 「……你们的状况我管不着。」 看到鸦人的表情,阿音继续说。 「如果是有价值的东西,那我更要利用一番了。你去告诉上面的人,——拿『夜刀神』来换《荒胤》吧。」 「『夜刀神』缘隈吗?」 鸦人面有难色。 「那个男的别说抓住了——就连盯着不让他跑掉,都没有人办得到。」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只能找命令他行动的人,也就是《宫》内部的某人。」 「插手上级的事,可不是忍者的本分。」 「你想跟叛忍讲忍道?」 阿音的表情明显浮现出冷笑。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阿音当场坐下——然后像滑入地板当中一样消失了。 只有冷如冰霜的声音留在现场。 「……你敢妨碍我,我会杀了你…………」 第二章 狗神 几近崩颓的隧道里,各处渗出水,生长着潮湿的青苔。 也不知道有多少效果,内壁贴满了驱除蛊毒的护符——但每张都因为湿气而已失去原形。这些几乎化为霉菌块的护符,只要阿音用手一碰,就变成一堆碎片。 「……再继续往前走,可能会没命喔。」 阿音头也不回地说完,便有一人从后方的阴暗处现身。是『爆手』鸦人。 虽然他没有不被『歧路疾风』阿音察觉而跟踪的实力,但也不能这样就放弃打道回府。鸦人一脸怏怏不乐,不即不离地跟在阿音后面。 依靠从入口射进来的微弱光源,两人无言地走在隧道里。 就像这样走了几分钟后,怪异的现象发生了。 啵——鸦人脚边的小水滩,浮起一个头颅大的水泡。 软趴趴地浮动着,但一贯保持着巨大球形的这个物体,简直像是肥皂泡——不,是个养了只巴掌大红鱼的『金鱼缸』。 『金鱼缸』在鸦人的背后迅速膨胀,想把他的脑袋一口吞下。 「——唔喔!?」 鸦人在千钧一发的时机察觉到,弯下身子往肩膀后方扔出爆镖。 啪唰一声,水的球体在鸦人头上破裂开来。 红鱼——水妖的本体一掉在地上,就逃进小水滩中消失了。 阿音头也不回。 「啧!」 将湿透的头发往后梳,鸦人心情越来越郁闷了。 走出隧道后,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延伸着一片深红色的花园。虽然鲜艳夺目但带有一点非现实的味道,是片让人联想到死后世界的光景。 「……不对劲。」 看到两人眼前的人物,鸦人说。 在深红色花园当中,像独立的一朵花卉般,有一名少女坐在地上。 年龄大概只有十岁上下。她一心一意地摘花,编成花冠。 虽然正值《祸津风》止息的时段,但在远离《七星树》保护的土地上,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实在太不自然。 「那个小鬼是怎么回事——」 鸦人说着,看向阿音—— 阿音睁大双眼,站在原地不动。然后彷佛对幽灵耳语般喃喃自语。 「留音……」 「留音?」 停顿了一拍,鸦人才想起这个名字。 留音是以前阿音的同胞之一。在《御厨众》辰门中拥有仅次于阿音的实力,当时兴阿音情同姊妹。 这个女孩后来遭到成为叛忍的阿音杀害。 但阿音所杀的那个人,决不可能是这样的少女。或许是长相太过神似—— 鸦人正在思考,就看到少女脚边产生巨大的波浪,有个圆形的物体鼓胀起来。 有人头大小的这个物体,就是鸦人刚才没解决掉的水妖。 养着红鱼的水泡——水妖在少女的头顶上取好位置,急速地膨胀。 看到水妖的动作, 「——!!」 阿音冲动地冲上前去。 「啊——喂!?」 鸦人慌忙追在她身后。 水妖将少女吸进水泡中,想在空中将她溺死。白皙小巧的手脚在水泡中挣扎,金发与褶皱的衣服在水中如花朵般绽放。 水泡浮上约两公尺高的半空中。 阿音冲上前去,立刻跳跃起来,荒王的剑光在空中一闪。 纠缠难分的少女与鱼两者,只有鱼被一刀两断,水泡染成血红——一瞬间之后,就像破水般破裂了。 「小心!」 晚了一点跑来的鸦人接住了少女。 阿音的脚边有个金鱼形状的马口铁玩具,被砍成两半掉在地上。就是这个玩具成为核心引来了付丧神,形成刚才的水妖。 另一边, 「——什么啊这是!?」 抱着少女的鸦人大叫。 「这家伙不是人类啊。」 「什么?」 「你看——是人偶。」 叽叽叽——少女一面发出关节摩擦声,一面抬头看着鸦人与阿音。她的动作中完全没有感情。 鸦人把少女人偶放到地上,看到掉在脚边的金鱼玩具,一脚把它踢飞。 「哼,竟然从玩具手中救出个洋娃娃,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阿音不理会他的冷潮热讽,注视着少女的脸庞。 鸦人隔着阿音的肩膀看了看少女的脸。 「她长得跟那个……留音什么的很像吗?」 阿音摇头。 「不……是我多心了。」 然后,阿音似乎想跟少女人偶说些什么,但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跟刚才她冲向敌人一样,都不像是平常冷静的她会做的事。 少女代替她开了口。 「大姊姊……大哥哥。」 「喔……还会讲人话啊。」 少女发出细微的唧唧声,抬头望着阿音与鸦人,然后环视周围的花园。 「花儿……很美。」 接着,少女指着地上鸦人踢过的玩具。 「鱼儿……」 接着,一双玻璃珠的眼睛捕捉到某个东西,少女在阿音的眼前小跑步地跑出去。 「汪汪。」 少女跑向一只黑色野狗——这只狗大概也是属于妖魔一类的,不过好像没什么敌意。它时而往左右迂回,慢慢地走向这一边。 少女伸出手,摸了摸黑狗。黑狗乖巧地低下头。可能是还有人类饲养时的记忆吧。它的脖子上戴着红色项圈。 「——名字是?」 少女回头看了阿音。 「汪汪……」 阿音走向少女与黑狗。黑狗稍微退后了一点距离,但少女只是抬头看阿音,没有移动。 阿音蹲在少女面前,从陶器般的额头上将濡湿的浏海拨到一边,慢慢地说。 「你的——名字。」 「名字…………那、由、他……」 「那由他——那由他,这附近有没有住什么人?我在找一个叫『来须』的人。」 「人……?」 那由他指着鸦人。 「人……」 「没用的,问她她也不会知道啦。」 鸦人说。 「这家伙跟刚才的玩具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个付丧神罢了。」 阿音摇头,对鸦人说。 「……但是,这个女孩的头发与衣服,都有人整理得好好的。」 然后,她再度对那由他说: 「你家住哪里?照顾你的人在哪里?」 听了她的话——那由他丢下黑狗,开始快步前行。 走了几步,她回头对阿音说: 「家。」 阿音点头,追在她身后。 晚了一点才开始走的鸦人,回头看了看背后说: 「没关系吗……那家伙跟过来了耶。」 鸦人的视线前方,是刚才那只黑狗。黑狗慢吞吞地摇着下垂的尾巴,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阿音的侧脸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只变成两只也没差——」 「两只……?」 鸦人慢了半拍才明白她的意思,再次板起了脸。 在少女人偶——那由他的带路下,两人来到一处弃置了数百具工程车辆的废弃场。 在夕阳映照之下,巨大的工程车辆有如墓碑般林立。其中有几个朝天的怪手,上面绑了钢筋组成十字形,特别引人注目。 「那是……什么法术吗?」 「那是已不复存的宗教之象征。」 「——谁!?」 鸦人转过头,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声音的主人,是坐在废弃车辆上的一名男子。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象徽』,他肩膀背着一个巨大十字形、类似法杖的物体。 「过去,天上的独一神,派遣一名男子来到地上,他预言——」 男子仰望天空,喃喃自语地说。 「在世界末日那一天,所有死者都要因为生前的作为受到审判;罪人下地狱,无罪之人则送往天堂。」 「『天堂』……?」 阿音问他, 「是指《宫》吗?」 鸦人说。 男人摇头。 「不是肉眼可见的场所。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某处』——地上的神无法拯救我们。」 「……你所谓的『神』,喜欢见血吗?」 阿音问。 「嗯?喔,你说这个啊。」 男人转动了十字杖的柄。镰状的刀刃从左右突出的横木中弹出来。 「——!」 鸦人绷紧了神经。 虽然那武器形状特异, (但使用它的人,恐怕不是泛泛之辈——) 阿音的手伸向背上的荒王。她已做好拔刀的准备,全身紧张感不断提高。 这时——那由他跑向那名男子。 「神父!」 「那由他。」 男子从废车上下来,抱住那由他,面露一抹微笑。 「谢谢你们送我女儿回来。这孩子好奇心强,一下子就跑出家外了。……我刚才正打算去接她呢。」 然后,他将十字杖立在自己面前,将前额抵于其上,像是在祈祷。 「这附近有妖魔出没,有备而无患。得请天父保护我们才行。」 「——你是什么人?」 阿音继续维持警戒地问,那由他看了看阿音,然后抬头看着男子说: 「神父。」 「就如她所说,我只是个神父。」 「……你知道一个叫做『来须』的男子吗?」 一瞬,神父的表情变得狐疑。 但—— 「这个嘛……」 神父面带微笑,扭转十字杖的柄,刀刃便收回横木中。 「天要黑了。今天就在我家过夜吧。」 神父抱起那由他,开始往前走。 两人在神父的带领之下,来到盖在废弃场角落的宗教设施——神父说那叫做『教堂』。 打开巨大门扉走进内部,看到宽广的礼拜堂,深处有座供奉着刚才那些象征的祭坛,并且排列着几十个座位,有数十来个孩子坐在座位上。 「我回来了,明亚里。我回来了,徐稳——」 神父一个个眼他们说话,这些孩子纷纷发出唧唧——的声音回过头来。 全部都是少女人偶。有的皮肤龟裂,有的缺了眼鼻,有的则是手脚从关节以下断裂,不过每个都整理得清洁整齐。 「你的兴趣还真独特啊。」 鸦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神父对他摇头。 「不是兴趣。她们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孩子。」 「不就是人偶吗?」 「拥有人的外型,也有灵魂寄宿其中。如果说这些孩子是人偶,那我们也是人偶了。」 「哼,强词夺理嘛。」 说完,鸦人转过头去。不过阿音却看着人偶,喃喃自语。 「拥有人的外型,就是人类……?」 「喂喂喂,你何必跟他认真……」 就在这时, 蠢隆…… 从礼拜堂的地下,传来某种东西发出的声响。 阿音等人皱起了眉头,神父对她们说: 「是风声。」 说完,他抬头仰望礼拜堂的天窗。 「今晚的风似乎会很强……」 果然如他所言,当晚教堂外面刮起了《祸津风》的狂岚。建筑物轧轧作响,镶嵌玻璃的天窗劈啪地嘶吼,蜡烛火光因空隙吹进的风摇曳欲灭。 在这种情境下,神父却若无其事地朗读着圣经。『孩子们』不知道是不是在倾听神父的声音,也都面无表情地坐着不动。 坐在礼拜堂一角,阿音双眼紧闭。 鸦人悄悄地窥探了一下她的样子,那张端正的侧脸还是纹风不动。 (睡着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可是好机会。 鸦人抽出自身携带的忍刀,将刀锋对准了阿音的心脏。就算是『歧路疾风』阿音,只要心脏让利刃这么一刺,也不可能存活吧。 但—— (——真的,非杀不可吗……?) 当然。即使现在自己能不被阿音察觉地取走《荒胤》,或是在取回《荒胤》时让阿音负伤,具有魔物、超人般实力的『歧路疾风』,也会立即修复肉体,追杀鸦人吧。 一击就要她的命——这是完成任务唯一的路。 握好忍刀的鸦人的手臂,开始加诸了些许力道,就在这个瞬间—— 咻! 阿音的手臂自己动了起来,荒王出鞘。 慢了一瞬,阿音的眼睛也睁开了。 「——荒王!!」 在鸦人的鼻尖前,荒王的刀尖巍巍地颤动着。 阿音右臂血管浮出,缓缓将荒王拉回,收回背后刀鞘。 「还要命的话,就不要进入荒王的攻击范围内。」 好像是对这句话不服气的样子.她背上的荒王喀答喀答地发出撞击刀鞘的声响。 又被当成小孩子看待的鸦人,想咒骂个两句而开口。 ——但是,他的这个动作被阿音伸手制止了。 轰嗡嗡嗡嗡…… 似乎有什么人在外面。混杂在风声中听见的——是野兽的咆哮吗? 「哎呀——」 不久,神父出现在两人面前。手上拿着之前那把十字杖。 神父抬头望着窗外说: 「今天客人真不少啊……」 废弃场受到暴风肆虐,不安定地堆积起来的机械发出的轧轧声,以及作业车辆怪手的风吼声层层重叠作响。 然后,一阵巨大的咆哮压过了这些声音,响彻四周—— 轰隆隆隆隆…… 夜空中云层如急流般窜过。在废弃作业车辆堆积如山的高处,有个以满月为背景,如巨狼般的形影。 「那是什么玩意!?」 以手遮蔽强风,抬头看着怪物身影的鸦人大叫。 「狗——不,体型很大喔!?」 「那是『浑沌』——《牙树计划》的实验体,也是奈米废弃物的清道夫。」 神父如此说。 「每到满月的夜晚,它似乎就会凶性大发——即使成了蛊毒的聚合体,还是忘不了以前的习性。」 「习性……?」 「一半是宿主的血液中无法抹灭的本能,另一半是写在人工记忆体中的命令——『吞噬所有的『虫』』。它与其他的忍犬同伴一起被废弃,在自相残杀的最后存活下来,是最强的也是最后一匹狗神。」 神父转向阿音与鸦人。 「而你们虫忍对它而言,正是最好的饵食。」 「什么——」 鸦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算计我们!?」 「已经无处可逃了喔。」 神父微笑,扭转十字杖的柄,让刀刃弹出。 「不过……只要三个人一起上,应该就能收 拾它了。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吧。」 「你这个——」 鸦人正想回嘴,阿音却制止了他。 「来了!」 呕呃——浑沌从喉咙深处吐出怪异的块状物,深深咬在嘴里。这个细长的块状物两端露在嘴巴外,看起来酷似佛具的独钴杵。 接着,浑沌一脚踢散了作业车辆山,突进而来。 它那像是巨狼般的身体瞬时被类似甲胄的装甲覆盖,口咬的独钴杵突出两只长剑般的巨大刀刃。 浑沌扑向位于正面的阿音。它在空中急速扭转脖子,以独钴杵砍向阿音。 阿音看穿刀刃攻击的轨道,拔出刀剑,一闪划上浑沌胴体。然而——连钢板都能一刀两断的荒王刀刃,竟被腹部的装甲弹开。 「刀刃对它的装甲无效!!」 神父大喊。 (既然如此——!!) 阿音转过身子,将荒王插进装甲缝隙间——浑沌的颈部当中。 但,就在这一瞬间—— 无数的刀刃从浑沌的项圈中飞出,如同链锯般转动,弹开荒王的剑刃。 轻易避开双方攻击,向后跳开的阿音与浑沌—— 在双方拉开距离时,浑沌的尾巴前端如大蛇般露出尖牙,意图咬住阿音。 「阿音!」 鸦人扔出五支爆镖。 其中一支爆镖将尾巴上的头部炸个粉碎。然后剩余的爆镖则刺进浑沌装甲的缝隙内,一起爆炸。就像伤疤般,浑沌的装甲剥落。 一阵铿啷金属声,剥落的装甲掉落到地面上。 「成了!」 然而——从爆炸火炎中跃出的浑沌,浑身是血地挥舞前脚,以锐利的勾爪袭击鸦人。 鸦人被打飞至十公尺之外,身体硬生生撞上废弃作业车辆。至于浑沌破损的尾巴与装甲,则在转眼之间再生完毕。 像座小山丘般大的巨躯以惊人的速度追击,压在倒地的鸦人身上。 「原来如此,这家伙……真是个怪物……!」 此时——阿音的苦无刺进了浑沌的右眼里。 浑沌一边发出低吼一边回头。 扑嗤……右眼的苦无被它吞进体内。 战栗——才看到满是血污的背肌一阵翻腾,浑沌已将蛇尾一甩。阿音的苦无从蛇口中飞出,射回阿音的方向。 阿音以左手抓住它,腰部位置下沉,右手握住荒王,摆出迎战态势。 嘶、嘶、嘶—— 浑沌的装甲在全身上下刺出长针。看起来就像只刺猬。 咚!! 在地面造成一阵轰鸣,浑沌巨躯跳到半天高。它在空中转动脖子,从阿音的正上方将独钴杵一挥而下。 阿音以荒王化开这一记刀刃攻势,巧妙地移开身体。但,浑沌直接一脚踢在地上,像一排长枪一齐突刺般,从背部撞向阿音。 「把它——引诱到中庭的中心!」 神父从背后呼唤阿音。 阿音颌首,引诱浑沌追在自己身后,自己冲向废弃物山丘之间不算宽广的平地地带。在这块地带的中心部,绘有类似某种标志的——或许是用以祈求天神庇护的——十字形的印记。 一路追来的浑沌,扑向站在十字印记上的阿音。阿音在千钧一发的时机大大地跳开,只剩浑沌留在印记上。 神父按下装在一部分废弃车辆上的按钮。结果—— 埋藏在印记下方的五发地雷被引爆,诱使数千发内藏蛊毒的钢铁弹药从地面朝着正上方爆炸开来。 吃了钢铁弹药攻击的浑沌,四肢与下腹部遭受到破坏,发出巨响当场倒地。 浑沌拥有超强的再生能力,用这种方法能够延缓它的回复时间,顶多只有两秒——但神父不给它这两秒的时间,按下了第二颗按钮。 放在陷阱周围的三台作业车辆,怪手各自组成了十字形,这时纷纷将其尖锐的横木像鹤嘴锄般挥下去。 在最后的一刻,浑沌像蛇一样的尾巴急速伸长,咬住了阿音的脚。 阿音的身体被拖在地上,拉向浑沌那边。 三个鹤嘴锄就要将阿音与浑沌一同刺穿—— 「——!」 阿音的蛇眼发光了。 梦刀流『霞遁』。 她的全身化为薄雾,转移到数公尺外的空中。 咚咚咚—— 作业车辆怪手引起一阵巨响,贯穿了浑沌的躯体。项圈与装甲发出尖硬的声响被破坏了,但本体的生命力丝毫未减,硬是将怪手慢慢推开。 但神父趁这个机会冲上前去,举起十字杖就是一刀。有大人环抱那么大的粗壮头颅,被镰刀般的利刃砍下。 像拔掉栓子一样,浑沌的身体从颈部喷出鲜血。它的脚在在空中挥了两、三次,便不动了。 另一方面,浑沌的首级还没断气,哈呼哈呼地伸着舌头,朝上瞪着阿音。 鸦人前来,将忍刀刺进浑沌的首级。 「这只死狗……」 鸦人用手掌接住从自己被浑沌划开的胸口流出的血液,啪的一声洒在首级上。接着他将爆镖打在含有燃烧成分的染血处,血液瞬间被点燃,将首级烧个精光。 看着在风中晃动的火炎,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神父举起十字杖,口中念诵了两、三句祈祷词后,抬起头看着阿音她们。 「……感谢两位。我一个人是没办法把它逼进陷阱里的。」 「你还真有脸说……」 鸦人没好趣地说。就在这时—— 悉咿啊啊啊——!! 浑沌失去头颅的胴体流出的血液,化为野兽的姿态爬起,发出诡异的咆哮。 「糟了——那边才是本体吗!」 血之野兽跳起来,它的身体分成三道。鲜血的颚骨生长出锐利的牙齿,野兽同时扑向三人。 神父的颈部被咬断,然后倒地不起。 鸦人的肩膀也被咬出一个巨大的撕裂伤。他临时让自己的血液在伤口爆发,将对手弹飞,但自己也面朝上地倒下。 阿音闪过攻击,将荒王刺进浑沌的体内,放出血弹。阿音血液中含有的强力蛊毒与构成浑沌身体的蛊毒霎时激烈相克,使血之野兽的身体从内部爆裂开来。 ——然而,对于液状蛊毒聚集而成的浑沌而言,这并不构成致命伤。化为无数道血流落在地上的浑沌,在地面上再度聚合为一体,丢下阿音等人,跑向礼拜堂。 「不好……快阻止它!」 倒在地面上的神父大喊。 浑沌如同红色水银般在地面高速滑动,阿音以比它更快的速度赶上它,再次将荒王刺进去。 但,刀刃的刺击没有生效。浑沌的背部长出一张满口利牙的嘴,接住了荒王的刀刃。 不只如此,在它的旁边又长出另一张嘴,咬向阿音的脖子。 「这是……!?」 阿音放开了被紧紧咬住的荒王,往后跳开。 浑沌不定型的身躯颤抖着,再度化为四脚的野兽姿态。它的口中咬着从阿音手上夺得的荒王刀柄。 这种战法,简直像是……缘隈!? 浑沌挥动着荒王,扑向阿音。阿音手握苦无,弹开它的刀刃。 速度与技术来讲,阿音占上风,但浑沌有无穷无尽的体力,现在还有强力的武器。浑沌一边与阿音激烈地交战,一边一步一步地往礼拜堂移动。 「别让它去礼拜堂……!」 神父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就在这时—— 有个人从礼拜堂中漫不经心地踱了出来。是少女人偶那由他。 「那由他……!」 阿音分神了。 浑沌抓到这个破绽,跳离阿音的身边,一直线地冲向那由他。 「——!!」 阿音的蛇眼发光了。 虫忍杀『斩霞』。 这是在以『霞遁』做瞬间移动的同时,从不定型状态进行攻击的梦刀流奥义。 化身为一道肉眼不可视之刃的阿音,在刹那间奔驰过存在与非存在的狭缝,从背后斩向浑沌。 然而—— 就像泥上起泡一样,浑沌的背后产生出一个发光体。 竟是与阿音相同的蛇眼。 「!!」 在蛇眼的凝视下,阿音的『斩霞』被破解了。 阿音在空中被强制实体化, 咚——!! 浑沌一回首,就以口中衔住的荒王砍向她的身体。 咚咚咚咚咚——!! 浑沌连续按下好几次荒王的扳机。荒王的刀身吸起浑沌血液形态的身体,不断射进阿音的体内。 最后,随着锵啷的一声,荒王掉在地上。浑沌的身体一滴不剩,全数侵入阿音的体内了。 「嘎——啊,啊——!!」 阿音的身体弯成两截,倒地不起。 「喂——阿音!?」 鸦人冲上前去,说不出话来。 只见阿音背后出现拥有巨大獠牙的兽口,意图一口吞下她的脑袋——但这次换肩膀上出现形似荒王的长刀,刺穿野兽的头部。 不只如此,阿音的背上、腹部、大腿、手臂皆纷纷生出浑沌的獠牙,然后受到同样生出来的阿音刀刃所牵制。 在阿音的体内,浑沌与阿音自身——两头蛊毒正在相争不下。 最后—— 有如一头蠢动魔兽的阿音,右手伸向地面,握住荒王。 「嘎啊——!!」 伴随着不像人发出的惨叫,刀刃从阿音的全身穿出,将她自己的身躯切得细碎。同时,体内几乎所有的血液也都一口气喷出。 「阿音——!?」 在血肉模糊的肉块当中,只剩蛇眼瞪着半空,如雷光般一闪。 梦刀流『霞遁』。构成阿音的血肉转移到空中,其余物质则残留在地表上。 阿音的肉体在空中再生。 同样地,在地上试图采取攻击态势的活血池——浑沌的动作,也被阿音的蛇眼封锁了。 「——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一声吆喝,九发血弹被打进浑沌的体内。浑沌的身体被强制性地拉得细长,转为咬住自身尾巴的圆环状。 叽噜噜噜噜—— 轮回之环在空中开始回转。 阿音降落到地面上。全身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喷出了新的血液。 然而阿音的蛇眼仍然定晴凝视着浑沌。 ——虫忍杀『虚灭』。 圆环徐徐增加其回转速度,缩小直径——最后终于消灭。 有个物体砰咚一声掉在地面。是浑沌作为核心的咒物——红色的犬用项圈。 那由他蹲在项圈前。刚才她看了那么激烈的战斗,双眼还是像玻璃珠一样毫无感情。 「汪汪……」 「那哪是什么汪汪啊。是怪物。」 鸦人对那由他说着,向阿音伸出手。 阿音举起手婉拒他的帮助,以自己的双脚站起来。她做了两、三次深呼吸后,全身原本还在流血的伤口,眼见着便渐渐愈合了。 「真厉害。简直是不死之身嘛。」 阿音回答话中带刺的鸦人。 「是啊…………我也是个怪物……」 鸦人耸耸肩,指向背后。 「那边那个不是不死之身的人,好像已经没救了喔。」 神父脖子上的肉被浑沌咬掉了。跟阿音与鸦人比起来,这还算是轻伤,但对于身为普通人类的神父而言却是致命伤。虽然有做一点治疗,但也无力回天了。 「拜托你们,带我去地下室……」 接受神父的请求,一行人来到礼拜堂的地下,这里也盖了一座与地上很类似的祭坛。在祭坛中央摆着一具棺材——不,应该说是个像棺材长了脚般的怪异物体。 让鸦人扶着的神父,在地板坐上,靠在『棺材』旁边。喀答喀答地走近神父身旁的那由他,也靠在神父身旁坐了下来。 神父抚触着『棺材』的表面说: 「它要的是这个女的。」 「这是人?……死人吗?」 好像在回答鸦人的疑问一样,『棺材』格答格答地摇晃了。就像是在笑一样。 「棺材本身是活的吗……?」 鸦人问,神父点头。 「算是生物与器物之间的存在吧——类似付丧神那样。」 「是……虫忍吗?」 那由他回答了阿音的疑问。 「……沙罗。」 「没错,那由他。」 神父摸了摸那由他的头发,然后抬头看着阿音。 「『丧门神』沙罗。是比你早了好几个世代的『大姊』。由于蛊毒调整实验失败,才变成这副模样——但她仍然是我的家人。」 「家人……?」 神父无力地笑了。 「我很想说她是我的『恋人』,但自从我离开《院》以来,就一直自称为圣职人员了。」 「你果然——就是『来须』啊。」 神父点点头。 「那是我还在《院》里的名字。我原本是宫中殿医?志洛的助手,直到他的实验让沙罗变成这副模样为止。」 阿音从怀中取出《荒胤》。 「来须——我听说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神父的眼中出现了暗淡的色彩。 「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御厨众》的虫忍之间在抢夺它。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荒胤》——《牙树计划》的关键。」 「《牙树计划》?」 「让保护人界的《七星树》感染蛊毒,反抗天神的计划——至洛应该知道得更详细。这个东西八九不离十是他经手制作的。」 神父仰望着阿音。 「但我劝你别跟他扯上关系。至洛是个将所有生命视作自己玩具的危险人物。」 「……他人在哪里?」 「看来阻止你也是没用的。」 神父彷佛叹气般笑了。 「那由他能为你带路……阿音,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神父摸了摸那由他的头,对她说话。 「那由他,我们要说再见了……神父马上就要成为『物』了。已经不能再跟你说话了……」 那由他面无表情地——或者是感到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神父。」 一道光射进地下室的入口。天亮了。 神父喃喃自语: 「沙罗,你看。简直像通往天国的门……一直想成为人的孩子们,还有已不再是人的你,到了审判之日时,所有人一定都是——」 喀答喀答喀答—— 伴随着细微的声响,神父的『孩子们』一个个来到地下室。 然后在像睡着般闭上双眼的神父身边,一个个有如断了线般跪下。 阿音与鸦人带着那由他离开了教堂。 礼拜堂的风琴自动演奏起送葬的乐曲。 那由他回头看了看礼拜堂,以缺乏表情的脸庞说: 「神父。」 第三章 傀儡 在那由他的带路下,阿音与鸦人进入废弃的地下道。 视野不佳的脚边,经常会出现小型妖怪,缠着小腿不放。大部分只要阿音蛇眼一瞪就会化为像是老鼠的实体逃之夭夭,不过也有一些反而攀着阿音一行人的脚不放。 阿音自然地躲开这些小妖——而左臂抱着那由他,右手提着忍刀的鸦人,则一面抱怨一面砍死脚边的妖怪,在昏暗的隧道中前行。 最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处有些宽广的平台状场所。是地下铁废弃路线的车站。 「要下去吗?」 鸦人探头看了看铁轨,这时那由他伸手指向隧道另一端的暗处。 「电车……」 「电车?怎么可能会有——」 话说到一半——伴随着怨灵呻吟般的风声,一头眼光炯炯发亮的巨大怪物到站了。 长着长毛的侧腹,在阿音等人面前大大地打开,从鸦人臂中跳下来的那由他,小跑步地走进怪物体内。 「以废弃电车作为核心吗……」 阿音与鸦人跟在那由他后面走进去后,怪物的开口部——从内部看就只是普通的车门——发出声响后关上了。 「竟然要坐在怪物的肚子里,真是不太情愿啊。」 说完,鸦人环视了一下车内。从外面看起来很是骇人,但怪物的内部跟一般电车的装潢没两样。座位、扶手,甚至连灯光都有。 「但是,这样就减少了遇到其他妖怪的危险——」 阿音眯起了蛇眼,看了看填充物从破洞中冒出来的座位。似乎不是付丧神变化而成的。她随性地坐在座位上,闭上眼后,那由他也过来乖巧地坐在她旁边。 鸦人不敢大意地站着,说: 「如果是地上的话,的确是没办法好好走两步路啦。」 怪物列车发出了长啸般的叫声,便缓缓地开始移动。 在同一时刻。 地上——位于戎都更外围的荒野,《祸津风》肆虐的非人领域, 有个人发出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奔驰着。 皮肤是黑的,衣服也是黑的,全身发出热风般邪气的这个男人——『夜刀神』缘隈。 四下光景有如地狱绘卷。体型远远比人类大的妖魔,不分实体与非实体地你争我夺,相互吞噬。 不只是自相残杀,这些大小妖怪也想袭击缘隈。如果是脆弱的人类,马上就能一口吞下了。 然而——碰到缘隈皮肤的弱小妖怪都被他的身体吸收,从头上袭击而来的强悍妖怪则瞬间遭到自缘隈肩膀飞出的獠牙猷口咬碎吞噬。 咚、咚、咚、咚、咚—— 步伐没有一丝紊乱,就像在喝水、呼吸一样,吞噬无数的妖魔、吐出杀气,缘隈本人只是不断地前行。那副模样简直就是凶暴力量的奔流。 像这样不知道走了多少距离——缘隈停住脚步,拾起头。 缘隈抬头看着像生物般重复分解与重建的巨大复合建筑物。这就是宫中殿医·至洛的『城』。 缘隈走近建筑物时,墙壁的一部分好似闪避他的热气般退开,张开一个口。缘隈悠然踏入巨城的体内。 四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腻腐臭气息。 缘隈被带领到一处类似实验室或者是神殿,具有独特氛围的房间。 这种印象来自安置在房间深处的透明圆柱状胶囊。其中除了液体,还有应该属于人类的脑髓。 带路的女性退后了几步。 缘隈直挺挺地站着,与人脑对峙。 『久违了,缘隈。』 发出声音的是安装在胶囊底座的喇叭。机械的合成声音中,带有一点揶揄的声调。 『我以为你已经把我至洛给忘了呢。』 「那个女人会来。」 缘隈说。他似乎不打算说得更多,但至洛好像已经明白他的意图。 『那个女忍者吗——真是难得你会这么执着啊,缘隈。』 缘隈不发一语。喇叭继续发出声音。 『不依赖任何人、不回头、完全独立的最强之人。你应该是这样的存在才对。难道你对一时兴起给予血液的女人有感情了吗?』 声音中混杂了带有嘲笑意味的可厌噪音。 这时—— 缘隈面无表情地忽然拔刀,斩向胶囊。刀刃穿透胶囊,只将其中的脑髓斜切而断。 噪音像尖声大笑般,音量变得更大。 『真是过分!虽然只是个空壳,但我还舍不得把它处分掉呢。』 在缘隈背后将双手交叉于胸前的女性,伸出了舌头。 长长舌头的中央,埋藏着某个发光体——勾玉形的物体。充斥于房间中的至洛的存在感,就是从这里来的。 缘隈握住才刚挥动过的大剑——罗喉的手臂,加进了更多的力道。 女性的左右两手共二十只指甲变成利刃并伸长。 维持这个状态,在数息之间,两人互相瞪视。 ——最后,或许是觉得扫兴,缘隈收起了剑。 女性——至洛露出一抹妖艳的笑意。 喇叭的声音宣告: 『那个女的我已经派人去迎接了。在她抵达之前,你就拿新玩具玩玩吧……』 以厚重钢铁重重包围的拘束用房间中,有一个人像胎儿一样蜷缩起身体坐着。 不,或许不该说那是『一个人』。 在纤柔的背脊中心,有一条类似缝合痕迹的线。以这条线为界线,右半身是黑色,左半身是白色。筒直像是将两个人类的肉体从中对半切开,再缝合在一起。 一个身体拥有两个重魂,他们的名字是『两头蛇』毘沙西。 将脸埋在蔓膝之间,两个人格低声交谈。 (缘隈……听说他很强喔。) (不过,还是我们比较强。) (这可难说了。绝对会被大卸八块的。一定很痛吧。痛到哭天喊地……) (闭嘴。) (……嘻嘻嘻,我等不及了。) 左半身的白色皮肤,就像风吹过的湖面般扬起一阵阵波浪。 (废物……杀了缘隈后,我再来收拾你。) 从黑色右肩伸出、既像护手又像武器的异形右手——『丛』,发出沉重的声音,在白色左肩上开了洞。 以这一点鸟中心,白色肌肤的波浪消失了,冰霜降落在表面上。 (啊啊,那也不错……那也不错嘛。) (阿姊……) 违处博来了呼唤声。 (阿姊……) ——那声音在呼唤的是自己吗?是谁在呼唤? 《御厨众》辰门的训练场。年幼的少年少女在细木头组装成的运动场上四处跳跃。他们都是尚未接受《三尸蛊》移植的蛊忍候补生。 「站住!阿姊,站住!1」 慧到背后傅来的呼唤聱,阿音面露苦笑。她从没听过有忍者会一边喊「站住站住」一边追人的。 「切————!!」 阿音抓住发出尖锐吆喝,从背后扑过来之人的手臂,与对方一起落下。然后在快要落地的前一刻,将脚的在横木上停下来。 「呜哇,哇!!」 袭击者咚的一声,一屁股跌坐在铺在地表上的垫子。 「痛……」 边摸着屁股遵站起来的,是比阿音小一个世代的训练生留音。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跟在阿音身后,一副自己是小妹的样子。 「——攻击之前,泄露太多杀气了。只有最后一瞬间才需要鼓足气势——就是自己或对手死的那一刻。」 阿音静静 地说。她作为『第八世代』的第一人,立场有点像是代理师父,常常用这种方式说话。 「明白了吗?」 阿音问完,留音便一脸敬佩地点头,然后咧嘴而笑。 「阿姐果然很厉害啊!」 阿音一下子愣住了,留音蹦的一下跳起来,跳到头顶上的横木。 「——我明白,明白得很!」 然后才看到她大大地澡呼吸, 「请您再指导一次!」 细树枝柔软地弯曲然后弹开时,她已经飞出去了。这次轮到阿音追在留音娇小的背后。 「——老是休息可是追不上阿姊的,」 留音大声地对背后的阿音说。 「追上——?」 「阿姊是我的目标。不太说话,但实力是超一流的——又酷又帅!」 在运动场上像猿猴般纵横跳跃,留音开心地说,以手下留情的阿音为对手享受捉迷藏的乐趣。 ——但,她毫无顶警地挂在横木上,然后咚的一声降落到地面。 「……可是啊……」 「……留音?」 阿音追在留音身后降落到地上,对着她的背影呼唤。 留音慢吞吞地幛过头来,失去血色的表情,简直是死人的遗容。 「可是,这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因为……」 突然,留音的身体从内部被扯破,好几支长刃飞了出来。 ——其中有几支贯穿了阿音的胸部。 燮得浑身是血的留音,凶神恶煞般地大叫。 「——因为你把我杀了!」 啪唰—— 「——!」 从胸口喷出大量的血液,阿音醒了。 「怎么了,阿音!?」 呕——在车辆地板上喀出血块后,阿音回答。 「……没什么。」 「怎度可能没什么啊!?」 阿音摇头否定。 「我大意了——只要做梦,身体就被拖进梦里。这是常有的事。」 阿音的伤口在鸦人眼前迅速地愈合。 「……真是让人虚惊一场。」 鸦人一半是放心,一半是惊讶地说,不遇还是担心地看着阿音。 坐在旁边的那由他,也以喷得满是鲜血的脸庞,无表情地抬头看着阿音。 「——抱歉。」 阿音用衣袖仔细地擦拭那由他的脸。 「抱歉……」 这句话或许不是对那由他说的。 此时—— 嗒——傅来某人降落在车内的细微声音。阿音与鸦人反射性地摆出迎战架势。 「『歧路疾风』阿音大人。」 从车辆的深处,一个年轻的女人——女忍者向这边走来。 「我是至洛派来的,恭迎您大驾光临。接下来由我为您带路。」 「啊?……那边真是谢谢您的用心啊。」 鸦人维持警戒,观察对方如何出手。 至于阿音,却是以非比寻常的表情凝视着女忍者。 「………留音……!」 (什么,留音……?) 鸦人小声地问她。但是他的声音没有傅到阿音的耳里。 女忍者——留音面露微笑,歪着头。从她的动作中看不出个人的意志。 「请将您带来的物品交给我。」 「…………!」 阿音按住了胸口。手遮掩的是怀中的《荒胤》,还是刚才胸口的伤? 留音微笑着,偏着头,维持伸出手的姿势不勤。 「阿音,小心——」 鸦人话才说到一半,留音突然往两人突进而来。表情依然是微笑,动作没有一点迷惘。她根本没有个人的意志。 「——好快!」 足以与阿音匹敌的速度。留音流畅地挥动双剑,同时斩向阿音与鸦人。阿音迅连闪开,鸦人则是左肩稍微被削到。 「唏咿噫咿咿咿——!」 从微笑的嘴唇中发出笛子般的怪声,留音先冲过两人身边,然后掉头,连同双剑一起翻身杀了过来。窗玻璃破裂,阵风吹进车内,座位与灯泡不断被弄破。简直就是破坏的漩涡。狭窄的车内两人无虐可逃。 阿音的蛇眼发光了。 『斩霞』——阿音使自己非实体化,踏入漩涡之中,砍断留音的左臂。 「唏咿噫!」 留音迅速转过身,高举起失去的左臂。 这时——从手臂的伤口中飞出一片刀刃。这是骨头本身变化成的摺叠式宽刃刀。 宽刃大刀从阿音的头上向下砍—— 咚—— 阿音大步向前跳跃,以手中荒王横向一挥。留音的躯干被一刀两断,身体滚落在地板上。 然而同时, 「喀——!」 阿音当场双膝一软,吐血了。不知是『霞技』的副作用,还是内心的动摇造成,她刚才胸口的伤大大裂开了。 轰—— 因留音的攻击而受损的地下铁车体崩坏了。 阿音以及抱着那由他的鸦人被抛到铁轨上。鸦人双手环抱那由他,以背部着地。阿音着地也失败了,按着胸口趴在地上。 「阿音——!?」 鸦人跳起来,急着想赶到阿音身边,但她举起手制止他。 「还没完……保护好那由他……!」 果然如她所言—— ——哒。 ——哒。 ——哒。 ——哒。 在阿音等人的周围,这次出现了四名女忍者。全部都长得跟留音一模一样。 鸦人跳开后,四个留音便一齐扑向阿音。 「「「「唏咿噫咿咿咿——!」」」」 阿音令蛇眼发光,以『霞遁』突破包围。 但留音们的攻势毫不手软。八把双剑乱舞,切碎了各自的肉体。刀刃胡乱挥舞,留音们将彼此大卸八块,掀起血与剑的旋风。 抵御攻击的阿音动作很迟钝。除了连续使用『霞』的影响,也因为看到熟识的留音外型残忍地逐渐崩毁,而打乱了她的内心。 留音们的刀刃一次一次地伤到阿音的身体。 (怎么会……!!) ——即使是拥有超乎常人之再生能力的虫忍,也不会采取这种战法。 鸦人正被异常的战斗拉住视线,忽然有某人抓住他的脚踝。 是在车内被阿音斩杀的第一个留音——的上半身。 最后—— 在阿音眼前化为一团刀刃与血肉的四个留音,发出沽喳一声,聚合在一起。 这是一只拥有并排一列的四张脸与八条刀刃脚的巨大蜘蛛怪。 蜘蛛怪朝着阿音挥起锐利的前脚。 至于鸦人这边,留音正以惊人的力道握着他的脚踝,脸上还带着微笑。 她保持着微笑表情,举起左臂的宽刃刀。 「啧!」 鸦人也高举手中爆镖。 这时——那由他的视线离开了留音,移向天花板。在视野的角落,有某个东西亮了一下。 ——一条延伸到空中的『线』—— 「——在那里吗!」 鸦人对天花板放出爆镖。 爆镖在空中引起小型爆炸而加速,沿着『线』的来源,飞进通风管内。 然后是一阵爆炸。通风管连同屋顶一起崩塌,瓦砾降下堆积成山。 蜘蛛怪的脚在阿音眼前戛然而止。 握住鸦人脚踝的留音的上半身也停止了动作。 鸦人走进瓦砾当中,找出他要找的人——戴着鬼面具的矮小男人。爆开的肩膀处还在闷烧冒烟,双脚则被瓦砾压断了。 「『土蜘蛛』绳奴——『四头』的傀儡师,对吧?」 矮子——绳奴抬头望着鸦人。然后他鼓起了脸颊,咻地一声吹出吹针。 鸦人轻易地躲过这一记偷袭后,右手取出三支爆镖,一口气打进绳奴腹部。 绳奴像气球一样爆炸开来。死前手臂一震然后僵直,痉挛沿着指尖的细线传达出去——这条线连接的留音上半身与蜘蛛怪,只震动了一下,就完全沉默了。 「就是这家伙在上面操纵那只怪物。」 阿音没在听鸦人说话。 「……留音……」 她胆怯地把手伸向四个排成一列的留音的脸。 这时,留音的脸一齐眨了眨眼,眼珠骨碌地滚动了。 「……阿、姊……我…………」 「留音……!?」 四个留音的表情燮得痛苦,或者是悲伤——然后突如其来地变为眼流血泪的鬼面。 「「「「叽咿——!」」」」 唧咻! 八只刀刃脚像捕兽夹一样关闭起来,打算将抱在里面的阿音撕成粉碎。 但——阿音虽然被脚刺进身体,但还是反射性地将荒王插进蜘蛛怪肚子,咚咚咚地将血弹射进去。 蛊毒瞬间分解了留音的血肉。现场只留下化为无数刀刃的四人份骨骼,顿了一拍之后,便铿啷啷地撒了一地。 阿音呆滞地站在原地好一会——然后突然从全身喷出血液,不支倒地。 「呜……!」 「喂——!?」 鸦人出声叫她,但阿音只是流着血与泪水,痛苦地昏死过去。 「喂,你振作点——」 说到一半,鸦人怱然发现到一个事实。 ——现在正是绝好的机会。 鸦人伸手到阿音的胸口。痛苦万分地打颤的阿音,似乎没有余力注意到他的动作。 以钢线缠绕而成的手镯状物体——《荒胤》,就放在那里。 鸦人拿着《荒胤》站起来。这样一来,使命就能完成了。 但是……有个人一直盯着他的动作。 是那由他。 那由他玻璃珠似的眼睛盯着鸦人不放。 「……干嘛,你有意见吗?」 鸦人将《荒胤》收进怀中,不悦地说。 「这是我的使命。」 那由他不回答。 「阿音也很清楚这一点。」 鸦人说着,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被那由他盯着,自己内心当中就会产生动摇。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从周围的黑暗中,一些小型的妖怪正一步步逼近他们,开始吞噬绳奴与留音的尸体。也有一些妖怪想对阿音虚弱的肉体出手。 「……唉,该死!」 鸦人一边口吐恶言,一边背起了阿音。 以无敌着称的『歧路疾风』,身体竟轻得超乎他的想像。 「带路吧,接下来要往哪走?」 鸦人说完,那由他便转过身,沿着轨道开始向前走。看不出来她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总之就是面无表情。 「啧。」 鸦人咂了咂嘴,跟在她的后面。 在一处类似竞技场的宽广实验室里—— 铿——!! 缘隈的罗喉与毘沙西的丛互相撞击,火花迸散。 「唔……!」 在这一次白刃相接当中,缘隈已经明白丛比自己知道的任何武器都要来得『硬』。戒备着未知武器的攻击,咻噜——缘隈滑进了自己的影子中消失了。 但毘沙西的眼睛——蛇眼——正确掌握了缘隈移动的气息。当缘隈出现在毘沙西的背后,毘沙西一回头,就把丛往前猛烈一刺。 缘隈躲过了这记攻击,往右——同时也往左,他的身体左右分身,一分为二。 缘隈从左右同时以罗喉斩向敌人。毘沙西的右半身以丛的装甲部分挡下它,但左半身的手臂则从肩膀被连根砍下。 ——然而,喷出的血像触手一样伸出,手臂与肩膀啪嗤的一声回复原样了。毘沙西的白色左半身,具有比缘隈更强的再生力。 缘隈立刻接续下一招。 「血哑流!!」 暗藏在缘隈头发中的九把鞭剑,贯穿了毘沙西全身。接着鞭剑被拉回,但装在其前端的中空针依然留在毘沙西的体表,就像帮浦一样不断把血液吸出体外。这样下去不用几秒钟,全身血液就要被抽取殆尽了。 这时——以正中央的线为分界,右半身为黑色,左半身为白色的毘沙西身体,今身都变为黑色。从九根吸血针像喷泉一样喷出的血液,维持着喷出的形状瞬间冻结了。黑色右半身掌管的是冻结能力。 毘沙西紧接着让全身变为白色,像洋菜冻般浑身抖动,将冻结的吸血针吐出体外。 再次恢复成黑白各半模样的毘沙西挥了一下丛。他以超冷冻能力在空中做出巨大冰柱,丢向缘隈。缘隈将分身统合为一,同时往后跳跃闪躲。 『如何?缘隈。』 至洛的声音从天花板的喇叭传出,对缘隈说话。 『毘沙西的体内有两种蛊毒,以两个人格同时控制。无论是肉体的硬度还是再生力,都在你之上。』 「速度也是喔!」 毘沙西追上了后退的缘隈,向前踏出的左脚藉着反作用力完全伸直,以大于平常一倍以上的步伐冲向缘隈。 丛刺进了缘隈的腹部,霎时间他的全身都冻结了。 「死吧,『旧型』!你已经没有用处了?」 毘沙西将缘隈冰冻的身躯高高举起,砸在地板上。 缘隈就像陶器一样摔成了碎片。 毘沙西抬头看着天花板,大声狂笑。 「看到没,至洛!最强的是我?」 「真的是这样吗……」 至洛的声音如此诉说。 「你们并没有『打倒』缘隈。你们只是『打碎』了他而已。」 「什么……!?」 铿啷铿啷——散落一地的缘隈碎片,在同一时间突然消失了。 「!?」 说时迟那时快,分不清是幻影还是实体,嘶——九个缘隈从地板中现身,手握罗喉摆好架势,包围了毘沙西。接着,这些缘隈不疾不徐地以毘沙西为中心开始回转。 毘沙西将丛横在身前,准备迎战。 但缘隈的九双眼睛,找出了对手态势中的破绽。其他位置的八人,一瞬间就与位于最适合攻击的斜后方处的缘隈统合为一。 「咕!?」 「啊哈!?」 毘沙西发出两种叫声并转过头,将丛向前一刺,缘隈的蛇眼也在同一时间发光。缘隈将罗喉的刀锋插进毘沙西体内,自己则穿透了毘沙西的武器与肉体,在后方着地。 「喀!!」 在缘隈的背后,毘沙西被一分为二。各半身失去控制,左半身化为滚滚沸腾的块状黏液,右半身则结冻成硬梆梆的。 「啊哈哈……还,没……完……呢……………」 毘沙西的左半身试图再度恢复成完整的身髅,向右半身伸出带状的黏液。 ——但,就在这个时候,缘隈的整个上半身变成带着巨大尖牙的血盆大口扑向猎物,先是毘沙西的左半身,然后再把右半身一口吃下肚。 咕噜……嘎吱…………吧唧……—— 弯着一边膝盖跪下的缘隈体内,傅出恐怖的咀嚼声。 『真是精彩……你 ——』 「——你的确无懈可击,缘隈。」 妖艳的女人——至洛走进室内。 缘隈正要站起来,却发现—— 「…………!」 右半身不能动。就像方才被毘沙西冻结时一样,冰霜开始降在黝黑的皮肤上。 「毘沙西其实是专门拿来喂你的『毒饵』……这是为了要让堪称无敌的你,能够有短暂的时间失去力量。」 缘隈朝着至洛挥起还能自由动作的左臂。手臂当中滑出刀刃——但冰霜扩散到右半身,停摆了这个动作。 九把鞭划像有生命似的扑向她——但至洛只消伸手一挥,就抓住了所有的鞭剑,脸上嫣然一笑。 勉强还能移动的左边蛇眼,带着敌意凶恶地瞪着至洛——然而至洛伸长的食指指甲,刺穿了这只眼睛。 缘隈的抵抗力完全被剥夺。 「缘隈……你是没有目的的『力量』不折不扣的化身。」 然后,她以两手托起缘隈的脸,伸出长长的舌头。 「把你的力量给我,我们就完成了。」 镶在至洛舌尖上的耀眼勾玉,伸出了无数条发光的置线。 当它们的前端碰到缘隈的额头时, 沙沙沙沙沙—— 伴随着细微的声响,至洛的勾玉开始像刺绣一样,编织进缘隈黝黑皮肤的表面。 第四章 人蛊 废弃地下铁车站中,积了大约三十公分深的稹水。 深不见底的阴暗积水似乎吓不到那由他,她只是扑哧扑哧地发出水声,不断往前走。 以她那微弱地浮现在黑暗中的洁白小巧背影为标记,鸦人背着阿音,一路发出哗晔水声,走在她的身后。 在鸦人的背上,阿音喃喃自语。 「……我,杀了留音…………我……又再一次,杀了留音……!」 (这就是那个被人当成妖魔、避之唯恐不及的『歧路疾风』吗……) 鸦人硬生生吞下苦闷的心情,对阿音说: 「……那根本不是你的妹妹。那只是模仿死去的女忍者外型做出来的人偶……不,是怪物。」 「如果是怪物的话……那我也……一样…………」 最后,阿音在鸦人的背上燮得安分,只是重复轻浅的呼吸。她昏过去了。 从地下铁的终点站进入别的地下道后,三人来到一扇巨大的铁门前。 那由他站在门的正面,只回头看了鸦人一眼,就再度转向正面,站在原地不动。 门与周围的构造十分不搭调,一看就知道是后来加装的。兼具坚固性与机密性、外观冷硬的门上,可能是用以预防妖怪袭击,刻有启动结界的复杂纹路。 这里就是至洛据点的入口。 (……终于还是到这里了啊) 鸦人虽然一路在思考,但他心中还未决定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虽说自己已经得到《荒胤》,但凭鸦人一人想走出非人领域并回到据点,可说难如登天。而且如果阿音的战斗力恢复了,开始追杀自己,鸦人也没有胜算。 所以自己只能期待阿音恢复体力,帮她解决与那个叫至洛的——虽然怎么想都绝非善类——之间的事情,再一起回都市;至于怎么将《荒胤》弄到手,就等那之后再谈判吧。——直到刚才为止,他都还觉得这是最可行的方案。 或许这只是用来欺骗自己的权宜之计——无论如何,既然现在已经到了这里,而阿音又还动弹不得,就表示他的期望落空了。 既然事已如此—— (……先与至洛见面,看看对方如何出招。之后就临机应变吧) 下定决心后,鸦人便开始查探四周环境,看是要打开铁门,还是呼唤铁门内侧的至洛。 这时—— 轰—— 门扉显露出多层内部构造,自动开启了。鸦人什么都还没有做。 直觉提高警戒的鸦人与站得直挺挺的那由他,被门中出现的十几个人影包围。 每个人影都穿着防护高密度蛊毒的重装增压衣,使得这些人本身就给人一种肥短异形的印象。 异形当中的一人,走到鸦人的正前面。 鸦人腹中的虫蠕动了。通过埋藏在体内《三尸虫》三重的密码认证,这几天以来第一次『以心通』的回路恢复了。 透过《三尸虫》传送过来的支援情报,告诉他眼前的人物——《御厨》的中忍——是这个队伍的队长,也是自己的指挥者。 『《御厨众》申门下忍,『爆手』鸦人。』 『是——』 把阿音在泥水中放了来,鸦人下跪了。然后,他从怀中取出《荒胤》,维持叩拜的姿势递给对方。中忍接下它,收进胸口的口袋里。 『你的『任务』完成了。』 中忍说道。 『数小时前,透过你的《三尸虫》,我们已经明白《荒胤》的所在地,以及前宫中殿医至洛与逆贼『四头』同伙的事实。这个设施现在正由我们『八头』动员大量兵力镇压中。』 数十名虫忍展开行动的状况透过《三尸虫》,也传达到鸦人这边。 但是,没有战斗的紧张感。他们只是确认每一间无人的房间,时而杀死关在笼子里的实验动物等等。 『至洛呢——?』 中忍的下巴往背后方向晃了晃。 一具女尸像物品一样用枷锁绑着——被『捆包』起来——正要运送到别处。 『大概是知道已经无法逃命,因此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发现时已经死了。』 如同中忍所言,看起来像是咬舌自尽,女人的嘴边沾满大量的血。 『至洛参与了『四头』的计划。将所有计划相关的实验体处分掉,还需要一点时间。作战结束前,你就在此处待机。』 『是。』 鸦人忽然开始在意起阿音跟那由他的事情。 他瞄了她们一眼,看到有人正在阿音她们身上架上好几重抑制蛊毒活动力的封印枷锁。阿音不晓得是不是还没恢复意识,仍然一副瘫软无力的样子。 『那些人要……』 『那个叛忍与器怪,在本部经过实际调查后,想必就会处分掉吧。』 『是——』 这是很适当的处理方式。鸦人当然不会有什么不满。 鸦人继续留意流过体内的情报,维持不动。精神、身体,一动也不动。与『队伍』连结,使得心中的迷惘消失,鸦人已回到虫忍本来该有的模样。 「呜……」 又作恶梦了吗?任由虫忍装上枷锁的阿音发出呻吟声,然后,她冷不防睁大了双眼。 「——缘隈!!」 磅! 磅! 磅! 阿音将枷锁弹飞,全身喷血地站起来了。 『不妙——杀了她!』 中忍一声令下,十人以上的虫忍便将阿音团团围住,全员一起挥刀欢向她。 「破——!」 阿音的蛇眼发光,她的身体化为雾气——但,或许是身体状况尚未完全复原,无法彻底非实体化的肉体,被好几把忍刀的利刃割裂。 鸦人纹风不动地维持叩拜的姿势。 现在,自己接到的任务是『待机』。虽说只有短暂的时间,但曾经与阿音共同行动过的自己,没有资格插手管这件事。更不要说助阿音一臂之力了。 手心渗着汗水,鸦人只是僵着身子。透过同伴的眼睛,他能看到阿音的样子。她的动作的确不够俐落。在交战的过程中,她不断地瞄向别的方向。 ——是那由他。 因为在意被枷锁捆住的那由他,使得阿音无法后退。 (笨蛋,那个人偶应该已经没有用处了。现在怎么能在意这种东西——) 正当鸦人这样想,阿音又瞄了一眼其他的方向。 阿音脸上浮现焦虑的表情,以眼神请求帮助的对象——是趴在地面上的自己。 跺——!! 没有任何理由。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 鸦人自原来的位置冲出,抱起那由他的身体,射出烟幕爆镖。 「阿音!」 阿音理解了鸦人呼唤自己的意思,开始飞奔。只消一次呼吸之间,她已经砍倒三名下忍,突破了包围网。 阿音与鸦人,以及让鸦人抱着的那由他,奔向至洛城的内部。 数分钟后,在昏暗走廊的一角—— 对着像蓑蛾一样被捆得紧紧的那由他,阿音手持荒王,从上往下斜着一剑砍下。 荒王将枷锁一举砍断,但是刀刃穿透了那由他的身体与衣服,不留一丝伤痕。 『梦刀』的精湛技艺复苏了。可能是战斗的紧张感,除去了阿音身体的不适。 从束缚中解脱,抬头轮流看了看阿音与鸦人的那由他,脸上却还是一样没有浮现任何表情。 「啧——这下我也是『逆贼』了。」 「……抱歉。」 看到阿音低 着头往下看,鸦人一只手挥了挥。 「没什么,反正我也是趁你睡着时拿走《荒胤》的。这下就互不相欠了。我不爽的是,那个小鬼一脸『理所当然』的死样子。」 鸦人不悦地瞪着那由他。一想到自己舍弃了本来的立场救她,就觉得她那种态度格外地不可爱。 「那种破烂就丢着吧。」 「不能这样……我已经答应来须了。」 「那家伙已经挂了,这人偶也没用处了,还需要顾什么义理吗?」 「不是义理。我只是……」 阿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用这个女孩代替留音啊。」 阿音无话可回。她的胸口渐渐渗出血珠。 鸦人移开视线,不去看她的样子,说: 「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了。」 其他虫忍的行动状况,已经传达给腹中的《三尸虫》。相对的,我方的所在地点也会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对方分配了足够的人数,正在形成包围网。 就在这时——『以心通』的连络被强制切断。鸦人也变成猎杀对象的叛忍了。只有从远处一步步包围自身周围的威觉,紧迫地传达过来。 「嘿。」 鸦人拔出忍刀,抵在自己的侧腹部上。 「叛徒是无处可逃的,是吗——」 三人、或者五人组成一组,虫忍小队在至洛城内无声行进。 ——也许是放弃逃亡了,『爆手』鸦人的位置从刚才就一直没有移动。 因为情报已经遮断了,所以无法明白详细状况,但他无法连虫的存在气息都隐藏起来。 虫忍的先锋终于抵达了鸦人的位置。 然而,那里没有鸦人。代替鸦人留在该处的,是刺满墙壁各处的爆镖,以及插在粗柱子上的活胆——《三尸虫》。 轰—— 远处的爆炸声,让那由他回头看了一下。 「嘿……主上赐与的『不死胆』,确实奉还了——是吧?」 按着侧腹、靠着阿音的肩膀走着,鸦人露齿而笑。 经过分子转变,整体变成一团炸药的《三尸虫》,将几名虫忍卷进爆炸中,同时也用瓦砾把走廊塞住了。只要是关于炸药的装置,鸦人是不会失手的。 「……喂,到这里就行了。」 鸦人对阿音说。 追兵的步调已经被打乱,如果是阿音的话,想必能够突破包围逃出去——如果是阿音一个人的话。 鸦人呼吸急促地说。 「我已经帮不上忙了,把我留在这吧。」 虽说是半不死的虫忍,但鸦人可没有阿音那般高度的再生能力。何况他还失去了生命之源《三尸虫》。别说战斗,连生命都有危险。 可是, 「——别说傻话。」 阿音说着,就是不放开鸦人。 「但你要追『夜刀神』吧?」 鸦人继续说道。 「虽然出乎我的本意,背叛了同伴——不过《荒胤》已经送到,我的任务完成了。完成任务的人,绝不可以扯任务执行中之人的后腿。」 「……你还有任务。」 阿音回答。 「是什么?」 「我战斗时,你得保护那由他。」 「……啊?」 鸦人看了看走在几步前方的那由他,那由他也转过上半身看着鸦人。还是一样面无表情。 鸦人皱起了眉头。 「……我可不喜欢照顾那种死小孩。」 呵……阿音正要笑的脸庞,怱然紧绷了。 她比起鸦人优秀数倍的知觉,感觉到追兵正再度逼近她们。 阿音右肩背着鸦人,左手拉着那由他,加快脚步。 一个人逃出应该是可能的。但阿音没有这种打算。全员存活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 『霞遁』。 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还要让鸦人与那由他的肉体也变成不确定状态,一同进行空间跳跃。 她不知道这是否可行。而且就算可行,也不知道会对他们两人的身体造成何种影响。 但是没有时间犹豫了。包围网缩得越来越小了。 (将他们引到最近的距离,一口气穿过!) 正当阿音下定决心—— 「『歧路疾风』阿音。我得先称赞你的实力不凡——」 从通路的深处出现了一个人。 「你本来受到身为虫忍,唯有集团行动才能发挥功能的训练。但成为一个个体时,竟还能将能力发挥到如此地步,堪称难得一见的高手。」 如此对阿音说的,是刚才抓到阿音等人队伍的中忍。 「但离群的『虫』,就是妖怪。是吾等之敌——」 周围的气氛,转变成带有杀气的紧密氛围。只要中忍一声号令,这些人随时都能一齐发动攻击。 而且在负责直接攻击的前卫背后,还有防备阿音施展『霞技』脱离现场的第二阵兵力。 (我能杀得出去吗——!?) 阿音的肉体进入紧张状态,全身细胞开始预备施术。 在她的背后,鸦人说: 「阿音……不要想无谓的事……」 阿音不答。 她只是紧紧握住了打算远雕她的鸦人,以及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自己的那由他的手。 蛇眼开始泛出金色的光芒。 中忍的手高举,然后往下一挥—— 这时。 从通路的地板当中,有某种物体嘶——地站了起来。 是九个人影。 咚咚咚——! 黑影穿过墙壁,在天花板上奔跑,四处飞舞—— 虫忍一齐喷血倒地了。 「——!?」 第一时间反应的阿音立刻站到鸦人与那由他的面前,保护两人。 ——但是其中一个人影冲过眼前,弹开荒王的刀刃,另一个人影则在穿过阿音身旁时,斩下了鸦人的左臂。 弹指之间,周围虫忍的气息全数消失。 眨眼间就被全灭了。 九个人影全部集合到站在中忍背后的其中一个人影身上,统合为一。剩下的人影,将最初一击刺进中忍背后的手刀缓缓拔出。 那只手上,握着沾满鲜血的《荒胤》。 人影——黑色男子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阿音永生难忘的那张脸—— 「缘隈……!!」 然而,她感到一种奇妙的不协调感。 缘隈的额上,镶着一颗发光勾玉似的物体。不只如此。他身上的氛围、表情、全身散发的某种气味,都很明显地有哪里不同。 「——哈哈哈!」 缘隈将《荒胤》高举至空中,大声狂笑。 「终于得到啦,《荒胤》!人类意识的精髓,《牙树计划》的关键,寄生在缘隈当中,侵蚀《七星树》的病魂——」 在缘隈的手中,《荒胤》变得活性化,成为发光的灵线束后散开来。这些灵线在空中聚集起来,变成与额上的勾玉一模一样的形状。 「——终于可以由我亲手处理掉了!」 缘隈用指尖捏住勾玉,使上力道。 啪——随着这一声,勾玉便化为无数的光粒弹飞出去。 「缘隈的力量是只属于我的!然后——」 缘隈的视线转向位于遥远那一端都市的方向——神木《七星树》。 「只要再把《御统七巫》拉下重位,我自己与《七星树》合为一体之后!枯朽的神之树,就会对天空射出寄生了我 分身的几万颗星际种子!我的精神将会超越虚无,无边无际地扩散,我将成为宇宙的意志!」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缘隈……!?」 缘隈回头,转向阿音的方向。 「喔喔,你是……『歧路疾风』阿音。缘隈以前很中意你呢。」 「缘隈……?」 「名叫缘隈的男人已经不在了——我是至洛。」 咚咚—— 缘隈——不,占领了缘隈的身体,作为自己全新肉体的至洛——甩出头发的鞭剑,剌穿了阿音胸口。 「至……洛…………!?」 至洛拔出背后的罗喉,朝阿音砍下,意图给她最后一击。 「——唔喔!」 鸦人撞飞了阿音,同时将自己被砍断的左臂扔向至洛。 咚—— 手臂爆炸了。 当爆炸的火炎散去时,鸦人、阿音与那由他已经不见踪影。 「……哼。」 至洛面露似笑非笑的表情,再次抬头仰望《七星树》—— 其身影在刹那间消失。 「哈哈哈哈哈——!」 掀起狂风、吞噬魔物的人形暴风,一直线地跑向都市的方向。 (振作点——) (这点程度的伤——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她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缘隈往城市去了——) (那个疯子,他是真的想袭击《宫》啊——) 我又在作梦了吗? (起来啊,阿音!) 「——快点起来!」 鸦人正在摇晃阿音的肩膀。他身旁的那由他,以玻璃珠般的眼睛,注视着阿音的睑。 这里是地下道的水边。 「快起来,去追他——去追缘隈!」 听到鸦人所言,阿音无力地回答。 「已经……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 ?」 「那个人……已经,不是缘隈了……」 「对,他说自己叫做『至洛』——但那又怎样?就算换了名字,他一样是你在追杀的男子。」 「是吗……这可不一定。」 阿音摇头。 「我是为了复仇,才活到今天……我一直认为我唯一该做的事,就是杀了缘隈——把我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害我杀死了留音的那个男人,」 「这理由够充分了。有什么问题吗?」 「但是,现在——缘隈不再是缘隈,留音不再是留音,我也不再是我了。做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阿音轻咳了一声,叹了一口带有血腥味的气。 「我一直在想…………我……我所知道的我,在那个时候——初次与缘隈交战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或许只是继承了名为阿音的女忍者记忆的一块蛊毒——」 阿音的身体不斯出现新的伤口。全身像是被切碎的肉块般逐渐崩解。 「真正的我早就死了,这个身体明白得很…………它想恢复成本来该有的模样……」 鸦人注视着她那既像绝望又像自嘲的柔弱表情。不过最后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封她说: 「……那又怎样?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你』。」 阿音的表情稍微动摇了。鸦人定睛凝视着阿音的脸庞,继续说: 「我所知道昀『歧路疾风』,是能比任何怪物更快速,更锐利地疾驰的一匹魔兽。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老实说,我浑身颤抖不止……当然也是因为我很害怕。但,我也这么想——这个,美丽的生物,究竟是什么——」 「美……丽……?」 「你究竟是人还是妖,亦或是其他某种存在,我可管不着。」 鸦人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只是,觉得很美……只是这样而已。」 那由他抬头看着鸦人。 「阿音……很,美……?」 鸦人转向那由他的方向, 「对,你告诉她……说『阿音很美』……」 鸦人话说到一半,就倒在阿音的身旁。 阿音这才终于注意到鸦人的身体状况。他不但失去了一只手臂,背上还插满碎片。 「鸦人——!」 「很可惜……我不像你是个真正的不死之身。」 鸦人冒着冷汗,嘴角上扬。 「不过……跟我不一样,你很强……要以自己的强悍为傲…………阿音……」 「…………我……很强,吗?」 阿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全身所受的伤,正迅速地愈合。 抬头望着阿音的那由他说: 「阿音……很强……」 「……我,很美吗?」 那由他回答。 「……很美。」 「对……你是坚强而美丽的。无人能比…………就算是缘隈也比不上…………」 鸦人说完,也许是断气了,也有可能是昏厥了,他的嘴角浮现笑意,闭上了双眼。 「是吗……那么,我走了。」 「那由他——鸦人就拜托你了。」 那由他盯着阿音看。 阿音回以淡淡的微笑,然后转向都市的——神木《七星树》的方位。 蛇眼发光, 咻—— 留下一阵如口哨般的声音.阿音的身影消失了。 叽——那由他的脸从阿音消失的空间,转移到都市的方向。 玻璃珠般的双眼,静静观察着阿音今后的命运。 第五章 光华 『前·宫中殿医至洛——不能让他进入都市!全力阻止他!!』 『四头』阵营所策割的《牙树计划》,出于遭到身为计划中枢立场的至洛背叛而瓦解。废除天界的意志《御统七巫》,以人意反抗上天的这项计划,现在被至洛一个人独占,反而开始威胁到全人类的生存。 已经没有『四头』或『八头』之分了。地上、空中,《御厨众》十二门的全兵力正在渐次展开。 不久,在荒野的暴风当中,只见一团蕴藏着格外凶暴气息的尘土纷飞而来。 得到最强虫忍『夜刀神』缘隈肉体的至洛,一路驱散妖魔,一直线地朝着都市而来。 为了阻挡至洛的行进路线,虫忍们早已列好好几重阵形。其他还有武装直升机、装甲车、大口径枪械与结界用装备。 『距离与先锋接触,还有五〇〇——!?』 至洛的身影消失了——刻印在缘隈的肉体中的奥义,九罗密九刀流『影遁』。只见一个没有实体的影子于地表上奔驰,一口气冲过半公里的距离,在极端接近虫忍军阵形前的位置,嘶地一声站出地面。 在数百名虫忍的面前,至洛笑了。那是对弱小无力者的嘲笑。 然后,比《御厨众》的攻击抢先一步,缘隈的影子疾驰而出。 影子分身为九个,同时疯狂地翻腾飞跃,开始杀戮。他一面砍杀、咬碎群众的虫忍,一面风驰电掣地加速。 虫忍们的抵抗没有丝毫效果.九个至洛像吹散雾气般虐杀敌人,如怒涛般奔驰。 防卫线在几秒间宣告崩溃。 虫忍当中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数还来不及抵抗就被灭杀,存活下来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缘隈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 从至洛前来的方位,有人追在他后面,往这边移动而来。 『歧路疾风』阿音。 快到无暇让人目睹她的实体,『霞』接着又是『霞』。她以超越至洛的速度奔过战场的遗迹。 那个姿态,虽有几十个虫忍的集合知觉,也只能看出是一阵疾风。 『歧路疾风』步履如飞地吹过傻眼呆站的虫忍之间。 易如反掌地突破都市结界,来到《家基都宫》的下方后,至洛站在大厦上,俯视着街道。 在基础构造的细缝间来回穿梭的立体铁路、空中机动车,以及像蚂蚁一样蠢动、微不足道的人群。 将视线换个地方,则看到神木《七星树》巨大的树干耸立在眼前。 至洛的脸上浮现邪恶的笑意。这一切的生命,琨茬都掌握在他手里。 他踏出往杀戮与支配的第一步—— 「至洛!」 以惊人速度追上他的阿音,直呼他的名字。 从敷十公尺外的空中,她一口气缩短两人间距蘸,并以『斩霞』攻击。 至洛即刻拔出罗喉,接下非实体化、无从闪避的斩擎。 整个人被弹飞的阿音,越过至洛的头顶上,在对面的大厦墙壁上着地。 「『歧路疾风』阿音吗?」 至洛的脸上浮现嘲弄的神情。这是缘隈没有的表情。 「过去接受了缘隈的血,得到与缘隈同质的能力——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赢我吗?」 阿音一语不发,只是手握荒王准备迎战。至洛继续说下去。 「我跟你都拥有堪称块状蛊毒的身体。决定胜负的是『意气』。……换过百具肉体,活过千年时光的我至洛,难道还会输给你吗!?」 至洛的蛇眼发光, 爆—— 他的肉体溶解于影子中,同时一跃而出。接着,他分身为九人,出现在阿音的周围,一齐挥剑砍向她。 (还真不是凭空夸口——!) 这种分身的技巧,必须要以强烈的自我认识固定住自己的存在才能办到。 一瞬间断送百人以上虫忍性命的九付刀刃,同时袭击阿音全身要害。 阿音以『霞』从至洛的包围斩击中脱逃。 但,九个至洛化为人影,一路追杀到空中,毫不手软地继续攻击阿音。其速度与阿音同等。而且人数是九倍。阿音处于极为不利的状况。 至洛维持分身状态,一招接着一招挥舞利刃,将阿音逼到走投无路。分身组成圆阵,封住阿音的行动,接着再度一齐攻击。 「破!!」 阿音身体的影像忽然变得模糊。是超近距离的『霞』——不, 铿!! 缘隈的九把刀,被阿音的九把刀接下了。 『霞』的应用——她以蛇眼设定了九个自己的出现地点。 「喔!」 至洛扬声。 阿音的蛇眼瞪着至洛。 「这点程度的本事——我也办得到!」 这么一来就是九对九了。两名超虫忍,联合其他分身进行与一般虫忍同等的紧密行动,同时高速移动,激烈地刀锋相对。两人跳进大厦、空中车道、街上人行道,化为红黑交缠的旋风,四下纵横驰骋。 在如此交战过程中,阿音总是选择不会伤到他人的位置,将刀刃化为雾状进行战斗,但至洛挥动罗喉时可没有这种顾忌,使得路上行人接连化为喷血的肉块。 「唔——!」 「哈哈哈,你是怎么了!」 顾忌周围的阿音与肆无忌惮的至洛一比之下,阿音自然是大大的不利。 但同时,阿音也注意到了。 比起缘隈,至洛的技巧不够纯熟。与理所当然地行使最强力量的缘隈不同,至洛在享受强大力量的乐趣——这当中就会有所有忽略。 「咿呀——!」 阿音的气势增强,一齐发动『斩霞』。 简直就像是在呼啸的暴风中,暗藏了好几本看不见的利刃一样。 「——!?」 被抓到破绽的至洛勉强以罗喉挡下攻击, 铿铿铿铿铿—— 但是他被阿音的气势压倒,开始居下风。 以其他分身巧妙地掩护『斩霞』中断的一瞬间空隙,阿音发动行云流水般的连续攻击。速度与强度都比刚才的战斗高出许多。 至洛渐渐无法接下所有攻击,身体各处开始被刀刃砍伤。 多少受到一点伤——或者是失去几只手脚,对不死之身的肉体来说都不是致命伤。但为了复原伤势会消费些许时间,时间差会累积得越来越大。 阿音将攻击的分身减少为八个,让其中一个分身到后方待机。其右手臂上浮现了又粗又红的血管,将荒王的刀身渐渐染红。 拼死应战的至洛无暇注意到这件事。在数十次的剑击之下,他的架势终于出现了决定性的破绽。 抓准这个机会,使出必杀的一击——虫忍杀『虚灭』(uroboros)。 荒王的刀刃刺进其中一个至洛,再将于阿音体内精制的致死蛊毒打进其体内。 蛊毒从内部让至洛的肉体变质,化为吞噬自身存在的『轮回之蛇』。 承受阿音一击的至洛,外形变成不定型的液体、没有轮廓的影子,或者是具有巨大头部的蛇——咬住了邻近的分身。被咬到的分身感染了蛊毒,浑身颤抖地液化,变成大蛇张开血盆大口,又咬住邻近另一个分身—— 「啊,啊————我————最强的不死之身——我不可能——!?」 一个、又一个。分身接连着感染蛊毒,逐渐化为一条体型庞大的蛇。 然后—-最后的蛇咬住最初的蛇的尾巴,『轮回之蛇』便完成了。 叽噜噜噜噜—— 在阿音蛇眼的凝视下,『轮回之轮』 开始旋转。然而—— 嘶—— 一道巨大的长刀,从旋转的『轮回之蛇』背上飞出。是大剑·罗喉的刀刃。 刀刃沿着背脊高速绕了一圈,『蛇』的身体便从内部爆开了。 『虚灭』(uroboros)被破解了。 四处飞散的黑色血雾挡住了阿音的视野,但很快地,血雾就再度取回了人类的——至洛的姿态。 咯吱—— 至洛让全身的肌肉摩擦作响,紧紧地缩起了身子。 下个瞬间,像是髓内压缩的力量喷射出来般,绑在辫子上的九把鞭剑,从缘隈的头上滑出。 咚、咚、咚、咚——! 阿音的分身接连被鞭剑刺穿,从体内爆炸开来。 九把鞭射对上九个分身。本来阿音的分身应该会在这一招之下全军覆没,但她最后的分身勉强打落了鞭割,并吸收其他分身受伤的身体。 至洛立刻衡向阿音。 铿——!! 接下罗喉的一擎,阿音的手发麻了。 这种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气势是——!! 阿音反射性地将自身化为『霞』,想与对手拉开距离——但,至洛比她动作更快地飞出一脚,将半实体的阿音踢飞。 阿音被弹到墙壁上,以身体的一半与墙壁融合的状态实体化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至洛笑了。 不——那副表情,那种『力量』本身纯粹人格化的冷笑—— 「缘隈——!!」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烈的答案。 「你终于来到这个领域了,阿音。」 缘隈如此说,以大拇指指了指额上的勾玉。 「……这个男的,东西保存得很好。他虽然说『缘隈的力量是属于自己的』,但还是留下了特别着重行使力量的人格。也就是我。是你把我再度引了出来。」 (——缘隈!快,把那女的杀了,) 勾玉以不顾一切的语气发出命令。 「当然。我等这一刻等好几年了。不过,在那之前——」 (!?——缘,隈。……) 勾玉陷进了缘隈的额头,然后—— 噗——从他的口中吐出了某个物体。 几把鞭剑飞出,在半空中把那个物体上霞光的勾玉击碎了。 勾玉的碎片迅速地失去光辉,在黑暗中落下后,缘隈转向阿音。 「——来吧,阿音,舍弃迷惘战斗吧——我现在舍弃了!!」 然而阿音却犹疑了。 「缘隈——为什么?」 她不再有以前那种激烈的怒气。 ——现在她只是单纯地无法理解缘隈这个男子。 「为什么为了战斗,要做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真是无谓之言。」 缘隈笑了。连笑当中都含有暴戾之气。 「不需要理由。我从被制作出来时就是最强的,无法像至洛一样享受力量的快感。与实力相当的强者交战之外,对我而言其他事情都没有意义。」 「我……我不懂。」 「不需要懂。打就对了。你如果坚持不战——」 缘隈抬头仰望背后的神木。 「我也可以依照至洛的计划,用我的身体使《七星树》感染蛊毒,反抗上天。那会是一场无限的、永恒的战役。」 「岂有此理!失去《七星树》,这个都市会毁灭的……!」 「那与我无关。」 「缘隈——」 阿音瞪着缘隈。 她的眼神中带着不只是憎恶的复杂感情。 「缘隈,我……过去的我很恨你。可以说我只剩下了怨恨的情感。」 「当然了。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 「——但,不只是那样。我想我也一度很向往你的力量,以及从不动摇的人格特质。但是——」 阿音的眼神中,终于不再有迷惘。 「现在,我懂了。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暴力的集合。」 缘隈笑了。 「说的没错。」 「我不能输给你。」 阿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缘隈。 缘隈傲然地接受她的目光。 「没有允许落败的战斗。」 ——已经不需要言语了—— 嘶—— 好似解开桎梏一样,阿音的身体自墙壁中脱离。 荒王的刀刃泛着锐不可挡的气势。 咕吱—— 缘隈全身涨满猛戾的力道。 握在手上的罗喉,刀身开始放出热量般的杀气。 两只蛇眼射出有如火花的目光。 「——我要上了,缘隈!!」 「应!!」 咚—— 两人同时一跃而出,双方各分身成九人,产生激烈冲突。 铿,铿、铿、铿,铿,铿、铿、铿、铿—— 十八把刀刃你来我往,迸散出九朵火花, 啪——两人再度令分身统合为一,而后一齐跳开距离。 阿音想取得更远的距离,便向后方在半秒之间连续三次施展『霞』。一口气便空出数百公尺的距离。然而,缘隈也同样地令『影』冲刺,追上她。 缘隈的蛇眼发光。他破解了阿音的『霞』,瞬间止住她的脚步。 不过,阿音也在当下射出苦无,并滑进藉此制造出来的死角, 咻—— 留下一阵口哨般声响,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喔喔!!」 缘隈咆吼,背部、手臂,肩膀——全身张开了敷十只蛇眼,搜寻阿音的身影。 此时,从位于死角下方,阿音的『斩霞』出招了。她以这一招扫过缘隈的胸口,同时飞至远处。 「——喝啊!!」 缘隈一面喷血,一面跳到后方。刹那之间他已经修复了眼睛与胸口的剖伤。接着他再次跳向阿音。同时他也进行分身,每次跳跃就再度分身,九人、八十一人、七百二十九人——人数不断增加,惊涛骇浪地袭击而来。 「破!!」 阿音同样以分身迎战。以一人为中心,分身往八方散去,然后在散去的地方,又啪、啪地像曼荼罗扩散般展开。 大群缘隈与大群阿音,两边发生正面冲突。 数十次斩击、数百个投掷武器·数千数万的秘术剧烈地你来我往,单以两人组成的人军,有如两头魔猷龙争虎斗,互相将对方卷入自己当中,形成自我相似的界面,复杂地相互混合。 两者僵持不下,人群中、高架道上、大厦墙壁上——分身再分身,纵横驰骋于都市中,散出无数的火花。 曾几何时,两人描画出双重螺旋互相绕卷,没有尽头地突进。那幅光景令人联想到两头激烈翻覆的龙的交合。 缘隈凶暴的喜悦透过刀剑传来——阿音能够理解这一点。阿音虽然理解,但仍然要打倒他,而在刀刃上使出更多力道。无法理解的男子——缘隈,对他而言否定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肯定。 最后,两人超越了古典力学的领域,在非实体状态下僵持对峙。 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只有剑戟相交的火花闪烁着。 大群火花穿越林立的大厦,又穿越人群,驰骋于街上,奔流而去。 然后,两人一面突破结界,一面闯入《家基都宫》,最后甚至冲进神木内部—— 跨越地下的暗处、深厚的地盘、沙尘的荒野——有一对如玻璃珠般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远处光团的乱舞。 「……阿音……」 少女人偶,那由他喃喃自语。 「阿音……很,美……」 遥远的那方,神木《七星树》。 在那棵巨大树木的表面,窜过好几道雷电般的光束,螺旋状地往上冲。 攀爬到树干最高点的能量分流到每根树枝的先端,到达神木的每一个角落后,蓄积在所有部位,迸出无数的大朵火花。 然后—— ——一年后。 在戎都郊外的教堂遗址,有个独臂男子住在这里。 男子就像过去这里的主人一样,坐在废弃作业车辆堆积成山的顶端,看着街景。他的背上,有个大约十岁的少女——不,少女造型的人偶紧抱着他。 框——框—— 远处的槌子敲击声,是全新建筑物的建设声。这是都市像生物一样成长茁壮的声音。 这一年来,不知道是何缘故,男子察觉到神木《七星树》开始活性化,净化能力也增强了。 过去不得已只能废弃的蛊毒污染地再度变得可以居住,都市周围地带隔了数百年,又开始进行开发。 有朝一日,开发的潮流也会来到这附近吧。新的城市建立、新的人群诞生——有一种预兆显示某种新现象将要发生。 夕阳就快要完全沉没了——逢魔时刻。 在过去象征非人世界的这个时刻,开始亮起了灯火。神木的树枝逐渐一点一点地出现萤火虫般的火光——然后化为盛开的光华。 「那个家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呐——」 蛊忍—终 后记 古桥秀之 逗本书是  『虫忍—mushinin—』。 如读者所见,逗是一本有点怪的书。 在写这篇后记时,我原本打算写类似「创作本作品时,我试着跳脱『小说』的框架,尝试包含了插画、装订、作业工程等各方面的复合性创作等等——」之类的事,但总觉得可能会变得太自大,算了算了,别写了。 枝微末节的小事就别在意了。 简而言之,这次我做了各种奇怪的尝试,算是完成了一本独具特色的书。希望读者可以看看这股乱糟糟的气势。 此外,『虫忍』基本上来讲,提供插画的前嶋重机先生也负责了原作部分——正确来说,这是一本将前嶋先生原本要用在漫画上的题材,经过重新整理而完成的——『前嶋作品』。 ——不过,在制作这本dual文库版的时候,则由我古桥秀之,配合页数拿着剪刀大大地删减了一番。 「嗯,这个角色之后会有活跃的机会,但我内容还没想好。」 「好,那就杀掉吧。」 类似这样。抱歉。 前嶋先生也表示「总有一天要画『本篇』的漫画」,可是他也悠哉悠哉地说: 「要画那么多图,好麻烦喔。」 这下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看到漫画版了。 最后,对这样不合常规的企划,还愿意产生兴趣并且同意制作的德间dual文库编辑部,以及在跳脱一般规格的作业当中,帮了我们许多忙的责任编辑梶山先生与装订的高岛夫生,我在此要对各位致上最高的谢意。 ——那么,接下来就由前嶋先生在下一页跟各位读者讲几句话。 二〇〇四年 二月 后记 前嶋重机 回想起来,一切都是从web上的涂鸦开始的,梦想着总有一天要让它成真,少年m总是在妄想着『虫忍』之类的一些还没有明确形体的梦世界。 在德间的责任编辑&设计&古桥老师等诸位人士的帮助下,精神方面的毛病已经逐渐好转。这次,终于以小说的形式实现了梦想。虽然时间紧凑,幸好有各位的鼎力相助,真的是感激不尽。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与读者对话,不过这个企划大致上的意图,古桥老师都已经提过了,我想我就来谈谈虫忍的诞生花絮……。 首先最初的理由,是我很喜欢内容夸大的忍者冒险谭,很想做点什么;如果要做的话当然也要让妖怪登场才行。……我想放点sf味的设定,所以就用了当时迷上的奈米科技、量子力学等当中一些感觉不错的定义,结果进行生命活动的空虚之神——付丧神就在脑海中的一个角落里蹦的一下诞生了。如果到处都是寄生在器物里的卑贱神明的话,一神教就会失去存在意义而衰退,取而代之地,泛灵论与图腾会受到重视。我一个人妄想着这样的世界,并且随时向古桥老师报告。 「这种东西啊  尽量多想一点没关系~」老师的话蘐我得意起来——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好像我还是上班族的时候,就已经常常用电子邮件寄题材给老师,好像希望这样能让它成真…… 这有点像是心理谘询。前嶋向古桥医生倾诉的妄想经年累月地累积,便完成了这次的作品。 「老师!这……这……这不是在作梦吧?」 最后——小说名称『虫忍』其实一开始是以片假名标示为『ムシニン』的。 『ムシ(虫)」本来的意思是蛇,蛇又是不死的象徽,所以名称中有『虫(ムシ)忍(ニン)。与『无(ム)死(シ)人(ニン)。的双重涵义。 我不经意地向刚写完原稿的吉桥先生提起这件事时,他说: 「这种事请早点说啊。」我真是个会绘人找麻烦的合作人。 大致上就是这样,玩了一堆文字游戏……。 谢谢古桥老师也愿意和我一起玩游戏。 有机会请读者再听我讲关于后绩发展的妄想! 到时候再请各位多指教喽。 古桥秀之 逗本书是  『虫忍—mushinin—』。 如读者所见,逗是一本有点怪的书。 在写这篇后记时,我原本打算写类似「创作本作品时,我试着跳脱『小说』的框架,尝试包含了插画、装订、作业工程等各方面的复合性创作等等——」之类的事,但总觉得可能会变得太自大,算了算了,别写了。 枝微末节的小事就别在意了。 简而言之,这次我做了各种奇怪的尝试,算是完成了一本独具特色的书。希望读者可以看看这股乱糟糟的气势。 此外,『虫忍』基本上来讲,提供插画的前嶋重机先生也负责了原作部分——正确来说,这是一本将前嶋先生原本要用在漫画上的题材,经过重新整理而完成的——『前嶋作品』。 ——不过,在制作这本dual文库版的时候,则由我古桥秀之,配合页数拿着剪刀大大地删减了一番。 「嗯,这个角色之后会有活跃的机会,但我内容还没想好。」 「好,那就杀掉吧。」 类似这样。抱歉。 前嶋先生也表示「总有一天要画『本篇』的漫画」,可是他也悠哉悠哉地说: 「要画那么多图,好麻烦喔。」 这下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看到漫画版了。 最后,对这样不合常规的企划,还愿意产生兴趣并且同意制作的德间dual文库编辑部,以及在跳脱一般规格的作业当中,帮了我们许多忙的责任编辑梶山先生与装订的高岛夫生,我在此要对各位致上最高的谢意。 ——那么,接下来就由前嶋先生在下一页跟各位读者讲几句话。 二〇〇四年 二月 后记 前嶋重机 回想起来,一切都是从web上的涂鸦开始的,梦想着总有一天要让它成真,少年m总是在妄想着『虫忍』之类的一些还没有明确形体的梦世界。 在德间的责任编辑&设计&古桥老师等诸位人士的帮助下,精神方面的毛病已经逐渐好转。这次,终于以小说的形式实现了梦想。虽然时间紧凑,幸好有各位的鼎力相助,真的是感激不尽。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与读者对话,不过这个企划大致上的意图,古桥老师都已经提过了,我想我就来谈谈虫忍的诞生花絮……。 首先最初的理由,是我很喜欢内容夸大的忍者冒险谭,很想做点什么;如果要做的话当然也要让妖怪登场才行。……我想放点sf味的设定,所以就用了当时迷上的奈米科技、量子力学等当中一些感觉不错的定义,结果进行生命活动的空虚之神——付丧神就在脑海中的一个角落里蹦的一下诞生了。如果到处都是寄生在器物里的卑贱神明的话,一神教就会失去存在意义而衰退,取而代之地,泛灵论与图腾会受到重视。我一个人妄想着这样的世界,并且随时向古桥老师报告。 「这种东西啊  尽量多想一点没关系~」老师的话蘐我得意起来——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好像我还是上班族的时候,就已经常常用电子邮件寄题材给老师,好像希望这样能让它成真…… 这有点像是心理谘询。前嶋向古桥医生倾诉的妄想经年累月地累积,便完成了这次的作品。 「老师!这……这……这不是在作梦吧?」 最后——小说名称『虫忍』其实一开始是以片假名标示为『ムシニン』的。 『ムシ(虫)」本来的意思是蛇,蛇又是不死的象徽,所以名称中有『虫(ムシ)忍(ニン)。与『无(ム)死(シ)人(ニン)。的双重涵义。 我不经意地向刚写完原稿的吉桥先生提起这件事时,他说: 「这种事请早点说啊。」我真是个会绘人找麻烦的合作人。 大致上就是这样,玩了一堆文字游戏……。 谢谢古桥老师也愿意和我一起玩游戏。 有机会请读者再听我讲关于后绩发展的妄想! 到时候再请各位多指教喽。 古桥秀之 逗本书是  『虫忍—mushinin—』。 如读者所见,逗是一本有点怪的书。 在写这篇后记时,我原本打算写类似「创作本作品时,我试着跳脱『小说』的框架,尝试包含了插画、装订、作业工程等各方面的复合性创作等等——」之类的事,但总觉得可能会变得太自大,算了算了,别写了。 枝微末节的小事就别在意了。 简而言之,这次我做了各种奇怪的尝试,算是完成了一本独具特色的书。希望读者可以看看这股乱糟糟的气势。 此外,『虫忍』基本上来讲,提供插画的前嶋重机先生也负责了原作部分——正确来说,这是一本将前嶋先生原本要用在漫画上的题材,经过重新整理而完成的——『前嶋作品』。 ——不过,在制作这本dual文库版的时候,则由我古桥秀之,配合页数拿着剪刀大大地删减了一番。 「嗯,这个角色之后会有活跃的机会,但我内容还没想好。」 「好,那就杀掉吧。」 类似这样。抱歉。 前嶋先生也表示「总有一天要画『本篇』的漫画」,可是他也悠哉悠哉地说: 「要画那么多图,好麻烦喔。」 这下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看到漫画版了。 最后,对这样不合常规的企划,还愿意产生兴趣并且同意制作的德间dual文库编辑部,以及在跳脱一般规格的作业当中,帮了我们许多忙的责任编辑梶山先生与装订的高岛夫生,我在此要对各位致上最高的谢意。 ——那么,接下来就由前嶋先生在下一页跟各位读者讲几句话。 二〇〇四年 二月 后记 前嶋重机 回想起来,一切都是从web上的涂鸦开始的,梦想着总有一天要让它成真,少年m总是在妄想着『虫忍』之类的一些还没有明确形体的梦世界。 在德间的责任编辑&设计&古桥老师等诸位人士的帮助下,精神方面的毛病已经逐渐好转。这次,终于以小说的形式实现了梦想。虽然时间紧凑,幸好有各位的鼎力相助,真的是感激不尽。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与读者对话,不过这个企划大致上的意图,古桥老师都已经提过了,我想我就来谈谈虫忍的诞生花絮……。 首先最初的理由,是我很喜欢内容夸大的忍者冒险谭,很想做点什么;如果要做的话当然也要让妖怪登场才行。……我想放点sf味的设定,所以就用了当时迷上的奈米科技、量子力学等当中一些感觉不错的定义,结果进行生命活动的空虚之神——付丧神就在脑海中的一个角落里蹦的一下诞生了。如果到处都是寄生在器物里的卑贱神明的话,一神教就会失去存在意义而衰退,取而代之地,泛灵论与图腾会受到重视。我一个人妄想着这样的世界,并且随时向古桥老师报告。 「这种东西啊  尽量多想一点没关系~」老师的话蘐我得意起来——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好像我还是上班族的时候,就已经常常用电子邮件寄题材给老师,好像希望这样能让它成真…… 这有点像是心理谘询。前嶋向古桥医生倾诉的妄想经年累月地累积,便完成了这次的作品。 「老师!这……这……这不是在作梦吧?」 最后——小说名称『虫忍』其实一开始是以片假名标示为『ムシニン』的。 『ムシ(虫)」本来的意思是蛇,蛇又是不死的象徽,所以名称中有『虫(ムシ)忍(ニン)。与『无(ム)死(シ)人(ニン)。的双重涵义。 我不经意地向刚写完原稿的吉桥先生提起这件事时,他说: 「这种事请早点说啊。」我真是个会绘人找麻烦的合作人。 大致上就是这样,玩了一堆文字游戏……。 谢谢古桥老师也愿意和我一起玩游戏。 有机会请读者再听我讲关于后绩发展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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