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大师》 1.前女友 第一章:前女友 面试时最尴尬的事,恐怕就是遇上自己前男友了。 乔小橙跟着六个一起过来面试的妹子走出会议室,迎面就撞上了周渔。 乔小橙慒了。周渔身穿黑色丝质衬衣,金属饰扣的精致程度,更添质感。黑色西裤剪裁得体,衬得他腰身紧窄,双腿修长。 他衣袖挽至肘上,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衬衣上方纽扣有三颗没扣,坚实的胸膛隐隐可见。英俊到性感,像从某个电影大片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这时候他正跟身边的人说话,视线一错,也看见了会议室门口的乔小橙。四目相对,他显然也意外,问:“你怎么在这里?” 口气还很熟稔,好像两个人只是两天没见,而不是已经分手两年。 乔小橙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小声说:“我毕业了,找工作。” 毕业了?周渔似乎这才想起什么,也是,分手两年了。她也该毕业了。他说:“你等我几分钟,一会我送你回去。”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连,显然颇有深意。 乔小橙不习惯成为焦点人物,她脸红得更厉害,说了句:“不用了,我家离这里很近。”想了想,赶紧补充了一句,“谢谢。” 客气得像普通朋友。周渔也是一怔,然后发现他其实并不知道乔小橙家住哪里。两个人在一起两年,但是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了解。 他只有说:“嗯。那注意安全。”口气里不由自主会多几分叮嘱,好像她还是那个刚上大一的小女孩。 乔小橙松了一口气,说:“我会的。”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各异,乔小橙是真的想离开这儿了。她埋着头,谁也不敢看,一路快步走到前台。面试官贺一水拦住了她,笑得像只慈祥的老母鸡:“那个……”他低头翻了一下简历,终于记住了这个名字——乔小橙。他开口:“小乔啊,你认识大都督?” 乔小橙恨不得钻进地板砖的夹缝里去:“大都督?”她反应过来,“嗯……很久没联系了。”两年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贺一水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立刻就对其他几个应聘的女孩说:“好了,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吧。” 女孩们知道希望渺茫了,有人不满,有人惋惜,但很快全都离开了。 贺一水拉着乔小橙到待客区坐下来,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两个手手抱在颚下,笑容满面地说:“小乔啊,公司现在确实缺人,但是为了让职员了解公司企业文化和产品,需要先从前台接待开始干起,你要不要试试啊?” 乔小橙“啊”了一声,显然是不太愿意。倒不是接不接待的问题,而是跟周渔共事,以后恐怕会很尴尬。而且贺一水态度转变这么快,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她很犹豫,贺一水是什么人?眼睛跟扫码器似的,在一开始就把她打量了个彻彻底底——身上衣服都是美特斯邦威的打折品,虽然青春靓丽,但显然经济状况不算很好。 于是他立刻加码:“薪水一万五,住宿、交通、话费全部补助。” 乔小橙想了想,咬了咬唇,说:“好。” 贺一水差点没伸长脖子咯咯咯地为自己唱首赞歌:“来来来,咱们先把合同签了。” 这真是一家奇怪的公司,乔小橙低头看面前的合同。真好笑,周渔在这里工作,她却连这个公司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公司名字叫“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听起来像是研究成功学的。但是进门之后,乔小橙就没有看到过任何一点励志类的光盘和书本。 综合办公室里有四十个格子间,里面也有四十台电脑。但是没有成堆的文件,甚至电话也听不到一个。只有偶尔传来一个机械的电子合成声音,说:“对3,要不起。” …… 她在看合同,贺一水自然是在看她。乔小橙,二十二岁,应届大学毕业生。出生和读书都在本市,学历和经历看起来普普通通,绝不耀眼,也不出格。 只是长得漂亮,浅色的衬衣配黑色伞裙,脚上一双三厘米的尖头小高跟鞋,有点小正式,却十分清纯可人。 这时候她低头看合同,睫毛便长长地盖下来,鸦羽一样微微轻颤。 贺一水觉得自己应该对大都督刮目相看,一直觉得他对女人的审美为零来着。 乔小橙一抬头就看见他眼珠子都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她脸一红,说:“我看完了。” 贺一水赶紧说:“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乔小橙签完了合同,贺一水这才说:“那个,小乔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公司的员工了。明天早上九点钟,记得准时过来上班啊。” 乔小橙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贺总再见。” 贺一水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再见再见。” 乔小橙前脚刚走,贺一水后脚就来到周渔的办公室。 周渔坐在电脑面前,电脑开着,但干干净净地显示着桌面。他竟然什么也没干。贺一水连头发尖儿都带着八卦的气息:“刚才那个女孩……诶,叫什么来着?” 周渔顺手抽了一支黑色的钢笔在手里,上身后倾,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乔小橙。” 贺一水的性情,他还不懂吗?这时候他恐怕是忘了他自己的名字,也会记得乔小橙的名字。 贺一水一脸恍然大悟:“对!哎,想不到你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谁啊?小表妹?小……” 猜测才说了一个,周渔就转着笔,说了一句:“前女友。” !贺一水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周渔问:“你是不是可以滚了?” 贺一水滚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还真是前女友?我的个乖乖。 三十秒之后,公司的工作吐槽群里就收到一条消息:“惊天大八卦!今天大都督的前女友,来公司面试了!” 消息像一记深水鱼雷,所有酷爱潜水的杂鱼们一一出水,但回复惊人一致,全是:“!!!” 周渔知道,如果这件事贺一水知道了,那就代表三十秒之后,整个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说。 乔小橙,明明感觉时间过去还不太久,她却已经大学都毕业了。 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分手两年,他其实并不太难过。乔小橙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乖巧沉默的,他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厨艺是真不错。 周渔挑食,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而乔小橙偏偏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也喜欢下厨。以前她几乎是每天都到他家做饭,然后问他几点回来。周渔不可能每天回家,时间久了,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其他话题。交流少了,她再粘人,他难免就不耐烦,直接跟她提了分手。 还是微信提的! 乔小橙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个“哦。” 然后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钥匙放在餐桌上。她像是没有来过一样。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什么联系。 乔小橙就这么离开了他的生活,而从此以后,他再也没遇到合适的女人进驻。 刚分手那几天他还会下意识看看手机,乔小橙微信还在,但是她不发朋友圈,连鸡汤文都不转发。她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今天再见到,她变化不大。看起来还是乖巧温顺的样子,青春健康。 周渔发现自己又开始下意识地看手机,可是两年,手机早换了,微信记录当然也没有了。他有点想给她发条微信,但是道歉是不可能的。那谈什么? 复合? 就算他是个直男,他也知道这时候谈复合,会得到什么结果。而且……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复合这么奇怪的事? 他思考了一阵,觉得哪怕是作为普通朋友,也还是应该关心两句。于是问:“你住哪里,我明天过来接你?” 可消息并没有发出去。微信聊天的红色感叹号显示“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 ——乔小橙把他微信删了。 …… 周渔不明白乔小橙为什么会拉黑他的微信,按理,两个人应该还算是和平分手。她连发个朋友圈吐槽都没有过。 而正在这时候,系统显示贺一水把乔小橙的微信拉进了公司的工作群。 群里立刻开始了疯狂的欢迎潮,显然,贺一水在私下吐槽的同事群把消息扩散得很彻底。周渔发现自己竟然也并不生气——意料之中。 乔小橙斯文害羞地一一回应了。大多是“谢谢xxx,以后请多关照”之类的字样,风格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样,循规蹈矩。 周渔觉得自己是有病,因为他也发了两个字——欢迎。 他的消息一发出去,群里立刻就鸦雀无声了。当然了,看戏不就看高.潮吗? 而乔小橙的回应更绝,她直接回了个:“谢谢周总。” ……完全没有特别对待,客气得过分。 周渔知道此时此刻,微信后面不知道有多少条杂鱼正在捂着肚子狂笑,但是他突然就闲得过了分,强行尬聊:“不客气。” 贺一水刚开始都强忍着,这时候突然扶着转角的发财树,爆笑。 周渔压根懒得理他,真是奇怪,以前自己不是很喜欢回她的信息。大多时候总是她找话题,有时候她说十句,他回一句。 今天倒是有了闲情逸致,就想跟她多说几句。 可她只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外面,贺一水笑得像是快要断气。 2.前台接待 第二章:前台接待 第二天,乔小橙准时来到公司。 贺一水笑咪咪地给她安排工作:“以后你就在前台了,接接电话,让来访的孙子们坐在角落里等。中午给那群杂鱼们点个外卖之类。没问题吧?” 这能有什么问题?乔小橙说:“好。” 真是个温顺的乖宝宝,贺一水很满意:“有什么事就进来找我。不用不好意思,随时欢迎。” 正说着话,外面周渔进来。乔小橙站起来,很礼貌地打招呼:“周总好。” 周渔表情有片刻僵硬,贺一水一张脸忍笑忍到变形。周渔看向他,他赶紧一本正经地说:“小乔,以后称呼‘周先生’就好。” 乔小橙从善如流,立刻听话地道:“周先生早上好。” ……周渔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想把贺一水打死是真的。他点点头,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 等他经过转角,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说:“没有啦!贺总,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毕竟很有压力。 贺一水是走了,但乔小橙很快就发现——这家公司的业务量,真是少得可怜。 整整一个上午,不要说访客了,连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办公室里大家倒是都在忙——有在玩消消乐的,有玩英雄联盟的,还有正在“吃鸡”的。 这样的一家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乔小橙很担忧。 到了中午十一点,工作群里的杂鱼们像换气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这个说:“小乔,我想吃过桥米线!” 那个说:“小乔,给我点个牛腩套饭。” 一大片消息刷个没完,乔小橙向来细心,赶紧一一记下。大家都点了饭,只有周渔没动静。乔小橙想了想,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过去。 办公室里,贺一水把周渔珍藏的红酒给开了一瓶,说:“这次的事,雇主愿意下血本。我看价格可以再抬一抬。但是难度你也是知道的。” 周渔说:“太危险了,郑婍那边如果愿意接,就给他们去做好了。” 贺一水递了杯酒给他:“行啊。反正听你的呗。” 正要继续往下说,电话声响起。周渔接起来,乔小橙的声音真的跟橙子一样,甜得沁人心脾,她问:“周先生,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真奇怪,这个可以拉黑自己微信的女人,怎么还能用这样的声音问他中午吃什么! 周渔眉头微皱,贺一水耳朵都竖起来,任周渔再怎么目光如刀,他也不愿意走。周渔与他对峙一阵,终于说:“不用了。” 贺一水大为失望,那边乔小橙却是说了声:“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周渔盯着他看,他立刻意识到危险,举起双手:“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请客。” 可这招现在明显不好用,周渔淡淡说:“我哪家餐厅都不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认真,贺一水知道自己又闯了祸,赶紧溜出来。然后他就嗅到一阵香味,转头一看,却是茶水间里,乔小橙在热自己带的便当。 她一向喜欢自己做饭吃,所以连学校也是选的离家最近的一所。就为了可以走读。 贺一水探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乔小橙今天给自己带的是西兰花炒虾仁、酱爆牛肉粒,外加一个芙蓉蛋。 都是家常菜,但确实是很香!贺一水满脸堆笑:“小乔啊。” 乔小橙回过头,贺一水说:“你这做饭的手艺可以啊。” 他说得真诚,乔小橙说:“我从小一直自己做饭,不喜欢外卖的。” 贺一水以长辈之状,夸奖:“嗯,不错!勤快又手巧的孩子最讨人喜欢。”然后他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家里也没个做饭的人。小乔,你下次多带点,帮我做一份。不白做,每份算你五十块,怎么样?” 五十块,还能小赚点。乔小橙说:“如果贺总吃得惯的话,我是没问题。” 贺一水又想伸长脖子高歌一曲:“吃得惯,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然后他顺手拿了乔小橙面前这份,“就从这份算起啊!” “哎……”乔小橙刚要说话,他却已经端着便当盒走了。 留下乔小橙莫名其妙——他中午不是点了外卖吗? 贺一水把饭盒提到周渔办公室,周渔只看了一眼,没作声。这时候要再提,他得恼羞成怒了,贺一水也假装忘了,说:“那你别忘了给郑婍打个电话。我就不通知她了啊。” 说完,转身出去。周渔没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便当盒打开。 是很熟悉的饭菜,他拿了筷子,挟了一块牛肉粒放进嘴里。牛肉很嫩,麻木的味觉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办公室门口,贺一水伸头瞄了一眼,跟作贼一样悄悄离开了。 周渔当然知道,只是没理会。他的味觉在多年前因为一次任务损坏了。不太能分辨酸、甜、苦、辣。 第一次见到乔小橙的时候,这姑娘在一家新开的餐厅里兼职。人手不够,她上去帮忙炒了个土豆丝。从那以后周渔就开始天天去,点名让她做菜。 她总是温和的,不太拒绝人。他当然就得寸进尺了。他这样的男人,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单身。要勾搭一个靠服务员兼职的小姑娘,简直是勾勾手指的事。 周渔不爱勾搭小姑娘,但是他喜欢乔小橙做的菜。 他加她微信,跟她说:“别兼职了,来做我女朋友吧。” 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乔小橙是怎么回复的了,但她好像是问过一句:“你认真的吗?” 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周渔没下什么功夫,甚至说,也没有多么地动感情。当然了,也就没有多么珍惜。那个时候她经常到他家里来,所以他冰箱里基本都是满的。 乔小橙很有当个厨师的天赋,烘培、冷饮、中餐,她照着菜谱,什么都能做一点。她从来不在他家过夜,而他习惯了晚回家。所以她经常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却每每在他回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一切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粘人。 周渔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职业,当然两个人也就不可能太贴近。 乔小橙问过一次,他不说,她自然也没再问过。而周渔也从来没想过了解乔小橙的家庭情况。所以现在想来,他对她的了解几乎等于零。只知道她的学校离他家不远,而他从来没有去学校接过她。钱倒是给过一些,平时放抽屉里,当作家用,没有了就补上。乔小橙花了多少,他心里没数。但总得想来,可能不会比他雇一个保姆的薪水更多。 其他的,周渔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得最清楚的,居然只是她的厨艺。 和乔小橙分手以后,他偶尔也去她以前兼职的餐厅,但是再没有见过她。味同嚼蜡的感觉,他又适应了很久。 如今熟悉的饭菜再次入口,周渔很有些走神。其实两个人可供怀念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他埋头吃饭。 外面,乔小橙没什么事做,这公司的前台接待其实挺闲的。她点了外卖,刚吃一口,终于有个电话响起来,是个女人,只说了句:“我是郑婍,接周渔!” 乔小橙其实根本不知道郑婍是谁。但是听这口气,显然是熟人。她答应一声,赶紧接进去。片刻之后,周渔和贺一水就带着办公室里那几条玩消消乐、英雄联盟、吃鸡的“杂鱼”匆匆离开了。 乔小橙吃完饭,把花都浇了一遍,鱼也少少地喂了一点,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难得,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个访客。乔小橙本想迎上去,一抬头,看见进来的人,不由退了一步。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神色憔悴,但还不到吓人的地步。 真正令人惊恐的是,在他背后,有个血红色的人紧紧贴在他背上。血人跟他五官一模一样。而他好像半点不觉,看见乔小橙,声音沙哑地说:“我跟常师约好的。” 乔小橙极力不往他背后看,但他背上,那个血人仿佛知道乔小橙能看见它似的,慢慢地转过头来。乔小橙腿都在抖,是幻觉! 她低下头什么也不看,一切都是幻觉。 从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她就发生了很多怪异的变化。比如她能听懂老鼠说话,也经常能看见这样一些人,毫无知觉地背负着不同颜色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疯了。 只是疯得还算是理智。她明白这些只是幻象,于是再害怕也不大声叫——因为那样的话,就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疯子了。她努力掩藏自己,穿最普通的衣服、上最普通的大学,她努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活在正常人中间。 可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 而那些精神科医生开出的药,并没能治愈她。 她忍着手抖,拨了号。 这男人说的“常师”,她还知道。是公司里一个女主管,叫常凤。而且常凤今天也确实有客户预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男人的名字——董运辉。 果然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儿,常凤就出来。她一头齐耳短发,身着玫红色职业装、白色高跟鞋,言行干练。因为贺一水的广而告之,大家都知道乔小橙是周渔的前女友,常凤对她一笑,很是温和。 见乔小橙忙着倒水,她说:“不用管他,你忙你的。” 乔小橙声音都是虚的,却还是笑着说:“我这儿……事不多,没有什么好忙的。” 常凤笑呵呵的,她看年龄约摸三十七八,举止利落,很有大姐姐的气度:“这里没人管你干什么的,你可以看看剧,喝喝咖啡。如果实在无聊,楼下几家商场可以去逛逛。” 乔小橙对别人的好意一向双倍回应,立刻说:“好的常姐。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跟我说。” 常凤还真挺喜欢她,漂亮肯定是主要原因之一。乔小橙往这儿一站,就算是个花瓶,也是艺术界的瑰宝。光从这点看,周先生眼光还真是不差。 其次就是爱笑。无论何时,爱笑的女孩子总是特别讨人喜欢。 她点点头,说:“好。”一回头看向那个男人,态度可就没这么好了,冷冷地说:“进来吧!” 乔小橙眼看着二人走进去,董运辉背上,那个血红色的他慢慢回过头,咧开嘴,对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3.时间夹角 第三章:时间夹角 一直到二人走得再也看不见了,乔小橙这才瘫坐在转椅上。冷汗湿透了后背,她见左右没人,终于从自己包里拿出一瓶镇静药,飞快地倒了几片放进嘴里。 她端着水将药片送下去,过了好久,终于缓过气来。 前台再没有什么事,一直到下班的时候,剩下的“杂鱼”们陆续离开了。走之前无一例外地跟乔小橙打招呼。乔小橙一一回应。 她刚来,还不是很能把人和名字对上号,但是大家对她都十分友好,她倒也不太紧张。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乔小橙却发现了异样——常姐和那个董运辉还没出来呢。 内线电话没人接。乔小橙进到办公室里,格子间里空空荡荡,常姐的办公室的门却关着。乔小橙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奇怪。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当然没有任何声音。 乔小橙又拍了两下,干脆直接把门打开了。门没锁。乔小橙壮着胆子,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有个会客的小圆桌。常凤和董运辉在圆桌旁相对而坐,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圆桌上。乔小橙慢慢走近,只见二人都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常凤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但额头汗如雨下。乔小橙吃了一惊:“常姐?” 没反应,这是生病了?要不要打120? 乔小橙再看董运辉,他背后的血人更加明显了,这时候血色的瞳孔完全睁开,阴森森地打量她。 公司里已经走得一个人都不剩了,乔小橙很是崩溃——为什么会这样?刚要拨120,突然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声音很小,但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十分清晰。 乔小橙循声找去,拨开常凤的手,看见圆桌上,居然有时钟一样的刻度。她仔细打量,一共十二个刻度,有指针缓慢行走,除了表盘是整个桌面以外,跟普通时钟差别并不太大。只是此时指针却不是现在的下午六点。 这是…… 乔小橙的手慢慢顿住——在她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圆桌。妈妈留下的遗物。而她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桌面指针就再也不走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没电了。 乔小橙伸手触摸那块钟,突然常凤身上的光包围了她,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陡然变了天地! 她发现自己面前的玻璃桌变成了黄色小方桌,上面还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这是……课桌? 乔小橙吃了一惊,好在跟周渔分手后的一段时间,她也出现过不少幻觉,早淡定了。她左右一看,发现周围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多个孩子。平均年龄十七八岁,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讲台上老师正在写板书,孩子们正认真作着笔记。 乔小橙大学毕业还不久,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间教室里上课。 她合上手里的教材,看到课程正是高三下学期语文教材。 我的妈呀,这是干啥了?回炉重造啊? 乔小橙摸了摸头,这时候,下课铃响了。班上“同学们”表情木然地收拾起课本,一个同学站起来,同样面无表情,说:“交作业了。” 我……什么作业?! 乔小橙当神经病算是很有经验了,她虽然不知道,但立马就伸头过去看其他“同学”拿出来的作业本。 而这时候,突然一声厉喝:“你为什么不做作业?!” 声音尖利地令人心里一颤。乔小橙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女生满头大汗,一脸焦急。 乔小橙一眼就认出了她,常凤! 常凤三十七岁,在一众学生中,当然是不同的。但她身上依然穿着校服,头发也是规规矩矩地扎起来。更奇怪的是,大家好像都看不出来她的差别一样。 常凤有些慌了,正要说话,突然另一个同学冲过来,慌里慌张地说:“她的作业在这里!” 他递了作业本上去,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大半个本子。 班长翻了一下,向下个同学走去。 而这个冲出来送作业的人,正是董运辉。 乔小橙看见两个人,想喊又不敢——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常凤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她也隐隐有了预感。如果交不出作业,一定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她敲了敲桌子,惊魂未定的常凤看过来,一眼认出她,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 她悄悄比划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小橙只觉得荒唐无比,摊了摊手,表示鬼才知道啊。 常凤立刻更着急了——乔小橙也没有作业!她看向董运辉,董运辉立刻埋头,拼命地写作业。 班长慢慢地收着作业本,很快又是一声尖利地喝斥:“你为什么不完成作业?!” 乔小橙抬起头,这次是另一个同学,他满脸惨白,眼神却是空洞的。班长拿起厚厚的木戒尺,啪地一声拍在他头上:“你为什么不做作业?”戒尺一下又一下地落下,这个同学血流满脸,却还是木然的,并没有闪躲。 乔小橙眼睁睁地看着“班长”一下又一下,将面前的学生敲得头破血流。 这一幕漫长而诡异,周围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都仿佛习以为常。被敲打的学生慢慢倒在地上,乔小橙浑身发冷——这次疯得确实很严重啊。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也没有作业。 她慢慢离开座位,班长似乎专注于打人,没有察觉。收来的作业本就放在讲台上。而前面一排已经没有几个学生了,空了不少座位。看眼前情况,恐怕消失的学生,都是因为没能完成作业。 乔小橙迅速地坐进一个空位里,又抽了一本作业本过来。这里班长已经收过作业了,不知道会不会重复检查。乔小橙回过头,身后就是常凤,她轻声问:“常姐,你们都是真人吗?”说着还摸了摸常凤的手。 常凤的手是软的,也是温热的。 妈的。乔小橙心里绝望。和周渔分手的那几个月,她也经常看到周渔的影子。但没这么真实。她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常凤说:“妈的,我要被董运辉这个混蛋坑死了!” 董运辉摸了摸鼻子,闪到一边,一声不敢吭。常凤说:“小乔,你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吧?” 乔小橙一脸茫然:“做什么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常凤更崩溃了:“我还以为你是个隐藏的高手。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乔小橙心想神经病的世界,要什么逻辑啊!每年过年的时候,她家还有一群老鼠前来给她拜年呢。 她说:“常姐你先别急,慢慢跟我说!” 常凤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说:“我们公司是专门替一些干了蠢事又想反悔的王八蛋们解决问题的。” 乔小橙心里一顿,倒是想起公司的名字——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她问:“事情既然都做了,还能怎么解决?” 常凤说:“可能有一些事,是超过你现在所知的科学范畴的。比如,宇宙一直在自我进化,时间也在进化。但是现在,它还有一个漏洞。我们把这个漏洞,称之为时间夹角。” 身后又有一个同学没交作业,乔小橙回头看了一眼,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到别处说吗?” 常凤说:“等大家交完作业,我们就能走了。你听着,这个董运辉,他是个高中老师。因为赌博,不仅输光了自己的工资,连老婆想用来买房子付首付的三十万也输了个干干净净。这孙子现在想让我们介入,帮助他。” 乔小橙看了一眼董运辉,董运辉一声都不敢吭,还在拼命地赶作业。她问:“我不明白,这还能怎么帮助他?他不是已经把钱输掉了吗?” 常凤说:“对。但是我们可以在时间夹角里改变这一切。” 乔小橙极力理解她的意思:“你是说,让时间回到他赌博之前?” 常凤无力地笑笑:“怎么可能?时间进化了多少年,不可能留下这样的巨大的漏洞。但是我们可以疏通这个时间夹角,时间是不可能改变的。但是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么他赌博欠债的事,就没有发生。” 乔小橙当然不信——神经病也讲逻辑的好吗?她说:“那时间这个漏洞也不小啊。” 常凤当然看出她不信,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说:“我说说现在的情形吧。” 这个乔小橙倒是很关心,她立刻点头。常凤说:“这个时间夹角,看样子是模拟的董运辉就职的学校。我们现在都是高三二班的学生。住学生宿舍、上课、放学吃饭,晚自习。全部都是学生的角色。但是你看到了,如果没有完成作业,就会死。” 乔小橙当然看到了,心中恶寒:“换个座位,班长好像察觉不到。我们不能不来上班吗?” 常凤说:“小乔,你太天真了。这个时间夹角给我们的线索很明确,你看大家学业被督促得这么紧,就知道这所学校一定非常在意升学率。如果我们不交作业,会被班长打死。如果不来上课,那是不是全校师生都会……” 乔小橙明白了。她说:“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换位置,班长不会发觉。但其他‘同学’显然会慢慢死光。到时候……换座位也没有用了。” 常凤目露欣赏,很少有人第一次在时间夹角里,面对这种血腥场面还能思路清晰的。她说:“现在我们要找到董运辉欠债的线索。可是学校管得很严。” 正说着话,班长已经检查完作业。果然没有理会换座的乔小橙,宣布放学。 常凤、董运辉和乔小橙一起出了教室,外面全校师生足有近万人。大家一起涌向食堂。常凤说:“糟了,小乔没有饭卡。” 董运辉说:“只能我们先匀一点给她了。” 三个人一起到了食堂,董运辉刷了饭卡,乔小橙这才发现,他们居然也只有一张卡——还是董运辉的。 她吃惊——怎么幻想出来的世界,也需要吃饭吗? 而这一份饭,真是少得可怜。食堂阿姨手抖好像是所有地方的通病。董运辉看着这少少的一份饭,叹了口气。三个人均分了一下,乔小橙吃了一口,味道真是逼真!她皱眉:“真难吃。” 常凤摇摇头:“饿两天味道就好了。想想怎么出去吧,这里也是奇怪,完全没有异常的地方。” 乔小橙表示一点也不担心,她只是对这个什么时间夹角十分好奇。所以她只是说:“哦。” 常凤觉得很怪异:“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事实上,乔小橙内心毫无波澜,不但不紧张,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次的幻觉有意思。 妈妈,以前你总跟我说,就算有一天只剩下我一个人,也要好好过。所以虽然从小没有爸爸,虽然十二岁的时候连你也没有了,虽然后来和周渔分了手……我一直都在好好过。 可我还是疯了啊。 妈妈你看,坚强没有用。 4.写作业 第四章:写作业 事实证明,食堂里的一份饭,是不够三个人吃的。 刚走出食堂,三个人就饿得肚子呱呱叫。外面天已经开始暗下来,暮色四合,校园里的道旁树垂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学生们抱着书本,三三俩俩结伴而行,全都是一脸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乔小橙突然很想回家。 常凤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是忧愁:“常姐尽量把你带出去。唉。” 乔小橙其实并不太焦虑这个。这一切肯定不会是真的。她说不定只是靠在前台作了一个梦,又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她还在面试的前一夜蒙头大睡,也根本没有遇见什么周渔。 也是,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梦总是会醒的,就算可怕一点,也不过就是吓吓人而已。 她说:“现在我们做点什么?” 常凤看了一眼时间,说:“现在我们应该回宿舍,马上就要准备上晚自习了。” 说着话,她肚子咕了一声。这里真的会饿!!乔小橙说:“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吃饱饭再做打算?” 常凤一脸抱歉:“小乔啊,每次进来,只有一份口粮,就是雇主那份,我们没有的。所以通常只有一个雇主的时候,我们也不太人进来,因为吃的不够。” 乔小橙说:“自己弄点。”她左右看看,说:“那边有个湖!湖里说不定有鱼。这里的东西应该能吃吧?” 常凤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乔小橙说:“走吧走吧。” 三个人一起来到湖边,董运辉也是精神一振:“这湖里确实有鱼,但大多都是锦鲤,学校不让钓来着。” 湖边水浅,乔小橙挽起衣袖和裤腿,弯腰去搬石头。不一会儿,就抓住了几只螃蟹。 那螃蟹一个足有二三两,这时候挥舞着钳子,很是不服管教。乔小橙转眼一看,对董运辉说:“外衣脱下来,包走。”常凤忍着笑:“看来晚上我们能吃顿好的了。” 两个人也不再旁观,纷纷下湖,一共抓了十几只螃蟹,乔小橙还抓到几根泥鳅。眼见时间不早,乔小橙终于问:“有没有办法生火?” 董运辉说:“我们宿舍有电饭煲,悄悄用一下,不被发现就没事。” 乔小橙把螃蟹和泥鳅用董运辉的外衣打包,扬扬手:“走!” 一看到鲜活的食材,她就来劲了。 三个人一起回了宿舍,这是个八人间的标准学生宿舍。四张原木色的高低床,床头有简单的电脑床、储物格等等。宿舍门的正对面是一扇窗,窗外正对荒山。但此时看来,荒山更像是一块虚假的背景布,明明凉风习习,却连草叶也一动不动。 窗台上放着口杯、牙刷等个人用品。摆放得还算是整齐。 乔小橙看了一眼,只有三个。可这明明是个八人间。 这次董运辉补充了一句:“原本是有八个人的。其他的……没完成作业……死掉了。他们的东西也离奇地消失了。” 他喉咙发紧,显然一直在强忍着恐惧。 常凤赶紧说:“这都是正常现象,时间夹角里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们其实并不是真人。不用太在意。”很显然,她的职业让她习惯性减轻雇主的恐惧。毕竟董运辉要是崩溃了,对她毫无益处。 乔小橙看出来了,只嗯了一声。转头拿起桌上的裁纸刀,二话不说,提着螃蟹和泥鳅进了楼道尽头的公共厕所。她倒是善于观察,一路上来就发现厕所在这边了。 常凤把电饭煲打开先烧水。董运辉呆呆地坐在床边,说:“常师,我们到底还有几天能出去啊?班里的学生快要死完了。” 常凤心里也着急,但只能安抚:“急什么?你当初要是不赌,能有今天?” 她这么一说,董运辉就萎了,连抱怨也不敢出口了。无论如何,只要真能把三十万块钱拿回来,再怎么艰难,也要忍耐!他下定决心,这时候又站起来:“我能做点什么?” 常凤说:“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你再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下。” 董运辉含含糊糊地说:“我说过了嘛,就是我不该沉迷赌博,输光了工资。当时家里还有三十万,是我和老婆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血汗钱。我老婆计划着我们用它再付个小房子的首付。可……我和她的工资加在一起,养孩子已经很吃紧了,买个小房子还得还贷,手头不是更紧了吗?我就想着,不如拿这个钱给我翻本……” 他捶了捶自己的头:“都是我鬼迷心窍,我悄悄取出这些钱,谁知道很快又输了个干干净净。我真的没法跟我老婆交待啊!”他满脸悔恨,乔小橙已经端着剖好的泥鳅和洗干净的螃蟹进来。一见水烧上了,干脆直接倒锅里煮了。 没有调料,时间也紧。饭是没法好好做了。 她把董运辉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说:“十赌九骗,想要翻本哪有那么容易。你就没想过跟你赌钱的人可能都是骗子?” 董运辉说:“对!不过也是他报应,后来没几天,他就喝醉酒,失足摔死了。” 他眼里一瞬间闪过仇恨,常凤追问:“也就是说,你赌博输了三十万的事,再没有其他知情者了?” 董运辉吱吱唔唔:“没有其他人知道,您放心吧常师。” 常凤心中一沉,问:“董运辉,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要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就赶紧说。不然我们真的要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你总不想被那个班长打死吧?” 董运辉说:“真、真没有了。” 乔小橙说:“是不是有其他人知道,很重要吗?” 常凤说:“当然重要!如果还有别的知情者,我们就只能和所有知情者一起进来,才能通过时间夹角。不然你想,如果有个人知道他输掉了家里三十万,突然他又从来没有赌博过。那知情者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董运辉一愣,乔小橙说:“知情者不会失忆啊?” 常凤哭笑不得:“我说过了,我们不可能让时间倒流,只是通过时间的一个漏洞,疏通时间夹角而已。” 电饭煲里水开了,开始传出阵阵香气。三个人都是饥肠辘辘,乔小橙说:“可我们这样一直上课,并不能解决问题。” 常凤嘀咕:“我也觉得奇怪,按理,他的事跟钱有关,无论如何总应该有线索才对啊。现在却毫无头绪。” 乔小橙想起自己在公司看到的董运辉,不由问:“会不会是跟董运辉背着的那个血红色的他有关?” 董运辉脸色一白,赶紧往自己身后看了看:“乔小姐,我哪背着什么血红色的自己,这个时候你可别吓我啊!” 常凤却更是面色大变:“血红色的他?!小乔,你看清楚了?!” 乔小橙奇怪:“在公司的时候有,到这里就没了。怎么常姐你看不见吗?” 常凤回手就给了董运辉一巴掌:“你个王八蛋!还不快照实直说,是不是出了人命了?!” 这一巴掌打得重,董运辉脸上瞬间红了一片:“我……我……”他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脑袋低下头,慢慢埋在膝盖里。一个大男人,竟然就这么哭出了声。 常凤气得,简直火冒三丈:“你还有脸哭,还不快说!” 董运辉终于嗡声嗡气地说:“那天,我真的是赌输了三十万。我走投无路,想一索子吊死算了。但是赢我钱的那个家伙有一天居然来学校找我,说是可以再借给我一笔钱,让我翻本。前提是,我得把家里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抵押给他。我当时就知道,他就是个骗子!可是他说如果我不同意,就把我赌博的事公开!我一时气极,就在湖边跟他撕打起来。谁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反而滑倒,被他打了一顿。我越想越气不过,趁他离开的时候,捡起石头……砸中了他的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常凤神情也很绝望:“他妈的,你坑死我们了!” 教师队伍里的害群之马啊!乔小橙问:“那你怎么处理的尸体?” 董运辉说:“绑了石头,沉到湖里了。” 常凤真的绝望了,乔小橙问:“死不死人有什么区别?难度会增加?” 常凤也很是愁眉苦脸,这次连雇主也不想安抚了,直接当着他的面就说:“我从来没处理过这种难度的任务。这些都是贺一山和贺一水他们才接的。” 董运辉这时候还有话说:“大贺总、小贺总那得什么价格,我怎么出得起嘛!” 常凤真的是想一记老拳捶死他:“这事能他妈图便宜吗?!搞不好我们都得死里边!” 董运辉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想开了,说:“死就死吧。反正就算出去,我输了钱,又杀了人,也没活路了!” 他倒是丝毫不替别人考虑。常凤这时候也冷静下来,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也不再理会他了。电饭煲里,时间差不多了。乔小橙把蟹壳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四散开来。 乔小橙提着一只蟹脚,慢慢把螃蟹吹冷,然后递给常凤。 常凤接过来,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乔小橙说:“老实说,我现在挺饿的。”她还是觉得自己现在作梦居多,及时行乐啊!虽然面前只有几只螃蟹。 她又开始吹凉下一只,董运辉凑上前来,畏畏缩缩,却也拎了一只。三个人同时开始啃螃蟹,常凤说:“奇怪,这螃蟹明明什么佐料都没有,为什么就是这么鲜?小乔,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 乔小橙说:“以前有个童话故事,说香肠和老鼠是朋友。香肠有一个好本领,就是每次做菜,只要在锅里滚一圈,饭菜就会特别香。后来老鼠想学,谁知滚一圈,就烫死了。我大概是那根香肠吧!” 常凤哈哈大笑,一时之间,倒是连心情都好了一些。乔小橙掰开蟹壳,不知道在湖里生长了多久的老蟹,还挺肥美的。吃吧吃吧。 乔小橙吮了吮蟹脚,精神病人欢乐多,死到临头作吃货。 5.恐怖电影 第五章:恐怖电影 晚上,晚自习。 乔小橙发现,这里的时间跟外面是不一样的。 她跟常凤和董运辉坐在教室里,头顶灯管光线发白。周围的“同学们”都在看书,但是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一切都是静默无声的。 乔小橙数了数,班里除了他们三个以外,还剩下九个同学了。 常凤显然注意到她的目光,语气十分凝重:“作业越来越多,我们比较幸运的是,董运辉是高中老师,正好教高三。他会做这些题。但是很快他也没有办法了,时间会越来越不够。他不可能同时完成三个人的作业,甚至……甚至慢慢的,会多到他连自己那份也完不成。” 乔小橙说:“这时候没有老师,我们应该去别处看看。你们有没有打探过学校其他地方,我觉得我们得找到董运辉杀人的地方。” 常凤说:“我试过在晚自习时离开。同学不会制止,但如果被其他老师发现,整个学校的师生都会一起抓捕。如果当场抓获,一定会死。” 乔小橙问:“没有当场抓住呢?” 常凤说:“无法回到教室和宿舍,只有在外面逗留到下晚自习,才能返回宿舍。而在这段时间里,会面临全校师生的追杀。上次我拼了老命才保住董运辉那个狗东西的命!” 乔小橙说:“必须要带他吗?” 常凤点头:“雇主必须在。” 乔小橙说:“走吧,总不能坐以待毙。” 三个人悄悄溜出教室,董运辉脸色都变了:“我们必须要出去吗?我觉得……” 常凤骂了一声:“你觉得个屁!” 董运辉不敢说话了。 三个人一起来到学校的湖边,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好在董运辉对这里印象深刻,一路拨开高高的绿化带,终于来到一个避人的所在,说:“就是这里了。” 乔小橙和常凤互相看了一眼,乔小橙蹲下来,慢慢触摸。岸上没有任何痕迹,连苔藓都长得好好的,像是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常凤牙疼般嘶了一声,说:“看来要下水才行了。”她看看四周,草木在深夜的浓墨里全部成了张牙舞爪的鬼影。再如何强大的人,也要心里发怵。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下水一趟。” 乔小橙说:“这时候下水,什么都看不见。万一遇上什么东西……” 常凤说:“那可怎么办?我们时间有限。” 董运辉赶紧后退:“我可不会游泳啊!再说了,我是雇主,你总不会要我下水吧?!” 怂货!常凤脱了外衣,说:“我下去看看,小乔你保护好他。他不能死。” 乔小橙想了想,问:“你水性好吗?”常凤明显迟疑了一下,乔小橙于是说:“我去吧。我水性不错。” 常凤显然很不放心,毕竟这是她接的活儿,没有让乔小橙舍命的道理。她张了张嘴,乔小橙说:“我看,私自逃课,肯定会被发现。这个应该是必然。你有过一次逃脱的经验,这次胜算应该很大。我先下去了。” 说完,她也不犹豫,整个人往水里一扎,瞬间没了身影,连水花都没怎么溅起。 见她水性是真的好,常凤终于放了心。回头再看一眼董运辉,真是越想越来气!而就在这时候,校园里响起哨声。显然他们逃课被发现了! 常凤骂了一声,带着董运辉,顺着绿化带开始逃亡。手电筒的光不时穿过树丛,除了哨声,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是脚步声却从四面八方响起。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能想象,那些人一个个麻木地举着石头,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是的,他们全部举着石头,常凤心里一顿,之前没想到,现在却是灵光一闪! 董运辉杀人的时候,凶器就是石头! 糟了,小乔是不是应该带石头入水啊?!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湖里,湖水只有黑乎乎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公司里,周渔等人回来的时候,灯还开着。周渔下意识扫了一眼前台,没有人。 大办公室里也已经空空如也,贺一水说:“今天谁这么勤快居然在加班啊?”显然对于自己的员工居然有如此干劲,身为三分之一个老板,他十分欣慰。 现在公司里,能够接活的一共就贺一山、贺一水、常凤。他们下面虽然有带着新人,但不经同意是不可以私自接活的。这时候周渔跟贺一水都不知情,显然就只有常凤了。 贺一水进到常凤办公室,拧开门把手。他进去了,周渔当然就不用管了,正打算回自己办公室,突然贺一水说了句:“小乔?!” 周渔的脚尖立刻转了方向,几步上前。只见常凤办公室里,圆形玻璃桌一样的子午流钟在缓慢行走。常凤、董运辉和乔小橙三人的手掌都按在钟面上。 贺一水还没反应过来,周渔已经搭手上去。掌心刚和钟面一触,他腕间光芒一闪,很快整个人连神情都凝固,如同冰雕玉塑。 贺一水傻在当场,身后有条杂鱼说:“周先生去了,常姐这个案子应该不需要别人帮忙了吧?” 贺一水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伸手按在了钟面上——愚蠢的凡人,这时候是去帮忙的吗?看热闹要紧啊! 校园里依然一片黑灯瞎火,常凤带着董运辉躲在树丛里,二人不敢离湖太远。这时候背靠背,互相警戒。突然唰地一声,树丛被拨开,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来。 董运辉猝不及防,与对方照了个面,不由一声惨叫! 常凤回身,还没来得及动作,那人已经一石头砸过来。眼看石头就要砸爆董运辉的脑壳,常凤只好一把将他扑倒。而扔石头的人身穿一身迷彩服,显然是校卫队的。 这比一般师生还要厉害些! 他快步过来,一脚踢飞了常凤,重新捡起地上的石头。董运辉被摔得头晕眼花,这时候哪有力气抵抗?眼看石头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他闭上眼睛,突然想起在自己杀人的那一刻,死者的心情。 当时他其实并没有太害怕,因为恨蒙蔽了眼睛。直到现在,自己也死到临头了,方才感同身受。他紧紧闭上眼睛。 然而石头将要临近,突然咯吧一声。预期的脑浆迸裂没有发生。董运辉睁开眼睛,看见袭击他的人倒在地上,脑袋很显然是被大力磕在石头上,里面的红红白白流了一地,已经不再动弹。而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夜色中只看见他一身黑衣,身量很高,却很削瘦。 他还没反应过来,常凤已经爬起来,又惊又喜:“周先生!” 董运辉这才反应过来——来的竟然是周渔!他赶紧爬过来:“周先生,救命啊!你们公司员工能力不行啊!不是号称后悔大师吗?刚才我差点死了!” 真是恶狗先告状!常凤刚要说什么,周渔截住她的话,问:“小乔呢?” 两个人都在这里,她为什么不在?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却明显带着寒意,常凤赶紧说:“在湖里!董运辉这王八蛋杀了人,扔在了……”她想解释小乔下水的原因,可瞬间发现不必了——周渔在听见前面三个字的时候,就跳了下去。 董运辉一脸庆幸:“常师,我们是不是不用死了?!” 常凤捡起石头把他砸死的心都有了。后面又有师生追过来,常凤没办法,只得拉起董运辉,继续往前跑。 湖中,乔小橙越游越深,湖水寒冷刺骨。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就在她觉得必须返回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湖水突然消失了,眼前现出绿色的草地、白色的石头。有人在哼歌,奇怪的戏腔,令人心里发寒。 这是什么?乔小橙突然觉得又有了氧气,呼吸了几口心里才暗惊——我不是已经快要淹死了,出现幻觉了吧? 我的妈呀! 她拍拍额头,四周荒草野树,草地上布满白色鹅卵石。 她突然记起,董运辉说过,他杀人的时候,用的石头。而这里所有的石头都一模一样。不止这里,这个学校里,但凡有石块的地方,全部都是这种白色鹅卵石。连大小都一模一样。 乔小橙拾起一块掂了掂,这石头约摸六斤重,当凶器还真是可能的。这么明显,肯定是线索之一了。周围环境过于诡异,她心里发怵,走的十分犹豫。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座破房子,房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乔小橙凑近一听,顿时面红耳赤。声音里男女都有,而且显然少儿不宜。 她转身想走,突然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乔小橙差点跳起来,一回头,就看见了周渔。幸好她没有大喊大叫的习惯,多年的精神疾病,她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渔示意她不要动,乔小橙小声地作了个口型,问:“你怎么来了?” 周渔没说话,既然不出声,就只能听这出活春.宫了。乔小橙觉得很尴尬,更尴尬的是,周渔离她很近,一双手虽然没有直接抱上她,却是拢住了她,是个保护的姿势。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从相识以来,在他面前最常用的姿态就是管束和保护。 周渔一路游过来,直到这时候,看见她还好好的活着,心里一块大石才落了地。但这时候靠得近,破屋里面又是□□不断,他竟然不小心起了点生理反应。 周渔觉得这很奇怪,他从认识乔小橙到跟她分手,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任何非份之想。不过这情形之下,怀中温香软玉,恐怕是个男人也在所难免。 他慢慢把乔小橙拉到身后,自己从破窗户里看了一眼,里面情形不堪,还是不要教坏小朋友了。 他示意乔小橙慢慢往后退,乔小橙当然选择听他的,两个人一直退到屋后,突然有村民赶来,打断了屋子里的男女苟合。 有声音道:“贱妇!你竟然做出如此寡廉鲜耻的事!败坏卜老师家风!” 乔小橙吃惊了——周渔好像早就知道这些村民要来! 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 那时候她的唇瓣几乎触到了周渔耳际的寒毛,那种刺痒随着呼吸起伏,直入心底。周渔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想太多,他若无其事地小声回了一句:“这个场景,显然就是那部很经典的恐怖电影,你没看过?” 乔小橙摇摇头,又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不看恐怖片。” 嗯?是……吗? 可为什么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看电影,就是看的恐怖片? 第二次……哦,也并没有什么第二次。 6.眼中星辰 第六章:眼中星辰 湖岸上,手电筒的光越聚越多。常凤和董运辉躲在绿化带里,靠参差不齐的花木遮掩身形。耳边脚步声越来越多,沉重如鼓。 常凤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这些人,好像知道他们在这里。 如果被围在这里,可真是走不了了。她探出树丛,悄悄偷看。突然身后有人说:“还不快跑?蹲在这儿等死呢?” 常凤一回头,简直是感动得泪流满面:“小贺总!” 来的当然是贺一水,他手里玩着两个小铁球,铁球中间丝线时隐时现。这时候笑起来毫无平时的八卦,倒是显出几分临危不乱的高人气质。 董运辉很心虚:“那个……小贺总……怎么你和周先生都来了?我可付不起钱啊!” 常凤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转头对贺一水说:“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贺一水掌中两个铁球轻轻一转,发出清脆的颤音,他不但不慌乱,反而现出几分悠闲,说:“把好像两个字去了。两次违反规定,他们会默认包围任务点。” 常凤说:“这个我可对付不了。这里交给你了。” 贺一水问:“周渔呢?”常凤指指湖里,贺一水了然:“还真是英雄救美去了?”他摇摇头,又看了眼董运辉,突然伸出右手,比了个一枪爆头的手势。 那一刻的他跟平时的懒散毫无半点相似之处,反而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凌利的气势。董运辉居然有一种真的被爆头的错觉。 董运辉双手下意识往额头一护,贺一水说:“藏好了!” 话落,并没有等常凤应答,他手中铁球之一猛力飞弹出去,延伸成一条钢索一般的直线。 贺一水在刹那间松开另一个铁球,飞身跃起,踏在不断延长的钢索之上。铁球力量巨大,瞬间洞穿了一个老师的胸膛。 而被击中的“老师”茫然回头,却并没有死。仍然是麻木地追赶。 贺一水根本没有理会,如光如电,瞬间到了一个年纪比较苍老、穿着西装的男子面前。董运辉说:“那、那是我们校长!” 常凤白了他一眼,而校长虽然也面无表情,却侧身闪过了飞袭而来的铁球。贺一水将两个铁球重新握回手里,避过他的攻击,绕到他身后,两个铁球重新拉开,一根细钢索猛地套住了他的脖子! “校长”嘴里呵呵有声,贺一水将两个铁球互相交缠,绕了几圈,也不再理他,四处一看,把他拖到一根电杆下面。 “校长”血流不止,却始终不死。常凤忙说:“小贺总,好像要用石头才能杀死他!” 贺一水将两个铁球向上一抛,铁球再次发力,猛地将校长往上一提,吊在了电线杆上。血就这么滴滴嗒嗒,顺着电线杆子向下流,所有的师生都开始向这里汇聚。 贺一水这才拍拍手走过来,说:“只要他还在,那些东西就会想办法放他下来。没空管我们。” 常凤说:“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贺一水看着黝黑一片的湖水,露出了个十分熟悉的笑容。当然是看八卦去啊! 湖水深处。 破旧的木屋里已经吵成了一团,突然一阵衣袂摩擦声,有村民喊:“那对狗男女跑了,快抓住他们!” 周渔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要变成这对‘狗男女’了。” 乔小橙脸一红,说:“要跑吗?” 周渔问:“你想跑吗?” 乔小橙摇摇头,实在不想跑,她一路从湖里游过来,真是太消耗体力了。周渔说:“那就不跑。” 村民们已经开始了搜索,乔小橙虽说是不想跑,脑子可还在转,她说:“我们来到这里,是需要寻找什么吗?” 周渔发觉自己喜欢她这样凑在自己耳边说话。他说:“这里是主雇虚构出来的一个世界,桥段一般是他记忆中最恐怖的片段。” 乔小橙意外,她倒是不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什么不妥,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有更亲密的距离。甚至她觉得两个人关系疏远,还曾经买了件很有诱惑力的睡衣。但很显然,周渔毫无所动。 以前她很天真,总以为感情越培养就会越深厚。后来失败了,这才明白其实爱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她说:“董运辉最恐怖的记忆,难道不应该是杀人吗?” “董运辉?”周渔反应过来,“这次的主雇?人最恐惧的事有很多种,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是来自电影、小说,甚至是自己的想象。现在很显然,他杀人时并不太害怕。” 乔小橙说:“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她揪了一根草,看绿汁沾在指尖。这个世界太逼真了,无论真假,都忍不住让人代入其中。 周渔说:“不一定,时间夹角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一向规则错乱。但只要找到主雇的恶身,生肖巨兽就会出现。打败它,就能疏通这里了。” 乔小橙坦白地说:“我不懂。” 周渔说:“你的镇定让我惊讶。” 乔小橙没理他,幻觉出现得太多,多少总会淡定一些。周渔说:“那么我们说说眼前吧,如果按照剧情,女人会因为通奸而被抓住。村民用石头砸死了她,并且将她抛尸野外。然后她得知原来这一切都是丈夫的阴谋,只是因为丈夫要娶一个更富有的女人,却没有正当的理由休掉她。” 乔小橙有点明白了:“化成厉鬼,回来复仇的情节?” 周渔说:“可能不会有这么多,人最恐怖的记忆只是一个画面而已。而且还会随时间模糊改变。” 好吧,乔小橙索性什么都不问了。 周渔微笑,有点想伸手摸摸她头上的呆毛:“这个主雇看起来没什么脑子,激活他的恶身应该不需要太复杂的条件。嗯……”似乎想起乔小橙不懂,他耐心地解释,“恶身是他真心悔过所凝结出的一个跟他一模一样,但因为染了悔恨而变成其他颜色的他自己。正是这个恶身,在时间上留下卡点,这才支撑起了这一方时间夹角。现在嘛,或许重现他记忆里最可怕的那一个画面就行了。” 有主意总是最好办的。乔小橙说:“那这么看来,董运辉最害怕的应该是女人被砸死的那个画面了?怎么重现?不可能真让他们砸死我吧?” 周渔说:“不一定是你,有个女人尸体就行。所以接下来的画面,有点少儿不宜。” 说话间,他突然站起来,飞起一脚踹向乔小橙身后。 乔小橙转过头,这才看见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摸过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手里还举着一块白色鹅卵石! 刚才周渔明明看见一切,却依旧谈笑风声!她惊出一身冷汗。周渔将女人踹倒,乔小橙跟过去。周渔按住犹自挣扎的女人,说:“转过身去。” 乔小橙说:“可……” 周渔说:“听话。” 他在她面前总是这样的,更像个温和又有原则的大哥。乔小橙只好慢慢转身,背对他。身后传来几声异样的声响,是石头砸碎骨骼的声音。 声音每响起一起,乔小橙双肩就抖动一次。 似乎知道她害怕,周渔下手很快。他迅速将女人头骨砸碎,乔小橙问:“好了吗?” 周渔手背轻轻擦过自己脸颊,刚才不小心,溅了个血点子。他说:“还没有。” 乔小橙于是又不说话了。因为没有亲眼所见,她虽然恐惧,却毫无残杀同类的感觉。周渔从小破屋里找到一张破席子,一路拖到她身后,似乎是把女人的尸体包裹好了,他终于说:“可以了。” 乔小橙用力深呼吸,刚要转身,周渔揽住她的肩,往后带了几步,又躲到小破屋后面,说:“在这等贺一水他们过来。” 乔小橙说:“小贺总也来了?!” 周渔冷笑——这种场合,少谁也不会少了他啊! 果然不一会儿,贺一水、常凤、董运辉,三个人陆续游来。身影由淡到深,慢慢变成了实体。 进入点是一样的,他们当然也一眼看到树、草和满地的石头。 贺一水说:“让你们快一点,慢得跟乌龟一样。咦……” 三个人前行几步,当然就看见草地上的草席。贺一水说:“这是什么?” 他索来好奇心旺盛,几乎立刻上前,掀起草席一角看了一眼。 乔小橙和周渔躲在小破屋后面,正是视野最好的地方,把三个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候贺一水的表情,就像一只不小心吃了辣椒的猫。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乔小橙莫名觉得很欢乐,就听贺一水身后的常凤问:“什么东西啊?” 贺一水的神情迅速恢复正常,放下草席,甚至面带微笑,真正的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周渔你丫的也太缺德了吧!好歹说一声让老子有个心理准备行不行? 贺一水的心理素质也是超一流的,心里一通乱骂,嘴上只是淡淡地道:“好东西。董运辉,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亲戚?” 董运辉当然莫名其妙:“什么啊?” 他上前,伸手掀开草席。 时间像是静止,他一张嘴慢慢张大,是一副想喊却喊不出来的表情。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两个腿都开始颤抖。终于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然而草席却因为他这个动作而被扯得更开了。乔小橙觉得解气,这个董运辉也不是多么善良的东西。她刚要站起身来,冷不丁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周渔握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将她转过去,让她背对常凤等人,在她耳边说:“别看。” 还是这样保护的姿态。 乔小橙突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周渔。那是她兼职的餐厅第一天开张。有个女客人只会法语。十八岁的她手足无措。隔壁桌周渔替她翻译了整个对话。 那时候的他,是她不可遥望的星辰。 所以一切不配有的快乐,最后都要还回去。得到时有多么欣喜若狂,失去后就会有多撕心裂肺。 7.子午流注 第七章:子午流注 湖底,董运辉整个人已经哆哆嗦嗦了,好半天一个字蹦不出来。这要再这么下去,就得吓死了。贺一水伸手把他拉过来,扬声喊:“小乔?” 他倒是聪明,叫周渔,周渔肯定不会理会——他等着董运辉的恶身呢。但是叫乔小橙,乔小橙只要听见,肯定会应声。 果然乔小橙说:“我们在这里!” 三个人同时看向小屋后,然而三人面前的女尸却发出了咯吧一声响。 乔小橙背对着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渔却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只留下一句:“在这里等!” 乔小橙一直等到他走了,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身。 只见草席里卷裹的女尸慢慢站了起来,乔小橙一眼就看见她破碎的头。她猛地缩回小木屋后面,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渗入骨髓。 而这时候,女尸姿势越来越古怪,最后浑身都渗出血来。鲜血冲刷,她的面目慢慢变了——竟然跟董运辉的五官一模一样!连眼角的皱纹也分毫不差! 常凤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时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主雇安全了。当下拉着董运辉,也躲到了小屋后面。 乔小橙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身上控制不住的抖。常凤发现了,忙说:“别怕别怕,出去了就好了。” 乔小橙摇摇头,连嘴唇都有点紫了。常凤忙抱住她,说:“不看就好了,别看。” 乔小橙慢慢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可能……以前我虽然有幻觉,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暴力倾向的幻觉。眼前到底是真的,还是病情又加重了? 那我到底会疯成什么样?当街杀人吗? 我不想啊! 她眼里噙泪,这反应有点像个正常女孩了。常凤慢慢地顺着她的背:“我们都在,不要怕。” 董运辉的恶身,因为有人命,此时全身血红。 周渔双手一交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双银色的手套,慢慢戴在手上。听见常凤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摸了块东西扔过去。 常凤手疾眼快,伸手接住,发现竟然是块巧克力。她哭笑不得,递给乔小橙:“来来,大都督给的。真是安慰小朋友一样。” 旁边董运辉盯着巧克力,喉头咽了咽,喃喃道:“为什么只有一块……我也很饿……” 常凤一眼瞪过去:“滚!” 董运辉的恶身慢慢舒展身体,他的头三百六十度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董运辉自己都觉得瘆得慌:“它在找什么?” 常凤阴森森地说:“当然是在找你啊。” 董运辉这回是真的哭了。乔小橙把巧克力掰了一小块,剩下的都塞进常凤嘴里。常凤也是累坏了,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她没待多久,但是在这里显然已经过了很多天。 她只能跟董运辉分吃一份食堂的饭菜,还要绞尽脑汁想出路,真是过得非常疲惫。 巧克力的甜和苦在嘴里散开,乔小橙终于也缓过气来。只见破屋前面,周渔已经用手臂夹住了恶身的脖子。这时候他一手握住恶身的胳膊,刚要动作,冷不丁抬头,看见盯着这里看的乔小橙。 他止住动作,沉声说:“说了别看!转过身去!” 贺一水啧啧了几声,乔小橙说:“我……”想了想,说了句,“我已经成年了。” 还敢顶嘴!周渔皱眉,她却已经背过了身子。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而这种情况下的争执,显然对周渔并没有好处。 恶身挣扎得很厉害,贺一水抱起一块石头,说:“我动手了?” 周渔极力控制它,说:“来!” 贺一水一石头砸下去,恶身更加疯狂,竟然脱出周渔的控制!它向贺一水猛扑过去,周渔握住它的两只胳搏,用力一折! 他手套上发出闪电般流离的光,只听一声脆响,竟然将恶身的两只胳膊齐肘折断。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棒球棍,用力敲在恶身膝盖上。 恶身倒在地上,周渔索性将它双腿也齐膝折断。贺一水举起石头,猛砸下去。一下又一下,突然整个世界剧烈震动。 常凤忙扶住乔小橙,湖底的空间好像破了个口子,湖水倾泄而入。周渔和贺一水显然早有准备,贺一水冲过来,一把抓住董运辉。乔小橙刚刚站起来,一只手就抓住了她。 眼前全是水,寒冷又回到了身上,她用力推拒身边的手,示意自己可以游上去。但那只手仍然紧握着她的手,令她毫不费力,像个跟随主人的行李一样被拖行。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快,因为周渔游得更快。 一出水,乔小橙就忍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有发生嘴里渡气这样狗血的事。 五个人陆续出了水,外面全校师生还在电线杆子下“参观”它们校长呢。他们身体僵硬,并不能爬上去。 这些东西看样子没什么智商,这边整个湖里已经天翻地覆,它们却没有看上一眼。 常凤拉着乔小橙后退,不一会儿,湖里冒出一头巨大的野兽来!然而乔小橙定睛打量,却发现这还真不是什么神兽!它虽然体形巨大,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头猪罢了! 还是一头白毛、屁股上带黑花的家猪! 乔小橙很崩溃。 常凤在她身边解释:“亥时属猪,董运辉应该是在亥时杀的人,所以这里时间夹角的生肖巨兽是猪。” 乔小橙说:“杀了这头猪,我们就能出去了?” 常凤点点头,见她一身湿透,很心疼。乔小橙把校服脱下来拧水,里面就只有一件湿淋淋的衬衣。董运辉顿时眼球子都要掉出来了! 常凤还在安慰:“别怕,有周先生和小贺总在,我们没有危险的。” 话音刚落,那头猪直着嘴筒子就冲了过来。 它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董运辉。董运辉疯了一样往周渔身后躲,连声音都岔音了:“周先生!救命!” 周渔一脚踹开他,然后用尽全力,一拳打在猪头上。他手套上强光一闪,一头重约一吨的巨型猪,竟然硬生生被打得退了几步。它拱嘴上全是血,牙齿也飞掉了几颗。而周渔攀住猪牙,一个旋身上了猪背。 他动作快如闪电,巨猪甚至没来得及咬合,他已经抽出手,又是一拳,打在猪眼睛上!只听噗的一声响,猪眼睛碎成了一泡黑水。而巨猪在发出一声惨嚎之后,整个猪竟然开始变了! 它的毛开始变得又尖又利,像一根根硬刺!猪嘴筒子也变尖,耳朵变小,它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豪猪! 周渔被刺一扎,来不及出第三拳,只好跳下猪背。 贺一水似乎早有预料,在旁边穿一副细密的锁子甲。穿好之后,他飞身上前,不顾豪猪的疯狂撞击,竟然攀住它身上的刺,一把抠出了它另一只眼睛! 整个校园里都回荡着巨猪的尖嚎,巨猪疯狂地奔跑,想要将两个攻击自己的敌人踩成肉泥。而且整头猪又发生了转变。 这次它整个变成了一头大野猪!獠牙长长的伸出嘴外,狂奔中这就成了他攻击的利器。连贺一水的锁子甲都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两个人尽量躲着它,但是它虽然眼睛看不见了,鼻子却很灵。两个人的躲闪用处不大。贺一水掏出一把匕首,用力一刺,可野猪皮又厚又韧,只划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他喃喃说:“真是难缠。” 周渔收起手套,突然他的手上开始慢慢长出黑毛,然后整个人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竟然变成了一条同样巨大的黑狗! 乔小橙整个人也跟那些师生一样,一脸麻木。董运辉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周、周先生难道是条黑狗精?” 而周渔所化的黑狗四肢强壮、爪子尖利,他吐着鲜红的舌头,猛地前往一扑,利爪在野猪背上一抓,轻而易举地撕掉了一大块野猪皮肉。 野猪气疯了,飞一般撞过来。周渔往前一扑,猛地将它扑倒在地,低头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野猪不断挣扎长嘶,贺一水也没闲着,匕首顺着周渔抓出的伤口就刺了进去。 鲜血横流,野猪的挣扎越来越小,突然它身体慢慢变白,竟然又变回了一只瞎眼的家猪。 这下周渔尖利的犬牙可就全部刺进了它的喉咙了。贺一水也一刀捅进它心脏。 两个人又围殴了几个回合,终于家猪慢慢倒地不动了。 周渔四爪的毛开始慢慢褪去,很快,他又变回了人形。仿佛刚才变身成狗只是大家的幻觉。 而就在这时候,整个世界开始扭曲折叠,湖里的水慢慢清澈,最后变成完成的透明。常凤赶紧拉起乔小橙,说:“走!” 乔小橙只觉得自己脑子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疼得将要炸开。她强撑着说:“跳进去吗?” 常凤嗯了一声,拉着她就跳进了湖里。董运辉当然慌忙跟随。 贺一水说:“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个人在猪身下找了十几秒,周渔说:“只有一颗猪牙。” 地上果然有一颗狭长而尖利的野猪牙。周渔弯腰捡起来,小贺总表示很鄙视:“一头破猪,什么都不带还有脸出门!” 周渔不理会他的失望,说:“走!” 二人相继跳入湖中,眼前世界骤暗,片刻之后,已经换了天地。 办公室里,乔小橙猛地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东西。刚才跳进湖里,一种失重感让她惊慌失措。常凤、董运辉等人也相继醒过来,两个人都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乔小橙看看周围,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抓住的竟然是周渔的手臂,顿时脸如火烧,赶紧放了手。常凤看见了,很不以为然:“拜托,你们以前好歹是男女朋友,就算分手了,抓抓他手臂怎么了?至于脸红成这样吗?” 乔小橙说:“常姐!”羞恼的都要跺脚了。 常凤哈哈大笑,正在这时候,周渔和贺一水也相继“回魂”。贺一水和周渔两个人都看向董运辉。最后还是贺一水问:“你知不知道隐瞒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董运辉说:“我不是故意的!小贺总,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活不下去了……” 贺一水直接一拳揍过去,打断了他两颗牙。 乔小橙从常凤的办公室走出来,只觉得荒诞无比。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她来到自己的座位面前,发现电脑还开着。时钟嘀嘀嗒嗒地走,一切如常。 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她拉开最下层的抽屉,看见自己的包也还好好地放着,手机的呼吸灯也还在一闪一闪的提示主人自己的存在。 她慢慢坐到椅子上,旁边有人走近。乔小橙抬起头就看见周渔,周渔也在看她,过了一阵才缓缓说:“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 8.公司聚餐 第八章:公司聚餐 “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周渔冷不丁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乔小橙差点以为他在耍流氓。幸好随后常凤就跟了过来,说:“小乔,你身上说不定有子午流注钟的印记,不然你不可能进到时间夹角里面去。周先生是想确认一下。” 乔小橙莫名其妙:“什么印记?” 周渔显然也因为刚才的一句话而尴尬,这时候不说话了。 常凤拉过乔小橙,毕竟都是女人,什么话私下里也好说。 她跟乔小橙嘀嘀咕咕,周渔也没好继续站着,贺一水揽过他,说:“有惊无险,晚上带大家去烧烤啊。” 周渔看了一眼他的手,他忙收回去,周渔这才说:“明天再说。” 事实上,今天大家也确实都累了,尤其是常凤,真的是想倒头就睡。 可偏偏乔小橙这边,有很多她需要解释的地方。她说:“子午流注是我们这一行的印记,如果它被激活了,那你恐怕就只能入这一行了。走走,去我办公室,常姐帮你看看。” 乔小橙还是很不好意思,毕竟是小姑娘。常凤拉着她:“哎呀,难道你还真等大都督亲自动手啊!” “常姐!”乔小橙脸都红透了,常凤笑着把她拉进去,关上办公室的门,百叶窗也拉得严严实实。乔小橙说:“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子午流注的印记,我……” 她刚准备解开衣扣,突然看见自己腕上——她纤细的手腕原本无瑕,然而这时候却多出了一块墨色的刺青。在肌肤之下,像是简单腕表的模样。 乔小橙伸手触摸,整个人都愣住。 常凤当然也看见了,这时候拉过她的手,慢慢伸手触摸那块刺青一样的表盘,说:“就是这个了。小乔,你以后要注意遮掩,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它。做这一行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让其他地方发现,遇到忧心叵测的人就不好了。” 乔小橙越来越怀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常凤轻轻揉着她的手腕,说:“我知道正常人难以相信,但是小乔,拥有这块印记的人,应该从小就会发现自己的不同。你没有发现吗?” 乔小橙当然是有发现的,每年她生日,家里总会有几只大老鼠前来给她过生日,过年更会前来拜年。她活到二十二岁,从有记忆以来,那些老鼠都换了好几波,但这个习惯从未改变。 常凤看见她的表情,自然知道她是有所隐瞒。外面贺一水和周渔还在等,她推门出去,向周渔点了点头。周渔的目光有些暗沉。 董运辉倒是还在公司,他不是不想走——被贺一水痛扁了一顿之后,他在地上趴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这时候他是真打算走了,但不敢跟周渔和贺一水说,只得小声道:“常师,我先走了,我以后有事还来找你啊。” 回答他的是常凤的一只白色高跟鞋。 打走了董运辉,周渔说:“今天大家先下班,有事明天再说。” 常凤是真的求之不得,董运辉这案子给她累得不轻。时间夹角里面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乔小橙也想回家,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是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大家都火速撤离了,贺一水这才搭上周渔的肩膀:“喝酒去?” 周渔味觉出了问题之后,对酒倒是颇为钟爱。他想了想,终于答了一声:“嗯。”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步行只要十分钟。 这里是老城区,居民楼也很有些年头了,与公司大厦一比,自然就显得十分破旧。乔小橙开门进屋,等到房门关上,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倒在沙发上,简直不想动弹。 手腕上刺青一样的印记,在洁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鲜明。乔小橙伸手摸了摸,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触感。她强行支起身,去看阳台上的小圆桌。 那是个玻璃小桌,妈妈死前留下的遗物。 桌面上十二个刻度鲜明可见,而现在,它开始行走了。 乔小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桌面表盘上的针指,真的开始行走了。原来这么多年,它不是没电了! 乔小橙把桌上的花搬到阳台的花架上,指腹慢慢摩挲它的刻度。外面天光渐暗,不知哪家在做菜,炒辣椒的味道飘进来,有点呛人。 乔小橙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随手拿了杯子,正打算往里添一勺蜂蜜。突然厕所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说过多少次了,没事不准到我家来!下次再这样,我把管道堵上了啊!” 话音刚落地,卫生间门口就探出一个又小又尖的脑袋。居然是只灰皮的胖老鼠! 胖灰鼠一双绿豆眼儿看了看左右,见家里只有乔小橙一个人,这才跑过来,说:“别这样嘛,小乔,这两天你整天不在家,兄弟们都好担心你的。哎呀,肚子好饿,家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跟老鼠说话,不管怎么看都太像神经病。可听得懂有什么办法?乔小橙只得放下杯子,去冰箱里找出饭团,放微波炉里给热半分钟。然后又找了张报纸铺在地上。 胖灰鼠立刻跳到报纸上,很绅士地等着她投喂。 乔小橙把饭团放上去,它立起两个前爪爪,抱着饭团开啃。乔小橙默默地盯着它看,它是这一带的老鼠头子,外号鼠称“鼠霸天”。 这时候它一边吃饭团,一边说:“小乔,你做的饭团真好吃!明天多做点带去公园吧?兄弟们都想你了。” 乔小橙说:“不去,我毕业了,要上班赚钱了。” 胖灰鼠十分吃惊:“上什么班啊,我翻垃圾养你啊!你喜欢吃过了期的火腿肠还是发了霉的面包?下次来我给你带!” 我谢谢你啊!乔小橙瞪它:“我看你是想念那根久违的拖把了吧!” 胖灰鼠赶紧一脸讨好:“别这样嘛。我是真心的。” 这只胖灰鼠一向贫嘴,乔小橙也不理它,问:“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这老鼠消息灵通,又是个喜欢拉家常的。平时身边一点动静,它都会过来汇报。说实话,乔小橙觉得它跟贺一水一定非常合得来。 胖灰鼠一边吃一边说:“有啊,最近发生的大事可多了。红湖公园开展灭鼠行动,我们死了好多弟兄!香格里拉花园的橘猫胆大包天,居然企图围剿我们!也不看看我鼠霸天是谁,不知道老鼠屁股摸不得吗……” “……”乔小橙说:“有还正事没有了?” 胖灰鼠捋了捋胡须,说:“正事?那就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解放路出了车祸,一死一伤。自首的司机,其实是被派来顶包的。楼下面包店的面包过期了,老板换个日期重新卖。旁边那家卤肉店哦,一斤鸡爪要搁六两防腐剂……兄弟们都不敢下嘴!” 它那嘴,一八卦起来没完没了。乔小橙瘫倒在沙发上:“快点吃完滚啊!话多。” 她实在是很累,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胖灰鼠摇着鼠头叹气——上班真是磨人啊,看把我们青春活泼的小乔给累成什么样了!发动兄弟们找点营养品给她补补吧。不知道过期牛奶她爱不爱喝…… 第二天,乔小橙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家里像是被重新收拾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有用过的东西都被放回原位,连昨晚她加了蜂蜜还没喝的口杯都被洗得干干净净。 桌上摆着她惯常的早饭——煮玉米、煮鸡蛋、青菜瘦肉粥和一个香蕉。 乔小橙伸手摸了摸粥,眸光渐暗。片刻之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镇静药,随手倒了几片,就着粥吞下去。 手机一声响,是贺一水发来消息:“小乔,大都督一会儿过来接你啊!今天一山回来,你先跟周渔买菜,中午我们去他家烧烤。” 小乔深吸一口气,像是他能看见自己似的,带上微笑,耐心地回:“周先生不知道我家地址。” 贺一水立刻就回了:“你发给他就行。” 果然片刻之后,微信一声响,提示有人请求通过好友验证。 乔小橙选择了同意,周渔的头像,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一直是一片纯黑的背景。两年之后,他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好友列表里。 乔小橙把地址发给他,他回了个:“嗯。” 恍惚中,有种旧日重回的错觉。 周渔其实也刚起,对于贺一水私自派给他的“任务”,他却并没有不悦。清晨阳光还算美好,但家里没有早餐。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合胃口,没有家政给他做饭。他来到厨房,冰箱里有面包和速冻饺子。 他却只是随手拿了一瓶营养液——面包的味道,像是生嚼木头渣,十足破坏心情。 微信里乔小橙发来了地址,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头像是一张自拍。以前是什么……他却是不大记得了。他回了一个嗯字,倒是有点想去她家吃早饭。 可惜,地址只有小区名字。显然对方并没有请客的意思。 不久之后,周渔的车刚停下,便看见乔小橙站在路边。今天她穿了件胸前印着米老鼠的t衅、浅蓝色牛仔裤,脚上是白色板鞋。头发全部挽起来,扎了个花苞。 时间真是神奇,居然一瞬间就长大了。 周渔想。 乔小橙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系上安全带——她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 周渔说:“去哪里买菜?” 乔小橙说:“现在时间还早,去菜市场吧,新鲜。” 周渔没意见,他只是问:“菜市场在哪里?” ……好吧。 乔小橙指路,两个人终于来到附近的农贸市场。这个点正是买菜的高峰期,人流涌动。乔小橙跟周渔一前一后走进去,也不用怎么看,直接走进了一家生鲜店。 周渔没话找话:“你对这里倒是很熟。” 也是奇怪,这里明明离他家更近。乔小橙那里走过来,怎么也得四十分钟。 乔小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好得罪老板,有些尴尬地微笑,说:“以前不是给周先生做了两年饭吗,这里的菜最新鲜,我经常过来。” 做了两年饭。这个描述是真的直接。 周渔不说话了。 乔小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她求生欲已经很强了。周渔却并不开心的样子。 她只好拿起一块羊排,说:“这块羊排不错,回头单独给周先生加个餐。” 是很讨好的意思了,周渔的目光在羊排上短暂停留,这才“嗯”了一声。 烧烤是件麻烦事,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 乔小橙大包小包,还向老板借了小推车。最后还是老板叫了个店员帮她推到市场门口的路边。周渔打开后备箱,看着她一样一样,把生鲜整整齐齐地码进去。 乔小橙也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 周公子袖手旁观,乔小橙并不在意,这是当然的——哪有老板亲自做事的道理。她说:“周先生,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下,我去买蔬菜和烧烤汁。” 周渔就站在车旁,看着她往菜市场里面的小门店里跑。突然想起有一天,她问:“周渔周渔,我下午没课,你晚上想吃什么?” 他随手回了一句:“烤串。” 当时她也说:“好,我去买点烧烤汁。” 只是那时候,她还叫他周渔。 9.旧事重提 第九章:旧事重提 等到好不容易买齐食材,乔小橙终于上了车。周渔开车,她为了避免尴尬,也不说话,埋头给贺一水发消息:“小贺总,今天的菜钱,我找谁报销啊?” 贺一水回了三个感叹号,整齐得像是在为周渔的智商点蜡。随后立刻把原话截图发给了周渔。周渔:“……” 车里太过安静,他冷不丁开口,问:“你很缺钱?” 乔小橙脸一红,知道贺一水肯定把报销的事儿跟他说了,只得道:“呃……我觉得,公司聚餐,肯定也不会让我出钱,对吧?” 周渔唇角微微勾起,半晌鼻音回了一个字:“嗯。”声音低沉而温柔。乔小橙低下头,脸更红了。 周渔假借看后视镜,余光却在打量她,感觉像是看一朵花,昨天还是花骨朵儿,今天已经舒展花瓣,欢快自由地盛开了。 他问:“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乔小橙不敢看他,说来好笑,这句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有过问。分手两年后,倒是想起来问一问了。她几乎是含糊地说:“还行,挺好的。” 周渔点点头,接下来便是无话。乔小橙是一个很具有欺骗表象的姑娘,距离在朋友以内的时候,她很好很好。但距离再近,就不那么美妙了。 而这两年,也许是因为距离又远了,他竟然慢慢淡忘了她的缺点。如今旧人重回,依然坐在副驾的时候,也只是想起了她的好。 可是菜市场到他家很近,这么一点距离,也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回想旧事。 周渔的家地段十分繁华,院子也大。花园里的草坪上,除了落地的球形灯以外,还有一只石雕的德国牧羊犬。狗雕得逼真,仿佛真的能看家护院一样。 乔小橙一眼看见它,说:“它还在啊。” 周渔仍是嗯了一声,径直把车停到车库里。乔小橙也不指望他帮忙,自己拎着东西进厨房。刚一进门,冷不丁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屋里出来。二人一个照面,乔小橙吓了一跳。 男人穿迷彩背心和长裤,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右臂从衣里向外延伸出青色的纹身。这……怎么看怎么像个暴徒啊!乔小橙连心跳都加快了——周渔家不是进贼了吧? 男人看见她,三个字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贺一山。” 啊?乔小橙一愣,贺一水的哥哥居然长这样?!贺一山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想什么,顿时会心一笑。 乔小橙被看破心思,很不好意思:“大贺总您好,我是新来的小乔。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还以为……” 贺一笑长得吓人,脾气却不错,笑着说:“以为进贼了?” 乔小橙被戳中了小心思,顿时有些讪讪的。贺一山却接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问:“周渔呢?怎么让你提东西?” 乔小橙简直受宠若惊,小跑着跟在身后:“哪里敢劳动周先生,这些事我做就可以了。” 贺一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个贺一水那样八卦的弟弟,显然他对乔小橙的来历一清二楚。就算是前男友,这也客气得过了头吧? 但是周渔还真是没有帮忙,他上了楼,乔小橙把油、蜂蜜什么的全部提上去。贺一山一边帮忙一边说:“周渔这可真是……怪不得被人甩了。” 呃……乔小橙很尴尬,脸都已经烧起来了,但是给老板解围还是要的:“大贺总,其实以前吧,是周先生甩得我。” 贺一山回头一眼,带了些诧异,但终于还是“哦”了一声。 食材都放好,乔小橙随手找出围裙穿上,贺一山一看,人家这是真熟悉,也不管她了,径直上楼去找周渔。乔小橙忙着把各类肉食切好、腌好,也顾不上二人了。 贺一山上到二楼,周渔正站在露台边,盯着花园里石雕的黄狗出神。他手里拿着半瓶营养液,这东西显然并不好喝,大都督神情凝重。贺一山说:“又喝这东西!你是女人吗?吃饭都要人哄!” 周渔不理他,他说:“公司聚餐怎么不叫郑婍过来?” 这次周渔几乎是立刻就说:“不用。”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随便吃点东西而已,不用叫她。” 贺一山快步走过去,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你看起来,并不讨厌小乔。” 周渔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讨厌她?” 贺一山也拿了根烟点上:“那为什么要分手?” 周渔深深地吐了个烟圈,好半天才说:“太粘人了。作朋友感觉还好,离得近了,极度缺乏安全感。时时刻刻都想要人陪。” 贺一山了然:“小女孩嘛,也可以理解。” 周渔掐了烟:“那时候……我没多少耐性。” 这一点,贺一山倒是清楚明白。他说:“她看起来对这里很熟,应该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走,打两局去?” 周渔搁下手里还剩一半的营养液,两个人一起来到搏击训练室,换了衣服,开始热身。 乔小橙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不过她还挺喜欢周渔家厨房的。毕竟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她添置的。周渔不太管她怎么花钱,她那时候毕竟年纪小,什么烤箱、破壁机、咖啡机,都是按自己的意思添置。 她把肉类腌好,打开冰箱便皱了眉头——冰箱里几乎全是饮料,剩下就是各种营养液。她看了看就放回去,也没再碰——作为一个下属,随便动老板家里的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 但这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两年厨房里的电器一定过得很清闲。乔小橙摇摇头,她想要这个烤箱好久了,一直下不了决心去买。 有的人明明就有,却偏偏放着不用。 小区里有专门的社区超市,她把肉腌完了,干脆又出去买了蛋挞皮和蛋挞水,加上鸡蛋、面粉、奶油什么的。 再次回到厨房里,乔小橙斗志昂扬地挽起袖子——来来来,让本大师来看看,你们还是好样的不!!乔大师开始动员整个厨房的老伙计们了。 搏击训练室里,周渔和贺一山下手都狠,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贺一水一上楼就看见周渔和贺一山两个人像两头抵角的牛。他赶紧说:“差不多得了啊!丢下人家小姑娘在厨房做饭,你俩在这里内讧!打出伤来丢人啊!” 两个人这才住了手,贺一山出了一身汗,周渔也好不了多少,头发都在滴水。两个人拿了毛巾,各自去洗澡。贺一水靠在贺一山浴室门口,说:“案子处理得怎么样?” 贺一山随口说:“还好,只是语言不通,费了些功夫。” 贺一水笑得要死,他跟贺一山虽然是兄弟,却一点也不像。贺一山光看外表就像个有暴力倾向的坏蛋头子。怎么着也应该监狱几进几出的人物。而他却清瘦斯文。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贺一山是个大学渣,偏偏他品学兼优。 他说:“让你带上我死活不肯,现在知道有个弟弟的好处了吧?” 贺一山没理他,反而问:“昨天你说小乔进到时间夹角了?她的守护生肖是什么?” 贺一水耸耸肩:“没来得及问啊,昨晚大家都很累了。” 贺一山只好又问:“能力强弱呢?” 这么一说,贺一水就开启了吐槽模式:“还说呢!你是没看见,周渔护她就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一涉及血腥的地方,看都不让看一眼!还给了个巧克力哄她呢!那巧克力在里面能抵一天的热量消耗!他倒好,随手就扔出来哄小姑娘了。我看他要么是病得不轻,要么是余情未了。” 贺一山说:“他打算自己带小乔?” 贺一水摊手:“这倒是没说。我估计他没那耐性。说起来,他是有点不对劲,今天让他陪小乔出去买菜,他居然也去了。不会是想来个旧情复燃吧?” 贺一山冲完澡,穿好衣服,说:“不太可能。是他跟小乔提的分手。” “啊?”贺一水愣了,周渔可不像是吃回头草的样子。片刻后他说:“那他……不会还想圈养着人家小姑娘给他做饭吧?”这倒是越想越有可能,贺一水自言自语:“这家伙,造孽啊。” 贺一山拿了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两个人刚来到训练室,就愣住了。只见桌上放了一盘蛋挞,很显然乔小橙上来过。这里因为是私人训练室,浴室离得非常近。而且也没有刻意隔音,不知道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贺一水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很有给自己来一耳光的冲动。 倒是贺一山顺手拿起一个,吃了一口,说:“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了。” 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常凤他们就全过来了,本意是帮忙来着。谁知到了之后才发现,乔小橙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甜点也有了,水果也已经切好。肉全部腌上,菜也摘洗干净了。大家一看,也没别的事,于是将烧烤炉架上,冰镇啤酒什么的搬出来。 背阴处的草坪顿时就热闹起来。 趁着人齐,常凤把大家都给小乔介绍了一下。公司里四个负责人,周渔一个,贺一山、贺一水两个,也就是人称的大贺总、小贺总。公司里的事儿大多都向他们请示就好。 常凤级别比二人低,但是大案子毕竟不是随时都有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些费时费力还没多少钱的小事。这些都是她亲力亲为。 另外两贺和常凤手底下各有一批人。比如贺一山下面就有陈饮白、赵友、何甜等人。贺一山能打,他也喜欢身手不错的人。所以带的人也都是擅长格斗,反应敏捷、体力超强。 贺一水八卦,他的部门就是个八卦团伙。可能八卦的传播还需要思考,所以贺一水手下的人都聪明。汪羽、严华、黄原原之类,都是脑子灵光、思维活跃的人。 常凤是大姐大,爱照顾人,所以她手下的人也大多热情、细致。大家都喜欢把新人交给她手下来带。其中江晓鹿、伍子齐、米贝儿等都很有潜力。 乔小橙和他们全部打过招呼,回头把鸡翅烤上,熟练地刷油、蜂蜜和烧烤汁。对于吃的,她似乎从懂事起就有一种奇怪的天赋。 大家都开了碑酒,乔小橙却是滴酒不沾的。旁人再怎么劝,她也不为所动,只捧了一杯鲜榨果汁,一副养生老干部的模样。 虽然不喝酒有点扫兴,但是她烤肉勤快。 以至于大家先时还自己烤,后来没过多久,就围了过来,等着她投喂了。乔小橙很有眼色,先给周渔烤了一块蜂蜜羊排。切好放进盘子里端给他。天气毕竟是热,她额上出了不少汗。 周渔问:“你是厨子还是他们没长手?!”说得好像他自己就长了手似的。 其他人一听,赶紧自己动手了。乔小橙有点尴尬,反倒是其他人被他冷嘲热讽惯了,也没人把这话放在心上,江晓鹿喊:“常姐,你有没有带充电器?我手机没电了!” 常凤还没说话,乔小橙说了句:“你旁边有地插,里面有数据线,防水盖打开就能看见了。”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看过来——果然是前女友啊,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乔小橙更尴尬了。 周渔好容易吃了点东西,突然手机响。他看了眼来电,随手端了一碟子羊排,回屋里接电话了。他前脚一走,后脚常凤就说:“快快快,给我烤两个鸡翅!!” 贺一水紧随其后:“小乔,我要牛肉!” 贺一山对于这些人的阳奉阴违十分无奈,于是说了句:“顺便给我来个玉米!” 二楼露台上,周渔接通电话,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郑婍说:“在干什么呢?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 周渔淡淡说:“今天没活,不上班。” 郑婍说:“我这里有一个案子,七八个知情者,有点棘手,一块接吗?” 周渔靠在栏杆上,目光微抬,看见院子里草坪上,那个人站在烧烤炉前,手里拿着小刷子,埋头往牛肉上刷油。一瞬间他心思也不太专注,电话那头,郑婍喊:“周渔?” 周渔这才回过神来:“不接。” 郑婍很奇怪:“最近你都不太接活了,是懒了还是胆小了?” 话语亲近,显然是对十分信任的伙伴打趣。周渔说:“你要怎么认为都可以。” 郑婍笑出声,说:“要出来吃饭吗?”问完,似乎想起什么,说:“我找了一个不错的厨子,说不定做的东西能合你胃口。” 周渔说:“不用。没别的事我挂了。” 草坪里,乔小橙正在专心作大厨,周渔拿起一根羊排,东西入口,有一种奇怪的味觉复苏之感。 他是真的厌倦再嚼木头渣了,以至于突然想,乔小橙虽然粘人一点,但缺点比起优点,还算可以接受。 何况现在她长大了,身边又没有其他男人。真要在一起,似乎也还好。只是当年那一场不痛不痒的分手,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 他觉得其实两个人可以再谈谈。 10.复合被拒(请假) 第十章:复合被拒 乔小橙把贺一山的玉米烤好,突然就接到周渔的电话。她接起来,周渔说:“帮我送几个鸡翅上来。” 乔小橙当然只有说好,顺便问:“要疏菜吗?今天的生菜很不错。” 周渔说:“好。” 她捡了鸡翅,给配了蔬菜,还给摆了个盘,漂漂亮亮地端上来。 周渔看着她从楼梯口缓缓行来,光线明暗交杂,清丽中多了一分娇艳。乔小橙把鸡翅放到露台的小圆桌上,说:“周先生,我放这里了。” 周渔却突然说:“我有话想跟你说。”乔小橙一愣,周渔直接开门见山,说:“当初和你分手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后来……我一直觉得当初是自己太草率。” 乔小橙慢慢背过身去,面向楼梯口。周渔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好说:“现在想来,当时我们的矛盾也并没有大到需要分手的地步。如果我可以花更多的时间陪伴,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 乔小橙用尽全力深呼吸,眼睛微微向上,看见吊灯上的水晶球晶莹剔透。她慢慢回身,神情还算是平静,说:“周先生。四年前认识您的时候,我还小。因为成长环境不好,也不太懂事。当时遇上您,谈吐风雅、家境富裕、年少英俊,我觉得我喜欢上您很正常。所以后来……被您抛弃之后,我也还是觉得很正常。” 她用了“抛弃”这个词,周渔觉得貌似比他想象中,要严重许多。他问:“所以呢?” 乔小橙低头看看自己脚尖,小声说:“现在,我长大了一点。我开始明白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而垂涎星辰是不对的。 “适合自己?”周渔盯着她,她头埋得太低,流海滑落下来,遮住了表情。 居然被拒绝了。周渔问:“我不适合你吗?” 乔小橙声音温和,说:“那是不同的。我想要的是一个早上可以陪我去买菜,一天各自上班,中午关心对方吃了什么,晚上再一起出门散步的人。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攒钱,换个大房子,年老后养狗种花。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您怎么会合适呢。” 她只是想要一个,互相把对方加入未来计划的人。周渔沉默,半晌后,说:“小乔,你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你身上有子午流注的印记。而我可以给予你最大的帮助。这才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乔小橙说:“可……周先生,我不希望我在我的伴侣面前,只是一个厨子。” 周渔愣住。乔小橙终于露了几分歉意:“对不起,现在子午流注的印记我还不太懂。但这样利益交割而来的情侣关系,我并不愿意。” 早在今天上午,小贺总就已经提过。没想到他真的这么说。 最终还是只能明白地拒绝。乔小橙目光垂地,不再直视周渔的眼睛。 话已说尽,再勉强就没意思了。周渔说:“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乔小橙等了片刻,小声问:“那……我明天还用来上班吗?” 什么?周渔莫名其妙,乔小橙犹豫着说:“其实小贺总当时为什么留下我,我很清楚。现在……我是不是被辞退了?” “……”周渔连生气都无从生起。他挥挥手,说:“照常上班。” 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冲他鞠了一躬,说:“谢谢周先生。”转身跑下了楼。 周渔站在露台上,想了半天,最后气笑了。 老天保佑,幸好贺一水不在。 晚上五点多,大家吃完烧烤,随手收拾了垃圾,各自回家。 乔小橙一直提心吊胆,但周渔神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这时候大家都准备走了,她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跟着一起跑了。 周渔看着她混在人群里,走出自己家门。夕阳为大地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整个视线流光烁金。他想起四年前,十八九岁的乔小橙就站在门口,老远看见露台上的他,冲他挥手,满面喜悦,说:“太好了,你今天终于在家了呀!” 他闭上眼睛,夕阳漫漫,散落一地。 六月的傍晚,彩霞烧红了半天边。乔小橙提着鸡腿、鸡翅走出小区,周围人群行色匆匆。公司里的同事向她挥手道别,她一一微笑回应。最后一个人来到公交站台等车。 红湖公园离这儿有五站路,公园里大多是老年人,有的遛鸟,有的遛狗,有的遛孙子。凉亭里有人唱歌,音响很破,声音刺耳。乔小橙沿着花砖小道一直往前走,来到公园最深处的一个白色长椅前。 长椅旁边有个垃圾箱。等到周围都没人了,乔小橙拍了拍原木色的箱盖:“胖灰?瘦黑?断尾?你们在吗?” 她声音很小,但是周围立刻响起沙沙行走的声音。不一会儿,足有十几只大老鼠悄悄摸过来。 乔小橙把塑料袋撕开,铺在垃圾桶旁边:“开饭啦!” 几只老鼠的绿豆眼顿时射出精光!一只断了尾巴的老鼠啃了几口肉,说:“小乔,胖灰说你去上班了?为啥啊?” 乔小橙白了它一眼:“我不得上班赚钱啊?” 断尾鼠说,“干嘛吃那个苦,你等着,晚上哥去给你偷个金戒指!” 乔小橙拍着脑壳,哭笑不得:“你可真是机智啊!” 其他老鼠听说了,立刻个个表忠心。那只秃头的老鼠用又短又粗的爪爪拍拍胸脯,说:“小乔别怕,我知道楼下老张的存折在哪里,晚上去给你拿!” 一只棕黄色的老鼠也赶紧道:“那有啥难的,我上次还捡了条金项链,就在窝里。一会儿叼来给你。” 而那只胖胖的灰老鼠则一脸深沉,捋着自己并没有几根的胡须,又尖又小的脑袋一脸高深莫测:“鼠目寸光就是说的你们几个吗?全是些治标不治本的蠢主意。” 所有老鼠都不再说话,绿豆小眼全部盯着它看。它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说:“隔壁就是工商银行,咱们组织一波兄弟,一个地道挖到他们金库里。从此以后,小乔你就跟着哥几个混。有哥几个罩着你,保你住别墅、开豪车,包养一窝小白脸,天天穿貂皮儿!!” 真是好主意,我谢谢你们啊!乔小橙三观碎裂一地。 眼看一群老鼠纷纷附和,撸起爪爪就要准备开工。乔小橙赶紧说:“别乱来啊你们!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子午流注?是块玻璃圆桌那么大的钟。”她用双手比划了一下大小,“上面有十二个时辰的刻度,指针不用电就会走的那种。” 胖灰鼠用前爪搔了搔又尖又小的脑袋,问:“你们听过吗?”一众老鼠一齐摇头,胖灰鼠觉得很没面子:“怎么搞的啊?知识面狭窄啊,情报一点都不全!” 瘦黑鼠立刻说:“别急别急,我让我的几百个儿子出去问问。” 胖灰鼠十分严肃:“今晚先别去,待会有行动,别分散鼠手。” 乔小橙很好奇:“你们还有行动?什么行动啊?”抢粮大会? 胖灰鼠挥挥前爪爪,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约了隔壁公园的橘猫干架。” ……你们这是想上天啊!! 乔小橙把鸡腿、鸡翅全部拨到它们面前——多吃点吧,指不定就是最后的晚餐了。 一群老鼠开始抢食,秃头鼠用前爪摸了摸脑门,说:“小乔,我老了,这次去约架,就不回来了。你做的菜最好吃,我会一直记得的。我的几百个儿子就交给你了,公园灭鼠行动你一定要提前说一声啊!” 乔小橙黯然,一只老鼠的寿命,一般只有一到三年。这只秃头鼠已经活得够久了。可能约战橘猫,只是它生命中一个华丽的休止符而已。 气氛一时低沉,胖灰鼠把前爪爪搭在秃头鼠掉光了毛的脑袋上,难得良心的安慰了一句:“别这么悲观,说不定你的几百个儿子也回不来了呢……” “我草!!”秃头鼠跳将起来,飞起一脚蹬在胖灰鼠脑门上,动作矫健得像个体育健将。 乔小橙:“……” 11.大学同学 第十一章:大学同学 天边太阳越来越低,最后沉落云霞里。风开始转凉,公园里散步的人越来越多。小狗和小孩互相追逐逗趣。 老鼠们已经离开了,乔小橙独自行走在潺潺溪流边,湖里巨大的水车缓缓转动。 她还是不想回家。 手机里,同学群有人问她工作找得怎么样,乔小橙边走边回复。公司名不见经传,比起五百强来说当然一点也不起眼。 但大家并不奇怪——乔小橙似乎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个人。明明拥有出众的容貌,其他方面却一直普普通通。找个这样的公司,挺符合她的性格的。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还是回到了家里。 老旧的楼道里墙壁斑驳,乔小橙打开门,屋子里倒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只是安静。 乔小橙一个人住,电视都有一个月没开过了。 明明让自己不要细想,可偏偏还是记起白天周渔的话。她从餐柜里拿出玻璃杯,照常添了一点蜂蜜,给自己调了一杯蜂蜜水。 水汽从杯里冒出来,薰得眼睛也发热。乔小橙慢慢地喝着水,不断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 睡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平静了。 可她还是作了那个梦。梦里她站在楼下,舔着手里的冰淇淋。冰淇淋真甜,她只舔了一口,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妈妈从天而降,砸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 周围人群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她站着没有动,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血从妈妈身上疯涌出来,像是被打开了水龙头,在地上汇成小股小股的水洼。 她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滴落在血水里,混成一滩粉粉的白。 乔小橙骤然惊醒,打开台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头柜上,妈妈在相框里对着她微笑,怀里还抱着十年前的她。十年了,乔小橙伸手触摸照片里的她,身边只有台灯这一团白光,其他的空间全是浓稠的黑暗。 时间还早,应该继续睡。她刚拉过薄被,突然愣住——就在卧室的入口处,竟然站了一个人! 乔小橙慢慢缩在床头,屏住了呼吸。台灯很小,只是个小夜灯的光。在那样的光线下,就算卧室门口有人,她也绝对看不清楚。 可乔小橙偏偏看清了,而且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周渔。 乔小橙慢慢抱住头,冷静了好一阵,终于打开卧室的大灯。光线一亮,周渔的人影就不见了。又出现了幻觉,她拉开床头柜,里面整整齐齐,全是药。 乔小橙拿出一瓶五氟利多,倒了几片,也不找水,就那么干咽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有病就要积极治疗。她慢慢安抚自己,等过一阵,心跳没有那么快了,终于起身,重新去倒水。药片卡在喉咙里,真是难受。 家里太安静,以前她想过养一只猫。但是想想自己的精神状态和经济状况……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阳台上的玻璃桌……哦,是子午流注钟正在慢慢行走。乔小橙端着水杯走过去,看见阳台上月季开得正高兴,月色浅淡如银。 她伸手触摸,终于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别墅里,贺一山和贺一水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当然也没离开。 周渔还站在露台前,贺一水说:“这么恋恋不舍,为什么不送一下?好歹是个接近的机会啊。” 他一向八卦,周渔头也没回,声音却十分严肃:“一水,我和小乔只是同事和朋友,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哟?贺一水意外,看了一眼贺一山。贺一山没理他,只是问:“你不打算亲自带她?” 周渔说:“不必。反正都是同事,谁有空谁带。” 贺一山明白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二天,乔小橙准时上班。依然把花都浇了,花叶上的灰尘也都擦了擦。然后拿鱼粮,一点一点地喂鱼。可惜这鱼粮好像不太好,缸里的鱼并不爱吃。 她正看得仔细,周渔、贺一山、贺一水前后脚进来。周渔照例一身黑,贺一山穿着迷彩背心和长裤,贺一水则是粉色衬衣配白色裤子。这三人合在一起,画风真是一言难尽。乔小橙扬起笑脸,跟三人打招呼。 三个人点头回应,目光不约而同都在她手上的鱼粮上停顿了片刻。 周渔说:“今天有三个客户过来,你直接带到我办公室。另外还有新人过来面试,你带她到会议室,然后通知常凤就好。” 乔小橙赶紧答应一声,贺一山作了个弹她脑门的手势,吓得乔小橙往后一躲,他却微微一笑,跟贺一水一起回办公室去了。 等到九点半,果然有个新人前来报道。 看到乔小橙,对方显然一愣。乔小橙也愣住,这个女生姓钱,叫钱林林,跟她还是同系同班。这时候看见乔小橙,她显得有点尴尬,连笑都十分勉强:“小乔,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上班呀。” 乔小橙嗯了一声,反应冷淡,却还是说:“我先带你到会议室,常主管会过来亲自面试。” 钱林林讨了个没趣,也没说话,任由乔小橙带着,进到了会议室。等乔小橙走了,她才嘀咕:“不就是个前台嘛,摆个臭脸给谁看?” 乔小橙刚打了电话给常凤,就有三个客户过来。三个男人,为首的背后有恶身,且一看就气度不凡。他不肯透露姓名,只是说:“乔小姐,我们是来找周先生的。事先已经约好。” 乔小橙答应一声,赶紧通知周渔一声,然后把人带进了他办公室。 会议室里,常凤很快就过来领人了。钱林林换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常姐。” 常凤对她印象不错,温和地说:“去我办公室,我想先看看你身上的印记,没问题吧?” 钱林林说:“当然没问题。如果到时候我能跟着常姐做事,就再好不过了。” 常凤笑笑,带着她从会议室出来。贺一水端着杯子,正准备去茶水间,钱林林眼珠往他身上一贴,顿时脚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了。 贺一水什么人?一眼就发现了妹子的目光。他不但不避,反而冲她眨了眨眼睛,吹了个口哨。钱林林只觉得魂都被勾离了体外。 常凤轻咳了一声:“小贺总!” 钱林林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竟然就是圈里十二个生肖大师之一的贺一水! 她立刻跟着打招呼:“小贺总好。” 贺一水凑近她,问:“我很好看吗?” 钱林林一张脸都成了大红布。常凤说:“别理他,他一向没个正形。” 说着话,她领着钱林林往自己办公室走。钱林林走出几步,又悄悄回头,见贺一水正行至过道尽头。美人削肩、腰身劲瘦,鲜嫩的粉红色,只有他完美地衬住了。 来到常凤的办公室,钱林林解开上衣,露出锁骨下方的印记。常凤仔细查看了一番,说:“确实不错。” 钱林林这才兴奋地道:“常姐,那我是不是能加入你们了?” 常凤说:“等有任务的时候,我们先带你试一试。这一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毕竟危险系数太高。” 钱林林说:“嗯!我一定跟着常姐,努力学习,尽快适应这份工作。” 常凤点头,说:“我先跟你签个试用期的合同。里面有风险声明,你必须要全部仔细看过才行。” 钱林林连声答应,在常凤拟合同的时候,她坐在桌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常姐,小乔来这里多久了?” 常凤意外:“刚来两天。你认识小乔?” 钱林林心中冷笑——刚来两天就想在我面前摆谱?她话里有话:“哦。我跟她是大学同学。” 常凤说:“那挺好啊。互相照应。” 钱林林答应一声,却显得有点为难。常凤当然看出来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考虑了一阵,终于还是说:“当初在学校里,我有一件事做得不对。恐怕小乔直到现在还在怪我。” 常凤这才真正好奇了:“什么事啊?小乔看起来不像是记仇的。” 钱林林说:“都是我不好啦。当时我跟小乔同班,关系本来挺好的。谁知道有一天,我陪表姐去孕检,无意间在医院的妇产科看见她。好像是去打胎的……” 常凤心里大吃一惊,面上倒只是轻声说:“啊?” 钱林林犹豫着说:“回到学校之后,我想着都是同学,就去关心了她几句。谁知道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常凤连她后面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什、什么时候的事啊?” 钱林林想了想,说:“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吧,因为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特别难过,所以记得很清楚。常姐,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才能让她原谅我啊?” 常凤哪里有空管她,心不在焉地把她送了出去。 今天周渔有案子。能够找到他的案子,一般涉及的金额都非常大。当然了,难度也很高。这一次,他带了常凤手底下的一个女孩米贝儿做助手。 大家都很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乔小橙是他的前女友。都以为他会亲自带乔小橙。 米贝儿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接到通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周渔只是让她立刻准备。 常凤送走钱林林,转身来到前台。乔小橙正在帮贺一水算上个案子里大家的提成,常凤问:“你跟大都督怎么了?” “啊?”乔小橙说:“什么?” 常凤说:“他不亲自带你吗?” 乔小橙有些尴尬,说:“常姐,我哪里敢劳烦周先生呀。什么时候你有案子,能带上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保证绝不再给你添乱了。” 常凤叹了口气:“傻姑娘,他的案子哪里是我能比的。” 乔小橙倒是很乐观:“我能混点时间就知足了。何况跟着常姐,我还自在很多。我和周先生……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能够留下来,是托他的福。但是其他的,真没有什么。” 常凤明白了。周渔这一举动,也是在向所有人表示,他跟乔小橙只是同事关系,没有什么偏向。 她张了张嘴,自然是想到刚才钱林林的话,有心想问乔小橙,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乔小橙当然看出来了,说:“常姐,你怎么了?” 常凤赶紧摇摇头,转身想回自己办公室,然而心里有事,不管怎么也坐不住。想了半天,来到贺一水办公室——她总算是能理解贺一水那躁动不安的灵魂了。 贺一水看她如坐针毡的样子,斜睨她,不说话。常凤忍了半天,问:“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有话想说?” 小贺总正在“吃鸡”,双手不空:“你不是一向鄙视我乱传八卦吗?” 常凤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实在忍不住,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小贺总一枪爆了一个玩家的头,不屑一顾:“什么事啊,神神叨叨的。” 常凤小声说:“小乔为大都督打过孩子,你知道吗?” 小贺总不为所动:“打过孩子?打过谁家孩子?”说完,小贺总整个人像是卡了壳,手机啪地一声,掉地上。 “你说什么?”他抬起头,问。 12.体能训练 第十二章:体能训练 周渔和三个客户还在他办公室,贺一山正在守着他。时间夹角里面一天相当于外面十二分钟。 这次的任务有三个知情者,而周渔却只带了米贝儿一个人,显然不会那么快出来。小贺总低着头,在周渔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贺一山在玩飞镖,见状问:“你长痔疮了?” 贺一水不想理他:“去去去,我心里有事。” “……”大贺总稀奇,“你心里还藏得住事儿?” 贺一水说:“这事吧,乱说不好。周渔怎么还不出来?” 贺一山随手把飞镖扔出去,正中靶心:“三个知情人,哪有那么快。估计得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也是里面五天时间。贺一水说:“哥,你说周渔这个人怎么样?” 贺一山拿湿巾擦擦手:“认识这么久了,干嘛突然问这个?” 贺一水说:“就是因为认识久了,才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小乔多可爱,又漂亮又听话。你说他怎么就干出这种事来?” 贺一山终于发现不对了:“你今天怎么了?” 贺一水实在是忍不住,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贺一山都麻木了:“你都已经知道的事,还用我告诉别人?!” 也是。贺一水怒:“胡说什么!我虽然爱探听小道消息,但是我是个有节操的人!” 贺一山点点头:“说吧,有节操的人。” 贺一水左思右想,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说:“算了。人家私事儿,乱说不好。” 贺一山诧异:“我这次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常凤和贺一水这次都出乎意料地守口如瓶了。 周渔果然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时间夹角出来。三个客户一身轻松,像是放下心头大石的样子。为首的男人想和周渔握个手,周渔不着痕迹地避开。贺一水忙过去,接住了客户眼看就要落空的手:“恭喜三位。里面环境不好,三位受苦了。” 他大家都认识,十二位后悔大师里有名的交际花。三个人也不觉尴尬,只是觉得神奇。难免拉着他多说了几句。 贺一水心里有事,根本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三人废话好吗?! 但是这时候却是没办法,客户嘛,谁都像周渔那么任性,大家都饿死了。三个客户显然还想跟他们多聊聊,小贺总没办法——周渔和贺一山,哪个像是会聊天的?! 只得把人接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周渔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来,面有倦色。贺一山说:“你要累了就回去睡觉。”周渔摇头,贺一山问:“吃点东西?” 说着话,从周渔抽屉里摸了一包压缩饼干扔过去。周渔接在手里,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但没办法,还是捡出一块含在嘴里,渣子满口钻的感觉。 他强行咽下去。 贺一山看得好笑,说:“实在不行,让小乔给你做饭算了。” “怎么可能呢?”周渔又强行咽下一块饼干,淡淡说:“她总会有她的生活。” 如果只是一个厨子,谁又能一直照顾谁呢? 贺一山不再多说,男女感情之事,他也并不擅长。要是贺一水在,也许还能叨叨几句。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小贺总终于把三个仍在喋喋不休的客户送到公司门口。小贺总很有涵养,心里再怎么不耐烦,脸上却还是春风般和煦。 一直等到将三个人送进电梯,他终于迫不及待地返回。乔小橙看见他急急忙忙的样子,还以为他内急呢。 贺一水推开周渔办公室的门,贺一山已经离开了。里面就只有周渔一个人,但他显然很累了,这时候吃了点东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贺一水也不好再吵他,等了一阵,只好回了自己办公室,继续抓耳挠腮。 中午,乔小橙正在替大家点餐,突然门口又有人来。她抬起头,看见走出来的是个女人。她身高一米七八,短发齐耳,略微内扣,眼神如鹰。 乔小橙与她对视,立刻觉得身上一激灵。但她仍微笑着站起来:“您好,请问您找哪位?有预约吗?” 女人说:“我是郑婍,周渔在吗?” 乔小橙立刻反应过来,她跟周渔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她立刻说:“在,我带您过去。” 郑婍挥挥手:“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说完,径自入内,向周渔办公室走去。这里她显然很熟。乔小橙也就不再理会了。 说来也奇怪,郑婍没来之前,综合办公室里各种声音不断。但是她一来,大家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一路有人跟她打招呼:“郑姐。” 郑姐点点头,轻轻推开周渔办公室的门。周渔还在睡觉,她也就没进去,转而关上门,拍拍手,对大家道:“体能训练,都跟我来。” 一群杂鱼们顿时哀鸿遍野。 体能训练室里,大家都换了衣服,郑婍手里拿着秒表,挨个进行体能测试。 贺一山和贺一水抱臂而观,半天,郑婍说:“前台的小妹妹怎么没来?” 贺一水说:“小乔啊?她的体能……就算了吧。” 郑婍说:“马上去叫!” 她都发了话,贺一水有什么办法?只得去叫小乔。小乔都呆住了:“我……还要测试体能啊?” 贺一水摆摆手:“快点快点,晚了女魔头要发火。” 小乔只得跑过去,可是她今天穿的衣服也不适合啊! 她站在体能训练室,十分尴尬。郑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问:“没有训练服吗?” 乔小橙说:“对不起郑姐,我刚来,并不知道要准备训练服。我这就下去买。” 郑婍对这种态度还是认可的,转头对米贝儿说:“你的先借她一套。” 米贝儿也是缩头乌龟一样,拉着乔小橙就往更衣室跑。 等到了更衣室,乔小橙才问:“贝儿!我们还要训练体能吗?我什么都不会啊!” 米贝儿说:“嘘,小声点。郑姐超凶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她指指自己身上鼓起的肌肉,“我刚来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 乔小橙很是惊慌。 两个人换了衣服过来,大家已经在开始热身了。 因为乔小橙是新人,郑婍格外关注,单独教了一个小时。乔小橙因为平时作息健康,身体其实还不错。但是在这种训练强度面前,她的那点耐力显然只是小儿科。 她身上汗出如浆,只觉得心跳快如捶鼓。郑婍毫不放松,强行将她最后一点力气都压榨出来。乔小橙可算是明白为什么看见她,大家都像老鼠见到猫了。 周渔醒来的时候,见整个公司空无一人,他几乎立刻就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果然体能训练室里,所有人都在。他开门进去,郑婍看见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柔和之意:“你醒了?” 周渔嗯了一声,目光在乔小橙身上略作停留。乔小橙三组波比运动才完成了一组,已经是爬都爬不起来。他收回目光,问:“你怎么来了?” 郑婍说:“你今天不是接了个案子吗,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怎么,不欢迎我?” 是玩笑的语气。周渔的性格,很少有人跟他开玩笑。他说:“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 “啧,真冷淡。”郑婍说,“你要是还有力气,不如也去换衣服。” 周渔显然没兴趣:“算了。”转头又看了一眼乔小橙,说:“乔小橙是文职,训练强度不用这么大。” 郑婍挑眉:“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分职业吗?” 也是。周渔不说话了。 乔小橙的汗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但她还是说:“周先生,我可以再坚持一下。” 周渔嗯了一声,不再看她。 大家一直训练到下午六点,乔小橙回到前台,感觉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累是真累,但是出了一身汗,却连澡都不想洗了。她趴在桌上,完全不想动弹。郑婍跟周渔、贺一山、贺一水等人一起走出来,看见她,说:“站起来!刚刚运动完不要坐!” 乔小橙弹簧一样站得笔直。 贺一水忍着笑,说:“行了,快下班吧。回去早点睡。” 乔小橙答应一声,一直等到公司里所有同事都离开了,这才关灯断电,锁门离开。 周渔等人走出来,郑婍说:“撸串去?”这个天气,当然是烧烤加冰啤酒可心了。 贺一水说:“走啊。” 周渔皱眉,说:“你们去吧。” 郑婍也说:“你不是这么扫兴吧?” 周渔说:“我累了。” 他这么说,郑婍立刻就问:“你没事吧?” 周渔摇摇头:“我回家睡一觉,不用管我。” 贺一水说:“今天三个知情人的案子,他确实累得不轻。我们去吧。” 贺一山已经去拿车了,郑婍说:“算了,那不去吃饭了。你跟一山今晚去他家住,多看着点。” 贺一水当然是要过去的,立刻答应一声。郑婍深深看了周渔一眼,转身出了大厦——她的车就停在路边。贺一山从停车场开车出来,见路边只剩贺一水和周渔,不由问:“郑婍回去了?” 贺一水和周渔上了车,说:“某人不赏脸,人家当然只能回去了。” 周渔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贺一水立刻凑上去,问:“周渔,说实话,你跟小乔有没有那个过?” 周渔脸色不佳:“贺一水你今天吃错药了?” 贺一水不敢再问了。 及至回到周渔家里,他心心念念,却始终没机会提。 周渔直接回了房间。贺一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大半夜,实在是睡不着。他偷偷爬起来,摸到周渔房里。周渔随手打开床头的台灯,注视他——你这是要投怀送抱啊? 小贺总很高兴,泥鳅一样往床上钻:“周渔你也没睡着?真是太好了。” 周渔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你要是以为贺一山在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小贺总并不把他的威肋放在眼里,奋力挤到床上,才说:“我只是有话想跟你说。” 周渔都懒得理他,随手关了灯。过了一阵,贺一水终于问:“喂,你到底有没有碰过小乔?” 周渔真是服了他,但或许是四周一片黑暗的时候,人都会有点倾诉的意愿。他说:“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八岁,我又不是变态。” 贺一水嘟囔了一句:“那可难说,你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对女人没有欲.望一样。” 周渔冷笑:“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拿你试试?” “不不不,你别误会。”贺一水赶紧澄清,过了一会儿,又戳了戳他,“那个……周渔。小乔流过产的事,你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那这个家伙未免太渣了。 “什么?”周渔弹坐而起。黑暗中贺一水看不到周渔的表情,但是光听见这两个字,也能想象,这时候他的神情一定非常精彩。 贺一水说:“我听说啊,她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嗯嗯……打过胎。” “这怎么可能?!我根本没……”周渔一手揪住贺一水的衣领,半天,突然愣住——真的没有过吗?有一晚好像是喝醉了,乔小橙有留下来陪他。但是自己明明记得什么都没做啊! 他卡住,贺一水感受到握住自己衣领的那只手青筋跳动,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是被绿了吧?” 周渔丢开他,换了衣服出门。 13.梦游 第十三章:梦游 凌晨两点。 周渔站在乔小橙的小区门口,他并不知道乔小橙具体的住址。但既然来了,总是有办法的。 小区周围有的是流浪狗,一看见周渔,立刻摇着尾巴围上来。周渔问:“乔小橙住哪里?” 所有的流浪狗都歪着脑袋,似乎在使劲地想。终于有一条黄狗汪了一声,兴奋地吐着舌头:“乔小橙,是不是爸爸妈妈死得早,长得特别漂亮那个?” 父母死得早?周渔皱眉,说:“嗯。” 黄狗尾巴摇得飞起:“我知道我知道!前面右转,第二栋就是了,601。” 说着话,飞快地往前带路。周渔跟着它,一路来到楼下。老楼,门禁也早坏了。他直接推门进去。外面一堆流浪狗摇着尾巴注视他。他作了个解散的手势,大家瞬间全散了。 楼道里骤然安静下来,墙壁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小广告,栏杆布满锈迹。周渔沿着楼梯向上,很快来到六楼。601。周渔抬头看看门牌号,伸手敲门。 但是许久没反应,周渔等了一阵,打乔小橙电话,她手机居然关机了。 周渔用手机电筒照明,面前的门是很老式的防盗门,他掏出一根细铁丝,不到三十秒就打开了锁。 当然了,这种行为并不光彩,周渔轻轻推开门,房里果然一片漆黑。门口玄关是个小鞋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乔小橙常穿的鞋子,但是没有拖鞋,显然,她在家。 周渔想要找灯,突然眼前黑影一晃。饶是他的反应,也是吓了一跳。待定睛再看,黑影竟然是乔小橙。 她不知几时从厨房里出来,周渔莫名其妙:“你怎么不开灯?” 然而乔小橙没有回答他,她手里拿着抹布,一下一下,近乎机械地擦拭着餐桌。周渔发觉不对,慢慢走到她面前,轻声喊:“小乔?” 乔小橙完全没反应,周渔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她视而不见。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就这么默默地擦完桌子,开始打扫厨房。 周渔知道,她梦游了。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风穿堂而过时,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这个屋子。楼道虽然老旧,屋子里却显然粉刷过。家里并没有添置太多的东西,入门就是电视墙。 茶几、沙发和电视机相对摆放。沙发背景墙上挂着荷叶形的复古画。餐桌和椅子是原木色的,正中放着个玻璃花瓶,里面的花还往下滴着水。花旁边摆放着一罐蜂蜜和一个杯子。 再无其它。 周渔往里面走几步,发现里面有三个房间,很显然,乔小橙住的主卧。 他走进去,入眼看见一张黑色的真皮床,约摸两米左右。靠门一边有个胡桃木的大衣柜,衣柜侧面的镜子里完完整整地照出他的身形。 周渔来到床头,立刻被床头柜上的照片吸引。他把相框拿起来,照片里的女人抱着自己年幼的女儿,笑容灿烂。 居然是她。 周渔心下一沉,他鼻子素来灵敏,这时候闻到隐隐约约的药味。他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药。 全是□□、劳拉西泮、佳乐定、艾司唑仑等精神类药物。 周渔拿了一瓶在手里,他跟她相处两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异常? 他走出卧室,乔小橙浑然不觉,她半跪在阳台上,用毛巾擦拭着地板。 世界无声,她也是无声的。 周渔慢慢走过去,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看见阳台上养满了各种花,而花架下,摆着一方再熟悉不过的玻璃圆桌。周渔的目光在圆桌上凝固——她居然有子午流注钟。 他走过去,看见钟面上的指针正缓缓行走,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场好梦。 这就是她的世界吗? 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周渔坐在沙发上,想等她醒来,可是她没有醒来。她把整个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然后开始做早餐。 这些事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时候做起来完全是机械化的程序一样。周渔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把早餐端到桌上,她神情空洞而茫然。 周渔突然明白,为什么两年前,乔小橙从来不在他家过夜。可当时,他从来没有关心过。 第二天,乔小橙照常上班。出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流浪狗。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不远,一直都是步行。这些狗就跟了她一路。她心里发怵,买了几个包子投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几条狗在盯着她看。 来到公司,她把自己做的两份便当先放进冰箱里,然后照例浇花、清洗待客的茶具。周渔进来的时候,她依然笑容灿烂:“周先生早。” 周渔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枝枝蔓蔓地疼。 真可笑,我一直还以为自己很好呢。 周渔进去之后不久,乔小橙正在喂鱼呢,钱林林也进来了。乔小橙不理她,她也像没有看见乔小橙似的,径直去找常凤了。 今天没有其他客户预约,常凤好说歹说,让周渔、贺一山做一些往常的案例解析。整个公司的人都去听课了。 六月的天气炎热,尽管公司里空调很足,但是心理上的暑气却还是消不掉的。 贺一水不喜欢干坐着,点了一大堆零食和冰饮。 乔小橙给抱进来,直接放在会议室的黑色长桌上。贺一水把袋子撕开,随手把零食拨出来:“自己拿!” 其实哪用他说,其他人知道他好说话,早就伸了爪子过来抢了。只有钱林林是新人,端坐着没好意思动。 贺一水随手扔了一包果蔬干给她,她接在手里,瞬间心跳加剧,手抖得连包装纸都撕不开了。 乔小橙送完零食,正要出去,贺一水说:“别走啊,坐下来一起听。” 说着话随手把咖啡推到她面前。 乔小橙知道他性子好,说:“小贺总,我不喝咖啡的。” 也对,她养生老干部。贺一水低头,见自己面前是一杯红枣桂圆茶,伸手便跟她换了:“整个公司,就你事最多,知道吗?”他虽然这么念叨,却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 乔小橙回了他一个笑脸,周渔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居然也是一杯咖啡。 周渔把投影仪接好,贺一山从冰盒里把冰淇淋全部倒出来,按人头分。看着面前滚过来的一个可爱多,乔小橙刹那之间,面色雪白。 大家都拆了包装,奶油的甜香挥发开来,极为诱人。 乔小橙原本还强忍,贺一水凑过来,问:“小乔,你怎么不吃?” 乔小橙摇摇头,正要说话,终于忍不住,她猛地捂住嘴,一边干呕一边冲向洗手间。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贺一水看看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他莫名其妙:“钱林林,你跟去看看。怎么了这是!” 钱林林虽然跟乔小橙不和,但是这种情况之下,总不可能表现出来。她答应一声,忙扔下冰淇淋,去了洗手间。楼道尽头的女洗手间里,乔小橙吐了个天昏地暗。钱林林洗了个手,慢悠悠地问:“你没事吧?” 乔小橙吐得胃酸都出来了:“我没事,不用你管。” 钱林林说:“我也没想管你,这不是小贺总让我过来看看吗?” 乔小橙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我没事,你走吧。” 钱林林是真的懒得管她——哪有什么事,就是做作,想引起别人注意罢了。她回到公司,前台坐着贺一水,他正摆弄着乔小橙的电脑。见状问:“她怎么了?” 钱林林脸一红,小声说:“不知道呀,她不肯说,就是让我出来。” 贺一水没说话,但也没离开。看样子还打算再等一等乔小橙。 钱林林于是也没走,随手拿了包鱼饲料,在一旁喂鱼。不一会儿,乔小橙没来,倒是周渔出来了。看见前台是贺一水在,他问:“怎么了?” 贺一水摊手:“不知道,吃坏东西了吧。” 钱林林看一眼他,赶紧说:“周先生,我去看过了,小乔说她没事,硬把我赶出来了。” 周渔这才看向她,眉头微皱,问:“你看不出来这是电子鱼?” 啊?钱林林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撒下去的鱼粮顿时僵在手里。周渔声音冰冷:“这种观察能力,让我对你的资质非常怀疑。” 钱林林顿时脸色通红,吱吱唔唔地说:“对、对不起周先生,我看见小乔早上喂来着,就以为……” 周渔打断她的话:“下次做事之前带上脑子,你的以为可以让你轻轻松松地丢掉性命。” 钱林林像是被鱼粮烫了手,说:“我下次一定小心。” 她慌乱地想把鱼粮放回去,乔小橙回来了。她脸色还是发白,这时候看见周渔在,还是堆出一个和气的微笑,打招呼:“周先生。” 周渔嗯了一声,乔小橙转过头,又看见钱林林撒下去的鱼粮。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鱼缸,半天,说:“小贺总,我觉得这鱼粮应该换一下。你看它们都不爱吃。” 周渔顿时神情古怪,贺一水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乔小橙莫名其妙,被他笑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她从贺一水这里得不到答案,只得看向周渔。半天,周渔说:“嗯。” 贺一水笑得就要断气,周渔临走时冷冷地丢下一句:“贺一水,既然你这么开心,不如下去买几包鱼粮。” 贺一水:!!! 14.动物园 第十四章:动物园 会议室。周渔开始做案例解析。公司里除了他和两贺之外,其余人都只接单独一个知情人的案子。 而且除了贺一山和贺一水手下的人以外,常凤那个部门是不接出过人命的案子的。 百叶窗拉起来,灯关上,周围光线就很暗。只有投影屏幕清晰可见。钱林林一边听课,一边不经意间,目光滑过乔小橙。 贺一水真的下去买鱼粮了,乔小橙手里捧着他的那杯红枣桂圆茶,目光盯着屏幕。钱林林右手指甲掐进手掌,奇怪,明明常凤说过她刚入职两天,为什么周先生和小贺总都对她这么好? 她慢慢剥了一粒开心果,却无论如何尝不出味道。在学校里就是这样。乔小橙明明除了样貌,各方面都是最普通的那一个。但是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她得到的关注总是最多的。 整个班级都知道她家境不好,连助学金都是班主任主动为她申请的。每次聚餐总有人说小乔情况特殊,她的那份不如大家均摊一下。 而自己呢?咬着牙做六份兼职,只为了不被别人看低! 现在还是这样。明明是个新公司,她才入职两天。怎么可能周先生和小贺总就对她关爱有加了?还不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 钱林林慢慢咬牙,可这却恰恰是她没有的。而且更不智的是,自己不应该和她交恶。她这个人其实性子软,如果第一次见面说几句软话,没准不会这么尴尬。 现在搞成这样,自己可真是要小心了。 投仪影前,周渔说:“知情人有恶身,必定可以进入时间夹角。但要小心的是,同一个案子,如果有多个知情人,可能出现多个恶身。而其他同行,也能通过其他恶身进入到同一个时间夹角。有不少前辈都被伏击过。” 钱林林说:“周先生,我来时就听说,您是十二位生肖大师里面最强的一位。我……我是个新人,一直对你非常崇敬。我……能看看您化形的生肖兽吗?”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有些骚动。 周渔看了她一眼,钱林林一滞,生怕他又当众喝斥。正要说话补救,周渔开口,说:“生肖兽不止一种形态。但是每一种形态都需要在时间夹角里历练成长。寿命越长的生肖兽,实力也就越强大。” 话落,他手上突然黑毛生长,片刻之后,投仪影前面只剩下一条健壮的黑狗。黑狗大如小牛,獠牙尖利,舌头鲜红,双目如电。诸人顿时连吃零食的手都停了下来。 乔小橙本来是坐在贺一水旁边,现在贺一水不在,周渔基本就在她眼前。 从这里看,周渔化的这头黑狗一点都不凶。甚至两个大大的耳朵垂下来,还挺萌。她都想伸手握一握它的爪子。 周渔很快回到人形,说:“守护生肖可以化形,也可以共体。”说完,他身形一变,又成为人形,只是身后有一条毛绒绒的白尾巴,“共体之时消耗少,化形时力量增幅最大。” 诸人几乎是屏住呼吸,钱林林又问:“周先生,那您刚才的生肖兽,长多大了?” 周渔说:“询问别人的实力,是圈子里的禁忌。” 钱林林低下头,不说话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又瞟了一眼乔小橙——如果是她这么问,周先生一定会答吧?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白莲花,生来就可以天真单纯、懵懂无知地被别人宠着、哄着。其他人学也学不来。 周渔第三个案例讲完,贺一水终于回来了。他还真是买了几包鱼粮,这时候进到会议室,还随手扔给乔小橙两片胃药。乔小橙感动得不得了,小声说:“小贺总你真是太好了!” 贺一水凑过去,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啊?还要谢啊?乔小橙接药的手迟疑了。贺一水笑得不行,拍拍她的头,二傻子啊这是。 周渔的目光在白色的药片上滑过。 不想讲什么案例了! 下半场周渔拒不讲课,贺一山更不喜欢干这类活儿。当然只有贺一水上了。 贺一水更大方,一上来立刻就变成了一只孔雀,还是只白孔雀。然后他大模大样地开着屏,开始讲课。贺一山用手拍了拍额头——整个会议室都不够他得瑟的。 周渔在贺一水的位置上坐下来,旁边正好是乔小橙。然而乔小橙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身上——哪个女孩子能抗拒一身羽白如丝的孔雀啊! 何甜、黄原原、米贝儿几个女孩都要尖叫了好吗?!钱林林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偏偏贺一水讲到惊险处,还四处走动。米贝儿当时就尖叫:“小贺总我想摸摸你的尾巴!!” 她一出声,连乔小橙都站起来。案例赏析变成了明星见面会。周渔冷哼——一只鸡也能得瑟成这样?! 贺一水对下一向随和,当即也不讲课了:“来来来,手机都拿出来。” 那还用他说,几个女孩飞快地把灯全部打开,抱着他一通乱拍。闪光灯此起彼伏。乔小橙都忍不住靠过去,自拍了张。孔雀毛真是顺滑,摸一摸连指尖都是细腻的。乔小橙不想放手了! 钱林林还不太习惯这公司的氛围,常凤推推她:“去吧。”贺一水变成这样,可不就是用来得意的吗? 钱林林这才上次,深深吸气,满面红霞地揽着贺一水所化的孔雀,让常凤帮她拍了两张照片。 这下谁也听不进去课了,大家各自化形,会议室里顿时鸡飞狗跳,瞬间变成了动物园。这时候要是有外人进来,非吓坏不可。 贺一山随手把会议室的门反锁,好在百叶窗关得严密,也不怕被谁看了去。 乔小橙看看左右,陈饮白是贺一山的得力助手。他的守护生肖是兔。毛绒绒的一只大兔子,就那么蹲在会议桌上。乔小橙几乎是跳过去抱在怀里。陈饮白两只长耳朵拍了拍,还想往她胸前拱,不料被周渔一把揪住耳朵,扔在了桌上。 何甜就气了,她的守护生肖是猪。现在最多只能变一只小香猪,虽然也还算可爱,但是比起兔子可就差远了。 乔小橙左右看看,问米贝儿:“你怎么不变?” 米贝儿跺脚:“怎么的,你想看人猿泰山啊?!”她的守护生肖属猴…… 乔小橙笑得不行,米贝儿气哼哼地坐到常凤身边去了。 钱林林看着满地走的各种生肖,十分向往。这才是她喜欢的生活,神秘而强大,能为平凡人所不能。她转过头,看见贺一山站在门口,不由问:“大贺总,您怎么不化形呀?” 贺一山看一眼她,问:“你真要看?” 钱林林说:“跟大家一起玩吧。” 贺一山猛地化形,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眼镜王蛇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安静,片刻之后,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所有女孩子,连同常凤都跑了。 ……贺一水笑得不行:“你真是天下扫兴第一人啊!” 课程就这么惊心动魄的结束了。 中午,乔小橙给大家点了饭,又把自己做的便当热好,给贺一水送过去。贺一水说:“给周渔吧。” 乔小橙啊了一声,也有些明白过来,说:“好。” 相处了这几天,贺一水也知道她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于是说:“干我们这行很危险,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小贺总我这么和蔼可亲的。周渔这个人吧,品性且先不论,实力确实强悍。保护好他对我们大家都有利,你明白吧?” 乔小橙被教育得一头雾水,说:“我会每天给他做饭的。”贺一水很是欣慰,摸摸她的头:“好姑娘。” 乔小橙又说:“那……一份还是五十块钱吧?” 小贺总很想收回刚才那句话:“啧,怎么这么财迷呢。” 乔小橙小声说:“公私分明嘛。能提前预支吗?” 贺一水想了想,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我把周渔的生活补贴发给你。”——他可是公司财务。 乔小橙伸手跟他一击掌:“一言为定!” 两个人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晚上,乔小橙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卡上没几个钱了。 妈妈死前给她留下一笔钱,但是这些年她读书、生活,虽然各种节省,还是花得差不多了。好在大学时期各种兼职,再加上几个老邻居偶尔接济,总算是没有断粮。 毕业这几个月忙着找工作,兼职也没怎么去,她当然吃紧。但是现在周渔的生活补贴有两千块,省着点花大约可以撑到下个月去了。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刨出点食材,准备给周渔做个便当。至于自己嘛……非常时期,看看哪个蔬菜最便宜,就当清清肠胃吧。 正做着饭,突然门口有爪子刨门的声音。这要是普通人独自在家,非被这声音吓坏不可。但乔小橙很淡定——习惯了。 她过去开门,门口竟然立着一只棕黄色的大老鼠! 乔小橙一指头戳过去,小声问:“你来干什么?!不是说过不准来我家吗?” 棕黄色老鼠呸了几口,把一条金项链吐地上:“上次不是答应送你一条金项链吗?哥岂是那言而无信之鼠?!” 乔小橙看着那条黄澄澄的链子,真是哭笑不得:“我觉得我必须再教育你们一下,别人的东西,不问而取是为偷,明白吗?” 棕黄鼠说:“那我们也不会生产啊!不偷不饿死了吗?” 说得还挺有道理。乔小橙挥挥手:“好吧好吧。但是我有双手,我可以自食其力。所以我不能要。你叼回去,哪捡的放回哪去。反正你也不会花钱。” 棕黄鼠还是听话的,闻言叼起项链就往楼梯间走,乔小橙一眼看见,说:“别走楼梯啊!躲着点儿猫!!” 每日里这样胆大包天的,也不怕被人踩死。 15.货车司机 第十五章:货车司机 夜渐渐粘稠,时针指向十二点。周渔刚看完下一个案子的资料,这时候电脑一关,便觉得家里冷清无比。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院子里流水声细弱,不断有流浪狗从角落的门洞里钻进来,聚在池边喝水,顺便闲聊。周渔把定时喂食器打开,狗粮滚出来,落在石雕黄狗的装饰食盘里。 流浪狗们排个队,开始吃饭。 周渔看了一阵,始终没有睡意,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门。 乔小橙的小区,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周渔轻车熟路地上了楼,照例轻轻打开601室的防盗门。门里没有动静,他闪身而入。 卧室里的床中央,薄被卷裹出一个人形。显然乔小橙正在睡觉。 周渔来到阳台上,见到那块子午流注钟还在缓慢行走。他伸手触摸,还是觉得十分怪异——现在一共有十二个生肖大师,每人拥有一块子午流注钟。 为什么乔小橙这里还有一块?! 她现在几乎毫无自保能力,要是让别人发现,可不太妙。 他在小圆桌旁边的白色休闲椅上坐下来,嗅到阳台上的浅淡花香。他伸手碰了碰花瓣,上面水珠未干。半夜三更偷偷潜进前女友家里,还不能开灯。周围只有路灯隐约透入的光。 周渔在阳台上枯坐,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但是却不想离开。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果然乔小橙又如游魂一样打扫起家里来。 周渔就站在旁边,看她穿着淡粉色的睡裙,进到厨房里,身形依稀中,跟两年前的她重叠在一起。他都记不清,两个人分手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房间里安静得诡异,周渔静坐,而乔小橙机械地打扫。静坐的人思绪翻涌,而走动清扫的人,却状如木偶傀儡。 第二天,乔小橙照例正常上班。 刚到公司,贺一水就给了她一个客户的预约信息,说:“今天你跟我一块去。”乔小橙当然没意见:“好呀,谢谢小贺总。”她看了一眼客户信息,又很好奇:“小贺总,你们在哪里接的单子?” 时间还早,贺一水叼着一个包子,随口说:“网站啊。” 乔小橙莫名其妙:“哪个网站?” 贺一水打开乔小橙的电脑,输入一个网址。很快一个名为后悔大师的网站就出现在屏幕上。 乔小橙凑过去,见这个网站上稀稀拉拉地放了好几本成功学的书籍。而且网站新闻都已经一年没更新了。 这个鬼才找得到啊!贺一水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能解决问题就行了,在乎这些表面功夫干什么。” 说着话,点入网站页面右下角一个粉色的论坛。乔小橙这才看见,这个论坛的发帖量还挺多。大多数是讲述自己最后悔的事,各种求大师接单。 贺一水拍拍她的头:“里面骗子很多,你看看就行了。不要理会。” 乔小橙答应一声,鼠标往下一滚动,看见有个帖子的名字是——我,贺一水。懂的打钱! 她差点笑出声来,点进去一看,却是个骗子发的帖。第一楼就是个银行账号。管理员反应倒是很快,三十秒之后就连账号带ip地址都封掉了。 论坛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八卦,有求和前女友复合的。有希望能找回丢掉的钱包的。更扯的是,还有写虎大师和羊大师的虐恋情深小说的!! 乔小橙刷了一阵帖子,雷得外焦里嫩,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 论坛里有新人科谱帖,写了目前圈子里的十二位生肖大师。乔小橙特地留意了一下,鼠大师姓赵,叫赵歧。郑婍也在列,赫然是虎大师。 其他的人,除了犬大师周渔、鸡大师贺一水、蛇大师贺一山之外 ,她可就一位也不认识了。 她正翻着帖子,突然外面又有人进来,是个消瘦的中年男子,眼窝深陷,瞳孔布满血丝。而且在他背后,一个恶身血淋淋的,看上去十分狰狞。 乔小橙翻了一下预约信息,知道他的名字——他姓赵,是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车。 看见乔小橙,他的目光也是直勾勾的,显得十分僵硬。 乔小橙如今对恶身已经没有那么恐惧,虽然仍然下意识远离,但总还算镇定。赵清雨本人和照片对得上,见他神智恍惚,乔小橙说:“赵师傅是吗?请跟我来。” 赵清雨一句话没说,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是飘的。他一路跟着乔小橙来到贺一水办公室。 贺一水说:“小乔你去叫陈饮白。” 乔小橙答应一声,正要走,突然外面,有人敲门。 贺一水扬扬下巴,进来的却是钱林林。 她看见乔小橙在,当着贺一水,虽然心里不满,却还是对她笑了一下。乔小橙不理会。贺一水问:“什么事?” 钱林林说:“小贺总,我想求您这单带上我。” 贺一水很意外,钱林林现在是常凤那个部门的人。常凤手底下不接人命案子。他说:“你是新人,又从来没有接过案子,先挑轻松一点的下手比较好。” 钱林林说:“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不怕危险。我已经跟常姐提过了,常姐让我自己来求您。请小贺总给我这个机会。” 乔小橙听到这里,自己出去找陈饮白了。钱林林就是这么个人。在学校里时她就几乎是逼着自己上进。她家境不好,但是拼命兼职,只为了让自己的吃穿用度跟同学们相差无几。 在系里她也最活跃,是学生会的骨干成员。 现在工作了,她的性格却也没怎么变。 不一会儿,乔小橙找了陈饮白过来。因为昨天的大白兔化形,乔小橙对陈饮白充满好感。陈饮白今年才二十四岁,高高瘦瘦,带了一点书卷气,像个邻家大哥哥。 他早知道贺一水会带上乔小橙,说:“别紧张,跟着小贺总和我,没什么好怕的。” 乔小橙答应一声,说:“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陈饮白笑一声:“不存在拖后腿,你是公司文职,大家有义务带着你进去混点时间。走吧。” 来到贺一水办公室,果然钱林林已经说动贺一水——贺一水本来就不是个多么难以说服的人。何况都是同事,有一个人愿意强大,贺一水怎么会拦着? 三个人来到子午流注钟前坐下,贺一水跟赵清雨单独谈了谈。半个小时之后,贺一山进来,贺一水便带着赵清雨也坐到子午流注钟旁边。 五个人全部坐定,贺一水这才说:“给你们讲讲这次雇主的情况。” 乔小橙其实挺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才透露案子详情的。但是她一向是个乖孩子,这时候便端端正正地坐好,准备听课了。 贺一水大概说了赵清雨的事。如同登记那样,赵清雨是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外拉货跑车。今年他儿子十九岁,不想读书了。赵清雨便带着儿子一起送货。 谁知道晚上路过一条乡村公路时,儿子伸头吐痰,被路边的电线杆子刮断了脖子。 现在很显然,他希望当初自己没有带儿子跑车。 案子看起来并不复杂,陈饮白问:“恶身有可能隐藏在什么位置?” 出过人命的案子,恶身一般会聊藏在当事人这一生最恐怖的记忆之中。贺一水看看赵清雨,赵清雨现在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但见贺一水看过来,他还是强行镇定下来,慢慢说:“十年前,我跟我爸爸一起跑车,经过红旗村旁边的一条公路时,看见路边有东西。我爸就停下车,让我去看看是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说:“我走过去,才看见路边一个死孩子,浑身是血。”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他却似乎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形:“那个孩子约摸八九岁,身上穿蓝色棉袄。我当时很害怕,身后又传来声音。我怕村民以为是我们撞死的,就抱着孩子上了车。” 乔小橙光想想那情形就打了个寒颤,赵清雨呼吸慢慢加重,说:“我爸也吓坏了,后来我们找了个山坳,把那死孩子埋了。” 陈饮白了然:“看来恶身可能会跟这孩子有关了。” 贺一水说:“是啊,我查过,十年前红旗村确实是丢了个孩子。情况大体相符。”他转头看向赵清雨,说:“我已经再三重申过,案子的真实性会直接影响难度。你要是真的希望你儿子没事,最好如实相告。” 赵清雨目光闪躲,贺一水也没再理会,示意几个人坐好。 他转头看看贺一山,贺一山点点头。 进入时间夹角的这段时间,几个人在正常世界里是没有意识的。这时候要是进来一个不怀好意的人,那还真是一刀一个,跟砍萝卜一样。贺一山在这里,显然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受外界侵扰。 乔小橙等人伸出手,按在钟面上。淡淡的光自子午流钟钟上溢散开来,很快,眼前一阵晕眩。 乔小橙再睁开眼睛,面前是一条公路。灰黑色的沥青公路,双向单车道。路两边种满杨树,树杆靠近根部的位置刷着防虫石灰。两侧全是种着小麦的农田。远处可见山色如黛,雾气缭绕。 五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在进来的瞬间变成了防寒服。这里呵气成烟,显然是冬天。 赵清雨的脸色,在看清环境的瞬间,变得雪白。陈饮白拍拍他的肩,说:“情况都在意料之中,不用害怕。” 钱林林是第一次进来,显然十分紧张。她看了一眼乔小橙,扬起笑脸,问:“小贺总,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贺一水左右看看,说:“果然是公路。先查看一下周围情况。带着赵清雨跟好我,不要走散。” 陈饮白答应一声,这种案子,他跟进来主要就是为了保护雇主。 这段公路弯弯曲曲,然而没走多远,就不能再度前行。前面依然有路、有草、有树。乔小橙好奇地试了试,前面就好像一块背景。风吹过去,草木一动不动。 赵清雨一路心惊胆颤,等走到一棵榕树下,突然伸出手,颤颤兢兢地指着那条小道:“那里……那里可以上去。” 贺一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确实是可以上去,因为榕树上还有鸟正在唱歌。 他说:“你们当年,是不是把孩子埋在上边了?” 赵清雨抖得跟筛糠似的:“……对,我记得这棵树。” 陈饮白说:“要去看看埋尸地?” 贺一水说:“只能如此了。不过奇怪,为什么没有货车?” 确实。赵清雨作为一个货车司机,这个场景里无论如何应该有货车才对。贺一水头前带路,大家沿着榕树下的小径,一起进了山。 16.货车司机2 第十六章:货车司机2 进山的路并不好走,这里好像最近下过雨,小道弯弯曲曲,泥巴沾在鞋上,一步一滑。 贺一水当先而行。他一进入这里,立刻收起了那份懒散,连话也少了很多。乔小橙跟在赵清雨后面,钱林林随后,陈饮白走到最后,是个保护的意思。 “这里……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变。”赵清雨指着远处石缝里长出的仙人掌,声音都在发抖。 贺一水说:“这是你记忆中的地方,不会变。” 他毫不紧张,这种沉着冷静毫无疑问舒缓了赵清雨心中的恐惧。他说:“小贺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应付对吧?” 贺一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铁球,铁球之间有发丝般粗细的钢丝相连。他说:“不敢这么说。”赵清雨面色微变,他却又懒洋洋地道,“不过如果我都要折在这里,那你找其他人结果也都差不多。” 赵清雨这才平静下来,说:“我真的很害怕。” 贺一水说:“你要是不害怕,那我恐怕就会有点担心了。” 钱林林偷眼看他,这时候的贺一水,全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心仪的自信。这跟狂妄自大不一样,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花一草、一沙一石,都收在眼底。 五个人前行大约二十分钟,赵清雨指着前面一处避风的山坳,说:“就、就是这里了。” 贺一水上前两步,果然看见泥土被翻动的痕迹。 陈饮白示意赵清雨后退,自己跟上去,问:“怎么办?” 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铁锹,递给陈饮白,手指弯曲向地下一指。 陈饮白会意——刨吧。小贺总带着这锹,显然是早有准备了。他搓了搓手,拿着铁锹就开始挖土。赵清雨盯着那渐渐翻开的土坑,呼吸明显粗重,犹豫着说:“小贺总……” 贺一水竖手:“退后。” 赵清雨慢慢后退,周围的风更冷了,防寒服像是不存在一样。天边乌云渐渐堆积,原本就阴霾密布的天像一张阴沉的脸。 赵清雨说话舌头都在打卷:“小、小贺总,我总觉得不对劲儿……” 他正要往下说,突然陈饮白停下来,说:“挖到了。” 赵清雨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贺一水揪住他的衣领,上前两步。乔小橙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泥坑里,一条毛毯被泥浆浸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鼓起。现在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里面裹着什么了。 乔小橙和钱林林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贺一水和陈饮白戒备地注意周围。然而除了风更冷、天更阴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一水把玩着掌中的两个铁球,若有所思。陈饮白说:“看来要等到晚上了。这尸体也得带下去吧。” 贺一水问:“你说呢?” 陈饮白有什么办法,当然只能跳进坑里,把尸体连毯子一起抱上来了。 那尸体散发出一种腐臭的怪味,贺一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阵,说:“下到公路去。” 大家一齐下山,风像是吹进了人的骨头缝里,乔小橙觉得整个人都僵硬而麻木。钱林林当然也好不到哪去。山里枯叶飘飞,乌鸦站在干枯的枝头,拍着翅膀呱呱地叫了几声。 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事发生,但是莫名其妙的,就让人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来。 乔小橙说:“这山里不会闹鬼吧?” 贺一水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笑吹了一声口哨。赵清雨一直在看陈饮白背着的那东西,毯子是湿的,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是他连腿肚子都在发抖。 一行人慢慢经由曲折的山路下来,灰黑色的公路就在眼前。突然赵清雨大叫一声,指着陈饮白背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家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连陈饮白自己也莫名其妙。 赵清雨语无伦次,说:“他、背上,尸体活了!它活了!” 陈饮白说:“什么活了?它不是还在吗?” 他毕竟是贺一山手下的得力悍将,见得多了,也就不惊不怪了。要是普通人被这么一闹,估计早丢下尸体跑了。赵清雨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它真的活了!我看见了,刚才它从毯子里面露出头,对着我笑!” 乔小橙寒毛都竖了起来,钱林林也是一身鸡皮疙瘩。这时候已经到了公路边上,贺一水说:“好了,放下来解开,让我们看看它是何方神圣。” 陈饮白答应了一声,蹲在地上去解毯子。贺一水虽然语气悠闲,然而这时候却是站在他身边,是个随时可以应变的位置。 陈饮白两手泥水,身上也弥漫着一股子怪味,然而整个人却是很稳的。他慢慢解开脏兮兮的毯子,然而毯子里只有一包泥水。 这时候口子一开,泥水四流。 尸体不见了。 陈饮白抬起头,看向贺一水的眼神里,显然多了几分凝重。贺一水轻轻转动着手里的两个小铁球,说:“都打起精神,这里可能有鬼。” 赵清雨失声喊:“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贺一水说:“世上是没有。”他含笑看了一眼赵清雨,说,“可赵先生心里有啊。” 赵清雨一滞,面色惨白,却不说话了。 贺一水说:“饮白,把毯子折好,说不定后面用得着。” 那毯子又脏又臭,小贺总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碰一下的。陈饮白答应一声,把毯子卷起来。他们进来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天色却渐渐晚了。 暮色如烟,淡淡遮蔽了大地。正是野旷天低树。钱林林说:“小贺总,您给我也派点任务吧。我不想只做一个进来观光的新人。” 贺一水还挺喜欢她这种人的,当下点头,说:“捡点干树枝,升一堆火。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 钱林林答应一声,赶紧去捡柴。乔小橙没有动,她一直跟在赵清雨身边。不时注意陈饮白手里的毯子。突然这时候,不知哪里传来大货车行驶的声音。 贺一水、陈饮白同时转过身去。一束车灯的光透过雾与树,零星照射过来。赵清雨喃喃说:“是……我家的车。十年前那一辆。” 汽车很快由远而近,车箱用帆布盖着,但看车身感觉很轻,显然是卸货返回的途中。贺一水迅速脱掉外套,随手扔出去,乔小橙接在手里,他紧跑几步,追上大货车,猛地攀住车箱铁条,翻了上去。 其动作之利落,跟拍电影一样。 乔小橙看得目瞪口呆,钱林林当然也看见了。大货车是以正常的时速行驶,很快就转过公路,不见了。钱林林脸上担忧之色显而易见:“小贺总不会有什么事吧?现在赵师傅在这里,那货车是谁开的呢?” 陈饮白说:“先升火。” 显然当着雇主,他并不想影响军心。 货车上,贺一水顺着车厢,一路攀爬至驾驶室。驾驶室一片漆黑,里面空无一人。拉不开车门,他索性一脚踢碎车窗玻璃,反手入内开门。 车门打开,他闪身入内,然后伸手一摸,发现里面粘乎乎的。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到鼻端一闻,铁锈一般的腥气扑面而来。是血。 贺一水摸索了一阵,终于打开了驾驶室的应急灯。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他调转车头,准备返回,然而前路突然雾茫茫一片。周围浓雾降下,可见度瞬间为零。 贺一水不敢乱动了,这时候要是把车开下公路,那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弄上来。他在驾驶室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一张□□,随后翻过来,沾了一点血,慢慢画出来时的路线。 刚才经过的路,他明明在攀车,然而这时候一一回想,却丝毫不乱。哪里到哪里有弯道,大约距离有多远,弯道弧度约摸多少。他细细回忆,在纸上慢慢标注。 乔小橙这边,钱林林捡够了柴火,陈饮白找了个干鸟窝,居然是钻木取火。很快火堆就升了起来。四个人围着火堆而坐,赵清雨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前面突然有大货车返回来,陈饮白站起来,钱林林惊喜地道:“小贺总回来了!” 果然车门打开,一个人跳下车来,大步走过来,正是贺一水。他冲着几个人挥挥手:“走,上车了。” 钱林林欢呼一声:“小贺总!你可算回来了。” 贺一水点点头,向陈饮白挥挥手,示意他把几个人带上车。陈饮白拉着赵清雨,带着钱林林等人上车。他还是比较谨慎,第一个把赵清雨送到车上。就在这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声音,贺一水几乎是厉声喊:“陈饮白!!” 陈饮白回过头,只见道路尽头,另一辆货车开过来,从窗口探出头来的人,正是贺一水! 那面前这个是谁?! 他立刻转头,想要拉住赵清雨,然而伸手过去,只拉住一只满是泥浆的手!那手滑腻得令人恶心!他抓不住。 钱林林早已经看见驾驶室里的人,那个人身上一身泥浆,身量很小,依稀像是个孩子。它露出来的头不知道被什么虫子蛀了,全是孔洞。 饶是再胆大的人,骤然看见这样一张脸,也要魂飞胆丧。她血都凉了,而赵清雨早就已经瘫软成泥,一动不动。车门即将关上,乔小橙反应快,贺一水一声喊,她已经抢上车去。等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她已经在驾驶室里了。车门关上,驾驶室里瞬间一片黑暗。 乔小橙伸出手,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去拉赵清雨,但只触到满手的泥浆。这个人真的是赵清雨吗?! 她心中颤抖,但是很快镇定下来。赵清雨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这个人一定是的。这时候正在开车的人是谁是鬼? 管他是人是鬼,她在车里摸索,突然眼前光亮一闪,那张满是孔洞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个孩子的脸,依稀中透出的稚气,更显得恐怖无比。 赵清雨几乎是惨嚎起来,黑影慢慢靠近他,仿佛泥浆一样往他的身体里钻。乔小橙虽然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但她也能想象得到,如果泥浆彻底钻进赵清雨的身体,一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猛地扑过去,用尽全力勒住那泥浆尸体的腰。尸体滑腻得令人恶心,实在勒不住。乔小橙狠下心来,手指抠进它脸上的孔洞里!它行动受阻,这时候一百八十度转头,乔小橙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东西的脸像个蜂窝一样,就在她眼前。 她胃里一阵紧缩,然而双手却抠得更紧。终于,那泥浆慢慢往她身体里渗。乔小橙只觉得寒气入了肺腑,整个人连灵魂都冰冷。 这是……被上身了吗? 赵清雨整个人汗出如浆,指着她,牙关咯咯作响,却一句话说不出来。乔小橙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我不会开车,你过去,把车先停下。” 赵清雨又摇头又点头,半天动弹不得。乔小橙只好强撑起身体站起来,正准备去停车,贺一水已经攀过来,他以手肘击碎车窗玻璃,拉开车门,一脚把车刹住。乔小橙趴在驾驶座上,只觉得身体像是泥浆一样,沉重无比。连抬手抬脚都异常困难。 贺一水打开应急灯,一眼看见乔小橙,顿时连脸色都变了。乔小橙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期然的,摸到深浅不一的孔洞。像是蜂窝一样。 没有人能理解这种恐惧,贺一水跳进驾驶室,毫不犹豫地越过赵清雨,把她的手按下去,拉她进怀里,拍拍抱抱:“没事,镇定点。” 乔小橙的感觉十分迟钝,身体被泥浆灌满的感觉真是糟糕。她小声说:“小贺总。我被它上身了。” 就算是在这时候,她的神识还十分清醒。贺一水心中震惊,却伸出手,捧起她的脸,话里还带了一点笑意:“是啊。别说,你现在的样子还挺酷的。可惜没带手机,不然真该拍照发个朋友圈。” 乔小橙想笑,嘴角却是木的,扬不起来。贺一水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主心骨。临危而不乱,他就是整个团队信心的来源。 这时候连赵清雨都哆嗦着坐了起来。贺一水没理赵清雨,他知道现在乔小橙的心理防线不能崩溃。一旦她神智不清,就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了。 他把乔小橙揽进怀里,她现在一身泥浆和腐臭,情况一点都不好。贺一水却是温柔的,他一边把车调头,一边说:“新鲜吧?第一次被鬼上身,感觉怎么样?” 乔小橙声音很慢:“不太好,它太脏了。我像是沉在沼泽里,感觉你们都离我很远。” 她冷静得令人吃惊,言语之间条理十分清晰。贺一水把车开回去,周围的雾依然很浓,他却已经把路线铭记在心。一边沿路返回,一边还跟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么好玩?你不怕鬼吗?” 乔小橙目光涣散,许久才说:“其实鬼有什么可怕的呢?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没有鬼啊。” 贺一水愣住,她轻轻说:“所以那些离开的人,都永远地离开了。留下来的人明明还有那么多话想说,还有那么多无解的困惑。可世间根本没有鬼啊。” 于是失去就是失去,永不复得。 17.一星差评 第十七章:一星差评 货车一路前行,很快回到火堆燃烧的地方。陈饮白和钱林林都没有过去,这时候整个世界大雾,能见度已经是零了。 他们要是追过去,被贺一水撞死冤不冤? 这选择显然是明智的,贺一水是靠记忆辨路,有没有人他是真看不清。 这时候他把车停下来,抱着乔小橙下车。赵清雨当然也下来,他一路都没有说话。乔小橙说,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其实是没有鬼。他若有所思。 贺一水把乔小橙抱到火堆旁边,火光明灭不定,她的蜂窝脸就更可怕了。 钱林林只看了一眼就吐得昏天黑地。乔小橙坐着没动,身体太沉重,她不想动。陈饮白从货车上找到了矿泉水和面包,当然了,只有一人份。 他把食物扔给赵清雨,赵清雨现在确实是又冷又饿,但是他吃不下——看着乔小橙那张脸,谁都吃不下。 钱林林一边吐,一边觉得快意——看着一个只靠美貌博人好感的女人突然之间容貌尽毁,她心中舒爽。 乔小橙没有看她,就算是坐在火堆旁边,她也完全感觉不到暖意。陈饮白问:“现在怎么办?” 贺一水说:“现在需要用货车撞死一个人。”周围顿时安静,撞死一个人干什么,大家都已经知道。可问题是,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火堆旁边的五个人。 贺一水、陈饮白、乔小橙、钱林林、赵清雨。撞死谁? 钱林林终于明白,贺一水为什么会去追车,显然他想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可是没有。 赵清雨非常不安,但是他是雇主,无论如何,贺一水总不会牺牲他。贺一水自己更不用说了,团队核心。剩下的陈饮白、钱林林、乔小橙,牺牲谁更划算一点? 钱林林偷眼看向乔小橙,现在她都被鬼附身了,看这肮脏可怕的样子,撞死她当然是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 但是她当然只是心里想想而已,这时候要是提出来,贺一水和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她没那么蠢。所以她问:“小乔没事吧?” 乔小橙隐隐约约,看见面前火堆的光。她想坐得近一点,贺一水伸手抱住她,说:“再近要烧手了。” 钱林林咬牙,心里突然有点没底。贺一水到现在还是很关心乔小橙,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就是五个人里最没有价值的一个了。 乔小橙牙关咯咯打架,半天说:“一定要尸体吗?” 贺一水说:“明天我和饮白再去找找,整个时间夹角翻上一遍,兴许有人也说不定。” 乔小橙点点头,脑子里始终是迷迷糊糊的。 夜渐渐深了,周围再没有其他动静。 大家坐在火堆旁边,正在打盹,乔小橙突然站起身来,慢慢向前走。她一动,贺一水和陈饮白本就警醒,这时候当然就发现了。贺一水示意陈饮白保护赵清雨,他自己跟着乔小橙,见她步履迟缓地上了山,目的地显然就是埋尸的地方。 山上又湿又冷,乔小橙意识清醒,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她顺着坑沿滑下去,慢慢躺在坑里。周围都是泥巴,气味古怪。她却动不了。 说不恐慌,是不可能的。乔小橙神智一直清醒。 半天,身边突然又有动静,却是贺一水跳进来。乔小橙想转头看他,却连转动脖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贺一水躺在她身边,山里安静,耳边只有时远时近的空鸣。 贺一水问:“小乔,你醒着吗?” 这样的情况,乔小橙当然不可能睡着。果然她说:“嗯。” 贺一水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在想什么?” 乔小橙说:“我在想,被埋在这里的那个孩子现在在想什么。” 贺一水微怔,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孩子?他能和你交流吗?” 乔小橙想要摇头,然而脑袋似有千斤重,她只有说:“没有,他只是回到这里来。小贺总,如果这里面真的没有其他人,怎么办?” 周围安静得过了分,钱林林悄悄摸上来。陈饮白本来是不希望她离开的,但是她格外坚持,并且也是跟着贺一水,陈饮白就不说什么了。 钱林林躲在暗处,没有其他的人,当然只有听二人说话。不远处的泥坑里,乔小橙和贺一水肩并肩躺在一起。她突然有一刻,希望那个被附身的人是自己。 如果那样的话,贺一水肯定也会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而这样亲密无间地陪伴她。 这时候听见乔小橙的话,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贺一水说:“那么,我只能自己试一试了。” 钱林林意外,像贺一水这样的人,能够跻身十二位生肖大师之一,显然已经不知道通过了多少时间夹角。他会分不清轻重取舍吗? 她不相信。这会不会只是贺一水稳定人心的话? 然而埋尸的泥坑里,乔小橙说:“现在有两辆车,如果赵清雨的说法是真的,那么可能另一辆就是撞死这个孩子的肇事车。” 贺一水对她仍然保持清醒的头脑十分赞赏,说:“我也这么想。” 她居然真的毫不怀疑贺一水话中真假。钱林林走出来,站在坑边,说:“小贺总。” 贺一水其实早就知道她跟过来了,这时候也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钱林林在坑边蹲下来——坑里躺两个人已经勉强,她不可能下去了。她说:“我过来陪你们说说话。” 乔小橙不理她,贺一水说:“也好。” 山风徐来,透骨地凉。钱林林拢紧身上的防寒服,说:“我觉得赵清雨的话并不一定完全可信。他目光躲闪,分明有所隐瞒。” 贺一水毫不意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有不愿意说的事,并不奇怪。” 钱林林瞪大眼睛:“您知道?” 贺一水说:“他付两百万,我帮他解决问题。他是客户,当然要宽容一点。” 钱林林说:“可是他隐瞒的事肯定会增加我们的危险性。” 贺一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所以他选择了这个圈子里最贵的十二个人之一的我啊。” 钱林林无话可说了。 乔小橙缓缓说:“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贺一水说:“人要面对真实的自己是很难的。他到这种关头都不肯说真话,那肯定是难以启齿的事了。最开始,我在想,会不会那小孩根本就是他撞死的。可是当我看到第二辆车的时候,显然这个想法就不成立了。” 乔小橙心中一寒,说:“那还有什么是值得他隐瞒的?” 贺一水眨了眨眼睛,说:“第二种可能,反而对我们有利。” 他不肯再说下去了。 钱林林和乔小橙也没再问。再问下去,未免太可怕了。 第二天,赵清雨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火堆还燃着,身边空无一人。他惨叫一声,身后陈饮白忙捂住耳朵:“大早上的,鬼叫什么?” 赵清雨一回头,看见他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问:“小贺总他们人呢?” 陈饮白重新把面包和水递给他:“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赵清雨这时候倒是真饿了。时间夹角里时间过得非常快,但是身体的消耗却丝毫没有减缓。这时候乔小橙也不在,看不见她那张蜂窝一样的脸,赵清雨慢慢地总算把面包吃下了肚。公路上还停着两辆货车,陈饮白在车上又找到了一份面包和水。显然这是雇主今天的口粮。 他不敢离赵清雨太远,只得又回到他身边,把面包和水都给他。 贺一水当然早就醒了,冬天的山里,可以吃的东西不多。他捡了些菌菇,又挖到一些野山药。只是没背包没袋子。他左右看了一下,两个姑娘还睡着。当下也不顾形象,干脆脱了外套,把里衣脱下来,两个袖子一系,就成了个袋子。 他正穿衣服,冷不防后面有脚步声,小贺总一转头,就看见两个姑娘目光复杂地看他。他咳了一声,把外套拉上,说:“等等啊,看有没有肉,一会儿可以下山吃早饭了。” 乔小橙和钱林林都不是多娇气的人,这时候赶紧四下里帮着找食材。不一会儿,贺一水就提着一只超大个儿的老鼠过来了。老远,那老鼠就在叫嚷:“来鼠啊,救命啊!!” 乔小橙哭笑不得:“小贺总,你就不能打只野鸡吗?” 老鼠闻言,更是涕泪横流,两个后爪用力蹬贺一水的手:“就是!鼠命不是命啊!还不快放开你鼠爷我!” 贺一水说:“你的守护生肖是老鼠啊!”他啧了一声,手一松,那老鼠落了地,立刻躲到了乔小橙身后。钱林林赶紧说:“小贺总,我的守护生肖是虎啦。” 贺一水说:“那你可真不幸运啊,你们虎大师是郑婍。她要是不死,你这辈子想熬成生肖大师都不可能了。” 钱林林只是笑,说:“谁生来就比谁优秀呢?我不相信。” 贺一水点头:“不错,我喜欢你身上这股劲儿。” 他随口一句话,钱林林刹时间面色绯红。 贺一水却没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说:“那惨了,山下还有个兔子,我们能吃的东西可不多啊。” 那只落了地的老鼠这时候精神了,用爪爪洗了个脸,它伸出个尖尖的小脑袋,出主意:“我知道山那边有个蛇窝!里面有条蛇可肥可肥了。” 乔小橙把这话跟贺一水说了,贺一水一把将它拎起来,说:“不错嘛,还算有点用。走,带我们过去。” 那鼠使劲地蹬着后腿,嘴里吱吱吱,把贺一水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乔小橙忍着笑,从贺一水手里把它放下来,说:“走吧,我会保护你的。” 老鼠看了看乔小橙的脸,说:“你这张脸倒让本鼠十分有安全感。” 乔小橙:“……” 谢谢夸奖啊!! 老鼠头前领路,很快真的找到了那个蛇窝。这个天气,蛇还在冬眠。贺一水也不客气,过去就把蛇洞给掏了。事实证明,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蛇洞里面一条花蛇,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老鼠,足有十几斤重。真是肥得可以。 贺一水很满意,也不管自己老哥的心情,把蛇往脖子上一搭:“走,下山做饭去。顺便问一下你那鼠小弟,哪里有水。” 老鼠离贺一水远远的,乔小橙只好又让它带路,去找了水。 山里有个小水潭,里面积水清亮。 贺一水半点不客气,当场就把蛇剖了,一边剥皮他还一边念叨:“哥们还睡呢?说起来,你认不认识我哥贺一山啊。说实话,你这花色,跟我哥长得还挺像的。诶,我哥这里也有个黑花来着,剖你真是充满罪恶感啊……” 乔小橙都听不下去了。她和钱林林帮着贺一水,把所有的菌菇洗干净。那蛇剖完也有十斤左右,小贺总一样样装进衣服临时打成的包裹里。 山下,赵清雨拿着另一份面包和矿泉水,心里还是非常感动。 虽然面包又冷又硬,但是面前的陈饮白可是滴水未进呢。他说:“这份你吃吧。” 陈饮白当然不会要,后悔大师的操守他还是有的——人家可是付钱了,而且价格又不低。他说:“不用管我们!” 赵清雨只好把这一块面包也吃掉,最后一口实在有些干,他借着矿泉水咽下去。刚刚吞完,就见贺一水、乔小橙、钱林林三个人下了山。 然后贺一水把包裹打开,肥美的蛇肉立刻露出来。蛇肉下是菌菇、野山药。 陈饮白已经把货车搜索了一遍,对车里的东西他十分清楚。因为车主常年跑车,车上本来就有锅。他立刻把锅拿下来。贺一水取出包裹里刚刚带下来的竹筒,竹筒里全是清水。 乔小橙把水倒时锅里,又放进去蛇肉、菌菇、山药,一锅大乱炖。 赵清雨默默地看一眼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又看一眼陈饮白。 ——回头客户评分的时候,能给个一星差评吗?!! 18.回不去的家 第十八章:回不去的家 蛇肉炖菌菇,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大家围着火堆坐下,这顿早餐真是十分丰盛。赵清雨塞了一肚子的冷面包、矿泉水,这时候胃里也挪不出地方,只得跟着喝了点热汤。 天光明亮,再加上香喷喷、热腾腾的食物下肚,大家的紧张情绪终于有所缓解。 钱林林扫了一眼乔小橙,见她动作灵活,不由问:“小乔,你昨天晚上不是还行动不便吗?这时候怎么恢复了?”显然她并不相信乔小橙真的严重到行动不能的地步。 乔小橙没理她,钱林林有点尴尬,贺一水随口说:“她身上是鬼,鬼夜里能力加重,白昼能力减弱,很正常。” 钱林林向他投去满怀感激的一眼,贺一水没有留意,站起身来道:“我再搜查一遍这里。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出现。” 钱林林紧接着说:“小贺总,我跟您一块去。” 贺一水点头,与她一起搜索四周。乔小橙和陈饮白都没有动。乔小橙身上披着毯子,那块裹住死尸的毛毯又脏又臭,但是很显然,因为它的束缚,乔小橙身上的鬼并不能脱体而出。 她行动不便,当然也就不想动。而陈饮白不动的原因很简单——得保护雇主。 赵清雨这时候对环境适应了一些,毕竟常年跑车,他也算见多识广,这时候好奇心战胜了恐惧,问:“陈师,如果在这里死亡,那么现实中的我们会怎么样?” 陈饮白说:“脑死亡,而且因为时间冲突,身体的腐烂速度会有异常。以前有人死在半年前的时间夹角里,大家刚刚把他抬上救护车,他的身体就变成了死亡半年左右的模样。” 赵清雨一想到那场景,心里还是一激灵。乔小橙倒是无所谓:“那我们还好,至少赵老板这事是昨晚发生的。就算是死了,尸体变化也不大。” 你倒想得开。陈饮白摊手,然后又安慰赵清雨:“您不用担心,这个案子的难度,对于小贺总而言并不算高。” 赵清雨点点头,其实到了现在,他已经很庆幸自己当时咬咬牙,拿出全部积蓄来找贺一水了。 贺一水跟钱林林四处查看周围情况。这里的地形非常简单,因为时间的流速不同,其他地方如同背景板。那些山、农田和乡村的房屋,从这里能够看到,但却是凝固不动的。不能走近,无法触摸。 真正能够活动的,只有这条公路和埋尸的山路及周边范围。 两辆货车还停在公路旁边,赵清雨心有余悸,不敢再靠近。乔小橙虽然脸上仍然可怕,但是毕竟光天化日,总会令人踏实很多。 三个人坐在火堆旁等候,外面公司里,贺一山守在一边。不一会儿,周渔从外面进来,贺一山意外:“有事?” 周渔看了一眼子午流注钟旁边的五个人,说:“你出去,我来等。” 贺一山当然是没意见,这样的枯等最无聊,他站起身:“有事叫我。”话落,径自开门,回自己办公室了。周渔坐到贺一水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子午流注钟——几个人进入时间夹角,不过才十分钟而已。 为什么感觉像是过去很久一样? 子午流注钟旁边的五个人毫无知觉,如同五个木偶。周渔缓步走过去,乔小橙就在他面前,被时间凝固的人,连呼吸、心跳都暂停,身体所有消耗也停止计算。 他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这样细致地打量她。因为作息规律,她的皮肤非常健康红润,没痘没斑,白玉一样通透。眼睛本来很大,这时候眉眼低垂,看向子午流注钟面,睫毛纤长细密,如同精心制作的洋娃娃。 周渔伸出手,摸摸她精巧秀气的鼻尖,想起两年前,她穿着一件淘宝来的性感睡衣,跪坐在他面前,清涩而笨拙地说:“周渔,我这么穿好看吗?” 时间夹角里,贺一水和钱林林四下查看。钱林林的目光不时瞟过贺一水。贺一水身材高挑劲瘦,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防寒服,然而举手投足却风采夺目。 钱林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他随手折断的树枝、留在泥泞山路上的脚印,都令她心悸。 贺一水当然有注意到,此时回身微笑:“看来,比起查探周围环境,你倒是更喜欢查看我。” 钱林林瞬间手足无措:“小、小贺总,我……” 贺一水说:“喜欢看我的姑娘很多,不过这个时候,你最好专注一点。我是不太喜欢教育别人,如果是周渔在的话,你这时候已经狗血淋头了。” 钱林林脸如火烧:“对、对不起小贺总,我知道了。” 她几乎是仓惶逃走,开始认真查看起周围的各种痕迹。贺一水摇摇头,这姑娘看起来跟小乔不太对付。小乔的性子,一看就软,几乎就是个受气包小媳妇型的。 她居然也会有不喜欢的人。小贺总的八卦之魂蠢蠢欲动。 两个人把整个环境全部查探完毕,终于又回来跟火堆前的三人组汇合。 陈饮白问:“小贺总,怎么样?” 贺一水摇摇头,赵清雨当然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说:“既然没有别的人,那么趁着天色尚早,赶紧想办法吧。”他显然是不想在这里过夜了。 贺一水吹了吹手里的小铁球,说:“看来,尸体要从我们五个人中出了。” 赵清雨脸色都变了,忍了忍还是没说话。 陈饮白问:“怎么做?” 贺一水看向路边停靠的两辆大货车,说:“十年前的那个孩子,据赵老板说,先是被一辆货车撞死,然后被他和他父亲带上山埋尸。”听到这里,赵清雨神情微微一变,贺一水接着说:“现在我们得先尝试用这辆肇事车撞到一个人,拥有一具尸体。然后带到埋尸坑的位置,看看能不能引出恶身。” 陈饮白问:“一定得撞死?”那这代价有点大啊。 贺一水若有所思,半天,看向乔小橙,说:“饮白,你负责开车。” 陈饮白有些犹豫:“小贺总……” 贺一水走到乔小橙面前,乔小橙身上还裹着那张裹尸毯呢。他把手伸进毯子里,乔小橙顿时脸红了:“小贺总!” 贺一水嘘了一声,幸好没占便宜,只是感受了一下里面的泥浆鬼。 他说:“我试试能不能引他出来。” 可裹尸毯里面的鬼一点反应也没有,显然天光大亮,它并不能随意活动。 贺一水看了看天色,也是没办法:“等晚上吧。” 钱林林看看他二人,又看了一眼乔小橙,突然抿抿唇,说:“小贺总,你和陈饮白后面还要对付生肖巨兽,引鬼的事……不如我来试试吧” 贺一水含笑看她,这个姑娘其实挺有意思。他说:“下次吧。你要死在里面,毁我一世英名。” 赵清雨都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这小贺总,真是没个正形。 整个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小贺总是有闲情逸志的,干脆带着大家爬山,当野游了。 赵清雨整个人都雷得不行,原本是做好最坏打算进到这里的,怎么感觉比自己想象的轻松很多…… 贺一水吹了个口哨,天空中一只乌鸦呱呱叫了两声,最后落在他肩头。他问:“山上有其他兽类吗?要是能来只烤全羊就最好了。” 那乌鸦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啧了一声:“前面有拐枣,吃点野果也是个趣。” 大家顺着乌鸦所指的方向,果然前行不远,就找到几棵拐枣树。上面黄澄澄的全是拐枣。 乔小橙看着那古怪弯曲的东西,一脸困惑:“这……能吃吗?” 钱林林白了她一眼,熟练地摘了一串,放进嘴里:“这个最甜了,我喜欢。” 贺一水耐心地给科谱:“拐枣,又叫甜半夜。从前少粮的时候,很多人都拿它救命。它很甜,可以炼糖。你试试。”他摘了一串,不由分说,塞进乔小橙嘴里。 乔小橙唇都触到他的指腹了,顿时也不敢乱动,赶紧叼过来。赵清雨常年在外跑车,相好还是有几个的。但现在他是真的挺佩服贺一水的,要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对着乔小橙那张脸,他还能撩妹…… 真是人中豪杰。 乔小橙吃了一个,果然觉得蜂蜜一样甜,顿时一个接一个,吃得津津有味。 贺一水有点想笑,毕竟顶着这样一张脸,又裹着一张裹尸毯,还能没心没肺地吃野果的姑娘不多。 大家在山中闲游,暂时忘记了忧愁。但是随着暮色来临,山中阴风阵阵,浓雾重新降下。乌鸦的叫声也开始瘆人。 贺一水伸了个懒腰:“开工吧。” 一行人抢在最后一丝天光消失之前下到公路上,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了,陈饮白上前,添了点柴火。 可惜雾实在是太浓了,光线难以触及。周围仍然是一片摇曳不定的黑影。 乔小橙只觉得身体又开始发冷,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泥浆流动。她整个人像是灌了铅,又开始行走困难。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人在哭,是个小孩的声音。乔小橙只觉得头痛,意识时远时近。 贺一水把她抱到公路中间,陈饮白一脸凝重地上了车。钱林林想要开口说话,最终却还是没出声。她想代替乔小橙,想成为团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可惜想想那蜂窝一样的脸和裹尸布下的东西,她不敢。 乔小橙有些恍惚,贺一水拍了拍她的脸:“怎么样?” 乔小橙迷迷糊糊地答:“它更厉害了。我听见它的哭声了。” 贺一水点点头,陈饮白轻轻按了一下喇叭。他不再犹豫,猛地解开乔小橙身上的裹尸毯。 周围突然一阵风起,一个尖利的哭声跟着阴风打转,似乎要刺穿几个人的耳膜。那泥浆一样的东西从乔小橙身上渗出来,贺一水用这条裹尸毯紧紧把自己跟乔小橙裹在一起。 乔小橙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半天之后,泥浆从她身上脱离出来,慢慢包裹住贺一水。贺一水猛地把乔小橙推出去,然后厉喝一声:“来!” 陈饮白早有准备,这时候猛地发动货车,撞了上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货车像是撞在巨大的橡胶上。陈饮白心里都是一惊,他又不想撞死贺一水,这时候车速当然不快。 但是声音听上去却十分骇人。他赶紧跳下去,连赵清雨都忍不住跑过来。四个人一起冲过去,只见车轮下鲜血横流,而贺一水整个人飞出几米,头颅破碎,惨不忍睹。 陈饮白惊呆了,钱林林捂住嘴,眼里顿时涌出泪来。赵清雨更是指着贺一水的尸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抖。 乔小橙站在原地,周围连风里都带着血腥气。许久,赵清雨喃喃说:“小贺总死了……他死了……我们出不去了……” 乔小橙抬起头,突然心里一惊——她眼前本来应该有三个人,陈饮白、赵清雨和钱林林。 可现在,钱林林变了!! 她身量缩小,脸上全是血,头骨半塌。这时候她正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赵清雨。 乔小橙正想上前捂住赵清雨的眼睛,但是已经晚了。赵清雨一个转头,正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她,顿时撕心裂肺一声惨叫。面前的大货车,陈饮白没关车门。他猛地跳上去,乔小橙见他上车,立刻拉起钱林林就跑! 陈饮白也是这时候才看见钱林林,顿时也是一惊,飞身扑进驾驶室! 赵清雨上了车,二话不说一踩油门,直接向血淋淋的钱林林撞了过去。幸好乔小橙早有准备,这时候扯起钱林林就跑! 陈饮白一边抢夺方向盘,一边安抚赵清雨:“赵老板!你先不要冲动!鬼会扰乱人心,你先停车!!” 赵清雨这时候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双眼通红,喃喃地说:“撞死你……撞死你……” 乔小橙死死牵着钱林林,两个人在夜晚陌生的公路上狂奔,浓雾如有实质,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还不能瞎跑——万一赵清雨把货车开到公路下面去了,这里没有吊车,想弄上来可就难了。 她跑得直喘粗气,好不容易身后的货车停下了。想来是陈饮白终于制止了赵清雨。乔小橙回过头,只见她拉着的,哪里是什么钱林林。 那是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身穿红色毛衣、黑色灯草绒裤子,外面是一件太空棉的小袄。他满脸是血,额角骨头塌陷,脸上却带着笑。他张开嘴,声音清脆:“姐姐,你来跟我玩呀。” 乔小橙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睁开。但一双手仍然紧紧抓住他不放。不不,我拉住的一定是钱林林,一定是。 她心中默念,然而那孩子却慢慢凑过来:“姐姐,我好痛,好冷啊。”他抽泣着说,“我想回家……姐姐,我再也不偷跑出来玩了。我以后一定听爸爸妈妈的话。求求你送我回家……” 身后,陈饮白、赵清雨都跑了过来。赵清雨躲在陈饮白身后,而那个孩子声音越来越大:“送我回家!!”他把脸凑近乔小橙,突然嘴巴张得如脸盆那么大,声音带着疯狂的尖利:“送我回家!!不然你们全部都死!全部留下来陪我!!” 乔小橙站着没动,有一瞬间,赵清雨都怀疑她是不是被吓死了。 而这时候,乔小橙突然说:“不,你什么都做不了。” 小孩整张脸都在她面前,血盆大口带着一股腐臭之气:“你说什么!!” 乔小橙说:“如果你能杀我们,你就不会惊吓赵老板,让他开车撞我们了。你是假的。” 小孩沉默地盯着她,乔小橙说:“你被小贺总制住了。你想让赵老板撞死我们,也许那时候你能控制我们的灵魂,去对付他。我觉得,可能在这里,只有我们变成鬼,才能受你驱使。” “啊——”面前小孩的脸骤然扭曲,他眼里流出两行血泪,真的像个发狂的孩子,大声喊:“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很得意吗?!!” 乔小橙说:“不,我很抱歉。”周围一片安静,她轻声说:“抱歉,没有办法送你回家。” 那个晚上,一个小孩不听父母的话,偷偷出来玩。从此再也回不去他的家。 现在,我们就站在这条公路上。同样的地点,只是中间,隔了十年时间。 19.匿名报警 第十九章:匿名报警 贺一水提着裹尸毯走过来,看见乔小橙几个人愣在原地,问:“干什么呢?走了。” 陈饮白说:“小贺总!我们刚才看见你被撞死了!!” 贺一水举了举手里的裹尸毯:“看见你们鬼吼鬼叫我就知道了。这东西能影响人的神智。而且力量比昨晚更强大了。幸好有你们小贺总亲自出马。”他吹了个口哨,“走了。” 大家这时候再一看,果然乔小橙抓住的只是钱林林。她把手抽出来,面色十分难看。如果刚才乔小橙反应再慢点,她说不定真的被赵清雨撞上了。 中途大家看她变成了男孩的样子,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怎么说话,也没人听得见。 这时候看见大家的目光,她赶紧大声喊:“我是钱林林,我不是鬼!!” 赵清雨轻咳一声,瞟了一眼贺一水,犹豫着说:“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小贺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万一他……”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现在四个人,四双眼睛都盯着贺一水看。贺一水面带微笑地望定他,目光慢慢变得僵硬而空洞。然后他笑容冰冷,声音压低,变成了个孩子的童音,每个音节都被拉长:“你——看——出——来——了——呀……” 赵清雨往后一坐,裤子就湿了。 贺一水笑得前仰后合,大家都相信他是真的了——哪个鬼有他这么无聊…… 一行人回到火堆处,赵清雨的那辆旧货车还停在路边。贺一水提着裹尸毯上去,随口说:“来个漂亮的坐我身边。”显然他想让赵清雨离他手里的裹尸毯远一点。 钱林林本来想跟着过去,但是一听这话就犹豫了。自己并不漂亮,她知道。 她一停下,乔小橙就坐到了贺一水身边。驾驶室很狭小,五个人只能勉强挤一挤了。 贺一水把裹尸毯紧紧包裹的东西交给乔小橙,钱林林挨着陈饮白和赵清雨坐下。挡风玻璃前全是雾,什么也看不见。贺一水启动货车,基本是全凭记忆中的路线开。但这反而是不容易出错的。 车行不久,突然前面路边像是躺了一个人。贺一水停下车,所有人都知道路边是什么。裹尸毯里的东西开始躁动不安,大家跟着贺一水跳下车。 这里是一处急弯,靠近路边的地方,趴着一个小孩,红毛衣、黑裤子,跟方才乔小橙他们看见的幻影一模一样。贺一水把他抱起来,大家都是一惊——这孩子身上全是血,但是他的头骨却是完好的。并没有塌陷。 贺一水与陈饮白对视一眼,赵清雨待在车上,根本就没敢下来。公路下面的农田里突然亮起手电筒的光束,有人高声喊:“快看看那边蓄水池里有没有!!” 大家转头看过去,农田那边出现的人还不少!!贺一水弯下腰,飞快地把孩子抱上车。驾驶室实在是太挤了,但也有好处——大家挤一块不太害怕。 陈饮白说:“尸体搁车厢是不是更好?” 贺一水头也没回:“抱好!”说完,赶紧开车离开。这时候要是被这些人缠上,他倒是不太担心,带着两个姑娘和赵清雨就不好了。 而且货车目标很大,公路却有尽头。如果这些人把车推翻过去,他们要出去可就难了。 他毫不犹豫,发动货车,一路来到入山的路口。周围不时传来呼喊声,显然是整个村的人都在开始找孩子了。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格外凄厉。 大家心都揪在了一起,赵清雨更是腿都软了,无论如何走不动。 陈饮白没办法,干脆身形一变,一只巨大的兔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赵清雨目瞪口呆:“你居然是个兔子精?!” 陈饮白没理他——都习惯了。倒是贺一水一伸手,把赵清雨抓到陈饮白身上。陈饮白不再说话,由着他揪住自己的两只长耳朵,一路蹦跳着上山。 贺一水一手抱着小孩的尸体,一手提着裹尸毯打成的包裹,紧随其后。乔小橙、钱林林当然也跟着他。其实车里是有电筒的,但大家连照明都不敢,一路摸索着前行。 等来到山上的埋尸坑前,贺一水把尸体放进去,这才转头对赵清雨说:“赵老板,来吧。” 赵清雨从陈饮白身上跳下来,头上全是汗,嘴唇都紫了,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小贺总,他们不会追上来吧?” 贺一水说:“暂时不会,但你再耽误下去,可不好说了。” 他递过来一把铁锹,赵清雨一看到这东西,顿时脸色就变了。但是贺一水显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只好接过来,试探着向坑里填了一锹土。 正在这时候,坑里小小的尸体突然慢慢地动了一下。 钱林林眼睛尖,失声喊:“他在动!!” 赵清雨脸色惨白如纸,可坑里的孩子真的在动!他慢慢地抬起头,吃力地向他看,小声喊:“我好痛,叔叔,我好痛……” 山下的呼唤声更清晰了,赵清雨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坑里的孩子慢慢向他伸出手,童音微弱,带着哭腔:“叔叔,我爸妈一定在找我,你送我回家吧,我太痛了……” 他支起上身,手抓住了铁锹沿。赵清雨尖叫一声,突然用力把他甩开。多年前的夜晚,突然就这么重叠!不行,这些乡村的村民往往是不讲理的!他现在把孩子送回去,他们一定会认定孩子是他撞的。 怎么办?怎么办? 他目光狂乱,坑里的孩子小手握住树根,想要爬上来:“妈——妈——”他像是听见了山下的呼唤,赵清雨突然扬起铁锹,用力砸在他头上。 嘭地一声响,乔小橙和钱林林都惊呆了。 孩子一声惨叫,赵清雨跟疯了似的,一下又一下砸过去。坑里孩子的头骨塌陷下去,血溅了一地。可他仍紧紧抓住坑边的树根,无论如何不肯放手。赵清雨拿铁锹去切他的手,最后他终于小手一松,重新滚落回坑里。 小小的身子尤在抽搐,赵清雨不管不顾,开始拼命地填土。周围落叶飘飞,他瞳仁灌血,嘴里嘟嘟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饮白轻声喊:“赵老板?!” 他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铁锹,疯了一样冲过来。 陈饮白哪里把他这点身手看在眼里,当即恢复人身,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贺一水踩住他的手,他吃痛之下,终于握不住铁锹。贺一水把铁锹踢远一些,陈饮白蹲下来,跟他说话。但是这时候的赵清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嘴里一直念念有辞。 有时候哀嚎求救,有时候又恶狠狠地说:“打死你、打死你!!” 陈饮白抬起头,正要说话,突然贺一水手里的裹尸毯动了。 贺一水把裹尸毯丢在地上,周围一股腥风。那毯子里慢慢钻出一个人——血红色的赵清雨。他捡起地的铁锹,目光如恶鬼,又血腥又怨毒:“杀了你们!”他喃喃地说,“杀了你们。” 陈饮白把还在胡言乱语的赵清雨拖到一边,靠在树上。对乔小橙和钱林林说:“你俩看着他。” 乔小橙和钱林林半天没敢过去。那些异闻奇事里,都说鬼最可怕。可事实上,鬼有什么可怕的呢?来看看人心吧。 赵清雨的恶身提着铁锹冲过来,贺一水直接正面迎上去,一手握住他拍下来的铁锹。那恶身几番施力,竟然不能寸近。 贺一水借铁锹之力,猛地把他过来,一个膝击,顶在他肚子上,随后一个肘击,将他打得腰都直不起来。陈饮白也不客气,弯腰抓住他的脚脖子,用力一拉,恶身扑倒在地。 贺一水趁机抢了铁锹在手,眼也不眨,一锹敲在他头上。他不知道用了多大力,一锹下去,赵清雨的恶身就变成了一个烂西瓜。 顿时整个山体都开始抖动,如地震一样。 先前的埋尸坑里,孩子的尸体发出咯吧咯吧的响声,随后整个尸体慢慢变大,最后竟然长出角来。乔小橙和钱林林都退后了几步,陈饮白说:“丑时,牛。” 贺一水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两个姑娘,说:“自己找地方躲好。” 乔小橙把赵清雨拖得更远一些,埋尸坑里,小孩的尸体慢慢站了起来,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头巨大的水牛。 它两角尖而长,一双牛眼圆瞪,死死盯着贺一水和陈饮白。 陈饮白说:“我拖住它。” 贺一水叹了口气:“我想念周渔了。” 说着话,他走到一边,开始穿一件锁子甲。陈饮白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绕着整条牛跳来跳去。牛暴躁无比,用力踩踏。但是它太小了,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 贺一水穿好锁子甲,突然身形一变,竟然化作一只身穿铁甲的雄鸡!鸡冠高耸,但个头却只有正常家鸡的大小。双爪带钩,尖利无比。 他飞跳而起,落在牛眼睛旁边,一嘴啄下去。它的喙比爪子更锋利,动作又快又准,一嘴一啄,牛长嚎一声,眼睛里流出一泡黑水。 它用力想把贺一水抵在地上,但是贺一水和陈饮白一样,体形小,它还真是奈何不得。 贺一水顺利地把两只牛眼都成功啄瞎,陈饮白仍然是满地乱跑,牛目不能视,只能循着声音追他。贺一水变回人身,背后伸出一对白色孔雀翎的大翅膀。 乔小橙和钱林林哪里见过这样华丽的共体?顿时惊呆了。 贺一水扇动翅膀,离地滑翔一段,猛地骑到牛背上。牛顿时乱跳,他手中两个铁球一分,一弯腰,铁球中间的细丝便缠住了牛脖子。 牛乱跳乱甩,贺一水也不理会,在牛背上站起身来,双手握住小铁球,用力收起。细丝勒进肉里,牛更吃痛,用力撞树。贺一水慢慢调整方向,把它向山边引。 陈饮白看懂他的用意,一边跑一边用铁锹击打牛头。牛嘶声长嚎,追不上陈饮白,又甩不下贺一水。它暴怒之下猛地向前一冲,砰地一声,跌下山去。贺一水顺势滑翔,轻盈地落地。大家从上向下看,只见那头牛正好摔在公路旁边。眼见没了气息。 牛角被摔断,掉在地上。 贺一水捡起牛角,回到山上。埋尸坑渐渐变得透明,乔小橙和钱林林都长舒了一口气。这里的时间流速开始改变了,陈饮白提起赵清雨,贺一水说:“走了。” 乔小橙走到埋尸坑前,又看了一眼散落一边的裹尸毯。钱林林当先跳了下去,她也随后跟上。身侧寒风渐暖,树木褪去冬装,七月盛夏的风瞬间吹遍了这里。 隐约中,一个小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哭:“我好冷,好痛,我想回家……” 乔小橙跳进埋尸坑,片刻之后,眼前已经是公司办公室。 她睁开眼睛,一眼看见周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渔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转头去看赵清雨。赵清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看见周渔,嘴里还细细碎碎地念:“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贺一水、陈饮白等人同时站起身来,周渔说:“你们做个案子,就把雇主搞成这样?” 贺一水耸耸肩:“赵老板,恕我照顾不周了。”然后转头看陈饮白,“让他先把尾款付了。” 陈饮白了然,立刻带着赵清雨离开。贺一水拿出两根牛角,给了乔小橙和钱林林一人一根。钱林林不解:“小贺总,这个有什么用?” 贺一水说:“可以带进时间夹角。也可以挂在网站上卖掉。随便你们吧。” 乔小橙摸着那根冰冷坚硬的牛角,没说话。 这个案子,可不怎么令人高兴。 周渔看出她脸色不好,问:“怎么了?” 乔小橙摇摇头,贺一水肯带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内心感受什么的,跟自己老板说不着。她说:“谢谢小贺总。”然后回头,对周渔笑笑,“周先生,我先去工作了。” 说完,径自出了贺一水办公室。 一直等到将近中午,陈饮白终于送赵清雨出来。赵清雨脸色泛灰,他刚要出门,乔小橙叫住他:“赵师傅。” 赵清雨回过头,乔小橙说:“自己的孩子是命,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吗?” 赵清雨后退两步,扶着鱼缸才站稳身子。他声音干涩而虚弱:“我……付过钱了。你们也答应过会为雇主保密的。” 陈饮白看了一眼乔小橙,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然而乔小橙偏要说:“我们保密,事情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了吗?你的孩子出了事,你还可以花钱来挽救。可是别人的孩子呢?”无法挽救了啊,从此穷山荒僻,夜夜寒冷。 赵清雨嘴唇嚅动,说不出话。 贺一水和周渔都出来,显然是陈饮白通知了二人。贺一水一眼就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争执,说:“小乔。” 乔小橙盯着赵清雨,赵清雨神情疲惫至极。 周渔问:“怎么回事?” 陈饮白小声把事情都说了,周渔问:“公司有规定,我们有义务为雇主的私事保密。身为公司员工,这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吗?” 乔小橙上齿咬住下唇,瞬间脸颊通红。他这才转向赵清雨,说:“没事了,你走吧。” 赵清雨又看了一眼乔小橙,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公司大门。周渔转身回了办公室,乔小橙低下头,旁边转角处,钱林林冷笑了一声:“我们都是坏人,就你一个人良心未泯?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你辞职啊。” 乔小橙刚要说话,突然手机一声轻响。她低下头,看见周渔给她传了一份文件,点开一看,里面是匿名报警的攻略技巧100条。 …… 20.真实的幻觉 第二十章:真实的幻觉 完结了赵清雨的案子,时间其实一共也不到二十分钟。 贺一水和陈饮白都离开了,公司有规定,当天有案子的,完结后可以直接下班。钱林林却没走,她打开网站,查询了一下牛角的价格。 这东西居然有人叫价到五万,她心里一跳。那两个就是十万。在她看来可以救命的东西,贺一水却眼也不眨地就给了她和乔小橙。 她跟乔小橙都是新人,跟贺一水进去是没有提成的。陈饮白才能和贺一水分成,但因为只是助手,拿的也不过两成,公司分走三成。贺一水自己拿五成。 不过公司是他跟周渔、贺一山的,另外的分红就不好算了。 钱林林默默计算了一下,发现他确实有看不起这几万块钱的资本。她叹了一口气。她在常凤的部门,这时候一叹气,常凤就听见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飞快地关了网页,笑容有些不自然:“常姐,我没事。只是看看公司的网站。” 可常凤一来眼睛毒,二来,她对这个网页有多了解?就那么一眼瞟过去,她已经看见钱林林在查的是什么网页。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可以找我。公司客源多,可以先垫付的。” 钱林林脸上一红,却也不好改口,说:“哦,哦,我不缺钱,谢谢常姐。” 她还是不说,常凤也不再强人所难。常凤走后,坐在前面格子间的江晓鹿转过头,问:“这次案子怎么样?很少有女孩子敢主动跟着小贺总他们接案子的。” 钱林林笑着说了句:“还好。”没有多聊的意思。江晓鹿虽然是常凤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但是常凤这个部门一直接的就是些琐碎的小案子。 有时候一个案子才几万块钱。钱林林哪会把眼前的江晓鹿放在眼里? 她反应冷淡,本来也是新同事,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江晓鹿不说话了。 接下来,常凤有个案子,是个老人丢失了一部手机,里面有自己亡妻的照片。百般寻找无果,他万分懊悔,希望今天没有出门。 乔小橙把他带到常凤办公室,这种案子标的金额不大,一般也就五万块钱左右。 常凤分成五成,公司三成,助手可以有两成。钱林林立刻说:“常姐,我跟您一块去吧?” 常凤说:“你今天刚跟小贺总接了一单,不休息?” 钱林林说:“我不累。您带上我吧。” 常凤点头,这种案子一般没有什么危险,她没带别的助手,两个人直接进入了时间夹角。 乔小橙好不容易,终于把匿名举报的材料写好,按照周渔教的方法发了出去。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把大家的外卖都点好,然后拿出两份便当,去茶水间加热。 正等待的时间,冷不防周渔拿了杯子进来。茶水间狭小,乔小橙赶紧闪身出来:“周先生,您先请。” 周渔嗯了一声,自己冲咖啡。他味觉不灵敏,咖啡这样香气浓郁的东西更合心意。这时候也没有别的人来,乔小橙不好离开,只得站在茶水间门口等。 现在的两个人,很难有独处的时间。一直不说话的时候,难免尴尬,乔小橙只好没话找话说:“周先生,我把便当热好,一会儿送到您办公室去。” 周渔没理她,半天,突然问了一句:“有人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堕过胎。” “啊?”乔小橙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说:“钱林林说的?” 周渔直视她,说:“我并不关心是谁说的。” 也是。他关心的东西一直就不多。乔小橙微笑,说:“那次去医院,是因为我摔倒了。”她弯腰,微微撩起裙摆,露出膝盖:“呐,上面还有一块疤。” 周渔目光在她膝盖上停留了一眼,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微波炉叮地一声响,乔小橙把里面的便当取出来,帮他端到办公室。 周渔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问:“为什么会摔倒?”看疤痕,摔得还不轻。 乔小橙一愣,笑容有些尴尬:“有一天晚上您喝醉了,我留宿,不太熟悉您家,不小心从楼梯上跌倒了。幸好只是摔伤了手臂和膝盖。” 周渔反应过来——她晚上有梦游的习惯,突然换了地方,当然容易摔跤。他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乔小橙把便当盒的盖子替他打开,更尴尬了,带着笑小声说:“那时候我说过的呀……在医院里还给您发过消息来着。”周渔愣住,乔小橙显然不想老板难堪,赶紧转移话题,说:“可能当时您挺忙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这是今天的午餐,周先生趁热吃吧。” 她关门出去了,周渔低下头,桌上便当热气腾腾。里面是红烧鱼块、培根杂蔬卷、苦瓜炒鸡蛋。还配了两个紫薯馅的芝麻圆。 周渔用筷子拨了拨饭菜,真的说过吗?为什么现在想来,自己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当初乔小橙一天到晚跟他说很多话,家里经常有流浪狗,她小猫小狗的事也能发一大堆。他不仔细看,当然也记不住。现在他突然想知道,当初自己回复了什么。 乔小橙回到前台,她那份便当就简单多了,里面有个咸菜鸡蛋羹,一个蒜炒油麦菜。她伸手去抠盖凹槽里嵌着的筷子,一不小心,筷子掉地上。 乔小橙弯腰去捡,不期然又看见膝盖上的疤痕。 疤痕已经很淡,她用手摸了摸。当时在医院,她真的跟周渔说过这事来着。周渔回了一句:“你把备用钥匙放哪了?” 他让贺一山帮他回家拿东西。 乔小橙捡起筷子,拿到茶水间里去洗。当时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幸好,他并不记得。 下午,乔小橙正在浏览帖子,冷不丁有快递进来。是贺一山的快递。乔小橙签收完,快递刚走,她就看见看见玻璃门下居然趴着一只棕黄色的……羊?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羊? 乔小橙一脸诧异——刚才快递送来的?!她上前,蹲下身查看。这是只山羊,毛色黄中掺杂些许黑毛,油光水滑,还挺肥的。 “这是……买的食材吗?”乔小橙自言自语,“打算吃烤全羊吗?怎么也不拴上啊?”周渔反正就挺喜欢小羊排的。乔小橙左右看了看,鱼缸下面有胶布,她拿出来,说:“现在的快递真是,就这么放这里,又不捆,也不怕跑了。” 说着话,就撕了胶布,把山羊的两条前腿缠上。 她一缠,那羊就睁开眼睛,一见状况不对,立刻挣扎起来。乔小橙平时就爱做菜,烤全羊也拿手,还能对付不了区区一只羊? 她膝盖一屈,压在羊肚子上,就拿胶布缠它的后腿。山羊极力挣扎,还试图拿角顶她,乔小橙不管不顾,硬是把两条羊后腿也缠起来,顺手拨弄着腹下看了看:“哎,还是只公羊。羊鞭我还不太会做呢。”羊鞭味膻,周渔不吃,她当然也就没研究过了。她站起身,想把胶布放回去——还得查一下菜谱。 里面贺一山出来拿快递,一眼看见门口被胶布缠得结结实实的山羊,半天,说:“小乔……” 乔小橙问:“大贺总,你买的羊?” 贺一山走到山羊面前,居高临下而观,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说:“小乔你过来。” 乔小橙走过去,贺一山一脸慈祥地说:“给你隆重介绍一下啊,”他指指地上的黑山羊,说,“十二位生肖大师之羊大师,罗川。” …… 什么啊!乔小橙惊呆了。 贺一山也不管她,介绍完之后,就这么提着山羊罗川,进了周渔办公室。乔小橙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半卷透明胶布。 ……天啊!我做了什么!! 两分钟之后,贺一水在工作群里爆笑。又过了一分钟,照片被发到群里,全员笑得岔了气。 周渔办公室的门一直没打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郑婍匆匆赶来。 乔小橙看见她,下意识站直:“郑姐。” 郑婍点点头,匆匆入内。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棕黄、还打着自然卷的男人被郑婍扶出来。他显然受了伤,白色休闲服上全是血。 郑婍说:“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渔说:“几个杂碎,我这边会去处理。你先送他去医院。” 说话间,郑婍已经扶着罗川走到前台。罗川回过头,目光正好对上乔小橙。乔小橙笑得比哭还难看:“罗……罗先生好。” 罗川神情复杂。 整个下午,工作群里消息一直没断过。全是狂笑的表情。 乔小橙坐如针毡,好半天终于挨到下班时间,一溜烟儿就跑了。 晚上楼下王奶奶蒸了包子,叫她过去一起吃。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又不知道爸爸是谁,家里常年只有一个小女孩。她乖觉听话,生得又漂亮,楼里都是老邻居,谁家做点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叫上她。 乔小橙特地买了水果过去,一顿饭吃完,又帮着洗碗收拾,最后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一直到十点,这才回到家里。 她做完第二天的便当,待到洗漱上床,时间就很晚了。 兴许是外面吃宵夜的人太吵,她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乔小橙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她爬起来,拿了安眠药出来倒水。 刚走到客厅,整个人就愣住。 客厅没有开灯,然而中间却站着一个人——周渔。 乔小橙借着路灯,一眼便看清他的身影。她慢慢走到玄关处,开了灯。灯光大亮,可周渔不但没有消失,反而瞬间清晰。 乔小橙好半天才走过去,周渔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然而根本没等他开口,乔小橙茫然地走过来,伸出手,触摸他胸口。 周渔微怔,乔小橙喃喃自语:“我的天呐,这次的幻觉这么真实了?”我就说我不能晚睡吧! 周渔低头看她,她却又拉起他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摩挲。少女的发香在鼻端缭绕不绝,周渔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抽回手。乔小橙几乎苦恼地叹息:“我怎么又看见你啊?”一定是今天提起摔伤的事,自己又想太多了。 她居然真的以为,站在面前的自己只是幻觉。周渔问:“乔欣是你妈妈?” 乔小橙捏捏他的手臂:“和自己幻想出来的人交谈,我这也算是灵魂对话了吧?”她自言自语,“连手感都这么真实,难怪精神病人都愿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渔皱眉,说:“以后镇静类的药少吃,副作用很大。” 果然是灵魂对话,乔小橙说:“我知道。你还是走吧。我要是睡不好,精神会更差。” 周渔向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说:“如果我没记错,乔欣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乔小橙说:“跳楼自杀,我知道。”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妈妈死了,我知道。 周渔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像是想到什么。 “我走不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让自己消失。”他转身,望定乔小橙,慢慢说,“毕竟,我只是你的幻觉。” 21.灰色恶身 第二十一章:灰色恶身 周渔说他没法消失, 乔小橙一想, 也是。本来就是自己的幻觉, 想象出来的人, 能往哪里去? 她也有些为难,说:“那……你什么时候会消失啊?” 周渔继续一脸严肃:“我不知道。” “可是我要睡觉啊!”乔小橙说。 周渔说:“也许,你睡着之后,我就消失了吧。” 也对! 乔小橙不再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吞服了两片安眠药, 上床睡觉了。她拉上薄被盖好, 隐隐约约,看见周渔站在卧室门口。她闭上眼睛, 突然身边的半张床有重压之感。 她睁开眼睛, 见“周渔”竟然也上了床,这时候斜躺在她身边。距离这么近,乔小橙连他的呼吸都能感觉。既然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乔小橙自然也不客气, 就这么透过路灯的光,仔细地打量他。 他仍然一身黑,这时候躺在床上,双手枕头。他的手指节纤长,裸, 露在外的小臂肌肉条条鼓起, 透出精壮的力量感。 乔小橙说:“你看起来跟真人一模一样。” 周渔都没理她——两年时间, 真是毫无进步,依旧笨得要死。也许是因为实在太傻,竟然也有那么一两分可爱。 乔小橙吃了安眠药,不一会儿,睡意袭来。她喃喃地说:“我要睡觉了,希望明天醒来,你已经消失了。” 周渔终于说:“那么不想看到我吗?” 乔小橙眼皮开始打架,声音慢慢低弱下去:“前男友,现老板,看你干什么呢?都过去了。”说完,她鼻息慢慢沉重。很快又转轻微。 周渔盯着天花板,干净整洁的卧室,柔软的床铺,外面旧城街道上隐约有醉汉大声说话。这是她常年居住的地方。 真是奇怪,每一处仿佛都沾染了她的气息,温柔而细致。 周渔转过头,身边,乔小橙双目微闭,鼻高而挺,她睡着不知道擦了什么护身品,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周渔作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无聊到这个地步。但不得不说,躺在她身边,感觉还真不错。周渔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乔小橙这一晚睡得不错,也许因为安眠药的原因,她半夜没有梦游。六月的天亮得早,六点多,阳光就铺满了卧室。 乔小橙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身边,“周渔”竟然还睡着。 她目瞪口呆——怎么虚拟的人也会睡着吗? 这时候,她终于开始觉得不对了。立刻悄悄拿出手机,给贺一山发消息:“大贺总,你在周先生家吗?” 贺一山起得早,他素来有晨练的习惯,这时候看见乔小橙的微信,当然觉得奇怪。但是乔小橙毕竟是没有经验,她并不明白男人之间的友谊。 这时候她如果同时发信息给贺一水,贺一水也一定会回复她——在。 果然贺一山虽然不明所以,但几乎是立刻有模有样地回复了她:“我们没在他家,但他在我身边,什么事,需不需要他接电话?” 一般十个女孩,九个都能打消疑惑。显然老司机。 乔小橙赶紧回了一句:“哦哦,没什么事,不用了。谢谢大贺总。” 她转头再看了一眼周渔,对自己的病情十分忧虑。 她一动,周渔就醒了。只是醒来也没理她,闭着眼睛赖床——昨晚衣服都没脱,就这么居然也睡到大天亮。周渔问:“有没有吃的?” 乔小橙先是惊慌:“你醒了?”但随后立刻愣住:“你也要吃东西的吗?” 周渔淡淡地说:“你不做,怎么知道我不会吃?” 乔小橙觉得很荒唐。她起床,今天桌上果然没有早餐。她来到厨房,冰箱里有鸡蛋、咸菜、牛奶,还有咸鸭蛋。 她左右看看,身后有脚步声,周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斜靠在厨房门边。“我想吃鸡蛋仔。”他倒是毫不客气。 乔小橙说:“鸡蛋仔面粉要发酵的。现在来不及。咸菜瘦肉粥对付一下算了。”她把头一天切好腌好的肉拨出一点,开火煮粥。 周渔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大清早,她还有点困,用手捂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身上只穿了一条粉色的睡裙。睡裙轻而薄,掩藏不住青春少女的窈窕身姿。 周渔在自己心生邪念的瞬间收回了目光,但邪念却在思维里扎了根。他转头进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个脸。乔小橙转头看了一眼,暗想还真是来源于自己思想中的人,他对这个家真是非常熟悉。 她做饭一向是非常利落的,很快早餐就新鲜出炉了。还真是做了两份,一锅咸菜瘦肉粥、两份太阳蛋,两杯香蕉牛奶。 她把早餐端到桌上,周渔在餐桌边坐下,乔小橙说:“吃吧,我洗漱去。” 说完,她去卧室换衣服,周渔嗅了嗅食物的香气,终于还是起身离开。 乔小橙换完衣服出来,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桌上早餐根本没人动过。她慢慢走遍每个房间,没有任何一点痕迹留下。 她默默地在餐桌前坐下,可能是一个人太久了,身边有人的感觉令人心安。如果这个人突然消失,她反而怅然若失。 在时间过去了两年之后,乔小橙突然很想再次交个男朋友。她慢慢地吃饭,冷冷清清的房间,连阳光也不能温暖。 等吃完东西,乔小橙洗漱之后,照常出门上班。外面邻居们已经相继起床了,乔小橙顺手帮腿脚不变的王奶奶把门口的垃圾拎下去。 下到一楼时,看见郭宇家门开着。郭宇正和媳妇吃饭,郭宇妈妈正在打扫楼道。她一向就特别勤快,楼道里的卫生大部分时间是她在做。 乔小橙说:“阿姨,你看见过一个穿一身黑的男人下楼吗?” 楼里都是老人,周渔如果真的出没,应该很好认。 郭宇妈妈看见她,温和地说:“是小乔啊,没有,大早上的,哪会有什么一身黑的男人。”老年人都是有一点迷信的,她说了这话,立刻又吃惊地问:“小乔,你不是撞见什么东西了吧?” 乔小橙赶紧说:“没有没有,我可能是看错了。” 说完,跟正在吃饭的郭宇打过招呼,出门扔垃圾,然后上班。 她到得太早,公司里还没有其他人。乔小橙开了门,照例把花都浇上一浇,叶片什么的都擦得干干净净。公司里的鱼还是不吃鱼粮,乔小橙摇摇头,为它们深感担忧。 等到这些事儿做得差不多了,终于有同事陆陆续续地上班了。等到九点钟,周渔也来了。乔小橙站起身来,照常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周先生。” 周渔点点头,仍旧去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有个陌生女人进来,看了一眼乔小橙,欲言又止。她眼神畏缩,乔小橙说:“您好,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女人嚅动嘴唇,小声说:“我叫王贞梅,周、周先生叫我来的。” 她说话的时候,背上的恶身也慢慢抬起头来。但看起来,只是个灰色的人影,看来并没有人命案子。乔小橙说:“好的,您请稍等。” 她给周渔打了电话,周渔只是让她把人领进去。 人进去后不久,乔小橙倒了一杯水过去,却见贺一山、贺一水,连同陈饮白都已经在内,乔小橙把水杯放在王贞梅面前,心里还是很奇怪的。 这个王贞梅看起来只是个小案子,她背上的恶身看起来没有人命案子。听说这类案子要简单很多。怎么反而要这么大阵仗了?! 她虽然疑惑,但是也没多问,只是把杯子放下:“您好,请喝水。” 王贞梅拿起水杯,乔小橙刚要出去,周渔突然说:“跟我们一块去。” “啊?”乔小橙回头看他,周渔却没再说第二遍。乔小橙赶紧说:“谢谢周先生!” 不一会儿,周渔、贺一山、贺一水和王贞梅已经准备好,外面突然有人敲门,陈饮白赶紧去开。却是钱林林站在门口,门刚一开,她一眼就看见乔小橙。 周渔盯着她看,她赶紧说:“周先生,这一单可以带上我吗?我会好好学习,绝不给您添乱。” 她还是跟在学校里一样,做什么事都要拼尽全力。她家境不好,于是拼命兼职,让自己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穿misssixty的衣服,背几千块的包包。用skii的神仙水。 她生怕别人看不起,拼命想证明自己跟他们是一样的,甚至比他们更好。可迎来的却并不是尊重和赞美,乔小橙心细,很快就发觉——她的衣服一共就那么三套。包包也只有那么一个。神仙水放包里,从来舍不得用。 她的鞋子更是一回宿舍就要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晾起来。 这样的行为,反而被一些人嘲为穷酸。 为此,钱林林甚至连助学贷款也没申请上。她每天为自己的学费奔波忙碌,而没有父母的乔小橙,却总是班里最照顾的那一个。 她最困难的时候,一餐只能买一个馒头,喝食堂免费的汤。宿舍里几个女生天天窃窃私语,冷嘲热讽。而乔小橙每天自己带饭,从不去食堂。她一个星期衣服从不来重样,一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之态。就这里,班里同学还跟瞎了眼似的同情她!钱林林不服输,咬着牙四处帮助同学,甚至有时候蓄意讨好,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小团体。很快的,她混进学生会,而乔小橙依然是普普通通的,甚至学生社团都不太参加。 有一段时间,钱林林一直觉得自己赢了她。包括现在,她看见钱林林,第一想法也总是自己比她更优秀,更上进。 然而这时候,她站在门口请求,而乔小橙却站在里面,一言不发,就有人主动帮助。 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这么不公平?漂亮难道就这么重要? 钱林林双手紧握,而办公室里,周渔说:“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给我添乱。”钱林林呆住,周渔说:“如果你听不懂,那么出去,把门关上。” 钱林林顿时满面飞红,赶紧说:“对、对不起周先生。” 说着话,她退出来,几乎慌乱地关上门。 外面办公室里,似乎有几道目光看过来。 钱林林逃也似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只觉得周围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讥嘲。身边伍子齐说:“大都督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没什么耐性,很少带新人。平时都是常姐和小贺总他们带熟了才能跟着他接案子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钱林林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她整个脸像是要烧起来,谁也没有看。 ——那凭什么,乔小橙就可以?! 办公室里,贺一水正在稳定王贞梅的情绪,王贞梅看上去非常不安,财迷乔小橙根本没去想钱林林,她只是觉得很古怪——灰色的恶身,到底为什么需要他们几个人一起出动啊?那这个王贞梅得付多少钱啊? 22.露天电影 第二十二章:露天电影 乔小橙在子午流注钟旁边坐下来, 王贞梅也是手足无措地坐在她旁边, 乔小橙只好问:“我们可以聊聊天吗?” 王贞梅抬眼,目光在她身上短暂逗留。就是那么一瞬间,乔小橙感受到她的敌意一闪而过。乔小橙不知道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两个人这才刚见面不是吗?但她不肯说话, 乔小橙也只好不再多问了。 贺一山正在问周渔:“带些什么家伙?” 乔小橙吓了一大跳, 王贞梅十分不安, 却仍然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 不一会儿,周渔、贺一山、贺一水也坐过来。陈饮白则是守在办公室里, 很有点护法的意思。 贺一水示意王贞梅把手掌按在子午流注钟的钟面上。乔小橙当然照做, 片刻之间, 她眼前一花, 整个人已经置身于另一个地方。 这是…… 乔小橙好不容易才看清周围环境,这好像是一处宿舍,但是非常老旧。 而王贞梅先前四十几岁, 这时候却骤然年轻,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王贞梅也惊呆了,她身上穿着的确凉的衬衣、到足踝的黑色半身裙。发型也从大波浪卷变成了齐耳短发, 发尾微微内扣,很有民国女学生的感觉。 王贞梅摸摸自己的脸, 又看看乔小橙和周渔,目瞪口呆,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小橙低下头, 看见自己衣服的款式, 倒是跟王贞梅差不多。周渔他们三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灰蓝色的工装。周渔说:“记住,不管我们做什么,不关你的事。” 王贞梅捂着胸口,显然被面前的变化吓得不轻。听见周渔的话,她连连点头。身子微微后退,一不留神,碰到身后一个黑色的斗柜,她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天啊!这是……” 周渔淡淡地说:“1988年的永新棉纺印染厂,当时,你在这里工作。” 王贞梅惊呆了。她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塑胶花,突然记起来——这时候,她还没有结婚。她拉开抽屉,竟然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黑白照片。 这个宿舍墙壁都是水泥的,像是被烟薰过一样,四壁发黑。她拿起一块塑料边框的镜子,去照自己的脸。镜子里的她脸上还没有雀斑,也没有皱纹。 外面有人来敲门,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她喊:“小梅!小梅你在吗?厂里放电影啦,我们一起去看啊!” 王贞梅吓了一跳,猛地想起过来找她的女孩是谁。 “淑华。”她喃喃说。 周渔没理会她的震惊,转头对贺一山、贺一水说:“你们俩出去看看,我留在这里保护雇主。” 贺一水说:“能不能让贺一山去?荣百业那家伙,我哥一个人能操翻他十回。” 贺一山对弟弟的表扬显然无动于衷,问:“那请问,你打算干什么?” 贺一水说:“我打算留下来看看周渔打算干什么。” 周渔伸手进怀里好像要掏家伙,贺一水说时迟那时快,立刻化形成一只孔雀,贺一山也立刻变成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 贺一水叼起他,几步来到阳台,一张翅膀就跳了下去。 王贞梅目瞪口呆。 外面的女孩还在叫:“小梅?奇怪,不是说好回来换衣服的吗?人呢。” 周渔说:“还不开门?” 王贞梅上前,慢慢地打开房门。外面真的站着她当时的好朋友,李淑华。 “淑华。”王贞梅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人,还是三十年前的模样。她喉头哽咽。 李淑华拉起她的手:“快走啊,电影都要开始了。我让人帮我们占了位子。”说着话,她一眼看见房间里的乔小橙,问:“小梅,这是谁啊?” 王贞梅说:“这是……是我一个表妹和表弟。他们在别的车间工作。” 其实这里,王贞梅可就比乔小橙小多了。但她心理上还是觉得自己比小乔大很多,所以一出口小乔就变成表妹了。 乔小橙倒是无所谓,“表弟”周渔更无所谓了。纺织厂很大,李淑华不可能所有人都认识。这时候她说:“哎,你们家基因可真好啊!你这表弟和表妹都长得天仙似的。”她偷眼一看周渔,热情地拉起乔小橙,说:“走,我们一起看电影去。” 乔小橙被她拉着,其实对于1988年的电影,她确实也还挺好奇的。她只好看看周渔。周渔身上穿着灰蓝色的工装,可他身姿笔挺,硬是把这套衣服穿出了军装般的感觉。 他说:“走吧。” 王贞梅紧紧拉住李淑华的手,用劲太大,李淑华说:“哎哟小梅,你把我手都捏红了。” 王贞梅赶紧松开手,看看身边二十七年再没见过的老姐妹,她红了眼眶。 李淑华带着三个人下了楼,外面天刚擦黑,一路不停有人跟李淑华和王贞梅打招呼。显然两个漂亮姑娘在厂里人缘不错。王贞梅突然发现,这时候她还很爱笑。对其他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她不仅没有敌意,还和她们玩得很好。 周围的小年轻不是她老公的下属,也不叫她梅姐。他们会叫她小梅,跟她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里都带着柔软善意。 露天电影就在工厂后面的坝子里,地方很宽敞。各种小凳子摆了一地。她们刚一过去,就有人喊:“淑华、小梅,这边给你们占着位子呢,快来!” 王贞梅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是谁。那是车间里另一个小伙子,纺织厂姑娘多,但她跟李淑华,无疑是非常漂亮出挑的。 愿意跟她们亲近的人非常多。 她拉着李淑华和乔小橙走过去,小伙子终于看见她身边还有一个人,不由说:“他们是谁?也是我们厂里的吗?怎么没见过。” 周渔没有理会,随手勾了另外两个小板凳过来,跟乔小橙一起坐下。所谓露天电影,屏幕就是一块白色幕布。乔小橙却很兴奋,说:“这个电影原来是这样的啊!” 周渔没说话,左右看看,周围有不少人在吃冰糕。他说:“在这等我,不要走开。” 乔小橙不明白他要去做什么,但是老板的吩咐,她是不会违抗的。她立刻说:“好!我会看好雇主,周先生不用担心。” 周渔嗯了一声,很快消失了。 这时候电影已经在调试了,周围工友们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黑压压一片全是人。乔小橙坐在一边,王贞梅几乎是带着哭音在跟李淑华他们聊天。 三十年的时间,明明觉得已经记不真切的事,突然就像是在昨天。 王贞梅神情恍惚。 今天的电影播的是《英雄儿女》,片头其实非常老旧,也不够清晰。但是大家都十分兴奋,连带乔小橙也觉得特别有氛围。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夹角其实还挺有趣的。现在看电影太容易,但是反而失去了这种氛围。 王贞梅跟李淑华正说着话,突然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拿了几瓶饮料过来,悄悄塞给她。被旁边年纪大点的女人瞧见了,立刻有人笑:“毛峰,你这又是偷偷给小梅什么好吃的了?”乔小橙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娃哈哈儿童口服液。 这个时候就有娃哈哈了? 乔小橙目瞪口呆,可惜那小伙明显不认识她,没有她的份儿。 好吧。乔小橙咽了咽口水,也不想了,开始专心地看电影。老电影,还是黑白的,画质真是不好,但是当观众都坐得整整齐齐的时候,莫名就是让人心生期待。 乔小橙盯着长长的序幕看,突然身边有人坐回来,是周渔。乔小橙不好奇他干什么去了——说不定他只是去上了个厕所呢? 问出来多尴尬。 她只是好奇,这么多人,周渔是怎么出去,又怎么找回来的。 周渔坐在她身边,手里竟然还提了一个桑皮纸袋子。他把袋子塞到乔小橙手里,乔小橙还以为他让自己帮忙拎着呢。然而一接过来,手指就触到冰冰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发现袋子最上面居然是冰糕!她拿起来:“周先生,这……” 周渔说:“吃吧。” 乔小橙受宠若惊,但是这时候有冰糕简直是太棒了好吗?她觉得可能周渔是想照顾雇主,于是捅了捅王贞梅,把冰糕递了一个过去。 王贞梅拿在手里,目瞪口呆:“你哪来的?天呐,这是雪糕,这时候要一毛多一个呢!” 乔小橙拆开包装纸舔了一口,味道真是甜得沁人心脾。她说:“一毛多一个这么便宜?” 王贞梅笑着给她科谱:“傻姑娘,这时候我工资才三十来块钱一个月。” 她眼里褪去了初见时那种戒备和厌恶,变得像个大姐姐一样,温柔而耐心。乔小橙当然不敢自己居功,立刻说:“这是周先生找来的。我只是沾梅姐的光。” 王贞梅抬眼,隔着乔小橙看了一眼周渔。周渔没有向她看,她却心中了然,顿时会心一笑,说:“那我们看看还有什么。” 纸袋里有炒瓜子、花生,还有健力宝。乔小橙吃完雪糕,又嗑了一把瓜子,突然外面有人议论纷纷,说是一条狗偷盗了厂里的小卖部…… 乔小橙看了看手里的瓜子,转头盯着旁边的周渔。周渔若无其事,说:“吃。” 反正这个时间夹角也不是真实存在的,不吃白不吃。乔小橙低头继续剥花生。她是个养生小干部,平时基本不吃零食,但是今天在这里,这些突然有了点年代感的东西,她很想尝尝。 她真像只耗子一样,在旁边咔嚓咔嚓,吃个没完。周渔目不斜视,盯着前面的电影幕布,竟然也并不觉得吵。 乔小橙把所有的零食都撕开,尝了个遍,然后肚子就开始有些不舒服。怎么这里也会闹肚子的吗?乔小橙很震惊! 她平时不太吃辣,这些冰的、辣的,再加上瓜子、花生什么的一起吃,难免肠胃受不了。这时候出状况,她有些尴尬,只得小声问:“梅姐,厕所在哪里?” 王贞梅当即转头看了一眼周渔,说:“厕所啊……这里转角过去,就有个公共厕所。” 话里很有些意味深长,乔小橙说:“哦哦,谢谢梅姐。” 说着话,她起身,弯着腰出了观影的人群,顺着王贞梅指的方向走,前面果然有个公共厕所。她刚要进去,就听见身后有声音。她回过头,赫然看见周渔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乔小橙顿时有些脸红:“周先生?您看着梅姐就好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周渔说:“你回去能找得到座位?”呃……乔小橙不说话了,周渔又问,“你有纸吗?” ……乔小橙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都丢在这里了。 乔小橙蹲在厕所里,周渔果然替她找了纸,她直到回到座位上都一直低着头。王贞梅忍着笑,都是过来人,看破不说破。 等到看完电影,大家都散了。王贞梅带着乔小橙、周渔回到自己的宿舍。周围的一切都太熟悉,她一回到这里,立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这些旧物给吸了去。 乔小橙也不打扰她怀旧,转头看周渔。周渔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贞梅抱着一本相册,看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半晌,问:“周先生,这里的一切,真的是假的吗?” 周渔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王贞梅只好又问:“那其他地方存在吗?如果我现在回家,我爸妈……他们还在吗?” 周渔说:“你回不去家。时间夹角没有那么大。” 王贞梅哦了一声,看出他心不在焉,她说:“那,我现在去找淑华她们,能找到吗?” 这就是老大姐的可爱之处了,她总是知道这时候做什么最得人欢心。果然周渔立刻说:“能。” 王贞梅于是站起来,说:“那我去找几个老姐们聊聊天。我们分开二十几年了,我很想她们。假的也好。” 乔小橙问:“你不怕吗?她们都只是你记忆中的人,你不害怕吗?” 王贞梅说:“我已经见过了最可怕的人,她们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说着话,她推门出去,还很贴心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骤然安聚下来,乔小橙突然意识到——这里只剩下她和周渔了。 她只得没话找话:“让雇主离开我们的视线,真的好吗?” 周渔并不在乎:“这个案子很简单,她不会有多大危险。” 乔小橙终于问:“这么简单的案子,为什么需要周先生您和大、小贺总他们一块进来啊?” 周渔不答,只是说:“今晚没事,睡觉吧。” 可这是个很小很小的单间,看上去只是楼梯间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就只有一张床。 怎么睡啊? 23.喂蚊子,看月亮 第二十三章:喂蚊子, 看月亮 时钟指向九点,夏虫争鸣。 屋子里非常闷热,床铺更是一张木架小床, 十分简陋。乔小橙很有当下属的觉悟, 周渔说睡觉, 她立刻就说:“周先生您睡吧, 我去外面给您守着。” 说完, 她立刻站在门外,并顺手带上房门。然后她就发觉了一个问题——1988年的蚊子,真是比三十年后还厉害啊! 以至于不一会儿, 她就不由自主地为它们“鼓起了掌”。怕打扰周渔, 她起身, 来到转角处的楼梯口。 周渔走到门边,等了一阵, 终于自己躺到小床上。乔小橙不喜欢跟他在一起, 他看得出来。两年前,她恨不得整天腻在他身边,了解他的一切。也让他了解自己的一切。 两年之后, 她依然带着微笑迁就他, 然而却关闭了允许他自由进出的门。 现在他站在紧闭的门口,甚至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想要再度通行。因为她的厨艺?可这也不值得这么费心, 他只要开口, 乔小橙依然会照顾他的三餐。无非是付点钱的事而已。 那是为什么?喜欢她?好像也没到那种地步, 她做了什么吸引自己的事吗?没有。依然笨得要死。他一直到睡着, 也没想明白。 贺一水悄悄折返回来,就见到乔小橙坐在门口,正为蚊子“热烈鼓掌”。小贺总不止大跌眼镜,还很失望,本以为可以看到一点狗血八点档呢。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乔小橙抬起头,同样问了一句:“小贺总,你怎么在这里?” 听壁角未遂这种事,能随便乱说吗?贺一水说:“这……我还以为周渔想追你呢!”结果他干了什么?大晚上自己在宿舍里睡觉,把女孩儿赶外面喂蚊子! 乔小橙有点脸红:“周先生怎么可能想追我啊!”当初,她穿着性感睡衣坐在周渔面前,都没能让他抬一下眼皮。 乔小橙想起网上有句话——你脱光衣服站在我面前,我看你一眼都算我□□你。 这话用来形容她跟周渔,刚刚好。 只是每个字都长着尖刺,有点扎心。 她指指自己胳膊和脸上的红包,说:“我和周先生是不可能的,以后你们不要再这样想了。现在这样难道还不够有说服力嘛?” 也是。贺一水说:“走。” 乔小橙问:“去哪?” 贺一水瞪她:“你要在这喂一晚蚊子?” 也是。乔小橙站起身来,跟他下了楼。 楼下晚风吹来,闷热感也消散很多。贺一水带着她来到厂房后面,这里是一片草地,里面美人蕉开得正好。小贺总很慷慨:“来,带你看看1988年的月亮。” 乔小橙毫无所动,说:“这里蚊子不是更多。” 贺一水在草地边缘随手扯了一些艾草,找个地方升了个小火堆,然后把艾草盖在上面。大晚上,烟并不明显。他拍拍双手,说:“怎么样,你家小贺总生存技能是不是max?” 乔小橙双手枕头,躺在草地上,贺一水坐在她旁边。天边月亮正圆,蛐蛐鸣叫不休。乔小橙突然觉得怪怪的,她说:“我们居然在1988年的夜晚看月亮。” 贺一水说:“是不是格外有情调?!” 乔小橙说:“不是,我只是觉得小贺总你是不是经常到处撩妹啊?” 贺一水啧了一声,很不满:“怎么说话的呢?天生有魅力是我的错吗?” 乔小橙切了一声,贺一水躺下来,和她肩并肩靠在一起,说:“上一次和我这样看月亮的人,已经没了。” 乔小橙赶紧爬起来:“那我换个姿势,不然太不吉利了。” 贺一水笑得不行:“你能不能给个正常人的反应!”说完,又安慰了一句,“跟着我们,害怕什么?” 乔小橙说:“我对时间夹角的事了解得太少了。每次跟你们一起进来,我什么都不知道,能不害怕吗?” 贺一水问:“周渔没跟你说吗?” 乔小橙说:“我哪敢劳烦周先生啊!他干什么都不耐烦,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也是。贺一水说:“那你说句好听的,反正长夜漫漫,小贺老师今天免费给你讲课。” 乔小橙说:“好听的啊?小贺总你真是太帅了!” “嗯。”贺一水觉得十分顺耳,“还有呢?” “还有性格温柔,平易近人。” “还有呢?” “还有心细如发,乐于助人!” “接着说。” 乔小橙绞尽脑汁:“英明神武?文成武德,千秋万载?” 贺一水翻身趴在草地上,身躯微微发抖,乔小橙狐疑地凑过去,才发现他笑得爬都爬不起来。 要不要这么无聊!乔小橙双手抱膝,不理他了。贺一水笑完,又翻过身,想了想,说:“这次的雇主王贞梅,她丈夫出轨了另一个女人。她一怒之下,冒充燃气公司的抄表员,割破了小三家里的燃气管道。现在小三还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 他一说正事,乔小橙立刻就变成了好学的乖宝宝,说:“所以,她是想回到伤害小三之前?” 贺一水说:“对。” 乔小橙还是不明白:“仅仅只是这样,需要你们一起出马吗?” 贺一水说:“当然不止是这样,她的老公,其实知情。不仅知情,而且还以此要挟她离婚。” 乔小橙不明白:“我记得时间夹角,是需要所有知情者一起进来才可以的。”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梅姐的丈夫,你们让他去引其他生肖大师进来了!” 怪不得,昨天罗川身受重伤,逃到公司的时候,郑婍非常愤怒,而周渔当时就曾经说过——那些人,他会收拾。 乔小橙说:“周先生想要在时间夹角里,对付重伤罗川的人?” 贺一水浅浅一笑,没说话,幸好脑子转得还算快。 他显然默认,乔小橙沉默了片刻,小声问:“会出人命吗?” 贺一水凑过去,问:“小乔,你说我凑巧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已经被人杀掉了?” 乔小橙像只被袜子勾住了牙,只能用力甩头的小狗,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贺一水神情似鬼魅,阴森森地说:“你相信这里有鬼吗?” 乔小橙苦胆都要被吓出来了,贺一水哈哈大笑。乔小橙冲上去捶死他的心都有了。贺一水笑够了,终于不再逗她,说:“周渔不让杀人,不论是在时间夹角里,还是在外。” 乔小橙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她说:“其实对于时间夹角,我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贺一水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才是时间的钟?” 乔小橙大吃一惊:“什么?!” 贺一水说:“世上绝大多数东西,都有形状、有声音、有气味,唯独时间没有。时间无涯,触之无形、嗅之无味,无生无相,却又无处不在。 那些动物、植物、沙石、山水,一切事物,都是时间的沙漏。万物所经历的过程,就是时间的影像。 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有一些难忘的画面,比如最快乐的瞬间、最痛苦的瞬间,或者最恐怖的瞬间。这些记忆被反复回想,就像时间的某个刻度被无数次重新读取一样。 当人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追悔莫及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迫切地希望这件事没有发生。于是那些被无数次回溯追忆的时间残渣慢慢地堵塞,渐渐减缓流速,像泥沙淤堵,堆积成一个时间夹角。 时间无形,恶身就像是……时间的肿瘤、河流的漩涡。你想怎么理解都可以。 人不能离开时间,而时间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刻度,所以恶身与本体如影随行,不可分割。 因为恶身中堆积的时间残渣,是人反复读取得最多的记忆,所以进入这里的人,会经历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事。 但因为只是残渣,所以这些记忆往往残缺不全、模糊不清,有的甚至只是出现在本体的幻想之中。而根据我们多次进入时间夹角的经验,出了人命的案子,一般都是雇主内心最恐怖的映象。” 乔小橙听得入了神,贺一水却不再说下去了。她只好又问:“那我们呢?子午流注钟又是什么?” 贺一水耸耸肩:“恶身是时间的肿瘤,我们身上子午流注的印记,也是时间的残渣。我们查过许多拥有这个印记的人,发现这些人的父母,大多都有过许多遗憾未解。所以……子午流注的印记,其实是时间的病兆。 接触过子午流注钟后它才会显现。 至于子午流注钟,是每一个时辰的门。只有拥有其印记的人,才能从门里进出,到达这个恶身之内的时间夹角。现在十二位生肖大师,每人有一块钟,从不同的钟进入,时间夹角里当时的时辰就不同。” 乔小橙心中一跳,问:“只有生肖大师才能有子午流注钟?” 贺一水说:“当然。” 乔小橙有点犯嘀咕——那自己家里那块,难道是高仿的? 她突然心中一动,问:“那如果生肖大师死掉了,他的钟会怎么样?” 贺一水说:“会重新化成时间,无形无象,肉眼不再能看见。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就是消失不见了。” 乔小橙不说话了——我家里的钟并没有消失,如果它是真的,那么会不会其实妈妈还没有死?可是当初她就摔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亲眼看着她下葬,怎么会没有死?!如果她没有死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家呢? 贺一水看过去,见她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十分入神。他突然兴致勃勃地说:“你应该可以化形了吧?” 乔小橙还在想家里的钟,这时候一脸茫然:“啊?” 贺一水坐起来,说:“你过了两个案子,董运辉和赵清雨都是有人命的,这种案子能积累不少的时间残渣,你肯定能化形了。来来,集中意识,慢慢移动到你的印记上,然后想象你守护生肖的样子。” 乔小橙将信将疑,慢慢把意识探到手腕上的印记。突然,她只觉得全身一轻,刚睁开眼睛,问:“我成功了吗?” 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的草深得令人害怕!刚才只到脚踝的草,现在要抬起头才能看见草尖了。她大吃一惊,借着月光再看自己的手,只看见黑乎乎的两只鼠爪。 突然一个巨型的手掌把她托起来,乔小橙惊慌失措,好不容易才看清面前是巨型的贺一水。她张开嘴,居然只是发出了“吱吱”两声微弱的鼠叫。 贺一水吹了声口哨,把她托在掌心里,手指碰了碰她的长尾巴:“好小,像个汤圆一样。” 乔小橙化形的老鼠小小的一只,可不是像个汤圆一样吗? 她焦急地转来转去,贺一水轻轻拨弄她,揪揪她的小耳朵:“这也太可爱了吧!”说着话,重新仰躺在草坪上,随手把她放在自己胸口。 乔小橙第一次觉得他胸口那么大,像块平地似的。她爬来爬去,还用尖尖的小嘴去顶他的下巴。贺一水被嫩嫩软软的老鼠毛刺得痒痒,说:“急什么,发现一下新世界不行吗?” 乔小橙又吱吱吱地叫了几声,前面有个奇怪的缝隙,她下意识地就往里钻。直到脚踩到软软的肌肤,才知道自己钻进了贺一水的衣服里! 她更加惊慌地叫起来,贺一水两个手指拎着她,终于把她夹出来,说:“小色鼠,还想占你家小贺总的便宜。” 乔小橙用力地蹬腿,贺一水轻笑,就不告诉她怎么变回来。乔小橙实在是不习惯这样的自己,没过一会儿就累得直喘气,趴在他手心里不动了。 贺一水对着她,轻轻地哼唱:“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他的声音如月色般低沉得撩人,乔小橙不动了,转个身,把尾巴对着他。表示自己生气了,不想和他玩了。贺一水食指顺毛抚摸她的背,笑着说:“别急,慢慢把意识从印记里收回来。” 乔小橙果然试着抽回意识,很快身形一变,居然又恢复了人形。可惜抽得猝不及防,忘了还被贺一水托在掌心里。这时候化成人,贺一水可托不住他,顿时整个人都趴在贺一水身上。 贺一水也是吓了一跳,她长发垂落,发丝带香,铺了贺一水半肩。贺一水忙用手格住她。 乔小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她脸皮薄,这时候半天说不出话来。贺一水只得拍拍她的头:“学习能力还不错。不过你要时刻注意你的印记,印记中的指针,在你使用生肖力量的时候,是倒着走的。如果倒着走到十二点……” 他不再说下去了,乔小橙只好问:“会怎么样?”光是想想,就有不好的感觉。 贺一水说:“这些生肖兽是因为时间残渣的力量而受你驱使,你没有力量制约它们了,而偏偏骨血里面还剩下残余的时间微尘……这对它们来说,可是延年益寿的佳品。当然就……呵呵。传说中活到八百岁的彭祖,你可知他吃了什么?那些能活千年的神龟,又吃了什么?”他凑近乔小橙,慢慢说,“以前有个漫画家,有两个月没有出刊。警方在他家里只找到零零碎碎的骨头。送到殡仪馆的当夜,连骨头也不剩了,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残头碎片。他是你们鼠圈的前辈。” 乔小橙打了个冷颤。 贺一水说:“对了,在同一个时间夹角里死亡的后悔大师,他们印记里的时间,会平均分配给活下来的人。所以……你的同伴也不是每一个都值得相信的。还有,如果在外面抓到拥有印记的人变成的生肖兽,炖了吃肉也有延年益寿的效果哟。” 乔小橙一身恶寒,说:“时间有什么用?” 贺一水说:“强大你的生肖兽,你印记里的时间越多,化形的老鼠战力就越强。不过每种生肖兽的形态很多。比如老鼠就有苍鼠、袋鼠、花枝鼠……反正各种鼠,形态都不共享。有些鼠的形态对时间夹角很有用。比如老鼠,伪装的时候不会突兀。仓鼠漂亮,可以用来撩妹。袋鼠力量强一点,而且有个口袋可以保护雇主。你要了解自己的生肖兽,才能发现他们的长处。” 信息有点多,乔小橙慢慢整理,贺一水重新躺在草坪上,艾草的气味还挺好闻。乔小橙自己又化形成老鼠,在草丛里钻来钻去,世界突然无限变大,她尝试着跳了一下,正得意间,突然身后一阵腥风。 乔小橙一抬头,就见一只巨爪从天而下,猛地按在她身上。尖利的爪子瞬间刺进她身体里,一只血盆大口越来越近,獠牙清晰可见! 贺一水几乎是猛扑过来,那一下不知道是多么迅捷的身手,居然一手护住了她,右手一把按住了那只侍机而动的大花猫!大花猫还在呲呀咧嘴,发出呼呼的声音。乔小橙:“……” 贺一水慌忙伸手把她摸了一遍,手里零星有血。小贺总魂飞胆丧:“小乔?!” 好痛!乔小橙四脚一软,昏倒在他手心里。 真是……万万没想到。 24.手心里的宝 第二十四章:手心里的宝 贺一水看着倒在自己手掌心里的小老鼠,整个人都慒了。 这……贺一水这辈子经历丰富, 唯独不知道老鼠应该怎么治。而且这个厂里不知道有没有医务室。厂子这么大, 他要一个人找, 到最后没有怎么办?别把乔小橙拖死了。 贺一水实在是没办法, 虽然心虚, 仍然托着乔小橙去找周渔。 他在门口站了一分钟,一直站到周渔自己来开门。看见门口门着他,周渔也是意外, 问:“你回来干什么?”话落,他左右一望, “小乔呢?” 贺一水没说话,手里还托着一只汤圆大的老鼠。周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眉头一皱,立刻把小老鼠拎了过去。 贺一水说:“那个……” 周渔把乔小橙放在厂服的上衣口袋里,话都没听完,立刻出门, 贺一水跟上。两个人在黯淡的路灯里前行, 很快来到一间医务室。显然他在看电影之前,来偷小卖部的时候, 已经把厂里的情况摸了一遍。贺一水心里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医疗室陈列极为简单,都是些常用药。狂犬疫苗是别想了。周渔拿出酒精,用棉签沾上, 给乔小橙背上伤口消毒。乔小橙本来是一惊一吓, 背过气去。这时候酒精一涂, 她悠悠醒转。 “吱吱吱!!”刚一醒来,她立刻感觉到背上刺痛。顿时整个鼠身都挣扎起来。周渔说:“别动!” 乔小橙立刻安静下来,转了小小尖尖的脑袋,去看贺一水。贺一水轻咳了一声,说:“来来,消炎药吃了,可别感染了。” 说着话拿了三片消炎药过来。周渔抬头看他:“你不觉得这三片药加起来比她还大吗?” 贺一水一拍脑门,说:“忘了她现在是个小不点了。那这个用量怎么计算?” 周渔拿药片掰了一点点,用手指碾成粉末。贺一水又去找了点水,两个人把这药粉兑水,乔小橙那个嘴小小一点,根本没法喝。周渔只得又找了注射器,慢慢喂她。 乔小橙脸都红了,这时候想变回人身却不行了。显然那只大花猫伤她不轻。 周渔沉着脸,拿药纱把她整个裹了一层,说:“能化形的时候自然会教你化形,急什么?!” 乔小橙庆幸自己现在是只老鼠,什么都不用说。贺一水摸了摸鼻子,刚要自首,突然外面传来狗叫,有人大声喊:“谁?!” 周渔和贺一水同时反应,一齐从窗户翻出了医疗室。乔小橙被他顺手放进上衣口袋里,耳边传来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她想看看外面的情况,然而翻窗户的时候,周渔用手护了一下上衣口袋,她的嘴就怼在他指尖上。乔小橙急忙缩了一下身子,只觉得世界颠倒了一下,周渔落地站稳。 工厂里的护厂犬是条大狼狗,足有八十几斤重。 这时候链子一放,奔着二人就来了,贺一水立刻捅捅周渔:“管管你哥们!!” 周渔哪用他说,一指那狗,那狗顿时尾巴摇着飞起,周渔说:“掩护!”它回头就朝另一个方向跑了。一边跑一边狂叫,好像真的前面有贼一样,一队护厂队的人个个深信不疑,瞬间被它带跑偏了。 乔小橙在周渔的上衣口袋里人立而起,两只小前爪紧紧抓握着口袋边,芝麻大的两只眼睛向外看。 这时候的路灯是昏黄的,可能因为电力不够,点的也少。周围经常黑暗一片。 周渔和贺一水的方向感却非常好,两个人一路匆匆跑回王贞梅的宿舍里。不一会儿,王贞梅就匆匆回来了。 看见周渔和贺一水都在,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刚刚厂里护厂队说是有贼,先偷了小卖部,又盗了医务室。我还担心是你们呢。” 她话音刚落,贺一水就向她举了举手里的酒精。王贞梅哭笑不得,半天才问:“谁受伤了?”也就在这时候,她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她左右看看,说:“小乔妹子?!” 到了这里之后,她性格显然开朗了很多,连带对乔小橙也热情了不少。 周渔这才把上衣口袋里裹着纱布的乔小橙拎出来。王贞梅张大了嘴,半晌,又想起变成孔雀和蛇的贺一山、贺一水,似乎眼前这只小耗子也能解释了。她说:“这是怎么回事?咋还受伤了呢?” 贺一水说:“还不是托那只老花猫的福?” “啊!”王贞梅像是想起什么,说,“那只猫啊!它是厂里养来防老鼠的……”刚说到这儿,看看灰黑色、拖着一条长尾巴的乔小橙,默默地闭上了嘴。 周渔说:“护厂队已经发现了一次,接下来要小心了。” 贺一水说:“我知道。小乔不会有事吧?” 周渔说:“你教唆她化形的?!” 贺一水立刻说:“我去看看一山那边怎么样了!” 说完,仍然从阳台上飞下去,跑了。 王贞梅有些为难,说:“要不……我还去淑华那儿睡?!” 周渔说:“不用。我们违规了一次,你进出也要小心。今晚就在这里睡。” 王贞梅说:“违规是什么意思?我留下来,不方便吧?” 周渔示意她上床,随手把乔小橙放到床上,然后自己身形一变,竟然变成了一条小奶狗!王贞梅惊呆,这小奶狗胖乎乎的,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子奶味。 王贞梅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把它抱起来,然后才想起它是周渔,赶紧放到自己身边。 周渔变成这样,倒也不占地方,他两只前爪抱成心形,再一伸嘴,把乔小橙衔过来,放到心形中间。 然后说了句:“睡觉!” 王贞梅赶紧躺下,可哪里睡得着?!她很想伸手摸摸周渔的两个大耳朵和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大脑门,可是半天还是不敢。 周渔嘴筒子就挨着乔小橙,乔小橙倒也没那么拘谨了,就地一趴,靠着他的嘴筒子,不一会儿,居然真的睡着了。 王贞梅八点半就要开始上班了。 她七点起床,周渔醒了,但是没动。乔小橙还睡着。王贞梅作了个口形,说:“我去食堂买早饭。” 周渔点点头,一直到她出去,关门的时候,乔小橙还是醒了。她一眼看见身边的小狗,显然比见到周渔本人热情得多,挨上去蹭了蹭。 周渔说:“还是不能说话吗?” 乔小橙试了试,张嘴还是“吱吱”的声音。周渔只好说:“a——o——e——自己练习一下。” 乔小橙只好费力地开口,一开始仍然是吱。后来慢慢的,声线开始有点变化。周渔像教八哥一样,慢慢重复着拼音字母。 乔小橙又试了一阵,终于出了一个完整的音节:“啊!” “很好!”周渔用短而粗壮的爪子摸了摸她的头:“继续。” 有了第一次,后面就容易得多。不一会儿,乔小橙终于能够出声了:“我……为什么、不能,变回……”实在是费劲儿,她用爪子比划了一下,“人?” 周渔说:“你精神分散了,等伤口好点就可以了。老鼠的抵抗力比人强,你受伤之后,这样的形体反而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乔小橙点点小脑袋,说:“对不起。” 周渔没说话,化成人形,仍然拎了她,放回上衣口袋里。昨天的零食还有剩的,他挑了几粒饱满一点的瓜子,丢给乔小橙。乔小橙居然觉得胃口大开!她用两个前爪爪抱起瓜子,二话不说就在周渔的上衣口袋里啃起了瓜子皮。 周渔走出宿舍,那条护厂的狼狗看见他,汪了一声。周渔走过去,它热情地叼来它的铁饭盆,里面还有它没舍得吃的早饭。 它的早饭,大多是工人吃剩的包子、馒头什么的。周渔当然是不会吃,但这已经是它最好的东西。周渔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它顿时把尾巴摇成了电风扇。 乔小橙从口袋里伸出小脑瓜子来看,只见眼前这条狗,真是像座山一样大。黑色的鼻尖跟她整个身子的大小一样。乔小橙第一次以鼠眼看世界,只觉得又新奇,又害怕。 然而那狗却似乎明白她身份特殊,这时候亲近周渔的同时,也用鼻子拱了拱她。力度很小,显得十分友好。 周渔立刻用手挡住自己上衣口袋,站起身来。不一会儿,王贞梅端着早饭过来,看见周渔,一脸为难,说:“周先生,食堂的大叔大妈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死活只肯给我一份饭。” 周渔知道原因,意料之中。时间夹角里,每天只有雇主才能获得一份食物。其他不管跟进来多少人,都没有。 而且在这里,必须要遵循这里的规则,比如王贞梅是个纺织女工,她就需要照常上班。请假也需要出示请假条。她不能背离自己之前的生活。 而周渔等人,如果违背规则,比如干出偷窃、抢劫等等事情之后,要确保不会被认出,更不能被抓住。一旦被抓住之后,立刻会触发其他事件。 比如他如果偷窃小卖部被抓住,可能会被扭送派出所。但在王贞梅的时间夹角里,是没有派出所的。所以过去那里会发生什么,就完全随机,不能预测了。 周渔说:“不用管我,吃完饭,你照常去上班。” 王贞梅说:“可……你和小乔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说着话,她看了一眼乔小橙。乔小橙还在周渔的上衣口袋里啃那几颗瓜子里。变成老鼠之后,饭量也小了太多,她觉得啃完这几颗瓜子就已经饱了。 周渔想了想,说:“带我去食堂。” 王贞梅说:“行!不过他们今天态度特别奇怪,恐怕您过来也不行。您不会是打算抢吧?” 周渔没说话,只是把乔小橙放在她手里,然后转头又变成了一条小奶狗,说:“抱我去。” 王贞梅也学着他,把乔小橙放到自己的工装口袋里,弯腰抱起周渔。 周渔变的这只狗,真的是只不足月的小奶狗,身上还软软的、暖暖的,大耳朵垂下来,显得十分机灵。王贞梅把他抱在怀里,只觉得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连小三的事都不想了。 她一路走进食堂,沿途不少人看过来,有人说:“梅子!你这哪捡的狗啊?哎呀,真可爱!” 王贞梅福至心灵,一脸发愁,说:“主人不要的。我看这么漂亮就捡来了,可是没东西给它吃呀,这还饿着呢。” 工友们都凑过来,王贞梅把周渔放在食堂的饭桌上,周渔给围观的人团团作了个揖,惹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女工友们饭量本来就不太大,这时候好几个都拿了包子过来。 王贞梅赶紧拿饭盒,满满装了两个盒。 乔小橙把小脑袋低下去,用爪子捂住眼,没脸看。周渔足足讨了五人份的包子、馒头、花卷,终于向王贞梅点点头。 一群工友还在逗他,有的让他作个揖,有的让他握个手。 王贞梅把包子装了一大包,赶紧把它抱起来,说:“不玩了,一会儿还上班呢。我先喂它吃饭啊!”一边说,一边提着袋子、抱着狗,出了食堂。 几个人回到宿舍,周渔变成人形,开始吃饭。不一会儿,贺一山、贺一水就回来了。 贺一山说:“张达进来了。荣业接了他的案子。” 王贞梅正在给他递包子,闻言愣住了——张达,是她的丈夫。 她说:“他……他在哪儿?” 她进到这里来,是因为丈夫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女人叫方小雨,听说还是个美术系毕业的大学生。 张达迷她迷得不得了,两个人还生了个儿子。张达不但给她买了房,还把名下的商铺偷偷转了一间给她。 王贞梅跟着张达找到两个人在外面的小家,趁张达抱着儿子下楼去玩,冒充燃气公司的抄表员,偷偷割破了方小雨的燃气管。 她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一水拿了包子,一边吃一边逗乔小橙。他和周渔都不爱吃馒头,贺一山只好自己拿了,一边吃一边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你只需要听我们的安排,你和你丈夫都会安然无恙。回去之后,你在跟踪张达,去到方小雨家那段时间,就会变成空白。你什么都没干,方小雨当然也不会中毒。她会从医院直接康复。” 王贞梅张了张嘴,小声说:“我知道了。” 乔小橙本来是在啃瓜子,这时候贺一水把她拎到自己手心里,拿包子馅去逗她。她在周渔面前不活泼,在贺一水手心里就皮了,拖着大尾巴就去追他的手指。 贺一水笑了两声,冷不防被她一嘴咬在食指尖,顿时哀嚎:“小乔!你看你把你家小贺总的手都咬破皮了!我会不会得鼠疫啊!” 乔小橙一脸狐疑:“不会吧,我都没怎么用力啊!”她凑过去看,冷不防贺一水屈指在她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乔小橙气得吱了一声,再次气冲冲地追过去咬他。 两个人玩得热闹,周渔说:“闹够了没有?还不去做事?” 贺一水这才把乔小橙放在床上,临走时还叮嘱:“路边的火腿肠不要捡,小心老鼠药啊。” 乔小橙又吱了一声,连贺一山走的时候,都忍不住伸手揪了揪她的小耳朵。 周渔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突然发现乔小橙和谁都亲,除了他。 25.死路一条 第二十五章:死路一条 八点半, 王贞梅开始上班。 乔小橙也终于缓过气来, 能够变回人身了。她跟周渔陪着王贞梅一起走进车间,两个人头上都戴着工作帽, 身穿工作服。周渔的工作服跟她们不同,看样子是机修组。 王贞梅站在车间门口, 半天没动。 车间里全是各种颜色的线, 织机是银白色的, 偶尔还可以闻到机油的气味。王贞梅慢慢走进来,抬起手,轻轻触摸一根纱线。时间仿佛不曾流逝, 三十年光阴被一刀剪切。 远处, 车间主任文双走过来, 笑着说:“梅子, 发什么呆呢?!” 王贞梅看见她,不由愣住,这时候的文双, 还是二十五岁的样子。她看见王贞梅,笑得很甜。乔小橙不知她怎么了, 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王贞梅反应过来, 赶紧笑着说:“文主任。” 文双说:“快上班吧。这两个月任务可紧着呢。” 王贞梅应了一声,赶紧来到自己的工位。乔小橙跟着她, 眼里所见, 全是线和机器。她头都大了, 小声说:“梅姐, 这个我可不会啊……” 王贞梅说:“我这个工位是挡车工,你那个是落纱工,主要就是换空纱管,再接一下断头……”她手脚利落地教乔小橙接断头,工作并不复杂,乔小橙跟着看了一下,虽然还不熟练,但勉强能够跟着做了。 周渔在打量这些机器,不一会儿就有人叫他给织机上机油。 王贞梅一边顾着自己的工作,一边帮乔小橙看着,乔小橙觉得还满有趣的。 过了一会儿,她不那么手忙脚乱了,也就能够跟王贞梅聊天了:“那个车间主任,跟你很熟吗?” 王贞梅说:“她叫文双,以前……她像我姐姐一样。” 乔小橙说:“以前?后来闹翻了?” 王贞梅不说话了。车间主任文双又走过来,看了一眼乔小橙接的断头,说:“梅子,你有空再帮我女儿做条裙子啊,她呀,就喜欢你的手艺。” 王贞梅答应一声,乔小橙说:“梅姐,你还会做衣服呢?” 王贞梅的语气里难得的有了一丝自豪,说:“那有什么难的,你没看我宿舍里有缝纫机吗?回头梅姐就给你做一条!” 旁边正在给织机上机油的周渔说:“你必须及时为她女儿做裙子。” 王贞梅说:“啊?当年我是答应给她家晶晶做裙子来着。后来走得仓促,没来得及。现在晶晶的儿子都快上初中了,就算做了,还有什么用?”她刚进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但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这里只是她记忆中的一个小世界。 这些工友,虽然联系已经很少,但并不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里的很多人,也都跟她一样,结婚生子,有的已经连孙子都不小了。 周渔说:“这些很有可能都是通过时间夹角的线索。不要吊以轻心。” 王贞梅只好答应一声,说:“我知道了,下班回去就做。” 周渔提着机油桶和滴管,慢慢走远了。王贞梅这才问:“小乔,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老公?” 乔小橙说:“我不知道,梅姐,对不起我只是个新人。” 王贞梅摇摇头,来到这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貌的变化,她性格柔和了许多。乔小橙问:“你很想见到他吗?”王贞梅不说话,乔小橙说:“可是……他不是在外面找了个小三吗?” 王贞梅这才说:“其实……这个小三不算什么。早几年,他生意好的时候,身边女人多了去了。说什么秘书、干女儿,其实还不就是一些婊……” 她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恶狠狠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如花般鲜嫩的乔小橙,后面的话她又没说出来。 乔小橙很安静地聆听,她于是接着说:“这几年,生意早就不好做。他却还改不了好赌好色的毛病。没钱了就抵押铺子。现在银行催得急,去年女儿出国留学的钱,都是我跟我妈借的。可他倒好,悄悄跟方小雨那个贱人生了个儿子!给她买房子,还把铺子也过了一个给她!我实在气不过!!” 她眼泪流下来,滴落在纱线上:“他跟我闹离婚!还骂我是不生蛋的鸡!我真是恨不得那贱人死!” 乔小橙说:“可你也不应该去割她家燃气管。她要死了,你就成杀人凶手了。” 王贞梅擦了擦眼睛,恨恨地说:“她不该死吗?!她活该!只是我丈夫知道了这件事,居然要挟我离婚,不然他就去报警!”她终于茫然地说,“我不想坐牢。” 乔小橙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你来找周先生反悔,就是为了不想跟你老公离婚?” 王贞梅说:“我一辈子都搭进去了,我怎么可能离婚?!而且如果我离婚,我女儿怎么办?!” 乔小橙说:“你这个吧……”王贞梅眼眶通红,看向她。她说:“你守着一坨屎,别人来抢着吃,你不但不让,还要弄死别人,好让自己一个人吃一辈子。” …… 王贞梅被这个比喻激怒了:“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了,你什么都不懂!我维系我自己的家庭,不对吗?我不想离婚让别人看笑话!也不想我的女儿失去爸爸!” 乔小橙说:“可你的女儿早就失去了爸爸。” 王贞梅愣住,半天,突然大声喊:“闭嘴!他现在还是我的老公,那个□□生了儿子又怎么样?她还是个小三!” 车间里其他人都看过来,乔小橙不敢惹她了,周渔大步走过来,皱眉说了句:“闭嘴!” 王贞梅坐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再和乔小橙说话了。 乔小橙也知道她是客户,不能得罪,两个人默默地上了半天班。 走出车间的时候,王贞梅默默地打量经过自己的工友。周渔一边擦着手上的机油,一边走过来。乔小橙说:“我们应该去哪里找恶身呢?” 周渔说:“这个案子没有人命,危险系数不高,但是也就没那么快解决。何况有两个知情人,等贺一山把张达的事解决,这边才会有别的进展。” 乔小橙说:“那我们每天都要在纺织厂上班啊?” 周渔看向她,问:“你不喜欢?” 乔小橙摸了摸头,说:“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天天重复,也没什么进展,挺无聊的。” 周渔说:“这里是王贞梅的时间夹角,我们只要离开这里,就不用上班。” 乔小橙立刻反应过来,说:“所以我们可以去她丈夫的世界夹角?不知道那边是什么。” 周渔说:“可以过去看看。”说完,他转头对王贞梅说,“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按从前的习惯生活。但是记住,一、不能走出工厂。二、你们车间主任交待的裙子,一定要尽快做出来。三、按时上班,实在不想去,可以打请假条。不要旷工。不能偷盗、□□、抢劫、杀人。违规的举动会让你陷入危险。” 王贞梅还有些不安,问:“你们……不陪着我啊?” 周渔说:“没有必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如果违反其中一条,我不保证你能活着出去。”说完,他当先出了宿舍。 乔小橙赶紧跟上去,王贞梅转过头,正好看见两人离开的背影。 女孩年轻就是好,总能得到男人另眼相看。她慢慢走到阳台上,看见外面的世界。工厂旁边是另一座厂房,可现在,那座厂房的烟囱虽然在冒烟,那烟却是一动不动的。 像是凝固在了空中一样。 王贞梅知道周渔的话绝不夸大,虽然很想看看家中的父母,但是她是不敢出去的。希望周渔他们能尽快把丈夫带过来吧。 她坐到缝机前,想起三十年前,自己答应给文双的女儿晶晶做条裙子。那时候两个人关系还很好,晶晶一直都叫她梅姨。 她低下头,认真地选布料。多年没有碰过缝机,她原以为已经手生了。但是这时候面料拿在手里,似乎感觉又回来了。 她慢慢抚摸桌上的剪刀、顶针,心里五味杂陈。 乔小橙跟着周渔来到工厂门口,周渔化成了一条小狗,乔小橙说:“我也要化形吗?” 周渔说:“我们不是这个工厂里的,如果正常过去,会被门卫发觉。所以严格说来,必须通过了这个时间夹角,才可以进入另一个。但是变成动物他们不会阻止。” 乔小橙明白了,但对那只大花猫还是心有余悸。她左右看了看,见猫真的不在,这才化成老鼠,也不停留,飞快地蹿了出去。 周渔全程没有提示,小心谨慎是个好习惯,希望她能一直保持。如果这样的话,吃点苦头倒也值。 乔小橙一出纺织厂大门,整个人就惊呆了。 外面是一条繁华的步行街,前面红旗的旗杆下,有大理石雕像,雕像下面刻着街道名称——创海步行街。看周围人的衣着款式,与现在已经差别不太,只是流行元素略有变化。 乔小橙就算再怎么样无知,也明白这绝对不会是一家1988年的纺织工厂旁边应该有的地方。她说:“这是……张达的时间夹角?” 周围人声鼎沸,周渔也没变回人形,带着她躲到花坛里,两个人蹲在草木深处,透过花叶观察外面的世界。他说:“对。” “可……怎么没有看见小贺总他们?”乔小橙犹疑着问。 周围全是林立的商铺,大多数是卖服装的,女装居多。 乔小橙心里隐隐也有些明白了,王贞梅的丈夫张达以前是做服装批发生意的。他的时间夹角在这里,倒是不太奇怪。 只是不知道这里要怎么才能找到他的恶身。她正在观察,突然周渔说:“拥有两个以上知情人的时间夹角,跟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区别很大。这里所有人都能和人正常交流。” 乔小橙说:“也就是说,如果有钱,真的能够从这些店铺里买到东西?” 周渔说:“对。偷盗抢劫都可以,但如果被抓住,或者被其他人认出来,后果就非常严重。会触发未知事件。” 乔小橙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分辨张达和带他进来的生肖大师呢?” 周渔说:“单从外形上,没有分别。这个时间夹角形成,就说明张达一定已经被生肖大师带入了这里。但是对方也非常谨慎,他们还没有找到人。” 乔小橙第一次觉得周围危险丛生:“他们总应该认识张达。” 周渔说:“认识肯定是认识,但不能惊动。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次接张达案子的应该是荣业。他的守护生肖是马。” 这个名字,乔小橙从网站论坛的科谱里看到过。正是马大师。 她说:“守护生肖是马……要伪装很难吧?” 周渔说:“比起有些生肖,确实困难一点。但是对于荣业来说,恐怕方法也不少。”说着话,他指指旁边,步行街为了吸引人气,做了个亲自乐园。 乔小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里面有好多木马。她惊呆:“木马也算啊?” 果然不一会儿,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贺一山和贺一水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周渔向他们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一起来到街后的一个小花棚里。 周渔变成人形,问:“情况怎么样?” 贺一山说:“别提了,荣业这孙子,一进来就发现这里连着王贞梅的时间夹角。他立刻意识到上当了,现在到处跟我们躲猫猫,就是不出现。连张达都不管了。”他说着话,用下巴指了指身边的中年男人。 张达一眼已经看见了乔小橙,顿时眼前一亮,向她伸出手去:“我是张达,不知这位小姐贵姓?” 乔小橙刚从王贞梅那边过来,对他好感度基本是零。但对方是客户,总也不好晾着。她刚要伸手过去,周渔的手就到了。他跟张达双手一握,张达嗷地一声,痛得额头出汗! 周渔淡淡地收回手,说了句:“握手,还是我更擅长。” 乔小橙在旁边偷着乐,他是擅长——今天早上不是还变成小奶狗到处握手,足足讨了五个人的饭呢吗! 贺一山看了眼周渔,面无表情地拿起张达的手,把错位的指骨给他正了正。张达又是一阵鬼叫。贺一水问:“荣业打算做缩头乌龟了,只能看你的了。” 这时间夹角说大不大,就小可也不小。本身危险性低,生存容易。再加上人来人往的,他要是猫着,哪怕是化妆成其他人,那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渔没理他,突然化形成一条黑狗,然后!!他低下头,开始沿着整条街的路面,在地上嗅起来!! 乔小橙三观碎了一地! 但别说,方法还真是挺有效。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地方——果然是步行街的亲子乐园! 周渔刚一进去,一只小木马立刻化成人形,狂奔而出! 贺一山和贺一水这一天一夜在步行街也不是白守的,地形了如指掌。荣业刚一跑出去,立刻就被躲在门边的贺一山伸腿绊倒。 紧接着贺一水就给了他一拳,这一拳可不亲,荣业顿时头昏眼花。贺一把他提起来,说:“你们家龙老头想喝羊肉汤,倒是我们要先尝尝他的清炖马肉了。” 荣业挨了一拳,当然也明白原因——圈子里做这行的,最有名的也就三家公司。周渔、郑婍,再加上龙正。 上次龙正把主意打到罗川身上,周渔恐怕是警告他们来了。 他嘴角青紫,却并不太害怕,只是说:“周渔,不就是龙爷上次对付了一下罗川吗?你这就忙着替他出头来了?你对郑婍还真是尽心尽力啊。” 周渔的回答就是迎面一脚,荣业顿时满脸是血。乔小橙仍然是只老鼠的模样,见状不由缩了一下头。周渔转身捡起她,随手从地上捡了个衣服的包装盒,把她盖盒里。 怎么每次都这样!我早成年了好吗?乔小橙用力挠盒子,就听到外面一阵拳脚声,间或夹杂着荣业的闷哼。 荣业呸了一声,似乎是吐出嘴里的血。他说:“你顶多也就打我一顿,还能怎么样?这么多年,你还是连杀人都不敢。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当年乔欣也跟你一样坚持,结果呢?死路一条!” 周渔后退了一步,身后,一直挠盒子的乔小橙突然没了动静。 26.纸醉金迷 第二十六章:纸醉金迷 外面荣业还在冷笑,显然他认定周渔不会杀他, 也不怎么害怕。 乔小橙待在包装盒里, 没再发出任何声音——乔欣,是妈妈吗?荣业和周渔都知道妈妈的事!!乔小橙迫切地想出去, 可是她忍住了。 直到现在为止,她无论是在周渔面前,还是在大小贺总面前,从来也没提过自己家里那块子午流注钟的事。更没提起过妈妈乔欣的只言片语。 自从妈妈走后, 她谨慎惯了。 而现在, 听荣业话里的意思,妈妈的死, 似乎并不简单。 谜团一点一点摆在眼前,乔小橙反而冷静下来。之前来到这家公司应聘,是因为公司离她家近,而且招聘条件她都合适。 她从来不知道后悔大师这一行, 更不知道其中恩怨。她入职, 就是因为薪资可以解决她目前的许多难题。 所以小贺总、常凤带她出入时间夹角, 她也只是尽量让自己不添乱, 本本分分地混点时间。她没有钱林林的雄心壮志,也不曾想过在这个圈子里混个出人投地。 所以这些日子, 对于时间夹角的事,她一直只是被动接受, 从来没有主动探究过。小贺总讲了一些时间夹角的事, 只是粗略提及, 却已经让这个圈子的残酷初现端倪。乔小橙不喜欢这种你死我活的争斗,当然更想敬而远之。 可现在,马大师荣业提起妈妈的死。 妈妈生前,是不是也是生肖大师?乔小橙左思右想,却无论怎么也想不起妈妈的具体工作。那时候她还太小,并没有留意。 现在,荣业说到龙正,龙正是谁?! 外面,贺一山问:“怎么搞?!你又不让我们杀他,这货根本不害怕。” 周渔看了一眼身后的包装盒,说:“郑婍会进来,让她和罗川解决。” 一听到郑婍,荣业的脸色顿时变了。周渔打开包装盒,把乔小橙拿出来,说:“把他绑起来,我们先解决这里。” 贺一山答应一声,随手抽了店铺绑货的绳子,跟贺一水一起,把荣业绑在步行街的旗杆下面。 来往的行人指指点点,但是像现实里不想多管闲事的人群一样,他们并没有上前。 张达看见荣业一头一脸的血,脸上一会青一会白,连先前那份意气风发都收了起来。周渔说:“这是你以前创业的地方?” 他一说这话,张达可又来劲了:“对!不是我吹,九十年代末的时候,整个创海步行街,十有九成是从我这里拿货。那时候我的生意,一个月几百万进账不成问题……” 他正吹嘘,周渔问:“那时候你经常做什么?” 张达说:“我?当然是玩啊,咱也不缺那几个钱……”他正说着话,一间实体铺子里,有个衣着时尚的女人跟他打招呼:“张哥。” 张达扭头看过去,惊呆了,半天说:“李芳?你还真在这里啊!” 李芳穿着白色上衣、黑色超短裙,看着他一脸笑:“怎么站在这里也不进来坐坐,你这是过家门而不入啊?” 张达眼里立刻冒出别样的光,对周渔说:“我跟她谈点事儿,谈完立马来找你啊周先生。” 说完,他右手在李芳的手心里迅速地搔了一下,李芳扬手打了他一下,两个人肩并肩,进了李芳的店铺。 贺一山说:“这家伙,真是个色中恶鬼啊!那我们要干什么?” 眼看着张达跟李芳进了店里,眼前场景突然变了。周围装饰复杂华美、灯光七彩,忽明忽暗。 耳边隐隐有人唱歌,很显然,这是一家夜总会。乔小橙突然被迫恢复了人形,水晶宫般奢华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五个房间。 一个像是妈妈桑的女人,化着大浓妆,卷发披肩,她望着几个人,一脸的笑意:“哎呀,各位老板,你们可是好久没来了!” 乔小橙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她四下一看,五个房间,只有一个房间门关着。但是门上有块半透明的玻璃,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张达。 张身边拥着七八个浓妆艳抹的美人,桌上开着各种酒,这时候一边唱歌,一边搂着一个女孩,手不规矩地乱摸。 乔小橙由出生到现在,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莫名其妙。 而此时,他们面前的妈妈桑突然拍了拍手,一群美人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乔小橙数了一下,一共二十人,有的穿着旗袍,有的穿水手服,有的穿女警制服。 她们在周渔、大小贺、乔小橙面前站成一排,香风袭人。 妈妈桑说:“各位老板,姑娘们到了,这可都是我们这儿最温柔可人的了。老板们挑一挑吧。” 光影摇动,姑娘们长腿雪肤,都有一张皎好的面孔。 周渔说:“随便选吧。” 乔小橙瞠目结舌:“真选啊!” 贺一山、贺一水都看向她,意思很明白——你先吧,剩下的给我们。 乔小橙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时间夹角里逛了一次夜总会。她只得随便指了五个美人,太紧张,都没看清人脸。 妈妈桑带着一脸笑容:“好了,乔老板真是慧眼。五位姑娘,好好逗乔老板开心啊!” 五个美人簇拥着乔小橙进了房间。 乔小橙闻到一阵酒香,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见里面是一圈黑色的真皮沙发,呈半圆形。中间有小舞池,靠墙是大屏幕,一边还有点歌机。 黑色的茶几上摆着好几个骰子筒。乔小橙被浓烈的香水味包裹着,几个美人有的对她动手动脚,耳边莺声燕语,不时有人喊:“乔老板,我们合唱一首歌吧?” 乔小橙打开她们的手,也是一脸困惑——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她想起纺织厂里,车间主任文双曾经让王贞梅给自己女儿做裙子,顿时说:“唱唱唱!” 那美人真的点了一首歌,还是首《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 半明半暗中,另一个美人递了话筒过来,乔小橙只好接住,开始唱。 一边唱,目光还是注意着走廊外,周渔、贺一山、贺一水也很快挑了美人,进到不同的房间里。 所以这里是想干嘛? 乔小橙一头雾水,嘀咕:“有病吧,我又不喜欢女人。我要找也是找男人好吗?” 她话音刚落,刚才的妈妈桑突然推开门进来,说:“看来乔老板对今晚的姑娘们不满意。但没关系,我这里有的是佳人留给乔老板挑!” 说着话,她拍拍手,乔小橙身边,五个姑娘突然变成了五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妈妈桑满脸带笑:“乔老板看看这几个孩子,还满意吗?” 乔小橙都想哭了,赶紧说了声:“我、我不能跟我的几个朋友们一起唱歌吗?” 妈妈桑笑眯眯地回头:“朋友?乔老板还没喝怎么就醉了,您今天就是自己来玩,我才多找几个人陪您啊。哪来什么朋友。” 乔小橙再看过去,只见门上的玻璃外,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身边穿白衬衣的男孩子柔声说:“乔老板,我们开始唱歌吧!” 乔小橙这才发现,大屏幕上,那首《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已经开始播放了。 27.她死了 第二十七章:她死了 乔小橙拿起话筒,开始和身边的男孩一起唱歌, 好在这首老歌传唱度比较广, 她勉强给唱了出来。 旁边五个男孩拍手叫好, 服务生进来, 摆满了酒和零食。灯光多彩, 旋转不定、明明灭灭, 照得酒杯五颜六色,剔透生辉。 乔小橙心里着急,只得注意左右,按小贺总他们说的, 这个时间夹角因为没有人命,所以应该不是以恐怖和危险为主题的。 这个张达,不管是从王贞梅的话里, 还是他个人的行径,都能看出来他极为好色。 以前生意顺利, 家资富裕的时候,恐怕没有少往这些地方钻。 于是现在, 再回到时间夹角的时候,这些曾经的风月场月,也就成为了他反复惦念、印象最深的记忆。 只是这里要怎么出去?! 乔小橙看看左右, 一切都非常真实,酒水香气四溢, 身边美人环绕, 还有个有求必应的妈妈桑。这要是意志薄弱一点的人, 恐怕就会觉得永远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 乔小橙开始有点担心张达了。毕竟他可能真的会认为,这只是他的回忆,可以纵情享乐。 不对,这里的一切服务,肯定都不是免费的。乔小橙觉得背上一热,一个男孩贴过来,说:“乔老板在想什么呢?不管,你跟路路唱了歌,也得跟我唱!”说着话,手里酒杯凑过来,竟然是想要喂她喝酒。 旁边一个美人不满,说:“乔老板,别理他们,我来陪您划拳!” 几个人开始互相争抢陪玩,乔小橙说:“几位,实不相瞒,其实我没钱。” !包厢里,几个人都安静下来,有人笑着说:“乔老板,您开什么玩笑呢?您那么大的生意……提到创海步行街,哪个不知道您的大名?!” 乔小橙心想,还真是张达自己的记忆。到哪里都不忘吹嘘自己。可是人总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自己最辉煌的时候。 她说:“之前确实是这样,不过现在我经营不善,已经破产了。铺子什么的大多质押给了银行,欠了一屁股债……今天实在是没钱付账。” 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不一会儿,有两个男孩出去,不一会儿,妈妈桑进来。脸上显然有点不好看,她说:“乔老板,路路说,您今晚身上有点不方便?但是我们这儿,却一向没有赊账的规矩。毕竟这电费水费的,哪也离不开钱,我们经营也不容易……今晚的酒水钱,您想怎么办呢?” 乔小橙立刻说:“我的几位朋友,就是张达、周渔、贺一山他们不是在吗?虽然我没钱,但我可以跟他们借啊!他们生意大,一个月几百上千万的进账,这点钱总能拿出来的!” 那妈妈桑先前还说没有这几个人,这时候一听,却是眼珠一转,说:“那行,我带你去找张老板去吧。” 果然,她带着乔小橙出了房间门,乔小橙眼前一花,之前的走廊又出现了,面前同样是五个房间。乔小橙再一想张达当时的身家,五个房间的门又开始模糊不清。 妈妈桑带着她,一路来到张达的房间。 这时候张达的房间简直不堪入目,五个美人衣衫凌乱,他唱着歌、喝着酒,身上衬衣全解开了,胸口还被倒上了酒,油光水滑的模样。 妈妈桑堆起笑脸,说:“张老板,您的一个朋友说有事找你。” 张达已经有点醉薰薰,这时候按住一个美人,用力地亲了几口。美人娇笑不已,他终于抬起头,问:“朋友?我的什么朋友?” 乔小橙就站在他面前,但是他居然什么也看不见。 妈妈桑转头看乔小橙,脸色又开始不好看了:“张老板好像根本不认识你啊!你不会是想来我们这骗吃骗喝的吧?!” 乔小橙看看沉浸在无边酒色之中,一脸飘飘然的张达。到了这个时候,她其实已经非常明白,在这里,金钱、欲|望和那种自我膨胀的狂妄,会蒙蔽自己的眼睛。 走廊上的五个房间一直都在,出错的只是自己。 乔小橙走到张达面前,看着这个男人在脂粉堆里丑态百出。她突然想,不知道周渔和大小贺总他们在干什么。不会也和这张达一样,正在花天酒地吧? 想想还真有可能,再一想纺织厂里的王贞梅,乔小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哼,男人!! 她上前,一把揪起张达的耳朵。张达啊呀一声,却还是看不见她。妈妈桑赶紧上前:“你干什么?还不快放开张老板!” 张达一脸惊讶,他似乎真的看不见乔小橙,这时候只是大声喊:“是谁?!鬼!有鬼!” 乔小橙又好气又好笑:“张达,你的生意不是早就垮了吗?你女儿出国留学的学费都是你老婆王贞梅跟你丈母娘借的,你忘了?” 说来也奇怪,她这话一出,立刻像一盆冷水当头浇淋,张达猛地醒过神来!他一眼看见眼前的乔小橙,顿时满脸惊疑:“乔、乔小姐?” 乔小橙转头对妈妈桑说:“不好意思啊,张老板也早就是个穷光蛋了,我们今晚恐怕要麻烦周老板替我们结账了。” 妈妈桑的脸色顿时真的非常差了:“你们……”今晚这是来了几个穷鬼啊?! 房间里震耳欲聋的音乐顿时停了,大灯也被打开。乔小橙说:“走吧。” 张达突然意识到什么,说:“不,我不走!我没破产!我有钱!整个创海步行街,一整条街都是我的生意!你知道我每个月赚多少钱吗?这家店老子来了多少回?几时缺过钱?!” 乔小橙愣住,张达这么大声一吼,突然他身边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皮箱,他啪地一声,把皮箱扔在茶几上,弯腰打开。 里面露出码得整整齐齐的老版百元人民币,乔小橙明白过来,这可能是他当初的货款。应该是当年他在这里装过逼,受到过不少人的吹捧和恭维。 于是记忆非常深刻,以至于现在一想,立刻就出现了。 张达抓起一把百元大钞,扬手一扔。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几个美人都开始上前捡钱,妈妈桑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连连说:“张老板说得对,这是哪里来的穷鬼想要打秋风,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说话的时候她瞪着乔小橙,眉毛的妆化得实在有点重,显得非常凶。 乔小橙心想幸好这里没有人命。不然真不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张达却又看不见乔小橙了,房间里音乐继续响起,灯光暗下去,七彩的光斑偶尔经过他的脸。他埋在汹涌波涛里,脸上如痴如狂,忘记了今夕何夕。 没办法,乔小橙只好故伎重施,去找周渔了。 妈妈桑把她带到周渔的房间,周渔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着乔小橙进来,他显然有些意外,问:“不多玩玩?” 玩玩?乔小橙目瞪口呆,周渔问:“不好玩吗?”说完,他看向妈妈桑,轻摇酒杯,说:“你这里的人照顾不周啊。” 妈妈桑本来对乔小橙一脸恶感,这时候却突然又带起笑容,说:“是是是,我回头就教训他们几个。竟然敢怠慢乔老板!” 乔小橙说:“周先生,张达他……” 周渔挥挥手,示意妈妈桑下去,那妈妈桑居然十分听话,穿着一身亮片旗袍,很快消失在了门口。周渔拍拍自己旁边的沙发:“过来坐。” 乔小橙只好乖乖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这时候她再一看左右,发现五个美人正在唱歌,但是离周渔都挺远。 周渔面前的茶几上也全是各色小吃,他对酒情有独衷,这时候面前开了一瓶蒙塔榭。他给乔小橙也倒了一杯,说:“尝尝。” 乔小橙皱眉:“周先生,我不喝酒的。” 周渔说:“一小口。” 乔小橙只好端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她不喝酒,当然也不知道好坏。周渔说:“口感怎么样?” 乔小橙说:“喝不惯。” 周渔轻笑,耳边有女孩唱歌,也是一首九十年代末的老歌,叫《纯真时代》。气氛突然有些古怪,乔小橙说:“周先生,张达他……” 她刚开了个头,周渔就说:“不愿回到现实?”乔小橙哑了,周渔把果盘推到她面前,说:“让他玩玩吧。反正早晚是要认清现实的,着什么急?” 乔小橙说:“可……我们不是在工作吗?” 周渔说:“工作和娱乐并不冲突。再喝一口酒。” 说着话把杯子递给乔小橙,乔小橙连连摇头:“这酒不好喝,我不喜欢。” 周渔说:“那可惜了,1978年的拉菲雪利蒙塔榭。2001年在苏富比纽约拍卖行,每支拍出了2.39万美元。” !乔小橙目瞪口呆:“那我这一小杯,岂不是要几千块?!” 周渔点了点头,乔小橙想了想,最后拿起杯子,一闭眼,愣是把剩下的都一口闷了!红酒的味道,总难免酸和苦,她皱着眉头,赶紧又吃了块西瓜压压嘴里的味。 周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乔小橙也不理他,只是问:“这里呆得久了,不会有影响吗?我看张达好像已经丧心病狂了。” 周渔说:“他心里是什么样,这里就是什么样。谁又能影响谁?” 乔小橙心想这倒是,她说:“大贺总和小贺总他们不会有事吧?” 周渔说:“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休息放松一下。你这么快出来,我很惊讶。” “休息放松?”乔小橙一想到张达房间里的情形,心里就十分怀疑——这还休息,别啥尽人亡了就好吧! 周渔看出她心里吐槽,说:“小乔?” 乔小橙看过去,周渔眉目深邃。她并没有向自己问起乔欣,也没有提过家里子午流注钟的事。这时候,她的目光仍然是清澈的,周渔却有一瞬间,觉得二人距离很远很远。 这明明应该是她目前最急于知道的事,但她偏偏只字不提。她真的以为,出入她家的周渔只是源于自身的幻觉。于是现实里的周渔,不应该知道她的任何事。 所以周渔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到现在,他突然明白,其实眼前的乔小橙,对他的信任程度,低得可怜。 他把话筒递给乔小橙:“唱首歌吗?” 乔小橙说:“我觉得在这里唱歌喝酒怪怪的。” 周渔于是点了首歌,自己唱。沙发上,其他几个女孩因为周渔的吩咐,一直没有过来打扰。这时候全部惊呆。 乔小橙第一次听到周渔唱歌,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的低吟浅唱,音色撩色。 乔小橙并不意外,一直以来,周渔好像就是这样优秀的。优秀到……跟她不是一路人。 公司里,陈饮白守在周渔的办公室里,大约二十分钟后,郑婍和罗种赶来。 陈饮白说:“郑姐,周先生走时有留话,说荣业的事请您亲自解决。” 郑婍嗯了一声,转头看向身后的罗川,罗川身上有伤,这时候脸色还非常不好。但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他很快恢复——生肖大师可是很补的! 她直接跟罗川坐到周渔他们的子午流注钟面前。 两个人很快入内,陈饮白重新坐下来,正要继续来一局吃鸡游戏,突然电话响起。 他接起来,只听了一句就惊呆了:“什么?” 对方只得重复了一句:“方小雨刚刚在医院里去逝了。” 方小雨不是别人,正是张达的小三,被王贞梅割破燃气管,中毒住院的那个女人。她死了?!那现在的时间夹角,会变成什么样子?! 夜总会里,周渔还在唱歌,乔小橙就觉得有点冷。 不应该啊,这里是盛夏,而且空调的温度不应该很稳定吗?她转过头,想要看看空调的出风口,突然看见坐在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房间里原本应该是五个女孩,可是现在,阴暗的光影里,沙发上却坐了六个人!! 这……我喝多了?! 乔小橙揉揉眼睛,周渔目光下滑,看向红酒瓶。里面的液体,颜色慢慢地变了。 他随手倒了一点进到杯子里,但瓶口流出来的那粘稠鲜红的,哪里是酒?明明是血!! 28.唇印 第二十八章:唇印 酒变成了血, 周渔当然立刻意识到不对了。乔小橙虽然坐在他身边, 但跟他中间还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但这时候,她开始慢慢向他挪。 等半个身子都靠上了,乔小橙悄悄向他指了指沙发上坐着的几个姑娘。周渔瞟了一眼, 果然, 几个姑娘还在小声说话,但这时候沙发上, 分明是六个人! 多出来的是谁? 乔小橙向周渔作了个口形,表达得非常清楚:“张达!!” 在这种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问发生了什么事,而是想到雇主。周渔当然也是同样反应,无论如何, 张达不能死。 他几乎是瞬间起身,直奔门口。乔小橙当然紧随其后。两个人出了门,走廊上空空荡荡,没有门, 也看不到任何房间。两边就是平平的墙,上面贴着花纹繁复的墙纸。 然而周渔却大步向前,来到一面墙边, 他伸手一推, 转头看乔小橙。乔小橙看他推开的地方,仍然是一面墙。但是她仍然硬着头皮往里一钻——这时候别再问了, 张达本来就是个色鬼, 看起来活不过一集的样子。 然而那竟然真的是一扇门, 乔小橙一钻进去,周渔随即跟进来。房间里,张达依然被美人簇拥着,看起来像是在玩脱衣游戏。有两个美人已经高清□□了。 这时候,张达猜骰子又赢了一局,他大声喊:“又到你了乐乐,脱脱!” 那位高清□□的美人站起身来,她应该就是乐乐了。她笑意款款地盯着张达,娇声说:“那我可就脱了。” 张达眼珠子都粘在她身上了:“乐乐好样的!今晚你张爷我就选你了!你想要什么衣服、包包、首饰,少不了你的!” 乐乐微微一笑,双手慢慢抬起,鲜红的指甲慢慢贴在自己喉咙上。 这是……张达醉薰薰地盯着她看,只见一线鲜红的液体像珠子一样,从她咽喉慢慢滚落下来。乐乐笑容不减,尖利的指甲慢慢地剥,不一会儿,她喉咙上似乎就有什么东西慢慢分开…… 张达说:“好玩!乐乐你……”他凑过去看,伸手去摸那从两边翻开的东西。手上粘了红腻,他低头一闻,整个人脸色大变! 而这时候,那个叫乐乐的女孩已经剥开了自己整个脖子。她声音娇媚:“张老板,人家脱得有点慢,你来帮我啊……” 声音越来越慢,到最后竟然拖出了几分尖利的尾音。张达嘴巴慢慢张大,指着她啊啊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 周渔这才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往门口一推。张达这时候再看见周渔,简直跟看见亲人似的,喜极而泣。 而其他姑娘却似乎没有发现一点不对,还有人上来拉扯张达:“张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喝多了?” 张达心里也有点狐疑——难道自己真是喝多了? 也是,今天确实喝了不少。他这么一想,又看了看乐乐。只见乐乐手里仍然站在舞池边缘,笑得直不起腰。而她从喉咙到胸口,有一大片红色玫瑰的纹身。 张达摇了摇头,其他美人又上前拉他:“张老板阳气这么重,怕什么鬼嘛。” 张达心里也觉得好笑,这店他当然来过那么多次,几时有过什么鬼?!自己真是越老越胆小了,要是年轻那会……鬼也得先日了!! 他心里放松下来,这会儿看周渔,便又觉得趾高气扬了,说:“你先出去,外面等我。” 语气跟吩咐自己司机似的。周渔没说话,乔小橙生气了:“张达!你还真是忘乎所以啊!难道在你的记忆里,最深刻的就全是这些污七八糟的玩意吗?!你的父母、妻女,就没有一样能让你稍微念想一点?!” 谁知张达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耐烦起来:“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不顾及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在操心?!我在外面打拼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个家?可家里有谁理解我?那个黄脸婆,就知道吵吵吵!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娶了这个灾星!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乔小橙还要再说,周渔摇摇头,只说了一句:“张达,你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 张达一手拉过旁边的姑娘,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说:“我的宝贝儿,这里这么好,我都不想回去了。” “那就别回去了啊。永远留在这里,我们姐妹陪着你。”他身边的女孩娇声说。而这时候,乔小橙却看得清楚,那只按在他胸口的手掌分明是紫黑色。上面的指甲脱落了,血水混合着腐肉,在他胸口留下恶心的污渍。 乔小橙回过头,看看周渔。周渔大步走过去,一脚飞踢,张达只觉得眼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闪而过。他皱眉,问:“周渔,你干什么!”话音刚落,他突然看见自己面前的女孩好像少了点什么,莫名地矮了一截。 !是少了什么,他面前只剩了个黑乎乎的腔子。 少了人头! 张达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周渔身后扑!他身后,几个美人都围上来:“张老板,不是说好不走的吗?” 张达抱住头,一个劲儿喊:“周、周先生!周先生!” 乔小橙一把将他拉出了房间,刚来到走廊,就看见贺一山和贺一水同时出现。两个人看见张达没事,显然松了一口气。贺一水双手抱胸,看着冷汗淋淋的张达:“张老板,玩得开心呀。” 张达是真的吓得不轻:“大贺总、小贺总,这是怎么回事?” 贺一水刚要说话,贺一山随手指了指脖子。乔小橙也盯着他的脖子看,轻咳了一声,说:“。小贺总,看来有姑娘在你脖子上留下了一个爱的印记哇。”贺一水赶紧转身,从墙上反光的饰物里,查看自己。他脖子上,赫然有个鲜红的唇印。 他肤白,这唇印真是十分明显!他赶紧拿手去擦,正在这时候周渔推门出来。几个人在走廊汇合,周渔也一眼看见贺一水脖子上“爱的印记\"。 小贺总真急了:“看什么看,我贺一水是这样的人吗?!我只是跟他们玩骰子来着!谁知道其中一个圆脸妹妹突然变身了!” 贺一山说:“这个理由不错,有个妹子突然变身了,冲过来啜你脖子?” 贺一水怒了:“小乔,你别听他瞎说!那是亲我脖子吗?她是想咬我!咬我知道吗?!” 乔小橙说:“哦?喔……” 答应得实在太敷衍,小贺总追着她:“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给我说清楚,认识这么久以来,我贺一水好不好色?!” 乔小橙认真地想了想,说:“哦。” 贺一水更气了,拉住她还要解释,周渔冷冷地说:“你不觉得这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该做吗?” 他瞳孔漆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贺一水只好说:“等找回王贞梅我再跟你解释!你要对你家小贺总有点信心啊!” 乔小橙看着他脖子上那个擦也擦不掉的唇印,说:“呵呵哒。” 这是都啜紫了啊! 29.渣男 第二十九章:渣男 一行人全部聚集在走廊上, 房间的门已经看不见了,墙壁光滑,周围光线昏暗,空气里浸透了一股甜香。但此时此刻,香艳绮丽的环境只是更添诡异。 张达藏身在贺一山和周渔中间,连眼睛都不敢乱看:“周先生、两位贺总,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这时候也觉得冷了, 缩了缩身子,“刚进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贺一水也有同样的疑惑, 转头问周渔:“怎么会这样?” 如今圈子里的十二位生肖大师,对时间夹角了解最多的恐怕就是龙正和周渔了。在他和贺一山跟周渔还没有形成铁三角的时候,周渔几乎是每天都在时间夹角里渡过。着了魔似的。 这种情况, 恐怕只有他知道一二了。 果然, 周渔说:“方小雨死了。” 乔小橙一愣,这才想起来, 对,先前那个插足王贞梅家庭的女人还煤气中毒,躺在医院里呢。她说:“我们进来应该还不到二十四分钟吧?”里面的时间还不到两天, 那外面肯定也只过了二十几分钟。 贺一山说:“人的死亡本来也不需要太长时间。” 也是。乔小橙觉得自己跟恐怖型的时间夹角挺有缘份的。张达听见这话, 倒是愣了一下,说:“小雨死了?”他转头看向周渔, 说:“周先生!我们进来之前你可是答应过我……” 周渔说:“只要通过时间夹角, 方小雨会平安无事。但她在我们进入时间夹角后死亡, 这里的难度会大大增加。接下来每一步都会危机四伏, 你最好不要再为色所迷。” 一听说还有希望,张达终于又提起了精神。他对方小雨倒是还有一点真心,立刻说:“周先生,你放心!我一切都听你的!” 乔小橙说:“可是……方小雨如果死亡,还不是还有更多的知情人吗?她的医生呢?” 周渔想要说话,一转头才发现她问的贺一水。贺一水还在摸自己脖子上那个唇印,闻言说:“拥有子午流注印记的人,不算真正的知情人。可以不用进入时间夹角。方小雨……我们给她找了一个这样的医生。” 乔小橙明白了。她也是经过两个时间夹角的人了,这时候倒也不是太惊慌。而就在这时候,张达突然大叫一声。 周渔手疾眼快,他叫声还没落地,已经一把抓住了他。这时候,大家才看清,他的左手没进了墙壁里。而且墙壁如有吸力,泥沼一样,把他整个人往里吸。 贺一山和贺一水抢上去帮忙,然而一上前,两个人都愣住了——张达的手臂,像是跟墙壁长在了一起。这时候看过去,他整个人像是从墙里生长出来的一样。 乔小橙也是这时候才仔细看墙,只见墙面细腻光滑,一眼看去就弹力十足,上面还有清晰可见的纹理。这哪里是什么墙壁,分明就是人的皮肤!! 乔小橙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但是走廊并不宽,这时候两边都只有一臂的距离,避无可避。 张达用力想要扯出自己的手,那墙面被他拉伸出一大片,确实是松软的皮肤!他鬼吼鬼叫:“周先生!周大师!救我啊,救我啊!!” 周渔却突然一个手刀,直接敲在他后脑勺。张达白眼一翻,应声而倒。 也是奇怪,他人一失去意识,这里立刻就起了变化。灯红酒绿的夜总会慢慢消失了,眼前仍然是创海步行街。但是这时候,街景却全变了。 行人都不见了,地上有废弃的报纸被风吹动,滚出老远。乔小橙心里有点明白——这个时间夹角,本来就是张达记忆中的世界。刚才的夜总会,更是源于他的意识。现在他意识终断了,幻象也就不攻自破了。 看来周渔之前一直让他在里面喝酒作乐,还真是胸有成竹。 周渔把张达扔给贺一山,说了句:“回工厂!” 这时候王贞梅要紧,贺一山一句话没说,扛起张达就往步行街跟工厂相交的地方跑。身后有声音忽远忽近,高高低低地说:“几位老板,你们还没付钱呢。怎么能就这么走呢……” 乔小橙想要回头,贺一水猛地抱起她:“化形,走!” 乔小橙一向听话,闻言立刻就化成了老鼠。贺一水也瞬间化成孔雀,一嘴衔起她,展翅一跃。乔小橙只觉得眼前水纹一荡,眼前已经是工厂的大门。 贺一水叼着乔小橙进去,没人阻止。但是贺一山被人拦住了——他是可以化形,但张达可是化不了的!门卫根本不可能让他进来。 张达和贺一山哪有这玩意儿?张达这时候也惊呆了,面前这座厂……有点眼熟,但他无论如何记不起来。 乔小橙站在门里,问:“要不要让王贞梅出来接?她丈夫应该能进来吧?” 贺一水说:“是不是傻,现在他们两个人还没结婚呢。别急,我哥有办法带人进来。” 贺一山带人进来?打进来吗?乔小橙正要说话,突然见贺一山变成了一条蟒蛇。它巨口一张,把张达吞了进去。 …… 而这时候,贺一山慢慢地爬进了工厂大门。 那门卫跟傻子一样,视若无睹。乔小橙明白了:“时间夹角里,动物好像可以自由出入。” 贺一水拍拍她的脑袋,说:“我们去找王贞梅。” 乔小橙知道时间紧急,赶紧头前带路——她知道王贞梅工作的车间。 跑了一阵,她回过头,看见贺一山爬到一个角落里,正把张达往外吐呢。 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贺一水和乔小橙刚刚跑到车间外,就遇见王贞梅走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郑婍、罗川。 乔小橙跑得急,这时候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去。罗川脸色不太好,但身手不错,一把格住了她。乔小橙脸一红,赶紧缩到贺一水身后。 郑婍神色严肃:“你们四个人进来,就把雇主一个人晾在这里?!” 贺一水说:“这……只是个意外。”如果方小雨不死,这个时间夹角确实并不危险。王贞梅在这里,顶多就是正常上下班。 郑婍说:“那如果意外发生了呢?” 贺一水说:“郑姐,我们错了!这都是周渔的意思,你去骂他!” 郑婍皱眉,这才问:“周渔呢?!” 贺一水往厂门口一指,说:“在另一个夹角斗鬼呢!” 郑婍也不多说,她身形一化,就地化形,竟然变成了一只猫!!乔小橙瞠目结舌,半天问:“十二生肖里有猫吗?” 郑婍化身的猫,是只狸花猫,肌肉结实,身姿矫健。她向着厂门的方向电一般冲了出去。贺一水说:“虎能化猫,是不是傻。” 乔小橙这才哦了一声,前面贺一山带着湿嗒嗒的张达走过来。王贞梅老远看见他,立刻喊了一声:“张达!”话刚出来,人已经跑近了。 “你怎么搞成这样?!”她说着话,找出手绢替他擦拭。张达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结果当然是越抹抹糟糕。他不耐烦地推开王贞梅,说:“滚开!要不是你,老子至于进到这里担惊受怕吗?!现在小雨死了,你开心了?!” 王贞梅愣住:“方、方小雨死了?!” 张达抢过她的手绢擦脸,说:“你他妈的,老子这辈子都毁你身上了!我当初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丧门星!小雨要是就这么死了,老子饶不了你!!” 王贞梅说:“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张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耳光扇过去,正打在王贞梅脸上:“你他妈的再说!你不是故意的那管子能破?煤气能泄漏?!你也是为人母的,你怎么就心肠这么歹毒?小雨死了,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妈……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大贺总他们在,老子打死你个臭娘们!” 王贞梅左边脸颊通红,眼睛里蓄满了泪,贺一山说:“吵完了没有?” 张达说:“大贺总,你是不知道。这娘们就是欠收拾。你看这闯了多大的祸?给你们也添了麻烦……” 乔小橙把王贞梅拉过来,说:“这次的祸是你闯的!要不是你在外面找小三,还生了私生子,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张达啧了一声,说:“乔小姐,你怎么说话的呢?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何况我张达再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在外面有个把女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乔小橙气得:“我看梅姐确实是错了!她就错在不应该去割方小雨家的煤气管。因为该死的明明是你!” 张达一听,顿时火了,刚要说话,小贺总说:“说得好。” 贺一水搭腔,他不敢训乔小橙了,只好说:“大小贺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能先洗个澡吗?好家伙这身上这味儿……” 贺一山问:“你不满意?” 张达哪敢不满意啊?贺一山身高一米八八,往他面前一站,肌肉条条鼓起,打死他都用不了一拳。他说:“不不,我这不是怕碍着你们的眼嘛……” 王贞梅擦了擦眼睛,说:“这里洗澡得去澡堂子。你跟我来吧。” 张达一看,贺一山和贺一水都没有去的意思,赶紧说:“傻x娘们,你就不会给我打点水,拿条毛巾擦擦?!” 王贞梅只好带着他们回到自己宿舍。看到这宿舍,张达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永新纺织印染厂!哎哟,我说这里怎么这么眼熟!当时你不是就住在这间破宿舍里嘛?” 王贞梅说:“你在这厂子里上过两个月的班。” 张达似乎想起什么,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是不是有毛病?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么个破厂子?早就倒闭了吧?” 王贞梅没说话,从暖瓶里倒了水,又拿了毛巾让他擦身子。 张达说:“饿死了,给我拿点吃点。还有大小贺总他们,你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王贞梅说:“这里三餐只有食堂才有,而且只有一人份。”说着话,她拿出中午留下的饭菜,说:“我每顿都会省下一点。这是今天中午的。” 张达拿过来看了看,菜就是简单的食堂菜色,而且还冷了。他推到一边,说:“算了算了,看着就倒胃口。” 王贞梅没理他,从桌上拿起一条花裙子,说:“大贺总,我们车间主任让我帮她女儿做一条花裙子。周先生让我尽快做,我已经做好了,您看看这样行不行?要交给她吗?” 贺一山说:“时间夹角里是有一些必须完成的任务。只要是条裙子就行。你明天交给她就好。” 王贞梅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周渔和郑婍一前一后地进来。小小的宿舍一时之间站了八个人,顿时十分拥挤。 周渔不知道怎么逃出步行街,这时候整个衬衣后背都被汗湿。他坐到床边,王贞梅就着暖壶给他倒了一杯水。周渔喝了一口,郑婍下意识坐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也喝了一口水。 周渔一怔,几乎是迅速地瞟了一眼乔小橙。 乔小橙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对周渔和郑婍的关系了然在心。 那周渔前两天烧烤的时候向她表白,是想骑驴找马吗?! 渣男啊!印象分瞬间跌到谷底!! 30.打老婆犯法 第三十章:打老婆犯法 王贞梅就站在旁边, 当然也看得清清楚楚——郑婍直接用周渔的水杯。一看两个人关系就不一般。然而就在昨天晚上, 看露天电影的时候,周渔可还各种想撩乔小橙呢! 王贞梅这时候明白过来——乔小橙是周渔公司的前台,看起来就年轻漂亮, 很有花瓶潜质。 而郑婍一看就干练利落, 一脸“大妇”形象。相比之下, 小乔就是个小可怜啊。幸好看目前周渔的殷勤程度,应该是还没追求到手。王贞梅看了一眼乔小橙,眼神复杂。 现在人员全部汇合, 而且两名雇主都安全,大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王贞梅收回落在乔小橙身上的视线, 忐忑不安地问:“周先生, 方小雨她是不是真的……” 周渔还没开口,郑婍已经说了:“成功通过这里,一切都不会发生。周渔,你没有抓住荣业?” 周渔一怔,大家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糟糕——荣业还绑在旗杆上呢!贺一山说:“他会不会已经完蛋了?那鬼恐怕不会放过他。” 郑婍说:“不管了, 反正他要是真的死了,印记里的时间也会平分给我们。现在时间不早了,想办法找点吃的吧。先过夜再说。” 这倒是, 今天先是步行街里逮荣业, 然后是夜总会里一通胡混。现在逃回工厂, 确实已经不早了。 王贞梅说:“这里只有一个大食堂……但是我特意问过食堂大妈, 里面不允许本厂以外的人吃饭。” 张达说:“不对啊,”他看了一眼王贞梅宿舍的日历,说,“这时候我应该已经在这里上班了!我他妈怎么不算是这里的员工了?!” 王贞梅看他一眼,也是奇怪:“也是。那我们俩去食堂看看?” 贺一山耸耸肩:“随便。反正今晚我们的晚饭说不定还得靠周渔。” 周渔脸色很黑。 大家一起来到食堂,里面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人头济济。 张达跟王贞梅拿了餐盘来到窗口,食堂大妈一句话没说,给王贞梅打了饭。但轮到张达的时候,她的手停住了:“你是谁?” 张达怒:“我他妈张达啊!你认识她,就不认识我?” 食堂大妈也怒了,说:“滚,这里不卖饭给厂外人员!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张达说:“好啊,你叫来试试!我倒要看看……” 他话刚说到这里,就被贺一山薅走了。 回到餐桌旁边,张达还愤愤不平:“凭什么老子就不是这厂里的员工了?1988年7月9号,我不是在这里做挡车工吗?” 周渔说:“你真的在这里工作过吗?” 张达不服气:“我怎么没……” 周渔声音冰冷:“这里的门卫叫什么?你车间组长是谁?你住哪个宿舍?” 张达愣住了,他仔细回想,竟然一个人也记不起来。任何一个关于这座工厂的人名,都模糊得不成样子。 他努力搜寻了很久,最后说:“我在这里又没有工作多长时间,记不住也太正常了。毕竟三十年过去了!” 郑婍说:“你看不起这里的一切,你觉得这是你整个人生最微贱的时期。所以这段时间在你的整个人生里,如同一个污点。最后哪怕你回到这里,也找不到任何一点你自己的痕迹。你只是经过这里,从没有认真生活。” 张达愣住,周渔也没有说话,他突然想,如果回到两年前,会不会也完全没有自己生活过的痕迹? 他在乔小橙面前,又几时认真地生活过? 张达脸上变颜变色,王贞梅把饭放到他面前:“先吃点东西吧。你刚过来,什么都没吃,肯定很饿。” 张达面子上过不去,猛地把餐盒一摔,菜和饭粒都溅出来。他说:“老子用你管?这东西潲水一样,也是人吃的?” 王贞梅一愣,食堂里人很多,这时候大家都看过来。她的车间主任文双也在,这时候走过来,问:“干什么?!你是哪个车间的?!” 张达恼了,说:“我是谁要你管?!” 文双可不好对付,她把袖套一摘,大声说:“你欺负女同志,我管你怎么了?!” 她一高声,周围的人就更多了。王贞梅在厂子里,跟李淑华并列为两朵金花。这时候一见她受了欺负,又有文双出头,许多人都围上来。 周围顿时有人七嘴八舌地问:“梅子,怎么了?这人谁啊,你们谁认识,哪个车间的?!” 可,没有一个人认识张达。 张达眼见人越围越多,也有些慌了:“我管我自己老婆,关你们什么事?我自家老婆,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你们吃饱了撑的,看什么看?!” 话虽然说得硬气,但是已经显出心虚来。一个小伙子冲上来,一把揪住了张达的衣领:“你说什么?!” 这小伙子乔小橙还认识,正是看露天电影的时候,给王贞梅占座又送饮料的小伙子,叫……叫什么来着?! 她正在想,王贞梅已经拉住了小伙子的手,说:“毛峰,你先放开他。” 对,这人是叫毛峰。乔小橙想起来。毛峰人长得精瘦,这时候听王贞梅让放手,他显然愣住了。张达用力挣开他,说:“听见没有?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动手动脚?!”他一把拉过王贞梅,说:“好啊你,当时你在厂子里我就觉得不对,你说,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王贞梅被他一拉,顿时跟毛峰来了个脸对脸。她突然想起来,当初在厂子里,毛峰也是机修组的。但他经常蹲在她工位的织机旁边,一维护就是老半天。 她跟毛峰一对视,那个年不过二十的小伙子竟然也红了脸。 张达可就得理了:“臭娘们,你果然是有奸夫!”说着话,他一巴掌扇过去,然而手没能落到王贞梅脸上。毛峰握住他的手腕,说:“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身为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 张达用力想挣开他手的钳制,但是他现在是九十年代末的张达,酒色淘空了身体。手上的力道跟毛峰这样的壮小伙可没法比。 他使了半天劲,实在没效果,周渔等人又丝毫没有帮手的意思,他只好说:“臭娘们,你看什么看?还不快让他放手!跟着奸夫一起对付自家老公,你还要不要脸?!” 王贞梅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乔小橙说:“张老板,梅姐可是黄花大姑娘,根本就没嫁人,你可别乱说!” 张达愣住,王贞梅也突然想起来,对,1988年的7月9号,她根本还没认识张达。那时候的她,还是个自由爱笑、没有心事的小姑娘。 毛峰等人一听这话,顿时怒上心头:“这是哪里来的流氓,众目睽睽就敢胡言乱语?!” 文双也说:“把他扭送到保卫科去!骚扰厂里女同志,报警!” 诸人争相应和,张达赶紧说:“住手,我真是王贞梅的丈夫,不信你们问她!”说着话,他看向王贞梅,王贞梅咬了咬唇,终于说:“算了,他也没干什么,饶了他吧。” 毛峰和文双都不解,文双说:“梅子,是不是这个男人欺负你?要是的话,你可一定要说出来啊,有大家伙儿为你作主!” 一句关怀入耳,王贞梅泪落如珠,她擦了擦眼睛,摇摇头,转身出了食堂。 我是不是……被欺负太多年了? 她一走,周渔等人就上前,借口把张达押到派出所,一路将他带了出来。乔小橙当然是上前追王贞梅。王贞梅跑出食堂,来到外面的阶梯上,慢慢坐下。 乔小橙坐在她身边,说:“梅姐,你没事吧?” 王贞梅慢慢摇头,抽泣着说:“小乔,你说他大庭广众的,为什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呢?”乔小橙当然答不上来,王贞梅继续说,“我嫁给他之前,他也不这样。他也会大晚上给我带粟子吃。冬天给我捂脚。厂里热水定点供应,他也会帮我去抢。可为什么我成了他老婆之后,反而他可以说骂就骂,抬手就打呢?” 乔小橙说:“我不知道,梅姐。我没有结过婚。” 王贞梅说:“我跟他结婚这么多年,他人前爱吹牛,要面子,我都忍了。当初我要嫁给他的时候,我爸妈就不同意。是我悄悄拿了户口本,跟他登记结婚。为了这个,我爸妈三年没跟我说过话!他刚创业的时候,家里就靠我在厂里这点钱维持生活。我每天挑快要下市的时候去买菜,因为那时候菜便宜。我怀孕的时候……” 她捂着脸,说不下去。乔小橙只好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背。 王贞梅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三十年之后的梅子,独自扛起了多少风雨,眼泪流得太多,已经不值钱。她说:“小乔,你听梅姐的话,那个周先生,虽然英俊富有,但是他不是个好人。你一定不要被她迷惑。男人在追女人的时候,都是口蜜腹剑的。他老婆郑婍看起来多厉害?你不是她的对手。” 乔小橙哭笑不得,说:“嗯嗯,我知道。” 王贞梅虽然在抽泣,却还是继续说:“那个小贺总也信不得,他这样的男人,玩世不恭,轻浮浪荡。倒是大贺总这样木讷一些的,不怎么花言巧语,反而靠得住。” 她话刚说完,周渔的声音就传过来:“说完了没有?!” 王贞梅连抽泣声都给吓了回去。乔小橙也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周渔脸色显然很不好——你一个失败的反面教材,还在这里教训后来人?!别误人子弟了好吗?! 他说:“过来做饭了。”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王贞梅说的,乔小橙赶紧扶着王贞梅站起来。周渔在前面带路,一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显然周先生这次气得不轻。 不过乔小橙也没理他——王贞梅说小贺总的话她持保留意见,但是对周渔的评价,乔小橙却觉得,说得对!! 回想在一起的两年时间,自己真是瞎了眼。 前面不远处的草坪上,贺一山抓了几只兔子,这时候已经在剖洗了。乔小橙看见了,说:“我们就在这里煮饭?火光会引来巡逻队的吧?” 贺一山一边剥兔皮一边说:“食堂马上锁门了。” 王贞梅也突然想起来:“对,这段时间城里用电量大,厂里电力紧缺,晚上不加班。食堂也关得早。” 乔小橙说:“那就好,晚上吃干锅兔肉!” 贺一水说:“我不想吃辣的!” 乔小橙很好说话:“那做个不辣的干锅兔!” 小贺总高兴了:“小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说着话伸手就搭乔小橙肩膀,乔小橙说:“不好意思啊小贺总,你的手还是去搂啜你脖子的圆脸妹妹吧!” 小贺总气得,追在她身后解释:“说过多少遍了,当时我们玩骰子,她突然扑过来,我猝不及防,被她咬的,咬的知道吗?!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个方小雨会突然死掉了?!你家小贺总可是冰清玉洁的,要是男人也有贞洁牌坊,我可以塑一整条街的牌楼!到现在为止我还是……” 贺一山和罗川都看过来,他不说了,反倒是乔小橙好奇了:“还是什么?!” 小贺总哼地一扭头,转移话题,问:“谁去撬门?!”食堂就在眼前了,门上一把大锁。确实是需要人撬门。乔小橙不依不饶:“还是什么?” 贺一水不理她,身子转来转去,乔小橙也跟着他转。 郑婍站在周渔身边,望着两个人,不由自主露了一丝笑意:“贺一水真是……难得见他这么逗一个小姑娘。” 说完,她抬眼一看周渔,见周渔面色阴沉,如覆寒霜! 郑婍愣住。 31.最好的姑娘 此为防盗章  面试时最尴尬的事, 恐怕就是遇上自己前男友了。 乔小橙跟着六个一起过来面试的妹子走出会议室, 迎面就撞上了周渔。 乔小橙慒了。周渔身穿黑色丝质衬衣, 金属饰扣的精致程度, 更添质感。黑色西裤剪裁得体,衬得他腰身紧窄, 双腿修长。 他衣袖挽至肘上,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衬衣上方纽扣有三颗没扣, 坚实的胸膛隐隐可见。英俊到性感, 像从某个电影大片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这时候他正跟身边的人说话, 视线一错,也看见了会议室门口的乔小橙。四目相对, 他显然也意外,问:“你怎么在这里?” 口气还很熟稔, 好像两个人只是两天没见, 而不是已经分手两年。 乔小橙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小声说:“我毕业了, 找工作。” 毕业了?周渔似乎这才想起什么, 也是,分手两年了。她也该毕业了。他说:“你等我几分钟, 一会我送你回去。”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连, 显然颇有深意。 乔小橙不习惯成为焦点人物, 她脸红得更厉害, 说了句:“不用了,我家离这里很近。”想了想,赶紧补充了一句,“谢谢。” 客气得像普通朋友。周渔也是一怔,然后发现他其实并不知道乔小橙家住哪里。两个人在一起两年,但是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了解。 他只有说:“嗯。那注意安全。”口气里不由自主会多几分叮嘱,好像她还是那个刚上大一的小女孩。 乔小橙松了一口气,说:“我会的。”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各异,乔小橙是真的想离开这儿了。她埋着头,谁也不敢看,一路快步走到前台。面试官贺一水拦住了她,笑得像只慈祥的老母鸡:“那个……”他低头翻了一下简历,终于记住了这个名字——乔小橙。他开口:“小乔啊,你认识大都督?” 乔小橙恨不得钻进地板砖的夹缝里去:“大都督?”她反应过来,“嗯……很久没联系了。”两年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贺一水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立刻就对其他几个应聘的女孩说:“好了,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吧。” 女孩们知道希望渺茫了,有人不满,有人惋惜,但很快全都离开了。 贺一水拉着乔小橙到待客区坐下来,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两个手手抱在颚下,笑容满面地说:“小乔啊,公司现在确实缺人,但是为了让职员了解公司企业文化和产品,需要先从前台接待开始干起,你要不要试试啊?” 乔小橙“啊”了一声,显然是不太愿意。倒不是接不接待的问题,而是跟周渔共事,以后恐怕会很尴尬。而且贺一水态度转变这么快,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她很犹豫,贺一水是什么人?眼睛跟扫码器似的,在一开始就把她打量了个彻彻底底——身上衣服都是美特斯邦威的打折品,虽然青春靓丽,但显然经济状况不算很好。 于是他立刻加码:“薪水一万五,住宿、交通、话费全部补助。” 乔小橙想了想,咬了咬唇,说:“好。” 贺一水差点没伸长脖子咯咯咯地为自己唱首赞歌:“来来来,咱们先把合同签了。” 这真是一家奇怪的公司,乔小橙低头看面前的合同。真好笑,周渔在这里工作,她却连这个公司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公司名字叫“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听起来像是研究成功学的。但是进门之后,乔小橙就没有看到过任何一点励志类的光盘和书本。 综合办公室里有四十个格子间,里面也有四十台电脑。但是没有成堆的文件,甚至电话也听不到一个。只有偶尔传来一个机械的电子合成声音,说:“对3,要不起。” …… 她在看合同,贺一水自然是在看她。乔小橙,二十二岁,应届大学毕业生。出生和读书都在本市,学历和经历看起来普普通通,绝不耀眼,也不出格。 只是长得漂亮,浅色的衬衣配黑色伞裙,脚上一双三厘米的尖头小高跟鞋,有点小正式,却十分清纯可人。 这时候她低头看合同,睫毛便长长地盖下来,鸦羽一样微微轻颤。 贺一水觉得自己应该对大都督刮目相看,一直觉得他对女人的审美为零来着。 乔小橙一抬头就看见他眼珠子都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她脸一红,说:“我看完了。” 贺一水赶紧说:“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乔小橙签完了合同,贺一水这才说:“那个,小乔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公司的员工了。明天早上九点钟,记得准时过来上班啊。” 乔小橙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贺总再见。” 贺一水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再见再见。” 乔小橙前脚刚走,贺一水后脚就来到周渔的办公室。 周渔坐在电脑面前,电脑开着,但干干净净地显示着桌面。他竟然什么也没干。贺一水连头发尖儿都带着八卦的气息:“刚才那个女孩……诶,叫什么来着?” 周渔顺手抽了一支黑色的钢笔在手里,上身后倾,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乔小橙。” 贺一水的性情,他还不懂吗?这时候他恐怕是忘了他自己的名字,也会记得乔小橙的名字。 贺一水一脸恍然大悟:“对!哎,想不到你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谁啊?小表妹?小……” 猜测才说了一个,周渔就转着笔,说了一句:“前女友。” !贺一水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周渔问:“你是不是可以滚了?” 贺一水滚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还真是前女友?我的个乖乖。 三十秒之后,公司的工作吐槽群里就收到一条消息:“惊天大八卦!今天大都督的前女友,来公司面试了!” 消息像一记深水鱼雷,所有酷爱潜水的杂鱼们一一出水,但回复惊人一致,全是:“!!!” 周渔知道,如果这件事贺一水知道了,那就代表三十秒之后,整个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说。 乔小橙,明明感觉时间过去还不太久,她却已经大学都毕业了。 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分手两年,他其实并不太难过。乔小橙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乖巧沉默的,他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厨艺是真不错。 周渔挑食,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而乔小橙偏偏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也喜欢下厨。以前她几乎是每天都到他家做饭,然后问他几点回来。周渔不可能每天回家,时间久了,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其他话题。交流少了,她再粘人,他难免就不耐烦,直接跟她提了分手。 还是微信提的! 乔小橙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个“哦。” 然后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钥匙放在餐桌上。她像是没有来过一样。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什么联系。 乔小橙就这么离开了他的生活,而从此以后,他再也没遇到合适的女人进驻。 刚分手那几天他还会下意识看看手机,乔小橙微信还在,但是她不发朋友圈,连鸡汤文都不转发。她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今天再见到,她变化不大。看起来还是乖巧温顺的样子,青春健康。 周渔发现自己又开始下意识地看手机,可是两年,手机早换了,微信记录当然也没有了。他有点想给她发条微信,但是道歉是不可能的。那谈什么? 复合? 就算他是个直男,他也知道这时候谈复合,会得到什么结果。而且……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复合这么奇怪的事? 他思考了一阵,觉得哪怕是作为普通朋友,也还是应该关心两句。于是问:“你住哪里,我明天过来接你?” 可消息并没有发出去。微信聊天的红色感叹号显示“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 ——乔小橙把他微信删了。 …… 周渔不明白乔小橙为什么会拉黑他的微信,按理,两个人应该还算是和平分手。她连发个朋友圈吐槽都没有过。 而正在这时候,系统显示贺一水把乔小橙的微信拉进了公司的工作群。 群里立刻开始了疯狂的欢迎潮,显然,贺一水在私下吐槽的同事群把消息扩散得很彻底。周渔发现自己竟然也并不生气——意料之中。 乔小橙斯文害羞地一一回应了。大多是“谢谢xxx,以后请多关照”之类的字样,风格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样,循规蹈矩。 周渔觉得自己是有病,因为他也发了两个字——欢迎。 他的消息一发出去,群里立刻就鸦雀无声了。当然了,看戏不就看高.潮吗? 而乔小橙的回应更绝,她直接回了个:“谢谢周总。” ……完全没有特别对待,客气得过分。 周渔知道此时此刻,微信后面不知道有多少条杂鱼正在捂着肚子狂笑,但是他突然就闲得过了分,强行尬聊:“不客气。” 贺一水刚开始都强忍着,这时候突然扶着转角的发财树,爆笑。 周渔压根懒得理他,真是奇怪,以前自己不是很喜欢回她的信息。大多时候总是她找话题,有时候她说十句,他回一句。 今天倒是有了闲情逸致,就想跟她多说几句。 可她只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外面,贺一水笑得像是快要断气。 乔小橙不敢看他,说来好笑,这句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有过问。分手两年后,倒是想起来问一问了。她几乎是含糊地说:“还行,挺好的。” 周渔点点头,接下来便是无话。乔小橙是一个很具有欺骗表象的姑娘,距离在朋友以内的时候,她很好很好。但距离再近,就不那么美妙了。 而这两年,也许是因为距离又远了,他竟然慢慢淡忘了她的缺点。如今旧人重回,依然坐在副驾的时候,也只是想起了她的好。 可是菜市场到他家很近,这么一点距离,也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回想旧事。 周渔的家地段十分繁华,院子也大。花园里的草坪上,除了落地的球形灯以外,还有一只石雕的德国牧羊犬。狗雕得逼真,仿佛真的能看家护院一样。 乔小橙一眼看见它,说:“它还在啊。” 周渔仍是嗯了一声,径直把车停到车库里。乔小橙也不指望他帮忙,自己拎着东西进厨房。刚一进门,冷不丁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屋里出来。二人一个照面,乔小橙吓了一跳。 男人穿迷彩背心和长裤,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右臂从衣里向外延伸出青色的纹身。这……怎么看怎么像个暴徒啊!乔小橙连心跳都加快了——周渔家不是进贼了吧? 男人看见她,三个字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贺一山。” 啊?乔小橙一愣,贺一水的哥哥居然长这样?!贺一山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想什么,顿时会心一笑。 乔小橙被看破心思,很不好意思:“大贺总您好,我是新来的小乔。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还以为……” 贺一笑长得吓人,脾气却不错,笑着说:“以为进贼了?” 乔小橙被戳中了小心思,顿时有些讪讪的。贺一山却接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问:“周渔呢?怎么让你提东西?” 乔小橙简直受宠若惊,小跑着跟在身后:“哪里敢劳动周先生,这些事我做就可以了。” 贺一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个贺一水那样八卦的弟弟,显然他对乔小橙的来历一清二楚。就算是前男友,这也客气得过了头吧? 但是周渔还真是没有帮忙,他上了楼,乔小橙把油、蜂蜜什么的全部提上去。贺一山一边帮忙一边说:“周渔这可真是……怪不得被人甩了。” 呃……乔小橙很尴尬,脸都已经烧起来了,但是给老板解围还是要的:“大贺总,其实以前吧,是周先生甩得我。” 贺一山回头一眼,带了些诧异,但终于还是“哦”了一声。 食材都放好,乔小橙随手找出围裙穿上,贺一山一看,人家这是真熟悉,也不管她了,径直上楼去找周渔。乔小橙忙着把各类肉食切好、腌好,也顾不上二人了。 贺一山上到二楼,周渔正站在露台边,盯着花园里石雕的黄狗出神。他手里拿着半瓶营养液,这东西显然并不好喝,大都督神情凝重。贺一山说:“又喝这东西!你是女人吗?吃饭都要人哄!” 周渔不理他,他说:“公司聚餐怎么不叫郑婍过来?” 这次周渔几乎是立刻就说:“不用。”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随便吃点东西而已,不用叫她。” 贺一山快步走过去,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你看起来,并不讨厌小乔。” 周渔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讨厌她?” 贺一山也拿了根烟点上:“那为什么要分手?” 周渔深深地吐了个烟圈,好半天才说:“太粘人了。作朋友感觉还好,离得近了,极度缺乏安全感。时时刻刻都想要人陪。” 贺一山了然:“小女孩嘛,也可以理解。” 周渔掐了烟:“那时候……我没多少耐性。” 这一点,贺一山倒是清楚明白。他说:“她看起来对这里很熟,应该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走,打两局去?” 周渔搁下手里还剩一半的营养液,两个人一起来到搏击训练室,换了衣服,开始热身。 乔小橙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不过她还挺喜欢周渔家厨房的。毕竟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她添置的。周渔不太管她怎么花钱,她那时候毕竟年纪小,什么烤箱、破壁机、咖啡机,都是按自己的意思添置。 她把肉类腌好,打开冰箱便皱了眉头——冰箱里几乎全是饮料,剩下就是各种营养液。她看了看就放回去,也没再碰——作为一个下属,随便动老板家里的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 但这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两年厨房里的电器一定过得很清闲。乔小橙摇摇头,她想要这个烤箱好久了,一直下不了决心去买。 有的人明明就有,却偏偏放着不用。 小区里有专门的社区超市,她把肉腌完了,干脆又出去买了蛋挞皮和蛋挞水,加上鸡蛋、面粉、奶油什么的。 再次回到厨房里,乔小橙斗志昂扬地挽起袖子——来来来,让本大师来看看,你们还是好样的不!!乔大师开始动员整个厨房的老伙计们了。 搏击训练室里,周渔和贺一山下手都狠,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贺一水一上楼就看见周渔和贺一山两个人像两头抵角的牛。他赶紧说:“差不多得了啊!丢下人家小姑娘在厨房做饭,你俩在这里内讧!打出伤来丢人啊!” 两个人这才住了手,贺一山出了一身汗,周渔也好不了多少,头发都在滴水。两个人拿了毛巾,各自去洗澡。贺一水靠在贺一山浴室门口,说:“案子处理得怎么样?” 贺一山随口说:“还好,只是语言不通,费了些功夫。” 贺一水笑得要死,他跟贺一山虽然是兄弟,却一点也不像。贺一山光看外表就像个有暴力倾向的坏蛋头子。怎么着也应该监狱几进几出的人物。而他却清瘦斯文。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贺一山是个大学渣,偏偏他品学兼优。 他说:“让你带上我死活不肯,现在知道有个弟弟的好处了吧?” 贺一山没理他,反而问:“昨天你说小乔进到时间夹角了?她的守护生肖是什么?” 贺一水耸耸肩:“没来得及问啊,昨晚大家都很累了。” 贺一山只好又问:“能力强弱呢?” 这么一说,贺一水就开启了吐槽模式:“还说呢!你是没看见,周渔护她就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一涉及血腥的地方,看都不让看一眼!还给了个巧克力哄她呢!那巧克力在里面能抵一天的热量消耗!他倒好,随手就扔出来哄小姑娘了。我看他要么是病得不轻,要么是余情未了。” 贺一山说:“他打算自己带小乔?” 贺一水摊手:“这倒是没说。我估计他没那耐性。说起来,他是有点不对劲,今天让他陪小乔出去买菜,他居然也去了。不会是想来个旧情复燃吧?” 贺一山冲完澡,穿好衣服,说:“不太可能。是他跟小乔提的分手。” “啊?”贺一水愣了,周渔可不像是吃回头草的样子。片刻后他说:“那他……不会还想圈养着人家小姑娘给他做饭吧?”这倒是越想越有可能,贺一水自言自语:“这家伙,造孽啊。” 贺一山拿了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两个人刚来到训练室,就愣住了。只见桌上放了一盘蛋挞,很显然乔小橙上来过。这里因为是私人训练室,浴室离得非常近。而且也没有刻意隔音,不知道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贺一水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很有给自己来一耳光的冲动。 倒是贺一山顺手拿起一个,吃了一口,说:“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了。” 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常凤他们就全过来了,本意是帮忙来着。谁知到了之后才发现,乔小橙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甜点也有了,水果也已经切好。肉全部腌上,菜也摘洗干净了。大家一看,也没别的事,于是将烧烤炉架上,冰镇啤酒什么的搬出来。 背阴处的草坪顿时就热闹起来。 趁着人齐,常凤把大家都给小乔介绍了一下。公司里四个负责人,周渔一个,贺一山、贺一水两个,也就是人称的大贺总、小贺总。公司里的事儿大多都向他们请示就好。 常凤级别比二人低,但是大案子毕竟不是随时都有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些费时费力还没多少钱的小事。这些都是她亲力亲为。 另外两贺和常凤手底下各有一批人。比如贺一山下面就有陈饮白、赵友、何甜等人。贺一山能打,他也喜欢身手不错的人。所以带的人也都是擅长格斗,反应敏捷、体力超强。 贺一水八卦,他的部门就是个八卦团伙。可能八卦的传播还需要思考,所以贺一水手下的人都聪明。汪羽、严华、黄原原之类,都是脑子灵光、思维活跃的人。 常凤是大姐大,爱照顾人,所以她手下的人也大多热情、细致。大家都喜欢把新人交给她手下来带。其中江晓鹿、伍子齐、米贝儿等都很有潜力。 乔小橙和他们全部打过招呼,回头把鸡翅烤上,熟练地刷油、蜂蜜和烧烤汁。对于吃的,她似乎从懂事起就有一种奇怪的天赋。 大家都开了碑酒,乔小橙却是滴酒不沾的。旁人再怎么劝,她也不为所动,只捧了一杯鲜榨果汁,一副养生老干部的模样。 虽然不喝酒有点扫兴,但是她烤肉勤快。 以至于大家先时还自己烤,后来没过多久,就围了过来,等着她投喂了。乔小橙很有眼色,先给周渔烤了一块蜂蜜羊排。切好放进盘子里端给他。天气毕竟是热,她额上出了不少汗。 周渔问:“你是厨子还是他们没长手?!”说得好像他自己就长了手似的。 其他人一听,赶紧自己动手了。乔小橙有点尴尬,反倒是其他人被他冷嘲热讽惯了,也没人把这话放在心上,江晓鹿喊:“常姐,你有没有带充电器?我手机没电了!” 常凤还没说话,乔小橙说了句:“你旁边有地插,里面有数据线,防水盖打开就能看见了。”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看过来——果然是前女友啊,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乔小橙更尴尬了。 32.人皮做窝 此为防盗章  第十四章:动物园 会议室。周渔开始做案例解析。公司里除了他和两贺之外, 其余人都只接单独一个知情人的案子。 而且除了贺一山和贺一水手下的人以外, 常凤那个部门是不接出过人命的案子的。 百叶窗拉起来,灯关上,周围光线就很暗。只有投影屏幕清晰可见。钱林林一边听课, 一边不经意间,目光滑过乔小橙。 贺一水真的下去买鱼粮了, 乔小橙手里捧着他的那杯红枣桂圆茶,目光盯着屏幕。钱林林右手指甲掐进手掌, 奇怪, 明明常凤说过她刚入职两天,为什么周先生和小贺总都对她这么好? 她慢慢剥了一粒开心果, 却无论如何尝不出味道。在学校里就是这样。乔小橙明明除了样貌, 各方面都是最普通的那一个。但是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她得到的关注总是最多的。 整个班级都知道她家境不好, 连助学金都是班主任主动为她申请的。每次聚餐总有人说小乔情况特殊, 她的那份不如大家均摊一下。 而自己呢?咬着牙做六份兼职, 只为了不被别人看低! 现在还是这样。明明是个新公司, 她才入职两天。怎么可能周先生和小贺总就对她关爱有加了?还不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 钱林林慢慢咬牙, 可这却恰恰是她没有的。而且更不智的是, 自己不应该和她交恶。她这个人其实性子软,如果第一次见面说几句软话, 没准不会这么尴尬。 现在搞成这样, 自己可真是要小心了。 投仪影前, 周渔说:“知情人有恶身, 必定可以进入时间夹角。但要小心的是,同一个案子,如果有多个知情人,可能出现多个恶身。而其他同行,也能通过其他恶身进入到同一个时间夹角。有不少前辈都被伏击过。” 钱林林说:“周先生,我来时就听说,您是十二位生肖大师里面最强的一位。我……我是个新人,一直对你非常崇敬。我……能看看您化形的生肖兽吗?”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有些骚动。 周渔看了她一眼,钱林林一滞,生怕他又当众喝斥。正要说话补救,周渔开口,说:“生肖兽不止一种形态。但是每一种形态都需要在时间夹角里历练成长。寿命越长的生肖兽,实力也就越强大。” 话落,他手上突然黑毛生长,片刻之后,投仪影前面只剩下一条健壮的黑狗。黑狗大如小牛,獠牙尖利,舌头鲜红,双目如电。诸人顿时连吃零食的手都停了下来。 乔小橙本来是坐在贺一水旁边,现在贺一水不在,周渔基本就在她眼前。 从这里看,周渔化的这头黑狗一点都不凶。甚至两个大大的耳朵垂下来,还挺萌。她都想伸手握一握它的爪子。 周渔很快回到人形,说:“守护生肖可以化形,也可以共体。”说完,他身形一变,又成为人形,只是身后有一条毛绒绒的白尾巴,“共体之时消耗少,化形时力量增幅最大。” 诸人几乎是屏住呼吸,钱林林又问:“周先生,那您刚才的生肖兽,长多大了?” 周渔说:“询问别人的实力,是圈子里的禁忌。” 钱林林低下头,不说话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又瞟了一眼乔小橙——如果是她这么问,周先生一定会答吧?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白莲花,生来就可以天真单纯、懵懂无知地被别人宠着、哄着。其他人学也学不来。 周渔第三个案例讲完,贺一水终于回来了。他还真是买了几包鱼粮,这时候进到会议室,还随手扔给乔小橙两片胃药。乔小橙感动得不得了,小声说:“小贺总你真是太好了!” 贺一水凑过去,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啊?还要谢啊?乔小橙接药的手迟疑了。贺一水笑得不行,拍拍她的头,二傻子啊这是。 周渔的目光在白色的药片上滑过。 不想讲什么案例了! 下半场周渔拒不讲课,贺一山更不喜欢干这类活儿。当然只有贺一水上了。 贺一水更大方,一上来立刻就变成了一只孔雀,还是只白孔雀。然后他大模大样地开着屏,开始讲课。贺一山用手拍了拍额头——整个会议室都不够他得瑟的。 周渔在贺一水的位置上坐下来,旁边正好是乔小橙。然而乔小橙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身上——哪个女孩子能抗拒一身羽白如丝的孔雀啊! 何甜、黄原原、米贝儿几个女孩都要尖叫了好吗?!钱林林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偏偏贺一水讲到惊险处,还四处走动。米贝儿当时就尖叫:“小贺总我想摸摸你的尾巴!!” 她一出声,连乔小橙都站起来。案例赏析变成了明星见面会。周渔冷哼——一只鸡也能得瑟成这样?! 贺一水对下一向随和,当即也不讲课了:“来来来,手机都拿出来。” 那还用他说,几个女孩飞快地把灯全部打开,抱着他一通乱拍。闪光灯此起彼伏。乔小橙都忍不住靠过去,自拍了张。孔雀毛真是顺滑,摸一摸连指尖都是细腻的。乔小橙不想放手了! 钱林林还不太习惯这公司的氛围,常凤推推她:“去吧。”贺一水变成这样,可不就是用来得意的吗? 钱林林这才上次,深深吸气,满面红霞地揽着贺一水所化的孔雀,让常凤帮她拍了两张照片。 这下谁也听不进去课了,大家各自化形,会议室里顿时鸡飞狗跳,瞬间变成了动物园。这时候要是有外人进来,非吓坏不可。 贺一山随手把会议室的门反锁,好在百叶窗关得严密,也不怕被谁看了去。 乔小橙看看左右,陈饮白是贺一山的得力助手。他的守护生肖是兔。毛绒绒的一只大兔子,就那么蹲在会议桌上。乔小橙几乎是跳过去抱在怀里。陈饮白两只长耳朵拍了拍,还想往她胸前拱,不料被周渔一把揪住耳朵,扔在了桌上。 何甜就气了,她的守护生肖是猪。现在最多只能变一只小香猪,虽然也还算可爱,但是比起兔子可就差远了。 乔小橙左右看看,问米贝儿:“你怎么不变?” 米贝儿跺脚:“怎么的,你想看人猿泰山啊?!”她的守护生肖属猴…… 乔小橙笑得不行,米贝儿气哼哼地坐到常凤身边去了。 钱林林看着满地走的各种生肖,十分向往。这才是她喜欢的生活,神秘而强大,能为平凡人所不能。她转过头,看见贺一山站在门口,不由问:“大贺总,您怎么不化形呀?” 贺一山看一眼她,问:“你真要看?” 钱林林说:“跟大家一起玩吧。” 贺一山猛地化形,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眼镜王蛇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安静,片刻之后,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所有女孩子,连同常凤都跑了。 ……贺一水笑得不行:“你真是天下扫兴第一人啊!” 课程就这么惊心动魄的结束了。 中午,乔小橙给大家点了饭,又把自己做的便当热好,给贺一水送过去。贺一水说:“给周渔吧。” 乔小橙啊了一声,也有些明白过来,说:“好。” 相处了这几天,贺一水也知道她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于是说:“干我们这行很危险,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小贺总我这么和蔼可亲的。周渔这个人吧,品性且先不论,实力确实强悍。保护好他对我们大家都有利,你明白吧?” 乔小橙被教育得一头雾水,说:“我会每天给他做饭的。”贺一水很是欣慰,摸摸她的头:“好姑娘。” 乔小橙又说:“那……一份还是五十块钱吧?” 小贺总很想收回刚才那句话:“啧,怎么这么财迷呢。” 乔小橙小声说:“公私分明嘛。能提前预支吗?” 贺一水想了想,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我把周渔的生活补贴发给你。”——他可是公司财务。 乔小橙伸手跟他一击掌:“一言为定!” 两个人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晚上,乔小橙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卡上没几个钱了。 妈妈死前给她留下一笔钱,但是这些年她读书、生活,虽然各种节省,还是花得差不多了。好在大学时期各种兼职,再加上几个老邻居偶尔接济,总算是没有断粮。 毕业这几个月忙着找工作,兼职也没怎么去,她当然吃紧。但是现在周渔的生活补贴有两千块,省着点花大约可以撑到下个月去了。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刨出点食材,准备给周渔做个便当。至于自己嘛……非常时期,看看哪个蔬菜最便宜,就当清清肠胃吧。 正做着饭,突然门口有爪子刨门的声音。这要是普通人独自在家,非被这声音吓坏不可。但乔小橙很淡定——习惯了。 她过去开门,门口竟然立着一只棕黄色的大老鼠! 乔小橙一指头戳过去,小声问:“你来干什么?!不是说过不准来我家吗?” 棕黄色老鼠呸了几口,把一条金项链吐地上:“上次不是答应送你一条金项链吗?哥岂是那言而无信之鼠?!” 乔小橙看着那条黄澄澄的链子,真是哭笑不得:“我觉得我必须再教育你们一下,别人的东西,不问而取是为偷,明白吗?” 棕黄鼠说:“那我们也不会生产啊!不偷不饿死了吗?” 说得还挺有道理。乔小橙挥挥手:“好吧好吧。但是我有双手,我可以自食其力。所以我不能要。你叼回去,哪捡的放回哪去。反正你也不会花钱。” 棕黄鼠还是听话的,闻言叼起项链就往楼梯间走,乔小橙一眼看见,说:“别走楼梯啊!躲着点儿猫!!” 每日里这样胆大包天的,也不怕被人踩死。 “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周渔冷不丁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乔小橙差点以为他在耍流氓。幸好随后常凤就跟了过来,说:“小乔,你身上说不定有子午流注钟的印记,不然你不可能进到时间夹角里面去。周先生是想确认一下。” 33.吸血鬼 此为防盗章  第十三章:梦游 凌晨两点。 周渔站在乔小橙的小区门口, 他并不知道乔小橙具体的住址。但既然来了, 总是有办法的。 小区周围有的是流浪狗, 一看见周渔, 立刻摇着尾巴围上来。周渔问:“乔小橙住哪里?” 所有的流浪狗都歪着脑袋,似乎在使劲地想。终于有一条黄狗汪了一声,兴奋地吐着舌头:“乔小橙,是不是爸爸妈妈死得早,长得特别漂亮那个?” 父母死得早?周渔皱眉, 说:“嗯。” 黄狗尾巴摇得飞起:“我知道我知道!前面右转, 第二栋就是了, 601。” 说着话,飞快地往前带路。周渔跟着它,一路来到楼下。老楼,门禁也早坏了。他直接推门进去。外面一堆流浪狗摇着尾巴注视他。他作了个解散的手势,大家瞬间全散了。 楼道里骤然安静下来,墙壁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小广告, 栏杆布满锈迹。周渔沿着楼梯向上, 很快来到六楼。601。周渔抬头看看门牌号,伸手敲门。 但是许久没反应,周渔等了一阵,打乔小橙电话, 她手机居然关机了。 周渔用手机电筒照明, 面前的门是很老式的防盗门, 他掏出一根细铁丝, 不到三十秒就打开了锁。 当然了,这种行为并不光彩,周渔轻轻推开门,房里果然一片漆黑。门口玄关是个小鞋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乔小橙常穿的鞋子,但是没有拖鞋,显然,她在家。 周渔想要找灯,突然眼前黑影一晃。饶是他的反应,也是吓了一跳。待定睛再看,黑影竟然是乔小橙。 她不知几时从厨房里出来,周渔莫名其妙:“你怎么不开灯?” 然而乔小橙没有回答他,她手里拿着抹布,一下一下,近乎机械地擦拭着餐桌。周渔发觉不对,慢慢走到她面前,轻声喊:“小乔?” 乔小橙完全没反应,周渔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她视而不见。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就这么默默地擦完桌子,开始打扫厨房。 周渔知道,她梦游了。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风穿堂而过时,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这个屋子。楼道虽然老旧,屋子里却显然粉刷过。家里并没有添置太多的东西,入门就是电视墙。 茶几、沙发和电视机相对摆放。沙发背景墙上挂着荷叶形的复古画。餐桌和椅子是原木色的,正中放着个玻璃花瓶,里面的花还往下滴着水。花旁边摆放着一罐蜂蜜和一个杯子。 再无其它。 周渔往里面走几步,发现里面有三个房间,很显然,乔小橙住的主卧。 他走进去,入眼看见一张黑色的真皮床,约摸两米左右。靠门一边有个胡桃木的大衣柜,衣柜侧面的镜子里完完整整地照出他的身形。 周渔来到床头,立刻被床头柜上的照片吸引。他把相框拿起来,照片里的女人抱着自己年幼的女儿,笑容灿烂。 居然是她。 周渔心下一沉,他鼻子素来灵敏,这时候闻到隐隐约约的药味。他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药。 全是□□、劳拉西泮、佳乐定、艾司唑仑等精神类药物。 周渔拿了一瓶在手里,他跟她相处两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异常? 他走出卧室,乔小橙浑然不觉,她半跪在阳台上,用毛巾擦拭着地板。 世界无声,她也是无声的。 周渔慢慢走过去,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看见阳台上养满了各种花,而花架下,摆着一方再熟悉不过的玻璃圆桌。周渔的目光在圆桌上凝固——她居然有子午流注钟。 他走过去,看见钟面上的指针正缓缓行走,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场好梦。 这就是她的世界吗? 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周渔坐在沙发上,想等她醒来,可是她没有醒来。她把整个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然后开始做早餐。 这些事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时候做起来完全是机械化的程序一样。周渔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把早餐端到桌上,她神情空洞而茫然。 周渔突然明白,为什么两年前,乔小橙从来不在他家过夜。可当时,他从来没有关心过。 第二天,乔小橙照常上班。出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流浪狗。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不远,一直都是步行。这些狗就跟了她一路。她心里发怵,买了几个包子投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几条狗在盯着她看。 来到公司,她把自己做的两份便当先放进冰箱里,然后照例浇花、清洗待客的茶具。周渔进来的时候,她依然笑容灿烂:“周先生早。” 周渔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枝枝蔓蔓地疼。 真可笑,我一直还以为自己很好呢。 周渔进去之后不久,乔小橙正在喂鱼呢,钱林林也进来了。乔小橙不理她,她也像没有看见乔小橙似的,径直去找常凤了。 今天没有其他客户预约,常凤好说歹说,让周渔、贺一山做一些往常的案例解析。整个公司的人都去听课了。 六月的天气炎热,尽管公司里空调很足,但是心理上的暑气却还是消不掉的。 贺一水不喜欢干坐着,点了一大堆零食和冰饮。 乔小橙给抱进来,直接放在会议室的黑色长桌上。贺一水把袋子撕开,随手把零食拨出来:“自己拿!” 其实哪用他说,其他人知道他好说话,早就伸了爪子过来抢了。只有钱林林是新人,端坐着没好意思动。 贺一水随手扔了一包果蔬干给她,她接在手里,瞬间心跳加剧,手抖得连包装纸都撕不开了。 乔小橙送完零食,正要出去,贺一水说:“别走啊,坐下来一起听。” 说着话随手把咖啡推到她面前。 乔小橙知道他性子好,说:“小贺总,我不喝咖啡的。” 也对,她养生老干部。贺一水低头,见自己面前是一杯红枣桂圆茶,伸手便跟她换了:“整个公司,就你事最多,知道吗?”他虽然这么念叨,却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 乔小橙回了他一个笑脸,周渔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居然也是一杯咖啡。 周渔把投影仪接好,贺一山从冰盒里把冰淇淋全部倒出来,按人头分。看着面前滚过来的一个可爱多,乔小橙刹那之间,面色雪白。 大家都拆了包装,奶油的甜香挥发开来,极为诱人。 乔小橙原本还强忍,贺一水凑过来,问:“小乔,你怎么不吃?” 乔小橙摇摇头,正要说话,终于忍不住,她猛地捂住嘴,一边干呕一边冲向洗手间。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贺一水看看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他莫名其妙:“钱林林,你跟去看看。怎么了这是!” 钱林林虽然跟乔小橙不和,但是这种情况之下,总不可能表现出来。她答应一声,忙扔下冰淇淋,去了洗手间。楼道尽头的女洗手间里,乔小橙吐了个天昏地暗。钱林林洗了个手,慢悠悠地问:“你没事吧?” 乔小橙吐得胃酸都出来了:“我没事,不用你管。” 钱林林说:“我也没想管你,这不是小贺总让我过来看看吗?” 乔小橙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我没事,你走吧。” 钱林林是真的懒得管她——哪有什么事,就是做作,想引起别人注意罢了。她回到公司,前台坐着贺一水,他正摆弄着乔小橙的电脑。见状问:“她怎么了?” 钱林林脸一红,小声说:“不知道呀,她不肯说,就是让我出来。” 贺一水没说话,但也没离开。看样子还打算再等一等乔小橙。 钱林林于是也没走,随手拿了包鱼饲料,在一旁喂鱼。不一会儿,乔小橙没来,倒是周渔出来了。看见前台是贺一水在,他问:“怎么了?” 贺一水摊手:“不知道,吃坏东西了吧。” 钱林林看一眼他,赶紧说:“周先生,我去看过了,小乔说她没事,硬把我赶出来了。” 周渔这才看向她,眉头微皱,问:“你看不出来这是电子鱼?” 啊?钱林林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撒下去的鱼粮顿时僵在手里。周渔声音冰冷:“这种观察能力,让我对你的资质非常怀疑。” 钱林林顿时脸色通红,吱吱唔唔地说:“对、对不起周先生,我看见小乔早上喂来着,就以为……” 周渔打断她的话:“下次做事之前带上脑子,你的以为可以让你轻轻松松地丢掉性命。” 钱林林像是被鱼粮烫了手,说:“我下次一定小心。” 她慌乱地想把鱼粮放回去,乔小橙回来了。她脸色还是发白,这时候看见周渔在,还是堆出一个和气的微笑,打招呼:“周先生。” 周渔嗯了一声,乔小橙转过头,又看见钱林林撒下去的鱼粮。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鱼缸,半天,说:“小贺总,我觉得这鱼粮应该换一下。你看它们都不爱吃。” 周渔顿时神情古怪,贺一水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乔小橙莫名其妙,被他笑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34.我们交往吧 此为防盗章  乔小橙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小声说:“我毕业了,找工作。” 毕业了?周渔似乎这才想起什么, 也是, 分手两年了。她也该毕业了。他说:“你等我几分钟, 一会我送你回去。”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连,显然颇有深意。 乔小橙不习惯成为焦点人物,她脸红得更厉害, 说了句:“不用了,我家离这里很近。”想了想, 赶紧补充了一句,“谢谢。” 客气得像普通朋友。周渔也是一怔, 然后发现他其实并不知道乔小橙家住哪里。两个人在一起两年,但是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了解。 他只有说:“嗯。那注意安全。”口气里不由自主会多几分叮嘱,好像她还是那个刚上大一的小女孩。 乔小橙松了一口气, 说:“我会的。”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各异, 乔小橙是真的想离开这儿了。她埋着头, 谁也不敢看, 一路快步走到前台。面试官贺一水拦住了她, 笑得像只慈祥的老母鸡:“那个……”他低头翻了一下简历, 终于记住了这个名字——乔小橙。他开口:“小乔啊,你认识大都督?” 乔小橙恨不得钻进地板砖的夹缝里去:“大都督?”她反应过来, “嗯……很久没联系了。”两年了, 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贺一水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立刻就对其他几个应聘的女孩说:“好了,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吧。” 女孩们知道希望渺茫了,有人不满,有人惋惜,但很快全都离开了。 贺一水拉着乔小橙到待客区坐下来,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两个手手抱在颚下,笑容满面地说:“小乔啊,公司现在确实缺人,但是为了让职员了解公司企业文化和产品,需要先从前台接待开始干起,你要不要试试啊?” 乔小橙“啊”了一声,显然是不太愿意。倒不是接不接待的问题,而是跟周渔共事,以后恐怕会很尴尬。而且贺一水态度转变这么快,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她很犹豫,贺一水是什么人?眼睛跟扫码器似的,在一开始就把她打量了个彻彻底底——身上衣服都是美特斯邦威的打折品,虽然青春靓丽,但显然经济状况不算很好。 于是他立刻加码:“薪水一万五,住宿、交通、话费全部补助。” 乔小橙想了想,咬了咬唇,说:“好。” 贺一水差点没伸长脖子咯咯咯地为自己唱首赞歌:“来来来,咱们先把合同签了。” 这真是一家奇怪的公司,乔小橙低头看面前的合同。真好笑,周渔在这里工作,她却连这个公司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公司名字叫“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听起来像是研究成功学的。但是进门之后,乔小橙就没有看到过任何一点励志类的光盘和书本。 综合办公室里有四十个格子间,里面也有四十台电脑。但是没有成堆的文件,甚至电话也听不到一个。只有偶尔传来一个机械的电子合成声音,说:“对3,要不起。” …… 她在看合同,贺一水自然是在看她。乔小橙,二十二岁,应届大学毕业生。出生和读书都在本市,学历和经历看起来普普通通,绝不耀眼,也不出格。 只是长得漂亮,浅色的衬衣配黑色伞裙,脚上一双三厘米的尖头小高跟鞋,有点小正式,却十分清纯可人。 这时候她低头看合同,睫毛便长长地盖下来,鸦羽一样微微轻颤。 贺一水觉得自己应该对大都督刮目相看,一直觉得他对女人的审美为零来着。 乔小橙一抬头就看见他眼珠子都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她脸一红,说:“我看完了。” 贺一水赶紧说:“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乔小橙签完了合同,贺一水这才说:“那个,小乔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公司的员工了。明天早上九点钟,记得准时过来上班啊。” 乔小橙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贺总再见。” 贺一水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再见再见。” 乔小橙前脚刚走,贺一水后脚就来到周渔的办公室。 周渔坐在电脑面前,电脑开着,但干干净净地显示着桌面。他竟然什么也没干。贺一水连头发尖儿都带着八卦的气息:“刚才那个女孩……诶,叫什么来着?” 周渔顺手抽了一支黑色的钢笔在手里,上身后倾,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乔小橙。” 贺一水的性情,他还不懂吗?这时候他恐怕是忘了他自己的名字,也会记得乔小橙的名字。 贺一水一脸恍然大悟:“对!哎,想不到你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谁啊?小表妹?小……” 猜测才说了一个,周渔就转着笔,说了一句:“前女友。” !贺一水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周渔问:“你是不是可以滚了?” 贺一水滚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还真是前女友?我的个乖乖。 三十秒之后,公司的工作吐槽群里就收到一条消息:“惊天大八卦!今天大都督的前女友,来公司面试了!” 消息像一记深水鱼雷,所有酷爱潜水的杂鱼们一一出水,但回复惊人一致,全是:“!!!” 周渔知道,如果这件事贺一水知道了,那就代表三十秒之后,整个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说。 乔小橙,明明感觉时间过去还不太久,她却已经大学都毕业了。 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分手两年,他其实并不太难过。乔小橙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乖巧沉默的,他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厨艺是真不错。 周渔挑食,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而乔小橙偏偏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也喜欢下厨。以前她几乎是每天都到他家做饭,然后问他几点回来。周渔不可能每天回家,时间久了,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其他话题。交流少了,她再粘人,他难免就不耐烦,直接跟她提了分手。 还是微信提的! 乔小橙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个“哦。” 然后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钥匙放在餐桌上。她像是没有来过一样。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什么联系。 乔小橙就这么离开了他的生活,而从此以后,他再也没遇到合适的女人进驻。 刚分手那几天他还会下意识看看手机,乔小橙微信还在,但是她不发朋友圈,连鸡汤文都不转发。她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今天再见到,她变化不大。看起来还是乖巧温顺的样子,青春健康。 周渔发现自己又开始下意识地看手机,可是两年,手机早换了,微信记录当然也没有了。他有点想给她发条微信,但是道歉是不可能的。那谈什么? 复合? 就算他是个直男,他也知道这时候谈复合,会得到什么结果。而且……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复合这么奇怪的事? 他思考了一阵,觉得哪怕是作为普通朋友,也还是应该关心两句。于是问:“你住哪里,我明天过来接你?” 可消息并没有发出去。微信聊天的红色感叹号显示“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 ——乔小橙把他微信删了。 …… 周渔不明白乔小橙为什么会拉黑他的微信,按理,两个人应该还算是和平分手。她连发个朋友圈吐槽都没有过。 而正在这时候,系统显示贺一水把乔小橙的微信拉进了公司的工作群。 群里立刻开始了疯狂的欢迎潮,显然,贺一水在私下吐槽的同事群把消息扩散得很彻底。周渔发现自己竟然也并不生气——意料之中。 乔小橙斯文害羞地一一回应了。大多是“谢谢xxx,以后请多关照”之类的字样,风格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样,循规蹈矩。 周渔觉得自己是有病,因为他也发了两个字——欢迎。 他的消息一发出去,群里立刻就鸦雀无声了。当然了,看戏不就看高.潮吗? 而乔小橙的回应更绝,她直接回了个:“谢谢周总。” ……完全没有特别对待,客气得过分。 周渔知道此时此刻,微信后面不知道有多少条杂鱼正在捂着肚子狂笑,但是他突然就闲得过了分,强行尬聊:“不客气。” 贺一水刚开始都强忍着,这时候突然扶着转角的发财树,爆笑。 周渔压根懒得理他,真是奇怪,以前自己不是很喜欢回她的信息。大多时候总是她找话题,有时候她说十句,他回一句。 今天倒是有了闲情逸致,就想跟她多说几句。 可她只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外面,贺一水笑得像是快要断气。 他问:“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乔小橙不敢看他,说来好笑,这句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有过问。分手两年后,倒是想起来问一问了。她几乎是含糊地说:“还行,挺好的。” 周渔点点头,接下来便是无话。乔小橙是一个很具有欺骗表象的姑娘,距离在朋友以内的时候,她很好很好。但距离再近,就不那么美妙了。 而这两年,也许是因为距离又远了,他竟然慢慢淡忘了她的缺点。如今旧人重回,依然坐在副驾的时候,也只是想起了她的好。 可是菜市场到他家很近,这么一点距离,也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回想旧事。 周渔的家地段十分繁华,院子也大。花园里的草坪上,除了落地的球形灯以外,还有一只石雕的德国牧羊犬。狗雕得逼真,仿佛真的能看家护院一样。 乔小橙一眼看见它,说:“它还在啊。” 周渔仍是嗯了一声,径直把车停到车库里。乔小橙也不指望他帮忙,自己拎着东西进厨房。刚一进门,冷不丁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屋里出来。二人一个照面,乔小橙吓了一跳。 男人穿迷彩背心和长裤,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右臂从衣里向外延伸出青色的纹身。这……怎么看怎么像个暴徒啊!乔小橙连心跳都加快了——周渔家不是进贼了吧? 男人看见她,三个字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贺一山。” 啊?乔小橙一愣,贺一水的哥哥居然长这样?!贺一山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想什么,顿时会心一笑。 乔小橙被看破心思,很不好意思:“大贺总您好,我是新来的小乔。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还以为……” 贺一笑长得吓人,脾气却不错,笑着说:“以为进贼了?” 乔小橙被戳中了小心思,顿时有些讪讪的。贺一山却接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问:“周渔呢?怎么让你提东西?” 乔小橙简直受宠若惊,小跑着跟在身后:“哪里敢劳动周先生,这些事我做就可以了。” 贺一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个贺一水那样八卦的弟弟,显然他对乔小橙的来历一清二楚。就算是前男友,这也客气得过了头吧? 但是周渔还真是没有帮忙,他上了楼,乔小橙把油、蜂蜜什么的全部提上去。贺一山一边帮忙一边说:“周渔这可真是……怪不得被人甩了。” 呃……乔小橙很尴尬,脸都已经烧起来了,但是给老板解围还是要的:“大贺总,其实以前吧,是周先生甩得我。” 贺一山回头一眼,带了些诧异,但终于还是“哦”了一声。 食材都放好,乔小橙随手找出围裙穿上,贺一山一看,人家这是真熟悉,也不管她了,径直上楼去找周渔。乔小橙忙着把各类肉食切好、腌好,也顾不上二人了。 贺一山上到二楼,周渔正站在露台边,盯着花园里石雕的黄狗出神。他手里拿着半瓶营养液,这东西显然并不好喝,大都督神情凝重。贺一山说:“又喝这东西!你是女人吗?吃饭都要人哄!” 周渔不理他,他说:“公司聚餐怎么不叫郑婍过来?” 这次周渔几乎是立刻就说:“不用。”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随便吃点东西而已,不用叫她。” 贺一山快步走过去,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你看起来,并不讨厌小乔。” 周渔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讨厌她?” 贺一山也拿了根烟点上:“那为什么要分手?” 周渔深深地吐了个烟圈,好半天才说:“太粘人了。作朋友感觉还好,离得近了,极度缺乏安全感。时时刻刻都想要人陪。” 贺一山了然:“小女孩嘛,也可以理解。” 周渔掐了烟:“那时候……我没多少耐性。” 这一点,贺一山倒是清楚明白。他说:“她看起来对这里很熟,应该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走,打两局去?” 周渔搁下手里还剩一半的营养液,两个人一起来到搏击训练室,换了衣服,开始热身。 35.五万块彩礼 此为防盗章  第十八章:回不去的家 蛇肉炖菌菇, 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大家围着火堆坐下, 这顿早餐真是十分丰盛。赵清雨塞了一肚子的冷面包、矿泉水, 这时候胃里也挪不出地方,只得跟着喝了点热汤。 天光明亮, 再加上香喷喷、热腾腾的食物下肚, 大家的紧张情绪终于有所缓解。 钱林林扫了一眼乔小橙, 见她动作灵活,不由问:“小乔,你昨天晚上不是还行动不便吗?这时候怎么恢复了?”显然她并不相信乔小橙真的严重到行动不能的地步。 乔小橙没理她, 钱林林有点尴尬, 贺一水随口说:“她身上是鬼, 鬼夜里能力加重, 白昼能力减弱,很正常。” 钱林林向他投去满怀感激的一眼, 贺一水没有留意, 站起身来道:“我再搜查一遍这里。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出现。” 钱林林紧接着说:“小贺总,我跟您一块去。” 贺一水点头, 与她一起搜索四周。乔小橙和陈饮白都没有动。乔小橙身上披着毯子, 那块裹住死尸的毛毯又脏又臭, 但是很显然, 因为它的束缚, 乔小橙身上的鬼并不能脱体而出。 她行动不便, 当然也就不想动。而陈饮白不动的原因很简单——得保护雇主。 赵清雨这时候对环境适应了一些, 毕竟常年跑车, 他也算见多识广,这时候好奇心战胜了恐惧,问:“陈师,如果在这里死亡,那么现实中的我们会怎么样?” 陈饮白说:“脑死亡,而且因为时间冲突,身体的腐烂速度会有异常。以前有人死在半年前的时间夹角里,大家刚刚把他抬上救护车,他的身体就变成了死亡半年左右的模样。” 赵清雨一想到那场景,心里还是一激灵。乔小橙倒是无所谓:“那我们还好,至少赵老板这事是昨晚发生的。就算是死了,尸体变化也不大。” 你倒想得开。陈饮白摊手,然后又安慰赵清雨:“您不用担心,这个案子的难度,对于小贺总而言并不算高。” 赵清雨点点头,其实到了现在,他已经很庆幸自己当时咬咬牙,拿出全部积蓄来找贺一水了。 贺一水跟钱林林四处查看周围情况。这里的地形非常简单,因为时间的流速不同,其他地方如同背景板。那些山、农田和乡村的房屋,从这里能够看到,但却是凝固不动的。不能走近,无法触摸。 真正能够活动的,只有这条公路和埋尸的山路及周边范围。 两辆货车还停在公路旁边,赵清雨心有余悸,不敢再靠近。乔小橙虽然脸上仍然可怕,但是毕竟光天化日,总会令人踏实很多。 三个人坐在火堆旁等候,外面公司里,贺一山守在一边。不一会儿,周渔从外面进来,贺一山意外:“有事?” 周渔看了一眼子午流注钟旁边的五个人,说:“你出去,我来等。” 贺一山当然是没意见,这样的枯等最无聊,他站起身:“有事叫我。”话落,径自开门,回自己办公室了。周渔坐到贺一水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子午流注钟——几个人进入时间夹角,不过才十分钟而已。 为什么感觉像是过去很久一样? 子午流注钟旁边的五个人毫无知觉,如同五个木偶。周渔缓步走过去,乔小橙就在他面前,被时间凝固的人,连呼吸、心跳都暂停,身体所有消耗也停止计算。 他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这样细致地打量她。因为作息规律,她的皮肤非常健康红润,没痘没斑,白玉一样通透。眼睛本来很大,这时候眉眼低垂,看向子午流注钟面,睫毛纤长细密,如同精心制作的洋娃娃。 周渔伸出手,摸摸她精巧秀气的鼻尖,想起两年前,她穿着一件淘宝来的性感睡衣,跪坐在他面前,清涩而笨拙地说:“周渔,我这么穿好看吗?” 时间夹角里,贺一水和钱林林四下查看。钱林林的目光不时瞟过贺一水。贺一水身材高挑劲瘦,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防寒服,然而举手投足却风采夺目。 钱林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他随手折断的树枝、留在泥泞山路上的脚印,都令她心悸。 贺一水当然有注意到,此时回身微笑:“看来,比起查探周围环境,你倒是更喜欢查看我。” 钱林林瞬间手足无措:“小、小贺总,我……” 贺一水说:“喜欢看我的姑娘很多,不过这个时候,你最好专注一点。我是不太喜欢教育别人,如果是周渔在的话,你这时候已经狗血淋头了。” 钱林林脸如火烧:“对、对不起小贺总,我知道了。” 她几乎是仓惶逃走,开始认真查看起周围的各种痕迹。贺一水摇摇头,这姑娘看起来跟小乔不太对付。小乔的性子,一看就软,几乎就是个受气包小媳妇型的。 她居然也会有不喜欢的人。小贺总的八卦之魂蠢蠢欲动。 两个人把整个环境全部查探完毕,终于又回来跟火堆前的三人组汇合。 陈饮白问:“小贺总,怎么样?” 贺一水摇摇头,赵清雨当然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说:“既然没有别的人,那么趁着天色尚早,赶紧想办法吧。”他显然是不想在这里过夜了。 贺一水吹了吹手里的小铁球,说:“看来,尸体要从我们五个人中出了。” 赵清雨脸色都变了,忍了忍还是没说话。 陈饮白问:“怎么做?” 贺一水看向路边停靠的两辆大货车,说:“十年前的那个孩子,据赵老板说,先是被一辆货车撞死,然后被他和他父亲带上山埋尸。”听到这里,赵清雨神情微微一变,贺一水接着说:“现在我们得先尝试用这辆肇事车撞到一个人,拥有一具尸体。然后带到埋尸坑的位置,看看能不能引出恶身。” 陈饮白问:“一定得撞死?”那这代价有点大啊。 贺一水若有所思,半天,看向乔小橙,说:“饮白,你负责开车。” 陈饮白有些犹豫:“小贺总……” 贺一水走到乔小橙面前,乔小橙身上还裹着那张裹尸毯呢。他把手伸进毯子里,乔小橙顿时脸红了:“小贺总!” 贺一水嘘了一声,幸好没占便宜,只是感受了一下里面的泥浆鬼。 他说:“我试试能不能引他出来。” 可裹尸毯里面的鬼一点反应也没有,显然天光大亮,它并不能随意活动。 贺一水看了看天色,也是没办法:“等晚上吧。” 钱林林看看他二人,又看了一眼乔小橙,突然抿抿唇,说:“小贺总,你和陈饮白后面还要对付生肖巨兽,引鬼的事……不如我来试试吧” 贺一水含笑看她,这个姑娘其实挺有意思。他说:“下次吧。你要死在里面,毁我一世英名。” 赵清雨都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这小贺总,真是没个正形。 整个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小贺总是有闲情逸志的,干脆带着大家爬山,当野游了。 赵清雨整个人都雷得不行,原本是做好最坏打算进到这里的,怎么感觉比自己想象的轻松很多…… 贺一水吹了个口哨,天空中一只乌鸦呱呱叫了两声,最后落在他肩头。他问:“山上有其他兽类吗?要是能来只烤全羊就最好了。” 那乌鸦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啧了一声:“前面有拐枣,吃点野果也是个趣。” 大家顺着乌鸦所指的方向,果然前行不远,就找到几棵拐枣树。上面黄澄澄的全是拐枣。 乔小橙看着那古怪弯曲的东西,一脸困惑:“这……能吃吗?” 钱林林白了她一眼,熟练地摘了一串,放进嘴里:“这个最甜了,我喜欢。” 贺一水耐心地给科谱:“拐枣,又叫甜半夜。从前少粮的时候,很多人都拿它救命。它很甜,可以炼糖。你试试。”他摘了一串,不由分说,塞进乔小橙嘴里。 乔小橙唇都触到他的指腹了,顿时也不敢乱动,赶紧叼过来。赵清雨常年在外跑车,相好还是有几个的。但现在他是真的挺佩服贺一水的,要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对着乔小橙那张脸,他还能撩妹…… 真是人中豪杰。 乔小橙吃了一个,果然觉得蜂蜜一样甜,顿时一个接一个,吃得津津有味。 贺一水有点想笑,毕竟顶着这样一张脸,又裹着一张裹尸毯,还能没心没肺地吃野果的姑娘不多。 大家在山中闲游,暂时忘记了忧愁。但是随着暮色来临,山中阴风阵阵,浓雾重新降下。乌鸦的叫声也开始瘆人。 贺一水伸了个懒腰:“开工吧。” 一行人抢在最后一丝天光消失之前下到公路上,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了,陈饮白上前,添了点柴火。 可惜雾实在是太浓了,光线难以触及。周围仍然是一片摇曳不定的黑影。 乔小橙只觉得身体又开始发冷,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泥浆流动。她整个人像是灌了铅,又开始行走困难。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人在哭,是个小孩的声音。乔小橙只觉得头痛,意识时远时近。 贺一水把她抱到公路中间,陈饮白一脸凝重地上了车。钱林林想要开口说话,最终却还是没出声。她想代替乔小橙,想成为团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可惜想想那蜂窝一样的脸和裹尸布下的东西,她不敢。 乔小橙有些恍惚,贺一水拍了拍她的脸:“怎么样?” 乔小橙迷迷糊糊地答:“它更厉害了。我听见它的哭声了。” 贺一水点点头,陈饮白轻轻按了一下喇叭。他不再犹豫,猛地解开乔小橙身上的裹尸毯。 周围突然一阵风起,一个尖利的哭声跟着阴风打转,似乎要刺穿几个人的耳膜。那泥浆一样的东西从乔小橙身上渗出来,贺一水用这条裹尸毯紧紧把自己跟乔小橙裹在一起。 乔小橙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半天之后,泥浆从她身上脱离出来,慢慢包裹住贺一水。贺一水猛地把乔小橙推出去,然后厉喝一声:“来!” 陈饮白早有准备,这时候猛地发动货车,撞了上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货车像是撞在巨大的橡胶上。陈饮白心里都是一惊,他又不想撞死贺一水,这时候车速当然不快。 但是声音听上去却十分骇人。他赶紧跳下去,连赵清雨都忍不住跑过来。四个人一起冲过去,只见车轮下鲜血横流,而贺一水整个人飞出几米,头颅破碎,惨不忍睹。 陈饮白惊呆了,钱林林捂住嘴,眼里顿时涌出泪来。赵清雨更是指着贺一水的尸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抖。 乔小橙站在原地,周围连风里都带着血腥气。许久,赵清雨喃喃说:“小贺总死了……他死了……我们出不去了……” 乔小橙抬起头,突然心里一惊——她眼前本来应该有三个人,陈饮白、赵清雨和钱林林。 可现在,钱林林变了!! 她身量缩小,脸上全是血,头骨半塌。这时候她正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赵清雨。 乔小橙正想上前捂住赵清雨的眼睛,但是已经晚了。赵清雨一个转头,正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她,顿时撕心裂肺一声惨叫。面前的大货车,陈饮白没关车门。他猛地跳上去,乔小橙见他上车,立刻拉起钱林林就跑! 陈饮白也是这时候才看见钱林林,顿时也是一惊,飞身扑进驾驶室! 赵清雨上了车,二话不说一踩油门,直接向血淋淋的钱林林撞了过去。幸好乔小橙早有准备,这时候扯起钱林林就跑! 陈饮白一边抢夺方向盘,一边安抚赵清雨:“赵老板!你先不要冲动!鬼会扰乱人心,你先停车!!” 赵清雨这时候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双眼通红,喃喃地说:“撞死你……撞死你……” 乔小橙死死牵着钱林林,两个人在夜晚陌生的公路上狂奔,浓雾如有实质,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还不能瞎跑——万一赵清雨把货车开到公路下面去了,这里没有吊车,想弄上来可就难了。 她跑得直喘粗气,好不容易身后的货车停下了。想来是陈饮白终于制止了赵清雨。乔小橙回过头,只见她拉着的,哪里是什么钱林林。 那是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身穿红色毛衣、黑色灯草绒裤子,外面是一件太空棉的小袄。他满脸是血,额角骨头塌陷,脸上却带着笑。他张开嘴,声音清脆:“姐姐,你来跟我玩呀。” 乔小橙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睁开。但一双手仍然紧紧抓住他不放。不不,我拉住的一定是钱林林,一定是。 她心中默念,然而那孩子却慢慢凑过来:“姐姐,我好痛,好冷啊。”他抽泣着说,“我想回家……姐姐,我再也不偷跑出来玩了。我以后一定听爸爸妈妈的话。求求你送我回家……” 36.小三就是小三 此为防盗章  乔小橙又拍了两下, 干脆直接把门打开了。门没锁。乔小橙壮着胆子, 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有个会客的小圆桌。常凤和董运辉在圆桌旁相对而坐, 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圆桌上。乔小橙慢慢走近, 只见二人都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常凤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 但额头汗如雨下。乔小橙吃了一惊:“常姐?” 没反应, 这是生病了?要不要打120? 乔小橙再看董运辉, 他背后的血人更加明显了, 这时候血色的瞳孔完全睁开, 阴森森地打量她。 公司里已经走得一个人都不剩了,乔小橙很是崩溃——为什么会这样?刚要拨120,突然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声音很小, 但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十分清晰。 乔小橙循声找去,拨开常凤的手, 看见圆桌上, 居然有时钟一样的刻度。她仔细打量,一共十二个刻度, 有指针缓慢行走,除了表盘是整个桌面以外, 跟普通时钟差别并不太大。只是此时指针却不是现在的下午六点。 这是…… 乔小橙的手慢慢顿住——在她家里, 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圆桌。妈妈留下的遗物。而她十二岁那年, 妈妈自杀之后, 桌面指针就再也不走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没电了。 乔小橙伸手触摸那块钟, 突然常凤身上的光包围了她,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陡然变了天地! 她发现自己面前的玻璃桌变成了黄色小方桌,上面还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这是……课桌? 乔小橙吃了一惊,好在跟周渔分手后的一段时间,她也出现过不少幻觉,早淡定了。她左右一看,发现周围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多个孩子。平均年龄十七八岁,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讲台上老师正在写板书,孩子们正认真作着笔记。 乔小橙大学毕业还不久,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间教室里上课。 她合上手里的教材,看到课程正是高三下学期语文教材。 我的妈呀,这是干啥了?回炉重造啊? 乔小橙摸了摸头,这时候,下课铃响了。班上“同学们”表情木然地收拾起课本,一个同学站起来,同样面无表情,说:“交作业了。” 我……什么作业?! 乔小橙当神经病算是很有经验了,她虽然不知道,但立马就伸头过去看其他“同学”拿出来的作业本。 而这时候,突然一声厉喝:“你为什么不做作业?!” 声音尖利地令人心里一颤。乔小橙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女生满头大汗,一脸焦急。 乔小橙一眼就认出了她,常凤! 常凤三十七岁,在一众学生中,当然是不同的。但她身上依然穿着校服,头发也是规规矩矩地扎起来。更奇怪的是,大家好像都看不出来她的差别一样。 常凤有些慌了,正要说话,突然另一个同学冲过来,慌里慌张地说:“她的作业在这里!” 他递了作业本上去,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大半个本子。 班长翻了一下,向下个同学走去。 而这个冲出来送作业的人,正是董运辉。 乔小橙看见两个人,想喊又不敢——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常凤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她也隐隐有了预感。如果交不出作业,一定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她敲了敲桌子,惊魂未定的常凤看过来,一眼认出她,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 她悄悄比划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小橙只觉得荒唐无比,摊了摊手,表示鬼才知道啊。 常凤立刻更着急了——乔小橙也没有作业!她看向董运辉,董运辉立刻埋头,拼命地写作业。 班长慢慢地收着作业本,很快又是一声尖利地喝斥:“你为什么不完成作业?!” 乔小橙抬起头,这次是另一个同学,他满脸惨白,眼神却是空洞的。班长拿起厚厚的木戒尺,啪地一声拍在他头上:“你为什么不做作业?”戒尺一下又一下地落下,这个同学血流满脸,却还是木然的,并没有闪躲。 乔小橙眼睁睁地看着“班长”一下又一下,将面前的学生敲得头破血流。 这一幕漫长而诡异,周围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都仿佛习以为常。被敲打的学生慢慢倒在地上,乔小橙浑身发冷——这次疯得确实很严重啊。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也没有作业。 她慢慢离开座位,班长似乎专注于打人,没有察觉。收来的作业本就放在讲台上。而前面一排已经没有几个学生了,空了不少座位。看眼前情况,恐怕消失的学生,都是因为没能完成作业。 乔小橙迅速地坐进一个空位里,又抽了一本作业本过来。这里班长已经收过作业了,不知道会不会重复检查。乔小橙回过头,身后就是常凤,她轻声问:“常姐,你们都是真人吗?”说着还摸了摸常凤的手。 常凤的手是软的,也是温热的。 妈的。乔小橙心里绝望。和周渔分手的那几个月,她也经常看到周渔的影子。但没这么真实。她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常凤说:“妈的,我要被董运辉这个混蛋坑死了!” 董运辉摸了摸鼻子,闪到一边,一声不敢吭。常凤说:“小乔,你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吧?” 乔小橙一脸茫然:“做什么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常凤更崩溃了:“我还以为你是个隐藏的高手。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乔小橙心想神经病的世界,要什么逻辑啊!每年过年的时候,她家还有一群老鼠前来给她拜年呢。 她说:“常姐你先别急,慢慢跟我说!” 常凤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说:“我们公司是专门替一些干了蠢事又想反悔的王八蛋们解决问题的。” 乔小橙心里一顿,倒是想起公司的名字——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她问:“事情既然都做了,还能怎么解决?” 常凤说:“可能有一些事,是超过你现在所知的科学范畴的。比如,宇宙一直在自我进化,时间也在进化。但是现在,它还有一个漏洞。我们把这个漏洞,称之为时间夹角。” 身后又有一个同学没交作业,乔小橙回头看了一眼,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到别处说吗?” 常凤说:“等大家交完作业,我们就能走了。你听着,这个董运辉,他是个高中老师。因为赌博,不仅输光了自己的工资,连老婆想用来买房子付首付的三十万也输了个干干净净。这孙子现在想让我们介入,帮助他。” 乔小橙看了一眼董运辉,董运辉一声都不敢吭,还在拼命地赶作业。她问:“我不明白,这还能怎么帮助他?他不是已经把钱输掉了吗?” 常凤说:“对。但是我们可以在时间夹角里改变这一切。” 乔小橙极力理解她的意思:“你是说,让时间回到他赌博之前?” 常凤无力地笑笑:“怎么可能?时间进化了多少年,不可能留下这样的巨大的漏洞。但是我们可以疏通这个时间夹角,时间是不可能改变的。但是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么他赌博欠债的事,就没有发生。” 乔小橙当然不信——神经病也讲逻辑的好吗?她说:“那时间这个漏洞也不小啊。” 常凤当然看出她不信,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说:“我说说现在的情形吧。” 这个乔小橙倒是很关心,她立刻点头。常凤说:“这个时间夹角,看样子是模拟的董运辉就职的学校。我们现在都是高三二班的学生。住学生宿舍、上课、放学吃饭,晚自习。全部都是学生的角色。但是你看到了,如果没有完成作业,就会死。” 乔小橙当然看到了,心中恶寒:“换个座位,班长好像察觉不到。我们不能不来上班吗?” 常凤说:“小乔,你太天真了。这个时间夹角给我们的线索很明确,你看大家学业被督促得这么紧,就知道这所学校一定非常在意升学率。如果我们不交作业,会被班长打死。如果不来上课,那是不是全校师生都会……” 乔小橙明白了。她说:“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换位置,班长不会发觉。但其他‘同学’显然会慢慢死光。到时候……换座位也没有用了。” 常凤目露欣赏,很少有人第一次在时间夹角里,面对这种血腥场面还能思路清晰的。她说:“现在我们要找到董运辉欠债的线索。可是学校管得很严。” 正说着话,班长已经检查完作业。果然没有理会换座的乔小橙,宣布放学。 常凤、董运辉和乔小橙一起出了教室,外面全校师生足有近万人。大家一起涌向食堂。常凤说:“糟了,小乔没有饭卡。” 董运辉说:“只能我们先匀一点给她了。” 三个人一起到了食堂,董运辉刷了饭卡,乔小橙这才发现,他们居然也只有一张卡——还是董运辉的。 她吃惊——怎么幻想出来的世界,也需要吃饭吗? 而这一份饭,真是少得可怜。食堂阿姨手抖好像是所有地方的通病。董运辉看着这少少的一份饭,叹了口气。三个人均分了一下,乔小橙吃了一口,味道真是逼真!她皱眉:“真难吃。” 常凤摇摇头:“饿两天味道就好了。想想怎么出去吧,这里也是奇怪,完全没有异常的地方。” 乔小橙表示一点也不担心,她只是对这个什么时间夹角十分好奇。所以她只是说:“哦。” 常凤觉得很怪异:“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事实上,乔小橙内心毫无波澜,不但不紧张,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次的幻觉有意思。 妈妈,以前你总跟我说,就算有一天只剩下我一个人,也要好好过。所以虽然从小没有爸爸,虽然十二岁的时候连你也没有了,虽然后来和周渔分了手……我一直都在好好过。 可我还是疯了啊。 妈妈你看,坚强没有用。 三个人同时看向小屋后,然而三人面前的女尸却发出了咯吧一声响。 乔小橙背对着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渔却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只留下一句:“在这里等!” 乔小橙一直等到他走了,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身。 只见草席里卷裹的女尸慢慢站了起来,乔小橙一眼就看见她破碎的头。她猛地缩回小木屋后面,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渗入骨髓。 而这时候,女尸姿势越来越古怪,最后浑身都渗出血来。鲜血冲刷,她的面目慢慢变了——竟然跟董运辉的五官一模一样!连眼角的皱纹也分毫不差! 常凤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时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主雇安全了。当下拉着董运辉,也躲到了小屋后面。 乔小橙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身上控制不住的抖。常凤发现了,忙说:“别怕别怕,出去了就好了。” 乔小橙摇摇头,连嘴唇都有点紫了。常凤忙抱住她,说:“不看就好了,别看。” 乔小橙慢慢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可能……以前我虽然有幻觉,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暴力倾向的幻觉。眼前到底是真的,还是病情又加重了? 那我到底会疯成什么样?当街杀人吗? 我不想啊! 她眼里噙泪,这反应有点像个正常女孩了。常凤慢慢地顺着她的背:“我们都在,不要怕。” 董运辉的恶身,因为有人命,此时全身血红。 周渔双手一交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双银色的手套,慢慢戴在手上。听见常凤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摸了块东西扔过去。 常凤手疾眼快,伸手接住,发现竟然是块巧克力。她哭笑不得,递给乔小橙:“来来,大都督给的。真是安慰小朋友一样。” 旁边董运辉盯着巧克力,喉头咽了咽,喃喃道:“为什么只有一块……我也很饿……” 常凤一眼瞪过去:“滚!” 董运辉的恶身慢慢舒展身体,他的头三百六十度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董运辉自己都觉得瘆得慌:“它在找什么?” 常凤阴森森地说:“当然是在找你啊。” 37.放我出去 此为防盗章  乔小橙莫名其妙:“什么印记?” 周渔显然也因为刚才的一句话而尴尬, 这时候不说话了。 常凤拉过乔小橙,毕竟都是女人,什么话私下里也好说。 她跟乔小橙嘀嘀咕咕, 周渔也没好继续站着,贺一水揽过他,说:“有惊无险, 晚上带大家去烧烤啊。” 周渔看了一眼他的手, 他忙收回去, 周渔这才说:“明天再说。” 事实上, 今天大家也确实都累了, 尤其是常凤, 真的是想倒头就睡。 可偏偏乔小橙这边, 有很多她需要解释的地方。她说:“子午流注是我们这一行的印记, 如果它被激活了,那你恐怕就只能入这一行了。走走, 去我办公室,常姐帮你看看。” 乔小橙还是很不好意思, 毕竟是小姑娘。常凤拉着她:“哎呀, 难道你还真等大都督亲自动手啊!” “常姐!”乔小橙脸都红透了, 常凤笑着把她拉进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百叶窗也拉得严严实实。乔小橙说:“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子午流注的印记, 我……” 她刚准备解开衣扣, 突然看见自己腕上——她纤细的手腕原本无瑕, 然而这时候却多出了一块墨色的刺青。在肌肤之下,像是简单腕表的模样。 乔小橙伸手触摸,整个人都愣住。 常凤当然也看见了,这时候拉过她的手,慢慢伸手触摸那块刺青一样的表盘,说:“就是这个了。小乔,你以后要注意遮掩,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它。做这一行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让其他地方发现,遇到忧心叵测的人就不好了。” 乔小橙越来越怀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常凤轻轻揉着她的手腕,说:“我知道正常人难以相信,但是小乔,拥有这块印记的人,应该从小就会发现自己的不同。你没有发现吗?” 乔小橙当然是有发现的,每年她生日,家里总会有几只大老鼠前来给她过生日,过年更会前来拜年。她活到二十二岁,从有记忆以来,那些老鼠都换了好几波,但这个习惯从未改变。 常凤看见她的表情,自然知道她是有所隐瞒。外面贺一水和周渔还在等,她推门出去,向周渔点了点头。周渔的目光有些暗沉。 董运辉倒是还在公司,他不是不想走——被贺一水痛扁了一顿之后,他在地上趴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这时候他是真打算走了,但不敢跟周渔和贺一水说,只得小声道:“常师,我先走了,我以后有事还来找你啊。” 回答他的是常凤的一只白色高跟鞋。 打走了董运辉,周渔说:“今天大家先下班,有事明天再说。” 常凤是真的求之不得,董运辉这案子给她累得不轻。时间夹角里面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乔小橙也想回家,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是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大家都火速撤离了,贺一水这才搭上周渔的肩膀:“喝酒去?” 周渔味觉出了问题之后,对酒倒是颇为钟爱。他想了想,终于答了一声:“嗯。”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步行只要十分钟。 这里是老城区,居民楼也很有些年头了,与公司大厦一比,自然就显得十分破旧。乔小橙开门进屋,等到房门关上,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倒在沙发上,简直不想动弹。 手腕上刺青一样的印记,在洁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鲜明。乔小橙伸手摸了摸,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触感。她强行支起身,去看阳台上的小圆桌。 那是个玻璃小桌,妈妈死前留下的遗物。 桌面上十二个刻度鲜明可见,而现在,它开始行走了。 乔小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桌面表盘上的针指,真的开始行走了。原来这么多年,它不是没电了! 乔小橙把桌上的花搬到阳台的花架上,指腹慢慢摩挲它的刻度。外面天光渐暗,不知哪家在做菜,炒辣椒的味道飘进来,有点呛人。 乔小橙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随手拿了杯子,正打算往里添一勺蜂蜜。突然厕所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说过多少次了,没事不准到我家来!下次再这样,我把管道堵上了啊!” 话音刚落地,卫生间门口就探出一个又小又尖的脑袋。居然是只灰皮的胖老鼠! 胖灰鼠一双绿豆眼儿看了看左右,见家里只有乔小橙一个人,这才跑过来,说:“别这样嘛,小乔,这两天你整天不在家,兄弟们都好担心你的。哎呀,肚子好饿,家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跟老鼠说话,不管怎么看都太像神经病。可听得懂有什么办法?乔小橙只得放下杯子,去冰箱里找出饭团,放微波炉里给热半分钟。然后又找了张报纸铺在地上。 胖灰鼠立刻跳到报纸上,很绅士地等着她投喂。 乔小橙把饭团放上去,它立起两个前爪爪,抱着饭团开啃。乔小橙默默地盯着它看,它是这一带的老鼠头子,外号鼠称“鼠霸天”。 这时候它一边吃饭团,一边说:“小乔,你做的饭团真好吃!明天多做点带去公园吧?兄弟们都想你了。” 乔小橙说:“不去,我毕业了,要上班赚钱了。” 胖灰鼠十分吃惊:“上什么班啊,我翻垃圾养你啊!你喜欢吃过了期的火腿肠还是发了霉的面包?下次来我给你带!” 我谢谢你啊!乔小橙瞪它:“我看你是想念那根久违的拖把了吧!” 胖灰鼠赶紧一脸讨好:“别这样嘛。我是真心的。” 这只胖灰鼠一向贫嘴,乔小橙也不理它,问:“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这老鼠消息灵通,又是个喜欢拉家常的。平时身边一点动静,它都会过来汇报。说实话,乔小橙觉得它跟贺一水一定非常合得来。 胖灰鼠一边吃一边说:“有啊,最近发生的大事可多了。红湖公园开展灭鼠行动,我们死了好多弟兄!香格里拉花园的橘猫胆大包天,居然企图围剿我们!也不看看我鼠霸天是谁,不知道老鼠屁股摸不得吗……” “……”乔小橙说:“有还正事没有了?” 胖灰鼠捋了捋胡须,说:“正事?那就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解放路出了车祸,一死一伤。自首的司机,其实是被派来顶包的。楼下面包店的面包过期了,老板换个日期重新卖。旁边那家卤肉店哦,一斤鸡爪要搁六两防腐剂……兄弟们都不敢下嘴!” 它那嘴,一八卦起来没完没了。乔小橙瘫倒在沙发上:“快点吃完滚啊!话多。” 她实在是很累,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胖灰鼠摇着鼠头叹气——上班真是磨人啊,看把我们青春活泼的小乔给累成什么样了!发动兄弟们找点营养品给她补补吧。不知道过期牛奶她爱不爱喝…… 第二天,乔小橙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家里像是被重新收拾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有用过的东西都被放回原位,连昨晚她加了蜂蜜还没喝的口杯都被洗得干干净净。 桌上摆着她惯常的早饭——煮玉米、煮鸡蛋、青菜瘦肉粥和一个香蕉。 乔小橙伸手摸了摸粥,眸光渐暗。片刻之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镇静药,随手倒了几片,就着粥吞下去。 手机一声响,是贺一水发来消息:“小乔,大都督一会儿过来接你啊!今天一山回来,你先跟周渔买菜,中午我们去他家烧烤。” 小乔深吸一口气,像是他能看见自己似的,带上微笑,耐心地回:“周先生不知道我家地址。” 贺一水立刻就回了:“你发给他就行。” 果然片刻之后,微信一声响,提示有人请求通过好友验证。 乔小橙选择了同意,周渔的头像,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一直是一片纯黑的背景。两年之后,他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好友列表里。 乔小橙把地址发给他,他回了个:“嗯。” 恍惚中,有种旧日重回的错觉。 周渔其实也刚起,对于贺一水私自派给他的“任务”,他却并没有不悦。清晨阳光还算美好,但家里没有早餐。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合胃口,没有家政给他做饭。他来到厨房,冰箱里有面包和速冻饺子。 他却只是随手拿了一瓶营养液——面包的味道,像是生嚼木头渣,十足破坏心情。 微信里乔小橙发来了地址,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头像是一张自拍。以前是什么……他却是不大记得了。他回了一个嗯字,倒是有点想去她家吃早饭。 可惜,地址只有小区名字。显然对方并没有请客的意思。 不久之后,周渔的车刚停下,便看见乔小橙站在路边。今天她穿了件胸前印着米老鼠的t衅、浅蓝色牛仔裤,脚上是白色板鞋。头发全部挽起来,扎了个花苞。 时间真是神奇,居然一瞬间就长大了。 周渔想。 38.欲海难填 此为防盗章  这时候他把车停下来, 抱着乔小橙下车。赵清雨当然也下来,他一路都没有说话。乔小橙说,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其实是没有鬼。他若有所思。 贺一水把乔小橙抱到火堆旁边, 火光明灭不定,她的蜂窝脸就更可怕了。 钱林林只看了一眼就吐得昏天黑地。乔小橙坐着没动,身体太沉重,她不想动。陈饮白从货车上找到了矿泉水和面包, 当然了,只有一人份。 他把食物扔给赵清雨,赵清雨现在确实是又冷又饿,但是他吃不下——看着乔小橙那张脸, 谁都吃不下。 钱林林一边吐,一边觉得快意——看着一个只靠美貌博人好感的女人突然之间容貌尽毁,她心中舒爽。 乔小橙没有看她,就算是坐在火堆旁边,她也完全感觉不到暖意。陈饮白问:“现在怎么办?” 贺一水说:“现在需要用货车撞死一个人。”周围顿时安静, 撞死一个人干什么, 大家都已经知道。可问题是,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火堆旁边的五个人。 贺一水、陈饮白、乔小橙、钱林林、赵清雨。撞死谁? 钱林林终于明白, 贺一水为什么会去追车,显然他想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可是没有。 赵清雨非常不安, 但是他是雇主, 无论如何, 贺一水总不会牺牲他。贺一水自己更不用说了, 团队核心。剩下的陈饮白、钱林林、乔小橙,牺牲谁更划算一点? 钱林林偷眼看向乔小橙,现在她都被鬼附身了,看这肮脏可怕的样子,撞死她当然是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 但是她当然只是心里想想而已,这时候要是提出来,贺一水和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她没那么蠢。所以她问:“小乔没事吧?” 乔小橙隐隐约约,看见面前火堆的光。她想坐得近一点,贺一水伸手抱住她,说:“再近要烧手了。” 钱林林咬牙,心里突然有点没底。贺一水到现在还是很关心乔小橙,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就是五个人里最没有价值的一个了。 乔小橙牙关咯咯打架,半天说:“一定要尸体吗?” 贺一水说:“明天我和饮白再去找找,整个时间夹角翻上一遍,兴许有人也说不定。” 乔小橙点点头,脑子里始终是迷迷糊糊的。 夜渐渐深了,周围再没有其他动静。 大家坐在火堆旁边,正在打盹,乔小橙突然站起身来,慢慢向前走。她一动,贺一水和陈饮白本就警醒,这时候当然就发现了。贺一水示意陈饮白保护赵清雨,他自己跟着乔小橙,见她步履迟缓地上了山,目的地显然就是埋尸的地方。 山上又湿又冷,乔小橙意识清醒,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她顺着坑沿滑下去,慢慢躺在坑里。周围都是泥巴,气味古怪。她却动不了。 说不恐慌,是不可能的。乔小橙神智一直清醒。 半天,身边突然又有动静,却是贺一水跳进来。乔小橙想转头看他,却连转动脖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贺一水躺在她身边,山里安静,耳边只有时远时近的空鸣。 贺一水问:“小乔,你醒着吗?” 这样的情况,乔小橙当然不可能睡着。果然她说:“嗯。” 贺一水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在想什么?” 乔小橙说:“我在想,被埋在这里的那个孩子现在在想什么。” 贺一水微怔,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孩子?他能和你交流吗?” 乔小橙想要摇头,然而脑袋似有千斤重,她只有说:“没有,他只是回到这里来。小贺总,如果这里面真的没有其他人,怎么办?” 周围安静得过了分,钱林林悄悄摸上来。陈饮白本来是不希望她离开的,但是她格外坚持,并且也是跟着贺一水,陈饮白就不说什么了。 钱林林躲在暗处,没有其他的人,当然只有听二人说话。不远处的泥坑里,乔小橙和贺一水肩并肩躺在一起。她突然有一刻,希望那个被附身的人是自己。 如果那样的话,贺一水肯定也会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而这样亲密无间地陪伴她。 这时候听见乔小橙的话,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贺一水说:“那么,我只能自己试一试了。” 钱林林意外,像贺一水这样的人,能够跻身十二位生肖大师之一,显然已经不知道通过了多少时间夹角。他会分不清轻重取舍吗? 她不相信。这会不会只是贺一水稳定人心的话? 然而埋尸的泥坑里,乔小橙说:“现在有两辆车,如果赵清雨的说法是真的,那么可能另一辆就是撞死这个孩子的肇事车。” 贺一水对她仍然保持清醒的头脑十分赞赏,说:“我也这么想。” 她居然真的毫不怀疑贺一水话中真假。钱林林走出来,站在坑边,说:“小贺总。” 贺一水其实早就知道她跟过来了,这时候也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钱林林在坑边蹲下来——坑里躺两个人已经勉强,她不可能下去了。她说:“我过来陪你们说说话。” 乔小橙不理她,贺一水说:“也好。” 山风徐来,透骨地凉。钱林林拢紧身上的防寒服,说:“我觉得赵清雨的话并不一定完全可信。他目光躲闪,分明有所隐瞒。” 贺一水毫不意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有不愿意说的事,并不奇怪。” 钱林林瞪大眼睛:“您知道?” 贺一水说:“他付两百万,我帮他解决问题。他是客户,当然要宽容一点。” 钱林林说:“可是他隐瞒的事肯定会增加我们的危险性。” 贺一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所以他选择了这个圈子里最贵的十二个人之一的我啊。” 钱林林无话可说了。 乔小橙缓缓说:“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贺一水说:“人要面对真实的自己是很难的。他到这种关头都不肯说真话,那肯定是难以启齿的事了。最开始,我在想,会不会那小孩根本就是他撞死的。可是当我看到第二辆车的时候,显然这个想法就不成立了。” 乔小橙心中一寒,说:“那还有什么是值得他隐瞒的?” 贺一水眨了眨眼睛,说:“第二种可能,反而对我们有利。” 他不肯再说下去了。 钱林林和乔小橙也没再问。再问下去,未免太可怕了。 第二天,赵清雨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火堆还燃着,身边空无一人。他惨叫一声,身后陈饮白忙捂住耳朵:“大早上的,鬼叫什么?” 赵清雨一回头,看见他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问:“小贺总他们人呢?” 陈饮白重新把面包和水递给他:“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赵清雨这时候倒是真饿了。时间夹角里时间过得非常快,但是身体的消耗却丝毫没有减缓。这时候乔小橙也不在,看不见她那张蜂窝一样的脸,赵清雨慢慢地总算把面包吃下了肚。公路上还停着两辆货车,陈饮白在车上又找到了一份面包和水。显然这是雇主今天的口粮。 他不敢离赵清雨太远,只得又回到他身边,把面包和水都给他。 贺一水当然早就醒了,冬天的山里,可以吃的东西不多。他捡了些菌菇,又挖到一些野山药。只是没背包没袋子。他左右看了一下,两个姑娘还睡着。当下也不顾形象,干脆脱了外套,把里衣脱下来,两个袖子一系,就成了个袋子。 他正穿衣服,冷不防后面有脚步声,小贺总一转头,就看见两个姑娘目光复杂地看他。他咳了一声,把外套拉上,说:“等等啊,看有没有肉,一会儿可以下山吃早饭了。” 乔小橙和钱林林都不是多娇气的人,这时候赶紧四下里帮着找食材。不一会儿,贺一水就提着一只超大个儿的老鼠过来了。老远,那老鼠就在叫嚷:“来鼠啊,救命啊!!” 乔小橙哭笑不得:“小贺总,你就不能打只野鸡吗?” 老鼠闻言,更是涕泪横流,两个后爪用力蹬贺一水的手:“就是!鼠命不是命啊!还不快放开你鼠爷我!” 贺一水说:“你的守护生肖是老鼠啊!”他啧了一声,手一松,那老鼠落了地,立刻躲到了乔小橙身后。钱林林赶紧说:“小贺总,我的守护生肖是虎啦。” 贺一水说:“那你可真不幸运啊,你们虎大师是郑婍。她要是不死,你这辈子想熬成生肖大师都不可能了。” 钱林林只是笑,说:“谁生来就比谁优秀呢?我不相信。” 贺一水点头:“不错,我喜欢你身上这股劲儿。” 他随口一句话,钱林林刹时间面色绯红。 贺一水却没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说:“那惨了,山下还有个兔子,我们能吃的东西可不多啊。” 那只落了地的老鼠这时候精神了,用爪爪洗了个脸,它伸出个尖尖的小脑袋,出主意:“我知道山那边有个蛇窝!里面有条蛇可肥可肥了。” 乔小橙把这话跟贺一水说了,贺一水一把将它拎起来,说:“不错嘛,还算有点用。走,带我们过去。” 那鼠使劲地蹬着后腿,嘴里吱吱吱,把贺一水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乔小橙忍着笑,从贺一水手里把它放下来,说:“走吧,我会保护你的。” 老鼠看了看乔小橙的脸,说:“你这张脸倒让本鼠十分有安全感。” 乔小橙:“……” 谢谢夸奖啊!! 老鼠头前领路,很快真的找到了那个蛇窝。这个天气,蛇还在冬眠。贺一水也不客气,过去就把蛇洞给掏了。事实证明,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蛇洞里面一条花蛇,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老鼠,足有十几斤重。真是肥得可以。 39.成功通关 此为防盗章  这时候他正跟身边的人说话,视线一错, 也看见了会议室门口的乔小橙。四目相对, 他显然也意外, 问:“你怎么在这里?” 口气还很熟稔, 好像两个人只是两天没见,而不是已经分手两年。 乔小橙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小声说:“我毕业了,找工作。” 毕业了?周渔似乎这才想起什么, 也是, 分手两年了。她也该毕业了。他说:“你等我几分钟,一会我送你回去。”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连,显然颇有深意。 乔小橙不习惯成为焦点人物,她脸红得更厉害, 说了句:“不用了,我家离这里很近。”想了想,赶紧补充了一句,“谢谢。” 客气得像普通朋友。周渔也是一怔,然后发现他其实并不知道乔小橙家住哪里。两个人在一起两年, 但是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了解。 他只有说:“嗯。那注意安全。”口气里不由自主会多几分叮嘱, 好像她还是那个刚上大一的小女孩。 乔小橙松了一口气,说:“我会的。”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各异, 乔小橙是真的想离开这儿了。她埋着头, 谁也不敢看, 一路快步走到前台。面试官贺一水拦住了她,笑得像只慈祥的老母鸡:“那个……”他低头翻了一下简历,终于记住了这个名字——乔小橙。他开口:“小乔啊,你认识大都督?” 乔小橙恨不得钻进地板砖的夹缝里去:“大都督?”她反应过来,“嗯……很久没联系了。”两年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贺一水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立刻就对其他几个应聘的女孩说:“好了,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吧。” 女孩们知道希望渺茫了,有人不满,有人惋惜,但很快全都离开了。 贺一水拉着乔小橙到待客区坐下来,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两个手手抱在颚下,笑容满面地说:“小乔啊,公司现在确实缺人,但是为了让职员了解公司企业文化和产品,需要先从前台接待开始干起,你要不要试试啊?” 乔小橙“啊”了一声,显然是不太愿意。倒不是接不接待的问题,而是跟周渔共事,以后恐怕会很尴尬。而且贺一水态度转变这么快,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她很犹豫,贺一水是什么人?眼睛跟扫码器似的,在一开始就把她打量了个彻彻底底——身上衣服都是美特斯邦威的打折品,虽然青春靓丽,但显然经济状况不算很好。 于是他立刻加码:“薪水一万五,住宿、交通、话费全部补助。” 乔小橙想了想,咬了咬唇,说:“好。” 贺一水差点没伸长脖子咯咯咯地为自己唱首赞歌:“来来来,咱们先把合同签了。” 这真是一家奇怪的公司,乔小橙低头看面前的合同。真好笑,周渔在这里工作,她却连这个公司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公司名字叫“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听起来像是研究成功学的。但是进门之后,乔小橙就没有看到过任何一点励志类的光盘和书本。 综合办公室里有四十个格子间,里面也有四十台电脑。但是没有成堆的文件,甚至电话也听不到一个。只有偶尔传来一个机械的电子合成声音,说:“对3,要不起。” …… 她在看合同,贺一水自然是在看她。乔小橙,二十二岁,应届大学毕业生。出生和读书都在本市,学历和经历看起来普普通通,绝不耀眼,也不出格。 只是长得漂亮,浅色的衬衣配黑色伞裙,脚上一双三厘米的尖头小高跟鞋,有点小正式,却十分清纯可人。 这时候她低头看合同,睫毛便长长地盖下来,鸦羽一样微微轻颤。 贺一水觉得自己应该对大都督刮目相看,一直觉得他对女人的审美为零来着。 乔小橙一抬头就看见他眼珠子都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她脸一红,说:“我看完了。” 贺一水赶紧说:“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乔小橙签完了合同,贺一水这才说:“那个,小乔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公司的员工了。明天早上九点钟,记得准时过来上班啊。” 乔小橙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贺总再见。” 贺一水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再见再见。” 乔小橙前脚刚走,贺一水后脚就来到周渔的办公室。 周渔坐在电脑面前,电脑开着,但干干净净地显示着桌面。他竟然什么也没干。贺一水连头发尖儿都带着八卦的气息:“刚才那个女孩……诶,叫什么来着?” 周渔顺手抽了一支黑色的钢笔在手里,上身后倾,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乔小橙。” 贺一水的性情,他还不懂吗?这时候他恐怕是忘了他自己的名字,也会记得乔小橙的名字。 贺一水一脸恍然大悟:“对!哎,想不到你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谁啊?小表妹?小……” 猜测才说了一个,周渔就转着笔,说了一句:“前女友。” !贺一水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周渔问:“你是不是可以滚了?” 贺一水滚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还真是前女友?我的个乖乖。 三十秒之后,公司的工作吐槽群里就收到一条消息:“惊天大八卦!今天大都督的前女友,来公司面试了!” 消息像一记深水鱼雷,所有酷爱潜水的杂鱼们一一出水,但回复惊人一致,全是:“!!!” 周渔知道,如果这件事贺一水知道了,那就代表三十秒之后,整个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说。 乔小橙,明明感觉时间过去还不太久,她却已经大学都毕业了。 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分手两年,他其实并不太难过。乔小橙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乖巧沉默的,他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厨艺是真不错。 周渔挑食,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而乔小橙偏偏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也喜欢下厨。以前她几乎是每天都到他家做饭,然后问他几点回来。周渔不可能每天回家,时间久了,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其他话题。交流少了,她再粘人,他难免就不耐烦,直接跟她提了分手。 还是微信提的! 乔小橙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个“哦。” 然后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钥匙放在餐桌上。她像是没有来过一样。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什么联系。 乔小橙就这么离开了他的生活,而从此以后,他再也没遇到合适的女人进驻。 刚分手那几天他还会下意识看看手机,乔小橙微信还在,但是她不发朋友圈,连鸡汤文都不转发。她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今天再见到,她变化不大。看起来还是乖巧温顺的样子,青春健康。 周渔发现自己又开始下意识地看手机,可是两年,手机早换了,微信记录当然也没有了。他有点想给她发条微信,但是道歉是不可能的。那谈什么? 复合? 就算他是个直男,他也知道这时候谈复合,会得到什么结果。而且……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复合这么奇怪的事? 他思考了一阵,觉得哪怕是作为普通朋友,也还是应该关心两句。于是问:“你住哪里,我明天过来接你?” 可消息并没有发出去。微信聊天的红色感叹号显示“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 ——乔小橙把他微信删了。 …… 周渔不明白乔小橙为什么会拉黑他的微信,按理,两个人应该还算是和平分手。她连发个朋友圈吐槽都没有过。 而正在这时候,系统显示贺一水把乔小橙的微信拉进了公司的工作群。 群里立刻开始了疯狂的欢迎潮,显然,贺一水在私下吐槽的同事群把消息扩散得很彻底。周渔发现自己竟然也并不生气——意料之中。 乔小橙斯文害羞地一一回应了。大多是“谢谢xxx,以后请多关照”之类的字样,风格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样,循规蹈矩。 周渔觉得自己是有病,因为他也发了两个字——欢迎。 他的消息一发出去,群里立刻就鸦雀无声了。当然了,看戏不就看高.潮吗? 而乔小橙的回应更绝,她直接回了个:“谢谢周总。” ……完全没有特别对待,客气得过分。 周渔知道此时此刻,微信后面不知道有多少条杂鱼正在捂着肚子狂笑,但是他突然就闲得过了分,强行尬聊:“不客气。” 贺一水刚开始都强忍着,这时候突然扶着转角的发财树,爆笑。 周渔压根懒得理他,真是奇怪,以前自己不是很喜欢回她的信息。大多时候总是她找话题,有时候她说十句,他回一句。 今天倒是有了闲情逸致,就想跟她多说几句。 可她只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外面,贺一水笑得像是快要断气。 周渔和三个客户还在他办公室,贺一山正在守着他。时间夹角里面一天相当于外面十二分钟。 这次的任务有三个知情者,而周渔却只带了米贝儿一个人,显然不会那么快出来。小贺总低着头,在周渔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贺一山在玩飞镖,见状问:“你长痔疮了?” 贺一水不想理他:“去去去,我心里有事。” “……”大贺总稀奇,“你心里还藏得住事儿?” 贺一水说:“这事吧,乱说不好。周渔怎么还不出来?” 贺一山随手把飞镖扔出去,正中靶心:“三个知情人,哪有那么快。估计得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也是里面五天时间。贺一水说:“哥,你说周渔这个人怎么样?” 贺一山拿湿巾擦擦手:“认识这么久了,干嘛突然问这个?” 贺一水说:“就是因为认识久了,才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小乔多可爱,又漂亮又听话。你说他怎么就干出这种事来?” 贺一山终于发现不对了:“你今天怎么了?” 贺一水实在是忍不住,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贺一山都麻木了:“你都已经知道的事,还用我告诉别人?!” 也是。贺一水怒:“胡说什么!我虽然爱探听小道消息,但是我是个有节操的人!” 贺一山点点头:“说吧,有节操的人。” 贺一水左思右想,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说:“算了。人家私事儿,乱说不好。” 贺一山诧异:“我这次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常凤和贺一水这次都出乎意料地守口如瓶了。 周渔果然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时间夹角出来。三个客户一身轻松,像是放下心头大石的样子。为首的男人想和周渔握个手,周渔不着痕迹地避开。贺一水忙过去,接住了客户眼看就要落空的手:“恭喜三位。里面环境不好,三位受苦了。” 他大家都认识,十二位后悔大师里有名的交际花。三个人也不觉尴尬,只是觉得神奇。难免拉着他多说了几句。 贺一水心里有事,根本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三人废话好吗?! 但是这时候却是没办法,客户嘛,谁都像周渔那么任性,大家都饿死了。三个客户显然还想跟他们多聊聊,小贺总没办法——周渔和贺一山,哪个像是会聊天的?! 只得把人接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40.夜宵夜宵 此为防盗章  第十五章:货车司机 夜渐渐粘稠, 时针指向十二点。周渔刚看完下一个案子的资料, 这时候电脑一关,便觉得家里冷清无比。 他站起身, 走到窗前。院子里流水声细弱, 不断有流浪狗从角落的门洞里钻进来, 聚在池边喝水, 顺便闲聊。周渔把定时喂食器打开,狗粮滚出来,落在石雕黄狗的装饰食盘里。 流浪狗们排个队,开始吃饭。 周渔看了一阵,始终没有睡意,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门。 乔小橙的小区,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周渔轻车熟路地上了楼,照例轻轻打开601室的防盗门。门里没有动静,他闪身而入。 卧室里的床中央, 薄被卷裹出一个人形。显然乔小橙正在睡觉。 周渔来到阳台上,见到那块子午流注钟还在缓慢行走。他伸手触摸, 还是觉得十分怪异——现在一共有十二个生肖大师, 每人拥有一块子午流注钟。 为什么乔小橙这里还有一块?! 她现在几乎毫无自保能力, 要是让别人发现, 可不太妙。 他在小圆桌旁边的白色休闲椅上坐下来, 嗅到阳台上的浅淡花香。他伸手碰了碰花瓣, 上面水珠未干。半夜三更偷偷潜进前女友家里, 还不能开灯。周围只有路灯隐约透入的光。 周渔在阳台上枯坐,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但是却不想离开。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果然乔小橙又如游魂一样打扫起家里来。 周渔就站在旁边,看她穿着淡粉色的睡裙,进到厨房里,身形依稀中,跟两年前的她重叠在一起。他都记不清,两个人分手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房间里安静得诡异,周渔静坐,而乔小橙机械地打扫。静坐的人思绪翻涌,而走动清扫的人,却状如木偶傀儡。 第二天,乔小橙照例正常上班。 刚到公司,贺一水就给了她一个客户的预约信息,说:“今天你跟我一块去。”乔小橙当然没意见:“好呀,谢谢小贺总。”她看了一眼客户信息,又很好奇:“小贺总,你们在哪里接的单子?” 时间还早,贺一水叼着一个包子,随口说:“网站啊。” 乔小橙莫名其妙:“哪个网站?” 贺一水打开乔小橙的电脑,输入一个网址。很快一个名为后悔大师的网站就出现在屏幕上。 乔小橙凑过去,见这个网站上稀稀拉拉地放了好几本成功学的书籍。而且网站新闻都已经一年没更新了。 这个鬼才找得到啊!贺一水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能解决问题就行了,在乎这些表面功夫干什么。” 说着话,点入网站页面右下角一个粉色的论坛。乔小橙这才看见,这个论坛的发帖量还挺多。大多数是讲述自己最后悔的事,各种求大师接单。 贺一水拍拍她的头:“里面骗子很多,你看看就行了。不要理会。” 乔小橙答应一声,鼠标往下一滚动,看见有个帖子的名字是——我,贺一水。懂的打钱! 她差点笑出声来,点进去一看,却是个骗子发的帖。第一楼就是个银行账号。管理员反应倒是很快,三十秒之后就连账号带ip地址都封掉了。 论坛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八卦,有求和前女友复合的。有希望能找回丢掉的钱包的。更扯的是,还有写虎大师和羊大师的虐恋情深小说的!! 乔小橙刷了一阵帖子,雷得外焦里嫩,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 论坛里有新人科谱帖,写了目前圈子里的十二位生肖大师。乔小橙特地留意了一下,鼠大师姓赵,叫赵歧。郑婍也在列,赫然是虎大师。 其他的人,除了犬大师周渔、鸡大师贺一水、蛇大师贺一山之外 ,她可就一位也不认识了。 她正翻着帖子,突然外面又有人进来,是个消瘦的中年男子,眼窝深陷,瞳孔布满血丝。而且在他背后,一个恶身血淋淋的,看上去十分狰狞。 乔小橙翻了一下预约信息,知道他的名字——他姓赵,是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车。 看见乔小橙,他的目光也是直勾勾的,显得十分僵硬。 乔小橙如今对恶身已经没有那么恐惧,虽然仍然下意识远离,但总还算镇定。赵清雨本人和照片对得上,见他神智恍惚,乔小橙说:“赵师傅是吗?请跟我来。” 赵清雨一句话没说,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是飘的。他一路跟着乔小橙来到贺一水办公室。 贺一水说:“小乔你去叫陈饮白。” 乔小橙答应一声,正要走,突然外面,有人敲门。 贺一水扬扬下巴,进来的却是钱林林。 她看见乔小橙在,当着贺一水,虽然心里不满,却还是对她笑了一下。乔小橙不理会。贺一水问:“什么事?” 钱林林说:“小贺总,我想求您这单带上我。” 贺一水很意外,钱林林现在是常凤那个部门的人。常凤手底下不接人命案子。他说:“你是新人,又从来没有接过案子,先挑轻松一点的下手比较好。” 钱林林说:“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不怕危险。我已经跟常姐提过了,常姐让我自己来求您。请小贺总给我这个机会。” 乔小橙听到这里,自己出去找陈饮白了。钱林林就是这么个人。在学校里时她就几乎是逼着自己上进。她家境不好,但是拼命兼职,只为了让自己的吃穿用度跟同学们相差无几。 在系里她也最活跃,是学生会的骨干成员。 现在工作了,她的性格却也没怎么变。 不一会儿,乔小橙找了陈饮白过来。因为昨天的大白兔化形,乔小橙对陈饮白充满好感。陈饮白今年才二十四岁,高高瘦瘦,带了一点书卷气,像个邻家大哥哥。 他早知道贺一水会带上乔小橙,说:“别紧张,跟着小贺总和我,没什么好怕的。” 乔小橙答应一声,说:“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陈饮白笑一声:“不存在拖后腿,你是公司文职,大家有义务带着你进去混点时间。走吧。” 41.沸点科技 此为防盗章  贺一水和陈饮白都离开了, 公司有规定, 当天有案子的,完结后可以直接下班。钱林林却没走, 她打开网站, 查询了一下牛角的价格。 这东西居然有人叫价到五万,她心里一跳。那两个就是十万。在她看来可以救命的东西,贺一水却眼也不眨地就给了她和乔小橙。 她跟乔小橙都是新人, 跟贺一水进去是没有提成的。陈饮白才能和贺一水分成, 但因为只是助手,拿的也不过两成, 公司分走三成。贺一水自己拿五成。 不过公司是他跟周渔、贺一山的, 另外的分红就不好算了。 钱林林默默计算了一下, 发现他确实有看不起这几万块钱的资本。她叹了一口气。她在常凤的部门, 这时候一叹气, 常凤就听见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飞快地关了网页, 笑容有些不自然:“常姐,我没事。只是看看公司的网站。” 可常凤一来眼睛毒,二来,她对这个网页有多了解?就那么一眼瞟过去,她已经看见钱林林在查的是什么网页。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可以找我。公司客源多, 可以先垫付的。” 钱林林脸上一红, 却也不好改口, 说:“哦,哦,我不缺钱,谢谢常姐。” 她还是不说,常凤也不再强人所难。常凤走后,坐在前面格子间的江晓鹿转过头,问:“这次案子怎么样?很少有女孩子敢主动跟着小贺总他们接案子的。” 钱林林笑着说了句:“还好。”没有多聊的意思。江晓鹿虽然是常凤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但是常凤这个部门一直接的就是些琐碎的小案子。 有时候一个案子才几万块钱。钱林林哪会把眼前的江晓鹿放在眼里? 她反应冷淡,本来也是新同事,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江晓鹿不说话了。 接下来,常凤有个案子,是个老人丢失了一部手机,里面有自己亡妻的照片。百般寻找无果,他万分懊悔,希望今天没有出门。 乔小橙把他带到常凤办公室,这种案子标的金额不大,一般也就五万块钱左右。 常凤分成五成,公司三成,助手可以有两成。钱林林立刻说:“常姐,我跟您一块去吧?” 常凤说:“你今天刚跟小贺总接了一单,不休息?” 钱林林说:“我不累。您带上我吧。” 常凤点头,这种案子一般没有什么危险,她没带别的助手,两个人直接进入了时间夹角。 乔小橙好不容易,终于把匿名举报的材料写好,按照周渔教的方法发了出去。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把大家的外卖都点好,然后拿出两份便当,去茶水间加热。 正等待的时间,冷不防周渔拿了杯子进来。茶水间狭小,乔小橙赶紧闪身出来:“周先生,您先请。” 周渔嗯了一声,自己冲咖啡。他味觉不灵敏,咖啡这样香气浓郁的东西更合心意。这时候也没有别的人来,乔小橙不好离开,只得站在茶水间门口等。 现在的两个人,很难有独处的时间。一直不说话的时候,难免尴尬,乔小橙只好没话找话说:“周先生,我把便当热好,一会儿送到您办公室去。” 周渔没理她,半天,突然问了一句:“有人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堕过胎。” “啊?”乔小橙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说:“钱林林说的?” 周渔直视她,说:“我并不关心是谁说的。” 也是。他关心的东西一直就不多。乔小橙微笑,说:“那次去医院,是因为我摔倒了。”她弯腰,微微撩起裙摆,露出膝盖:“呐,上面还有一块疤。” 周渔目光在她膝盖上停留了一眼,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微波炉叮地一声响,乔小橙把里面的便当取出来,帮他端到办公室。 周渔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问:“为什么会摔倒?”看疤痕,摔得还不轻。 乔小橙一愣,笑容有些尴尬:“有一天晚上您喝醉了,我留宿,不太熟悉您家,不小心从楼梯上跌倒了。幸好只是摔伤了手臂和膝盖。” 周渔反应过来——她晚上有梦游的习惯,突然换了地方,当然容易摔跤。他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乔小橙把便当盒的盖子替他打开,更尴尬了,带着笑小声说:“那时候我说过的呀……在医院里还给您发过消息来着。”周渔愣住,乔小橙显然不想老板难堪,赶紧转移话题,说:“可能当时您挺忙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这是今天的午餐,周先生趁热吃吧。” 她关门出去了,周渔低下头,桌上便当热气腾腾。里面是红烧鱼块、培根杂蔬卷、苦瓜炒鸡蛋。还配了两个紫薯馅的芝麻圆。 周渔用筷子拨了拨饭菜,真的说过吗?为什么现在想来,自己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当初乔小橙一天到晚跟他说很多话,家里经常有流浪狗,她小猫小狗的事也能发一大堆。他不仔细看,当然也记不住。现在他突然想知道,当初自己回复了什么。 乔小橙回到前台,她那份便当就简单多了,里面有个咸菜鸡蛋羹,一个蒜炒油麦菜。她伸手去抠盖凹槽里嵌着的筷子,一不小心,筷子掉地上。 乔小橙弯腰去捡,不期然又看见膝盖上的疤痕。 疤痕已经很淡,她用手摸了摸。当时在医院,她真的跟周渔说过这事来着。周渔回了一句:“你把备用钥匙放哪了?” 他让贺一山帮他回家拿东西。 乔小橙捡起筷子,拿到茶水间里去洗。当时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幸好,他并不记得。 下午,乔小橙正在浏览帖子,冷不丁有快递进来。是贺一山的快递。乔小橙签收完,快递刚走,她就看见看见玻璃门下居然趴着一只棕黄色的……羊?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羊? 乔小橙一脸诧异——刚才快递送来的?!她上前,蹲下身查看。这是只山羊,毛色黄中掺杂些许黑毛,油光水滑,还挺肥的。 “这是……买的食材吗?”乔小橙自言自语,“打算吃烤全羊吗?怎么也不拴上啊?”周渔反正就挺喜欢小羊排的。乔小橙左右看了看,鱼缸下面有胶布,她拿出来,说:“现在的快递真是,就这么放这里,又不捆,也不怕跑了。” 说着话,就撕了胶布,把山羊的两条前腿缠上。 她一缠,那羊就睁开眼睛,一见状况不对,立刻挣扎起来。乔小橙平时就爱做菜,烤全羊也拿手,还能对付不了区区一只羊? 她膝盖一屈,压在羊肚子上,就拿胶布缠它的后腿。山羊极力挣扎,还试图拿角顶她,乔小橙不管不顾,硬是把两条羊后腿也缠起来,顺手拨弄着腹下看了看:“哎,还是只公羊。羊鞭我还不太会做呢。”羊鞭味膻,周渔不吃,她当然也就没研究过了。她站起身,想把胶布放回去——还得查一下菜谱。 里面贺一山出来拿快递,一眼看见门口被胶布缠得结结实实的山羊,半天,说:“小乔……” 乔小橙问:“大贺总,你买的羊?” 贺一山走到山羊面前,居高临下而观,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说:“小乔你过来。” 乔小橙走过去,贺一山一脸慈祥地说:“给你隆重介绍一下啊,”他指指地上的黑山羊,说,“十二位生肖大师之羊大师,罗川。” …… 什么啊!乔小橙惊呆了。 贺一山也不管她,介绍完之后,就这么提着山羊罗川,进了周渔办公室。乔小橙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半卷透明胶布。 ……天啊!我做了什么!! 两分钟之后,贺一水在工作群里爆笑。又过了一分钟,照片被发到群里,全员笑得岔了气。 周渔办公室的门一直没打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郑婍匆匆赶来。 乔小橙看见她,下意识站直:“郑姐。” 郑婍点点头,匆匆入内。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棕黄、还打着自然卷的男人被郑婍扶出来。他显然受了伤,白色休闲服上全是血。 郑婍说:“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渔说:“几个杂碎,我这边会去处理。你先送他去医院。” 说话间,郑婍已经扶着罗川走到前台。罗川回过头,目光正好对上乔小橙。乔小橙笑得比哭还难看:“罗……罗先生好。” 罗川神情复杂。 整个下午,工作群里消息一直没断过。全是狂笑的表情。 乔小橙坐如针毡,好半天终于挨到下班时间,一溜烟儿就跑了。 晚上楼下王奶奶蒸了包子,叫她过去一起吃。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又不知道爸爸是谁,家里常年只有一个小女孩。她乖觉听话,生得又漂亮,楼里都是老邻居,谁家做点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叫上她。 乔小橙特地买了水果过去,一顿饭吃完,又帮着洗碗收拾,最后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一直到十点,这才回到家里。 42.乔装改扮 此为防盗章  乔小橙从善如流,立刻听话地道:“周先生早上好。” ……周渔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但是想把贺一水打死是真的。他点点头, 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 等他经过转角, 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 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说:“没有啦!贺总, 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毕竟很有压力。 贺一水是走了, 但乔小橙很快就发现——这家公司的业务量, 真是少得可怜。 整整一个上午, 不要说访客了, 连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办公室里大家倒是都在忙——有在玩消消乐的, 有玩英雄联盟的,还有正在“吃鸡”的。 这样的一家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乔小橙很担忧。 到了中午十一点, 工作群里的杂鱼们像换气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这个说:“小乔,我想吃过桥米线!” 那个说:“小乔, 给我点个牛腩套饭。” 一大片消息刷个没完, 乔小橙向来细心, 赶紧一一记下。大家都点了饭, 只有周渔没动静。乔小橙想了想,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过去。 办公室里,贺一水把周渔珍藏的红酒给开了一瓶,说:“这次的事,雇主愿意下血本。我看价格可以再抬一抬。但是难度你也是知道的。” 周渔说:“太危险了,郑婍那边如果愿意接,就给他们去做好了。” 贺一水递了杯酒给他:“行啊。反正听你的呗。” 正要继续往下说,电话声响起。周渔接起来,乔小橙的声音真的跟橙子一样,甜得沁人心脾,她问:“周先生,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真奇怪,这个可以拉黑自己微信的女人,怎么还能用这样的声音问他中午吃什么! 周渔眉头微皱,贺一水耳朵都竖起来,任周渔再怎么目光如刀,他也不愿意走。周渔与他对峙一阵,终于说:“不用了。” 贺一水大为失望,那边乔小橙却是说了声:“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周渔盯着他看,他立刻意识到危险,举起双手:“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请客。” 可这招现在明显不好用,周渔淡淡说:“我哪家餐厅都不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认真,贺一水知道自己又闯了祸,赶紧溜出来。然后他就嗅到一阵香味,转头一看,却是茶水间里,乔小橙在热自己带的便当。 她一向喜欢自己做饭吃,所以连学校也是选的离家最近的一所。就为了可以走读。 贺一水探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乔小橙今天给自己带的是西兰花炒虾仁、酱爆牛肉粒,外加一个芙蓉蛋。 都是家常菜,但确实是很香!贺一水满脸堆笑:“小乔啊。” 乔小橙回过头,贺一水说:“你这做饭的手艺可以啊。” 他说得真诚,乔小橙说:“我从小一直自己做饭,不喜欢外卖的。” 贺一水以长辈之状,夸奖:“嗯,不错!勤快又手巧的孩子最讨人喜欢。”然后他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家里也没个做饭的人。小乔,你下次多带点,帮我做一份。不白做,每份算你五十块,怎么样?” 五十块,还能小赚点。乔小橙说:“如果贺总吃得惯的话,我是没问题。” 贺一水又想伸长脖子高歌一曲:“吃得惯,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然后他顺手拿了乔小橙面前这份,“就从这份算起啊!” “哎……”乔小橙刚要说话,他却已经端着便当盒走了。 留下乔小橙莫名其妙——他中午不是点了外卖吗? 贺一水把饭盒提到周渔办公室,周渔只看了一眼,没作声。这时候要再提,他得恼羞成怒了,贺一水也假装忘了,说:“那你别忘了给郑婍打个电话。我就不通知她了啊。” 说完,转身出去。周渔没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便当盒打开。 是很熟悉的饭菜,他拿了筷子,挟了一块牛肉粒放进嘴里。牛肉很嫩,麻木的味觉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办公室门口,贺一水伸头瞄了一眼,跟作贼一样悄悄离开了。 周渔当然知道,只是没理会。他的味觉在多年前因为一次任务损坏了。不太能分辨酸、甜、苦、辣。 第一次见到乔小橙的时候,这姑娘在一家新开的餐厅里兼职。人手不够,她上去帮忙炒了个土豆丝。从那以后周渔就开始天天去,点名让她做菜。 她总是温和的,不太拒绝人。他当然就得寸进尺了。他这样的男人,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单身。要勾搭一个靠服务员兼职的小姑娘,简直是勾勾手指的事。 周渔不爱勾搭小姑娘,但是他喜欢乔小橙做的菜。 他加她微信,跟她说:“别兼职了,来做我女朋友吧。” 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乔小橙是怎么回复的了,但她好像是问过一句:“你认真的吗?” 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周渔没下什么功夫,甚至说,也没有多么地动感情。当然了,也就没有多么珍惜。那个时候她经常到他家里来,所以他冰箱里基本都是满的。 乔小橙很有当个厨师的天赋,烘培、冷饮、中餐,她照着菜谱,什么都能做一点。她从来不在他家过夜,而他习惯了晚回家。所以她经常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却每每在他回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一切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粘人。 周渔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职业,当然两个人也就不可能太贴近。 乔小橙问过一次,他不说,她自然也没再问过。而周渔也从来没想过了解乔小橙的家庭情况。所以现在想来,他对她的了解几乎等于零。只知道她的学校离他家不远,而他从来没有去学校接过她。钱倒是给过一些,平时放抽屉里,当作家用,没有了就补上。乔小橙花了多少,他心里没数。但总得想来,可能不会比他雇一个保姆的薪水更多。 其他的,周渔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得最清楚的,居然只是她的厨艺。 和乔小橙分手以后,他偶尔也去她以前兼职的餐厅,但是再没有见过她。味同嚼蜡的感觉,他又适应了很久。 如今熟悉的饭菜再次入口,周渔很有些走神。其实两个人可供怀念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他埋头吃饭。 外面,乔小橙没什么事做,这公司的前台接待其实挺闲的。她点了外卖,刚吃一口,终于有个电话响起来,是个女人,只说了句:“我是郑婍,接周渔!” 乔小橙其实根本不知道郑婍是谁。但是听这口气,显然是熟人。她答应一声,赶紧接进去。片刻之后,周渔和贺一水就带着办公室里那几条玩消消乐、英雄联盟、吃鸡的“杂鱼”匆匆离开了。 乔小橙吃完饭,把花都浇了一遍,鱼也少少地喂了一点,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难得,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个访客。乔小橙本想迎上去,一抬头,看见进来的人,不由退了一步。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神色憔悴,但还不到吓人的地步。 真正令人惊恐的是,在他背后,有个血红色的人紧紧贴在他背上。血人跟他五官一模一样。而他好像半点不觉,看见乔小橙,声音沙哑地说:“我跟常师约好的。” 乔小橙极力不往他背后看,但他背上,那个血人仿佛知道乔小橙能看见它似的,慢慢地转过头来。乔小橙腿都在抖,是幻觉! 她低下头什么也不看,一切都是幻觉。 从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她就发生了很多怪异的变化。比如她能听懂老鼠说话,也经常能看见这样一些人,毫无知觉地背负着不同颜色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疯了。 只是疯得还算是理智。她明白这些只是幻象,于是再害怕也不大声叫——因为那样的话,就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疯子了。她努力掩藏自己,穿最普通的衣服、上最普通的大学,她努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活在正常人中间。 可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 而那些精神科医生开出的药,并没能治愈她。 她忍着手抖,拨了号。 这男人说的“常师”,她还知道。是公司里一个女主管,叫常凤。而且常凤今天也确实有客户预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男人的名字——董运辉。 果然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儿,常凤就出来。她一头齐耳短发,身着玫红色职业装、白色高跟鞋,言行干练。因为贺一水的广而告之,大家都知道乔小橙是周渔的前女友,常凤对她一笑,很是温和。 见乔小橙忙着倒水,她说:“不用管他,你忙你的。” 乔小橙声音都是虚的,却还是笑着说:“我这儿……事不多,没有什么好忙的。” 常凤笑呵呵的,她看年龄约摸三十七八,举止利落,很有大姐姐的气度:“这里没人管你干什么的,你可以看看剧,喝喝咖啡。如果实在无聊,楼下几家商场可以去逛逛。” 乔小橙对别人的好意一向双倍回应,立刻说:“好的常姐。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跟我说。” 常凤还真挺喜欢她,漂亮肯定是主要原因之一。乔小橙往这儿一站,就算是个花瓶,也是艺术界的瑰宝。光从这点看,周先生眼光还真是不差。 其次就是爱笑。无论何时,爱笑的女孩子总是特别讨人喜欢。 她点点头,说:“好。”一回头看向那个男人,态度可就没这么好了,冷冷地说:“进来吧!” 乔小橙眼看着二人走进去,董运辉背上,那个血红色的他慢慢回过头,咧开嘴,对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43.日语家教 此为防盗章  百叶窗拉起来,灯关上, 周围光线就很暗。只有投影屏幕清晰可见。钱林林一边听课, 一边不经意间,目光滑过乔小橙。 贺一水真的下去买鱼粮了, 乔小橙手里捧着他的那杯红枣桂圆茶, 目光盯着屏幕。钱林林右手指甲掐进手掌, 奇怪,明明常凤说过她刚入职两天, 为什么周先生和小贺总都对她这么好? 她慢慢剥了一粒开心果,却无论如何尝不出味道。在学校里就是这样。乔小橙明明除了样貌, 各方面都是最普通的那一个。但是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 她得到的关注总是最多的。 整个班级都知道她家境不好, 连助学金都是班主任主动为她申请的。每次聚餐总有人说小乔情况特殊, 她的那份不如大家均摊一下。 而自己呢?咬着牙做六份兼职,只为了不被别人看低! 现在还是这样。明明是个新公司, 她才入职两天。怎么可能周先生和小贺总就对她关爱有加了?还不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 钱林林慢慢咬牙, 可这却恰恰是她没有的。而且更不智的是, 自己不应该和她交恶。她这个人其实性子软, 如果第一次见面说几句软话,没准不会这么尴尬。 现在搞成这样, 自己可真是要小心了。 投仪影前, 周渔说:“知情人有恶身, 必定可以进入时间夹角。但要小心的是, 同一个案子, 如果有多个知情人,可能出现多个恶身。而其他同行,也能通过其他恶身进入到同一个时间夹角。有不少前辈都被伏击过。” 钱林林说:“周先生,我来时就听说,您是十二位生肖大师里面最强的一位。我……我是个新人,一直对你非常崇敬。我……能看看您化形的生肖兽吗?”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有些骚动。 周渔看了她一眼,钱林林一滞,生怕他又当众喝斥。正要说话补救,周渔开口,说:“生肖兽不止一种形态。但是每一种形态都需要在时间夹角里历练成长。寿命越长的生肖兽,实力也就越强大。” 话落,他手上突然黑毛生长,片刻之后,投仪影前面只剩下一条健壮的黑狗。黑狗大如小牛,獠牙尖利,舌头鲜红,双目如电。诸人顿时连吃零食的手都停了下来。 乔小橙本来是坐在贺一水旁边,现在贺一水不在,周渔基本就在她眼前。 从这里看,周渔化的这头黑狗一点都不凶。甚至两个大大的耳朵垂下来,还挺萌。她都想伸手握一握它的爪子。 周渔很快回到人形,说:“守护生肖可以化形,也可以共体。”说完,他身形一变,又成为人形,只是身后有一条毛绒绒的白尾巴,“共体之时消耗少,化形时力量增幅最大。” 诸人几乎是屏住呼吸,钱林林又问:“周先生,那您刚才的生肖兽,长多大了?” 周渔说:“询问别人的实力,是圈子里的禁忌。” 钱林林低下头,不说话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又瞟了一眼乔小橙——如果是她这么问,周先生一定会答吧?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白莲花,生来就可以天真单纯、懵懂无知地被别人宠着、哄着。其他人学也学不来。 周渔第三个案例讲完,贺一水终于回来了。他还真是买了几包鱼粮,这时候进到会议室,还随手扔给乔小橙两片胃药。乔小橙感动得不得了,小声说:“小贺总你真是太好了!” 贺一水凑过去,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啊?还要谢啊?乔小橙接药的手迟疑了。贺一水笑得不行,拍拍她的头,二傻子啊这是。 周渔的目光在白色的药片上滑过。 不想讲什么案例了! 下半场周渔拒不讲课,贺一山更不喜欢干这类活儿。当然只有贺一水上了。 贺一水更大方,一上来立刻就变成了一只孔雀,还是只白孔雀。然后他大模大样地开着屏,开始讲课。贺一山用手拍了拍额头——整个会议室都不够他得瑟的。 周渔在贺一水的位置上坐下来,旁边正好是乔小橙。然而乔小橙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身上——哪个女孩子能抗拒一身羽白如丝的孔雀啊! 何甜、黄原原、米贝儿几个女孩都要尖叫了好吗?!钱林林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偏偏贺一水讲到惊险处,还四处走动。米贝儿当时就尖叫:“小贺总我想摸摸你的尾巴!!” 她一出声,连乔小橙都站起来。案例赏析变成了明星见面会。周渔冷哼——一只鸡也能得瑟成这样?! 贺一水对下一向随和,当即也不讲课了:“来来来,手机都拿出来。” 那还用他说,几个女孩飞快地把灯全部打开,抱着他一通乱拍。闪光灯此起彼伏。乔小橙都忍不住靠过去,自拍了张。孔雀毛真是顺滑,摸一摸连指尖都是细腻的。乔小橙不想放手了! 钱林林还不太习惯这公司的氛围,常凤推推她:“去吧。”贺一水变成这样,可不就是用来得意的吗? 钱林林这才上次,深深吸气,满面红霞地揽着贺一水所化的孔雀,让常凤帮她拍了两张照片。 这下谁也听不进去课了,大家各自化形,会议室里顿时鸡飞狗跳,瞬间变成了动物园。这时候要是有外人进来,非吓坏不可。 贺一山随手把会议室的门反锁,好在百叶窗关得严密,也不怕被谁看了去。 乔小橙看看左右,陈饮白是贺一山的得力助手。他的守护生肖是兔。毛绒绒的一只大兔子,就那么蹲在会议桌上。乔小橙几乎是跳过去抱在怀里。陈饮白两只长耳朵拍了拍,还想往她胸前拱,不料被周渔一把揪住耳朵,扔在了桌上。 何甜就气了,她的守护生肖是猪。现在最多只能变一只小香猪,虽然也还算可爱,但是比起兔子可就差远了。 乔小橙左右看看,问米贝儿:“你怎么不变?” 米贝儿跺脚:“怎么的,你想看人猿泰山啊?!”她的守护生肖属猴…… 乔小橙笑得不行,米贝儿气哼哼地坐到常凤身边去了。 钱林林看着满地走的各种生肖,十分向往。这才是她喜欢的生活,神秘而强大,能为平凡人所不能。她转过头,看见贺一山站在门口,不由问:“大贺总,您怎么不化形呀?” 贺一山看一眼她,问:“你真要看?” 钱林林说:“跟大家一起玩吧。” 贺一山猛地化形,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眼镜王蛇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安静,片刻之后,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所有女孩子,连同常凤都跑了。 ……贺一水笑得不行:“你真是天下扫兴第一人啊!” 课程就这么惊心动魄的结束了。 中午,乔小橙给大家点了饭,又把自己做的便当热好,给贺一水送过去。贺一水说:“给周渔吧。” 乔小橙啊了一声,也有些明白过来,说:“好。” 相处了这几天,贺一水也知道她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于是说:“干我们这行很危险,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小贺总我这么和蔼可亲的。周渔这个人吧,品性且先不论,实力确实强悍。保护好他对我们大家都有利,你明白吧?” 乔小橙被教育得一头雾水,说:“我会每天给他做饭的。”贺一水很是欣慰,摸摸她的头:“好姑娘。” 乔小橙又说:“那……一份还是五十块钱吧?” 小贺总很想收回刚才那句话:“啧,怎么这么财迷呢。” 乔小橙小声说:“公私分明嘛。能提前预支吗?” 贺一水想了想,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我把周渔的生活补贴发给你。”——他可是公司财务。 乔小橙伸手跟他一击掌:“一言为定!” 两个人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晚上,乔小橙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卡上没几个钱了。 妈妈死前给她留下一笔钱,但是这些年她读书、生活,虽然各种节省,还是花得差不多了。好在大学时期各种兼职,再加上几个老邻居偶尔接济,总算是没有断粮。 毕业这几个月忙着找工作,兼职也没怎么去,她当然吃紧。但是现在周渔的生活补贴有两千块,省着点花大约可以撑到下个月去了。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刨出点食材,准备给周渔做个便当。至于自己嘛……非常时期,看看哪个蔬菜最便宜,就当清清肠胃吧。 正做着饭,突然门口有爪子刨门的声音。这要是普通人独自在家,非被这声音吓坏不可。但乔小橙很淡定——习惯了。 她过去开门,门口竟然立着一只棕黄色的大老鼠! 乔小橙一指头戳过去,小声问:“你来干什么?!不是说过不准来我家吗?” 棕黄色老鼠呸了几口,把一条金项链吐地上:“上次不是答应送你一条金项链吗?哥岂是那言而无信之鼠?!” 乔小橙看着那条黄澄澄的链子,真是哭笑不得:“我觉得我必须再教育你们一下,别人的东西,不问而取是为偷,明白吗?” 棕黄鼠说:“那我们也不会生产啊!不偷不饿死了吗?” 说得还挺有道理。乔小橙挥挥手:“好吧好吧。但是我有双手,我可以自食其力。所以我不能要。你叼回去,哪捡的放回哪去。反正你也不会花钱。” 棕黄鼠还是听话的,闻言叼起项链就往楼梯间走,乔小橙一眼看见,说:“别走楼梯啊!躲着点儿猫!!” 每日里这样胆大包天的,也不怕被人踩死。 他们要是追过去,被贺一水撞死冤不冤? 这选择显然是明智的,贺一水是靠记忆辨路,有没有人他是真看不清。 这时候他把车停下来,抱着乔小橙下车。赵清雨当然也下来,他一路都没有说话。乔小橙说,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其实是没有鬼。他若有所思。 贺一水把乔小橙抱到火堆旁边,火光明灭不定,她的蜂窝脸就更可怕了。 钱林林只看了一眼就吐得昏天黑地。乔小橙坐着没动,身体太沉重,她不想动。陈饮白从货车上找到了矿泉水和面包,当然了,只有一人份。 他把食物扔给赵清雨,赵清雨现在确实是又冷又饿,但是他吃不下——看着乔小橙那张脸,谁都吃不下。 钱林林一边吐,一边觉得快意——看着一个只靠美貌博人好感的女人突然之间容貌尽毁,她心中舒爽。 乔小橙没有看她,就算是坐在火堆旁边,她也完全感觉不到暖意。陈饮白问:“现在怎么办?” 贺一水说:“现在需要用货车撞死一个人。”周围顿时安静,撞死一个人干什么,大家都已经知道。可问题是,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火堆旁边的五个人。 贺一水、陈饮白、乔小橙、钱林林、赵清雨。撞死谁? 钱林林终于明白,贺一水为什么会去追车,显然他想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可是没有。 赵清雨非常不安,但是他是雇主,无论如何,贺一水总不会牺牲他。贺一水自己更不用说了,团队核心。剩下的陈饮白、钱林林、乔小橙,牺牲谁更划算一点? 钱林林偷眼看向乔小橙,现在她都被鬼附身了,看这肮脏可怕的样子,撞死她当然是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 但是她当然只是心里想想而已,这时候要是提出来,贺一水和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她没那么蠢。所以她问:“小乔没事吧?” 乔小橙隐隐约约,看见面前火堆的光。她想坐得近一点,贺一水伸手抱住她,说:“再近要烧手了。” 钱林林咬牙,心里突然有点没底。贺一水到现在还是很关心乔小橙,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就是五个人里最没有价值的一个了。 乔小橙牙关咯咯打架,半天说:“一定要尸体吗?” 贺一水说:“明天我和饮白再去找找,整个时间夹角翻上一遍,兴许有人也说不定。” 乔小橙点点头,脑子里始终是迷迷糊糊的。 夜渐渐深了,周围再没有其他动静。 大家坐在火堆旁边,正在打盹,乔小橙突然站起身来,慢慢向前走。她一动,贺一水和陈饮白本就警醒,这时候当然就发现了。贺一水示意陈饮白保护赵清雨,他自己跟着乔小橙,见她步履迟缓地上了山,目的地显然就是埋尸的地方。 山上又湿又冷,乔小橙意识清醒,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她顺着坑沿滑下去,慢慢躺在坑里。周围都是泥巴,气味古怪。她却动不了。 说不恐慌,是不可能的。乔小橙神智一直清醒。 半天,身边突然又有动静,却是贺一水跳进来。乔小橙想转头看他,却连转动脖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贺一水躺在她身边,山里安静,耳边只有时远时近的空鸣。 贺一水问:“小乔,你醒着吗?” 这样的情况,乔小橙当然不可能睡着。果然她说:“嗯。” 贺一水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在想什么?” 乔小橙说:“我在想,被埋在这里的那个孩子现在在想什么。” 贺一水微怔,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孩子?他能和你交流吗?” 乔小橙想要摇头,然而脑袋似有千斤重,她只有说:“没有,他只是回到这里来。小贺总,如果这里面真的没有其他人,怎么办?” 周围安静得过了分,钱林林悄悄摸上来。陈饮白本来是不希望她离开的,但是她格外坚持,并且也是跟着贺一水,陈饮白就不说什么了。 钱林林躲在暗处,没有其他的人,当然只有听二人说话。不远处的泥坑里,乔小橙和贺一水肩并肩躺在一起。她突然有一刻,希望那个被附身的人是自己。 如果那样的话,贺一水肯定也会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而这样亲密无间地陪伴她。 这时候听见乔小橙的话,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贺一水说:“那么,我只能自己试一试了。” 钱林林意外,像贺一水这样的人,能够跻身十二位生肖大师之一,显然已经不知道通过了多少时间夹角。他会分不清轻重取舍吗? 她不相信。这会不会只是贺一水稳定人心的话? 44.柚子奶奶 此为防盗章 他毫不紧张, 这种沉着冷静毫无疑问舒缓了赵清雨心中的恐惧。他说:“小贺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应付对吧?” 贺一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铁球, 铁球之间有发丝般粗细的钢丝相连。他说:“不敢这么说。”赵清雨面色微变,他却又懒洋洋地道,“不过如果我都要折在这里, 那你找其他人结果也都差不多。” 赵清雨这才平静下来, 说:“我真的很害怕。” 贺一水说:“你要是不害怕,那我恐怕就会有点担心了。” 钱林林偷眼看他,这时候的贺一水, 全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心仪的自信。这跟狂妄自大不一样,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花一草、一沙一石, 都收在眼底。 五个人前行大约二十分钟, 赵清雨指着前面一处避风的山坳, 说:“就、就是这里了。” 贺一水上前两步,果然看见泥土被翻动的痕迹。 陈饮白示意赵清雨后退,自己跟上去,问:“怎么办?” 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铁锹,递给陈饮白,手指弯曲向地下一指。 陈饮白会意——刨吧。小贺总带着这锹, 显然是早有准备了。他搓了搓手, 拿着铁锹就开始挖土。赵清雨盯着那渐渐翻开的土坑, 呼吸明显粗重,犹豫着说:“小贺总……” 贺一水竖手:“退后。” 赵清雨慢慢后退,周围的风更冷了,防寒服像是不存在一样。天边乌云渐渐堆积,原本就阴霾密布的天像一张阴沉的脸。 赵清雨说话舌头都在打卷:“小、小贺总,我总觉得不对劲儿……” 他正要往下说,突然陈饮白停下来,说:“挖到了。” 赵清雨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贺一水揪住他的衣领,上前两步。乔小橙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泥坑里,一条毛毯被泥浆浸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鼓起。现在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里面裹着什么了。 乔小橙和钱林林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贺一水和陈饮白戒备地注意周围。然而除了风更冷、天更阴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一水把玩着掌中的两个铁球,若有所思。陈饮白说:“看来要等到晚上了。这尸体也得带下去吧。” 贺一水问:“你说呢?” 陈饮白有什么办法,当然只能跳进坑里,把尸体连毯子一起抱上来了。 那尸体散发出一种腐臭的怪味,贺一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阵,说:“下到公路去。” 大家一齐下山,风像是吹进了人的骨头缝里,乔小橙觉得整个人都僵硬而麻木。钱林林当然也好不到哪去。山里枯叶飘飞,乌鸦站在干枯的枝头,拍着翅膀呱呱地叫了几声。 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事发生,但是莫名其妙的,就让人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来。 乔小橙说:“这山里不会闹鬼吧?” 贺一水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笑吹了一声口哨。赵清雨一直在看陈饮白背着的那东西,毯子是湿的,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是他连腿肚子都在发抖。 一行人慢慢经由曲折的山路下来,灰黑色的公路就在眼前。突然赵清雨大叫一声,指着陈饮白背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家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连陈饮白自己也莫名其妙。 赵清雨语无伦次,说:“他、背上,尸体活了!它活了!” 陈饮白说:“什么活了?它不是还在吗?” 他毕竟是贺一山手下的得力悍将,见得多了,也就不惊不怪了。要是普通人被这么一闹,估计早丢下尸体跑了。赵清雨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它真的活了!我看见了,刚才它从毯子里面露出头,对着我笑!” 乔小橙寒毛都竖了起来,钱林林也是一身鸡皮疙瘩。这时候已经到了公路边上,贺一水说:“好了,放下来解开,让我们看看它是何方神圣。” 陈饮白答应了一声,蹲在地上去解毯子。贺一水虽然语气悠闲,然而这时候却是站在他身边,是个随时可以应变的位置。 陈饮白两手泥水,身上也弥漫着一股子怪味,然而整个人却是很稳的。他慢慢解开脏兮兮的毯子,然而毯子里只有一包泥水。 这时候口子一开,泥水四流。 尸体不见了。 陈饮白抬起头,看向贺一水的眼神里,显然多了几分凝重。贺一水轻轻转动着手里的两个小铁球,说:“都打起精神,这里可能有鬼。” 赵清雨失声喊:“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贺一水说:“世上是没有。”他含笑看了一眼赵清雨,说,“可赵先生心里有啊。” 赵清雨一滞,面色惨白,却不说话了。 贺一水说:“饮白,把毯子折好,说不定后面用得着。” 那毯子又脏又臭,小贺总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碰一下的。陈饮白答应一声,把毯子卷起来。他们进来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天色却渐渐晚了。 暮色如烟,淡淡遮蔽了大地。正是野旷天低树。钱林林说:“小贺总,您给我也派点任务吧。我不想只做一个进来观光的新人。” 贺一水还挺喜欢她这种人的,当下点头,说:“捡点干树枝,升一堆火。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 钱林林答应一声,赶紧去捡柴。乔小橙没有动,她一直跟在赵清雨身边。不时注意陈饮白手里的毯子。突然这时候,不知哪里传来大货车行驶的声音。 贺一水、陈饮白同时转过身去。一束车灯的光透过雾与树,零星照射过来。赵清雨喃喃说:“是……我家的车。十年前那一辆。” 汽车很快由远而近,车箱用帆布盖着,但看车身感觉很轻,显然是卸货返回的途中。贺一水迅速脱掉外套,随手扔出去,乔小橙接在手里,他紧跑几步,追上大货车,猛地攀住车箱铁条,翻了上去。 其动作之利落,跟拍电影一样。 乔小橙看得目瞪口呆,钱林林当然也看见了。大货车是以正常的时速行驶,很快就转过公路,不见了。钱林林脸上担忧之色显而易见:“小贺总不会有什么事吧?现在赵师傅在这里,那货车是谁开的呢?” 陈饮白说:“先升火。” 显然当着雇主,他并不想影响军心。 货车上,贺一水顺着车厢,一路攀爬至驾驶室。驾驶室一片漆黑,里面空无一人。拉不开车门,他索性一脚踢碎车窗玻璃,反手入内开门。 车门打开,他闪身入内,然后伸手一摸,发现里面粘乎乎的。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到鼻端一闻,铁锈一般的腥气扑面而来。是血。 贺一水摸索了一阵,终于打开了驾驶室的应急灯。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他调转车头,准备返回,然而前路突然雾茫茫一片。周围浓雾降下,可见度瞬间为零。 贺一水不敢乱动了,这时候要是把车开下公路,那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弄上来。他在驾驶室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一张□□,随后翻过来,沾了一点血,慢慢画出来时的路线。 刚才经过的路,他明明在攀车,然而这时候一一回想,却丝毫不乱。哪里到哪里有弯道,大约距离有多远,弯道弧度约摸多少。他细细回忆,在纸上慢慢标注。 乔小橙这边,钱林林捡够了柴火,陈饮白找了个干鸟窝,居然是钻木取火。很快火堆就升了起来。四个人围着火堆而坐,赵清雨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前面突然有大货车返回来,陈饮白站起来,钱林林惊喜地道:“小贺总回来了!” 果然车门打开,一个人跳下车来,大步走过来,正是贺一水。他冲着几个人挥挥手:“走,上车了。” 钱林林欢呼一声:“小贺总!你可算回来了。” 贺一水点点头,向陈饮白挥挥手,示意他把几个人带上车。陈饮白拉着赵清雨,带着钱林林等人上车。他还是比较谨慎,第一个把赵清雨送到车上。就在这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声音,贺一水几乎是厉声喊:“陈饮白!!” 陈饮白回过头,只见道路尽头,另一辆货车开过来,从窗口探出头来的人,正是贺一水! 那面前这个是谁?! 他立刻转头,想要拉住赵清雨,然而伸手过去,只拉住一只满是泥浆的手!那手滑腻得令人恶心!他抓不住。 钱林林早已经看见驾驶室里的人,那个人身上一身泥浆,身量很小,依稀像是个孩子。它露出来的头不知道被什么虫子蛀了,全是孔洞。 饶是再胆大的人,骤然看见这样一张脸,也要魂飞胆丧。她血都凉了,而赵清雨早就已经瘫软成泥,一动不动。车门即将关上,乔小橙反应快,贺一水一声喊,她已经抢上车去。等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她已经在驾驶室里了。车门关上,驾驶室里瞬间一片黑暗。 乔小橙伸出手,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去拉赵清雨,但只触到满手的泥浆。这个人真的是赵清雨吗?! 她心中颤抖,但是很快镇定下来。赵清雨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这个人一定是的。这时候正在开车的人是谁是鬼? 管他是人是鬼,她在车里摸索,突然眼前光亮一闪,那张满是孔洞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45.轻重缓急 此为防盗章  周渔看了一阵, 始终没有睡意, 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门。 乔小橙的小区,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周渔轻车熟路地上了楼, 照例轻轻打开601室的防盗门。门里没有动静,他闪身而入。 卧室里的床中央, 薄被卷裹出一个人形。显然乔小橙正在睡觉。 周渔来到阳台上, 见到那块子午流注钟还在缓慢行走。他伸手触摸,还是觉得十分怪异——现在一共有十二个生肖大师, 每人拥有一块子午流注钟。 为什么乔小橙这里还有一块?! 她现在几乎毫无自保能力,要是让别人发现,可不太妙。 他在小圆桌旁边的白色休闲椅上坐下来, 嗅到阳台上的浅淡花香。他伸手碰了碰花瓣,上面水珠未干。半夜三更偷偷潜进前女友家里,还不能开灯。周围只有路灯隐约透入的光。 周渔在阳台上枯坐, 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但是却不想离开。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 果然乔小橙又如游魂一样打扫起家里来。 周渔就站在旁边,看她穿着淡粉色的睡裙, 进到厨房里, 身形依稀中, 跟两年前的她重叠在一起。他都记不清,两个人分手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房间里安静得诡异, 周渔静坐, 而乔小橙机械地打扫。静坐的人思绪翻涌, 而走动清扫的人,却状如木偶傀儡。 第二天,乔小橙照例正常上班。 刚到公司,贺一水就给了她一个客户的预约信息,说:“今天你跟我一块去。”乔小橙当然没意见:“好呀,谢谢小贺总。”她看了一眼客户信息,又很好奇:“小贺总,你们在哪里接的单子?” 时间还早,贺一水叼着一个包子,随口说:“网站啊。” 乔小橙莫名其妙:“哪个网站?” 贺一水打开乔小橙的电脑,输入一个网址。很快一个名为后悔大师的网站就出现在屏幕上。 乔小橙凑过去,见这个网站上稀稀拉拉地放了好几本成功学的书籍。而且网站新闻都已经一年没更新了。 这个鬼才找得到啊!贺一水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能解决问题就行了,在乎这些表面功夫干什么。” 说着话,点入网站页面右下角一个粉色的论坛。乔小橙这才看见,这个论坛的发帖量还挺多。大多数是讲述自己最后悔的事,各种求大师接单。 贺一水拍拍她的头:“里面骗子很多,你看看就行了。不要理会。” 乔小橙答应一声,鼠标往下一滚动,看见有个帖子的名字是——我,贺一水。懂的打钱! 她差点笑出声来,点进去一看,却是个骗子发的帖。第一楼就是个银行账号。管理员反应倒是很快,三十秒之后就连账号带ip地址都封掉了。 论坛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八卦,有求和前女友复合的。有希望能找回丢掉的钱包的。更扯的是,还有写虎大师和羊大师的虐恋情深小说的!! 乔小橙刷了一阵帖子,雷得外焦里嫩,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 论坛里有新人科谱帖,写了目前圈子里的十二位生肖大师。乔小橙特地留意了一下,鼠大师姓赵,叫赵歧。郑婍也在列,赫然是虎大师。 其他的人,除了犬大师周渔、鸡大师贺一水、蛇大师贺一山之外 ,她可就一位也不认识了。 她正翻着帖子,突然外面又有人进来,是个消瘦的中年男子,眼窝深陷,瞳孔布满血丝。而且在他背后,一个恶身血淋淋的,看上去十分狰狞。 乔小橙翻了一下预约信息,知道他的名字——他姓赵,是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车。 看见乔小橙,他的目光也是直勾勾的,显得十分僵硬。 乔小橙如今对恶身已经没有那么恐惧,虽然仍然下意识远离,但总还算镇定。赵清雨本人和照片对得上,见他神智恍惚,乔小橙说:“赵师傅是吗?请跟我来。” 赵清雨一句话没说,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是飘的。他一路跟着乔小橙来到贺一水办公室。 贺一水说:“小乔你去叫陈饮白。” 乔小橙答应一声,正要走,突然外面,有人敲门。 贺一水扬扬下巴,进来的却是钱林林。 她看见乔小橙在,当着贺一水,虽然心里不满,却还是对她笑了一下。乔小橙不理会。贺一水问:“什么事?” 钱林林说:“小贺总,我想求您这单带上我。” 贺一水很意外,钱林林现在是常凤那个部门的人。常凤手底下不接人命案子。他说:“你是新人,又从来没有接过案子,先挑轻松一点的下手比较好。” 钱林林说:“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不怕危险。我已经跟常姐提过了,常姐让我自己来求您。请小贺总给我这个机会。” 乔小橙听到这里,自己出去找陈饮白了。钱林林就是这么个人。在学校里时她就几乎是逼着自己上进。她家境不好,但是拼命兼职,只为了让自己的吃穿用度跟同学们相差无几。 在系里她也最活跃,是学生会的骨干成员。 现在工作了,她的性格却也没怎么变。 不一会儿,乔小橙找了陈饮白过来。因为昨天的大白兔化形,乔小橙对陈饮白充满好感。陈饮白今年才二十四岁,高高瘦瘦,带了一点书卷气,像个邻家大哥哥。 他早知道贺一水会带上乔小橙,说:“别紧张,跟着小贺总和我,没什么好怕的。” 乔小橙答应一声,说:“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陈饮白笑一声:“不存在拖后腿,你是公司文职,大家有义务带着你进去混点时间。走吧。” 来到贺一水办公室,果然钱林林已经说动贺一水——贺一水本来就不是个多么难以说服的人。何况都是同事,有一个人愿意强大,贺一水怎么会拦着? 三个人来到子午流注钟前坐下,贺一水跟赵清雨单独谈了谈。半个小时之后,贺一山进来,贺一水便带着赵清雨也坐到子午流注钟旁边。 五个人全部坐定,贺一水这才说:“给你们讲讲这次雇主的情况。” 乔小橙其实挺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才透露案子详情的。但是她一向是个乖孩子,这时候便端端正正地坐好,准备听课了。 贺一水大概说了赵清雨的事。如同登记那样,赵清雨是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外拉货跑车。今年他儿子十九岁,不想读书了。赵清雨便带着儿子一起送货。 谁知道晚上路过一条乡村公路时,儿子伸头吐痰,被路边的电线杆子刮断了脖子。 现在很显然,他希望当初自己没有带儿子跑车。 案子看起来并不复杂,陈饮白问:“恶身有可能隐藏在什么位置?” 出过人命的案子,恶身一般会聊藏在当事人这一生最恐怖的记忆之中。贺一水看看赵清雨,赵清雨现在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但见贺一水看过来,他还是强行镇定下来,慢慢说:“十年前,我跟我爸爸一起跑车,经过红旗村旁边的一条公路时,看见路边有东西。我爸就停下车,让我去看看是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说:“我走过去,才看见路边一个死孩子,浑身是血。”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他却似乎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形:“那个孩子约摸八九岁,身上穿蓝色棉袄。我当时很害怕,身后又传来声音。我怕村民以为是我们撞死的,就抱着孩子上了车。” 乔小橙光想想那情形就打了个寒颤,赵清雨呼吸慢慢加重,说:“我爸也吓坏了,后来我们找了个山坳,把那死孩子埋了。” 陈饮白了然:“看来恶身可能会跟这孩子有关了。” 贺一水说:“是啊,我查过,十年前红旗村确实是丢了个孩子。情况大体相符。”他转头看向赵清雨,说:“我已经再三重申过,案子的真实性会直接影响难度。你要是真的希望你儿子没事,最好如实相告。” 赵清雨目光闪躲,贺一水也没再理会,示意几个人坐好。 他转头看看贺一山,贺一山点点头。 进入时间夹角的这段时间,几个人在正常世界里是没有意识的。这时候要是进来一个不怀好意的人,那还真是一刀一个,跟砍萝卜一样。贺一山在这里,显然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受外界侵扰。 乔小橙等人伸出手,按在钟面上。淡淡的光自子午流钟钟上溢散开来,很快,眼前一阵晕眩。 乔小橙再睁开眼睛,面前是一条公路。灰黑色的沥青公路,双向单车道。路两边种满杨树,树杆靠近根部的位置刷着防虫石灰。两侧全是种着小麦的农田。远处可见山色如黛,雾气缭绕。 五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在进来的瞬间变成了防寒服。这里呵气成烟,显然是冬天。 赵清雨的脸色,在看清环境的瞬间,变得雪白。陈饮白拍拍他的肩,说:“情况都在意料之中,不用害怕。” 钱林林是第一次进来,显然十分紧张。她看了一眼乔小橙,扬起笑脸,问:“小贺总,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贺一水左右看看,说:“果然是公路。先查看一下周围情况。带着赵清雨跟好我,不要走散。” 陈饮白答应一声,这种案子,他跟进来主要就是为了保护雇主。 这段公路弯弯曲曲,然而没走多远,就不能再度前行。前面依然有路、有草、有树。乔小橙好奇地试了试,前面就好像一块背景。风吹过去,草木一动不动。 赵清雨一路心惊胆颤,等走到一棵榕树下,突然伸出手,颤颤兢兢地指着那条小道:“那里……那里可以上去。” 贺一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确实是可以上去,因为榕树上还有鸟正在唱歌。 他说:“你们当年,是不是把孩子埋在上边了?” 赵清雨抖得跟筛糠似的:“……对,我记得这棵树。” 陈饮白说:“要去看看埋尸地?” 贺一水说:“只能如此了。不过奇怪,为什么没有货车?” 确实。赵清雨作为一个货车司机,这个场景里无论如何应该有货车才对。贺一水头前带路,大家沿着榕树下的小径,一起进了山。 完结了赵清雨的案子,时间其实一共也不到二十分钟。 贺一水和陈饮白都离开了,公司有规定,当天有案子的,完结后可以直接下班。钱林林却没走,她打开网站,查询了一下牛角的价格。 这东西居然有人叫价到五万,她心里一跳。那两个就是十万。在她看来可以救命的东西,贺一水却眼也不眨地就给了她和乔小橙。 她跟乔小橙都是新人,跟贺一水进去是没有提成的。陈饮白才能和贺一水分成,但因为只是助手,拿的也不过两成,公司分走三成。贺一水自己拿五成。 不过公司是他跟周渔、贺一山的,另外的分红就不好算了。 钱林林默默计算了一下,发现他确实有看不起这几万块钱的资本。她叹了一口气。她在常凤的部门,这时候一叹气,常凤就听见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飞快地关了网页,笑容有些不自然:“常姐,我没事。只是看看公司的网站。” 可常凤一来眼睛毒,二来,她对这个网页有多了解?就那么一眼瞟过去,她已经看见钱林林在查的是什么网页。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可以找我。公司客源多,可以先垫付的。” 46.小门小户 此为防盗章  等到好不容易买齐食材,乔小橙终于上了车。周渔开车, 她为了避免尴尬, 也不说话,埋头给贺一水发消息:“小贺总, 今天的菜钱, 我找谁报销啊?” 贺一水回了三个感叹号, 整齐得像是在为周渔的智商点蜡。随后立刻把原话截图发给了周渔。周渔:“……” 车里太过安静, 他冷不丁开口, 问:“你很缺钱?” 乔小橙脸一红,知道贺一水肯定把报销的事儿跟他说了,只得道:“呃……我觉得, 公司聚餐, 肯定也不会让我出钱,对吧?” 周渔唇角微微勾起,半晌鼻音回了一个字:“嗯。”声音低沉而温柔。乔小橙低下头,脸更红了。 周渔假借看后视镜, 余光却在打量她,感觉像是看一朵花, 昨天还是花骨朵儿,今天已经舒展花瓣, 欢快自由地盛开了。 他问:“这两年, 过得还好吗?” 乔小橙不敢看他, 说来好笑, 这句话,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有过问。分手两年后,倒是想起来问一问了。她几乎是含糊地说:“还行,挺好的。” 周渔点点头,接下来便是无话。乔小橙是一个很具有欺骗表象的姑娘,距离在朋友以内的时候,她很好很好。但距离再近,就不那么美妙了。 而这两年,也许是因为距离又远了,他竟然慢慢淡忘了她的缺点。如今旧人重回,依然坐在副驾的时候,也只是想起了她的好。 可是菜市场到他家很近,这么一点距离,也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回想旧事。 周渔的家地段十分繁华,院子也大。花园里的草坪上,除了落地的球形灯以外,还有一只石雕的德国牧羊犬。狗雕得逼真,仿佛真的能看家护院一样。 乔小橙一眼看见它,说:“它还在啊。” 周渔仍是嗯了一声,径直把车停到车库里。乔小橙也不指望他帮忙,自己拎着东西进厨房。刚一进门,冷不丁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屋里出来。二人一个照面,乔小橙吓了一跳。 男人穿迷彩背心和长裤,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右臂从衣里向外延伸出青色的纹身。这……怎么看怎么像个暴徒啊!乔小橙连心跳都加快了——周渔家不是进贼了吧? 男人看见她,三个字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贺一山。” 啊?乔小橙一愣,贺一水的哥哥居然长这样?!贺一山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想什么,顿时会心一笑。 乔小橙被看破心思,很不好意思:“大贺总您好,我是新来的小乔。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还以为……” 贺一笑长得吓人,脾气却不错,笑着说:“以为进贼了?” 乔小橙被戳中了小心思,顿时有些讪讪的。贺一山却接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问:“周渔呢?怎么让你提东西?” 乔小橙简直受宠若惊,小跑着跟在身后:“哪里敢劳动周先生,这些事我做就可以了。” 贺一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个贺一水那样八卦的弟弟,显然他对乔小橙的来历一清二楚。就算是前男友,这也客气得过了头吧? 但是周渔还真是没有帮忙,他上了楼,乔小橙把油、蜂蜜什么的全部提上去。贺一山一边帮忙一边说:“周渔这可真是……怪不得被人甩了。” 呃……乔小橙很尴尬,脸都已经烧起来了,但是给老板解围还是要的:“大贺总,其实以前吧,是周先生甩得我。” 贺一山回头一眼,带了些诧异,但终于还是“哦”了一声。 食材都放好,乔小橙随手找出围裙穿上,贺一山一看,人家这是真熟悉,也不管她了,径直上楼去找周渔。乔小橙忙着把各类肉食切好、腌好,也顾不上二人了。 贺一山上到二楼,周渔正站在露台边,盯着花园里石雕的黄狗出神。他手里拿着半瓶营养液,这东西显然并不好喝,大都督神情凝重。贺一山说:“又喝这东西!你是女人吗?吃饭都要人哄!” 周渔不理他,他说:“公司聚餐怎么不叫郑婍过来?” 这次周渔几乎是立刻就说:“不用。”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随便吃点东西而已,不用叫她。” 贺一山快步走过去,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你看起来,并不讨厌小乔。” 周渔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讨厌她?” 贺一山也拿了根烟点上:“那为什么要分手?” 周渔深深地吐了个烟圈,好半天才说:“太粘人了。作朋友感觉还好,离得近了,极度缺乏安全感。时时刻刻都想要人陪。” 贺一山了然:“小女孩嘛,也可以理解。” 周渔掐了烟:“那时候……我没多少耐性。” 这一点,贺一山倒是清楚明白。他说:“她看起来对这里很熟,应该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走,打两局去?” 周渔搁下手里还剩一半的营养液,两个人一起来到搏击训练室,换了衣服,开始热身。 乔小橙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不过她还挺喜欢周渔家厨房的。毕竟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她添置的。周渔不太管她怎么花钱,她那时候毕竟年纪小,什么烤箱、破壁机、咖啡机,都是按自己的意思添置。 她把肉类腌好,打开冰箱便皱了眉头——冰箱里几乎全是饮料,剩下就是各种营养液。她看了看就放回去,也没再碰——作为一个下属,随便动老板家里的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 但这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两年厨房里的电器一定过得很清闲。乔小橙摇摇头,她想要这个烤箱好久了,一直下不了决心去买。 有的人明明就有,却偏偏放着不用。 小区里有专门的社区超市,她把肉腌完了,干脆又出去买了蛋挞皮和蛋挞水,加上鸡蛋、面粉、奶油什么的。 再次回到厨房里,乔小橙斗志昂扬地挽起袖子——来来来,让本大师来看看,你们还是好样的不!!乔大师开始动员整个厨房的老伙计们了。 搏击训练室里,周渔和贺一山下手都狠,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贺一水一上楼就看见周渔和贺一山两个人像两头抵角的牛。他赶紧说:“差不多得了啊!丢下人家小姑娘在厨房做饭,你俩在这里内讧!打出伤来丢人啊!” 两个人这才住了手,贺一山出了一身汗,周渔也好不了多少,头发都在滴水。两个人拿了毛巾,各自去洗澡。贺一水靠在贺一山浴室门口,说:“案子处理得怎么样?” 贺一山随口说:“还好,只是语言不通,费了些功夫。” 贺一水笑得要死,他跟贺一山虽然是兄弟,却一点也不像。贺一山光看外表就像个有暴力倾向的坏蛋头子。怎么着也应该监狱几进几出的人物。而他却清瘦斯文。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贺一山是个大学渣,偏偏他品学兼优。 他说:“让你带上我死活不肯,现在知道有个弟弟的好处了吧?” 贺一山没理他,反而问:“昨天你说小乔进到时间夹角了?她的守护生肖是什么?” 贺一水耸耸肩:“没来得及问啊,昨晚大家都很累了。” 贺一山只好又问:“能力强弱呢?” 这么一说,贺一水就开启了吐槽模式:“还说呢!你是没看见,周渔护她就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一涉及血腥的地方,看都不让看一眼!还给了个巧克力哄她呢!那巧克力在里面能抵一天的热量消耗!他倒好,随手就扔出来哄小姑娘了。我看他要么是病得不轻,要么是余情未了。” 贺一山说:“他打算自己带小乔?” 贺一水摊手:“这倒是没说。我估计他没那耐性。说起来,他是有点不对劲,今天让他陪小乔出去买菜,他居然也去了。不会是想来个旧情复燃吧?” 贺一山冲完澡,穿好衣服,说:“不太可能。是他跟小乔提的分手。” “啊?”贺一水愣了,周渔可不像是吃回头草的样子。片刻后他说:“那他……不会还想圈养着人家小姑娘给他做饭吧?”这倒是越想越有可能,贺一水自言自语:“这家伙,造孽啊。” 贺一山拿了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两个人刚来到训练室,就愣住了。只见桌上放了一盘蛋挞,很显然乔小橙上来过。这里因为是私人训练室,浴室离得非常近。而且也没有刻意隔音,不知道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贺一水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很有给自己来一耳光的冲动。 倒是贺一山顺手拿起一个,吃了一口,说:“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了。” 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常凤他们就全过来了,本意是帮忙来着。谁知到了之后才发现,乔小橙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甜点也有了,水果也已经切好。肉全部腌上,菜也摘洗干净了。大家一看,也没别的事,于是将烧烤炉架上,冰镇啤酒什么的搬出来。 47.加钱 此为防盗章 常凤说:“我试过在晚自习时离开。同学不会制止, 但如果被其他老师发现,整个学校的师生都会一起抓捕。如果当场抓获,一定会死。” 乔小橙问:“没有当场抓住呢?” 常凤说:“无法回到教室和宿舍, 只有在外面逗留到下晚自习,才能返回宿舍。而在这段时间里, 会面临全校师生的追杀。上次我拼了老命才保住董运辉那个狗东西的命!” 乔小橙说:“必须要带他吗?” 常凤点头:“雇主必须在。” 乔小橙说:“走吧, 总不能坐以待毙。” 三个人悄悄溜出教室, 董运辉脸色都变了:“我们必须要出去吗?我觉得……” 常凤骂了一声:“你觉得个屁!” 董运辉不敢说话了。 三个人一起来到学校的湖边,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好在董运辉对这里印象深刻,一路拨开高高的绿化带,终于来到一个避人的所在, 说:“就是这里了。” 乔小橙和常凤互相看了一眼, 乔小橙蹲下来,慢慢触摸。岸上没有任何痕迹,连苔藓都长得好好的,像是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常凤牙疼般嘶了一声,说:“看来要下水才行了。”她看看四周,草木在深夜的浓墨里全部成了张牙舞爪的鬼影。再如何强大的人,也要心里发怵。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下水一趟。” 乔小橙说:“这时候下水, 什么都看不见。万一遇上什么东西……” 常凤说:“那可怎么办?我们时间有限。” 董运辉赶紧后退:“我可不会游泳啊!再说了, 我是雇主, 你总不会要我下水吧?!” 怂货!常凤脱了外衣, 说:“我下去看看,小乔你保护好他。他不能死。” 乔小橙想了想,问:“你水性好吗?”常凤明显迟疑了一下,乔小橙于是说:“我去吧。我水性不错。” 常凤显然很不放心,毕竟这是她接的活儿,没有让乔小橙舍命的道理。她张了张嘴,乔小橙说:“我看,私自逃课,肯定会被发现。这个应该是必然。你有过一次逃脱的经验,这次胜算应该很大。我先下去了。” 说完,她也不犹豫,整个人往水里一扎,瞬间没了身影,连水花都没怎么溅起。 见她水性是真的好,常凤终于放了心。回头再看一眼董运辉,真是越想越来气!而就在这时候,校园里响起哨声。显然他们逃课被发现了! 常凤骂了一声,带着董运辉,顺着绿化带开始逃亡。手电筒的光不时穿过树丛,除了哨声,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是脚步声却从四面八方响起。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能想象,那些人一个个麻木地举着石头,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是的,他们全部举着石头,常凤心里一顿,之前没想到,现在却是灵光一闪! 董运辉杀人的时候,凶器就是石头! 糟了,小乔是不是应该带石头入水啊?!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湖里,湖水只有黑乎乎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公司里,周渔等人回来的时候,灯还开着。周渔下意识扫了一眼前台,没有人。 大办公室里也已经空空如也,贺一水说:“今天谁这么勤快居然在加班啊?”显然对于自己的员工居然有如此干劲,身为三分之一个老板,他十分欣慰。 现在公司里,能够接活的一共就贺一山、贺一水、常凤。他们下面虽然有带着新人,但不经同意是不可以私自接活的。这时候周渔跟贺一水都不知情,显然就只有常凤了。 贺一水进到常凤办公室,拧开门把手。他进去了,周渔当然就不用管了,正打算回自己办公室,突然贺一水说了句:“小乔?!” 周渔的脚尖立刻转了方向,几步上前。只见常凤办公室里,圆形玻璃桌一样的子午流钟在缓慢行走。常凤、董运辉和乔小橙三人的手掌都按在钟面上。 贺一水还没反应过来,周渔已经搭手上去。掌心刚和钟面一触,他腕间光芒一闪,很快整个人连神情都凝固,如同冰雕玉塑。 贺一水傻在当场,身后有条杂鱼说:“周先生去了,常姐这个案子应该不需要别人帮忙了吧?” 贺一水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伸手按在了钟面上——愚蠢的凡人,这时候是去帮忙的吗?看热闹要紧啊! 校园里依然一片黑灯瞎火,常凤带着董运辉躲在树丛里,二人不敢离湖太远。这时候背靠背,互相警戒。突然唰地一声,树丛被拨开,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来。 董运辉猝不及防,与对方照了个面,不由一声惨叫! 常凤回身,还没来得及动作,那人已经一石头砸过来。眼看石头就要砸爆董运辉的脑壳,常凤只好一把将他扑倒。而扔石头的人身穿一身迷彩服,显然是校卫队的。 这比一般师生还要厉害些! 他快步过来,一脚踢飞了常凤,重新捡起地上的石头。董运辉被摔得头晕眼花,这时候哪有力气抵抗?眼看石头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他闭上眼睛,突然想起在自己杀人的那一刻,死者的心情。 当时他其实并没有太害怕,因为恨蒙蔽了眼睛。直到现在,自己也死到临头了,方才感同身受。他紧紧闭上眼睛。 然而石头将要临近,突然咯吧一声。预期的脑浆迸裂没有发生。董运辉睁开眼睛,看见袭击他的人倒在地上,脑袋很显然是被大力磕在石头上,里面的红红白白流了一地,已经不再动弹。而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夜色中只看见他一身黑衣,身量很高,却很削瘦。 他还没反应过来,常凤已经爬起来,又惊又喜:“周先生!” 董运辉这才反应过来——来的竟然是周渔!他赶紧爬过来:“周先生,救命啊!你们公司员工能力不行啊!不是号称后悔大师吗?刚才我差点死了!” 真是恶狗先告状!常凤刚要说什么,周渔截住她的话,问:“小乔呢?” 两个人都在这里,她为什么不在?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却明显带着寒意,常凤赶紧说:“在湖里!董运辉这王八蛋杀了人,扔在了……”她想解释小乔下水的原因,可瞬间发现不必了——周渔在听见前面三个字的时候,就跳了下去。 董运辉一脸庆幸:“常师,我们是不是不用死了?!” 常凤捡起石头把他砸死的心都有了。后面又有师生追过来,常凤没办法,只得拉起董运辉,继续往前跑。 湖中,乔小橙越游越深,湖水寒冷刺骨。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就在她觉得必须返回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湖水突然消失了,眼前现出绿色的草地、白色的石头。有人在哼歌,奇怪的戏腔,令人心里发寒。 这是什么?乔小橙突然觉得又有了氧气,呼吸了几口心里才暗惊——我不是已经快要淹死了,出现幻觉了吧? 我的妈呀! 她拍拍额头,四周荒草野树,草地上布满白色鹅卵石。 她突然记起,董运辉说过,他杀人的时候,用的石头。而这里所有的石头都一模一样。不止这里,这个学校里,但凡有石块的地方,全部都是这种白色鹅卵石。连大小都一模一样。 乔小橙拾起一块掂了掂,这石头约摸六斤重,当凶器还真是可能的。这么明显,肯定是线索之一了。周围环境过于诡异,她心里发怵,走的十分犹豫。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座破房子,房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乔小橙凑近一听,顿时面红耳赤。声音里男女都有,而且显然少儿不宜。 她转身想走,突然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乔小橙差点跳起来,一回头,就看见了周渔。幸好她没有大喊大叫的习惯,多年的精神疾病,她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渔示意她不要动,乔小橙小声地作了个口型,问:“你怎么来了?” 周渔没说话,既然不出声,就只能听这出活春.宫了。乔小橙觉得很尴尬,更尴尬的是,周渔离她很近,一双手虽然没有直接抱上她,却是拢住了她,是个保护的姿势。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从相识以来,在他面前最常用的姿态就是管束和保护。 周渔一路游过来,直到这时候,看见她还好好的活着,心里一块大石才落了地。但这时候靠得近,破屋里面又是□□不断,他竟然不小心起了点生理反应。 周渔觉得这很奇怪,他从认识乔小橙到跟她分手,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任何非份之想。不过这情形之下,怀中温香软玉,恐怕是个男人也在所难免。 他慢慢把乔小橙拉到身后,自己从破窗户里看了一眼,里面情形不堪,还是不要教坏小朋友了。 他示意乔小橙慢慢往后退,乔小橙当然选择听他的,两个人一直退到屋后,突然有村民赶来,打断了屋子里的男女苟合。 有声音道:“贱妇!你竟然做出如此寡廉鲜耻的事!败坏卜老师家风!” 乔小橙吃惊了——周渔好像早就知道这些村民要来! 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 那时候她的唇瓣几乎触到了周渔耳际的寒毛,那种刺痒随着呼吸起伏,直入心底。周渔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想太多,他若无其事地小声回了一句:“这个场景,显然就是那部很经典的恐怖电影,你没看过?” 乔小橙摇摇头,又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不看恐怖片。” 嗯?是……吗? 可为什么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看电影,就是看的恐怖片? 第二次……哦,也并没有什么第二次。 钱林林紧接着说:“小贺总,我跟您一块去。” 贺一水点头,与她一起搜索四周。乔小橙和陈饮白都没有动。乔小橙身上披着毯子,那块裹住死尸的毛毯又脏又臭,但是很显然,因为它的束缚,乔小橙身上的鬼并不能脱体而出。 她行动不便,当然也就不想动。而陈饮白不动的原因很简单——得保护雇主。 赵清雨这时候对环境适应了一些,毕竟常年跑车,他也算见多识广,这时候好奇心战胜了恐惧,问:“陈师,如果在这里死亡,那么现实中的我们会怎么样?” 48.明码标价 此为防盗章  贺一水举了举手里的裹尸毯:“看见你们鬼吼鬼叫我就知道了。这东西能影响人的神智。而且力量比昨晚更强大了。幸好有你们小贺总亲自出马。”他吹了个口哨, “走了。” 大家这时候再一看, 果然乔小橙抓住的只是钱林林。她把手抽出来, 面色十分难看。如果刚才乔小橙反应再慢点,她说不定真的被赵清雨撞上了。 中途大家看她变成了男孩的样子, 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怎么说话,也没人听得见。 这时候看见大家的目光, 她赶紧大声喊:“我是钱林林, 我不是鬼!!” 赵清雨轻咳一声, 瞟了一眼贺一水,犹豫着说:“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小贺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万一他……”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 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现在四个人,四双眼睛都盯着贺一水看。贺一水面带微笑地望定他,目光慢慢变得僵硬而空洞。然后他笑容冰冷, 声音压低,变成了个孩子的童音, 每个音节都被拉长:“你——看——出——来——了——呀……” 赵清雨往后一坐,裤子就湿了。 贺一水笑得前仰后合, 大家都相信他是真的了——哪个鬼有他这么无聊…… 一行人回到火堆处, 赵清雨的那辆旧货车还停在路边。贺一水提着裹尸毯上去, 随口说:“来个漂亮的坐我身边。”显然他想让赵清雨离他手里的裹尸毯远一点。 钱林林本来想跟着过去, 但是一听这话就犹豫了。自己并不漂亮, 她知道。 她一停下, 乔小橙就坐到了贺一水身边。驾驶室很狭小, 五个人只能勉强挤一挤了。 贺一水把裹尸毯紧紧包裹的东西交给乔小橙,钱林林挨着陈饮白和赵清雨坐下。挡风玻璃前全是雾,什么也看不见。贺一水启动货车,基本是全凭记忆中的路线开。但这反而是不容易出错的。 车行不久,突然前面路边像是躺了一个人。贺一水停下车,所有人都知道路边是什么。裹尸毯里的东西开始躁动不安,大家跟着贺一水跳下车。 这里是一处急弯,靠近路边的地方,趴着一个小孩,红毛衣、黑裤子,跟方才乔小橙他们看见的幻影一模一样。贺一水把他抱起来,大家都是一惊——这孩子身上全是血,但是他的头骨却是完好的。并没有塌陷。 贺一水与陈饮白对视一眼,赵清雨待在车上,根本就没敢下来。公路下面的农田里突然亮起手电筒的光束,有人高声喊:“快看看那边蓄水池里有没有!!” 大家转头看过去,农田那边出现的人还不少!!贺一水弯下腰,飞快地把孩子抱上车。驾驶室实在是太挤了,但也有好处——大家挤一块不太害怕。 陈饮白说:“尸体搁车厢是不是更好?” 贺一水头也没回:“抱好!”说完,赶紧开车离开。这时候要是被这些人缠上,他倒是不太担心,带着两个姑娘和赵清雨就不好了。 而且货车目标很大,公路却有尽头。如果这些人把车推翻过去,他们要出去可就难了。 他毫不犹豫,发动货车,一路来到入山的路口。周围不时传来呼喊声,显然是整个村的人都在开始找孩子了。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格外凄厉。 大家心都揪在了一起,赵清雨更是腿都软了,无论如何走不动。 陈饮白没办法,干脆身形一变,一只巨大的兔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赵清雨目瞪口呆:“你居然是个兔子精?!” 陈饮白没理他——都习惯了。倒是贺一水一伸手,把赵清雨抓到陈饮白身上。陈饮白不再说话,由着他揪住自己的两只长耳朵,一路蹦跳着上山。 贺一水一手抱着小孩的尸体,一手提着裹尸毯打成的包裹,紧随其后。乔小橙、钱林林当然也跟着他。其实车里是有电筒的,但大家连照明都不敢,一路摸索着前行。 等来到山上的埋尸坑前,贺一水把尸体放进去,这才转头对赵清雨说:“赵老板,来吧。” 赵清雨从陈饮白身上跳下来,头上全是汗,嘴唇都紫了,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小贺总,他们不会追上来吧?” 贺一水说:“暂时不会,但你再耽误下去,可不好说了。” 他递过来一把铁锹,赵清雨一看到这东西,顿时脸色就变了。但是贺一水显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只好接过来,试探着向坑里填了一锹土。 正在这时候,坑里小小的尸体突然慢慢地动了一下。 钱林林眼睛尖,失声喊:“他在动!!” 赵清雨脸色惨白如纸,可坑里的孩子真的在动!他慢慢地抬起头,吃力地向他看,小声喊:“我好痛,叔叔,我好痛……” 山下的呼唤声更清晰了,赵清雨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坑里的孩子慢慢向他伸出手,童音微弱,带着哭腔:“叔叔,我爸妈一定在找我,你送我回家吧,我太痛了……” 他支起上身,手抓住了铁锹沿。赵清雨尖叫一声,突然用力把他甩开。多年前的夜晚,突然就这么重叠!不行,这些乡村的村民往往是不讲理的!他现在把孩子送回去,他们一定会认定孩子是他撞的。 怎么办?怎么办? 他目光狂乱,坑里的孩子小手握住树根,想要爬上来:“妈——妈——”他像是听见了山下的呼唤,赵清雨突然扬起铁锹,用力砸在他头上。 嘭地一声响,乔小橙和钱林林都惊呆了。 孩子一声惨叫,赵清雨跟疯了似的,一下又一下砸过去。坑里孩子的头骨塌陷下去,血溅了一地。可他仍紧紧抓住坑边的树根,无论如何不肯放手。赵清雨拿铁锹去切他的手,最后他终于小手一松,重新滚落回坑里。 小小的身子尤在抽搐,赵清雨不管不顾,开始拼命地填土。周围落叶飘飞,他瞳仁灌血,嘴里嘟嘟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饮白轻声喊:“赵老板?!” 他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铁锹,疯了一样冲过来。 陈饮白哪里把他这点身手看在眼里,当即恢复人身,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贺一水踩住他的手,他吃痛之下,终于握不住铁锹。贺一水把铁锹踢远一些,陈饮白蹲下来,跟他说话。但是这时候的赵清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嘴里一直念念有辞。 有时候哀嚎求救,有时候又恶狠狠地说:“打死你、打死你!!” 陈饮白抬起头,正要说话,突然贺一水手里的裹尸毯动了。 贺一水把裹尸毯丢在地上,周围一股腥风。那毯子里慢慢钻出一个人——血红色的赵清雨。他捡起地的铁锹,目光如恶鬼,又血腥又怨毒:“杀了你们!”他喃喃地说,“杀了你们。” 陈饮白把还在胡言乱语的赵清雨拖到一边,靠在树上。对乔小橙和钱林林说:“你俩看着他。” 乔小橙和钱林林半天没敢过去。那些异闻奇事里,都说鬼最可怕。可事实上,鬼有什么可怕的呢?来看看人心吧。 赵清雨的恶身提着铁锹冲过来,贺一水直接正面迎上去,一手握住他拍下来的铁锹。那恶身几番施力,竟然不能寸近。 贺一水借铁锹之力,猛地把他过来,一个膝击,顶在他肚子上,随后一个肘击,将他打得腰都直不起来。陈饮白也不客气,弯腰抓住他的脚脖子,用力一拉,恶身扑倒在地。 贺一水趁机抢了铁锹在手,眼也不眨,一锹敲在他头上。他不知道用了多大力,一锹下去,赵清雨的恶身就变成了一个烂西瓜。 顿时整个山体都开始抖动,如地震一样。 先前的埋尸坑里,孩子的尸体发出咯吧咯吧的响声,随后整个尸体慢慢变大,最后竟然长出角来。乔小橙和钱林林都退后了几步,陈饮白说:“丑时,牛。” 贺一水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两个姑娘,说:“自己找地方躲好。” 乔小橙把赵清雨拖得更远一些,埋尸坑里,小孩的尸体慢慢站了起来,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头巨大的水牛。 它两角尖而长,一双牛眼圆瞪,死死盯着贺一水和陈饮白。 陈饮白说:“我拖住它。” 贺一水叹了口气:“我想念周渔了。” 说着话,他走到一边,开始穿一件锁子甲。陈饮白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绕着整条牛跳来跳去。牛暴躁无比,用力踩踏。但是它太小了,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 贺一水穿好锁子甲,突然身形一变,竟然化作一只身穿铁甲的雄鸡!鸡冠高耸,但个头却只有正常家鸡的大小。双爪带钩,尖利无比。 他飞跳而起,落在牛眼睛旁边,一嘴啄下去。它的喙比爪子更锋利,动作又快又准,一嘴一啄,牛长嚎一声,眼睛里流出一泡黑水。 它用力想把贺一水抵在地上,但是贺一水和陈饮白一样,体形小,它还真是奈何不得。 贺一水顺利地把两只牛眼都成功啄瞎,陈饮白仍然是满地乱跑,牛目不能视,只能循着声音追他。贺一水变回人身,背后伸出一对白色孔雀翎的大翅膀。 乔小橙和钱林林哪里见过这样华丽的共体?顿时惊呆了。 贺一水扇动翅膀,离地滑翔一段,猛地骑到牛背上。牛顿时乱跳,他手中两个铁球一分,一弯腰,铁球中间的细丝便缠住了牛脖子。 牛乱跳乱甩,贺一水也不理会,在牛背上站起身来,双手握住小铁球,用力收起。细丝勒进肉里,牛更吃痛,用力撞树。贺一水慢慢调整方向,把它向山边引。 陈饮白看懂他的用意,一边跑一边用铁锹击打牛头。牛嘶声长嚎,追不上陈饮白,又甩不下贺一水。它暴怒之下猛地向前一冲,砰地一声,跌下山去。贺一水顺势滑翔,轻盈地落地。大家从上向下看,只见那头牛正好摔在公路旁边。眼见没了气息。 牛角被摔断,掉在地上。 贺一水捡起牛角,回到山上。埋尸坑渐渐变得透明,乔小橙和钱林林都长舒了一口气。这里的时间流速开始改变了,陈饮白提起赵清雨,贺一水说:“走了。” 乔小橙走到埋尸坑前,又看了一眼散落一边的裹尸毯。钱林林当先跳了下去,她也随后跟上。身侧寒风渐暖,树木褪去冬装,七月盛夏的风瞬间吹遍了这里。 隐约中,一个小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哭:“我好冷,好痛,我想回家……” 乔小橙跳进埋尸坑,片刻之后,眼前已经是公司办公室。 她睁开眼睛,一眼看见周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渔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转头去看赵清雨。赵清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看见周渔,嘴里还细细碎碎地念:“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贺一水、陈饮白等人同时站起身来,周渔说:“你们做个案子,就把雇主搞成这样?” 贺一水耸耸肩:“赵老板,恕我照顾不周了。”然后转头看陈饮白,“让他先把尾款付了。” 陈饮白了然,立刻带着赵清雨离开。贺一水拿出两根牛角,给了乔小橙和钱林林一人一根。钱林林不解:“小贺总,这个有什么用?” 贺一水说:“可以带进时间夹角。也可以挂在网站上卖掉。随便你们吧。” 乔小橙摸着那根冰冷坚硬的牛角,没说话。 这个案子,可不怎么令人高兴。 周渔看出她脸色不好,问:“怎么了?” 乔小橙摇摇头,贺一水肯带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内心感受什么的,跟自己老板说不着。她说:“谢谢小贺总。”然后回头,对周渔笑笑,“周先生,我先去工作了。” 说完,径自出了贺一水办公室。 一直等到将近中午,陈饮白终于送赵清雨出来。赵清雨脸色泛灰,他刚要出门,乔小橙叫住他:“赵师傅。” 赵清雨回过头,乔小橙说:“自己的孩子是命,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吗?” 赵清雨后退两步,扶着鱼缸才站稳身子。他声音干涩而虚弱:“我……付过钱了。你们也答应过会为雇主保密的。” 陈饮白看了一眼乔小橙,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然而乔小橙偏要说:“我们保密,事情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了吗?你的孩子出了事,你还可以花钱来挽救。可是别人的孩子呢?”无法挽救了啊,从此穷山荒僻,夜夜寒冷。 赵清雨嘴唇嚅动,说不出话。 贺一水和周渔都出来,显然是陈饮白通知了二人。贺一水一眼就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争执,说:“小乔。” 乔小橙盯着赵清雨,赵清雨神情疲惫至极。 周渔问:“怎么回事?” 陈饮白小声把事情都说了,周渔问:“公司有规定,我们有义务为雇主的私事保密。身为公司员工,这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吗?” 乔小橙上齿咬住下唇,瞬间脸颊通红。他这才转向赵清雨,说:“没事了,你走吧。” 赵清雨又看了一眼乔小橙,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公司大门。周渔转身回了办公室,乔小橙低下头,旁边转角处,钱林林冷笑了一声:“我们都是坏人,就你一个人良心未泯?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你辞职啊。” 乔小橙刚要说话,突然手机一声轻响。她低下头,看见周渔给她传了一份文件,点开一看,里面是匿名报警的攻略技巧100条。 …… 她说:“现在我们做点什么?” 常凤看了一眼时间,说:“现在我们应该回宿舍,马上就要准备上晚自习了。” 说着话,她肚子咕了一声。这里真的会饿!!乔小橙说:“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吃饱饭再做打算?” 常凤一脸抱歉:“小乔啊,每次进来,只有一份口粮,就是雇主那份,我们没有的。所以通常只有一个雇主的时候,我们也不太人进来,因为吃的不够。” 乔小橙说:“自己弄点。”她左右看看,说:“那边有个湖!湖里说不定有鱼。这里的东西应该能吃吧?” 常凤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乔小橙说:“走吧走吧。” 三个人一起来到湖边,董运辉也是精神一振:“这湖里确实有鱼,但大多都是锦鲤,学校不让钓来着。” 湖边水浅,乔小橙挽起衣袖和裤腿,弯腰去搬石头。不一会儿,就抓住了几只螃蟹。 那螃蟹一个足有二三两,这时候挥舞着钳子,很是不服管教。乔小橙转眼一看,对董运辉说:“外衣脱下来,包走。”常凤忍着笑:“看来晚上我们能吃顿好的了。” 49.乔大聪 此为防盗章 钱林林扫了一眼乔小橙, 见她动作灵活, 不由问:“小乔,你昨天晚上不是还行动不便吗?这时候怎么恢复了?”显然她并不相信乔小橙真的严重到行动不能的地步。 乔小橙没理她,钱林林有点尴尬, 贺一水随口说:“她身上是鬼, 鬼夜里能力加重, 白昼能力减弱,很正常。” 钱林林向他投去满怀感激的一眼, 贺一水没有留意,站起身来道:“我再搜查一遍这里。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出现。” 钱林林紧接着说:“小贺总,我跟您一块去。” 贺一水点头,与她一起搜索四周。乔小橙和陈饮白都没有动。乔小橙身上披着毯子, 那块裹住死尸的毛毯又脏又臭, 但是很显然,因为它的束缚, 乔小橙身上的鬼并不能脱体而出。 她行动不便, 当然也就不想动。而陈饮白不动的原因很简单——得保护雇主。 赵清雨这时候对环境适应了一些,毕竟常年跑车, 他也算见多识广,这时候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问:“陈师,如果在这里死亡, 那么现实中的我们会怎么样?” 陈饮白说:“脑死亡, 而且因为时间冲突, 身体的腐烂速度会有异常。以前有人死在半年前的时间夹角里,大家刚刚把他抬上救护车,他的身体就变成了死亡半年左右的模样。” 赵清雨一想到那场景,心里还是一激灵。乔小橙倒是无所谓:“那我们还好,至少赵老板这事是昨晚发生的。就算是死了,尸体变化也不大。” 你倒想得开。陈饮白摊手,然后又安慰赵清雨:“您不用担心,这个案子的难度,对于小贺总而言并不算高。” 赵清雨点点头,其实到了现在,他已经很庆幸自己当时咬咬牙,拿出全部积蓄来找贺一水了。 贺一水跟钱林林四处查看周围情况。这里的地形非常简单,因为时间的流速不同,其他地方如同背景板。那些山、农田和乡村的房屋,从这里能够看到,但却是凝固不动的。不能走近,无法触摸。 真正能够活动的,只有这条公路和埋尸的山路及周边范围。 两辆货车还停在公路旁边,赵清雨心有余悸,不敢再靠近。乔小橙虽然脸上仍然可怕,但是毕竟光天化日,总会令人踏实很多。 三个人坐在火堆旁等候,外面公司里,贺一山守在一边。不一会儿,周渔从外面进来,贺一山意外:“有事?” 周渔看了一眼子午流注钟旁边的五个人,说:“你出去,我来等。” 贺一山当然是没意见,这样的枯等最无聊,他站起身:“有事叫我。”话落,径自开门,回自己办公室了。周渔坐到贺一水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子午流注钟——几个人进入时间夹角,不过才十分钟而已。 为什么感觉像是过去很久一样? 子午流注钟旁边的五个人毫无知觉,如同五个木偶。周渔缓步走过去,乔小橙就在他面前,被时间凝固的人,连呼吸、心跳都暂停,身体所有消耗也停止计算。 他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这样细致地打量她。因为作息规律,她的皮肤非常健康红润,没痘没斑,白玉一样通透。眼睛本来很大,这时候眉眼低垂,看向子午流注钟面,睫毛纤长细密,如同精心制作的洋娃娃。 周渔伸出手,摸摸她精巧秀气的鼻尖,想起两年前,她穿着一件淘宝来的性感睡衣,跪坐在他面前,清涩而笨拙地说:“周渔,我这么穿好看吗?” 时间夹角里,贺一水和钱林林四下查看。钱林林的目光不时瞟过贺一水。贺一水身材高挑劲瘦,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防寒服,然而举手投足却风采夺目。 钱林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他随手折断的树枝、留在泥泞山路上的脚印,都令她心悸。 贺一水当然有注意到,此时回身微笑:“看来,比起查探周围环境,你倒是更喜欢查看我。” 钱林林瞬间手足无措:“小、小贺总,我……” 贺一水说:“喜欢看我的姑娘很多,不过这个时候,你最好专注一点。我是不太喜欢教育别人,如果是周渔在的话,你这时候已经狗血淋头了。” 钱林林脸如火烧:“对、对不起小贺总,我知道了。” 她几乎是仓惶逃走,开始认真查看起周围的各种痕迹。贺一水摇摇头,这姑娘看起来跟小乔不太对付。小乔的性子,一看就软,几乎就是个受气包小媳妇型的。 她居然也会有不喜欢的人。小贺总的八卦之魂蠢蠢欲动。 两个人把整个环境全部查探完毕,终于又回来跟火堆前的三人组汇合。 陈饮白问:“小贺总,怎么样?” 贺一水摇摇头,赵清雨当然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说:“既然没有别的人,那么趁着天色尚早,赶紧想办法吧。”他显然是不想在这里过夜了。 贺一水吹了吹手里的小铁球,说:“看来,尸体要从我们五个人中出了。” 赵清雨脸色都变了,忍了忍还是没说话。 陈饮白问:“怎么做?” 贺一水看向路边停靠的两辆大货车,说:“十年前的那个孩子,据赵老板说,先是被一辆货车撞死,然后被他和他父亲带上山埋尸。”听到这里,赵清雨神情微微一变,贺一水接着说:“现在我们得先尝试用这辆肇事车撞到一个人,拥有一具尸体。然后带到埋尸坑的位置,看看能不能引出恶身。” 陈饮白问:“一定得撞死?”那这代价有点大啊。 贺一水若有所思,半天,看向乔小橙,说:“饮白,你负责开车。” 陈饮白有些犹豫:“小贺总……” 贺一水走到乔小橙面前,乔小橙身上还裹着那张裹尸毯呢。他把手伸进毯子里,乔小橙顿时脸红了:“小贺总!” 贺一水嘘了一声,幸好没占便宜,只是感受了一下里面的泥浆鬼。 他说:“我试试能不能引他出来。” 可裹尸毯里面的鬼一点反应也没有,显然天光大亮,它并不能随意活动。 贺一水看了看天色,也是没办法:“等晚上吧。” 钱林林看看他二人,又看了一眼乔小橙,突然抿抿唇,说:“小贺总,你和陈饮白后面还要对付生肖巨兽,引鬼的事……不如我来试试吧” 贺一水含笑看她,这个姑娘其实挺有意思。他说:“下次吧。你要死在里面,毁我一世英名。” 赵清雨都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这小贺总,真是没个正形。 整个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小贺总是有闲情逸志的,干脆带着大家爬山,当野游了。 赵清雨整个人都雷得不行,原本是做好最坏打算进到这里的,怎么感觉比自己想象的轻松很多…… 贺一水吹了个口哨,天空中一只乌鸦呱呱叫了两声,最后落在他肩头。他问:“山上有其他兽类吗?要是能来只烤全羊就最好了。” 那乌鸦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啧了一声:“前面有拐枣,吃点野果也是个趣。” 大家顺着乌鸦所指的方向,果然前行不远,就找到几棵拐枣树。上面黄澄澄的全是拐枣。 乔小橙看着那古怪弯曲的东西,一脸困惑:“这……能吃吗?” 钱林林白了她一眼,熟练地摘了一串,放进嘴里:“这个最甜了,我喜欢。” 贺一水耐心地给科谱:“拐枣,又叫甜半夜。从前少粮的时候,很多人都拿它救命。它很甜,可以炼糖。你试试。”他摘了一串,不由分说,塞进乔小橙嘴里。 乔小橙唇都触到他的指腹了,顿时也不敢乱动,赶紧叼过来。赵清雨常年在外跑车,相好还是有几个的。但现在他是真的挺佩服贺一水的,要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对着乔小橙那张脸,他还能撩妹…… 真是人中豪杰。 乔小橙吃了一个,果然觉得蜂蜜一样甜,顿时一个接一个,吃得津津有味。 贺一水有点想笑,毕竟顶着这样一张脸,又裹着一张裹尸毯,还能没心没肺地吃野果的姑娘不多。 大家在山中闲游,暂时忘记了忧愁。但是随着暮色来临,山中阴风阵阵,浓雾重新降下。乌鸦的叫声也开始瘆人。 贺一水伸了个懒腰:“开工吧。” 一行人抢在最后一丝天光消失之前下到公路上,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了,陈饮白上前,添了点柴火。 可惜雾实在是太浓了,光线难以触及。周围仍然是一片摇曳不定的黑影。 乔小橙只觉得身体又开始发冷,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泥浆流动。她整个人像是灌了铅,又开始行走困难。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人在哭,是个小孩的声音。乔小橙只觉得头痛,意识时远时近。 贺一水把她抱到公路中间,陈饮白一脸凝重地上了车。钱林林想要开口说话,最终却还是没出声。她想代替乔小橙,想成为团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可惜想想那蜂窝一样的脸和裹尸布下的东西,她不敢。 乔小橙有些恍惚,贺一水拍了拍她的脸:“怎么样?” 乔小橙迷迷糊糊地答:“它更厉害了。我听见它的哭声了。” 贺一水点点头,陈饮白轻轻按了一下喇叭。他不再犹豫,猛地解开乔小橙身上的裹尸毯。 周围突然一阵风起,一个尖利的哭声跟着阴风打转,似乎要刺穿几个人的耳膜。那泥浆一样的东西从乔小橙身上渗出来,贺一水用这条裹尸毯紧紧把自己跟乔小橙裹在一起。 乔小橙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半天之后,泥浆从她身上脱离出来,慢慢包裹住贺一水。贺一水猛地把乔小橙推出去,然后厉喝一声:“来!” 陈饮白早有准备,这时候猛地发动货车,撞了上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货车像是撞在巨大的橡胶上。陈饮白心里都是一惊,他又不想撞死贺一水,这时候车速当然不快。 但是声音听上去却十分骇人。他赶紧跳下去,连赵清雨都忍不住跑过来。四个人一起冲过去,只见车轮下鲜血横流,而贺一水整个人飞出几米,头颅破碎,惨不忍睹。 陈饮白惊呆了,钱林林捂住嘴,眼里顿时涌出泪来。赵清雨更是指着贺一水的尸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抖。 乔小橙站在原地,周围连风里都带着血腥气。许久,赵清雨喃喃说:“小贺总死了……他死了……我们出不去了……” 乔小橙抬起头,突然心里一惊——她眼前本来应该有三个人,陈饮白、赵清雨和钱林林。 可现在,钱林林变了!! 她身量缩小,脸上全是血,头骨半塌。这时候她正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赵清雨。 乔小橙正想上前捂住赵清雨的眼睛,但是已经晚了。赵清雨一个转头,正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她,顿时撕心裂肺一声惨叫。面前的大货车,陈饮白没关车门。他猛地跳上去,乔小橙见他上车,立刻拉起钱林林就跑! 陈饮白也是这时候才看见钱林林,顿时也是一惊,飞身扑进驾驶室! 赵清雨上了车,二话不说一踩油门,直接向血淋淋的钱林林撞了过去。幸好乔小橙早有准备,这时候扯起钱林林就跑! 陈饮白一边抢夺方向盘,一边安抚赵清雨:“赵老板!你先不要冲动!鬼会扰乱人心,你先停车!!” 赵清雨这时候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双眼通红,喃喃地说:“撞死你……撞死你……” 乔小橙死死牵着钱林林,两个人在夜晚陌生的公路上狂奔,浓雾如有实质,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还不能瞎跑——万一赵清雨把货车开到公路下面去了,这里没有吊车,想弄上来可就难了。 她跑得直喘粗气,好不容易身后的货车停下了。想来是陈饮白终于制止了赵清雨。乔小橙回过头,只见她拉着的,哪里是什么钱林林。 那是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身穿红色毛衣、黑色灯草绒裤子,外面是一件太空棉的小袄。他满脸是血,额角骨头塌陷,脸上却带着笑。他张开嘴,声音清脆:“姐姐,你来跟我玩呀。” 乔小橙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睁开。但一双手仍然紧紧抓住他不放。不不,我拉住的一定是钱林林,一定是。 她心中默念,然而那孩子却慢慢凑过来:“姐姐,我好痛,好冷啊。”他抽泣着说,“我想回家……姐姐,我再也不偷跑出来玩了。我以后一定听爸爸妈妈的话。求求你送我回家……” 身后,陈饮白、赵清雨都跑了过来。赵清雨躲在陈饮白身后,而那个孩子声音越来越大:“送我回家!!”他把脸凑近乔小橙,突然嘴巴张得如脸盆那么大,声音带着疯狂的尖利:“送我回家!!不然你们全部都死!全部留下来陪我!!” 乔小橙站着没动,有一瞬间,赵清雨都怀疑她是不是被吓死了。 而这时候,乔小橙突然说:“不,你什么都做不了。” 小孩整张脸都在她面前,血盆大口带着一股腐臭之气:“你说什么!!” 乔小橙说:“如果你能杀我们,你就不会惊吓赵老板,让他开车撞我们了。你是假的。” 小孩沉默地盯着她,乔小橙说:“你被小贺总制住了。你想让赵老板撞死我们,也许那时候你能控制我们的灵魂,去对付他。我觉得,可能在这里,只有我们变成鬼,才能受你驱使。” “啊——”面前小孩的脸骤然扭曲,他眼里流出两行血泪,真的像个发狂的孩子,大声喊:“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很得意吗?!!” 乔小橙说:“不,我很抱歉。”周围一片安静,她轻声说:“抱歉,没有办法送你回家。” 那个晚上,一个小孩不听父母的话,偷偷出来玩。从此再也回不去他的家。 现在,我们就站在这条公路上。同样的地点,只是中间,隔了十年时间。 乔小橙从善如流,立刻听话地道:“周先生早上好。” ……周渔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想把贺一水打死是真的。他点点头,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 等他经过转角,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说:“没有啦!贺总,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毕竟很有压力。 50.兽化 此为防盗章  她还是不想回家。 手机里, 同学群有人问她工作找得怎么样, 乔小橙边走边回复。公司名不见经传, 比起五百强来说当然一点也不起眼。 但大家并不奇怪——乔小橙似乎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个人。明明拥有出众的容貌,其他方面却一直普普通通。找个这样的公司, 挺符合她的性格的。 一路走走停停, 终于还是回到了家里。 老旧的楼道里墙壁斑驳, 乔小橙打开门, 屋子里倒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只是安静。 乔小橙一个人住,电视都有一个月没开过了。 明明让自己不要细想,可偏偏还是记起白天周渔的话。她从餐柜里拿出玻璃杯, 照常添了一点蜂蜜, 给自己调了一杯蜂蜜水。 水汽从杯里冒出来,薰得眼睛也发热。乔小橙慢慢地喝着水,不断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 睡觉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平静了。 可她还是作了那个梦。梦里她站在楼下, 舔着手里的冰淇淋。冰淇淋真甜, 她只舔了一口,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妈妈从天而降,砸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 周围人群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她站着没有动,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血从妈妈身上疯涌出来,像是被打开了水龙头, 在地上汇成小股小股的水洼。 她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 滴落在血水里, 混成一滩粉粉的白。 乔小橙骤然惊醒,打开台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头柜上,妈妈在相框里对着她微笑,怀里还抱着十年前的她。十年了,乔小橙伸手触摸照片里的她,身边只有台灯这一团白光,其他的空间全是浓稠的黑暗。 时间还早,应该继续睡。她刚拉过薄被,突然愣住——就在卧室的入口处,竟然站了一个人! 乔小橙慢慢缩在床头,屏住了呼吸。台灯很小,只是个小夜灯的光。在那样的光线下,就算卧室门口有人,她也绝对看不清楚。 可乔小橙偏偏看清了,而且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周渔。 乔小橙慢慢抱住头,冷静了好一阵,终于打开卧室的大灯。光线一亮,周渔的人影就不见了。又出现了幻觉,她拉开床头柜,里面整整齐齐,全是药。 乔小橙拿出一瓶五氟利多,倒了几片,也不找水,就那么干咽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有病就要积极治疗。她慢慢安抚自己,等过一阵,心跳没有那么快了,终于起身,重新去倒水。药片卡在喉咙里,真是难受。 家里太安静,以前她想过养一只猫。但是想想自己的精神状态和经济状况……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阳台上的玻璃桌……哦,是子午流注钟正在慢慢行走。乔小橙端着水杯走过去,看见阳台上月季开得正高兴,月色浅淡如银。 她伸手触摸,终于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别墅里,贺一山和贺一水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当然也没离开。 周渔还站在露台前,贺一水说:“这么恋恋不舍,为什么不送一下?好歹是个接近的机会啊。” 他一向八卦,周渔头也没回,声音却十分严肃:“一水,我和小乔只是同事和朋友,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哟?贺一水意外,看了一眼贺一山。贺一山没理他,只是问:“你不打算亲自带她?” 周渔说:“不必。反正都是同事,谁有空谁带。” 贺一山明白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二天,乔小橙准时上班。依然把花都浇了,花叶上的灰尘也都擦了擦。然后拿鱼粮,一点一点地喂鱼。可惜这鱼粮好像不太好,缸里的鱼并不爱吃。 她正看得仔细,周渔、贺一山、贺一水前后脚进来。周渔照例一身黑,贺一山穿着迷彩背心和长裤,贺一水则是粉色衬衣配白色裤子。这三人合在一起,画风真是一言难尽。乔小橙扬起笑脸,跟三人打招呼。 三个人点头回应,目光不约而同都在她手上的鱼粮上停顿了片刻。 周渔说:“今天有三个客户过来,你直接带到我办公室。另外还有新人过来面试,你带她到会议室,然后通知常凤就好。” 乔小橙赶紧答应一声,贺一山作了个弹她脑门的手势,吓得乔小橙往后一躲,他却微微一笑,跟贺一水一起回办公室去了。 等到九点半,果然有个新人前来报道。 看到乔小橙,对方显然一愣。乔小橙也愣住,这个女生姓钱,叫钱林林,跟她还是同系同班。这时候看见乔小橙,她显得有点尴尬,连笑都十分勉强:“小乔,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上班呀。” 乔小橙嗯了一声,反应冷淡,却还是说:“我先带你到会议室,常主管会过来亲自面试。” 钱林林讨了个没趣,也没说话,任由乔小橙带着,进到了会议室。等乔小橙走了,她才嘀咕:“不就是个前台嘛,摆个臭脸给谁看?” 乔小橙刚打了电话给常凤,就有三个客户过来。三个男人,为首的背后有恶身,且一看就气度不凡。他不肯透露姓名,只是说:“乔小姐,我们是来找周先生的。事先已经约好。” 乔小橙答应一声,赶紧通知周渔一声,然后把人带进了他办公室。 会议室里,常凤很快就过来领人了。钱林林换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常姐。” 常凤对她印象不错,温和地说:“去我办公室,我想先看看你身上的印记,没问题吧?” 钱林林说:“当然没问题。如果到时候我能跟着常姐做事,就再好不过了。” 常凤笑笑,带着她从会议室出来。贺一水端着杯子,正准备去茶水间,钱林林眼珠往他身上一贴,顿时脚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了。 贺一水什么人?一眼就发现了妹子的目光。他不但不避,反而冲她眨了眨眼睛,吹了个口哨。钱林林只觉得魂都被勾离了体外。 常凤轻咳了一声:“小贺总!” 钱林林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竟然就是圈里十二个生肖大师之一的贺一水! 她立刻跟着打招呼:“小贺总好。” 贺一水凑近她,问:“我很好看吗?” 钱林林一张脸都成了大红布。常凤说:“别理他,他一向没个正形。” 说着话,她领着钱林林往自己办公室走。钱林林走出几步,又悄悄回头,见贺一水正行至过道尽头。美人削肩、腰身劲瘦,鲜嫩的粉红色,只有他完美地衬住了。 来到常凤的办公室,钱林林解开上衣,露出锁骨下方的印记。常凤仔细查看了一番,说:“确实不错。” 钱林林这才兴奋地道:“常姐,那我是不是能加入你们了?” 常凤说:“等有任务的时候,我们先带你试一试。这一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毕竟危险系数太高。” 钱林林说:“嗯!我一定跟着常姐,努力学习,尽快适应这份工作。” 常凤点头,说:“我先跟你签个试用期的合同。里面有风险声明,你必须要全部仔细看过才行。” 钱林林连声答应,在常凤拟合同的时候,她坐在桌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常姐,小乔来这里多久了?” 常凤意外:“刚来两天。你认识小乔?” 钱林林心中冷笑——刚来两天就想在我面前摆谱?她话里有话:“哦。我跟她是大学同学。” 常凤说:“那挺好啊。互相照应。” 钱林林答应一声,却显得有点为难。常凤当然看出来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考虑了一阵,终于还是说:“当初在学校里,我有一件事做得不对。恐怕小乔直到现在还在怪我。” 常凤这才真正好奇了:“什么事啊?小乔看起来不像是记仇的。” 钱林林说:“都是我不好啦。当时我跟小乔同班,关系本来挺好的。谁知道有一天,我陪表姐去孕检,无意间在医院的妇产科看见她。好像是去打胎的……” 常凤心里大吃一惊,面上倒只是轻声说:“啊?” 钱林林犹豫着说:“回到学校之后,我想着都是同学,就去关心了她几句。谁知道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常凤连她后面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什、什么时候的事啊?” 钱林林想了想,说:“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吧,因为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特别难过,所以记得很清楚。常姐,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才能让她原谅我啊?” 常凤哪里有空管她,心不在焉地把她送了出去。 今天周渔有案子。能够找到他的案子,一般涉及的金额都非常大。当然了,难度也很高。这一次,他带了常凤手底下的一个女孩米贝儿做助手。 大家都很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乔小橙是他的前女友。都以为他会亲自带乔小橙。 米贝儿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接到通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周渔只是让她立刻准备。 常凤送走钱林林,转身来到前台。乔小橙正在帮贺一水算上个案子里大家的提成,常凤问:“你跟大都督怎么了?” “啊?”乔小橙说:“什么?” 常凤说:“他不亲自带你吗?” 乔小橙有些尴尬,说:“常姐,我哪里敢劳烦周先生呀。什么时候你有案子,能带上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保证绝不再给你添乱了。” 常凤叹了口气:“傻姑娘,他的案子哪里是我能比的。” 乔小橙倒是很乐观:“我能混点时间就知足了。何况跟着常姐,我还自在很多。我和周先生……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能够留下来,是托他的福。但是其他的,真没有什么。” 常凤明白了。周渔这一举动,也是在向所有人表示,他跟乔小橙只是同事关系,没有什么偏向。 她张了张嘴,自然是想到刚才钱林林的话,有心想问乔小橙,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乔小橙当然看出来了,说:“常姐,你怎么了?” 常凤赶紧摇摇头,转身想回自己办公室,然而心里有事,不管怎么也坐不住。想了半天,来到贺一水办公室——她总算是能理解贺一水那躁动不安的灵魂了。 51.迟到 此为防盗章  可偏偏乔小橙这边,有很多她需要解释的地方。她说:“子午流注是我们这一行的印记, 如果它被激活了, 那你恐怕就只能入这一行了。走走,去我办公室, 常姐帮你看看。” 乔小橙还是很不好意思,毕竟是小姑娘。常凤拉着她:“哎呀,难道你还真等大都督亲自动手啊!” “常姐!”乔小橙脸都红透了, 常凤笑着把她拉进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 百叶窗也拉得严严实实。乔小橙说:“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子午流注的印记,我……” 她刚准备解开衣扣,突然看见自己腕上——她纤细的手腕原本无瑕, 然而这时候却多出了一块墨色的刺青。在肌肤之下, 像是简单腕表的模样。 乔小橙伸手触摸, 整个人都愣住。 常凤当然也看见了, 这时候拉过她的手, 慢慢伸手触摸那块刺青一样的表盘, 说:“就是这个了。小乔,你以后要注意遮掩, 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它。做这一行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让其他地方发现,遇到忧心叵测的人就不好了。” 乔小橙越来越怀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常凤轻轻揉着她的手腕, 说:“我知道正常人难以相信, 但是小乔, 拥有这块印记的人,应该从小就会发现自己的不同。你没有发现吗?” 乔小橙当然是有发现的,每年她生日,家里总会有几只大老鼠前来给她过生日,过年更会前来拜年。她活到二十二岁,从有记忆以来,那些老鼠都换了好几波,但这个习惯从未改变。 常凤看见她的表情,自然知道她是有所隐瞒。外面贺一水和周渔还在等,她推门出去,向周渔点了点头。周渔的目光有些暗沉。 董运辉倒是还在公司,他不是不想走——被贺一水痛扁了一顿之后,他在地上趴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这时候他是真打算走了,但不敢跟周渔和贺一水说,只得小声道:“常师,我先走了,我以后有事还来找你啊。” 回答他的是常凤的一只白色高跟鞋。 打走了董运辉,周渔说:“今天大家先下班,有事明天再说。” 常凤是真的求之不得,董运辉这案子给她累得不轻。时间夹角里面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乔小橙也想回家,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是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大家都火速撤离了,贺一水这才搭上周渔的肩膀:“喝酒去?” 周渔味觉出了问题之后,对酒倒是颇为钟爱。他想了想,终于答了一声:“嗯。”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步行只要十分钟。 这里是老城区,居民楼也很有些年头了,与公司大厦一比,自然就显得十分破旧。乔小橙开门进屋,等到房门关上,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倒在沙发上,简直不想动弹。 手腕上刺青一样的印记,在洁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鲜明。乔小橙伸手摸了摸,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触感。她强行支起身,去看阳台上的小圆桌。 那是个玻璃小桌,妈妈死前留下的遗物。 桌面上十二个刻度鲜明可见,而现在,它开始行走了。 乔小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桌面表盘上的针指,真的开始行走了。原来这么多年,它不是没电了! 乔小橙把桌上的花搬到阳台的花架上,指腹慢慢摩挲它的刻度。外面天光渐暗,不知哪家在做菜,炒辣椒的味道飘进来,有点呛人。 乔小橙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随手拿了杯子,正打算往里添一勺蜂蜜。突然厕所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说过多少次了,没事不准到我家来!下次再这样,我把管道堵上了啊!” 话音刚落地,卫生间门口就探出一个又小又尖的脑袋。居然是只灰皮的胖老鼠! 胖灰鼠一双绿豆眼儿看了看左右,见家里只有乔小橙一个人,这才跑过来,说:“别这样嘛,小乔,这两天你整天不在家,兄弟们都好担心你的。哎呀,肚子好饿,家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跟老鼠说话,不管怎么看都太像神经病。可听得懂有什么办法?乔小橙只得放下杯子,去冰箱里找出饭团,放微波炉里给热半分钟。然后又找了张报纸铺在地上。 胖灰鼠立刻跳到报纸上,很绅士地等着她投喂。 乔小橙把饭团放上去,它立起两个前爪爪,抱着饭团开啃。乔小橙默默地盯着它看,它是这一带的老鼠头子,外号鼠称“鼠霸天”。 这时候它一边吃饭团,一边说:“小乔,你做的饭团真好吃!明天多做点带去公园吧?兄弟们都想你了。” 乔小橙说:“不去,我毕业了,要上班赚钱了。” 胖灰鼠十分吃惊:“上什么班啊,我翻垃圾养你啊!你喜欢吃过了期的火腿肠还是发了霉的面包?下次来我给你带!” 我谢谢你啊!乔小橙瞪它:“我看你是想念那根久违的拖把了吧!” 胖灰鼠赶紧一脸讨好:“别这样嘛。我是真心的。” 这只胖灰鼠一向贫嘴,乔小橙也不理它,问:“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这老鼠消息灵通,又是个喜欢拉家常的。平时身边一点动静,它都会过来汇报。说实话,乔小橙觉得它跟贺一水一定非常合得来。 胖灰鼠一边吃一边说:“有啊,最近发生的大事可多了。红湖公园开展灭鼠行动,我们死了好多弟兄!香格里拉花园的橘猫胆大包天,居然企图围剿我们!也不看看我鼠霸天是谁,不知道老鼠屁股摸不得吗……” “……”乔小橙说:“有还正事没有了?” 胖灰鼠捋了捋胡须,说:“正事?那就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解放路出了车祸,一死一伤。自首的司机,其实是被派来顶包的。楼下面包店的面包过期了,老板换个日期重新卖。旁边那家卤肉店哦,一斤鸡爪要搁六两防腐剂……兄弟们都不敢下嘴!” 它那嘴,一八卦起来没完没了。乔小橙瘫倒在沙发上:“快点吃完滚啊!话多。” 她实在是很累,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胖灰鼠摇着鼠头叹气——上班真是磨人啊,看把我们青春活泼的小乔给累成什么样了!发动兄弟们找点营养品给她补补吧。不知道过期牛奶她爱不爱喝…… 第二天,乔小橙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家里像是被重新收拾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有用过的东西都被放回原位,连昨晚她加了蜂蜜还没喝的口杯都被洗得干干净净。 桌上摆着她惯常的早饭——煮玉米、煮鸡蛋、青菜瘦肉粥和一个香蕉。 乔小橙伸手摸了摸粥,眸光渐暗。片刻之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镇静药,随手倒了几片,就着粥吞下去。 手机一声响,是贺一水发来消息:“小乔,大都督一会儿过来接你啊!今天一山回来,你先跟周渔买菜,中午我们去他家烧烤。” 小乔深吸一口气,像是他能看见自己似的,带上微笑,耐心地回:“周先生不知道我家地址。” 贺一水立刻就回了:“你发给他就行。” 果然片刻之后,微信一声响,提示有人请求通过好友验证。 乔小橙选择了同意,周渔的头像,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一直是一片纯黑的背景。两年之后,他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好友列表里。 乔小橙把地址发给他,他回了个:“嗯。” 恍惚中,有种旧日重回的错觉。 周渔其实也刚起,对于贺一水私自派给他的“任务”,他却并没有不悦。清晨阳光还算美好,但家里没有早餐。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合胃口,没有家政给他做饭。他来到厨房,冰箱里有面包和速冻饺子。 他却只是随手拿了一瓶营养液——面包的味道,像是生嚼木头渣,十足破坏心情。 微信里乔小橙发来了地址,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头像是一张自拍。以前是什么……他却是不大记得了。他回了一个嗯字,倒是有点想去她家吃早饭。 可惜,地址只有小区名字。显然对方并没有请客的意思。 不久之后,周渔的车刚停下,便看见乔小橙站在路边。今天她穿了件胸前印着米老鼠的t衅、浅蓝色牛仔裤,脚上是白色板鞋。头发全部挽起来,扎了个花苞。 时间真是神奇,居然一瞬间就长大了。 周渔想。 乔小橙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系上安全带——她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 周渔说:“去哪里买菜?” 乔小橙说:“现在时间还早,去菜市场吧,新鲜。” 周渔没意见,他只是问:“菜市场在哪里?” ……好吧。 乔小橙指路,两个人终于来到附近的农贸市场。这个点正是买菜的高峰期,人流涌动。乔小橙跟周渔一前一后走进去,也不用怎么看,直接走进了一家生鲜店。 周渔没话找话:“你对这里倒是很熟。” 也是奇怪,这里明明离他家更近。乔小橙那里走过来,怎么也得四十分钟。 乔小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好得罪老板,有些尴尬地微笑,说:“以前不是给周先生做了两年饭吗,这里的菜最新鲜,我经常过来。” 做了两年饭。这个描述是真的直接。 周渔不说话了。 乔小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她求生欲已经很强了。周渔却并不开心的样子。 她只好拿起一块羊排,说:“这块羊排不错,回头单独给周先生加个餐。” 是很讨好的意思了,周渔的目光在羊排上短暂停留,这才“嗯”了一声。 烧烤是件麻烦事,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 乔小橙大包小包,还向老板借了小推车。最后还是老板叫了个店员帮她推到市场门口的路边。周渔打开后备箱,看着她一样一样,把生鲜整整齐齐地码进去。 乔小橙也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 周公子袖手旁观,乔小橙并不在意,这是当然的——哪有老板亲自做事的道理。她说:“周先生,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下,我去买蔬菜和烧烤汁。” 周渔就站在车旁,看着她往菜市场里面的小门店里跑。突然想起有一天,她问:“周渔周渔,我下午没课,你晚上想吃什么?” 他随手回了一句:“烤串。” 当时她也说:“好,我去买点烧烤汁。” 只是那时候,她还叫他周渔。 钱林林紧接着说:“小贺总,我跟您一块去。” 贺一水点头,与她一起搜索四周。乔小橙和陈饮白都没有动。乔小橙身上披着毯子,那块裹住死尸的毛毯又脏又臭,但是很显然,因为它的束缚,乔小橙身上的鬼并不能脱体而出。 她行动不便,当然也就不想动。而陈饮白不动的原因很简单——得保护雇主。 赵清雨这时候对环境适应了一些,毕竟常年跑车,他也算见多识广,这时候好奇心战胜了恐惧,问:“陈师,如果在这里死亡,那么现实中的我们会怎么样?” 陈饮白说:“脑死亡,而且因为时间冲突,身体的腐烂速度会有异常。以前有人死在半年前的时间夹角里,大家刚刚把他抬上救护车,他的身体就变成了死亡半年左右的模样。” 52.悔过之心 此为防盗章  大家这时候再一看,果然乔小橙抓住的只是钱林林。她把手抽出来, 面色十分难看。如果刚才乔小橙反应再慢点, 她说不定真的被赵清雨撞上了。 中途大家看她变成了男孩的样子, 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怎么说话,也没人听得见。 这时候看见大家的目光,她赶紧大声喊:“我是钱林林,我不是鬼!!” 赵清雨轻咳一声, 瞟了一眼贺一水, 犹豫着说:“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小贺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万一他……”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 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现在四个人,四双眼睛都盯着贺一水看。贺一水面带微笑地望定他,目光慢慢变得僵硬而空洞。然后他笑容冰冷,声音压低, 变成了个孩子的童音,每个音节都被拉长:“你——看——出——来——了——呀……” 赵清雨往后一坐,裤子就湿了。 贺一水笑得前仰后合, 大家都相信他是真的了——哪个鬼有他这么无聊…… 一行人回到火堆处,赵清雨的那辆旧货车还停在路边。贺一水提着裹尸毯上去, 随口说:“来个漂亮的坐我身边。”显然他想让赵清雨离他手里的裹尸毯远一点。 钱林林本来想跟着过去, 但是一听这话就犹豫了。自己并不漂亮, 她知道。 她一停下, 乔小橙就坐到了贺一水身边。驾驶室很狭小, 五个人只能勉强挤一挤了。 贺一水把裹尸毯紧紧包裹的东西交给乔小橙, 钱林林挨着陈饮白和赵清雨坐下。挡风玻璃前全是雾,什么也看不见。贺一水启动货车,基本是全凭记忆中的路线开。但这反而是不容易出错的。 车行不久,突然前面路边像是躺了一个人。贺一水停下车,所有人都知道路边是什么。裹尸毯里的东西开始躁动不安,大家跟着贺一水跳下车。 这里是一处急弯,靠近路边的地方,趴着一个小孩,红毛衣、黑裤子,跟方才乔小橙他们看见的幻影一模一样。贺一水把他抱起来,大家都是一惊——这孩子身上全是血,但是他的头骨却是完好的。并没有塌陷。 贺一水与陈饮白对视一眼,赵清雨待在车上,根本就没敢下来。公路下面的农田里突然亮起手电筒的光束,有人高声喊:“快看看那边蓄水池里有没有!!” 大家转头看过去,农田那边出现的人还不少!!贺一水弯下腰,飞快地把孩子抱上车。驾驶室实在是太挤了,但也有好处——大家挤一块不太害怕。 陈饮白说:“尸体搁车厢是不是更好?” 贺一水头也没回:“抱好!”说完,赶紧开车离开。这时候要是被这些人缠上,他倒是不太担心,带着两个姑娘和赵清雨就不好了。 而且货车目标很大,公路却有尽头。如果这些人把车推翻过去,他们要出去可就难了。 他毫不犹豫,发动货车,一路来到入山的路口。周围不时传来呼喊声,显然是整个村的人都在开始找孩子了。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格外凄厉。 大家心都揪在了一起,赵清雨更是腿都软了,无论如何走不动。 陈饮白没办法,干脆身形一变,一只巨大的兔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赵清雨目瞪口呆:“你居然是个兔子精?!” 陈饮白没理他——都习惯了。倒是贺一水一伸手,把赵清雨抓到陈饮白身上。陈饮白不再说话,由着他揪住自己的两只长耳朵,一路蹦跳着上山。 贺一水一手抱着小孩的尸体,一手提着裹尸毯打成的包裹,紧随其后。乔小橙、钱林林当然也跟着他。其实车里是有电筒的,但大家连照明都不敢,一路摸索着前行。 等来到山上的埋尸坑前,贺一水把尸体放进去,这才转头对赵清雨说:“赵老板,来吧。” 赵清雨从陈饮白身上跳下来,头上全是汗,嘴唇都紫了,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小贺总,他们不会追上来吧?” 贺一水说:“暂时不会,但你再耽误下去,可不好说了。” 他递过来一把铁锹,赵清雨一看到这东西,顿时脸色就变了。但是贺一水显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只好接过来,试探着向坑里填了一锹土。 正在这时候,坑里小小的尸体突然慢慢地动了一下。 钱林林眼睛尖,失声喊:“他在动!!” 赵清雨脸色惨白如纸,可坑里的孩子真的在动!他慢慢地抬起头,吃力地向他看,小声喊:“我好痛,叔叔,我好痛……” 山下的呼唤声更清晰了,赵清雨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坑里的孩子慢慢向他伸出手,童音微弱,带着哭腔:“叔叔,我爸妈一定在找我,你送我回家吧,我太痛了……” 他支起上身,手抓住了铁锹沿。赵清雨尖叫一声,突然用力把他甩开。多年前的夜晚,突然就这么重叠!不行,这些乡村的村民往往是不讲理的!他现在把孩子送回去,他们一定会认定孩子是他撞的。 怎么办?怎么办? 他目光狂乱,坑里的孩子小手握住树根,想要爬上来:“妈——妈——”他像是听见了山下的呼唤,赵清雨突然扬起铁锹,用力砸在他头上。 嘭地一声响,乔小橙和钱林林都惊呆了。 孩子一声惨叫,赵清雨跟疯了似的,一下又一下砸过去。坑里孩子的头骨塌陷下去,血溅了一地。可他仍紧紧抓住坑边的树根,无论如何不肯放手。赵清雨拿铁锹去切他的手,最后他终于小手一松,重新滚落回坑里。 小小的身子尤在抽搐,赵清雨不管不顾,开始拼命地填土。周围落叶飘飞,他瞳仁灌血,嘴里嘟嘟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饮白轻声喊:“赵老板?!” 他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铁锹,疯了一样冲过来。 陈饮白哪里把他这点身手看在眼里,当即恢复人身,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贺一水踩住他的手,他吃痛之下,终于握不住铁锹。贺一水把铁锹踢远一些,陈饮白蹲下来,跟他说话。但是这时候的赵清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嘴里一直念念有辞。 有时候哀嚎求救,有时候又恶狠狠地说:“打死你、打死你!!” 陈饮白抬起头,正要说话,突然贺一水手里的裹尸毯动了。 贺一水把裹尸毯丢在地上,周围一股腥风。那毯子里慢慢钻出一个人——血红色的赵清雨。他捡起地的铁锹,目光如恶鬼,又血腥又怨毒:“杀了你们!”他喃喃地说,“杀了你们。” 陈饮白把还在胡言乱语的赵清雨拖到一边,靠在树上。对乔小橙和钱林林说:“你俩看着他。” 乔小橙和钱林林半天没敢过去。那些异闻奇事里,都说鬼最可怕。可事实上,鬼有什么可怕的呢?来看看人心吧。 赵清雨的恶身提着铁锹冲过来,贺一水直接正面迎上去,一手握住他拍下来的铁锹。那恶身几番施力,竟然不能寸近。 贺一水借铁锹之力,猛地把他过来,一个膝击,顶在他肚子上,随后一个肘击,将他打得腰都直不起来。陈饮白也不客气,弯腰抓住他的脚脖子,用力一拉,恶身扑倒在地。 贺一水趁机抢了铁锹在手,眼也不眨,一锹敲在他头上。他不知道用了多大力,一锹下去,赵清雨的恶身就变成了一个烂西瓜。 顿时整个山体都开始抖动,如地震一样。 先前的埋尸坑里,孩子的尸体发出咯吧咯吧的响声,随后整个尸体慢慢变大,最后竟然长出角来。乔小橙和钱林林都退后了几步,陈饮白说:“丑时,牛。” 贺一水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两个姑娘,说:“自己找地方躲好。” 乔小橙把赵清雨拖得更远一些,埋尸坑里,小孩的尸体慢慢站了起来,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头巨大的水牛。 它两角尖而长,一双牛眼圆瞪,死死盯着贺一水和陈饮白。 陈饮白说:“我拖住它。” 贺一水叹了口气:“我想念周渔了。” 说着话,他走到一边,开始穿一件锁子甲。陈饮白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绕着整条牛跳来跳去。牛暴躁无比,用力踩踏。但是它太小了,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 贺一水穿好锁子甲,突然身形一变,竟然化作一只身穿铁甲的雄鸡!鸡冠高耸,但个头却只有正常家鸡的大小。双爪带钩,尖利无比。 他飞跳而起,落在牛眼睛旁边,一嘴啄下去。它的喙比爪子更锋利,动作又快又准,一嘴一啄,牛长嚎一声,眼睛里流出一泡黑水。 它用力想把贺一水抵在地上,但是贺一水和陈饮白一样,体形小,它还真是奈何不得。 贺一水顺利地把两只牛眼都成功啄瞎,陈饮白仍然是满地乱跑,牛目不能视,只能循着声音追他。贺一水变回人身,背后伸出一对白色孔雀翎的大翅膀。 乔小橙和钱林林哪里见过这样华丽的共体?顿时惊呆了。 贺一水扇动翅膀,离地滑翔一段,猛地骑到牛背上。牛顿时乱跳,他手中两个铁球一分,一弯腰,铁球中间的细丝便缠住了牛脖子。 牛乱跳乱甩,贺一水也不理会,在牛背上站起身来,双手握住小铁球,用力收起。细丝勒进肉里,牛更吃痛,用力撞树。贺一水慢慢调整方向,把它向山边引。 陈饮白看懂他的用意,一边跑一边用铁锹击打牛头。牛嘶声长嚎,追不上陈饮白,又甩不下贺一水。它暴怒之下猛地向前一冲,砰地一声,跌下山去。贺一水顺势滑翔,轻盈地落地。大家从上向下看,只见那头牛正好摔在公路旁边。眼见没了气息。 牛角被摔断,掉在地上。 贺一水捡起牛角,回到山上。埋尸坑渐渐变得透明,乔小橙和钱林林都长舒了一口气。这里的时间流速开始改变了,陈饮白提起赵清雨,贺一水说:“走了。” 乔小橙走到埋尸坑前,又看了一眼散落一边的裹尸毯。钱林林当先跳了下去,她也随后跟上。身侧寒风渐暖,树木褪去冬装,七月盛夏的风瞬间吹遍了这里。 隐约中,一个小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哭:“我好冷,好痛,我想回家……” 乔小橙跳进埋尸坑,片刻之后,眼前已经是公司办公室。 她睁开眼睛,一眼看见周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渔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转头去看赵清雨。赵清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看见周渔,嘴里还细细碎碎地念:“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贺一水、陈饮白等人同时站起身来,周渔说:“你们做个案子,就把雇主搞成这样?” 贺一水耸耸肩:“赵老板,恕我照顾不周了。”然后转头看陈饮白,“让他先把尾款付了。” 陈饮白了然,立刻带着赵清雨离开。贺一水拿出两根牛角,给了乔小橙和钱林林一人一根。钱林林不解:“小贺总,这个有什么用?” 贺一水说:“可以带进时间夹角。也可以挂在网站上卖掉。随便你们吧。” 乔小橙摸着那根冰冷坚硬的牛角,没说话。 这个案子,可不怎么令人高兴。 周渔看出她脸色不好,问:“怎么了?” 乔小橙摇摇头,贺一水肯带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内心感受什么的,跟自己老板说不着。她说:“谢谢小贺总。”然后回头,对周渔笑笑,“周先生,我先去工作了。” 说完,径自出了贺一水办公室。 一直等到将近中午,陈饮白终于送赵清雨出来。赵清雨脸色泛灰,他刚要出门,乔小橙叫住他:“赵师傅。” 赵清雨回过头,乔小橙说:“自己的孩子是命,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吗?” 赵清雨后退两步,扶着鱼缸才站稳身子。他声音干涩而虚弱:“我……付过钱了。你们也答应过会为雇主保密的。” 陈饮白看了一眼乔小橙,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然而乔小橙偏要说:“我们保密,事情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了吗?你的孩子出了事,你还可以花钱来挽救。可是别人的孩子呢?”无法挽救了啊,从此穷山荒僻,夜夜寒冷。 赵清雨嘴唇嚅动,说不出话。 贺一水和周渔都出来,显然是陈饮白通知了二人。贺一水一眼就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争执,说:“小乔。” 乔小橙盯着赵清雨,赵清雨神情疲惫至极。 周渔问:“怎么回事?” 陈饮白小声把事情都说了,周渔问:“公司有规定,我们有义务为雇主的私事保密。身为公司员工,这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吗?” 乔小橙上齿咬住下唇,瞬间脸颊通红。他这才转向赵清雨,说:“没事了,你走吧。” 赵清雨又看了一眼乔小橙,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公司大门。周渔转身回了办公室,乔小橙低下头,旁边转角处,钱林林冷笑了一声:“我们都是坏人,就你一个人良心未泯?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你辞职啊。” 乔小橙刚要说话,突然手机一声轻响。她低下头,看见周渔给她传了一份文件,点开一看,里面是匿名报警的攻略技巧100条。 …… 第十七章:一星差评 货车一路前行,很快回到火堆燃烧的地方。陈饮白和钱林林都没有过去,这时候整个世界大雾,能见度已经是零了。 他们要是追过去,被贺一水撞死冤不冤? 这选择显然是明智的,贺一水是靠记忆辨路,有没有人他是真看不清。 这时候他把车停下来,抱着乔小橙下车。赵清雨当然也下来,他一路都没有说话。乔小橙说,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其实是没有鬼。他若有所思。 贺一水把乔小橙抱到火堆旁边,火光明灭不定,她的蜂窝脸就更可怕了。 钱林林只看了一眼就吐得昏天黑地。乔小橙坐着没动,身体太沉重,她不想动。陈饮白从货车上找到了矿泉水和面包,当然了,只有一人份。 他把食物扔给赵清雨,赵清雨现在确实是又冷又饿,但是他吃不下——看着乔小橙那张脸,谁都吃不下。 钱林林一边吐,一边觉得快意——看着一个只靠美貌博人好感的女人突然之间容貌尽毁,她心中舒爽。 53.枪战游戏 此为防盗章 贺一水把乔小橙抱到火堆旁边, 火光明灭不定, 她的蜂窝脸就更可怕了。 钱林林只看了一眼就吐得昏天黑地。乔小橙坐着没动, 身体太沉重,她不想动。陈饮白从货车上找到了矿泉水和面包, 当然了, 只有一人份。 他把食物扔给赵清雨,赵清雨现在确实是又冷又饿,但是他吃不下——看着乔小橙那张脸, 谁都吃不下。 钱林林一边吐,一边觉得快意——看着一个只靠美貌博人好感的女人突然之间容貌尽毁,她心中舒爽。 乔小橙没有看她, 就算是坐在火堆旁边,她也完全感觉不到暖意。陈饮白问:“现在怎么办?” 贺一水说:“现在需要用货车撞死一个人。”周围顿时安静,撞死一个人干什么,大家都已经知道。可问题是,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火堆旁边的五个人。 贺一水、陈饮白、乔小橙、钱林林、赵清雨。撞死谁? 钱林林终于明白, 贺一水为什么会去追车, 显然他想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可是没有。 赵清雨非常不安,但是他是雇主, 无论如何, 贺一水总不会牺牲他。贺一水自己更不用说了, 团队核心。剩下的陈饮白、钱林林、乔小橙, 牺牲谁更划算一点? 钱林林偷眼看向乔小橙, 现在她都被鬼附身了, 看这肮脏可怕的样子,撞死她当然是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 但是她当然只是心里想想而已,这时候要是提出来,贺一水和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她没那么蠢。所以她问:“小乔没事吧?” 乔小橙隐隐约约,看见面前火堆的光。她想坐得近一点,贺一水伸手抱住她,说:“再近要烧手了。” 钱林林咬牙,心里突然有点没底。贺一水到现在还是很关心乔小橙,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就是五个人里最没有价值的一个了。 乔小橙牙关咯咯打架,半天说:“一定要尸体吗?” 贺一水说:“明天我和饮白再去找找,整个时间夹角翻上一遍,兴许有人也说不定。” 乔小橙点点头,脑子里始终是迷迷糊糊的。 夜渐渐深了,周围再没有其他动静。 大家坐在火堆旁边,正在打盹,乔小橙突然站起身来,慢慢向前走。她一动,贺一水和陈饮白本就警醒,这时候当然就发现了。贺一水示意陈饮白保护赵清雨,他自己跟着乔小橙,见她步履迟缓地上了山,目的地显然就是埋尸的地方。 山上又湿又冷,乔小橙意识清醒,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她顺着坑沿滑下去,慢慢躺在坑里。周围都是泥巴,气味古怪。她却动不了。 说不恐慌,是不可能的。乔小橙神智一直清醒。 半天,身边突然又有动静,却是贺一水跳进来。乔小橙想转头看他,却连转动脖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贺一水躺在她身边,山里安静,耳边只有时远时近的空鸣。 贺一水问:“小乔,你醒着吗?” 这样的情况,乔小橙当然不可能睡着。果然她说:“嗯。” 贺一水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在想什么?” 乔小橙说:“我在想,被埋在这里的那个孩子现在在想什么。” 贺一水微怔,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孩子?他能和你交流吗?” 乔小橙想要摇头,然而脑袋似有千斤重,她只有说:“没有,他只是回到这里来。小贺总,如果这里面真的没有其他人,怎么办?” 周围安静得过了分,钱林林悄悄摸上来。陈饮白本来是不希望她离开的,但是她格外坚持,并且也是跟着贺一水,陈饮白就不说什么了。 钱林林躲在暗处,没有其他的人,当然只有听二人说话。不远处的泥坑里,乔小橙和贺一水肩并肩躺在一起。她突然有一刻,希望那个被附身的人是自己。 如果那样的话,贺一水肯定也会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而这样亲密无间地陪伴她。 这时候听见乔小橙的话,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贺一水说:“那么,我只能自己试一试了。” 钱林林意外,像贺一水这样的人,能够跻身十二位生肖大师之一,显然已经不知道通过了多少时间夹角。他会分不清轻重取舍吗? 她不相信。这会不会只是贺一水稳定人心的话? 然而埋尸的泥坑里,乔小橙说:“现在有两辆车,如果赵清雨的说法是真的,那么可能另一辆就是撞死这个孩子的肇事车。” 贺一水对她仍然保持清醒的头脑十分赞赏,说:“我也这么想。” 她居然真的毫不怀疑贺一水话中真假。钱林林走出来,站在坑边,说:“小贺总。” 贺一水其实早就知道她跟过来了,这时候也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钱林林在坑边蹲下来——坑里躺两个人已经勉强,她不可能下去了。她说:“我过来陪你们说说话。” 乔小橙不理她,贺一水说:“也好。” 山风徐来,透骨地凉。钱林林拢紧身上的防寒服,说:“我觉得赵清雨的话并不一定完全可信。他目光躲闪,分明有所隐瞒。” 贺一水毫不意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有不愿意说的事,并不奇怪。” 钱林林瞪大眼睛:“您知道?” 贺一水说:“他付两百万,我帮他解决问题。他是客户,当然要宽容一点。” 钱林林说:“可是他隐瞒的事肯定会增加我们的危险性。” 贺一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所以他选择了这个圈子里最贵的十二个人之一的我啊。” 钱林林无话可说了。 乔小橙缓缓说:“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贺一水说:“人要面对真实的自己是很难的。他到这种关头都不肯说真话,那肯定是难以启齿的事了。最开始,我在想,会不会那小孩根本就是他撞死的。可是当我看到第二辆车的时候,显然这个想法就不成立了。” 乔小橙心中一寒,说:“那还有什么是值得他隐瞒的?” 贺一水眨了眨眼睛,说:“第二种可能,反而对我们有利。” 他不肯再说下去了。 钱林林和乔小橙也没再问。再问下去,未免太可怕了。 第二天,赵清雨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火堆还燃着,身边空无一人。他惨叫一声,身后陈饮白忙捂住耳朵:“大早上的,鬼叫什么?” 赵清雨一回头,看见他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问:“小贺总他们人呢?” 陈饮白重新把面包和水递给他:“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赵清雨这时候倒是真饿了。时间夹角里时间过得非常快,但是身体的消耗却丝毫没有减缓。这时候乔小橙也不在,看不见她那张蜂窝一样的脸,赵清雨慢慢地总算把面包吃下了肚。公路上还停着两辆货车,陈饮白在车上又找到了一份面包和水。显然这是雇主今天的口粮。 他不敢离赵清雨太远,只得又回到他身边,把面包和水都给他。 贺一水当然早就醒了,冬天的山里,可以吃的东西不多。他捡了些菌菇,又挖到一些野山药。只是没背包没袋子。他左右看了一下,两个姑娘还睡着。当下也不顾形象,干脆脱了外套,把里衣脱下来,两个袖子一系,就成了个袋子。 他正穿衣服,冷不防后面有脚步声,小贺总一转头,就看见两个姑娘目光复杂地看他。他咳了一声,把外套拉上,说:“等等啊,看有没有肉,一会儿可以下山吃早饭了。” 乔小橙和钱林林都不是多娇气的人,这时候赶紧四下里帮着找食材。不一会儿,贺一水就提着一只超大个儿的老鼠过来了。老远,那老鼠就在叫嚷:“来鼠啊,救命啊!!” 乔小橙哭笑不得:“小贺总,你就不能打只野鸡吗?” 老鼠闻言,更是涕泪横流,两个后爪用力蹬贺一水的手:“就是!鼠命不是命啊!还不快放开你鼠爷我!” 贺一水说:“你的守护生肖是老鼠啊!”他啧了一声,手一松,那老鼠落了地,立刻躲到了乔小橙身后。钱林林赶紧说:“小贺总,我的守护生肖是虎啦。” 贺一水说:“那你可真不幸运啊,你们虎大师是郑婍。她要是不死,你这辈子想熬成生肖大师都不可能了。” 钱林林只是笑,说:“谁生来就比谁优秀呢?我不相信。” 贺一水点头:“不错,我喜欢你身上这股劲儿。” 他随口一句话,钱林林刹时间面色绯红。 贺一水却没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说:“那惨了,山下还有个兔子,我们能吃的东西可不多啊。” 那只落了地的老鼠这时候精神了,用爪爪洗了个脸,它伸出个尖尖的小脑袋,出主意:“我知道山那边有个蛇窝!里面有条蛇可肥可肥了。” 乔小橙把这话跟贺一水说了,贺一水一把将它拎起来,说:“不错嘛,还算有点用。走,带我们过去。” 那鼠使劲地蹬着后腿,嘴里吱吱吱,把贺一水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乔小橙忍着笑,从贺一水手里把它放下来,说:“走吧,我会保护你的。” 老鼠看了看乔小橙的脸,说:“你这张脸倒让本鼠十分有安全感。” 乔小橙:“……” 谢谢夸奖啊!! 老鼠头前领路,很快真的找到了那个蛇窝。这个天气,蛇还在冬眠。贺一水也不客气,过去就把蛇洞给掏了。事实证明,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蛇洞里面一条花蛇,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老鼠,足有十几斤重。真是肥得可以。 贺一水很满意,也不管自己老哥的心情,把蛇往脖子上一搭:“走,下山做饭去。顺便问一下你那鼠小弟,哪里有水。” 老鼠离贺一水远远的,乔小橙只好又让它带路,去找了水。 山里有个小水潭,里面积水清亮。 贺一水半点不客气,当场就把蛇剖了,一边剥皮他还一边念叨:“哥们还睡呢?说起来,你认不认识我哥贺一山啊。说实话,你这花色,跟我哥长得还挺像的。诶,我哥这里也有个黑花来着,剖你真是充满罪恶感啊……” 乔小橙都听不下去了。她和钱林林帮着贺一水,把所有的菌菇洗干净。那蛇剖完也有十斤左右,小贺总一样样装进衣服临时打成的包裹里。 山下,赵清雨拿着另一份面包和矿泉水,心里还是非常感动。 虽然面包又冷又硬,但是面前的陈饮白可是滴水未进呢。他说:“这份你吃吧。” 陈饮白当然不会要,后悔大师的操守他还是有的——人家可是付钱了,而且价格又不低。他说:“不用管我们!” 赵清雨只好把这一块面包也吃掉,最后一口实在有些干,他借着矿泉水咽下去。刚刚吞完,就见贺一水、乔小橙、钱林林三个人下了山。 然后贺一水把包裹打开,肥美的蛇肉立刻露出来。蛇肉下是菌菇、野山药。 陈饮白已经把货车搜索了一遍,对车里的东西他十分清楚。因为车主常年跑车,车上本来就有锅。他立刻把锅拿下来。贺一水取出包裹里刚刚带下来的竹筒,竹筒里全是清水。 乔小橙把水倒时锅里,又放进去蛇肉、菌菇、山药,一锅大乱炖。 54.袖手旁观 此为防盗章  贺一水和陈饮白都离开了,公司有规定, 当天有案子的, 完结后可以直接下班。钱林林却没走,她打开网站, 查询了一下牛角的价格。 这东西居然有人叫价到五万, 她心里一跳。那两个就是十万。在她看来可以救命的东西, 贺一水却眼也不眨地就给了她和乔小橙。 她跟乔小橙都是新人,跟贺一水进去是没有提成的。陈饮白才能和贺一水分成,但因为只是助手,拿的也不过两成, 公司分走三成。贺一水自己拿五成。 不过公司是他跟周渔、贺一山的,另外的分红就不好算了。 钱林林默默计算了一下,发现他确实有看不起这几万块钱的资本。她叹了一口气。她在常凤的部门,这时候一叹气, 常凤就听见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飞快地关了网页,笑容有些不自然:“常姐,我没事。只是看看公司的网站。” 可常凤一来眼睛毒,二来, 她对这个网页有多了解?就那么一眼瞟过去,她已经看见钱林林在查的是什么网页。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可以找我。公司客源多, 可以先垫付的。” 钱林林脸上一红, 却也不好改口, 说:“哦,哦,我不缺钱,谢谢常姐。” 她还是不说,常凤也不再强人所难。常凤走后,坐在前面格子间的江晓鹿转过头,问:“这次案子怎么样?很少有女孩子敢主动跟着小贺总他们接案子的。” 钱林林笑着说了句:“还好。”没有多聊的意思。江晓鹿虽然是常凤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但是常凤这个部门一直接的就是些琐碎的小案子。 有时候一个案子才几万块钱。钱林林哪会把眼前的江晓鹿放在眼里? 她反应冷淡,本来也是新同事,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江晓鹿不说话了。 接下来,常凤有个案子,是个老人丢失了一部手机,里面有自己亡妻的照片。百般寻找无果,他万分懊悔,希望今天没有出门。 乔小橙把他带到常凤办公室,这种案子标的金额不大,一般也就五万块钱左右。 常凤分成五成,公司三成,助手可以有两成。钱林林立刻说:“常姐,我跟您一块去吧?” 常凤说:“你今天刚跟小贺总接了一单,不休息?” 钱林林说:“我不累。您带上我吧。” 常凤点头,这种案子一般没有什么危险,她没带别的助手,两个人直接进入了时间夹角。 乔小橙好不容易,终于把匿名举报的材料写好,按照周渔教的方法发了出去。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把大家的外卖都点好,然后拿出两份便当,去茶水间加热。 正等待的时间,冷不防周渔拿了杯子进来。茶水间狭小,乔小橙赶紧闪身出来:“周先生,您先请。” 周渔嗯了一声,自己冲咖啡。他味觉不灵敏,咖啡这样香气浓郁的东西更合心意。这时候也没有别的人来,乔小橙不好离开,只得站在茶水间门口等。 现在的两个人,很难有独处的时间。一直不说话的时候,难免尴尬,乔小橙只好没话找话说:“周先生,我把便当热好,一会儿送到您办公室去。” 周渔没理她,半天,突然问了一句:“有人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堕过胎。” “啊?”乔小橙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说:“钱林林说的?” 周渔直视她,说:“我并不关心是谁说的。” 也是。他关心的东西一直就不多。乔小橙微笑,说:“那次去医院,是因为我摔倒了。”她弯腰,微微撩起裙摆,露出膝盖:“呐,上面还有一块疤。” 周渔目光在她膝盖上停留了一眼,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微波炉叮地一声响,乔小橙把里面的便当取出来,帮他端到办公室。 周渔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问:“为什么会摔倒?”看疤痕,摔得还不轻。 乔小橙一愣,笑容有些尴尬:“有一天晚上您喝醉了,我留宿,不太熟悉您家,不小心从楼梯上跌倒了。幸好只是摔伤了手臂和膝盖。” 周渔反应过来——她晚上有梦游的习惯,突然换了地方,当然容易摔跤。他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乔小橙把便当盒的盖子替他打开,更尴尬了,带着笑小声说:“那时候我说过的呀……在医院里还给您发过消息来着。”周渔愣住,乔小橙显然不想老板难堪,赶紧转移话题,说:“可能当时您挺忙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这是今天的午餐,周先生趁热吃吧。” 她关门出去了,周渔低下头,桌上便当热气腾腾。里面是红烧鱼块、培根杂蔬卷、苦瓜炒鸡蛋。还配了两个紫薯馅的芝麻圆。 周渔用筷子拨了拨饭菜,真的说过吗?为什么现在想来,自己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当初乔小橙一天到晚跟他说很多话,家里经常有流浪狗,她小猫小狗的事也能发一大堆。他不仔细看,当然也记不住。现在他突然想知道,当初自己回复了什么。 乔小橙回到前台,她那份便当就简单多了,里面有个咸菜鸡蛋羹,一个蒜炒油麦菜。她伸手去抠盖凹槽里嵌着的筷子,一不小心,筷子掉地上。 乔小橙弯腰去捡,不期然又看见膝盖上的疤痕。 疤痕已经很淡,她用手摸了摸。当时在医院,她真的跟周渔说过这事来着。周渔回了一句:“你把备用钥匙放哪了?” 他让贺一山帮他回家拿东西。 乔小橙捡起筷子,拿到茶水间里去洗。当时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幸好,他并不记得。 下午,乔小橙正在浏览帖子,冷不丁有快递进来。是贺一山的快递。乔小橙签收完,快递刚走,她就看见看见玻璃门下居然趴着一只棕黄色的……羊?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羊? 乔小橙一脸诧异——刚才快递送来的?!她上前,蹲下身查看。这是只山羊,毛色黄中掺杂些许黑毛,油光水滑,还挺肥的。 “这是……买的食材吗?”乔小橙自言自语,“打算吃烤全羊吗?怎么也不拴上啊?”周渔反正就挺喜欢小羊排的。乔小橙左右看了看,鱼缸下面有胶布,她拿出来,说:“现在的快递真是,就这么放这里,又不捆,也不怕跑了。” 说着话,就撕了胶布,把山羊的两条前腿缠上。 她一缠,那羊就睁开眼睛,一见状况不对,立刻挣扎起来。乔小橙平时就爱做菜,烤全羊也拿手,还能对付不了区区一只羊? 她膝盖一屈,压在羊肚子上,就拿胶布缠它的后腿。山羊极力挣扎,还试图拿角顶她,乔小橙不管不顾,硬是把两条羊后腿也缠起来,顺手拨弄着腹下看了看:“哎,还是只公羊。羊鞭我还不太会做呢。”羊鞭味膻,周渔不吃,她当然也就没研究过了。她站起身,想把胶布放回去——还得查一下菜谱。 里面贺一山出来拿快递,一眼看见门口被胶布缠得结结实实的山羊,半天,说:“小乔……” 乔小橙问:“大贺总,你买的羊?” 贺一山走到山羊面前,居高临下而观,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说:“小乔你过来。” 乔小橙走过去,贺一山一脸慈祥地说:“给你隆重介绍一下啊,”他指指地上的黑山羊,说,“十二位生肖大师之羊大师,罗川。” …… 什么啊!乔小橙惊呆了。 贺一山也不管她,介绍完之后,就这么提着山羊罗川,进了周渔办公室。乔小橙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半卷透明胶布。 ……天啊!我做了什么!! 两分钟之后,贺一水在工作群里爆笑。又过了一分钟,照片被发到群里,全员笑得岔了气。 周渔办公室的门一直没打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郑婍匆匆赶来。 乔小橙看见她,下意识站直:“郑姐。” 郑婍点点头,匆匆入内。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棕黄、还打着自然卷的男人被郑婍扶出来。他显然受了伤,白色休闲服上全是血。 郑婍说:“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渔说:“几个杂碎,我这边会去处理。你先送他去医院。” 说话间,郑婍已经扶着罗川走到前台。罗川回过头,目光正好对上乔小橙。乔小橙笑得比哭还难看:“罗……罗先生好。” 罗川神情复杂。 整个下午,工作群里消息一直没断过。全是狂笑的表情。 乔小橙坐如针毡,好半天终于挨到下班时间,一溜烟儿就跑了。 晚上楼下王奶奶蒸了包子,叫她过去一起吃。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又不知道爸爸是谁,家里常年只有一个小女孩。她乖觉听话,生得又漂亮,楼里都是老邻居,谁家做点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叫上她。 乔小橙特地买了水果过去,一顿饭吃完,又帮着洗碗收拾,最后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一直到十点,这才回到家里。 她做完第二天的便当,待到洗漱上床,时间就很晚了。 兴许是外面吃宵夜的人太吵,她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乔小橙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她爬起来,拿了安眠药出来倒水。 刚走到客厅,整个人就愣住。 客厅没有开灯,然而中间却站着一个人——周渔。 乔小橙借着路灯,一眼便看清他的身影。她慢慢走到玄关处,开了灯。灯光大亮,可周渔不但没有消失,反而瞬间清晰。 乔小橙好半天才走过去,周渔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然而根本没等他开口,乔小橙茫然地走过来,伸出手,触摸他胸口。 周渔微怔,乔小橙喃喃自语:“我的天呐,这次的幻觉这么真实了?”我就说我不能晚睡吧! 周渔低头看她,她却又拉起他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摩挲。少女的发香在鼻端缭绕不绝,周渔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抽回手。乔小橙几乎苦恼地叹息:“我怎么又看见你啊?”一定是今天提起摔伤的事,自己又想太多了。 她居然真的以为,站在面前的自己只是幻觉。周渔问:“乔欣是你妈妈?” 乔小橙捏捏他的手臂:“和自己幻想出来的人交谈,我这也算是灵魂对话了吧?”她自言自语,“连手感都这么真实,难怪精神病人都愿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渔皱眉,说:“以后镇静类的药少吃,副作用很大。” 果然是灵魂对话,乔小橙说:“我知道。你还是走吧。我要是睡不好,精神会更差。” 周渔向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说:“如果我没记错,乔欣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乔小橙说:“跳楼自杀,我知道。”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妈妈死了,我知道。 周渔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像是想到什么。 “我走不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让自己消失。”他转身,望定乔小橙,慢慢说,“毕竟,我只是你的幻觉。” 乔小橙慒了。周渔身穿黑色丝质衬衣,金属饰扣的精致程度,更添质感。黑色西裤剪裁得体,衬得他腰身紧窄,双腿修长。 他衣袖挽至肘上,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衬衣上方纽扣有三颗没扣,坚实的胸膛隐隐可见。英俊到性感,像从某个电影大片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这时候他正跟身边的人说话,视线一错,也看见了会议室门口的乔小橙。四目相对,他显然也意外,问:“你怎么在这里?” 口气还很熟稔,好像两个人只是两天没见,而不是已经分手两年。 乔小橙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小声说:“我毕业了,找工作。” 毕业了?周渔似乎这才想起什么,也是,分手两年了。她也该毕业了。他说:“你等我几分钟,一会我送你回去。”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连,显然颇有深意。 55.唯我独尊 此为防盗章  贺一水笑咪咪地给她安排工作:“以后你就在前台了, 接接电话, 让来访的孙子们坐在角落里等。中午给那群杂鱼们点个外卖之类。没问题吧?” 这能有什么问题?乔小橙说:“好。” 真是个温顺的乖宝宝, 贺一水很满意:“有什么事就进来找我。不用不好意思, 随时欢迎。” 正说着话, 外面周渔进来。乔小橙站起来,很礼貌地打招呼:“周总好。” 周渔表情有片刻僵硬,贺一水一张脸忍笑忍到变形。周渔看向他,他赶紧一本正经地说:“小乔, 以后称呼‘周先生’就好。” 乔小橙从善如流, 立刻听话地道:“周先生早上好。” ……周渔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想把贺一水打死是真的。他点点头,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 等他经过转角, 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说:“没有啦!贺总,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 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 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 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 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 毕竟很有压力。 贺一水是走了, 但乔小橙很快就发现——这家公司的业务量, 真是少得可怜。 整整一个上午, 不要说访客了, 连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办公室里大家倒是都在忙——有在玩消消乐的,有玩英雄联盟的,还有正在“吃鸡”的。 这样的一家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乔小橙很担忧。 到了中午十一点,工作群里的杂鱼们像换气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这个说:“小乔,我想吃过桥米线!” 那个说:“小乔,给我点个牛腩套饭。” 一大片消息刷个没完,乔小橙向来细心,赶紧一一记下。大家都点了饭,只有周渔没动静。乔小橙想了想,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过去。 办公室里,贺一水把周渔珍藏的红酒给开了一瓶,说:“这次的事,雇主愿意下血本。我看价格可以再抬一抬。但是难度你也是知道的。” 周渔说:“太危险了,郑婍那边如果愿意接,就给他们去做好了。” 贺一水递了杯酒给他:“行啊。反正听你的呗。” 正要继续往下说,电话声响起。周渔接起来,乔小橙的声音真的跟橙子一样,甜得沁人心脾,她问:“周先生,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真奇怪,这个可以拉黑自己微信的女人,怎么还能用这样的声音问他中午吃什么! 周渔眉头微皱,贺一水耳朵都竖起来,任周渔再怎么目光如刀,他也不愿意走。周渔与他对峙一阵,终于说:“不用了。” 贺一水大为失望,那边乔小橙却是说了声:“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周渔盯着他看,他立刻意识到危险,举起双手:“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请客。” 可这招现在明显不好用,周渔淡淡说:“我哪家餐厅都不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认真,贺一水知道自己又闯了祸,赶紧溜出来。然后他就嗅到一阵香味,转头一看,却是茶水间里,乔小橙在热自己带的便当。 她一向喜欢自己做饭吃,所以连学校也是选的离家最近的一所。就为了可以走读。 贺一水探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乔小橙今天给自己带的是西兰花炒虾仁、酱爆牛肉粒,外加一个芙蓉蛋。 都是家常菜,但确实是很香!贺一水满脸堆笑:“小乔啊。” 乔小橙回过头,贺一水说:“你这做饭的手艺可以啊。” 他说得真诚,乔小橙说:“我从小一直自己做饭,不喜欢外卖的。” 贺一水以长辈之状,夸奖:“嗯,不错!勤快又手巧的孩子最讨人喜欢。”然后他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家里也没个做饭的人。小乔,你下次多带点,帮我做一份。不白做,每份算你五十块,怎么样?” 五十块,还能小赚点。乔小橙说:“如果贺总吃得惯的话,我是没问题。” 贺一水又想伸长脖子高歌一曲:“吃得惯,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然后他顺手拿了乔小橙面前这份,“就从这份算起啊!” “哎……”乔小橙刚要说话,他却已经端着便当盒走了。 留下乔小橙莫名其妙——他中午不是点了外卖吗? 贺一水把饭盒提到周渔办公室,周渔只看了一眼,没作声。这时候要再提,他得恼羞成怒了,贺一水也假装忘了,说:“那你别忘了给郑婍打个电话。我就不通知她了啊。” 说完,转身出去。周渔没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便当盒打开。 是很熟悉的饭菜,他拿了筷子,挟了一块牛肉粒放进嘴里。牛肉很嫩,麻木的味觉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办公室门口,贺一水伸头瞄了一眼,跟作贼一样悄悄离开了。 周渔当然知道,只是没理会。他的味觉在多年前因为一次任务损坏了。不太能分辨酸、甜、苦、辣。 第一次见到乔小橙的时候,这姑娘在一家新开的餐厅里兼职。人手不够,她上去帮忙炒了个土豆丝。从那以后周渔就开始天天去,点名让她做菜。 她总是温和的,不太拒绝人。他当然就得寸进尺了。他这样的男人,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单身。要勾搭一个靠服务员兼职的小姑娘,简直是勾勾手指的事。 周渔不爱勾搭小姑娘,但是他喜欢乔小橙做的菜。 他加她微信,跟她说:“别兼职了,来做我女朋友吧。” 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乔小橙是怎么回复的了,但她好像是问过一句:“你认真的吗?” 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周渔没下什么功夫,甚至说,也没有多么地动感情。当然了,也就没有多么珍惜。那个时候她经常到他家里来,所以他冰箱里基本都是满的。 乔小橙很有当个厨师的天赋,烘培、冷饮、中餐,她照着菜谱,什么都能做一点。她从来不在他家过夜,而他习惯了晚回家。所以她经常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却每每在他回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一切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粘人。 周渔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职业,当然两个人也就不可能太贴近。 乔小橙问过一次,他不说,她自然也没再问过。而周渔也从来没想过了解乔小橙的家庭情况。所以现在想来,他对她的了解几乎等于零。只知道她的学校离他家不远,而他从来没有去学校接过她。钱倒是给过一些,平时放抽屉里,当作家用,没有了就补上。乔小橙花了多少,他心里没数。但总得想来,可能不会比他雇一个保姆的薪水更多。 其他的,周渔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得最清楚的,居然只是她的厨艺。 和乔小橙分手以后,他偶尔也去她以前兼职的餐厅,但是再没有见过她。味同嚼蜡的感觉,他又适应了很久。 如今熟悉的饭菜再次入口,周渔很有些走神。其实两个人可供怀念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他埋头吃饭。 外面,乔小橙没什么事做,这公司的前台接待其实挺闲的。她点了外卖,刚吃一口,终于有个电话响起来,是个女人,只说了句:“我是郑婍,接周渔!” 乔小橙其实根本不知道郑婍是谁。但是听这口气,显然是熟人。她答应一声,赶紧接进去。片刻之后,周渔和贺一水就带着办公室里那几条玩消消乐、英雄联盟、吃鸡的“杂鱼”匆匆离开了。 乔小橙吃完饭,把花都浇了一遍,鱼也少少地喂了一点,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难得,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个访客。乔小橙本想迎上去,一抬头,看见进来的人,不由退了一步。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神色憔悴,但还不到吓人的地步。 真正令人惊恐的是,在他背后,有个血红色的人紧紧贴在他背上。血人跟他五官一模一样。而他好像半点不觉,看见乔小橙,声音沙哑地说:“我跟常师约好的。” 乔小橙极力不往他背后看,但他背上,那个血人仿佛知道乔小橙能看见它似的,慢慢地转过头来。乔小橙腿都在抖,是幻觉! 她低下头什么也不看,一切都是幻觉。 从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她就发生了很多怪异的变化。比如她能听懂老鼠说话,也经常能看见这样一些人,毫无知觉地背负着不同颜色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疯了。 只是疯得还算是理智。她明白这些只是幻象,于是再害怕也不大声叫——因为那样的话,就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疯子了。她努力掩藏自己,穿最普通的衣服、上最普通的大学,她努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活在正常人中间。 可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 而那些精神科医生开出的药,并没能治愈她。 她忍着手抖,拨了号。 这男人说的“常师”,她还知道。是公司里一个女主管,叫常凤。而且常凤今天也确实有客户预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男人的名字——董运辉。 果然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儿,常凤就出来。她一头齐耳短发,身着玫红色职业装、白色高跟鞋,言行干练。因为贺一水的广而告之,大家都知道乔小橙是周渔的前女友,常凤对她一笑,很是温和。 见乔小橙忙着倒水,她说:“不用管他,你忙你的。” 乔小橙声音都是虚的,却还是笑着说:“我这儿……事不多,没有什么好忙的。” 常凤笑呵呵的,她看年龄约摸三十七八,举止利落,很有大姐姐的气度:“这里没人管你干什么的,你可以看看剧,喝喝咖啡。如果实在无聊,楼下几家商场可以去逛逛。” 乔小橙对别人的好意一向双倍回应,立刻说:“好的常姐。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跟我说。” 常凤还真挺喜欢她,漂亮肯定是主要原因之一。乔小橙往这儿一站,就算是个花瓶,也是艺术界的瑰宝。光从这点看,周先生眼光还真是不差。 其次就是爱笑。无论何时,爱笑的女孩子总是特别讨人喜欢。 她点点头,说:“好。”一回头看向那个男人,态度可就没这么好了,冷冷地说:“进来吧!” 乔小橙眼看着二人走进去,董运辉背上,那个血红色的他慢慢回过头,咧开嘴,对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乔小橙从善如流,立刻听话地道:“周先生早上好。” ……周渔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想把贺一水打死是真的。他点点头,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 等他经过转角,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说:“没有啦!贺总,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毕竟很有压力。 贺一水是走了,但乔小橙很快就发现——这家公司的业务量,真是少得可怜。 整整一个上午,不要说访客了,连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办公室里大家倒是都在忙——有在玩消消乐的,有玩英雄联盟的,还有正在“吃鸡”的。 这样的一家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乔小橙很担忧。 到了中午十一点,工作群里的杂鱼们像换气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这个说:“小乔,我想吃过桥米线!” 那个说:“小乔,给我点个牛腩套饭。” 一大片消息刷个没完,乔小橙向来细心,赶紧一一记下。大家都点了饭,只有周渔没动静。乔小橙想了想,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过去。 办公室里,贺一水把周渔珍藏的红酒给开了一瓶,说:“这次的事,雇主愿意下血本。我看价格可以再抬一抬。但是难度你也是知道的。” 周渔说:“太危险了,郑婍那边如果愿意接,就给他们去做好了。” 贺一水递了杯酒给他:“行啊。反正听你的呗。” 正要继续往下说,电话声响起。周渔接起来,乔小橙的声音真的跟橙子一样,甜得沁人心脾,她问:“周先生,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真奇怪,这个可以拉黑自己微信的女人,怎么还能用这样的声音问他中午吃什么! 周渔眉头微皱,贺一水耳朵都竖起来,任周渔再怎么目光如刀,他也不愿意走。周渔与他对峙一阵,终于说:“不用了。” 贺一水大为失望,那边乔小橙却是说了声:“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周渔盯着他看,他立刻意识到危险,举起双手:“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请客。” 可这招现在明显不好用,周渔淡淡说:“我哪家餐厅都不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认真,贺一水知道自己又闯了祸,赶紧溜出来。然后他就嗅到一阵香味,转头一看,却是茶水间里,乔小橙在热自己带的便当。 她一向喜欢自己做饭吃,所以连学校也是选的离家最近的一所。就为了可以走读。 贺一水探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乔小橙今天给自己带的是西兰花炒虾仁、酱爆牛肉粒,外加一个芙蓉蛋。 都是家常菜,但确实是很香!贺一水满脸堆笑:“小乔啊。” 乔小橙回过头,贺一水说:“你这做饭的手艺可以啊。” 他说得真诚,乔小橙说:“我从小一直自己做饭,不喜欢外卖的。” 贺一水以长辈之状,夸奖:“嗯,不错!勤快又手巧的孩子最讨人喜欢。”然后他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家里也没个做饭的人。小乔,你下次多带点,帮我做一份。不白做,每份算你五十块,怎么样?” 五十块,还能小赚点。乔小橙说:“如果贺总吃得惯的话,我是没问题。” 贺一水又想伸长脖子高歌一曲:“吃得惯,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然后他顺手拿了乔小橙面前这份,“就从这份算起啊!” “哎……”乔小橙刚要说话,他却已经端着便当盒走了。 留下乔小橙莫名其妙——他中午不是点了外卖吗? 贺一水把饭盒提到周渔办公室,周渔只看了一眼,没作声。这时候要再提,他得恼羞成怒了,贺一水也假装忘了,说:“那你别忘了给郑婍打个电话。我就不通知她了啊。” 56.浑身冰凉 此为防盗章 等他经过转角, 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 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说:“没有啦!贺总, 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 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 毕竟很有压力。 贺一水是走了, 但乔小橙很快就发现——这家公司的业务量,真是少得可怜。 整整一个上午,不要说访客了, 连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办公室里大家倒是都在忙——有在玩消消乐的,有玩英雄联盟的,还有正在“吃鸡”的。 这样的一家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乔小橙很担忧。 到了中午十一点, 工作群里的杂鱼们像换气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这个说:“小乔, 我想吃过桥米线!” 那个说:“小乔, 给我点个牛腩套饭。” 一大片消息刷个没完, 乔小橙向来细心, 赶紧一一记下。大家都点了饭, 只有周渔没动静。乔小橙想了想, 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过去。 办公室里, 贺一水把周渔珍藏的红酒给开了一瓶, 说:“这次的事,雇主愿意下血本。我看价格可以再抬一抬。但是难度你也是知道的。” 周渔说:“太危险了,郑婍那边如果愿意接,就给他们去做好了。” 贺一水递了杯酒给他:“行啊。反正听你的呗。” 正要继续往下说,电话声响起。周渔接起来,乔小橙的声音真的跟橙子一样,甜得沁人心脾,她问:“周先生,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真奇怪,这个可以拉黑自己微信的女人,怎么还能用这样的声音问他中午吃什么! 周渔眉头微皱,贺一水耳朵都竖起来,任周渔再怎么目光如刀,他也不愿意走。周渔与他对峙一阵,终于说:“不用了。” 贺一水大为失望,那边乔小橙却是说了声:“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周渔盯着他看,他立刻意识到危险,举起双手:“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请客。” 可这招现在明显不好用,周渔淡淡说:“我哪家餐厅都不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认真,贺一水知道自己又闯了祸,赶紧溜出来。然后他就嗅到一阵香味,转头一看,却是茶水间里,乔小橙在热自己带的便当。 她一向喜欢自己做饭吃,所以连学校也是选的离家最近的一所。就为了可以走读。 贺一水探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乔小橙今天给自己带的是西兰花炒虾仁、酱爆牛肉粒,外加一个芙蓉蛋。 都是家常菜,但确实是很香!贺一水满脸堆笑:“小乔啊。” 乔小橙回过头,贺一水说:“你这做饭的手艺可以啊。” 他说得真诚,乔小橙说:“我从小一直自己做饭,不喜欢外卖的。” 贺一水以长辈之状,夸奖:“嗯,不错!勤快又手巧的孩子最讨人喜欢。”然后他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家里也没个做饭的人。小乔,你下次多带点,帮我做一份。不白做,每份算你五十块,怎么样?” 五十块,还能小赚点。乔小橙说:“如果贺总吃得惯的话,我是没问题。” 贺一水又想伸长脖子高歌一曲:“吃得惯,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然后他顺手拿了乔小橙面前这份,“就从这份算起啊!” “哎……”乔小橙刚要说话,他却已经端着便当盒走了。 留下乔小橙莫名其妙——他中午不是点了外卖吗? 贺一水把饭盒提到周渔办公室,周渔只看了一眼,没作声。这时候要再提,他得恼羞成怒了,贺一水也假装忘了,说:“那你别忘了给郑婍打个电话。我就不通知她了啊。” 说完,转身出去。周渔没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便当盒打开。 是很熟悉的饭菜,他拿了筷子,挟了一块牛肉粒放进嘴里。牛肉很嫩,麻木的味觉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办公室门口,贺一水伸头瞄了一眼,跟作贼一样悄悄离开了。 周渔当然知道,只是没理会。他的味觉在多年前因为一次任务损坏了。不太能分辨酸、甜、苦、辣。 第一次见到乔小橙的时候,这姑娘在一家新开的餐厅里兼职。人手不够,她上去帮忙炒了个土豆丝。从那以后周渔就开始天天去,点名让她做菜。 她总是温和的,不太拒绝人。他当然就得寸进尺了。他这样的男人,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单身。要勾搭一个靠服务员兼职的小姑娘,简直是勾勾手指的事。 周渔不爱勾搭小姑娘,但是他喜欢乔小橙做的菜。 他加她微信,跟她说:“别兼职了,来做我女朋友吧。” 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乔小橙是怎么回复的了,但她好像是问过一句:“你认真的吗?” 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周渔没下什么功夫,甚至说,也没有多么地动感情。当然了,也就没有多么珍惜。那个时候她经常到他家里来,所以他冰箱里基本都是满的。 乔小橙很有当个厨师的天赋,烘培、冷饮、中餐,她照着菜谱,什么都能做一点。她从来不在他家过夜,而他习惯了晚回家。所以她经常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却每每在他回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一切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粘人。 周渔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职业,当然两个人也就不可能太贴近。 乔小橙问过一次,他不说,她自然也没再问过。而周渔也从来没想过了解乔小橙的家庭情况。所以现在想来,他对她的了解几乎等于零。只知道她的学校离他家不远,而他从来没有去学校接过她。钱倒是给过一些,平时放抽屉里,当作家用,没有了就补上。乔小橙花了多少,他心里没数。但总得想来,可能不会比他雇一个保姆的薪水更多。 其他的,周渔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得最清楚的,居然只是她的厨艺。 和乔小橙分手以后,他偶尔也去她以前兼职的餐厅,但是再没有见过她。味同嚼蜡的感觉,他又适应了很久。 如今熟悉的饭菜再次入口,周渔很有些走神。其实两个人可供怀念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他埋头吃饭。 外面,乔小橙没什么事做,这公司的前台接待其实挺闲的。她点了外卖,刚吃一口,终于有个电话响起来,是个女人,只说了句:“我是郑婍,接周渔!” 乔小橙其实根本不知道郑婍是谁。但是听这口气,显然是熟人。她答应一声,赶紧接进去。片刻之后,周渔和贺一水就带着办公室里那几条玩消消乐、英雄联盟、吃鸡的“杂鱼”匆匆离开了。 乔小橙吃完饭,把花都浇了一遍,鱼也少少地喂了一点,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难得,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个访客。乔小橙本想迎上去,一抬头,看见进来的人,不由退了一步。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神色憔悴,但还不到吓人的地步。 真正令人惊恐的是,在他背后,有个血红色的人紧紧贴在他背上。血人跟他五官一模一样。而他好像半点不觉,看见乔小橙,声音沙哑地说:“我跟常师约好的。” 乔小橙极力不往他背后看,但他背上,那个血人仿佛知道乔小橙能看见它似的,慢慢地转过头来。乔小橙腿都在抖,是幻觉! 她低下头什么也不看,一切都是幻觉。 从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她就发生了很多怪异的变化。比如她能听懂老鼠说话,也经常能看见这样一些人,毫无知觉地背负着不同颜色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疯了。 只是疯得还算是理智。她明白这些只是幻象,于是再害怕也不大声叫——因为那样的话,就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疯子了。她努力掩藏自己,穿最普通的衣服、上最普通的大学,她努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活在正常人中间。 可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 而那些精神科医生开出的药,并没能治愈她。 她忍着手抖,拨了号。 这男人说的“常师”,她还知道。是公司里一个女主管,叫常凤。而且常凤今天也确实有客户预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男人的名字——董运辉。 果然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儿,常凤就出来。她一头齐耳短发,身着玫红色职业装、白色高跟鞋,言行干练。因为贺一水的广而告之,大家都知道乔小橙是周渔的前女友,常凤对她一笑,很是温和。 见乔小橙忙着倒水,她说:“不用管他,你忙你的。” 乔小橙声音都是虚的,却还是笑着说:“我这儿……事不多,没有什么好忙的。” 常凤笑呵呵的,她看年龄约摸三十七八,举止利落,很有大姐姐的气度:“这里没人管你干什么的,你可以看看剧,喝喝咖啡。如果实在无聊,楼下几家商场可以去逛逛。” 乔小橙对别人的好意一向双倍回应,立刻说:“好的常姐。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跟我说。” 常凤还真挺喜欢她,漂亮肯定是主要原因之一。乔小橙往这儿一站,就算是个花瓶,也是艺术界的瑰宝。光从这点看,周先生眼光还真是不差。 其次就是爱笑。无论何时,爱笑的女孩子总是特别讨人喜欢。 她点点头,说:“好。”一回头看向那个男人,态度可就没这么好了,冷冷地说:“进来吧!” 乔小橙眼看着二人走进去,董运辉背上,那个血红色的他慢慢回过头,咧开嘴,对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乔小橙说:“这时候没有老师,我们应该去别处看看。你们有没有打探过学校其他地方,我觉得我们得找到董运辉杀人的地方。” 常凤说:“我试过在晚自习时离开。同学不会制止,但如果被其他老师发现,整个学校的师生都会一起抓捕。如果当场抓获,一定会死。” 乔小橙问:“没有当场抓住呢?” 常凤说:“无法回到教室和宿舍,只有在外面逗留到下晚自习,才能返回宿舍。而在这段时间里,会面临全校师生的追杀。上次我拼了老命才保住董运辉那个狗东西的命!” 乔小橙说:“必须要带他吗?” 常凤点头:“雇主必须在。” 乔小橙说:“走吧,总不能坐以待毙。” 三个人悄悄溜出教室,董运辉脸色都变了:“我们必须要出去吗?我觉得……” 常凤骂了一声:“你觉得个屁!” 董运辉不敢说话了。 三个人一起来到学校的湖边,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好在董运辉对这里印象深刻,一路拨开高高的绿化带,终于来到一个避人的所在,说:“就是这里了。” 乔小橙和常凤互相看了一眼,乔小橙蹲下来,慢慢触摸。岸上没有任何痕迹,连苔藓都长得好好的,像是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常凤牙疼般嘶了一声,说:“看来要下水才行了。”她看看四周,草木在深夜的浓墨里全部成了张牙舞爪的鬼影。再如何强大的人,也要心里发怵。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下水一趟。” 乔小橙说:“这时候下水,什么都看不见。万一遇上什么东西……” 常凤说:“那可怎么办?我们时间有限。” 董运辉赶紧后退:“我可不会游泳啊!再说了,我是雇主,你总不会要我下水吧?!” 怂货!常凤脱了外衣,说:“我下去看看,小乔你保护好他。他不能死。” 乔小橙想了想,问:“你水性好吗?”常凤明显迟疑了一下,乔小橙于是说:“我去吧。我水性不错。” 常凤显然很不放心,毕竟这是她接的活儿,没有让乔小橙舍命的道理。她张了张嘴,乔小橙说:“我看,私自逃课,肯定会被发现。这个应该是必然。你有过一次逃脱的经验,这次胜算应该很大。我先下去了。” 说完,她也不犹豫,整个人往水里一扎,瞬间没了身影,连水花都没怎么溅起。 见她水性是真的好,常凤终于放了心。回头再看一眼董运辉,真是越想越来气!而就在这时候,校园里响起哨声。显然他们逃课被发现了! 57.陈一桥 此为防盗章  周渔站在乔小橙的小区门口, 他并不知道乔小橙具体的住址。但既然来了, 总是有办法的。 小区周围有的是流浪狗,一看见周渔,立刻摇着尾巴围上来。周渔问:“乔小橙住哪里?” 所有的流浪狗都歪着脑袋,似乎在使劲地想。终于有一条黄狗汪了一声, 兴奋地吐着舌头:“乔小橙, 是不是爸爸妈妈死得早,长得特别漂亮那个?” 父母死得早?周渔皱眉, 说:“嗯。” 黄狗尾巴摇得飞起:“我知道我知道!前面右转, 第二栋就是了, 601。” 说着话,飞快地往前带路。周渔跟着它,一路来到楼下。老楼,门禁也早坏了。他直接推门进去。外面一堆流浪狗摇着尾巴注视他。他作了个解散的手势,大家瞬间全散了。 楼道里骤然安静下来, 墙壁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小广告,栏杆布满锈迹。周渔沿着楼梯向上,很快来到六楼。601。周渔抬头看看门牌号, 伸手敲门。 但是许久没反应, 周渔等了一阵,打乔小橙电话, 她手机居然关机了。 周渔用手机电筒照明, 面前的门是很老式的防盗门, 他掏出一根细铁丝, 不到三十秒就打开了锁。 当然了,这种行为并不光彩,周渔轻轻推开门,房里果然一片漆黑。门口玄关是个小鞋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乔小橙常穿的鞋子,但是没有拖鞋,显然,她在家。 周渔想要找灯,突然眼前黑影一晃。饶是他的反应,也是吓了一跳。待定睛再看,黑影竟然是乔小橙。 她不知几时从厨房里出来,周渔莫名其妙:“你怎么不开灯?” 然而乔小橙没有回答他,她手里拿着抹布,一下一下,近乎机械地擦拭着餐桌。周渔发觉不对,慢慢走到她面前,轻声喊:“小乔?” 乔小橙完全没反应,周渔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她视而不见。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就这么默默地擦完桌子,开始打扫厨房。 周渔知道,她梦游了。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风穿堂而过时,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这个屋子。楼道虽然老旧,屋子里却显然粉刷过。家里并没有添置太多的东西,入门就是电视墙。 茶几、沙发和电视机相对摆放。沙发背景墙上挂着荷叶形的复古画。餐桌和椅子是原木色的,正中放着个玻璃花瓶,里面的花还往下滴着水。花旁边摆放着一罐蜂蜜和一个杯子。 再无其它。 周渔往里面走几步,发现里面有三个房间,很显然,乔小橙住的主卧。 他走进去,入眼看见一张黑色的真皮床,约摸两米左右。靠门一边有个胡桃木的大衣柜,衣柜侧面的镜子里完完整整地照出他的身形。 周渔来到床头,立刻被床头柜上的照片吸引。他把相框拿起来,照片里的女人抱着自己年幼的女儿,笑容灿烂。 居然是她。 周渔心下一沉,他鼻子素来灵敏,这时候闻到隐隐约约的药味。他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药。 全是□□、劳拉西泮、佳乐定、艾司唑仑等精神类药物。 周渔拿了一瓶在手里,他跟她相处两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异常? 他走出卧室,乔小橙浑然不觉,她半跪在阳台上,用毛巾擦拭着地板。 世界无声,她也是无声的。 周渔慢慢走过去,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看见阳台上养满了各种花,而花架下,摆着一方再熟悉不过的玻璃圆桌。周渔的目光在圆桌上凝固——她居然有子午流注钟。 他走过去,看见钟面上的指针正缓缓行走,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场好梦。 这就是她的世界吗? 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周渔坐在沙发上,想等她醒来,可是她没有醒来。她把整个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然后开始做早餐。 这些事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时候做起来完全是机械化的程序一样。周渔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把早餐端到桌上,她神情空洞而茫然。 周渔突然明白,为什么两年前,乔小橙从来不在他家过夜。可当时,他从来没有关心过。 第二天,乔小橙照常上班。出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流浪狗。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不远,一直都是步行。这些狗就跟了她一路。她心里发怵,买了几个包子投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几条狗在盯着她看。 来到公司,她把自己做的两份便当先放进冰箱里,然后照例浇花、清洗待客的茶具。周渔进来的时候,她依然笑容灿烂:“周先生早。” 周渔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枝枝蔓蔓地疼。 真可笑,我一直还以为自己很好呢。 周渔进去之后不久,乔小橙正在喂鱼呢,钱林林也进来了。乔小橙不理她,她也像没有看见乔小橙似的,径直去找常凤了。 今天没有其他客户预约,常凤好说歹说,让周渔、贺一山做一些往常的案例解析。整个公司的人都去听课了。 六月的天气炎热,尽管公司里空调很足,但是心理上的暑气却还是消不掉的。 贺一水不喜欢干坐着,点了一大堆零食和冰饮。 乔小橙给抱进来,直接放在会议室的黑色长桌上。贺一水把袋子撕开,随手把零食拨出来:“自己拿!” 其实哪用他说,其他人知道他好说话,早就伸了爪子过来抢了。只有钱林林是新人,端坐着没好意思动。 贺一水随手扔了一包果蔬干给她,她接在手里,瞬间心跳加剧,手抖得连包装纸都撕不开了。 乔小橙送完零食,正要出去,贺一水说:“别走啊,坐下来一起听。” 说着话随手把咖啡推到她面前。 乔小橙知道他性子好,说:“小贺总,我不喝咖啡的。” 也对,她养生老干部。贺一水低头,见自己面前是一杯红枣桂圆茶,伸手便跟她换了:“整个公司,就你事最多,知道吗?”他虽然这么念叨,却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 乔小橙回了他一个笑脸,周渔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居然也是一杯咖啡。 周渔把投影仪接好,贺一山从冰盒里把冰淇淋全部倒出来,按人头分。看着面前滚过来的一个可爱多,乔小橙刹那之间,面色雪白。 大家都拆了包装,奶油的甜香挥发开来,极为诱人。 乔小橙原本还强忍,贺一水凑过来,问:“小乔,你怎么不吃?” 乔小橙摇摇头,正要说话,终于忍不住,她猛地捂住嘴,一边干呕一边冲向洗手间。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贺一水看看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他莫名其妙:“钱林林,你跟去看看。怎么了这是!” 钱林林虽然跟乔小橙不和,但是这种情况之下,总不可能表现出来。她答应一声,忙扔下冰淇淋,去了洗手间。楼道尽头的女洗手间里,乔小橙吐了个天昏地暗。钱林林洗了个手,慢悠悠地问:“你没事吧?” 乔小橙吐得胃酸都出来了:“我没事,不用你管。” 钱林林说:“我也没想管你,这不是小贺总让我过来看看吗?” 乔小橙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我没事,你走吧。” 钱林林是真的懒得管她——哪有什么事,就是做作,想引起别人注意罢了。她回到公司,前台坐着贺一水,他正摆弄着乔小橙的电脑。见状问:“她怎么了?” 钱林林脸一红,小声说:“不知道呀,她不肯说,就是让我出来。” 贺一水没说话,但也没离开。看样子还打算再等一等乔小橙。 钱林林于是也没走,随手拿了包鱼饲料,在一旁喂鱼。不一会儿,乔小橙没来,倒是周渔出来了。看见前台是贺一水在,他问:“怎么了?” 贺一水摊手:“不知道,吃坏东西了吧。” 钱林林看一眼他,赶紧说:“周先生,我去看过了,小乔说她没事,硬把我赶出来了。” 周渔这才看向她,眉头微皱,问:“你看不出来这是电子鱼?” 啊?钱林林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撒下去的鱼粮顿时僵在手里。周渔声音冰冷:“这种观察能力,让我对你的资质非常怀疑。” 钱林林顿时脸色通红,吱吱唔唔地说:“对、对不起周先生,我看见小乔早上喂来着,就以为……” 周渔打断她的话:“下次做事之前带上脑子,你的以为可以让你轻轻松松地丢掉性命。” 钱林林像是被鱼粮烫了手,说:“我下次一定小心。” 她慌乱地想把鱼粮放回去,乔小橙回来了。她脸色还是发白,这时候看见周渔在,还是堆出一个和气的微笑,打招呼:“周先生。” 周渔嗯了一声,乔小橙转过头,又看见钱林林撒下去的鱼粮。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鱼缸,半天,说:“小贺总,我觉得这鱼粮应该换一下。你看它们都不爱吃。” 周渔顿时神情古怪,贺一水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乔小橙莫名其妙,被他笑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她从贺一水这里得不到答案,只得看向周渔。半天,周渔说:“嗯。” 贺一水笑得就要断气,周渔临走时冷冷地丢下一句:“贺一水,既然你这么开心,不如下去买几包鱼粮。” 贺一水:!!! 这能有什么问题?乔小橙说:“好。” 真是个温顺的乖宝宝,贺一水很满意:“有什么事就进来找我。不用不好意思,随时欢迎。” 正说着话,外面周渔进来。乔小橙站起来,很礼貌地打招呼:“周总好。” 周渔表情有片刻僵硬,贺一水一张脸忍笑忍到变形。周渔看向他,他赶紧一本正经地说:“小乔,以后称呼‘周先生’就好。” 乔小橙从善如流,立刻听话地道:“周先生早上好。” ……周渔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想把贺一水打死是真的。他点点头,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 等他经过转角,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说:“没有啦!贺总,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毕竟很有压力。 贺一水是走了,但乔小橙很快就发现——这家公司的业务量,真是少得可怜。 整整一个上午,不要说访客了,连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办公室里大家倒是都在忙——有在玩消消乐的,有玩英雄联盟的,还有正在“吃鸡”的。 这样的一家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乔小橙很担忧。 到了中午十一点,工作群里的杂鱼们像换气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这个说:“小乔,我想吃过桥米线!” 那个说:“小乔,给我点个牛腩套饭。” 一大片消息刷个没完,乔小橙向来细心,赶紧一一记下。大家都点了饭,只有周渔没动静。乔小橙想了想,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过去。 办公室里,贺一水把周渔珍藏的红酒给开了一瓶,说:“这次的事,雇主愿意下血本。我看价格可以再抬一抬。但是难度你也是知道的。” 周渔说:“太危险了,郑婍那边如果愿意接,就给他们去做好了。” 贺一水递了杯酒给他:“行啊。反正听你的呗。” 正要继续往下说,电话声响起。周渔接起来,乔小橙的声音真的跟橙子一样,甜得沁人心脾,她问:“周先生,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真奇怪,这个可以拉黑自己微信的女人,怎么还能用这样的声音问他中午吃什么! 周渔眉头微皱,贺一水耳朵都竖起来,任周渔再怎么目光如刀,他也不愿意走。周渔与他对峙一阵,终于说:“不用了。” 贺一水大为失望,那边乔小橙却是说了声:“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周渔盯着他看,他立刻意识到危险,举起双手:“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请客。” 可这招现在明显不好用,周渔淡淡说:“我哪家餐厅都不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认真,贺一水知道自己又闯了祸,赶紧溜出来。然后他就嗅到一阵香味,转头一看,却是茶水间里,乔小橙在热自己带的便当。 她一向喜欢自己做饭吃,所以连学校也是选的离家最近的一所。就为了可以走读。 贺一水探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乔小橙今天给自己带的是西兰花炒虾仁、酱爆牛肉粒,外加一个芙蓉蛋。 都是家常菜,但确实是很香!贺一水满脸堆笑:“小乔啊。” 乔小橙回过头,贺一水说:“你这做饭的手艺可以啊。” 他说得真诚,乔小橙说:“我从小一直自己做饭,不喜欢外卖的。” 贺一水以长辈之状,夸奖:“嗯,不错!勤快又手巧的孩子最讨人喜欢。”然后他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家里也没个做饭的人。小乔,你下次多带点,帮我做一份。不白做,每份算你五十块,怎么样?” 五十块,还能小赚点。乔小橙说:“如果贺总吃得惯的话,我是没问题。” 贺一水又想伸长脖子高歌一曲:“吃得惯,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然后他顺手拿了乔小橙面前这份,“就从这份算起啊!” “哎……”乔小橙刚要说话,他却已经端着便当盒走了。 留下乔小橙莫名其妙——他中午不是点了外卖吗? 贺一水把饭盒提到周渔办公室,周渔只看了一眼,没作声。这时候要再提,他得恼羞成怒了,贺一水也假装忘了,说:“那你别忘了给郑婍打个电话。我就不通知她了啊。” 说完,转身出去。周渔没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便当盒打开。 是很熟悉的饭菜,他拿了筷子,挟了一块牛肉粒放进嘴里。牛肉很嫩,麻木的味觉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办公室门口,贺一水伸头瞄了一眼,跟作贼一样悄悄离开了。 周渔当然知道,只是没理会。他的味觉在多年前因为一次任务损坏了。不太能分辨酸、甜、苦、辣。 第一次见到乔小橙的时候,这姑娘在一家新开的餐厅里兼职。人手不够,她上去帮忙炒了个土豆丝。从那以后周渔就开始天天去,点名让她做菜。 她总是温和的,不太拒绝人。他当然就得寸进尺了。他这样的男人,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单身。要勾搭一个靠服务员兼职的小姑娘,简直是勾勾手指的事。 周渔不爱勾搭小姑娘,但是他喜欢乔小橙做的菜。 他加她微信,跟她说:“别兼职了,来做我女朋友吧。” 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乔小橙是怎么回复的了,但她好像是问过一句:“你认真的吗?” 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周渔没下什么功夫,甚至说,也没有多么地动感情。当然了,也就没有多么珍惜。那个时候她经常到他家里来,所以他冰箱里基本都是满的。 乔小橙很有当个厨师的天赋,烘培、冷饮、中餐,她照着菜谱,什么都能做一点。她从来不在他家过夜,而他习惯了晚回家。所以她经常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却每每在他回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58.没得商量 此为防盗章  贺一山随手把飞镖扔出去, 正中靶心:“三个知情人,哪有那么快。估计得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也是里面五天时间。贺一水说:“哥, 你说周渔这个人怎么样?” 贺一山拿湿巾擦擦手:“认识这么久了,干嘛突然问这个?” 贺一水说:“就是因为认识久了, 才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小乔多可爱, 又漂亮又听话。你说他怎么就干出这种事来?” 贺一山终于发现不对了:“你今天怎么了?” 贺一水实在是忍不住, 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贺一山都麻木了:“你都已经知道的事, 还用我告诉别人?!” 也是。贺一水怒:“胡说什么!我虽然爱探听小道消息, 但是我是个有节操的人!” 贺一山点点头:“说吧,有节操的人。” 贺一水左思右想,几次想开口, 最后还是说:“算了。人家私事儿,乱说不好。” 贺一山诧异:“我这次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常凤和贺一水这次都出乎意料地守口如瓶了。 周渔果然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时间夹角出来。三个客户一身轻松,像是放下心头大石的样子。为首的男人想和周渔握个手, 周渔不着痕迹地避开。贺一水忙过去, 接住了客户眼看就要落空的手:“恭喜三位。里面环境不好,三位受苦了。” 他大家都认识, 十二位后悔大师里有名的交际花。三个人也不觉尴尬,只是觉得神奇。难免拉着他多说了几句。 贺一水心里有事,根本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三人废话好吗?! 但是这时候却是没办法,客户嘛, 谁都像周渔那么任性, 大家都饿死了。三个客户显然还想跟他们多聊聊, 小贺总没办法——周渔和贺一山,哪个像是会聊天的?! 只得把人接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周渔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来,面有倦色。贺一山说:“你要累了就回去睡觉。”周渔摇头,贺一山问:“吃点东西?” 说着话,从周渔抽屉里摸了一包压缩饼干扔过去。周渔接在手里,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但没办法,还是捡出一块含在嘴里,渣子满口钻的感觉。 他强行咽下去。 贺一山看得好笑,说:“实在不行,让小乔给你做饭算了。” “怎么可能呢?”周渔又强行咽下一块饼干,淡淡说:“她总会有她的生活。” 如果只是一个厨子,谁又能一直照顾谁呢? 贺一山不再多说,男女感情之事,他也并不擅长。要是贺一水在,也许还能叨叨几句。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小贺总终于把三个仍在喋喋不休的客户送到公司门口。小贺总很有涵养,心里再怎么不耐烦,脸上却还是春风般和煦。 一直等到将三个人送进电梯,他终于迫不及待地返回。乔小橙看见他急急忙忙的样子,还以为他内急呢。 贺一水推开周渔办公室的门,贺一山已经离开了。里面就只有周渔一个人,但他显然很累了,这时候吃了点东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贺一水也不好再吵他,等了一阵,只好回了自己办公室,继续抓耳挠腮。 中午,乔小橙正在替大家点餐,突然门口又有人来。她抬起头,看见走出来的是个女人。她身高一米七八,短发齐耳,略微内扣,眼神如鹰。 乔小橙与她对视,立刻觉得身上一激灵。但她仍微笑着站起来:“您好,请问您找哪位?有预约吗?” 女人说:“我是郑婍,周渔在吗?” 乔小橙立刻反应过来,她跟周渔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她立刻说:“在,我带您过去。” 郑婍挥挥手:“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说完,径自入内,向周渔办公室走去。这里她显然很熟。乔小橙也就不再理会了。 说来也奇怪,郑婍没来之前,综合办公室里各种声音不断。但是她一来,大家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一路有人跟她打招呼:“郑姐。” 郑姐点点头,轻轻推开周渔办公室的门。周渔还在睡觉,她也就没进去,转而关上门,拍拍手,对大家道:“体能训练,都跟我来。” 一群杂鱼们顿时哀鸿遍野。 体能训练室里,大家都换了衣服,郑婍手里拿着秒表,挨个进行体能测试。 贺一山和贺一水抱臂而观,半天,郑婍说:“前台的小妹妹怎么没来?” 贺一水说:“小乔啊?她的体能……就算了吧。” 郑婍说:“马上去叫!” 她都发了话,贺一水有什么办法?只得去叫小乔。小乔都呆住了:“我……还要测试体能啊?” 贺一水摆摆手:“快点快点,晚了女魔头要发火。” 小乔只得跑过去,可是她今天穿的衣服也不适合啊! 她站在体能训练室,十分尴尬。郑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问:“没有训练服吗?” 乔小橙说:“对不起郑姐,我刚来,并不知道要准备训练服。我这就下去买。” 郑婍对这种态度还是认可的,转头对米贝儿说:“你的先借她一套。” 米贝儿也是缩头乌龟一样,拉着乔小橙就往更衣室跑。 等到了更衣室,乔小橙才问:“贝儿!我们还要训练体能吗?我什么都不会啊!” 米贝儿说:“嘘,小声点。郑姐超凶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她指指自己身上鼓起的肌肉,“我刚来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 乔小橙很是惊慌。 两个人换了衣服过来,大家已经在开始热身了。 因为乔小橙是新人,郑婍格外关注,单独教了一个小时。乔小橙因为平时作息健康,身体其实还不错。但是在这种训练强度面前,她的那点耐力显然只是小儿科。 她身上汗出如浆,只觉得心跳快如捶鼓。郑婍毫不放松,强行将她最后一点力气都压榨出来。乔小橙可算是明白为什么看见她,大家都像老鼠见到猫了。 周渔醒来的时候,见整个公司空无一人,他几乎立刻就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果然体能训练室里,所有人都在。他开门进去,郑婍看见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柔和之意:“你醒了?” 周渔嗯了一声,目光在乔小橙身上略作停留。乔小橙三组波比运动才完成了一组,已经是爬都爬不起来。他收回目光,问:“你怎么来了?” 郑婍说:“你今天不是接了个案子吗,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怎么,不欢迎我?” 是玩笑的语气。周渔的性格,很少有人跟他开玩笑。他说:“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 “啧,真冷淡。”郑婍说,“你要是还有力气,不如也去换衣服。” 周渔显然没兴趣:“算了。”转头又看了一眼乔小橙,说:“乔小橙是文职,训练强度不用这么大。” 郑婍挑眉:“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分职业吗?” 也是。周渔不说话了。 乔小橙的汗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但她还是说:“周先生,我可以再坚持一下。” 周渔嗯了一声,不再看她。 大家一直训练到下午六点,乔小橙回到前台,感觉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累是真累,但是出了一身汗,却连澡都不想洗了。她趴在桌上,完全不想动弹。郑婍跟周渔、贺一山、贺一水等人一起走出来,看见她,说:“站起来!刚刚运动完不要坐!” 乔小橙弹簧一样站得笔直。 贺一水忍着笑,说:“行了,快下班吧。回去早点睡。” 乔小橙答应一声,一直等到公司里所有同事都离开了,这才关灯断电,锁门离开。 周渔等人走出来,郑婍说:“撸串去?”这个天气,当然是烧烤加冰啤酒可心了。 贺一水说:“走啊。” 周渔皱眉,说:“你们去吧。” 郑婍也说:“你不是这么扫兴吧?” 周渔说:“我累了。” 他这么说,郑婍立刻就问:“你没事吧?” 周渔摇摇头:“我回家睡一觉,不用管我。” 贺一水说:“今天三个知情人的案子,他确实累得不轻。我们去吧。” 贺一山已经去拿车了,郑婍说:“算了,那不去吃饭了。你跟一山今晚去他家住,多看着点。” 贺一水当然是要过去的,立刻答应一声。郑婍深深看了周渔一眼,转身出了大厦——她的车就停在路边。贺一山从停车场开车出来,见路边只剩贺一水和周渔,不由问:“郑婍回去了?” 贺一水和周渔上了车,说:“某人不赏脸,人家当然只能回去了。” 周渔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贺一水立刻凑上去,问:“周渔,说实话,你跟小乔有没有那个过?” 周渔脸色不佳:“贺一水你今天吃错药了?” 贺一水不敢再问了。 及至回到周渔家里,他心心念念,却始终没机会提。 周渔直接回了房间。贺一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大半夜,实在是睡不着。他偷偷爬起来,摸到周渔房里。周渔随手打开床头的台灯,注视他——你这是要投怀送抱啊? 小贺总很高兴,泥鳅一样往床上钻:“周渔你也没睡着?真是太好了。” 周渔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你要是以为贺一山在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小贺总并不把他的威肋放在眼里,奋力挤到床上,才说:“我只是有话想跟你说。” 周渔都懒得理他,随手关了灯。过了一阵,贺一水终于问:“喂,你到底有没有碰过小乔?” 周渔真是服了他,但或许是四周一片黑暗的时候,人都会有点倾诉的意愿。他说:“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八岁,我又不是变态。” 贺一水嘟囔了一句:“那可难说,你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对女人没有欲.望一样。” 周渔冷笑:“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拿你试试?” 59.不能丢脸 此为防盗章  贺一水当先而行。他一进入这里, 立刻收起了那份懒散,连话也少了很多。乔小橙跟在赵清雨后面, 钱林林随后,陈饮白走到最后, 是个保护的意思。 “这里……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变。”赵清雨指着远处石缝里长出的仙人掌, 声音都在发抖。 贺一水说:“这是你记忆中的地方,不会变。” 他毫不紧张, 这种沉着冷静毫无疑问舒缓了赵清雨心中的恐惧。他说:“小贺总,不管发生什么事, 你都能应付对吧?” 贺一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铁球, 铁球之间有发丝般粗细的钢丝相连。他说:“不敢这么说。”赵清雨面色微变,他却又懒洋洋地道, “不过如果我都要折在这里, 那你找其他人结果也都差不多。” 赵清雨这才平静下来, 说:“我真的很害怕。” 贺一水说:“你要是不害怕, 那我恐怕就会有点担心了。” 钱林林偷眼看他, 这时候的贺一水,全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心仪的自信。这跟狂妄自大不一样,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周围, 一花一草、一沙一石, 都收在眼底。 五个人前行大约二十分钟, 赵清雨指着前面一处避风的山坳, 说:“就、就是这里了。” 贺一水上前两步,果然看见泥土被翻动的痕迹。 陈饮白示意赵清雨后退,自己跟上去,问:“怎么办?” 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铁锹,递给陈饮白,手指弯曲向地下一指。 陈饮白会意——刨吧。小贺总带着这锹,显然是早有准备了。他搓了搓手,拿着铁锹就开始挖土。赵清雨盯着那渐渐翻开的土坑,呼吸明显粗重,犹豫着说:“小贺总……” 贺一水竖手:“退后。” 赵清雨慢慢后退,周围的风更冷了,防寒服像是不存在一样。天边乌云渐渐堆积,原本就阴霾密布的天像一张阴沉的脸。 赵清雨说话舌头都在打卷:“小、小贺总,我总觉得不对劲儿……” 他正要往下说,突然陈饮白停下来,说:“挖到了。” 赵清雨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贺一水揪住他的衣领,上前两步。乔小橙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泥坑里,一条毛毯被泥浆浸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鼓起。现在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里面裹着什么了。 乔小橙和钱林林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贺一水和陈饮白戒备地注意周围。然而除了风更冷、天更阴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一水把玩着掌中的两个铁球,若有所思。陈饮白说:“看来要等到晚上了。这尸体也得带下去吧。” 贺一水问:“你说呢?” 陈饮白有什么办法,当然只能跳进坑里,把尸体连毯子一起抱上来了。 那尸体散发出一种腐臭的怪味,贺一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阵,说:“下到公路去。” 大家一齐下山,风像是吹进了人的骨头缝里,乔小橙觉得整个人都僵硬而麻木。钱林林当然也好不到哪去。山里枯叶飘飞,乌鸦站在干枯的枝头,拍着翅膀呱呱地叫了几声。 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事发生,但是莫名其妙的,就让人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来。 乔小橙说:“这山里不会闹鬼吧?” 贺一水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笑吹了一声口哨。赵清雨一直在看陈饮白背着的那东西,毯子是湿的,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是他连腿肚子都在发抖。 一行人慢慢经由曲折的山路下来,灰黑色的公路就在眼前。突然赵清雨大叫一声,指着陈饮白背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家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连陈饮白自己也莫名其妙。 赵清雨语无伦次,说:“他、背上,尸体活了!它活了!” 陈饮白说:“什么活了?它不是还在吗?” 他毕竟是贺一山手下的得力悍将,见得多了,也就不惊不怪了。要是普通人被这么一闹,估计早丢下尸体跑了。赵清雨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它真的活了!我看见了,刚才它从毯子里面露出头,对着我笑!” 乔小橙寒毛都竖了起来,钱林林也是一身鸡皮疙瘩。这时候已经到了公路边上,贺一水说:“好了,放下来解开,让我们看看它是何方神圣。” 陈饮白答应了一声,蹲在地上去解毯子。贺一水虽然语气悠闲,然而这时候却是站在他身边,是个随时可以应变的位置。 陈饮白两手泥水,身上也弥漫着一股子怪味,然而整个人却是很稳的。他慢慢解开脏兮兮的毯子,然而毯子里只有一包泥水。 这时候口子一开,泥水四流。 尸体不见了。 陈饮白抬起头,看向贺一水的眼神里,显然多了几分凝重。贺一水轻轻转动着手里的两个小铁球,说:“都打起精神,这里可能有鬼。” 赵清雨失声喊:“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贺一水说:“世上是没有。”他含笑看了一眼赵清雨,说,“可赵先生心里有啊。” 赵清雨一滞,面色惨白,却不说话了。 贺一水说:“饮白,把毯子折好,说不定后面用得着。” 那毯子又脏又臭,小贺总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碰一下的。陈饮白答应一声,把毯子卷起来。他们进来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天色却渐渐晚了。 暮色如烟,淡淡遮蔽了大地。正是野旷天低树。钱林林说:“小贺总,您给我也派点任务吧。我不想只做一个进来观光的新人。” 贺一水还挺喜欢她这种人的,当下点头,说:“捡点干树枝,升一堆火。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 钱林林答应一声,赶紧去捡柴。乔小橙没有动,她一直跟在赵清雨身边。不时注意陈饮白手里的毯子。突然这时候,不知哪里传来大货车行驶的声音。 贺一水、陈饮白同时转过身去。一束车灯的光透过雾与树,零星照射过来。赵清雨喃喃说:“是……我家的车。十年前那一辆。” 汽车很快由远而近,车箱用帆布盖着,但看车身感觉很轻,显然是卸货返回的途中。贺一水迅速脱掉外套,随手扔出去,乔小橙接在手里,他紧跑几步,追上大货车,猛地攀住车箱铁条,翻了上去。 其动作之利落,跟拍电影一样。 乔小橙看得目瞪口呆,钱林林当然也看见了。大货车是以正常的时速行驶,很快就转过公路,不见了。钱林林脸上担忧之色显而易见:“小贺总不会有什么事吧?现在赵师傅在这里,那货车是谁开的呢?” 陈饮白说:“先升火。” 显然当着雇主,他并不想影响军心。 货车上,贺一水顺着车厢,一路攀爬至驾驶室。驾驶室一片漆黑,里面空无一人。拉不开车门,他索性一脚踢碎车窗玻璃,反手入内开门。 车门打开,他闪身入内,然后伸手一摸,发现里面粘乎乎的。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到鼻端一闻,铁锈一般的腥气扑面而来。是血。 贺一水摸索了一阵,终于打开了驾驶室的应急灯。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他调转车头,准备返回,然而前路突然雾茫茫一片。周围浓雾降下,可见度瞬间为零。 贺一水不敢乱动了,这时候要是把车开下公路,那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弄上来。他在驾驶室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一张□□,随后翻过来,沾了一点血,慢慢画出来时的路线。 刚才经过的路,他明明在攀车,然而这时候一一回想,却丝毫不乱。哪里到哪里有弯道,大约距离有多远,弯道弧度约摸多少。他细细回忆,在纸上慢慢标注。 乔小橙这边,钱林林捡够了柴火,陈饮白找了个干鸟窝,居然是钻木取火。很快火堆就升了起来。四个人围着火堆而坐,赵清雨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前面突然有大货车返回来,陈饮白站起来,钱林林惊喜地道:“小贺总回来了!” 果然车门打开,一个人跳下车来,大步走过来,正是贺一水。他冲着几个人挥挥手:“走,上车了。” 钱林林欢呼一声:“小贺总!你可算回来了。” 贺一水点点头,向陈饮白挥挥手,示意他把几个人带上车。陈饮白拉着赵清雨,带着钱林林等人上车。他还是比较谨慎,第一个把赵清雨送到车上。就在这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声音,贺一水几乎是厉声喊:“陈饮白!!” 陈饮白回过头,只见道路尽头,另一辆货车开过来,从窗口探出头来的人,正是贺一水! 那面前这个是谁?! 他立刻转头,想要拉住赵清雨,然而伸手过去,只拉住一只满是泥浆的手!那手滑腻得令人恶心!他抓不住。 钱林林早已经看见驾驶室里的人,那个人身上一身泥浆,身量很小,依稀像是个孩子。它露出来的头不知道被什么虫子蛀了,全是孔洞。 饶是再胆大的人,骤然看见这样一张脸,也要魂飞胆丧。她血都凉了,而赵清雨早就已经瘫软成泥,一动不动。车门即将关上,乔小橙反应快,贺一水一声喊,她已经抢上车去。等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她已经在驾驶室里了。车门关上,驾驶室里瞬间一片黑暗。 乔小橙伸出手,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去拉赵清雨,但只触到满手的泥浆。这个人真的是赵清雨吗?! 她心中颤抖,但是很快镇定下来。赵清雨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这个人一定是的。这时候正在开车的人是谁是鬼? 管他是人是鬼,她在车里摸索,突然眼前光亮一闪,那张满是孔洞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个孩子的脸,依稀中透出的稚气,更显得恐怖无比。 赵清雨几乎是惨嚎起来,黑影慢慢靠近他,仿佛泥浆一样往他的身体里钻。乔小橙虽然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但她也能想象得到,如果泥浆彻底钻进赵清雨的身体,一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猛地扑过去,用尽全力勒住那泥浆尸体的腰。尸体滑腻得令人恶心,实在勒不住。乔小橙狠下心来,手指抠进它脸上的孔洞里!它行动受阻,这时候一百八十度转头,乔小橙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东西的脸像个蜂窝一样,就在她眼前。 她胃里一阵紧缩,然而双手却抠得更紧。终于,那泥浆慢慢往她身体里渗。乔小橙只觉得寒气入了肺腑,整个人连灵魂都冰冷。 60.憋屈至死 此为防盗章  天边太阳越来越低, 最后沉落云霞里。风开始转凉,公园里散步的人越来越多。小狗和小孩互相追逐逗趣。 老鼠们已经离开了,乔小橙独自行走在潺潺溪流边,湖里巨大的水车缓缓转动。 她还是不想回家。 手机里,同学群有人问她工作找得怎么样,乔小橙边走边回复。公司名不见经传, 比起五百强来说当然一点也不起眼。 但大家并不奇怪——乔小橙似乎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个人。明明拥有出众的容貌,其他方面却一直普普通通。找个这样的公司,挺符合她的性格的。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还是回到了家里。 老旧的楼道里墙壁斑驳,乔小橙打开门, 屋子里倒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只是安静。 乔小橙一个人住, 电视都有一个月没开过了。 明明让自己不要细想, 可偏偏还是记起白天周渔的话。她从餐柜里拿出玻璃杯,照常添了一点蜂蜜, 给自己调了一杯蜂蜜水。 水汽从杯里冒出来,薰得眼睛也发热。乔小橙慢慢地喝着水, 不断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 睡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平静了。 可她还是作了那个梦。梦里她站在楼下, 舔着手里的冰淇淋。冰淇淋真甜, 她只舔了一口,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妈妈从天而降, 砸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 周围人群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她站着没有动,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血从妈妈身上疯涌出来,像是被打开了水龙头,在地上汇成小股小股的水洼。 她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滴落在血水里,混成一滩粉粉的白。 乔小橙骤然惊醒,打开台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头柜上,妈妈在相框里对着她微笑,怀里还抱着十年前的她。十年了,乔小橙伸手触摸照片里的她,身边只有台灯这一团白光,其他的空间全是浓稠的黑暗。 时间还早,应该继续睡。她刚拉过薄被,突然愣住——就在卧室的入口处,竟然站了一个人! 乔小橙慢慢缩在床头,屏住了呼吸。台灯很小,只是个小夜灯的光。在那样的光线下,就算卧室门口有人,她也绝对看不清楚。 可乔小橙偏偏看清了,而且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周渔。 乔小橙慢慢抱住头,冷静了好一阵,终于打开卧室的大灯。光线一亮,周渔的人影就不见了。又出现了幻觉,她拉开床头柜,里面整整齐齐,全是药。 乔小橙拿出一瓶五氟利多,倒了几片,也不找水,就那么干咽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有病就要积极治疗。她慢慢安抚自己,等过一阵,心跳没有那么快了,终于起身,重新去倒水。药片卡在喉咙里,真是难受。 家里太安静,以前她想过养一只猫。但是想想自己的精神状态和经济状况……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阳台上的玻璃桌……哦,是子午流注钟正在慢慢行走。乔小橙端着水杯走过去,看见阳台上月季开得正高兴,月色浅淡如银。 她伸手触摸,终于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别墅里,贺一山和贺一水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当然也没离开。 周渔还站在露台前,贺一水说:“这么恋恋不舍,为什么不送一下?好歹是个接近的机会啊。” 他一向八卦,周渔头也没回,声音却十分严肃:“一水,我和小乔只是同事和朋友,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哟?贺一水意外,看了一眼贺一山。贺一山没理他,只是问:“你不打算亲自带她?” 周渔说:“不必。反正都是同事,谁有空谁带。” 贺一山明白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二天,乔小橙准时上班。依然把花都浇了,花叶上的灰尘也都擦了擦。然后拿鱼粮,一点一点地喂鱼。可惜这鱼粮好像不太好,缸里的鱼并不爱吃。 她正看得仔细,周渔、贺一山、贺一水前后脚进来。周渔照例一身黑,贺一山穿着迷彩背心和长裤,贺一水则是粉色衬衣配白色裤子。这三人合在一起,画风真是一言难尽。乔小橙扬起笑脸,跟三人打招呼。 三个人点头回应,目光不约而同都在她手上的鱼粮上停顿了片刻。 周渔说:“今天有三个客户过来,你直接带到我办公室。另外还有新人过来面试,你带她到会议室,然后通知常凤就好。” 乔小橙赶紧答应一声,贺一山作了个弹她脑门的手势,吓得乔小橙往后一躲,他却微微一笑,跟贺一水一起回办公室去了。 等到九点半,果然有个新人前来报道。 看到乔小橙,对方显然一愣。乔小橙也愣住,这个女生姓钱,叫钱林林,跟她还是同系同班。这时候看见乔小橙,她显得有点尴尬,连笑都十分勉强:“小乔,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上班呀。” 乔小橙嗯了一声,反应冷淡,却还是说:“我先带你到会议室,常主管会过来亲自面试。” 钱林林讨了个没趣,也没说话,任由乔小橙带着,进到了会议室。等乔小橙走了,她才嘀咕:“不就是个前台嘛,摆个臭脸给谁看?” 乔小橙刚打了电话给常凤,就有三个客户过来。三个男人,为首的背后有恶身,且一看就气度不凡。他不肯透露姓名,只是说:“乔小姐,我们是来找周先生的。事先已经约好。” 乔小橙答应一声,赶紧通知周渔一声,然后把人带进了他办公室。 会议室里,常凤很快就过来领人了。钱林林换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常姐。” 常凤对她印象不错,温和地说:“去我办公室,我想先看看你身上的印记,没问题吧?” 钱林林说:“当然没问题。如果到时候我能跟着常姐做事,就再好不过了。” 常凤笑笑,带着她从会议室出来。贺一水端着杯子,正准备去茶水间,钱林林眼珠往他身上一贴,顿时脚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了。 贺一水什么人?一眼就发现了妹子的目光。他不但不避,反而冲她眨了眨眼睛,吹了个口哨。钱林林只觉得魂都被勾离了体外。 常凤轻咳了一声:“小贺总!” 钱林林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竟然就是圈里十二个生肖大师之一的贺一水! 她立刻跟着打招呼:“小贺总好。” 贺一水凑近她,问:“我很好看吗?” 钱林林一张脸都成了大红布。常凤说:“别理他,他一向没个正形。” 说着话,她领着钱林林往自己办公室走。钱林林走出几步,又悄悄回头,见贺一水正行至过道尽头。美人削肩、腰身劲瘦,鲜嫩的粉红色,只有他完美地衬住了。 来到常凤的办公室,钱林林解开上衣,露出锁骨下方的印记。常凤仔细查看了一番,说:“确实不错。” 钱林林这才兴奋地道:“常姐,那我是不是能加入你们了?” 常凤说:“等有任务的时候,我们先带你试一试。这一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毕竟危险系数太高。” 钱林林说:“嗯!我一定跟着常姐,努力学习,尽快适应这份工作。” 常凤点头,说:“我先跟你签个试用期的合同。里面有风险声明,你必须要全部仔细看过才行。” 钱林林连声答应,在常凤拟合同的时候,她坐在桌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常姐,小乔来这里多久了?” 常凤意外:“刚来两天。你认识小乔?” 钱林林心中冷笑——刚来两天就想在我面前摆谱?她话里有话:“哦。我跟她是大学同学。” 常凤说:“那挺好啊。互相照应。” 钱林林答应一声,却显得有点为难。常凤当然看出来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考虑了一阵,终于还是说:“当初在学校里,我有一件事做得不对。恐怕小乔直到现在还在怪我。” 常凤这才真正好奇了:“什么事啊?小乔看起来不像是记仇的。” 钱林林说:“都是我不好啦。当时我跟小乔同班,关系本来挺好的。谁知道有一天,我陪表姐去孕检,无意间在医院的妇产科看见她。好像是去打胎的……” 常凤心里大吃一惊,面上倒只是轻声说:“啊?” 钱林林犹豫着说:“回到学校之后,我想着都是同学,就去关心了她几句。谁知道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常凤连她后面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什、什么时候的事啊?” 钱林林想了想,说:“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吧,因为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特别难过,所以记得很清楚。常姐,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才能让她原谅我啊?” 常凤哪里有空管她,心不在焉地把她送了出去。 今天周渔有案子。能够找到他的案子,一般涉及的金额都非常大。当然了,难度也很高。这一次,他带了常凤手底下的一个女孩米贝儿做助手。 大家都很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乔小橙是他的前女友。都以为他会亲自带乔小橙。 米贝儿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接到通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周渔只是让她立刻准备。 常凤送走钱林林,转身来到前台。乔小橙正在帮贺一水算上个案子里大家的提成,常凤问:“你跟大都督怎么了?” “啊?”乔小橙说:“什么?” 常凤说:“他不亲自带你吗?” 乔小橙有些尴尬,说:“常姐,我哪里敢劳烦周先生呀。什么时候你有案子,能带上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保证绝不再给你添乱了。” 常凤叹了口气:“傻姑娘,他的案子哪里是我能比的。” 乔小橙倒是很乐观:“我能混点时间就知足了。何况跟着常姐,我还自在很多。我和周先生……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能够留下来,是托他的福。但是其他的,真没有什么。” 常凤明白了。周渔这一举动,也是在向所有人表示,他跟乔小橙只是同事关系,没有什么偏向。 她张了张嘴,自然是想到刚才钱林林的话,有心想问乔小橙,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乔小橙当然看出来了,说:“常姐,你怎么了?” 常凤赶紧摇摇头,转身想回自己办公室,然而心里有事,不管怎么也坐不住。想了半天,来到贺一水办公室——她总算是能理解贺一水那躁动不安的灵魂了。 贺一水看她如坐针毡的样子,斜睨她,不说话。常凤忍了半天,问:“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有话想说?” 小贺总正在“吃鸡”,双手不空:“你不是一向鄙视我乱传八卦吗?” 常凤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实在忍不住,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小贺总一枪爆了一个玩家的头,不屑一顾:“什么事啊,神神叨叨的。” 常凤小声说:“小乔为大都督打过孩子,你知道吗?” 61.坑爹 此为防盗章 “……”大贺总稀奇, “你心里还藏得住事儿?” 贺一水说:“这事吧,乱说不好。周渔怎么还不出来?” 贺一山随手把飞镖扔出去, 正中靶心:“三个知情人, 哪有那么快。估计得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也是里面五天时间。贺一水说:“哥,你说周渔这个人怎么样?” 贺一山拿湿巾擦擦手:“认识这么久了, 干嘛突然问这个?” 贺一水说:“就是因为认识久了,才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小乔多可爱, 又漂亮又听话。你说他怎么就干出这种事来?” 贺一山终于发现不对了:“你今天怎么了?” 贺一水实在是忍不住,说:“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贺一山都麻木了:“你都已经知道的事,还用我告诉别人?!” 也是。贺一水怒:“胡说什么!我虽然爱探听小道消息, 但是我是个有节操的人!” 贺一山点点头:“说吧, 有节操的人。” 贺一水左思右想, 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说:“算了。人家私事儿,乱说不好。” 贺一山诧异:“我这次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常凤和贺一水这次都出乎意料地守口如瓶了。 周渔果然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时间夹角出来。三个客户一身轻松,像是放下心头大石的样子。为首的男人想和周渔握个手,周渔不着痕迹地避开。贺一水忙过去,接住了客户眼看就要落空的手:“恭喜三位。里面环境不好,三位受苦了。” 他大家都认识, 十二位后悔大师里有名的交际花。三个人也不觉尴尬, 只是觉得神奇。难免拉着他多说了几句。 贺一水心里有事, 根本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三人废话好吗?! 但是这时候却是没办法, 客户嘛, 谁都像周渔那么任性,大家都饿死了。三个客户显然还想跟他们多聊聊,小贺总没办法——周渔和贺一山,哪个像是会聊天的?! 只得把人接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周渔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来,面有倦色。贺一山说:“你要累了就回去睡觉。”周渔摇头,贺一山问:“吃点东西?” 说着话,从周渔抽屉里摸了一包压缩饼干扔过去。周渔接在手里,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但没办法,还是捡出一块含在嘴里,渣子满口钻的感觉。 他强行咽下去。 贺一山看得好笑,说:“实在不行,让小乔给你做饭算了。” “怎么可能呢?”周渔又强行咽下一块饼干,淡淡说:“她总会有她的生活。” 如果只是一个厨子,谁又能一直照顾谁呢? 贺一山不再多说,男女感情之事,他也并不擅长。要是贺一水在,也许还能叨叨几句。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小贺总终于把三个仍在喋喋不休的客户送到公司门口。小贺总很有涵养,心里再怎么不耐烦,脸上却还是春风般和煦。 一直等到将三个人送进电梯,他终于迫不及待地返回。乔小橙看见他急急忙忙的样子,还以为他内急呢。 贺一水推开周渔办公室的门,贺一山已经离开了。里面就只有周渔一个人,但他显然很累了,这时候吃了点东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贺一水也不好再吵他,等了一阵,只好回了自己办公室,继续抓耳挠腮。 中午,乔小橙正在替大家点餐,突然门口又有人来。她抬起头,看见走出来的是个女人。她身高一米七八,短发齐耳,略微内扣,眼神如鹰。 乔小橙与她对视,立刻觉得身上一激灵。但她仍微笑着站起来:“您好,请问您找哪位?有预约吗?” 女人说:“我是郑婍,周渔在吗?” 乔小橙立刻反应过来,她跟周渔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她立刻说:“在,我带您过去。” 郑婍挥挥手:“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说完,径自入内,向周渔办公室走去。这里她显然很熟。乔小橙也就不再理会了。 说来也奇怪,郑婍没来之前,综合办公室里各种声音不断。但是她一来,大家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一路有人跟她打招呼:“郑姐。” 郑姐点点头,轻轻推开周渔办公室的门。周渔还在睡觉,她也就没进去,转而关上门,拍拍手,对大家道:“体能训练,都跟我来。” 一群杂鱼们顿时哀鸿遍野。 体能训练室里,大家都换了衣服,郑婍手里拿着秒表,挨个进行体能测试。 贺一山和贺一水抱臂而观,半天,郑婍说:“前台的小妹妹怎么没来?” 贺一水说:“小乔啊?她的体能……就算了吧。” 郑婍说:“马上去叫!” 她都发了话,贺一水有什么办法?只得去叫小乔。小乔都呆住了:“我……还要测试体能啊?” 贺一水摆摆手:“快点快点,晚了女魔头要发火。” 小乔只得跑过去,可是她今天穿的衣服也不适合啊! 她站在体能训练室,十分尴尬。郑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问:“没有训练服吗?” 乔小橙说:“对不起郑姐,我刚来,并不知道要准备训练服。我这就下去买。” 郑婍对这种态度还是认可的,转头对米贝儿说:“你的先借她一套。” 米贝儿也是缩头乌龟一样,拉着乔小橙就往更衣室跑。 等到了更衣室,乔小橙才问:“贝儿!我们还要训练体能吗?我什么都不会啊!” 米贝儿说:“嘘,小声点。郑姐超凶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她指指自己身上鼓起的肌肉,“我刚来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 乔小橙很是惊慌。 两个人换了衣服过来,大家已经在开始热身了。 因为乔小橙是新人,郑婍格外关注,单独教了一个小时。乔小橙因为平时作息健康,身体其实还不错。但是在这种训练强度面前,她的那点耐力显然只是小儿科。 她身上汗出如浆,只觉得心跳快如捶鼓。郑婍毫不放松,强行将她最后一点力气都压榨出来。乔小橙可算是明白为什么看见她,大家都像老鼠见到猫了。 周渔醒来的时候,见整个公司空无一人,他几乎立刻就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果然体能训练室里,所有人都在。他开门进去,郑婍看见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柔和之意:“你醒了?” 周渔嗯了一声,目光在乔小橙身上略作停留。乔小橙三组波比运动才完成了一组,已经是爬都爬不起来。他收回目光,问:“你怎么来了?” 郑婍说:“你今天不是接了个案子吗,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怎么,不欢迎我?” 是玩笑的语气。周渔的性格,很少有人跟他开玩笑。他说:“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 “啧,真冷淡。”郑婍说,“你要是还有力气,不如也去换衣服。” 周渔显然没兴趣:“算了。”转头又看了一眼乔小橙,说:“乔小橙是文职,训练强度不用这么大。” 郑婍挑眉:“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分职业吗?” 也是。周渔不说话了。 乔小橙的汗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但她还是说:“周先生,我可以再坚持一下。” 周渔嗯了一声,不再看她。 大家一直训练到下午六点,乔小橙回到前台,感觉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累是真累,但是出了一身汗,却连澡都不想洗了。她趴在桌上,完全不想动弹。郑婍跟周渔、贺一山、贺一水等人一起走出来,看见她,说:“站起来!刚刚运动完不要坐!” 乔小橙弹簧一样站得笔直。 贺一水忍着笑,说:“行了,快下班吧。回去早点睡。” 乔小橙答应一声,一直等到公司里所有同事都离开了,这才关灯断电,锁门离开。 周渔等人走出来,郑婍说:“撸串去?”这个天气,当然是烧烤加冰啤酒可心了。 贺一水说:“走啊。” 周渔皱眉,说:“你们去吧。” 郑婍也说:“你不是这么扫兴吧?” 周渔说:“我累了。” 他这么说,郑婍立刻就问:“你没事吧?” 周渔摇摇头:“我回家睡一觉,不用管我。” 贺一水说:“今天三个知情人的案子,他确实累得不轻。我们去吧。” 贺一山已经去拿车了,郑婍说:“算了,那不去吃饭了。你跟一山今晚去他家住,多看着点。” 贺一水当然是要过去的,立刻答应一声。郑婍深深看了周渔一眼,转身出了大厦——她的车就停在路边。贺一山从停车场开车出来,见路边只剩贺一水和周渔,不由问:“郑婍回去了?” 贺一水和周渔上了车,说:“某人不赏脸,人家当然只能回去了。” 周渔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贺一水立刻凑上去,问:“周渔,说实话,你跟小乔有没有那个过?” 周渔脸色不佳:“贺一水你今天吃错药了?” 贺一水不敢再问了。 及至回到周渔家里,他心心念念,却始终没机会提。 周渔直接回了房间。贺一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大半夜,实在是睡不着。他偷偷爬起来,摸到周渔房里。周渔随手打开床头的台灯,注视他——你这是要投怀送抱啊? 小贺总很高兴,泥鳅一样往床上钻:“周渔你也没睡着?真是太好了。” 周渔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你要是以为贺一山在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小贺总并不把他的威肋放在眼里,奋力挤到床上,才说:“我只是有话想跟你说。” 周渔都懒得理他,随手关了灯。过了一阵,贺一水终于问:“喂,你到底有没有碰过小乔?” 62.亦真亦幻 此为防盗章  湖底, 董运辉整个人已经哆哆嗦嗦了,好半天一个字蹦不出来。这要再这么下去, 就得吓死了。贺一水伸手把他拉过来,扬声喊:“小乔?” 他倒是聪明, 叫周渔,周渔肯定不会理会——他等着董运辉的恶身呢。但是叫乔小橙, 乔小橙只要听见,肯定会应声。 果然乔小橙说:“我们在这里!” 三个人同时看向小屋后,然而三人面前的女尸却发出了咯吧一声响。 乔小橙背对着三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渔却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 只留下一句:“在这里等!” 乔小橙一直等到他走了,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身。 只见草席里卷裹的女尸慢慢站了起来,乔小橙一眼就看见她破碎的头。她猛地缩回小木屋后面,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渗入骨髓。 而这时候,女尸姿势越来越古怪,最后浑身都渗出血来。鲜血冲刷, 她的面目慢慢变了——竟然跟董运辉的五官一模一样!连眼角的皱纹也分毫不差! 常凤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时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主雇安全了。当下拉着董运辉, 也躲到了小屋后面。 乔小橙坐在地上,双手抱膝, 身上控制不住的抖。常凤发现了, 忙说:“别怕别怕, 出去了就好了。” 乔小橙摇摇头, 连嘴唇都有点紫了。常凤忙抱住她,说:“不看就好了,别看。” 乔小橙慢慢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可能……以前我虽然有幻觉,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暴力倾向的幻觉。眼前到底是真的,还是病情又加重了? 那我到底会疯成什么样?当街杀人吗? 我不想啊! 她眼里噙泪,这反应有点像个正常女孩了。常凤慢慢地顺着她的背:“我们都在,不要怕。” 董运辉的恶身,因为有人命,此时全身血红。 周渔双手一交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双银色的手套,慢慢戴在手上。听见常凤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摸了块东西扔过去。 常凤手疾眼快,伸手接住,发现竟然是块巧克力。她哭笑不得,递给乔小橙:“来来,大都督给的。真是安慰小朋友一样。” 旁边董运辉盯着巧克力,喉头咽了咽,喃喃道:“为什么只有一块……我也很饿……” 常凤一眼瞪过去:“滚!” 董运辉的恶身慢慢舒展身体,他的头三百六十度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董运辉自己都觉得瘆得慌:“它在找什么?” 常凤阴森森地说:“当然是在找你啊。” 董运辉这回是真的哭了。乔小橙把巧克力掰了一小块,剩下的都塞进常凤嘴里。常凤也是累坏了,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她没待多久,但是在这里显然已经过了很多天。 她只能跟董运辉分吃一份食堂的饭菜,还要绞尽脑汁想出路,真是过得非常疲惫。 巧克力的甜和苦在嘴里散开,乔小橙终于也缓过气来。只见破屋前面,周渔已经用手臂夹住了恶身的脖子。这时候他一手握住恶身的胳膊,刚要动作,冷不丁抬头,看见盯着这里看的乔小橙。 他止住动作,沉声说:“说了别看!转过身去!” 贺一水啧啧了几声,乔小橙说:“我……”想了想,说了句,“我已经成年了。” 还敢顶嘴!周渔皱眉,她却已经背过了身子。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而这种情况下的争执,显然对周渔并没有好处。 恶身挣扎得很厉害,贺一水抱起一块石头,说:“我动手了?” 周渔极力控制它,说:“来!” 贺一水一石头砸下去,恶身更加疯狂,竟然脱出周渔的控制!它向贺一水猛扑过去,周渔握住它的两只胳搏,用力一折! 他手套上发出闪电般流离的光,只听一声脆响,竟然将恶身的两只胳膊齐肘折断。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棒球棍,用力敲在恶身膝盖上。 恶身倒在地上,周渔索性将它双腿也齐膝折断。贺一水举起石头,猛砸下去。一下又一下,突然整个世界剧烈震动。 常凤忙扶住乔小橙,湖底的空间好像破了个口子,湖水倾泄而入。周渔和贺一水显然早有准备,贺一水冲过来,一把抓住董运辉。乔小橙刚刚站起来,一只手就抓住了她。 眼前全是水,寒冷又回到了身上,她用力推拒身边的手,示意自己可以游上去。但那只手仍然紧握着她的手,令她毫不费力,像个跟随主人的行李一样被拖行。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快,因为周渔游得更快。 一出水,乔小橙就忍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有发生嘴里渡气这样狗血的事。 五个人陆续出了水,外面全校师生还在电线杆子下“参观”它们校长呢。他们身体僵硬,并不能爬上去。 这些东西看样子没什么智商,这边整个湖里已经天翻地覆,它们却没有看上一眼。 常凤拉着乔小橙后退,不一会儿,湖里冒出一头巨大的野兽来!然而乔小橙定睛打量,却发现这还真不是什么神兽!它虽然体形巨大,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头猪罢了! 还是一头白毛、屁股上带黑花的家猪! 乔小橙很崩溃。 常凤在她身边解释:“亥时属猪,董运辉应该是在亥时杀的人,所以这里时间夹角的生肖巨兽是猪。” 乔小橙说:“杀了这头猪,我们就能出去了?” 常凤点点头,见她一身湿透,很心疼。乔小橙把校服脱下来拧水,里面就只有一件湿淋淋的衬衣。董运辉顿时眼球子都要掉出来了! 常凤还在安慰:“别怕,有周先生和小贺总在,我们没有危险的。” 话音刚落,那头猪直着嘴筒子就冲了过来。 它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董运辉。董运辉疯了一样往周渔身后躲,连声音都岔音了:“周先生!救命!” 周渔一脚踹开他,然后用尽全力,一拳打在猪头上。他手套上强光一闪,一头重约一吨的巨型猪,竟然硬生生被打得退了几步。它拱嘴上全是血,牙齿也飞掉了几颗。而周渔攀住猪牙,一个旋身上了猪背。 他动作快如闪电,巨猪甚至没来得及咬合,他已经抽出手,又是一拳,打在猪眼睛上!只听噗的一声响,猪眼睛碎成了一泡黑水。而巨猪在发出一声惨嚎之后,整个猪竟然开始变了! 它的毛开始变得又尖又利,像一根根硬刺!猪嘴筒子也变尖,耳朵变小,它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豪猪! 周渔被刺一扎,来不及出第三拳,只好跳下猪背。 贺一水似乎早有预料,在旁边穿一副细密的锁子甲。穿好之后,他飞身上前,不顾豪猪的疯狂撞击,竟然攀住它身上的刺,一把抠出了它另一只眼睛! 整个校园里都回荡着巨猪的尖嚎,巨猪疯狂地奔跑,想要将两个攻击自己的敌人踩成肉泥。而且整头猪又发生了转变。 这次它整个变成了一头大野猪!獠牙长长的伸出嘴外,狂奔中这就成了他攻击的利器。连贺一水的锁子甲都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两个人尽量躲着它,但是它虽然眼睛看不见了,鼻子却很灵。两个人的躲闪用处不大。贺一水掏出一把匕首,用力一刺,可野猪皮又厚又韧,只划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他喃喃说:“真是难缠。” 周渔收起手套,突然他的手上开始慢慢长出黑毛,然后整个人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竟然变成了一条同样巨大的黑狗! 乔小橙整个人也跟那些师生一样,一脸麻木。董运辉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周、周先生难道是条黑狗精?” 而周渔所化的黑狗四肢强壮、爪子尖利,他吐着鲜红的舌头,猛地前往一扑,利爪在野猪背上一抓,轻而易举地撕掉了一大块野猪皮肉。 野猪气疯了,飞一般撞过来。周渔往前一扑,猛地将它扑倒在地,低头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野猪不断挣扎长嘶,贺一水也没闲着,匕首顺着周渔抓出的伤口就刺了进去。 鲜血横流,野猪的挣扎越来越小,突然它身体慢慢变白,竟然又变回了一只瞎眼的家猪。 这下周渔尖利的犬牙可就全部刺进了它的喉咙了。贺一水也一刀捅进它心脏。 两个人又围殴了几个回合,终于家猪慢慢倒地不动了。 周渔四爪的毛开始慢慢褪去,很快,他又变回了人形。仿佛刚才变身成狗只是大家的幻觉。 而就在这时候,整个世界开始扭曲折叠,湖里的水慢慢清澈,最后变成完成的透明。常凤赶紧拉起乔小橙,说:“走!” 乔小橙只觉得自己脑子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疼得将要炸开。她强撑着说:“跳进去吗?” 常凤嗯了一声,拉着她就跳进了湖里。董运辉当然慌忙跟随。 贺一水说:“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个人在猪身下找了十几秒,周渔说:“只有一颗猪牙。” 地上果然有一颗狭长而尖利的野猪牙。周渔弯腰捡起来,小贺总表示很鄙视:“一头破猪,什么都不带还有脸出门!” 周渔不理会他的失望,说:“走!” 二人相继跳入湖中,眼前世界骤暗,片刻之后,已经换了天地。 办公室里,乔小橙猛地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东西。刚才跳进湖里,一种失重感让她惊慌失措。常凤、董运辉等人也相继醒过来,两个人都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乔小橙看看周围,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抓住的竟然是周渔的手臂,顿时脸如火烧,赶紧放了手。常凤看见了,很不以为然:“拜托,你们以前好歹是男女朋友,就算分手了,抓抓他手臂怎么了?至于脸红成这样吗?” 乔小橙说:“常姐!”羞恼的都要跺脚了。 常凤哈哈大笑,正在这时候,周渔和贺一水也相继“回魂”。贺一水和周渔两个人都看向董运辉。最后还是贺一水问:“你知不知道隐瞒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董运辉说:“我不是故意的!小贺总,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活不下去了……” 贺一水直接一拳揍过去,打断了他两颗牙。 乔小橙从常凤的办公室走出来,只觉得荒诞无比。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她来到自己的座位面前,发现电脑还开着。时钟嘀嘀嗒嗒地走,一切如常。 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她拉开最下层的抽屉,看见自己的包也还好好地放着,手机的呼吸灯也还在一闪一闪的提示主人自己的存在。 她慢慢坐到椅子上,旁边有人走近。乔小橙抬起头就看见周渔,周渔也在看她,过了一阵才缓缓说:“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 常凤显然注意到她的目光,语气十分凝重:“作业越来越多,我们比较幸运的是,董运辉是高中老师,正好教高三。他会做这些题。但是很快他也没有办法了,时间会越来越不够。他不可能同时完成三个人的作业,甚至……甚至慢慢的,会多到他连自己那份也完不成。” 乔小橙说:“这时候没有老师,我们应该去别处看看。你们有没有打探过学校其他地方,我觉得我们得找到董运辉杀人的地方。” 常凤说:“我试过在晚自习时离开。同学不会制止,但如果被其他老师发现,整个学校的师生都会一起抓捕。如果当场抓获,一定会死。” 乔小橙问:“没有当场抓住呢?” 常凤说:“无法回到教室和宿舍,只有在外面逗留到下晚自习,才能返回宿舍。而在这段时间里,会面临全校师生的追杀。上次我拼了老命才保住董运辉那个狗东西的命!” 乔小橙说:“必须要带他吗?” 常凤点头:“雇主必须在。” 乔小橙说:“走吧,总不能坐以待毙。” 三个人悄悄溜出教室,董运辉脸色都变了:“我们必须要出去吗?我觉得……” 常凤骂了一声:“你觉得个屁!” 董运辉不敢说话了。 三个人一起来到学校的湖边,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好在董运辉对这里印象深刻,一路拨开高高的绿化带,终于来到一个避人的所在,说:“就是这里了。” 乔小橙和常凤互相看了一眼,乔小橙蹲下来,慢慢触摸。岸上没有任何痕迹,连苔藓都长得好好的,像是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常凤牙疼般嘶了一声,说:“看来要下水才行了。”她看看四周,草木在深夜的浓墨里全部成了张牙舞爪的鬼影。再如何强大的人,也要心里发怵。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下水一趟。” 乔小橙说:“这时候下水,什么都看不见。万一遇上什么东西……” 常凤说:“那可怎么办?我们时间有限。” 董运辉赶紧后退:“我可不会游泳啊!再说了,我是雇主,你总不会要我下水吧?!” 怂货!常凤脱了外衣,说:“我下去看看,小乔你保护好他。他不能死。” 63.韩琴的梦 此为防盗章  她端着水将药片送下去, 过了好久, 终于缓过气来。 前台再没有什么事,一直到下班的时候,剩下的“杂鱼”们陆续离开了。走之前无一例外地跟乔小橙打招呼。乔小橙一一回应。 她刚来, 还不是很能把人和名字对上号,但是大家对她都十分友好, 她倒也不太紧张。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乔小橙却发现了异样——常姐和那个董运辉还没出来呢。 内线电话没人接。乔小橙进到办公室里,格子间里空空荡荡, 常姐的办公室的门却关着。乔小橙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 奇怪。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当然没有任何声音。 乔小橙又拍了两下, 干脆直接把门打开了。门没锁。乔小橙壮着胆子, 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有个会客的小圆桌。常凤和董运辉在圆桌旁相对而坐, 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圆桌上。乔小橙慢慢走近,只见二人都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常凤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但额头汗如雨下。乔小橙吃了一惊:“常姐?” 没反应,这是生病了?要不要打120? 乔小橙再看董运辉,他背后的血人更加明显了, 这时候血色的瞳孔完全睁开, 阴森森地打量她。 公司里已经走得一个人都不剩了, 乔小橙很是崩溃——为什么会这样?刚要拨120, 突然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声音很小,但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十分清晰。 乔小橙循声找去,拨开常凤的手,看见圆桌上,居然有时钟一样的刻度。她仔细打量,一共十二个刻度,有指针缓慢行走,除了表盘是整个桌面以外,跟普通时钟差别并不太大。只是此时指针却不是现在的下午六点。 这是…… 乔小橙的手慢慢顿住——在她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圆桌。妈妈留下的遗物。而她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桌面指针就再也不走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没电了。 乔小橙伸手触摸那块钟,突然常凤身上的光包围了她,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陡然变了天地! 她发现自己面前的玻璃桌变成了黄色小方桌,上面还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这是……课桌? 乔小橙吃了一惊,好在跟周渔分手后的一段时间,她也出现过不少幻觉,早淡定了。她左右一看,发现周围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多个孩子。平均年龄十七八岁,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讲台上老师正在写板书,孩子们正认真作着笔记。 乔小橙大学毕业还不久,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间教室里上课。 她合上手里的教材,看到课程正是高三下学期语文教材。 我的妈呀,这是干啥了?回炉重造啊? 乔小橙摸了摸头,这时候,下课铃响了。班上“同学们”表情木然地收拾起课本,一个同学站起来,同样面无表情,说:“交作业了。” 我……什么作业?! 乔小橙当神经病算是很有经验了,她虽然不知道,但立马就伸头过去看其他“同学”拿出来的作业本。 而这时候,突然一声厉喝:“你为什么不做作业?!” 声音尖利地令人心里一颤。乔小橙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女生满头大汗,一脸焦急。 乔小橙一眼就认出了她,常凤! 常凤三十七岁,在一众学生中,当然是不同的。但她身上依然穿着校服,头发也是规规矩矩地扎起来。更奇怪的是,大家好像都看不出来她的差别一样。 常凤有些慌了,正要说话,突然另一个同学冲过来,慌里慌张地说:“她的作业在这里!” 他递了作业本上去,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大半个本子。 班长翻了一下,向下个同学走去。 而这个冲出来送作业的人,正是董运辉。 乔小橙看见两个人,想喊又不敢——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常凤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她也隐隐有了预感。如果交不出作业,一定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她敲了敲桌子,惊魂未定的常凤看过来,一眼认出她,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 她悄悄比划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小橙只觉得荒唐无比,摊了摊手,表示鬼才知道啊。 常凤立刻更着急了——乔小橙也没有作业!她看向董运辉,董运辉立刻埋头,拼命地写作业。 班长慢慢地收着作业本,很快又是一声尖利地喝斥:“你为什么不完成作业?!” 乔小橙抬起头,这次是另一个同学,他满脸惨白,眼神却是空洞的。班长拿起厚厚的木戒尺,啪地一声拍在他头上:“你为什么不做作业?”戒尺一下又一下地落下,这个同学血流满脸,却还是木然的,并没有闪躲。 乔小橙眼睁睁地看着“班长”一下又一下,将面前的学生敲得头破血流。 这一幕漫长而诡异,周围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都仿佛习以为常。被敲打的学生慢慢倒在地上,乔小橙浑身发冷——这次疯得确实很严重啊。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也没有作业。 她慢慢离开座位,班长似乎专注于打人,没有察觉。收来的作业本就放在讲台上。而前面一排已经没有几个学生了,空了不少座位。看眼前情况,恐怕消失的学生,都是因为没能完成作业。 乔小橙迅速地坐进一个空位里,又抽了一本作业本过来。这里班长已经收过作业了,不知道会不会重复检查。乔小橙回过头,身后就是常凤,她轻声问:“常姐,你们都是真人吗?”说着还摸了摸常凤的手。 常凤的手是软的,也是温热的。 妈的。乔小橙心里绝望。和周渔分手的那几个月,她也经常看到周渔的影子。但没这么真实。她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常凤说:“妈的,我要被董运辉这个混蛋坑死了!” 董运辉摸了摸鼻子,闪到一边,一声不敢吭。常凤说:“小乔,你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吧?” 乔小橙一脸茫然:“做什么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常凤更崩溃了:“我还以为你是个隐藏的高手。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乔小橙心想神经病的世界,要什么逻辑啊!每年过年的时候,她家还有一群老鼠前来给她拜年呢。 她说:“常姐你先别急,慢慢跟我说!” 常凤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说:“我们公司是专门替一些干了蠢事又想反悔的王八蛋们解决问题的。” 乔小橙心里一顿,倒是想起公司的名字——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她问:“事情既然都做了,还能怎么解决?” 常凤说:“可能有一些事,是超过你现在所知的科学范畴的。比如,宇宙一直在自我进化,时间也在进化。但是现在,它还有一个漏洞。我们把这个漏洞,称之为时间夹角。” 身后又有一个同学没交作业,乔小橙回头看了一眼,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到别处说吗?” 常凤说:“等大家交完作业,我们就能走了。你听着,这个董运辉,他是个高中老师。因为赌博,不仅输光了自己的工资,连老婆想用来买房子付首付的三十万也输了个干干净净。这孙子现在想让我们介入,帮助他。” 乔小橙看了一眼董运辉,董运辉一声都不敢吭,还在拼命地赶作业。她问:“我不明白,这还能怎么帮助他?他不是已经把钱输掉了吗?” 常凤说:“对。但是我们可以在时间夹角里改变这一切。” 乔小橙极力理解她的意思:“你是说,让时间回到他赌博之前?” 常凤无力地笑笑:“怎么可能?时间进化了多少年,不可能留下这样的巨大的漏洞。但是我们可以疏通这个时间夹角,时间是不可能改变的。但是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么他赌博欠债的事,就没有发生。” 乔小橙当然不信——神经病也讲逻辑的好吗?她说:“那时间这个漏洞也不小啊。” 常凤当然看出她不信,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说:“我说说现在的情形吧。” 这个乔小橙倒是很关心,她立刻点头。常凤说:“这个时间夹角,看样子是模拟的董运辉就职的学校。我们现在都是高三二班的学生。住学生宿舍、上课、放学吃饭,晚自习。全部都是学生的角色。但是你看到了,如果没有完成作业,就会死。” 乔小橙当然看到了,心中恶寒:“换个座位,班长好像察觉不到。我们不能不来上班吗?” 常凤说:“小乔,你太天真了。这个时间夹角给我们的线索很明确,你看大家学业被督促得这么紧,就知道这所学校一定非常在意升学率。如果我们不交作业,会被班长打死。如果不来上课,那是不是全校师生都会……” 乔小橙明白了。她说:“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换位置,班长不会发觉。但其他‘同学’显然会慢慢死光。到时候……换座位也没有用了。” 常凤目露欣赏,很少有人第一次在时间夹角里,面对这种血腥场面还能思路清晰的。她说:“现在我们要找到董运辉欠债的线索。可是学校管得很严。” 正说着话,班长已经检查完作业。果然没有理会换座的乔小橙,宣布放学。 常凤、董运辉和乔小橙一起出了教室,外面全校师生足有近万人。大家一起涌向食堂。常凤说:“糟了,小乔没有饭卡。” 董运辉说:“只能我们先匀一点给她了。” 三个人一起到了食堂,董运辉刷了饭卡,乔小橙这才发现,他们居然也只有一张卡——还是董运辉的。 她吃惊——怎么幻想出来的世界,也需要吃饭吗? 而这一份饭,真是少得可怜。食堂阿姨手抖好像是所有地方的通病。董运辉看着这少少的一份饭,叹了口气。三个人均分了一下,乔小橙吃了一口,味道真是逼真!她皱眉:“真难吃。” 常凤摇摇头:“饿两天味道就好了。想想怎么出去吧,这里也是奇怪,完全没有异常的地方。” 乔小橙表示一点也不担心,她只是对这个什么时间夹角十分好奇。所以她只是说:“哦。” 常凤觉得很怪异:“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事实上,乔小橙内心毫无波澜,不但不紧张,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次的幻觉有意思。 妈妈,以前你总跟我说,就算有一天只剩下我一个人,也要好好过。所以虽然从小没有爸爸,虽然十二岁的时候连你也没有了,虽然后来和周渔分了手……我一直都在好好过。 可我还是疯了啊。 妈妈你看,坚强没有用。 贺一水说:“这是你记忆中的地方,不会变。” 他毫不紧张,这种沉着冷静毫无疑问舒缓了赵清雨心中的恐惧。他说:“小贺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应付对吧?” 贺一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铁球,铁球之间有发丝般粗细的钢丝相连。他说:“不敢这么说。”赵清雨面色微变,他却又懒洋洋地道,“不过如果我都要折在这里,那你找其他人结果也都差不多。” 赵清雨这才平静下来,说:“我真的很害怕。” 贺一水说:“你要是不害怕,那我恐怕就会有点担心了。” 钱林林偷眼看他,这时候的贺一水,全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心仪的自信。这跟狂妄自大不一样,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花一草、一沙一石,都收在眼底。 64.关怀之杖 此为防盗章  第六章:眼中星辰 湖岸上, 手电筒的光越聚越多。常凤和董运辉躲在绿化带里, 靠参差不齐的花木遮掩身形。耳边脚步声越来越多, 沉重如鼓。 常凤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这些人, 好像知道他们在这里。 如果被围在这里, 可真是走不了了。她探出树丛, 悄悄偷看。突然身后有人说:“还不快跑?蹲在这儿等死呢?” 常凤一回头, 简直是感动得泪流满面:“小贺总!” 来的当然是贺一水,他手里玩着两个小铁球,铁球中间丝线时隐时现。这时候笑起来毫无平时的八卦,倒是显出几分临危不乱的高人气质。 董运辉很心虚:“那个……小贺总……怎么你和周先生都来了?我可付不起钱啊!” 常凤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转头对贺一水说:“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贺一水掌中两个铁球轻轻一转, 发出清脆的颤音,他不但不慌乱, 反而现出几分悠闲, 说:“把好像两个字去了。两次违反规定, 他们会默认包围任务点。” 常凤说:“这个我可对付不了。这里交给你了。” 贺一水问:“周渔呢?”常凤指指湖里, 贺一水了然:“还真是英雄救美去了?”他摇摇头,又看了眼董运辉,突然伸出右手, 比了个一枪爆头的手势。 那一刻的他跟平时的懒散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反而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凌利的气势。董运辉居然有一种真的被爆头的错觉。 董运辉双手下意识往额头一护, 贺一水说:“藏好了!” 话落, 并没有等常凤应答, 他手中铁球之一猛力飞弹出去, 延伸成一条钢索一般的直线。 贺一水在刹那间松开另一个铁球,飞身跃起,踏在不断延长的钢索之上。铁球力量巨大,瞬间洞穿了一个老师的胸膛。 而被击中的“老师”茫然回头,却并没有死。仍然是麻木地追赶。 贺一水根本没有理会,如光如电,瞬间到了一个年纪比较苍老、穿着西装的男子面前。董运辉说:“那、那是我们校长!” 常凤白了他一眼,而校长虽然也面无表情,却侧身闪过了飞袭而来的铁球。贺一水将两个铁球重新握回手里,避过他的攻击,绕到他身后,两个铁球重新拉开,一根细钢索猛地套住了他的脖子! “校长”嘴里呵呵有声,贺一水将两个铁球互相交缠,绕了几圈,也不再理他,四处一看,把他拖到一根电杆下面。 “校长”血流不止,却始终不死。常凤忙说:“小贺总,好像要用石头才能杀死他!” 贺一水将两个铁球向上一抛,铁球再次发力,猛地将校长往上一提,吊在了电线杆上。血就这么滴滴嗒嗒,顺着电线杆子向下流,所有的师生都开始向这里汇聚。 贺一水这才拍拍手走过来,说:“只要他还在,那些东西就会想办法放他下来。没空管我们。” 常凤说:“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贺一水看着黝黑一片的湖水,露出了个十分熟悉的笑容。当然是看八卦去啊! 湖水深处。 破旧的木屋里已经吵成了一团,突然一阵衣袂摩擦声,有村民喊:“那对狗男女跑了,快抓住他们!” 周渔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要变成这对‘狗男女’了。” 乔小橙脸一红,说:“要跑吗?” 周渔问:“你想跑吗?” 乔小橙摇摇头,实在不想跑,她一路从湖里游过来,真是太消耗体力了。周渔说:“那就不跑。” 村民们已经开始了搜索,乔小橙虽说是不想跑,脑子可还在转,她说:“我们来到这里,是需要寻找什么吗?” 周渔发觉自己喜欢她这样凑在自己耳边说话。他说:“这里是主雇虚构出来的一个世界,桥段一般是他记忆中最恐怖的片段。” 乔小橙意外,她倒是不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什么不妥,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有更亲密的距离。甚至她觉得两个人关系疏远,还曾经买了件很有诱惑力的睡衣。但很显然,周渔毫无所动。 以前她很天真,总以为感情越培养就会越深厚。后来失败了,这才明白其实爱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她说:“董运辉最恐怖的记忆,难道不应该是杀人吗?” “董运辉?”周渔反应过来,“这次的主雇?人最恐惧的事有很多种,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是来自电影、小说,甚至是自己的想象。现在很显然,他杀人时并不太害怕。” 乔小橙说:“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她揪了一根草,看绿汁沾在指尖。这个世界太逼真了,无论真假,都忍不住让人代入其中。 周渔说:“不一定,时间夹角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一向规则错乱。但只要找到主雇的恶身,生肖巨兽就会出现。打败它,就能疏通这里了。” 乔小橙坦白地说:“我不懂。” 周渔说:“你的镇定让我惊讶。” 乔小橙没理他,幻觉出现得太多,多少总会淡定一些。周渔说:“那么我们说说眼前吧,如果按照剧情,女人会因为通奸而被抓住。村民用石头砸死了她,并且将她抛尸野外。然后她得知原来这一切都是丈夫的阴谋,只是因为丈夫要娶一个更富有的女人,却没有正当的理由休掉她。” 乔小橙有点明白了:“化成厉鬼,回来复仇的情节?” 周渔说:“可能不会有这么多,人最恐怖的记忆只是一个画面而已。而且还会随时间模糊改变。” 好吧,乔小橙索性什么都不问了。 周渔微笑,有点想伸手摸摸她头上的呆毛:“这个主雇看起来没什么脑子,激活他的恶身应该不需要太复杂的条件。嗯……”似乎想起乔小橙不懂,他耐心地解释,“恶身是他真心悔过所凝结出的一个跟他一模一样,但因为染了悔恨而变成其他颜色的他自己。正是这个恶身,在时间上留下卡点,这才支撑起了这一方时间夹角。现在嘛,或许重现他记忆里最可怕的那一个画面就行了。” 有主意总是最好办的。乔小橙说:“那这么看来,董运辉最害怕的应该是女人被砸死的那个画面了?怎么重现?不可能真让他们砸死我吧?” 周渔说:“不一定是你,有个女人尸体就行。所以接下来的画面,有点少儿不宜。” 说话间,他突然站起来,飞起一脚踹向乔小橙身后。 乔小橙转过头,这才看见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摸过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手里还举着一块白色鹅卵石! 刚才周渔明明看见一切,却依旧谈笑风声!她惊出一身冷汗。周渔将女人踹倒,乔小橙跟过去。周渔按住犹自挣扎的女人,说:“转过身去。” 乔小橙说:“可……” 周渔说:“听话。” 他在她面前总是这样的,更像个温和又有原则的大哥。乔小橙只好慢慢转身,背对他。身后传来几声异样的声响,是石头砸碎骨骼的声音。 声音每响起一起,乔小橙双肩就抖动一次。 似乎知道她害怕,周渔下手很快。他迅速将女人头骨砸碎,乔小橙问:“好了吗?” 周渔手背轻轻擦过自己脸颊,刚才不小心,溅了个血点子。他说:“还没有。” 乔小橙于是又不说话了。因为没有亲眼所见,她虽然恐惧,却毫无残杀同类的感觉。周渔从小破屋里找到一张破席子,一路拖到她身后,似乎是把女人的尸体包裹好了,他终于说:“可以了。” 乔小橙用力深呼吸,刚要转身,周渔揽住她的肩,往后带了几步,又躲到小破屋后面,说:“在这等贺一水他们过来。” 乔小橙说:“小贺总也来了?!” 周渔冷笑——这种场合,少谁也不会少了他啊! 果然不一会儿,贺一水、常凤、董运辉,三个人陆续游来。身影由淡到深,慢慢变成了实体。 进入点是一样的,他们当然也一眼看到树、草和满地的石头。 贺一水说:“让你们快一点,慢得跟乌龟一样。咦……” 三个人前行几步,当然就看见草地上的草席。贺一水说:“这是什么?” 他索来好奇心旺盛,几乎立刻上前,掀起草席一角看了一眼。 乔小橙和周渔躲在小破屋后面,正是视野最好的地方,把三个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候贺一水的表情,就像一只不小心吃了辣椒的猫。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乔小橙莫名觉得很欢乐,就听贺一水身后的常凤问:“什么东西啊?” 贺一水的神情迅速恢复正常,放下草席,甚至面带微笑,真正的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周渔你丫的也太缺德了吧!好歹说一声让老子有个心理准备行不行? 贺一水的心理素质也是超一流的,心里一通乱骂,嘴上只是淡淡地道:“好东西。董运辉,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亲戚?” 董运辉当然莫名其妙:“什么啊?” 他上前,伸手掀开草席。 时间像是静止,他一张嘴慢慢张大,是一副想喊却喊不出来的表情。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两个腿都开始颤抖。终于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然而草席却因为他这个动作而被扯得更开了。乔小橙觉得解气,这个董运辉也不是多么善良的东西。她刚要站起身来,冷不丁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周渔握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将她转过去,让她背对常凤等人,在她耳边说:“别看。” 还是这样保护的姿态。 乔小橙突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周渔。那是她兼职的餐厅第一天开张。有个女客人只会法语。十八岁的她手足无措。隔壁桌周渔替她翻译了整个对话。 那时候的他,是她不可遥望的星辰。 所以一切不配有的快乐,最后都要还回去。得到时有多么欣喜若狂,失去后就会有多撕心裂肺。 她端着水将药片送下去,过了好久,终于缓过气来。 前台再没有什么事,一直到下班的时候,剩下的“杂鱼”们陆续离开了。走之前无一例外地跟乔小橙打招呼。乔小橙一一回应。 她刚来,还不是很能把人和名字对上号,但是大家对她都十分友好,她倒也不太紧张。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乔小橙却发现了异样——常姐和那个董运辉还没出来呢。 内线电话没人接。乔小橙进到办公室里,格子间里空空荡荡,常姐的办公室的门却关着。乔小橙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奇怪。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当然没有任何声音。 乔小橙又拍了两下,干脆直接把门打开了。门没锁。乔小橙壮着胆子,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有个会客的小圆桌。常凤和董运辉在圆桌旁相对而坐,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圆桌上。乔小橙慢慢走近,只见二人都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常凤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但额头汗如雨下。乔小橙吃了一惊:“常姐?” 没反应,这是生病了?要不要打120? 乔小橙再看董运辉,他背后的血人更加明显了,这时候血色的瞳孔完全睁开,阴森森地打量她。 公司里已经走得一个人都不剩了,乔小橙很是崩溃——为什么会这样?刚要拨120,突然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声音很小,但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十分清晰。 乔小橙循声找去,拨开常凤的手,看见圆桌上,居然有时钟一样的刻度。她仔细打量,一共十二个刻度,有指针缓慢行走,除了表盘是整个桌面以外,跟普通时钟差别并不太大。只是此时指针却不是现在的下午六点。 这是…… 乔小橙的手慢慢顿住——在她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圆桌。妈妈留下的遗物。而她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桌面指针就再也不走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没电了。 乔小橙伸手触摸那块钟,突然常凤身上的光包围了她,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陡然变了天地! 她发现自己面前的玻璃桌变成了黄色小方桌,上面还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这是……课桌? 乔小橙吃了一惊,好在跟周渔分手后的一段时间,她也出现过不少幻觉,早淡定了。她左右一看,发现周围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多个孩子。平均年龄十七八岁,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讲台上老师正在写板书,孩子们正认真作着笔记。 65.养殖场 此为防盗章  贺一水笑咪咪地给她安排工作:“以后你就在前台了,接接电话, 让来访的孙子们坐在角落里等。中午给那群杂鱼们点个外卖之类。没问题吧?” 这能有什么问题?乔小橙说:“好。” 真是个温顺的乖宝宝, 贺一水很满意:“有什么事就进来找我。不用不好意思, 随时欢迎。” 正说着话,外面周渔进来。乔小橙站起来, 很礼貌地打招呼:“周总好。” 周渔表情有片刻僵硬, 贺一水一张脸忍笑忍到变形。周渔看向他, 他赶紧一本正经地说:“小乔, 以后称呼‘周先生’就好。” 乔小橙从善如流, 立刻听话地道:“周先生早上好。” ……周渔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想把贺一水打死是真的。他点点头, 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 等他经过转角,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 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说:“没有啦!贺总,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 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 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 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毕竟很有压力。 贺一水是走了, 但乔小橙很快就发现——这家公司的业务量, 真是少得可怜。 整整一个上午, 不要说访客了, 连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办公室里大家倒是都在忙——有在玩消消乐的,有玩英雄联盟的,还有正在“吃鸡”的。 这样的一家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乔小橙很担忧。 到了中午十一点,工作群里的杂鱼们像换气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这个说:“小乔,我想吃过桥米线!” 那个说:“小乔,给我点个牛腩套饭。” 一大片消息刷个没完,乔小橙向来细心,赶紧一一记下。大家都点了饭,只有周渔没动静。乔小橙想了想,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过去。 办公室里,贺一水把周渔珍藏的红酒给开了一瓶,说:“这次的事,雇主愿意下血本。我看价格可以再抬一抬。但是难度你也是知道的。” 周渔说:“太危险了,郑婍那边如果愿意接,就给他们去做好了。” 贺一水递了杯酒给他:“行啊。反正听你的呗。” 正要继续往下说,电话声响起。周渔接起来,乔小橙的声音真的跟橙子一样,甜得沁人心脾,她问:“周先生,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真奇怪,这个可以拉黑自己微信的女人,怎么还能用这样的声音问他中午吃什么! 周渔眉头微皱,贺一水耳朵都竖起来,任周渔再怎么目光如刀,他也不愿意走。周渔与他对峙一阵,终于说:“不用了。” 贺一水大为失望,那边乔小橙却是说了声:“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周渔盯着他看,他立刻意识到危险,举起双手:“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请客。” 可这招现在明显不好用,周渔淡淡说:“我哪家餐厅都不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认真,贺一水知道自己又闯了祸,赶紧溜出来。然后他就嗅到一阵香味,转头一看,却是茶水间里,乔小橙在热自己带的便当。 她一向喜欢自己做饭吃,所以连学校也是选的离家最近的一所。就为了可以走读。 贺一水探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乔小橙今天给自己带的是西兰花炒虾仁、酱爆牛肉粒,外加一个芙蓉蛋。 都是家常菜,但确实是很香!贺一水满脸堆笑:“小乔啊。” 乔小橙回过头,贺一水说:“你这做饭的手艺可以啊。” 他说得真诚,乔小橙说:“我从小一直自己做饭,不喜欢外卖的。” 贺一水以长辈之状,夸奖:“嗯,不错!勤快又手巧的孩子最讨人喜欢。”然后他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家里也没个做饭的人。小乔,你下次多带点,帮我做一份。不白做,每份算你五十块,怎么样?” 五十块,还能小赚点。乔小橙说:“如果贺总吃得惯的话,我是没问题。” 贺一水又想伸长脖子高歌一曲:“吃得惯,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然后他顺手拿了乔小橙面前这份,“就从这份算起啊!” “哎……”乔小橙刚要说话,他却已经端着便当盒走了。 留下乔小橙莫名其妙——他中午不是点了外卖吗? 贺一水把饭盒提到周渔办公室,周渔只看了一眼,没作声。这时候要再提,他得恼羞成怒了,贺一水也假装忘了,说:“那你别忘了给郑婍打个电话。我就不通知她了啊。” 说完,转身出去。周渔没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便当盒打开。 是很熟悉的饭菜,他拿了筷子,挟了一块牛肉粒放进嘴里。牛肉很嫩,麻木的味觉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办公室门口,贺一水伸头瞄了一眼,跟作贼一样悄悄离开了。 周渔当然知道,只是没理会。他的味觉在多年前因为一次任务损坏了。不太能分辨酸、甜、苦、辣。 第一次见到乔小橙的时候,这姑娘在一家新开的餐厅里兼职。人手不够,她上去帮忙炒了个土豆丝。从那以后周渔就开始天天去,点名让她做菜。 她总是温和的,不太拒绝人。他当然就得寸进尺了。他这样的男人,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单身。要勾搭一个靠服务员兼职的小姑娘,简直是勾勾手指的事。 周渔不爱勾搭小姑娘,但是他喜欢乔小橙做的菜。 他加她微信,跟她说:“别兼职了,来做我女朋友吧。” 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乔小橙是怎么回复的了,但她好像是问过一句:“你认真的吗?” 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周渔没下什么功夫,甚至说,也没有多么地动感情。当然了,也就没有多么珍惜。那个时候她经常到他家里来,所以他冰箱里基本都是满的。 乔小橙很有当个厨师的天赋,烘培、冷饮、中餐,她照着菜谱,什么都能做一点。她从来不在他家过夜,而他习惯了晚回家。所以她经常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却每每在他回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一切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粘人。 周渔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职业,当然两个人也就不可能太贴近。 66.养殖厂 此为防盗章  钱林林飞快地关了网页, 笑容有些不自然:“常姐,我没事。只是看看公司的网站。” 可常凤一来眼睛毒,二来,她对这个网页有多了解?就那么一眼瞟过去, 她已经看见钱林林在查的是什么网页。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 可以找我。公司客源多, 可以先垫付的。” 钱林林脸上一红,却也不好改口, 说:“哦,哦,我不缺钱, 谢谢常姐。” 她还是不说, 常凤也不再强人所难。常凤走后,坐在前面格子间的江晓鹿转过头, 问:“这次案子怎么样?很少有女孩子敢主动跟着小贺总他们接案子的。” 钱林林笑着说了句:“还好。”没有多聊的意思。江晓鹿虽然是常凤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但是常凤这个部门一直接的就是些琐碎的小案子。 有时候一个案子才几万块钱。钱林林哪会把眼前的江晓鹿放在眼里? 她反应冷淡,本来也是新同事, 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江晓鹿不说话了。 接下来,常凤有个案子, 是个老人丢失了一部手机, 里面有自己亡妻的照片。百般寻找无果,他万分懊悔, 希望今天没有出门。 乔小橙把他带到常凤办公室, 这种案子标的金额不大, 一般也就五万块钱左右。 常凤分成五成,公司三成,助手可以有两成。钱林林立刻说:“常姐,我跟您一块去吧?” 常凤说:“你今天刚跟小贺总接了一单,不休息?” 钱林林说:“我不累。您带上我吧。” 常凤点头,这种案子一般没有什么危险,她没带别的助手,两个人直接进入了时间夹角。 乔小橙好不容易,终于把匿名举报的材料写好,按照周渔教的方法发了出去。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把大家的外卖都点好,然后拿出两份便当,去茶水间加热。 正等待的时间,冷不防周渔拿了杯子进来。茶水间狭小,乔小橙赶紧闪身出来:“周先生,您先请。” 周渔嗯了一声,自己冲咖啡。他味觉不灵敏,咖啡这样香气浓郁的东西更合心意。这时候也没有别的人来,乔小橙不好离开,只得站在茶水间门口等。 现在的两个人,很难有独处的时间。一直不说话的时候,难免尴尬,乔小橙只好没话找话说:“周先生,我把便当热好,一会儿送到您办公室去。” 周渔没理她,半天,突然问了一句:“有人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堕过胎。” “啊?”乔小橙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说:“钱林林说的?” 周渔直视她,说:“我并不关心是谁说的。” 也是。他关心的东西一直就不多。乔小橙微笑,说:“那次去医院,是因为我摔倒了。”她弯腰,微微撩起裙摆,露出膝盖:“呐,上面还有一块疤。” 周渔目光在她膝盖上停留了一眼,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微波炉叮地一声响,乔小橙把里面的便当取出来,帮他端到办公室。 周渔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问:“为什么会摔倒?”看疤痕,摔得还不轻。 乔小橙一愣,笑容有些尴尬:“有一天晚上您喝醉了,我留宿,不太熟悉您家,不小心从楼梯上跌倒了。幸好只是摔伤了手臂和膝盖。” 周渔反应过来——她晚上有梦游的习惯,突然换了地方,当然容易摔跤。他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乔小橙把便当盒的盖子替他打开,更尴尬了,带着笑小声说:“那时候我说过的呀……在医院里还给您发过消息来着。”周渔愣住,乔小橙显然不想老板难堪,赶紧转移话题,说:“可能当时您挺忙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这是今天的午餐,周先生趁热吃吧。” 她关门出去了,周渔低下头,桌上便当热气腾腾。里面是红烧鱼块、培根杂蔬卷、苦瓜炒鸡蛋。还配了两个紫薯馅的芝麻圆。 周渔用筷子拨了拨饭菜,真的说过吗?为什么现在想来,自己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当初乔小橙一天到晚跟他说很多话,家里经常有流浪狗,她小猫小狗的事也能发一大堆。他不仔细看,当然也记不住。现在他突然想知道,当初自己回复了什么。 乔小橙回到前台,她那份便当就简单多了,里面有个咸菜鸡蛋羹,一个蒜炒油麦菜。她伸手去抠盖凹槽里嵌着的筷子,一不小心,筷子掉地上。 乔小橙弯腰去捡,不期然又看见膝盖上的疤痕。 疤痕已经很淡,她用手摸了摸。当时在医院,她真的跟周渔说过这事来着。周渔回了一句:“你把备用钥匙放哪了?” 他让贺一山帮他回家拿东西。 乔小橙捡起筷子,拿到茶水间里去洗。当时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幸好,他并不记得。 下午,乔小橙正在浏览帖子,冷不丁有快递进来。是贺一山的快递。乔小橙签收完,快递刚走,她就看见看见玻璃门下居然趴着一只棕黄色的……羊?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羊? 乔小橙一脸诧异——刚才快递送来的?!她上前,蹲下身查看。这是只山羊,毛色黄中掺杂些许黑毛,油光水滑,还挺肥的。 “这是……买的食材吗?”乔小橙自言自语,“打算吃烤全羊吗?怎么也不拴上啊?”周渔反正就挺喜欢小羊排的。乔小橙左右看了看,鱼缸下面有胶布,她拿出来,说:“现在的快递真是,就这么放这里,又不捆,也不怕跑了。” 说着话,就撕了胶布,把山羊的两条前腿缠上。 她一缠,那羊就睁开眼睛,一见状况不对,立刻挣扎起来。乔小橙平时就爱做菜,烤全羊也拿手,还能对付不了区区一只羊? 她膝盖一屈,压在羊肚子上,就拿胶布缠它的后腿。山羊极力挣扎,还试图拿角顶她,乔小橙不管不顾,硬是把两条羊后腿也缠起来,顺手拨弄着腹下看了看:“哎,还是只公羊。羊鞭我还不太会做呢。”羊鞭味膻,周渔不吃,她当然也就没研究过了。她站起身,想把胶布放回去——还得查一下菜谱。 里面贺一山出来拿快递,一眼看见门口被胶布缠得结结实实的山羊,半天,说:“小乔……” 乔小橙问:“大贺总,你买的羊?” 贺一山走到山羊面前,居高临下而观,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说:“小乔你过来。” 乔小橙走过去,贺一山一脸慈祥地说:“给你隆重介绍一下啊,”他指指地上的黑山羊,说,“十二位生肖大师之羊大师,罗川。” …… 什么啊!乔小橙惊呆了。 贺一山也不管她,介绍完之后,就这么提着山羊罗川,进了周渔办公室。乔小橙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半卷透明胶布。 ……天啊!我做了什么!! 两分钟之后,贺一水在工作群里爆笑。又过了一分钟,照片被发到群里,全员笑得岔了气。 周渔办公室的门一直没打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郑婍匆匆赶来。 乔小橙看见她,下意识站直:“郑姐。” 郑婍点点头,匆匆入内。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棕黄、还打着自然卷的男人被郑婍扶出来。他显然受了伤,白色休闲服上全是血。 郑婍说:“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渔说:“几个杂碎,我这边会去处理。你先送他去医院。” 说话间,郑婍已经扶着罗川走到前台。罗川回过头,目光正好对上乔小橙。乔小橙笑得比哭还难看:“罗……罗先生好。” 罗川神情复杂。 整个下午,工作群里消息一直没断过。全是狂笑的表情。 乔小橙坐如针毡,好半天终于挨到下班时间,一溜烟儿就跑了。 晚上楼下王奶奶蒸了包子,叫她过去一起吃。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又不知道爸爸是谁,家里常年只有一个小女孩。她乖觉听话,生得又漂亮,楼里都是老邻居,谁家做点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叫上她。 乔小橙特地买了水果过去,一顿饭吃完,又帮着洗碗收拾,最后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一直到十点,这才回到家里。 她做完第二天的便当,待到洗漱上床,时间就很晚了。 兴许是外面吃宵夜的人太吵,她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乔小橙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她爬起来,拿了安眠药出来倒水。 刚走到客厅,整个人就愣住。 客厅没有开灯,然而中间却站着一个人——周渔。 乔小橙借着路灯,一眼便看清他的身影。她慢慢走到玄关处,开了灯。灯光大亮,可周渔不但没有消失,反而瞬间清晰。 乔小橙好半天才走过去,周渔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然而根本没等他开口,乔小橙茫然地走过来,伸出手,触摸他胸口。 周渔微怔,乔小橙喃喃自语:“我的天呐,这次的幻觉这么真实了?”我就说我不能晚睡吧! 周渔低头看她,她却又拉起他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摩挲。少女的发香在鼻端缭绕不绝,周渔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抽回手。乔小橙几乎苦恼地叹息:“我怎么又看见你啊?”一定是今天提起摔伤的事,自己又想太多了。 她居然真的以为,站在面前的自己只是幻觉。周渔问:“乔欣是你妈妈?” 乔小橙捏捏他的手臂:“和自己幻想出来的人交谈,我这也算是灵魂对话了吧?”她自言自语,“连手感都这么真实,难怪精神病人都愿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渔皱眉,说:“以后镇静类的药少吃,副作用很大。” 果然是灵魂对话,乔小橙说:“我知道。你还是走吧。我要是睡不好,精神会更差。” 周渔向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说:“如果我没记错,乔欣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乔小橙说:“跳楼自杀,我知道。”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妈妈死了,我知道。 周渔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像是想到什么。 “我走不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让自己消失。”他转身,望定乔小橙,慢慢说,“毕竟,我只是你的幻觉。” 乔小橙说:“这时候没有老师,我们应该去别处看看。你们有没有打探过学校其他地方,我觉得我们得找到董运辉杀人的地方。” 常凤说:“我试过在晚自习时离开。同学不会制止,但如果被其他老师发现,整个学校的师生都会一起抓捕。如果当场抓获,一定会死。” 乔小橙问:“没有当场抓住呢?” 常凤说:“无法回到教室和宿舍,只有在外面逗留到下晚自习,才能返回宿舍。而在这段时间里,会面临全校师生的追杀。上次我拼了老命才保住董运辉那个狗东西的命!” 乔小橙说:“必须要带他吗?” 常凤点头:“雇主必须在。” 乔小橙说:“走吧,总不能坐以待毙。” 三个人悄悄溜出教室,董运辉脸色都变了:“我们必须要出去吗?我觉得……” 常凤骂了一声:“你觉得个屁!” 董运辉不敢说话了。 三个人一起来到学校的湖边,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好在董运辉对这里印象深刻,一路拨开高高的绿化带,终于来到一个避人的所在,说:“就是这里了。” 67.因为我不好 此为防盗章  钱林林默默计算了一下,发现他确实有看不起这几万块钱的资本。她叹了一口气。她在常凤的部门, 这时候一叹气, 常凤就听见了, 问:“怎么了?” 钱林林飞快地关了网页, 笑容有些不自然:“常姐, 我没事。只是看看公司的网站。” 可常凤一来眼睛毒, 二来,她对这个网页有多了解?就那么一眼瞟过去, 她已经看见钱林林在查的是什么网页。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 可以找我。公司客源多, 可以先垫付的。” 钱林林脸上一红,却也不好改口,说:“哦,哦, 我不缺钱, 谢谢常姐。” 她还是不说, 常凤也不再强人所难。常凤走后, 坐在前面格子间的江晓鹿转过头, 问:“这次案子怎么样?很少有女孩子敢主动跟着小贺总他们接案子的。” 钱林林笑着说了句:“还好。”没有多聊的意思。江晓鹿虽然是常凤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但是常凤这个部门一直接的就是些琐碎的小案子。 有时候一个案子才几万块钱。钱林林哪会把眼前的江晓鹿放在眼里? 她反应冷淡, 本来也是新同事,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江晓鹿不说话了。 接下来, 常凤有个案子, 是个老人丢失了一部手机, 里面有自己亡妻的照片。百般寻找无果,他万分懊悔,希望今天没有出门。 乔小橙把他带到常凤办公室,这种案子标的金额不大,一般也就五万块钱左右。 常凤分成五成,公司三成,助手可以有两成。钱林林立刻说:“常姐,我跟您一块去吧?” 常凤说:“你今天刚跟小贺总接了一单,不休息?” 钱林林说:“我不累。您带上我吧。” 常凤点头,这种案子一般没有什么危险,她没带别的助手,两个人直接进入了时间夹角。 乔小橙好不容易,终于把匿名举报的材料写好,按照周渔教的方法发了出去。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把大家的外卖都点好,然后拿出两份便当,去茶水间加热。 正等待的时间,冷不防周渔拿了杯子进来。茶水间狭小,乔小橙赶紧闪身出来:“周先生,您先请。” 周渔嗯了一声,自己冲咖啡。他味觉不灵敏,咖啡这样香气浓郁的东西更合心意。这时候也没有别的人来,乔小橙不好离开,只得站在茶水间门口等。 现在的两个人,很难有独处的时间。一直不说话的时候,难免尴尬,乔小橙只好没话找话说:“周先生,我把便当热好,一会儿送到您办公室去。” 周渔没理她,半天,突然问了一句:“有人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堕过胎。” “啊?”乔小橙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说:“钱林林说的?” 周渔直视她,说:“我并不关心是谁说的。” 也是。他关心的东西一直就不多。乔小橙微笑,说:“那次去医院,是因为我摔倒了。”她弯腰,微微撩起裙摆,露出膝盖:“呐,上面还有一块疤。” 周渔目光在她膝盖上停留了一眼,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微波炉叮地一声响,乔小橙把里面的便当取出来,帮他端到办公室。 周渔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问:“为什么会摔倒?”看疤痕,摔得还不轻。 乔小橙一愣,笑容有些尴尬:“有一天晚上您喝醉了,我留宿,不太熟悉您家,不小心从楼梯上跌倒了。幸好只是摔伤了手臂和膝盖。” 周渔反应过来——她晚上有梦游的习惯,突然换了地方,当然容易摔跤。他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乔小橙把便当盒的盖子替他打开,更尴尬了,带着笑小声说:“那时候我说过的呀……在医院里还给您发过消息来着。”周渔愣住,乔小橙显然不想老板难堪,赶紧转移话题,说:“可能当时您挺忙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这是今天的午餐,周先生趁热吃吧。” 她关门出去了,周渔低下头,桌上便当热气腾腾。里面是红烧鱼块、培根杂蔬卷、苦瓜炒鸡蛋。还配了两个紫薯馅的芝麻圆。 周渔用筷子拨了拨饭菜,真的说过吗?为什么现在想来,自己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当初乔小橙一天到晚跟他说很多话,家里经常有流浪狗,她小猫小狗的事也能发一大堆。他不仔细看,当然也记不住。现在他突然想知道,当初自己回复了什么。 乔小橙回到前台,她那份便当就简单多了,里面有个咸菜鸡蛋羹,一个蒜炒油麦菜。她伸手去抠盖凹槽里嵌着的筷子,一不小心,筷子掉地上。 乔小橙弯腰去捡,不期然又看见膝盖上的疤痕。 疤痕已经很淡,她用手摸了摸。当时在医院,她真的跟周渔说过这事来着。周渔回了一句:“你把备用钥匙放哪了?” 他让贺一山帮他回家拿东西。 乔小橙捡起筷子,拿到茶水间里去洗。当时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幸好,他并不记得。 下午,乔小橙正在浏览帖子,冷不丁有快递进来。是贺一山的快递。乔小橙签收完,快递刚走,她就看见看见玻璃门下居然趴着一只棕黄色的……羊?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羊? 乔小橙一脸诧异——刚才快递送来的?!她上前,蹲下身查看。这是只山羊,毛色黄中掺杂些许黑毛,油光水滑,还挺肥的。 “这是……买的食材吗?”乔小橙自言自语,“打算吃烤全羊吗?怎么也不拴上啊?”周渔反正就挺喜欢小羊排的。乔小橙左右看了看,鱼缸下面有胶布,她拿出来,说:“现在的快递真是,就这么放这里,又不捆,也不怕跑了。” 说着话,就撕了胶布,把山羊的两条前腿缠上。 她一缠,那羊就睁开眼睛,一见状况不对,立刻挣扎起来。乔小橙平时就爱做菜,烤全羊也拿手,还能对付不了区区一只羊? 她膝盖一屈,压在羊肚子上,就拿胶布缠它的后腿。山羊极力挣扎,还试图拿角顶她,乔小橙不管不顾,硬是把两条羊后腿也缠起来,顺手拨弄着腹下看了看:“哎,还是只公羊。羊鞭我还不太会做呢。”羊鞭味膻,周渔不吃,她当然也就没研究过了。她站起身,想把胶布放回去——还得查一下菜谱。 里面贺一山出来拿快递,一眼看见门口被胶布缠得结结实实的山羊,半天,说:“小乔……” 乔小橙问:“大贺总,你买的羊?” 贺一山走到山羊面前,居高临下而观,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说:“小乔你过来。” 乔小橙走过去,贺一山一脸慈祥地说:“给你隆重介绍一下啊,”他指指地上的黑山羊,说,“十二位生肖大师之羊大师,罗川。” …… 什么啊!乔小橙惊呆了。 贺一山也不管她,介绍完之后,就这么提着山羊罗川,进了周渔办公室。乔小橙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半卷透明胶布。 ……天啊!我做了什么!! 两分钟之后,贺一水在工作群里爆笑。又过了一分钟,照片被发到群里,全员笑得岔了气。 周渔办公室的门一直没打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郑婍匆匆赶来。 乔小橙看见她,下意识站直:“郑姐。” 郑婍点点头,匆匆入内。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棕黄、还打着自然卷的男人被郑婍扶出来。他显然受了伤,白色休闲服上全是血。 郑婍说:“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渔说:“几个杂碎,我这边会去处理。你先送他去医院。” 说话间,郑婍已经扶着罗川走到前台。罗川回过头,目光正好对上乔小橙。乔小橙笑得比哭还难看:“罗……罗先生好。” 罗川神情复杂。 整个下午,工作群里消息一直没断过。全是狂笑的表情。 乔小橙坐如针毡,好半天终于挨到下班时间,一溜烟儿就跑了。 晚上楼下王奶奶蒸了包子,叫她过去一起吃。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又不知道爸爸是谁,家里常年只有一个小女孩。她乖觉听话,生得又漂亮,楼里都是老邻居,谁家做点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叫上她。 乔小橙特地买了水果过去,一顿饭吃完,又帮着洗碗收拾,最后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一直到十点,这才回到家里。 她做完第二天的便当,待到洗漱上床,时间就很晚了。 兴许是外面吃宵夜的人太吵,她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乔小橙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她爬起来,拿了安眠药出来倒水。 刚走到客厅,整个人就愣住。 客厅没有开灯,然而中间却站着一个人——周渔。 乔小橙借着路灯,一眼便看清他的身影。她慢慢走到玄关处,开了灯。灯光大亮,可周渔不但没有消失,反而瞬间清晰。 乔小橙好半天才走过去,周渔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然而根本没等他开口,乔小橙茫然地走过来,伸出手,触摸他胸口。 周渔微怔,乔小橙喃喃自语:“我的天呐,这次的幻觉这么真实了?”我就说我不能晚睡吧! 周渔低头看她,她却又拉起他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摩挲。少女的发香在鼻端缭绕不绝,周渔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抽回手。乔小橙几乎苦恼地叹息:“我怎么又看见你啊?”一定是今天提起摔伤的事,自己又想太多了。 她居然真的以为,站在面前的自己只是幻觉。周渔问:“乔欣是你妈妈?” 乔小橙捏捏他的手臂:“和自己幻想出来的人交谈,我这也算是灵魂对话了吧?”她自言自语,“连手感都这么真实,难怪精神病人都愿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渔皱眉,说:“以后镇静类的药少吃,副作用很大。” 果然是灵魂对话,乔小橙说:“我知道。你还是走吧。我要是睡不好,精神会更差。” 周渔向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说:“如果我没记错,乔欣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乔小橙说:“跳楼自杀,我知道。”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妈妈死了,我知道。 周渔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像是想到什么。 “我走不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让自己消失。”他转身,望定乔小橙,慢慢说,“毕竟,我只是你的幻觉。” 钱林林飞快地关了网页,笑容有些不自然:“常姐,我没事。只是看看公司的网站。” 可常凤一来眼睛毒,二来,她对这个网页有多了解?就那么一眼瞟过去,她已经看见钱林林在查的是什么网页。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可以找我。公司客源多,可以先垫付的。” 钱林林脸上一红,却也不好改口,说:“哦,哦,我不缺钱,谢谢常姐。” 她还是不说,常凤也不再强人所难。常凤走后,坐在前面格子间的江晓鹿转过头,问:“这次案子怎么样?很少有女孩子敢主动跟着小贺总他们接案子的。” 钱林林笑着说了句:“还好。”没有多聊的意思。江晓鹿虽然是常凤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但是常凤这个部门一直接的就是些琐碎的小案子。 有时候一个案子才几万块钱。钱林林哪会把眼前的江晓鹿放在眼里? 她反应冷淡,本来也是新同事,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江晓鹿不说话了。 接下来,常凤有个案子,是个老人丢失了一部手机,里面有自己亡妻的照片。百般寻找无果,他万分懊悔,希望今天没有出门。 乔小橙把他带到常凤办公室,这种案子标的金额不大,一般也就五万块钱左右。 68.失误 此为防盗章  第十章:复合被拒 乔小橙把贺一山的玉米烤好, 突然就接到周渔的电话。她接起来, 周渔说:“帮我送几个鸡翅上来。” 乔小橙当然只有说好, 顺便问:“要疏菜吗?今天的生菜很不错。” 周渔说:“好。” 她捡了鸡翅, 给配了蔬菜,还给摆了个盘, 漂漂亮亮地端上来。 周渔看着她从楼梯口缓缓行来, 光线明暗交杂, 清丽中多了一分娇艳。乔小橙把鸡翅放到露台的小圆桌上,说:“周先生, 我放这里了。” 周渔却突然说:“我有话想跟你说。”乔小橙一愣, 周渔直接开门见山, 说:“当初和你分手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后来……我一直觉得当初是自己太草率。” 乔小橙慢慢背过身去, 面向楼梯口。周渔看不见她的表情, 只好说:“现在想来,当时我们的矛盾也并没有大到需要分手的地步。如果我可以花更多的时间陪伴,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 乔小橙用尽全力深呼吸, 眼睛微微向上,看见吊灯上的水晶球晶莹剔透。她慢慢回身, 神情还算是平静,说:“周先生。四年前认识您的时候,我还小。因为成长环境不好, 也不太懂事。当时遇上您, 谈吐风雅、家境富裕、年少英俊, 我觉得我喜欢上您很正常。所以后来……被您抛弃之后,我也还是觉得很正常。” 她用了“抛弃”这个词,周渔觉得貌似比他想象中,要严重许多。他问:“所以呢?” 乔小橙低头看看自己脚尖,小声说:“现在,我长大了一点。我开始明白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而垂涎星辰是不对的。 “适合自己?”周渔盯着她,她头埋得太低,流海滑落下来,遮住了表情。 居然被拒绝了。周渔问:“我不适合你吗?” 乔小橙声音温和,说:“那是不同的。我想要的是一个早上可以陪我去买菜,一天各自上班,中午关心对方吃了什么,晚上再一起出门散步的人。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攒钱,换个大房子,年老后养狗种花。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您怎么会合适呢。” 她只是想要一个,互相把对方加入未来计划的人。周渔沉默,半晌后,说:“小乔,你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你身上有子午流注的印记。而我可以给予你最大的帮助。这才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乔小橙说:“可……周先生,我不希望我在我的伴侣面前,只是一个厨子。” 周渔愣住。乔小橙终于露了几分歉意:“对不起,现在子午流注的印记我还不太懂。但这样利益交割而来的情侣关系,我并不愿意。” 早在今天上午,小贺总就已经提过。没想到他真的这么说。 最终还是只能明白地拒绝。乔小橙目光垂地,不再直视周渔的眼睛。 话已说尽,再勉强就没意思了。周渔说:“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乔小橙等了片刻,小声问:“那……我明天还用来上班吗?” 什么?周渔莫名其妙,乔小橙犹豫着说:“其实小贺总当时为什么留下我,我很清楚。现在……我是不是被辞退了?” “……”周渔连生气都无从生起。他挥挥手,说:“照常上班。” 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冲他鞠了一躬,说:“谢谢周先生。”转身跑下了楼。 周渔站在露台上,想了半天,最后气笑了。 老天保佑,幸好贺一水不在。 晚上五点多,大家吃完烧烤,随手收拾了垃圾,各自回家。 乔小橙一直提心吊胆,但周渔神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这时候大家都准备走了,她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跟着一起跑了。 周渔看着她混在人群里,走出自己家门。夕阳为大地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整个视线流光烁金。他想起四年前,十八九岁的乔小橙就站在门口,老远看见露台上的他,冲他挥手,满面喜悦,说:“太好了,你今天终于在家了呀!” 他闭上眼睛,夕阳漫漫,散落一地。 六月的傍晚,彩霞烧红了半天边。乔小橙提着鸡腿、鸡翅走出小区,周围人群行色匆匆。公司里的同事向她挥手道别,她一一微笑回应。最后一个人来到公交站台等车。 红湖公园离这儿有五站路,公园里大多是老年人,有的遛鸟,有的遛狗,有的遛孙子。凉亭里有人唱歌,音响很破,声音刺耳。乔小橙沿着花砖小道一直往前走,来到公园最深处的一个白色长椅前。 长椅旁边有个垃圾箱。等到周围都没人了,乔小橙拍了拍原木色的箱盖:“胖灰?瘦黑?断尾?你们在吗?” 她声音很小,但是周围立刻响起沙沙行走的声音。不一会儿,足有十几只大老鼠悄悄摸过来。 乔小橙把塑料袋撕开,铺在垃圾桶旁边:“开饭啦!” 几只老鼠的绿豆眼顿时射出精光!一只断了尾巴的老鼠啃了几口肉,说:“小乔,胖灰说你去上班了?为啥啊?” 乔小橙白了它一眼:“我不得上班赚钱啊?” 断尾鼠说,“干嘛吃那个苦,你等着,晚上哥去给你偷个金戒指!” 乔小橙拍着脑壳,哭笑不得:“你可真是机智啊!” 其他老鼠听说了,立刻个个表忠心。那只秃头的老鼠用又短又粗的爪爪拍拍胸脯,说:“小乔别怕,我知道楼下老张的存折在哪里,晚上去给你拿!” 一只棕黄色的老鼠也赶紧道:“那有啥难的,我上次还捡了条金项链,就在窝里。一会儿叼来给你。” 而那只胖胖的灰老鼠则一脸深沉,捋着自己并没有几根的胡须,又尖又小的脑袋一脸高深莫测:“鼠目寸光就是说的你们几个吗?全是些治标不治本的蠢主意。” 所有老鼠都不再说话,绿豆小眼全部盯着它看。它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说:“隔壁就是工商银行,咱们组织一波兄弟,一个地道挖到他们金库里。从此以后,小乔你就跟着哥几个混。有哥几个罩着你,保你住别墅、开豪车,包养一窝小白脸,天天穿貂皮儿!!” 真是好主意,我谢谢你们啊!乔小橙三观碎裂一地。 眼看一群老鼠纷纷附和,撸起爪爪就要准备开工。乔小橙赶紧说:“别乱来啊你们!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子午流注?是块玻璃圆桌那么大的钟。”她用双手比划了一下大小,“上面有十二个时辰的刻度,指针不用电就会走的那种。” 胖灰鼠用前爪搔了搔又尖又小的脑袋,问:“你们听过吗?”一众老鼠一齐摇头,胖灰鼠觉得很没面子:“怎么搞的啊?知识面狭窄啊,情报一点都不全!” 瘦黑鼠立刻说:“别急别急,我让我的几百个儿子出去问问。” 胖灰鼠十分严肃:“今晚先别去,待会有行动,别分散鼠手。” 乔小橙很好奇:“你们还有行动?什么行动啊?”抢粮大会? 胖灰鼠挥挥前爪爪,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约了隔壁公园的橘猫干架。” ……你们这是想上天啊!! 乔小橙把鸡腿、鸡翅全部拨到它们面前——多吃点吧,指不定就是最后的晚餐了。 一群老鼠开始抢食,秃头鼠用前爪摸了摸脑门,说:“小乔,我老了,这次去约架,就不回来了。你做的菜最好吃,我会一直记得的。我的几百个儿子就交给你了,公园灭鼠行动你一定要提前说一声啊!” 乔小橙黯然,一只老鼠的寿命,一般只有一到三年。这只秃头鼠已经活得够久了。可能约战橘猫,只是它生命中一个华丽的休止符而已。 气氛一时低沉,胖灰鼠把前爪爪搭在秃头鼠掉光了毛的脑袋上,难得良心的安慰了一句:“别这么悲观,说不定你的几百个儿子也回不来了呢……” “我草!!”秃头鼠跳将起来,飞起一脚蹬在胖灰鼠脑门上,动作矫健得像个体育健将。 乔小橙:“……” 常凤一回头,简直是感动得泪流满面:“小贺总!” 来的当然是贺一水,他手里玩着两个小铁球,铁球中间丝线时隐时现。这时候笑起来毫无平时的八卦,倒是显出几分临危不乱的高人气质。 董运辉很心虚:“那个……小贺总……怎么你和周先生都来了?我可付不起钱啊!” 常凤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转头对贺一水说:“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贺一水掌中两个铁球轻轻一转,发出清脆的颤音,他不但不慌乱,反而现出几分悠闲,说:“把好像两个字去了。两次违反规定,他们会默认包围任务点。” 常凤说:“这个我可对付不了。这里交给你了。” 贺一水问:“周渔呢?”常凤指指湖里,贺一水了然:“还真是英雄救美去了?”他摇摇头,又看了眼董运辉,突然伸出右手,比了个一枪爆头的手势。 那一刻的他跟平时的懒散毫无半点相似之处,反而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凌利的气势。董运辉居然有一种真的被爆头的错觉。 董运辉双手下意识往额头一护,贺一水说:“藏好了!” 话落,并没有等常凤应答,他手中铁球之一猛力飞弹出去,延伸成一条钢索一般的直线。 贺一水在刹那间松开另一个铁球,飞身跃起,踏在不断延长的钢索之上。铁球力量巨大,瞬间洞穿了一个老师的胸膛。 而被击中的“老师”茫然回头,却并没有死。仍然是麻木地追赶。 贺一水根本没有理会,如光如电,瞬间到了一个年纪比较苍老、穿着西装的男子面前。董运辉说:“那、那是我们校长!” 常凤白了他一眼,而校长虽然也面无表情,却侧身闪过了飞袭而来的铁球。贺一水将两个铁球重新握回手里,避过他的攻击,绕到他身后,两个铁球重新拉开,一根细钢索猛地套住了他的脖子! “校长”嘴里呵呵有声,贺一水将两个铁球互相交缠,绕了几圈,也不再理他,四处一看,把他拖到一根电杆下面。 “校长”血流不止,却始终不死。常凤忙说:“小贺总,好像要用石头才能杀死他!” 贺一水将两个铁球向上一抛,铁球再次发力,猛地将校长往上一提,吊在了电线杆上。血就这么滴滴嗒嗒,顺着电线杆子向下流,所有的师生都开始向这里汇聚。 贺一水这才拍拍手走过来,说:“只要他还在,那些东西就会想办法放他下来。没空管我们。” 常凤说:“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贺一水看着黝黑一片的湖水,露出了个十分熟悉的笑容。当然是看八卦去啊! 湖水深处。 破旧的木屋里已经吵成了一团,突然一阵衣袂摩擦声,有村民喊:“那对狗男女跑了,快抓住他们!” 周渔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要变成这对‘狗男女’了。” 乔小橙脸一红,说:“要跑吗?” 周渔问:“你想跑吗?” 乔小橙摇摇头,实在不想跑,她一路从湖里游过来,真是太消耗体力了。周渔说:“那就不跑。” 村民们已经开始了搜索,乔小橙虽说是不想跑,脑子可还在转,她说:“我们来到这里,是需要寻找什么吗?” 周渔发觉自己喜欢她这样凑在自己耳边说话。他说:“这里是主雇虚构出来的一个世界,桥段一般是他记忆中最恐怖的片段。” 乔小橙意外,她倒是不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什么不妥,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有更亲密的距离。甚至她觉得两个人关系疏远,还曾经买了件很有诱惑力的睡衣。但很显然,周渔毫无所动。 以前她很天真,总以为感情越培养就会越深厚。后来失败了,这才明白其实爱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她说:“董运辉最恐怖的记忆,难道不应该是杀人吗?” “董运辉?”周渔反应过来,“这次的主雇?人最恐惧的事有很多种,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是来自电影、小说,甚至是自己的想象。现在很显然,他杀人时并不太害怕。” 乔小橙说:“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她揪了一根草,看绿汁沾在指尖。这个世界太逼真了,无论真假,都忍不住让人代入其中。 69.逃出生天 此为防盗章  贺一水说:“你要是不害怕, 那我恐怕就会有点担心了。” 钱林林偷眼看他, 这时候的贺一水,全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心仪的自信。这跟狂妄自大不一样,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周围, 一花一草、一沙一石,都收在眼底。 五个人前行大约二十分钟, 赵清雨指着前面一处避风的山坳, 说:“就、就是这里了。” 贺一水上前两步,果然看见泥土被翻动的痕迹。 陈饮白示意赵清雨后退, 自己跟上去,问:“怎么办?” 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铁锹, 递给陈饮白, 手指弯曲向地下一指。 陈饮白会意——刨吧。小贺总带着这锹, 显然是早有准备了。他搓了搓手,拿着铁锹就开始挖土。赵清雨盯着那渐渐翻开的土坑,呼吸明显粗重, 犹豫着说:“小贺总……” 贺一水竖手:“退后。” 赵清雨慢慢后退,周围的风更冷了,防寒服像是不存在一样。天边乌云渐渐堆积,原本就阴霾密布的天像一张阴沉的脸。 赵清雨说话舌头都在打卷:“小、小贺总, 我总觉得不对劲儿……” 他正要往下说, 突然陈饮白停下来, 说:“挖到了。” 赵清雨腿一软, 差点跌倒在地。贺一水揪住他的衣领,上前两步。乔小橙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泥坑里,一条毛毯被泥浆浸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鼓起。现在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里面裹着什么了。 乔小橙和钱林林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贺一水和陈饮白戒备地注意周围。然而除了风更冷、天更阴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一水把玩着掌中的两个铁球,若有所思。陈饮白说:“看来要等到晚上了。这尸体也得带下去吧。” 贺一水问:“你说呢?” 陈饮白有什么办法,当然只能跳进坑里,把尸体连毯子一起抱上来了。 那尸体散发出一种腐臭的怪味,贺一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阵,说:“下到公路去。” 大家一齐下山,风像是吹进了人的骨头缝里,乔小橙觉得整个人都僵硬而麻木。钱林林当然也好不到哪去。山里枯叶飘飞,乌鸦站在干枯的枝头,拍着翅膀呱呱地叫了几声。 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事发生,但是莫名其妙的,就让人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来。 乔小橙说:“这山里不会闹鬼吧?” 贺一水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笑吹了一声口哨。赵清雨一直在看陈饮白背着的那东西,毯子是湿的,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是他连腿肚子都在发抖。 一行人慢慢经由曲折的山路下来,灰黑色的公路就在眼前。突然赵清雨大叫一声,指着陈饮白背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家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连陈饮白自己也莫名其妙。 赵清雨语无伦次,说:“他、背上,尸体活了!它活了!” 陈饮白说:“什么活了?它不是还在吗?” 他毕竟是贺一山手下的得力悍将,见得多了,也就不惊不怪了。要是普通人被这么一闹,估计早丢下尸体跑了。赵清雨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它真的活了!我看见了,刚才它从毯子里面露出头,对着我笑!” 乔小橙寒毛都竖了起来,钱林林也是一身鸡皮疙瘩。这时候已经到了公路边上,贺一水说:“好了,放下来解开,让我们看看它是何方神圣。” 陈饮白答应了一声,蹲在地上去解毯子。贺一水虽然语气悠闲,然而这时候却是站在他身边,是个随时可以应变的位置。 陈饮白两手泥水,身上也弥漫着一股子怪味,然而整个人却是很稳的。他慢慢解开脏兮兮的毯子,然而毯子里只有一包泥水。 这时候口子一开,泥水四流。 尸体不见了。 陈饮白抬起头,看向贺一水的眼神里,显然多了几分凝重。贺一水轻轻转动着手里的两个小铁球,说:“都打起精神,这里可能有鬼。” 赵清雨失声喊:“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贺一水说:“世上是没有。”他含笑看了一眼赵清雨,说,“可赵先生心里有啊。” 赵清雨一滞,面色惨白,却不说话了。 贺一水说:“饮白,把毯子折好,说不定后面用得着。” 那毯子又脏又臭,小贺总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碰一下的。陈饮白答应一声,把毯子卷起来。他们进来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天色却渐渐晚了。 暮色如烟,淡淡遮蔽了大地。正是野旷天低树。钱林林说:“小贺总,您给我也派点任务吧。我不想只做一个进来观光的新人。” 贺一水还挺喜欢她这种人的,当下点头,说:“捡点干树枝,升一堆火。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 钱林林答应一声,赶紧去捡柴。乔小橙没有动,她一直跟在赵清雨身边。不时注意陈饮白手里的毯子。突然这时候,不知哪里传来大货车行驶的声音。 贺一水、陈饮白同时转过身去。一束车灯的光透过雾与树,零星照射过来。赵清雨喃喃说:“是……我家的车。十年前那一辆。” 汽车很快由远而近,车箱用帆布盖着,但看车身感觉很轻,显然是卸货返回的途中。贺一水迅速脱掉外套,随手扔出去,乔小橙接在手里,他紧跑几步,追上大货车,猛地攀住车箱铁条,翻了上去。 其动作之利落,跟拍电影一样。 乔小橙看得目瞪口呆,钱林林当然也看见了。大货车是以正常的时速行驶,很快就转过公路,不见了。钱林林脸上担忧之色显而易见:“小贺总不会有什么事吧?现在赵师傅在这里,那货车是谁开的呢?” 陈饮白说:“先升火。” 显然当着雇主,他并不想影响军心。 货车上,贺一水顺着车厢,一路攀爬至驾驶室。驾驶室一片漆黑,里面空无一人。拉不开车门,他索性一脚踢碎车窗玻璃,反手入内开门。 车门打开,他闪身入内,然后伸手一摸,发现里面粘乎乎的。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到鼻端一闻,铁锈一般的腥气扑面而来。是血。 贺一水摸索了一阵,终于打开了驾驶室的应急灯。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他调转车头,准备返回,然而前路突然雾茫茫一片。周围浓雾降下,可见度瞬间为零。 贺一水不敢乱动了,这时候要是把车开下公路,那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弄上来。他在驾驶室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一张□□,随后翻过来,沾了一点血,慢慢画出来时的路线。 刚才经过的路,他明明在攀车,然而这时候一一回想,却丝毫不乱。哪里到哪里有弯道,大约距离有多远,弯道弧度约摸多少。他细细回忆,在纸上慢慢标注。 乔小橙这边,钱林林捡够了柴火,陈饮白找了个干鸟窝,居然是钻木取火。很快火堆就升了起来。四个人围着火堆而坐,赵清雨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前面突然有大货车返回来,陈饮白站起来,钱林林惊喜地道:“小贺总回来了!” 果然车门打开,一个人跳下车来,大步走过来,正是贺一水。他冲着几个人挥挥手:“走,上车了。” 钱林林欢呼一声:“小贺总!你可算回来了。” 贺一水点点头,向陈饮白挥挥手,示意他把几个人带上车。陈饮白拉着赵清雨,带着钱林林等人上车。他还是比较谨慎,第一个把赵清雨送到车上。就在这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声音,贺一水几乎是厉声喊:“陈饮白!!” 陈饮白回过头,只见道路尽头,另一辆货车开过来,从窗口探出头来的人,正是贺一水! 那面前这个是谁?! 他立刻转头,想要拉住赵清雨,然而伸手过去,只拉住一只满是泥浆的手!那手滑腻得令人恶心!他抓不住。 钱林林早已经看见驾驶室里的人,那个人身上一身泥浆,身量很小,依稀像是个孩子。它露出来的头不知道被什么虫子蛀了,全是孔洞。 饶是再胆大的人,骤然看见这样一张脸,也要魂飞胆丧。她血都凉了,而赵清雨早就已经瘫软成泥,一动不动。车门即将关上,乔小橙反应快,贺一水一声喊,她已经抢上车去。等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她已经在驾驶室里了。车门关上,驾驶室里瞬间一片黑暗。 乔小橙伸出手,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去拉赵清雨,但只触到满手的泥浆。这个人真的是赵清雨吗?! 她心中颤抖,但是很快镇定下来。赵清雨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这个人一定是的。这时候正在开车的人是谁是鬼? 管他是人是鬼,她在车里摸索,突然眼前光亮一闪,那张满是孔洞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个孩子的脸,依稀中透出的稚气,更显得恐怖无比。 赵清雨几乎是惨嚎起来,黑影慢慢靠近他,仿佛泥浆一样往他的身体里钻。乔小橙虽然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但她也能想象得到,如果泥浆彻底钻进赵清雨的身体,一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猛地扑过去,用尽全力勒住那泥浆尸体的腰。尸体滑腻得令人恶心,实在勒不住。乔小橙狠下心来,手指抠进它脸上的孔洞里!它行动受阻,这时候一百八十度转头,乔小橙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东西的脸像个蜂窝一样,就在她眼前。 她胃里一阵紧缩,然而双手却抠得更紧。终于,那泥浆慢慢往她身体里渗。乔小橙只觉得寒气入了肺腑,整个人连灵魂都冰冷。 这是……被上身了吗? 赵清雨整个人汗出如浆,指着她,牙关咯咯作响,却一句话说不出来。乔小橙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我不会开车,你过去,把车先停下。” 赵清雨又摇头又点头,半天动弹不得。乔小橙只好强撑起身体站起来,正准备去停车,贺一水已经攀过来,他以手肘击碎车窗玻璃,拉开车门,一脚把车刹住。乔小橙趴在驾驶座上,只觉得身体像是泥浆一样,沉重无比。连抬手抬脚都异常困难。 贺一水打开应急灯,一眼看见乔小橙,顿时连脸色都变了。乔小橙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期然的,摸到深浅不一的孔洞。像是蜂窝一样。 没有人能理解这种恐惧,贺一水跳进驾驶室,毫不犹豫地越过赵清雨,把她的手按下去,拉她进怀里,拍拍抱抱:“没事,镇定点。” 乔小橙的感觉十分迟钝,身体被泥浆灌满的感觉真是糟糕。她小声说:“小贺总。我被它上身了。” 就算是在这时候,她的神识还十分清醒。贺一水心中震惊,却伸出手,捧起她的脸,话里还带了一点笑意:“是啊。别说,你现在的样子还挺酷的。可惜没带手机,不然真该拍照发个朋友圈。” 乔小橙想笑,嘴角却是木的,扬不起来。贺一水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主心骨。临危而不乱,他就是整个团队信心的来源。 70.脑残 此为防盗章  第七章:子午流注 湖底,董运辉整个人已经哆哆嗦嗦了, 好半天一个字蹦不出来。这要再这么下去, 就得吓死了。贺一水伸手把他拉过来,扬声喊:“小乔?” 他倒是聪明, 叫周渔,周渔肯定不会理会——他等着董运辉的恶身呢。但是叫乔小橙,乔小橙只要听见, 肯定会应声。 果然乔小橙说:“我们在这里!” 三个人同时看向小屋后, 然而三人面前的女尸却发出了咯吧一声响。 乔小橙背对着三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渔却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 只留下一句:“在这里等!” 乔小橙一直等到他走了,终于还是忍不住, 转过了身。 只见草席里卷裹的女尸慢慢站了起来, 乔小橙一眼就看见她破碎的头。她猛地缩回小木屋后面, 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渗入骨髓。 而这时候, 女尸姿势越来越古怪, 最后浑身都渗出血来。鲜血冲刷, 她的面目慢慢变了——竟然跟董运辉的五官一模一样!连眼角的皱纹也分毫不差! 常凤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时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主雇安全了。当下拉着董运辉, 也躲到了小屋后面。 乔小橙坐在地上, 双手抱膝,身上控制不住的抖。常凤发现了, 忙说:“别怕别怕, 出去了就好了。” 乔小橙摇摇头, 连嘴唇都有点紫了。常凤忙抱住她,说:“不看就好了,别看。” 乔小橙慢慢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可能……以前我虽然有幻觉,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暴力倾向的幻觉。眼前到底是真的,还是病情又加重了? 那我到底会疯成什么样?当街杀人吗? 我不想啊! 她眼里噙泪,这反应有点像个正常女孩了。常凤慢慢地顺着她的背:“我们都在,不要怕。” 董运辉的恶身,因为有人命,此时全身血红。 周渔双手一交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双银色的手套,慢慢戴在手上。听见常凤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摸了块东西扔过去。 常凤手疾眼快,伸手接住,发现竟然是块巧克力。她哭笑不得,递给乔小橙:“来来,大都督给的。真是安慰小朋友一样。” 旁边董运辉盯着巧克力,喉头咽了咽,喃喃道:“为什么只有一块……我也很饿……” 常凤一眼瞪过去:“滚!” 董运辉的恶身慢慢舒展身体,他的头三百六十度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董运辉自己都觉得瘆得慌:“它在找什么?” 常凤阴森森地说:“当然是在找你啊。” 董运辉这回是真的哭了。乔小橙把巧克力掰了一小块,剩下的都塞进常凤嘴里。常凤也是累坏了,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她没待多久,但是在这里显然已经过了很多天。 她只能跟董运辉分吃一份食堂的饭菜,还要绞尽脑汁想出路,真是过得非常疲惫。 巧克力的甜和苦在嘴里散开,乔小橙终于也缓过气来。只见破屋前面,周渔已经用手臂夹住了恶身的脖子。这时候他一手握住恶身的胳膊,刚要动作,冷不丁抬头,看见盯着这里看的乔小橙。 他止住动作,沉声说:“说了别看!转过身去!” 贺一水啧啧了几声,乔小橙说:“我……”想了想,说了句,“我已经成年了。” 还敢顶嘴!周渔皱眉,她却已经背过了身子。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而这种情况下的争执,显然对周渔并没有好处。 恶身挣扎得很厉害,贺一水抱起一块石头,说:“我动手了?” 周渔极力控制它,说:“来!” 贺一水一石头砸下去,恶身更加疯狂,竟然脱出周渔的控制!它向贺一水猛扑过去,周渔握住它的两只胳搏,用力一折! 他手套上发出闪电般流离的光,只听一声脆响,竟然将恶身的两只胳膊齐肘折断。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棒球棍,用力敲在恶身膝盖上。 恶身倒在地上,周渔索性将它双腿也齐膝折断。贺一水举起石头,猛砸下去。一下又一下,突然整个世界剧烈震动。 常凤忙扶住乔小橙,湖底的空间好像破了个口子,湖水倾泄而入。周渔和贺一水显然早有准备,贺一水冲过来,一把抓住董运辉。乔小橙刚刚站起来,一只手就抓住了她。 眼前全是水,寒冷又回到了身上,她用力推拒身边的手,示意自己可以游上去。但那只手仍然紧握着她的手,令她毫不费力,像个跟随主人的行李一样被拖行。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快,因为周渔游得更快。 一出水,乔小橙就忍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有发生嘴里渡气这样狗血的事。 五个人陆续出了水,外面全校师生还在电线杆子下“参观”它们校长呢。他们身体僵硬,并不能爬上去。 这些东西看样子没什么智商,这边整个湖里已经天翻地覆,它们却没有看上一眼。 常凤拉着乔小橙后退,不一会儿,湖里冒出一头巨大的野兽来!然而乔小橙定睛打量,却发现这还真不是什么神兽!它虽然体形巨大,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头猪罢了! 还是一头白毛、屁股上带黑花的家猪! 乔小橙很崩溃。 常凤在她身边解释:“亥时属猪,董运辉应该是在亥时杀的人,所以这里时间夹角的生肖巨兽是猪。” 乔小橙说:“杀了这头猪,我们就能出去了?” 常凤点点头,见她一身湿透,很心疼。乔小橙把校服脱下来拧水,里面就只有一件湿淋淋的衬衣。董运辉顿时眼球子都要掉出来了! 常凤还在安慰:“别怕,有周先生和小贺总在,我们没有危险的。” 话音刚落,那头猪直着嘴筒子就冲了过来。 它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董运辉。董运辉疯了一样往周渔身后躲,连声音都岔音了:“周先生!救命!” 周渔一脚踹开他,然后用尽全力,一拳打在猪头上。他手套上强光一闪,一头重约一吨的巨型猪,竟然硬生生被打得退了几步。它拱嘴上全是血,牙齿也飞掉了几颗。而周渔攀住猪牙,一个旋身上了猪背。 他动作快如闪电,巨猪甚至没来得及咬合,他已经抽出手,又是一拳,打在猪眼睛上!只听噗的一声响,猪眼睛碎成了一泡黑水。而巨猪在发出一声惨嚎之后,整个猪竟然开始变了! 它的毛开始变得又尖又利,像一根根硬刺!猪嘴筒子也变尖,耳朵变小,它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豪猪! 周渔被刺一扎,来不及出第三拳,只好跳下猪背。 贺一水似乎早有预料,在旁边穿一副细密的锁子甲。穿好之后,他飞身上前,不顾豪猪的疯狂撞击,竟然攀住它身上的刺,一把抠出了它另一只眼睛! 整个校园里都回荡着巨猪的尖嚎,巨猪疯狂地奔跑,想要将两个攻击自己的敌人踩成肉泥。而且整头猪又发生了转变。 这次它整个变成了一头大野猪!獠牙长长的伸出嘴外,狂奔中这就成了他攻击的利器。连贺一水的锁子甲都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两个人尽量躲着它,但是它虽然眼睛看不见了,鼻子却很灵。两个人的躲闪用处不大。贺一水掏出一把匕首,用力一刺,可野猪皮又厚又韧,只划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他喃喃说:“真是难缠。” 周渔收起手套,突然他的手上开始慢慢长出黑毛,然后整个人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竟然变成了一条同样巨大的黑狗! 乔小橙整个人也跟那些师生一样,一脸麻木。董运辉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周、周先生难道是条黑狗精?” 而周渔所化的黑狗四肢强壮、爪子尖利,他吐着鲜红的舌头,猛地前往一扑,利爪在野猪背上一抓,轻而易举地撕掉了一大块野猪皮肉。 野猪气疯了,飞一般撞过来。周渔往前一扑,猛地将它扑倒在地,低头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野猪不断挣扎长嘶,贺一水也没闲着,匕首顺着周渔抓出的伤口就刺了进去。 鲜血横流,野猪的挣扎越来越小,突然它身体慢慢变白,竟然又变回了一只瞎眼的家猪。 这下周渔尖利的犬牙可就全部刺进了它的喉咙了。贺一水也一刀捅进它心脏。 两个人又围殴了几个回合,终于家猪慢慢倒地不动了。 周渔四爪的毛开始慢慢褪去,很快,他又变回了人形。仿佛刚才变身成狗只是大家的幻觉。 而就在这时候,整个世界开始扭曲折叠,湖里的水慢慢清澈,最后变成完成的透明。常凤赶紧拉起乔小橙,说:“走!” 乔小橙只觉得自己脑子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疼得将要炸开。她强撑着说:“跳进去吗?” 常凤嗯了一声,拉着她就跳进了湖里。董运辉当然慌忙跟随。 贺一水说:“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个人在猪身下找了十几秒,周渔说:“只有一颗猪牙。” 地上果然有一颗狭长而尖利的野猪牙。周渔弯腰捡起来,小贺总表示很鄙视:“一头破猪,什么都不带还有脸出门!” 周渔不理会他的失望,说:“走!” 二人相继跳入湖中,眼前世界骤暗,片刻之后,已经换了天地。 办公室里,乔小橙猛地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东西。刚才跳进湖里,一种失重感让她惊慌失措。常凤、董运辉等人也相继醒过来,两个人都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乔小橙看看周围,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抓住的竟然是周渔的手臂,顿时脸如火烧,赶紧放了手。常凤看见了,很不以为然:“拜托,你们以前好歹是男女朋友,就算分手了,抓抓他手臂怎么了?至于脸红成这样吗?” 乔小橙说:“常姐!”羞恼的都要跺脚了。 常凤哈哈大笑,正在这时候,周渔和贺一水也相继“回魂”。贺一水和周渔两个人都看向董运辉。最后还是贺一水问:“你知不知道隐瞒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董运辉说:“我不是故意的!小贺总,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活不下去了……” 贺一水直接一拳揍过去,打断了他两颗牙。 乔小橙从常凤的办公室走出来,只觉得荒诞无比。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她来到自己的座位面前,发现电脑还开着。时钟嘀嘀嗒嗒地走,一切如常。 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她拉开最下层的抽屉,看见自己的包也还好好地放着,手机的呼吸灯也还在一闪一闪的提示主人自己的存在。 她慢慢坐到椅子上,旁边有人走近。乔小橙抬起头就看见周渔,周渔也在看她,过了一阵才缓缓说:“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 周渔冷不丁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乔小橙差点以为他在耍流氓。幸好随后常凤就跟了过来,说:“小乔,你身上说不定有子午流注钟的印记,不然你不可能进到时间夹角里面去。周先生是想确认一下。” 乔小橙莫名其妙:“什么印记?” 周渔显然也因为刚才的一句话而尴尬,这时候不说话了。 常凤拉过乔小橙,毕竟都是女人,什么话私下里也好说。 她跟乔小橙嘀嘀咕咕,周渔也没好继续站着,贺一水揽过他,说:“有惊无险,晚上带大家去烧烤啊。” 周渔看了一眼他的手,他忙收回去,周渔这才说:“明天再说。” 事实上,今天大家也确实都累了,尤其是常凤,真的是想倒头就睡。 可偏偏乔小橙这边,有很多她需要解释的地方。她说:“子午流注是我们这一行的印记,如果它被激活了,那你恐怕就只能入这一行了。走走,去我办公室,常姐帮你看看。” 71.见父母 此为防盗章  黄狗尾巴摇得飞起:“我知道我知道!前面右转, 第二栋就是了, 601。” 说着话, 飞快地往前带路。周渔跟着它,一路来到楼下。老楼,门禁也早坏了。他直接推门进去。外面一堆流浪狗摇着尾巴注视他。他作了个解散的手势, 大家瞬间全散了。 楼道里骤然安静下来, 墙壁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小广告, 栏杆布满锈迹。周渔沿着楼梯向上,很快来到六楼。601。周渔抬头看看门牌号, 伸手敲门。 但是许久没反应,周渔等了一阵, 打乔小橙电话, 她手机居然关机了。 周渔用手机电筒照明, 面前的门是很老式的防盗门, 他掏出一根细铁丝, 不到三十秒就打开了锁。 当然了,这种行为并不光彩,周渔轻轻推开门, 房里果然一片漆黑。门口玄关是个小鞋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乔小橙常穿的鞋子, 但是没有拖鞋, 显然, 她在家。 周渔想要找灯, 突然眼前黑影一晃。饶是他的反应, 也是吓了一跳。待定睛再看,黑影竟然是乔小橙。 她不知几时从厨房里出来,周渔莫名其妙:“你怎么不开灯?” 然而乔小橙没有回答他,她手里拿着抹布,一下一下,近乎机械地擦拭着餐桌。周渔发觉不对,慢慢走到她面前,轻声喊:“小乔?” 乔小橙完全没反应,周渔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她视而不见。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就这么默默地擦完桌子,开始打扫厨房。 周渔知道,她梦游了。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风穿堂而过时,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这个屋子。楼道虽然老旧,屋子里却显然粉刷过。家里并没有添置太多的东西,入门就是电视墙。 茶几、沙发和电视机相对摆放。沙发背景墙上挂着荷叶形的复古画。餐桌和椅子是原木色的,正中放着个玻璃花瓶,里面的花还往下滴着水。花旁边摆放着一罐蜂蜜和一个杯子。 再无其它。 周渔往里面走几步,发现里面有三个房间,很显然,乔小橙住的主卧。 他走进去,入眼看见一张黑色的真皮床,约摸两米左右。靠门一边有个胡桃木的大衣柜,衣柜侧面的镜子里完完整整地照出他的身形。 周渔来到床头,立刻被床头柜上的照片吸引。他把相框拿起来,照片里的女人抱着自己年幼的女儿,笑容灿烂。 居然是她。 周渔心下一沉,他鼻子素来灵敏,这时候闻到隐隐约约的药味。他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药。 全是□□、劳拉西泮、佳乐定、艾司唑仑等精神类药物。 周渔拿了一瓶在手里,他跟她相处两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异常? 他走出卧室,乔小橙浑然不觉,她半跪在阳台上,用毛巾擦拭着地板。 世界无声,她也是无声的。 周渔慢慢走过去,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看见阳台上养满了各种花,而花架下,摆着一方再熟悉不过的玻璃圆桌。周渔的目光在圆桌上凝固——她居然有子午流注钟。 他走过去,看见钟面上的指针正缓缓行走,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场好梦。 这就是她的世界吗? 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周渔坐在沙发上,想等她醒来,可是她没有醒来。她把整个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然后开始做早餐。 这些事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时候做起来完全是机械化的程序一样。周渔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把早餐端到桌上,她神情空洞而茫然。 周渔突然明白,为什么两年前,乔小橙从来不在他家过夜。可当时,他从来没有关心过。 第二天,乔小橙照常上班。出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流浪狗。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不远,一直都是步行。这些狗就跟了她一路。她心里发怵,买了几个包子投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几条狗在盯着她看。 来到公司,她把自己做的两份便当先放进冰箱里,然后照例浇花、清洗待客的茶具。周渔进来的时候,她依然笑容灿烂:“周先生早。” 周渔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枝枝蔓蔓地疼。 真可笑,我一直还以为自己很好呢。 周渔进去之后不久,乔小橙正在喂鱼呢,钱林林也进来了。乔小橙不理她,她也像没有看见乔小橙似的,径直去找常凤了。 今天没有其他客户预约,常凤好说歹说,让周渔、贺一山做一些往常的案例解析。整个公司的人都去听课了。 六月的天气炎热,尽管公司里空调很足,但是心理上的暑气却还是消不掉的。 贺一水不喜欢干坐着,点了一大堆零食和冰饮。 乔小橙给抱进来,直接放在会议室的黑色长桌上。贺一水把袋子撕开,随手把零食拨出来:“自己拿!” 其实哪用他说,其他人知道他好说话,早就伸了爪子过来抢了。只有钱林林是新人,端坐着没好意思动。 贺一水随手扔了一包果蔬干给她,她接在手里,瞬间心跳加剧,手抖得连包装纸都撕不开了。 乔小橙送完零食,正要出去,贺一水说:“别走啊,坐下来一起听。” 说着话随手把咖啡推到她面前。 乔小橙知道他性子好,说:“小贺总,我不喝咖啡的。” 也对,她养生老干部。贺一水低头,见自己面前是一杯红枣桂圆茶,伸手便跟她换了:“整个公司,就你事最多,知道吗?”他虽然这么念叨,却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 乔小橙回了他一个笑脸,周渔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居然也是一杯咖啡。 周渔把投影仪接好,贺一山从冰盒里把冰淇淋全部倒出来,按人头分。看着面前滚过来的一个可爱多,乔小橙刹那之间,面色雪白。 大家都拆了包装,奶油的甜香挥发开来,极为诱人。 乔小橙原本还强忍,贺一水凑过来,问:“小乔,你怎么不吃?” 乔小橙摇摇头,正要说话,终于忍不住,她猛地捂住嘴,一边干呕一边冲向洗手间。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贺一水看看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他莫名其妙:“钱林林,你跟去看看。怎么了这是!” 钱林林虽然跟乔小橙不和,但是这种情况之下,总不可能表现出来。她答应一声,忙扔下冰淇淋,去了洗手间。楼道尽头的女洗手间里,乔小橙吐了个天昏地暗。钱林林洗了个手,慢悠悠地问:“你没事吧?” 乔小橙吐得胃酸都出来了:“我没事,不用你管。” 钱林林说:“我也没想管你,这不是小贺总让我过来看看吗?” 乔小橙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我没事,你走吧。” 钱林林是真的懒得管她——哪有什么事,就是做作,想引起别人注意罢了。她回到公司,前台坐着贺一水,他正摆弄着乔小橙的电脑。见状问:“她怎么了?” 钱林林脸一红,小声说:“不知道呀,她不肯说,就是让我出来。” 贺一水没说话,但也没离开。看样子还打算再等一等乔小橙。 钱林林于是也没走,随手拿了包鱼饲料,在一旁喂鱼。不一会儿,乔小橙没来,倒是周渔出来了。看见前台是贺一水在,他问:“怎么了?” 贺一水摊手:“不知道,吃坏东西了吧。” 钱林林看一眼他,赶紧说:“周先生,我去看过了,小乔说她没事,硬把我赶出来了。” 周渔这才看向她,眉头微皱,问:“你看不出来这是电子鱼?” 啊?钱林林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撒下去的鱼粮顿时僵在手里。周渔声音冰冷:“这种观察能力,让我对你的资质非常怀疑。” 钱林林顿时脸色通红,吱吱唔唔地说:“对、对不起周先生,我看见小乔早上喂来着,就以为……” 周渔打断她的话:“下次做事之前带上脑子,你的以为可以让你轻轻松松地丢掉性命。” 钱林林像是被鱼粮烫了手,说:“我下次一定小心。” 她慌乱地想把鱼粮放回去,乔小橙回来了。她脸色还是发白,这时候看见周渔在,还是堆出一个和气的微笑,打招呼:“周先生。” 周渔嗯了一声,乔小橙转过头,又看见钱林林撒下去的鱼粮。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鱼缸,半天,说:“小贺总,我觉得这鱼粮应该换一下。你看它们都不爱吃。” 周渔顿时神情古怪,贺一水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乔小橙莫名其妙,被他笑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她从贺一水这里得不到答案,只得看向周渔。半天,周渔说:“嗯。” 贺一水笑得就要断气,周渔临走时冷冷地丢下一句:“贺一水,既然你这么开心,不如下去买几包鱼粮。” 贺一水:!!! 72.如坐针毡 此为防盗章  天边太阳越来越低, 最后沉落云霞里。风开始转凉,公园里散步的人越来越多。小狗和小孩互相追逐逗趣。 老鼠们已经离开了, 乔小橙独自行走在潺潺溪流边, 湖里巨大的水车缓缓转动。 她还是不想回家。 手机里, 同学群有人问她工作找得怎么样,乔小橙边走边回复。公司名不见经传, 比起五百强来说当然一点也不起眼。 但大家并不奇怪——乔小橙似乎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个人。明明拥有出众的容貌, 其他方面却一直普普通通。找个这样的公司, 挺符合她的性格的。 一路走走停停, 终于还是回到了家里。 老旧的楼道里墙壁斑驳, 乔小橙打开门, 屋子里倒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只是安静。 乔小橙一个人住, 电视都有一个月没开过了。 明明让自己不要细想,可偏偏还是记起白天周渔的话。她从餐柜里拿出玻璃杯,照常添了一点蜂蜜, 给自己调了一杯蜂蜜水。 水汽从杯里冒出来,薰得眼睛也发热。乔小橙慢慢地喝着水, 不断深呼吸, 稳定自己的情绪。 睡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平静了。 可她还是作了那个梦。梦里她站在楼下, 舔着手里的冰淇淋。冰淇淋真甜,她只舔了一口,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妈妈从天而降, 砸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 周围人群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她站着没有动,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血从妈妈身上疯涌出来,像是被打开了水龙头,在地上汇成小股小股的水洼。 她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滴落在血水里,混成一滩粉粉的白。 乔小橙骤然惊醒,打开台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头柜上,妈妈在相框里对着她微笑,怀里还抱着十年前的她。十年了,乔小橙伸手触摸照片里的她,身边只有台灯这一团白光,其他的空间全是浓稠的黑暗。 时间还早,应该继续睡。她刚拉过薄被,突然愣住——就在卧室的入口处,竟然站了一个人! 乔小橙慢慢缩在床头,屏住了呼吸。台灯很小,只是个小夜灯的光。在那样的光线下,就算卧室门口有人,她也绝对看不清楚。 可乔小橙偏偏看清了,而且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周渔。 乔小橙慢慢抱住头,冷静了好一阵,终于打开卧室的大灯。光线一亮,周渔的人影就不见了。又出现了幻觉,她拉开床头柜,里面整整齐齐,全是药。 乔小橙拿出一瓶五氟利多,倒了几片,也不找水,就那么干咽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有病就要积极治疗。她慢慢安抚自己,等过一阵,心跳没有那么快了,终于起身,重新去倒水。药片卡在喉咙里,真是难受。 家里太安静,以前她想过养一只猫。但是想想自己的精神状态和经济状况……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阳台上的玻璃桌……哦,是子午流注钟正在慢慢行走。乔小橙端着水杯走过去,看见阳台上月季开得正高兴,月色浅淡如银。 她伸手触摸,终于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别墅里,贺一山和贺一水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当然也没离开。 周渔还站在露台前,贺一水说:“这么恋恋不舍,为什么不送一下?好歹是个接近的机会啊。” 他一向八卦,周渔头也没回,声音却十分严肃:“一水,我和小乔只是同事和朋友,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哟?贺一水意外,看了一眼贺一山。贺一山没理他,只是问:“你不打算亲自带她?” 周渔说:“不必。反正都是同事,谁有空谁带。” 贺一山明白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二天,乔小橙准时上班。依然把花都浇了,花叶上的灰尘也都擦了擦。然后拿鱼粮,一点一点地喂鱼。可惜这鱼粮好像不太好,缸里的鱼并不爱吃。 她正看得仔细,周渔、贺一山、贺一水前后脚进来。周渔照例一身黑,贺一山穿着迷彩背心和长裤,贺一水则是粉色衬衣配白色裤子。这三人合在一起,画风真是一言难尽。乔小橙扬起笑脸,跟三人打招呼。 三个人点头回应,目光不约而同都在她手上的鱼粮上停顿了片刻。 周渔说:“今天有三个客户过来,你直接带到我办公室。另外还有新人过来面试,你带她到会议室,然后通知常凤就好。” 乔小橙赶紧答应一声,贺一山作了个弹她脑门的手势,吓得乔小橙往后一躲,他却微微一笑,跟贺一水一起回办公室去了。 等到九点半,果然有个新人前来报道。 看到乔小橙,对方显然一愣。乔小橙也愣住,这个女生姓钱,叫钱林林,跟她还是同系同班。这时候看见乔小橙,她显得有点尴尬,连笑都十分勉强:“小乔,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上班呀。” 乔小橙嗯了一声,反应冷淡,却还是说:“我先带你到会议室,常主管会过来亲自面试。” 钱林林讨了个没趣,也没说话,任由乔小橙带着,进到了会议室。等乔小橙走了,她才嘀咕:“不就是个前台嘛,摆个臭脸给谁看?” 乔小橙刚打了电话给常凤,就有三个客户过来。三个男人,为首的背后有恶身,且一看就气度不凡。他不肯透露姓名,只是说:“乔小姐,我们是来找周先生的。事先已经约好。” 乔小橙答应一声,赶紧通知周渔一声,然后把人带进了他办公室。 会议室里,常凤很快就过来领人了。钱林林换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常姐。” 常凤对她印象不错,温和地说:“去我办公室,我想先看看你身上的印记,没问题吧?” 钱林林说:“当然没问题。如果到时候我能跟着常姐做事,就再好不过了。” 常凤笑笑,带着她从会议室出来。贺一水端着杯子,正准备去茶水间,钱林林眼珠往他身上一贴,顿时脚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了。 贺一水什么人?一眼就发现了妹子的目光。他不但不避,反而冲她眨了眨眼睛,吹了个口哨。钱林林只觉得魂都被勾离了体外。 常凤轻咳了一声:“小贺总!” 钱林林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竟然就是圈里十二个生肖大师之一的贺一水! 她立刻跟着打招呼:“小贺总好。” 贺一水凑近她,问:“我很好看吗?” 钱林林一张脸都成了大红布。常凤说:“别理他,他一向没个正形。” 说着话,她领着钱林林往自己办公室走。钱林林走出几步,又悄悄回头,见贺一水正行至过道尽头。美人削肩、腰身劲瘦,鲜嫩的粉红色,只有他完美地衬住了。 来到常凤的办公室,钱林林解开上衣,露出锁骨下方的印记。常凤仔细查看了一番,说:“确实不错。” 钱林林这才兴奋地道:“常姐,那我是不是能加入你们了?” 常凤说:“等有任务的时候,我们先带你试一试。这一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毕竟危险系数太高。” 钱林林说:“嗯!我一定跟着常姐,努力学习,尽快适应这份工作。” 常凤点头,说:“我先跟你签个试用期的合同。里面有风险声明,你必须要全部仔细看过才行。” 钱林林连声答应,在常凤拟合同的时候,她坐在桌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常姐,小乔来这里多久了?” 常凤意外:“刚来两天。你认识小乔?” 钱林林心中冷笑——刚来两天就想在我面前摆谱?她话里有话:“哦。我跟她是大学同学。” 常凤说:“那挺好啊。互相照应。” 钱林林答应一声,却显得有点为难。常凤当然看出来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考虑了一阵,终于还是说:“当初在学校里,我有一件事做得不对。恐怕小乔直到现在还在怪我。” 常凤这才真正好奇了:“什么事啊?小乔看起来不像是记仇的。” 钱林林说:“都是我不好啦。当时我跟小乔同班,关系本来挺好的。谁知道有一天,我陪表姐去孕检,无意间在医院的妇产科看见她。好像是去打胎的……” 常凤心里大吃一惊,面上倒只是轻声说:“啊?” 钱林林犹豫着说:“回到学校之后,我想着都是同学,就去关心了她几句。谁知道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常凤连她后面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什、什么时候的事啊?” 钱林林想了想,说:“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吧,因为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特别难过,所以记得很清楚。常姐,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才能让她原谅我啊?” 常凤哪里有空管她,心不在焉地把她送了出去。 今天周渔有案子。能够找到他的案子,一般涉及的金额都非常大。当然了,难度也很高。这一次,他带了常凤手底下的一个女孩米贝儿做助手。 大家都很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乔小橙是他的前女友。都以为他会亲自带乔小橙。 米贝儿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接到通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周渔只是让她立刻准备。 73.遗产 此为防盗章 父母死得早?周渔皱眉, 说:“嗯。” 黄狗尾巴摇得飞起:“我知道我知道!前面右转,第二栋就是了,601。” 说着话,飞快地往前带路。周渔跟着它, 一路来到楼下。老楼,门禁也早坏了。他直接推门进去。外面一堆流浪狗摇着尾巴注视他。他作了个解散的手势,大家瞬间全散了。 楼道里骤然安静下来,墙壁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小广告,栏杆布满锈迹。周渔沿着楼梯向上,很快来到六楼。601。周渔抬头看看门牌号, 伸手敲门。 但是许久没反应,周渔等了一阵,打乔小橙电话,她手机居然关机了。 周渔用手机电筒照明, 面前的门是很老式的防盗门,他掏出一根细铁丝, 不到三十秒就打开了锁。 当然了,这种行为并不光彩, 周渔轻轻推开门, 房里果然一片漆黑。门口玄关是个小鞋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乔小橙常穿的鞋子, 但是没有拖鞋, 显然, 她在家。 周渔想要找灯, 突然眼前黑影一晃。饶是他的反应,也是吓了一跳。待定睛再看,黑影竟然是乔小橙。 她不知几时从厨房里出来,周渔莫名其妙:“你怎么不开灯?” 然而乔小橙没有回答他,她手里拿着抹布,一下一下,近乎机械地擦拭着餐桌。周渔发觉不对,慢慢走到她面前,轻声喊:“小乔?” 乔小橙完全没反应,周渔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她视而不见。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就这么默默地擦完桌子,开始打扫厨房。 周渔知道,她梦游了。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风穿堂而过时,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这个屋子。楼道虽然老旧,屋子里却显然粉刷过。家里并没有添置太多的东西,入门就是电视墙。 茶几、沙发和电视机相对摆放。沙发背景墙上挂着荷叶形的复古画。餐桌和椅子是原木色的,正中放着个玻璃花瓶,里面的花还往下滴着水。花旁边摆放着一罐蜂蜜和一个杯子。 再无其它。 周渔往里面走几步,发现里面有三个房间,很显然,乔小橙住的主卧。 他走进去,入眼看见一张黑色的真皮床,约摸两米左右。靠门一边有个胡桃木的大衣柜,衣柜侧面的镜子里完完整整地照出他的身形。 周渔来到床头,立刻被床头柜上的照片吸引。他把相框拿起来,照片里的女人抱着自己年幼的女儿,笑容灿烂。 居然是她。 周渔心下一沉,他鼻子素来灵敏,这时候闻到隐隐约约的药味。他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药。 全是□□、劳拉西泮、佳乐定、艾司唑仑等精神类药物。 周渔拿了一瓶在手里,他跟她相处两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异常? 他走出卧室,乔小橙浑然不觉,她半跪在阳台上,用毛巾擦拭着地板。 世界无声,她也是无声的。 周渔慢慢走过去,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看见阳台上养满了各种花,而花架下,摆着一方再熟悉不过的玻璃圆桌。周渔的目光在圆桌上凝固——她居然有子午流注钟。 他走过去,看见钟面上的指针正缓缓行走,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场好梦。 这就是她的世界吗? 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周渔坐在沙发上,想等她醒来,可是她没有醒来。她把整个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然后开始做早餐。 这些事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时候做起来完全是机械化的程序一样。周渔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把早餐端到桌上,她神情空洞而茫然。 周渔突然明白,为什么两年前,乔小橙从来不在他家过夜。可当时,他从来没有关心过。 第二天,乔小橙照常上班。出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流浪狗。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不远,一直都是步行。这些狗就跟了她一路。她心里发怵,买了几个包子投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几条狗在盯着她看。 来到公司,她把自己做的两份便当先放进冰箱里,然后照例浇花、清洗待客的茶具。周渔进来的时候,她依然笑容灿烂:“周先生早。” 周渔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枝枝蔓蔓地疼。 真可笑,我一直还以为自己很好呢。 周渔进去之后不久,乔小橙正在喂鱼呢,钱林林也进来了。乔小橙不理她,她也像没有看见乔小橙似的,径直去找常凤了。 今天没有其他客户预约,常凤好说歹说,让周渔、贺一山做一些往常的案例解析。整个公司的人都去听课了。 六月的天气炎热,尽管公司里空调很足,但是心理上的暑气却还是消不掉的。 贺一水不喜欢干坐着,点了一大堆零食和冰饮。 乔小橙给抱进来,直接放在会议室的黑色长桌上。贺一水把袋子撕开,随手把零食拨出来:“自己拿!” 其实哪用他说,其他人知道他好说话,早就伸了爪子过来抢了。只有钱林林是新人,端坐着没好意思动。 贺一水随手扔了一包果蔬干给她,她接在手里,瞬间心跳加剧,手抖得连包装纸都撕不开了。 乔小橙送完零食,正要出去,贺一水说:“别走啊,坐下来一起听。” 说着话随手把咖啡推到她面前。 乔小橙知道他性子好,说:“小贺总,我不喝咖啡的。” 也对,她养生老干部。贺一水低头,见自己面前是一杯红枣桂圆茶,伸手便跟她换了:“整个公司,就你事最多,知道吗?”他虽然这么念叨,却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 乔小橙回了他一个笑脸,周渔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居然也是一杯咖啡。 周渔把投影仪接好,贺一山从冰盒里把冰淇淋全部倒出来,按人头分。看着面前滚过来的一个可爱多,乔小橙刹那之间,面色雪白。 大家都拆了包装,奶油的甜香挥发开来,极为诱人。 乔小橙原本还强忍,贺一水凑过来,问:“小乔,你怎么不吃?” 乔小橙摇摇头,正要说话,终于忍不住,她猛地捂住嘴,一边干呕一边冲向洗手间。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贺一水看看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他莫名其妙:“钱林林,你跟去看看。怎么了这是!” 钱林林虽然跟乔小橙不和,但是这种情况之下,总不可能表现出来。她答应一声,忙扔下冰淇淋,去了洗手间。楼道尽头的女洗手间里,乔小橙吐了个天昏地暗。钱林林洗了个手,慢悠悠地问:“你没事吧?” 乔小橙吐得胃酸都出来了:“我没事,不用你管。” 钱林林说:“我也没想管你,这不是小贺总让我过来看看吗?” 乔小橙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我没事,你走吧。” 钱林林是真的懒得管她——哪有什么事,就是做作,想引起别人注意罢了。她回到公司,前台坐着贺一水,他正摆弄着乔小橙的电脑。见状问:“她怎么了?” 钱林林脸一红,小声说:“不知道呀,她不肯说,就是让我出来。” 贺一水没说话,但也没离开。看样子还打算再等一等乔小橙。 钱林林于是也没走,随手拿了包鱼饲料,在一旁喂鱼。不一会儿,乔小橙没来,倒是周渔出来了。看见前台是贺一水在,他问:“怎么了?” 贺一水摊手:“不知道,吃坏东西了吧。” 钱林林看一眼他,赶紧说:“周先生,我去看过了,小乔说她没事,硬把我赶出来了。” 周渔这才看向她,眉头微皱,问:“你看不出来这是电子鱼?” 啊?钱林林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撒下去的鱼粮顿时僵在手里。周渔声音冰冷:“这种观察能力,让我对你的资质非常怀疑。” 钱林林顿时脸色通红,吱吱唔唔地说:“对、对不起周先生,我看见小乔早上喂来着,就以为……” 周渔打断她的话:“下次做事之前带上脑子,你的以为可以让你轻轻松松地丢掉性命。” 钱林林像是被鱼粮烫了手,说:“我下次一定小心。” 她慌乱地想把鱼粮放回去,乔小橙回来了。她脸色还是发白,这时候看见周渔在,还是堆出一个和气的微笑,打招呼:“周先生。” 周渔嗯了一声,乔小橙转过头,又看见钱林林撒下去的鱼粮。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鱼缸,半天,说:“小贺总,我觉得这鱼粮应该换一下。你看它们都不爱吃。” 周渔顿时神情古怪,贺一水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乔小橙莫名其妙,被他笑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她从贺一水这里得不到答案,只得看向周渔。半天,周渔说:“嗯。” 贺一水笑得就要断气,周渔临走时冷冷地丢下一句:“贺一水,既然你这么开心,不如下去买几包鱼粮。” 贺一水:!!! 常凤拉过乔小橙,毕竟都是女人,什么话私下里也好说。 她跟乔小橙嘀嘀咕咕,周渔也没好继续站着,贺一水揽过他,说:“有惊无险,晚上带大家去烧烤啊。” 周渔看了一眼他的手,他忙收回去,周渔这才说:“明天再说。” 事实上,今天大家也确实都累了,尤其是常凤,真的是想倒头就睡。 可偏偏乔小橙这边,有很多她需要解释的地方。她说:“子午流注是我们这一行的印记,如果它被激活了,那你恐怕就只能入这一行了。走走,去我办公室,常姐帮你看看。” 乔小橙还是很不好意思,毕竟是小姑娘。常凤拉着她:“哎呀,难道你还真等大都督亲自动手啊!” “常姐!”乔小橙脸都红透了,常凤笑着把她拉进去,关上办公室的门,百叶窗也拉得严严实实。乔小橙说:“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子午流注的印记,我……” 她刚准备解开衣扣,突然看见自己腕上——她纤细的手腕原本无瑕,然而这时候却多出了一块墨色的刺青。在肌肤之下,像是简单腕表的模样。 乔小橙伸手触摸,整个人都愣住。 常凤当然也看见了,这时候拉过她的手,慢慢伸手触摸那块刺青一样的表盘,说:“就是这个了。小乔,你以后要注意遮掩,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它。做这一行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让其他地方发现,遇到忧心叵测的人就不好了。” 74.送碗养生汤 此为防盗章  第八章:公司聚餐 “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周渔冷不丁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乔小橙差点以为他在耍流氓。幸好随后常凤就跟了过来, 说:“小乔, 你身上说不定有子午流注钟的印记,不然你不可能进到时间夹角里面去。周先生是想确认一下。” 乔小橙莫名其妙:“什么印记?” 周渔显然也因为刚才的一句话而尴尬,这时候不说话了。 常凤拉过乔小橙, 毕竟都是女人, 什么话私下里也好说。 她跟乔小橙嘀嘀咕咕, 周渔也没好继续站着, 贺一水揽过他,说:“有惊无险,晚上带大家去烧烤啊。” 周渔看了一眼他的手, 他忙收回去, 周渔这才说:“明天再说。” 事实上, 今天大家也确实都累了, 尤其是常凤,真的是想倒头就睡。 可偏偏乔小橙这边, 有很多她需要解释的地方。她说:“子午流注是我们这一行的印记, 如果它被激活了,那你恐怕就只能入这一行了。走走, 去我办公室, 常姐帮你看看。” 乔小橙还是很不好意思,毕竟是小姑娘。常凤拉着她:“哎呀, 难道你还真等大都督亲自动手啊!” “常姐!”乔小橙脸都红透了, 常凤笑着把她拉进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百叶窗也拉得严严实实。乔小橙说:“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子午流注的印记,我……” 她刚准备解开衣扣,突然看见自己腕上——她纤细的手腕原本无瑕,然而这时候却多出了一块墨色的刺青。在肌肤之下,像是简单腕表的模样。 乔小橙伸手触摸,整个人都愣住。 常凤当然也看见了,这时候拉过她的手,慢慢伸手触摸那块刺青一样的表盘,说:“就是这个了。小乔,你以后要注意遮掩,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它。做这一行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让其他地方发现,遇到忧心叵测的人就不好了。” 乔小橙越来越怀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常凤轻轻揉着她的手腕,说:“我知道正常人难以相信,但是小乔,拥有这块印记的人,应该从小就会发现自己的不同。你没有发现吗?” 乔小橙当然是有发现的,每年她生日,家里总会有几只大老鼠前来给她过生日,过年更会前来拜年。她活到二十二岁,从有记忆以来,那些老鼠都换了好几波,但这个习惯从未改变。 常凤看见她的表情,自然知道她是有所隐瞒。外面贺一水和周渔还在等,她推门出去,向周渔点了点头。周渔的目光有些暗沉。 董运辉倒是还在公司,他不是不想走——被贺一水痛扁了一顿之后,他在地上趴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这时候他是真打算走了,但不敢跟周渔和贺一水说,只得小声道:“常师,我先走了,我以后有事还来找你啊。” 回答他的是常凤的一只白色高跟鞋。 打走了董运辉,周渔说:“今天大家先下班,有事明天再说。” 常凤是真的求之不得,董运辉这案子给她累得不轻。时间夹角里面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乔小橙也想回家,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是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大家都火速撤离了,贺一水这才搭上周渔的肩膀:“喝酒去?” 周渔味觉出了问题之后,对酒倒是颇为钟爱。他想了想,终于答了一声:“嗯。”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步行只要十分钟。 这里是老城区,居民楼也很有些年头了,与公司大厦一比,自然就显得十分破旧。乔小橙开门进屋,等到房门关上,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倒在沙发上,简直不想动弹。 手腕上刺青一样的印记,在洁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鲜明。乔小橙伸手摸了摸,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触感。她强行支起身,去看阳台上的小圆桌。 那是个玻璃小桌,妈妈死前留下的遗物。 桌面上十二个刻度鲜明可见,而现在,它开始行走了。 乔小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桌面表盘上的针指,真的开始行走了。原来这么多年,它不是没电了! 乔小橙把桌上的花搬到阳台的花架上,指腹慢慢摩挲它的刻度。外面天光渐暗,不知哪家在做菜,炒辣椒的味道飘进来,有点呛人。 乔小橙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随手拿了杯子,正打算往里添一勺蜂蜜。突然厕所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说过多少次了,没事不准到我家来!下次再这样,我把管道堵上了啊!” 话音刚落地,卫生间门口就探出一个又小又尖的脑袋。居然是只灰皮的胖老鼠! 胖灰鼠一双绿豆眼儿看了看左右,见家里只有乔小橙一个人,这才跑过来,说:“别这样嘛,小乔,这两天你整天不在家,兄弟们都好担心你的。哎呀,肚子好饿,家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跟老鼠说话,不管怎么看都太像神经病。可听得懂有什么办法?乔小橙只得放下杯子,去冰箱里找出饭团,放微波炉里给热半分钟。然后又找了张报纸铺在地上。 胖灰鼠立刻跳到报纸上,很绅士地等着她投喂。 乔小橙把饭团放上去,它立起两个前爪爪,抱着饭团开啃。乔小橙默默地盯着它看,它是这一带的老鼠头子,外号鼠称“鼠霸天”。 这时候它一边吃饭团,一边说:“小乔,你做的饭团真好吃!明天多做点带去公园吧?兄弟们都想你了。” 乔小橙说:“不去,我毕业了,要上班赚钱了。” 胖灰鼠十分吃惊:“上什么班啊,我翻垃圾养你啊!你喜欢吃过了期的火腿肠还是发了霉的面包?下次来我给你带!” 我谢谢你啊!乔小橙瞪它:“我看你是想念那根久违的拖把了吧!” 胖灰鼠赶紧一脸讨好:“别这样嘛。我是真心的。” 这只胖灰鼠一向贫嘴,乔小橙也不理它,问:“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这老鼠消息灵通,又是个喜欢拉家常的。平时身边一点动静,它都会过来汇报。说实话,乔小橙觉得它跟贺一水一定非常合得来。 胖灰鼠一边吃一边说:“有啊,最近发生的大事可多了。红湖公园开展灭鼠行动,我们死了好多弟兄!香格里拉花园的橘猫胆大包天,居然企图围剿我们!也不看看我鼠霸天是谁,不知道老鼠屁股摸不得吗……” “……”乔小橙说:“有还正事没有了?” 胖灰鼠捋了捋胡须,说:“正事?那就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解放路出了车祸,一死一伤。自首的司机,其实是被派来顶包的。楼下面包店的面包过期了,老板换个日期重新卖。旁边那家卤肉店哦,一斤鸡爪要搁六两防腐剂……兄弟们都不敢下嘴!” 它那嘴,一八卦起来没完没了。乔小橙瘫倒在沙发上:“快点吃完滚啊!话多。” 她实在是很累,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胖灰鼠摇着鼠头叹气——上班真是磨人啊,看把我们青春活泼的小乔给累成什么样了!发动兄弟们找点营养品给她补补吧。不知道过期牛奶她爱不爱喝…… 第二天,乔小橙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家里像是被重新收拾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有用过的东西都被放回原位,连昨晚她加了蜂蜜还没喝的口杯都被洗得干干净净。 桌上摆着她惯常的早饭——煮玉米、煮鸡蛋、青菜瘦肉粥和一个香蕉。 乔小橙伸手摸了摸粥,眸光渐暗。片刻之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镇静药,随手倒了几片,就着粥吞下去。 手机一声响,是贺一水发来消息:“小乔,大都督一会儿过来接你啊!今天一山回来,你先跟周渔买菜,中午我们去他家烧烤。” 小乔深吸一口气,像是他能看见自己似的,带上微笑,耐心地回:“周先生不知道我家地址。” 贺一水立刻就回了:“你发给他就行。” 果然片刻之后,微信一声响,提示有人请求通过好友验证。 乔小橙选择了同意,周渔的头像,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一直是一片纯黑的背景。两年之后,他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好友列表里。 乔小橙把地址发给他,他回了个:“嗯。” 恍惚中,有种旧日重回的错觉。 周渔其实也刚起,对于贺一水私自派给他的“任务”,他却并没有不悦。清晨阳光还算美好,但家里没有早餐。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合胃口,没有家政给他做饭。他来到厨房,冰箱里有面包和速冻饺子。 他却只是随手拿了一瓶营养液——面包的味道,像是生嚼木头渣,十足破坏心情。 微信里乔小橙发来了地址,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头像是一张自拍。以前是什么……他却是不大记得了。他回了一个嗯字,倒是有点想去她家吃早饭。 可惜,地址只有小区名字。显然对方并没有请客的意思。 不久之后,周渔的车刚停下,便看见乔小橙站在路边。今天她穿了件胸前印着米老鼠的t衅、浅蓝色牛仔裤,脚上是白色板鞋。头发全部挽起来,扎了个花苞。 时间真是神奇,居然一瞬间就长大了。 周渔想。 乔小橙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系上安全带——她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 周渔说:“去哪里买菜?” 乔小橙说:“现在时间还早,去菜市场吧,新鲜。” 周渔没意见,他只是问:“菜市场在哪里?” ……好吧。 乔小橙指路,两个人终于来到附近的农贸市场。这个点正是买菜的高峰期,人流涌动。乔小橙跟周渔一前一后走进去,也不用怎么看,直接走进了一家生鲜店。 周渔没话找话:“你对这里倒是很熟。” 也是奇怪,这里明明离他家更近。乔小橙那里走过来,怎么也得四十分钟。 乔小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好得罪老板,有些尴尬地微笑,说:“以前不是给周先生做了两年饭吗,这里的菜最新鲜,我经常过来。” 做了两年饭。这个描述是真的直接。 周渔不说话了。 乔小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她求生欲已经很强了。周渔却并不开心的样子。 她只好拿起一块羊排,说:“这块羊排不错,回头单独给周先生加个餐。” 是很讨好的意思了,周渔的目光在羊排上短暂停留,这才“嗯”了一声。 烧烤是件麻烦事,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 乔小橙大包小包,还向老板借了小推车。最后还是老板叫了个店员帮她推到市场门口的路边。周渔打开后备箱,看着她一样一样,把生鲜整整齐齐地码进去。 75.掉马 此为防盗章  贺一水笑咪咪地给她安排工作:“以后你就在前台了, 接接电话,让来访的孙子们坐在角落里等。中午给那群杂鱼们点个外卖之类。没问题吧?” 这能有什么问题?乔小橙说:“好。” 真是个温顺的乖宝宝, 贺一水很满意:“有什么事就进来找我。不用不好意思,随时欢迎。” 正说着话, 外面周渔进来。乔小橙站起来,很礼貌地打招呼:“周总好。” 周渔表情有片刻僵硬, 贺一水一张脸忍笑忍到变形。周渔看向他,他赶紧一本正经地说:“小乔,以后称呼‘周先生’就好。” 乔小橙从善如流, 立刻听话地道:“周先生早上好。” ……周渔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想把贺一水打死是真的。他点点头, 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 等他经过转角,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 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说:“没有啦!贺总,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 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 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 毕竟很有压力。 贺一水是走了,但乔小橙很快就发现——这家公司的业务量, 真是少得可怜。 整整一个上午, 不要说访客了, 连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办公室里大家倒是都在忙——有在玩消消乐的,有玩英雄联盟的,还有正在“吃鸡”的。 这样的一家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乔小橙很担忧。 到了中午十一点,工作群里的杂鱼们像换气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这个说:“小乔,我想吃过桥米线!” 那个说:“小乔,给我点个牛腩套饭。” 一大片消息刷个没完,乔小橙向来细心,赶紧一一记下。大家都点了饭,只有周渔没动静。乔小橙想了想,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过去。 办公室里,贺一水把周渔珍藏的红酒给开了一瓶,说:“这次的事,雇主愿意下血本。我看价格可以再抬一抬。但是难度你也是知道的。” 周渔说:“太危险了,郑婍那边如果愿意接,就给他们去做好了。” 贺一水递了杯酒给他:“行啊。反正听你的呗。” 正要继续往下说,电话声响起。周渔接起来,乔小橙的声音真的跟橙子一样,甜得沁人心脾,她问:“周先生,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真奇怪,这个可以拉黑自己微信的女人,怎么还能用这样的声音问他中午吃什么! 周渔眉头微皱,贺一水耳朵都竖起来,任周渔再怎么目光如刀,他也不愿意走。周渔与他对峙一阵,终于说:“不用了。” 贺一水大为失望,那边乔小橙却是说了声:“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周渔盯着他看,他立刻意识到危险,举起双手:“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请客。” 可这招现在明显不好用,周渔淡淡说:“我哪家餐厅都不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认真,贺一水知道自己又闯了祸,赶紧溜出来。然后他就嗅到一阵香味,转头一看,却是茶水间里,乔小橙在热自己带的便当。 她一向喜欢自己做饭吃,所以连学校也是选的离家最近的一所。就为了可以走读。 贺一水探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乔小橙今天给自己带的是西兰花炒虾仁、酱爆牛肉粒,外加一个芙蓉蛋。 都是家常菜,但确实是很香!贺一水满脸堆笑:“小乔啊。” 乔小橙回过头,贺一水说:“你这做饭的手艺可以啊。” 他说得真诚,乔小橙说:“我从小一直自己做饭,不喜欢外卖的。” 贺一水以长辈之状,夸奖:“嗯,不错!勤快又手巧的孩子最讨人喜欢。”然后他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家里也没个做饭的人。小乔,你下次多带点,帮我做一份。不白做,每份算你五十块,怎么样?” 五十块,还能小赚点。乔小橙说:“如果贺总吃得惯的话,我是没问题。” 贺一水又想伸长脖子高歌一曲:“吃得惯,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然后他顺手拿了乔小橙面前这份,“就从这份算起啊!” “哎……”乔小橙刚要说话,他却已经端着便当盒走了。 留下乔小橙莫名其妙——他中午不是点了外卖吗? 贺一水把饭盒提到周渔办公室,周渔只看了一眼,没作声。这时候要再提,他得恼羞成怒了,贺一水也假装忘了,说:“那你别忘了给郑婍打个电话。我就不通知她了啊。” 说完,转身出去。周渔没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便当盒打开。 是很熟悉的饭菜,他拿了筷子,挟了一块牛肉粒放进嘴里。牛肉很嫩,麻木的味觉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办公室门口,贺一水伸头瞄了一眼,跟作贼一样悄悄离开了。 周渔当然知道,只是没理会。他的味觉在多年前因为一次任务损坏了。不太能分辨酸、甜、苦、辣。 第一次见到乔小橙的时候,这姑娘在一家新开的餐厅里兼职。人手不够,她上去帮忙炒了个土豆丝。从那以后周渔就开始天天去,点名让她做菜。 她总是温和的,不太拒绝人。他当然就得寸进尺了。他这样的男人,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单身。要勾搭一个靠服务员兼职的小姑娘,简直是勾勾手指的事。 周渔不爱勾搭小姑娘,但是他喜欢乔小橙做的菜。 他加她微信,跟她说:“别兼职了,来做我女朋友吧。” 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乔小橙是怎么回复的了,但她好像是问过一句:“你认真的吗?” 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周渔没下什么功夫,甚至说,也没有多么地动感情。当然了,也就没有多么珍惜。那个时候她经常到他家里来,所以他冰箱里基本都是满的。 乔小橙很有当个厨师的天赋,烘培、冷饮、中餐,她照着菜谱,什么都能做一点。她从来不在他家过夜,而他习惯了晚回家。所以她经常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却每每在他回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一切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粘人。 周渔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职业,当然两个人也就不可能太贴近。 乔小橙问过一次,他不说,她自然也没再问过。而周渔也从来没想过了解乔小橙的家庭情况。所以现在想来,他对她的了解几乎等于零。只知道她的学校离他家不远,而他从来没有去学校接过她。钱倒是给过一些,平时放抽屉里,当作家用,没有了就补上。乔小橙花了多少,他心里没数。但总得想来,可能不会比他雇一个保姆的薪水更多。 其他的,周渔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得最清楚的,居然只是她的厨艺。 和乔小橙分手以后,他偶尔也去她以前兼职的餐厅,但是再没有见过她。味同嚼蜡的感觉,他又适应了很久。 如今熟悉的饭菜再次入口,周渔很有些走神。其实两个人可供怀念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他埋头吃饭。 外面,乔小橙没什么事做,这公司的前台接待其实挺闲的。她点了外卖,刚吃一口,终于有个电话响起来,是个女人,只说了句:“我是郑婍,接周渔!” 乔小橙其实根本不知道郑婍是谁。但是听这口气,显然是熟人。她答应一声,赶紧接进去。片刻之后,周渔和贺一水就带着办公室里那几条玩消消乐、英雄联盟、吃鸡的“杂鱼”匆匆离开了。 乔小橙吃完饭,把花都浇了一遍,鱼也少少地喂了一点,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难得,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个访客。乔小橙本想迎上去,一抬头,看见进来的人,不由退了一步。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神色憔悴,但还不到吓人的地步。 真正令人惊恐的是,在他背后,有个血红色的人紧紧贴在他背上。血人跟他五官一模一样。而他好像半点不觉,看见乔小橙,声音沙哑地说:“我跟常师约好的。” 乔小橙极力不往他背后看,但他背上,那个血人仿佛知道乔小橙能看见它似的,慢慢地转过头来。乔小橙腿都在抖,是幻觉! 她低下头什么也不看,一切都是幻觉。 从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她就发生了很多怪异的变化。比如她能听懂老鼠说话,也经常能看见这样一些人,毫无知觉地背负着不同颜色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疯了。 只是疯得还算是理智。她明白这些只是幻象,于是再害怕也不大声叫——因为那样的话,就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疯子了。她努力掩藏自己,穿最普通的衣服、上最普通的大学,她努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活在正常人中间。 可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 而那些精神科医生开出的药,并没能治愈她。 她忍着手抖,拨了号。 这男人说的“常师”,她还知道。是公司里一个女主管,叫常凤。而且常凤今天也确实有客户预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男人的名字——董运辉。 果然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儿,常凤就出来。她一头齐耳短发,身着玫红色职业装、白色高跟鞋,言行干练。因为贺一水的广而告之,大家都知道乔小橙是周渔的前女友,常凤对她一笑,很是温和。 见乔小橙忙着倒水,她说:“不用管他,你忙你的。” 乔小橙声音都是虚的,却还是笑着说:“我这儿……事不多,没有什么好忙的。” 常凤笑呵呵的,她看年龄约摸三十七八,举止利落,很有大姐姐的气度:“这里没人管你干什么的,你可以看看剧,喝喝咖啡。如果实在无聊,楼下几家商场可以去逛逛。” 乔小橙对别人的好意一向双倍回应,立刻说:“好的常姐。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跟我说。” 常凤还真挺喜欢她,漂亮肯定是主要原因之一。乔小橙往这儿一站,就算是个花瓶,也是艺术界的瑰宝。光从这点看,周先生眼光还真是不差。 其次就是爱笑。无论何时,爱笑的女孩子总是特别讨人喜欢。 她点点头,说:“好。”一回头看向那个男人,态度可就没这么好了,冷冷地说:“进来吧!” 乔小橙眼看着二人走进去,董运辉背上,那个血红色的他慢慢回过头,咧开嘴,对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二十章:真实的幻觉 完结了赵清雨的案子,时间其实一共也不到二十分钟。 贺一水和陈饮白都离开了,公司有规定,当天有案子的,完结后可以直接下班。钱林林却没走,她打开网站,查询了一下牛角的价格。 这东西居然有人叫价到五万,她心里一跳。那两个就是十万。在她看来可以救命的东西,贺一水却眼也不眨地就给了她和乔小橙。 她跟乔小橙都是新人,跟贺一水进去是没有提成的。陈饮白才能和贺一水分成,但因为只是助手,拿的也不过两成,公司分走三成。贺一水自己拿五成。 不过公司是他跟周渔、贺一山的,另外的分红就不好算了。 钱林林默默计算了一下,发现他确实有看不起这几万块钱的资本。她叹了一口气。她在常凤的部门,这时候一叹气,常凤就听见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飞快地关了网页,笑容有些不自然:“常姐,我没事。只是看看公司的网站。” 可常凤一来眼睛毒,二来,她对这个网页有多了解?就那么一眼瞟过去,她已经看见钱林林在查的是什么网页。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可以找我。公司客源多,可以先垫付的。” 钱林林脸上一红,却也不好改口,说:“哦,哦,我不缺钱,谢谢常姐。” 她还是不说,常凤也不再强人所难。常凤走后,坐在前面格子间的江晓鹿转过头,问:“这次案子怎么样?很少有女孩子敢主动跟着小贺总他们接案子的。” 钱林林笑着说了句:“还好。”没有多聊的意思。江晓鹿虽然是常凤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但是常凤这个部门一直接的就是些琐碎的小案子。 有时候一个案子才几万块钱。钱林林哪会把眼前的江晓鹿放在眼里? 她反应冷淡,本来也是新同事,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江晓鹿不说话了。 接下来,常凤有个案子,是个老人丢失了一部手机,里面有自己亡妻的照片。百般寻找无果,他万分懊悔,希望今天没有出门。 乔小橙把他带到常凤办公室,这种案子标的金额不大,一般也就五万块钱左右。 常凤分成五成,公司三成,助手可以有两成。钱林林立刻说:“常姐,我跟您一块去吧?” 常凤说:“你今天刚跟小贺总接了一单,不休息?” 钱林林说:“我不累。您带上我吧。” 常凤点头,这种案子一般没有什么危险,她没带别的助手,两个人直接进入了时间夹角。 乔小橙好不容易,终于把匿名举报的材料写好,按照周渔教的方法发了出去。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把大家的外卖都点好,然后拿出两份便当,去茶水间加热。 76.第十三块钟 此为防盗章  这东西居然有人叫价到五万, 她心里一跳。那两个就是十万。在她看来可以救命的东西, 贺一水却眼也不眨地就给了她和乔小橙。 她跟乔小橙都是新人, 跟贺一水进去是没有提成的。陈饮白才能和贺一水分成,但因为只是助手,拿的也不过两成, 公司分走三成。贺一水自己拿五成。 不过公司是他跟周渔、贺一山的, 另外的分红就不好算了。 钱林林默默计算了一下,发现他确实有看不起这几万块钱的资本。她叹了一口气。她在常凤的部门,这时候一叹气,常凤就听见了, 问:“怎么了?” 钱林林飞快地关了网页, 笑容有些不自然:“常姐,我没事。只是看看公司的网站。” 可常凤一来眼睛毒,二来, 她对这个网页有多了解?就那么一眼瞟过去, 她已经看见钱林林在查的是什么网页。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 可以找我。公司客源多,可以先垫付的。” 钱林林脸上一红,却也不好改口, 说:“哦,哦,我不缺钱, 谢谢常姐。” 她还是不说, 常凤也不再强人所难。常凤走后, 坐在前面格子间的江晓鹿转过头,问:“这次案子怎么样?很少有女孩子敢主动跟着小贺总他们接案子的。” 钱林林笑着说了句:“还好。”没有多聊的意思。江晓鹿虽然是常凤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但是常凤这个部门一直接的就是些琐碎的小案子。 有时候一个案子才几万块钱。钱林林哪会把眼前的江晓鹿放在眼里? 她反应冷淡,本来也是新同事,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江晓鹿不说话了。 接下来,常凤有个案子,是个老人丢失了一部手机,里面有自己亡妻的照片。百般寻找无果,他万分懊悔,希望今天没有出门。 乔小橙把他带到常凤办公室,这种案子标的金额不大,一般也就五万块钱左右。 常凤分成五成,公司三成,助手可以有两成。钱林林立刻说:“常姐,我跟您一块去吧?” 常凤说:“你今天刚跟小贺总接了一单,不休息?” 钱林林说:“我不累。您带上我吧。” 常凤点头,这种案子一般没有什么危险,她没带别的助手,两个人直接进入了时间夹角。 乔小橙好不容易,终于把匿名举报的材料写好,按照周渔教的方法发了出去。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把大家的外卖都点好,然后拿出两份便当,去茶水间加热。 正等待的时间,冷不防周渔拿了杯子进来。茶水间狭小,乔小橙赶紧闪身出来:“周先生,您先请。” 周渔嗯了一声,自己冲咖啡。他味觉不灵敏,咖啡这样香气浓郁的东西更合心意。这时候也没有别的人来,乔小橙不好离开,只得站在茶水间门口等。 现在的两个人,很难有独处的时间。一直不说话的时候,难免尴尬,乔小橙只好没话找话说:“周先生,我把便当热好,一会儿送到您办公室去。” 周渔没理她,半天,突然问了一句:“有人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堕过胎。” “啊?”乔小橙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说:“钱林林说的?” 周渔直视她,说:“我并不关心是谁说的。” 也是。他关心的东西一直就不多。乔小橙微笑,说:“那次去医院,是因为我摔倒了。”她弯腰,微微撩起裙摆,露出膝盖:“呐,上面还有一块疤。” 周渔目光在她膝盖上停留了一眼,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微波炉叮地一声响,乔小橙把里面的便当取出来,帮他端到办公室。 周渔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问:“为什么会摔倒?”看疤痕,摔得还不轻。 乔小橙一愣,笑容有些尴尬:“有一天晚上您喝醉了,我留宿,不太熟悉您家,不小心从楼梯上跌倒了。幸好只是摔伤了手臂和膝盖。” 周渔反应过来——她晚上有梦游的习惯,突然换了地方,当然容易摔跤。他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乔小橙把便当盒的盖子替他打开,更尴尬了,带着笑小声说:“那时候我说过的呀……在医院里还给您发过消息来着。”周渔愣住,乔小橙显然不想老板难堪,赶紧转移话题,说:“可能当时您挺忙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这是今天的午餐,周先生趁热吃吧。” 她关门出去了,周渔低下头,桌上便当热气腾腾。里面是红烧鱼块、培根杂蔬卷、苦瓜炒鸡蛋。还配了两个紫薯馅的芝麻圆。 周渔用筷子拨了拨饭菜,真的说过吗?为什么现在想来,自己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当初乔小橙一天到晚跟他说很多话,家里经常有流浪狗,她小猫小狗的事也能发一大堆。他不仔细看,当然也记不住。现在他突然想知道,当初自己回复了什么。 乔小橙回到前台,她那份便当就简单多了,里面有个咸菜鸡蛋羹,一个蒜炒油麦菜。她伸手去抠盖凹槽里嵌着的筷子,一不小心,筷子掉地上。 乔小橙弯腰去捡,不期然又看见膝盖上的疤痕。 疤痕已经很淡,她用手摸了摸。当时在医院,她真的跟周渔说过这事来着。周渔回了一句:“你把备用钥匙放哪了?” 他让贺一山帮他回家拿东西。 乔小橙捡起筷子,拿到茶水间里去洗。当时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幸好,他并不记得。 下午,乔小橙正在浏览帖子,冷不丁有快递进来。是贺一山的快递。乔小橙签收完,快递刚走,她就看见看见玻璃门下居然趴着一只棕黄色的……羊?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羊? 乔小橙一脸诧异——刚才快递送来的?!她上前,蹲下身查看。这是只山羊,毛色黄中掺杂些许黑毛,油光水滑,还挺肥的。 “这是……买的食材吗?”乔小橙自言自语,“打算吃烤全羊吗?怎么也不拴上啊?”周渔反正就挺喜欢小羊排的。乔小橙左右看了看,鱼缸下面有胶布,她拿出来,说:“现在的快递真是,就这么放这里,又不捆,也不怕跑了。” 说着话,就撕了胶布,把山羊的两条前腿缠上。 她一缠,那羊就睁开眼睛,一见状况不对,立刻挣扎起来。乔小橙平时就爱做菜,烤全羊也拿手,还能对付不了区区一只羊? 她膝盖一屈,压在羊肚子上,就拿胶布缠它的后腿。山羊极力挣扎,还试图拿角顶她,乔小橙不管不顾,硬是把两条羊后腿也缠起来,顺手拨弄着腹下看了看:“哎,还是只公羊。羊鞭我还不太会做呢。”羊鞭味膻,周渔不吃,她当然也就没研究过了。她站起身,想把胶布放回去——还得查一下菜谱。 里面贺一山出来拿快递,一眼看见门口被胶布缠得结结实实的山羊,半天,说:“小乔……” 乔小橙问:“大贺总,你买的羊?” 贺一山走到山羊面前,居高临下而观,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说:“小乔你过来。” 乔小橙走过去,贺一山一脸慈祥地说:“给你隆重介绍一下啊,”他指指地上的黑山羊,说,“十二位生肖大师之羊大师,罗川。” …… 什么啊!乔小橙惊呆了。 贺一山也不管她,介绍完之后,就这么提着山羊罗川,进了周渔办公室。乔小橙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半卷透明胶布。 ……天啊!我做了什么!! 两分钟之后,贺一水在工作群里爆笑。又过了一分钟,照片被发到群里,全员笑得岔了气。 周渔办公室的门一直没打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郑婍匆匆赶来。 乔小橙看见她,下意识站直:“郑姐。” 郑婍点点头,匆匆入内。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棕黄、还打着自然卷的男人被郑婍扶出来。他显然受了伤,白色休闲服上全是血。 郑婍说:“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渔说:“几个杂碎,我这边会去处理。你先送他去医院。” 说话间,郑婍已经扶着罗川走到前台。罗川回过头,目光正好对上乔小橙。乔小橙笑得比哭还难看:“罗……罗先生好。” 罗川神情复杂。 整个下午,工作群里消息一直没断过。全是狂笑的表情。 乔小橙坐如针毡,好半天终于挨到下班时间,一溜烟儿就跑了。 晚上楼下王奶奶蒸了包子,叫她过去一起吃。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又不知道爸爸是谁,家里常年只有一个小女孩。她乖觉听话,生得又漂亮,楼里都是老邻居,谁家做点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叫上她。 乔小橙特地买了水果过去,一顿饭吃完,又帮着洗碗收拾,最后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一直到十点,这才回到家里。 她做完第二天的便当,待到洗漱上床,时间就很晚了。 兴许是外面吃宵夜的人太吵,她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乔小橙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她爬起来,拿了安眠药出来倒水。 刚走到客厅,整个人就愣住。 客厅没有开灯,然而中间却站着一个人——周渔。 乔小橙借着路灯,一眼便看清他的身影。她慢慢走到玄关处,开了灯。灯光大亮,可周渔不但没有消失,反而瞬间清晰。 乔小橙好半天才走过去,周渔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然而根本没等他开口,乔小橙茫然地走过来,伸出手,触摸他胸口。 周渔微怔,乔小橙喃喃自语:“我的天呐,这次的幻觉这么真实了?”我就说我不能晚睡吧! 周渔低头看她,她却又拉起他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摩挲。少女的发香在鼻端缭绕不绝,周渔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抽回手。乔小橙几乎苦恼地叹息:“我怎么又看见你啊?”一定是今天提起摔伤的事,自己又想太多了。 她居然真的以为,站在面前的自己只是幻觉。周渔问:“乔欣是你妈妈?” 乔小橙捏捏他的手臂:“和自己幻想出来的人交谈,我这也算是灵魂对话了吧?”她自言自语,“连手感都这么真实,难怪精神病人都愿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渔皱眉,说:“以后镇静类的药少吃,副作用很大。” 果然是灵魂对话,乔小橙说:“我知道。你还是走吧。我要是睡不好,精神会更差。” 周渔向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说:“如果我没记错,乔欣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乔小橙说:“跳楼自杀,我知道。”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妈妈死了,我知道。 周渔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像是想到什么。 “我走不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让自己消失。”他转身,望定乔小橙,慢慢说,“毕竟,我只是你的幻觉。” 第十二章:体能训练 周渔和三个客户还在他办公室,贺一山正在守着他。时间夹角里面一天相当于外面十二分钟。 这次的任务有三个知情者,而周渔却只带了米贝儿一个人,显然不会那么快出来。小贺总低着头,在周渔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贺一山在玩飞镖,见状问:“你长痔疮了?” 贺一水不想理他:“去去去,我心里有事。” 77.童话世界 此为防盗章  会议室。周渔开始做案例解析。公司里除了他和两贺之外, 其余人都只接单独一个知情人的案子。 而且除了贺一山和贺一水手下的人以外,常凤那个部门是不接出过人命的案子的。 百叶窗拉起来,灯关上,周围光线就很暗。只有投影屏幕清晰可见。钱林林一边听课,一边不经意间, 目光滑过乔小橙。 贺一水真的下去买鱼粮了, 乔小橙手里捧着他的那杯红枣桂圆茶, 目光盯着屏幕。钱林林右手指甲掐进手掌,奇怪,明明常凤说过她刚入职两天,为什么周先生和小贺总都对她这么好? 她慢慢剥了一粒开心果, 却无论如何尝不出味道。在学校里就是这样。乔小橙明明除了样貌, 各方面都是最普通的那一个。但是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 她得到的关注总是最多的。 整个班级都知道她家境不好,连助学金都是班主任主动为她申请的。每次聚餐总有人说小乔情况特殊,她的那份不如大家均摊一下。 而自己呢?咬着牙做六份兼职, 只为了不被别人看低! 现在还是这样。明明是个新公司, 她才入职两天。怎么可能周先生和小贺总就对她关爱有加了?还不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 钱林林慢慢咬牙, 可这却恰恰是她没有的。而且更不智的是, 自己不应该和她交恶。她这个人其实性子软, 如果第一次见面说几句软话, 没准不会这么尴尬。 现在搞成这样, 自己可真是要小心了。 投仪影前, 周渔说:“知情人有恶身, 必定可以进入时间夹角。但要小心的是,同一个案子,如果有多个知情人,可能出现多个恶身。而其他同行,也能通过其他恶身进入到同一个时间夹角。有不少前辈都被伏击过。” 钱林林说:“周先生,我来时就听说,您是十二位生肖大师里面最强的一位。我……我是个新人,一直对你非常崇敬。我……能看看您化形的生肖兽吗?”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有些骚动。 周渔看了她一眼,钱林林一滞,生怕他又当众喝斥。正要说话补救,周渔开口,说:“生肖兽不止一种形态。但是每一种形态都需要在时间夹角里历练成长。寿命越长的生肖兽,实力也就越强大。” 话落,他手上突然黑毛生长,片刻之后,投仪影前面只剩下一条健壮的黑狗。黑狗大如小牛,獠牙尖利,舌头鲜红,双目如电。诸人顿时连吃零食的手都停了下来。 乔小橙本来是坐在贺一水旁边,现在贺一水不在,周渔基本就在她眼前。 从这里看,周渔化的这头黑狗一点都不凶。甚至两个大大的耳朵垂下来,还挺萌。她都想伸手握一握它的爪子。 周渔很快回到人形,说:“守护生肖可以化形,也可以共体。”说完,他身形一变,又成为人形,只是身后有一条毛绒绒的白尾巴,“共体之时消耗少,化形时力量增幅最大。” 诸人几乎是屏住呼吸,钱林林又问:“周先生,那您刚才的生肖兽,长多大了?” 周渔说:“询问别人的实力,是圈子里的禁忌。” 钱林林低下头,不说话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又瞟了一眼乔小橙——如果是她这么问,周先生一定会答吧?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白莲花,生来就可以天真单纯、懵懂无知地被别人宠着、哄着。其他人学也学不来。 周渔第三个案例讲完,贺一水终于回来了。他还真是买了几包鱼粮,这时候进到会议室,还随手扔给乔小橙两片胃药。乔小橙感动得不得了,小声说:“小贺总你真是太好了!” 贺一水凑过去,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啊?还要谢啊?乔小橙接药的手迟疑了。贺一水笑得不行,拍拍她的头,二傻子啊这是。 周渔的目光在白色的药片上滑过。 不想讲什么案例了! 下半场周渔拒不讲课,贺一山更不喜欢干这类活儿。当然只有贺一水上了。 贺一水更大方,一上来立刻就变成了一只孔雀,还是只白孔雀。然后他大模大样地开着屏,开始讲课。贺一山用手拍了拍额头——整个会议室都不够他得瑟的。 周渔在贺一水的位置上坐下来,旁边正好是乔小橙。然而乔小橙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身上——哪个女孩子能抗拒一身羽白如丝的孔雀啊! 何甜、黄原原、米贝儿几个女孩都要尖叫了好吗?!钱林林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偏偏贺一水讲到惊险处,还四处走动。米贝儿当时就尖叫:“小贺总我想摸摸你的尾巴!!” 她一出声,连乔小橙都站起来。案例赏析变成了明星见面会。周渔冷哼——一只鸡也能得瑟成这样?! 贺一水对下一向随和,当即也不讲课了:“来来来,手机都拿出来。” 那还用他说,几个女孩飞快地把灯全部打开,抱着他一通乱拍。闪光灯此起彼伏。乔小橙都忍不住靠过去,自拍了张。孔雀毛真是顺滑,摸一摸连指尖都是细腻的。乔小橙不想放手了! 钱林林还不太习惯这公司的氛围,常凤推推她:“去吧。”贺一水变成这样,可不就是用来得意的吗? 钱林林这才上次,深深吸气,满面红霞地揽着贺一水所化的孔雀,让常凤帮她拍了两张照片。 这下谁也听不进去课了,大家各自化形,会议室里顿时鸡飞狗跳,瞬间变成了动物园。这时候要是有外人进来,非吓坏不可。 贺一山随手把会议室的门反锁,好在百叶窗关得严密,也不怕被谁看了去。 乔小橙看看左右,陈饮白是贺一山的得力助手。他的守护生肖是兔。毛绒绒的一只大兔子,就那么蹲在会议桌上。乔小橙几乎是跳过去抱在怀里。陈饮白两只长耳朵拍了拍,还想往她胸前拱,不料被周渔一把揪住耳朵,扔在了桌上。 何甜就气了,她的守护生肖是猪。现在最多只能变一只小香猪,虽然也还算可爱,但是比起兔子可就差远了。 乔小橙左右看看,问米贝儿:“你怎么不变?” 米贝儿跺脚:“怎么的,你想看人猿泰山啊?!”她的守护生肖属猴…… 乔小橙笑得不行,米贝儿气哼哼地坐到常凤身边去了。 钱林林看着满地走的各种生肖,十分向往。这才是她喜欢的生活,神秘而强大,能为平凡人所不能。她转过头,看见贺一山站在门口,不由问:“大贺总,您怎么不化形呀?” 贺一山看一眼她,问:“你真要看?” 钱林林说:“跟大家一起玩吧。” 贺一山猛地化形,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眼镜王蛇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安静,片刻之后,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所有女孩子,连同常凤都跑了。 ……贺一水笑得不行:“你真是天下扫兴第一人啊!” 课程就这么惊心动魄的结束了。 中午,乔小橙给大家点了饭,又把自己做的便当热好,给贺一水送过去。贺一水说:“给周渔吧。” 乔小橙啊了一声,也有些明白过来,说:“好。” 相处了这几天,贺一水也知道她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于是说:“干我们这行很危险,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小贺总我这么和蔼可亲的。周渔这个人吧,品性且先不论,实力确实强悍。保护好他对我们大家都有利,你明白吧?” 乔小橙被教育得一头雾水,说:“我会每天给他做饭的。”贺一水很是欣慰,摸摸她的头:“好姑娘。” 乔小橙又说:“那……一份还是五十块钱吧?” 小贺总很想收回刚才那句话:“啧,怎么这么财迷呢。” 乔小橙小声说:“公私分明嘛。能提前预支吗?” 贺一水想了想,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我把周渔的生活补贴发给你。”——他可是公司财务。 乔小橙伸手跟他一击掌:“一言为定!” 两个人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晚上,乔小橙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卡上没几个钱了。 妈妈死前给她留下一笔钱,但是这些年她读书、生活,虽然各种节省,还是花得差不多了。好在大学时期各种兼职,再加上几个老邻居偶尔接济,总算是没有断粮。 毕业这几个月忙着找工作,兼职也没怎么去,她当然吃紧。但是现在周渔的生活补贴有两千块,省着点花大约可以撑到下个月去了。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刨出点食材,准备给周渔做个便当。至于自己嘛……非常时期,看看哪个蔬菜最便宜,就当清清肠胃吧。 正做着饭,突然门口有爪子刨门的声音。这要是普通人独自在家,非被这声音吓坏不可。但乔小橙很淡定——习惯了。 她过去开门,门口竟然立着一只棕黄色的大老鼠! 乔小橙一指头戳过去,小声问:“你来干什么?!不是说过不准来我家吗?” 棕黄色老鼠呸了几口,把一条金项链吐地上:“上次不是答应送你一条金项链吗?哥岂是那言而无信之鼠?!” 乔小橙看着那条黄澄澄的链子,真是哭笑不得:“我觉得我必须再教育你们一下,别人的东西,不问而取是为偷,明白吗?” 棕黄鼠说:“那我们也不会生产啊!不偷不饿死了吗?” 说得还挺有道理。乔小橙挥挥手:“好吧好吧。但是我有双手,我可以自食其力。所以我不能要。你叼回去,哪捡的放回哪去。反正你也不会花钱。” 棕黄鼠还是听话的,闻言叼起项链就往楼梯间走,乔小橙一眼看见,说:“别走楼梯啊!躲着点儿猫!!” 78.大魔王 此为防盗章  她还是不想回家。 手机里, 同学群有人问她工作找得怎么样,乔小橙边走边回复。公司名不见经传,比起五百强来说当然一点也不起眼。 但大家并不奇怪——乔小橙似乎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个人。明明拥有出众的容貌,其他方面却一直普普通通。找个这样的公司, 挺符合她的性格的。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还是回到了家里。 老旧的楼道里墙壁斑驳, 乔小橙打开门,屋子里倒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只是安静。 乔小橙一个人住, 电视都有一个月没开过了。 明明让自己不要细想,可偏偏还是记起白天周渔的话。她从餐柜里拿出玻璃杯,照常添了一点蜂蜜, 给自己调了一杯蜂蜜水。 水汽从杯里冒出来,薰得眼睛也发热。乔小橙慢慢地喝着水,不断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 睡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平静了。 可她还是作了那个梦。梦里她站在楼下, 舔着手里的冰淇淋。冰淇淋真甜, 她只舔了一口,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妈妈从天而降, 砸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 周围人群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她站着没有动,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血从妈妈身上疯涌出来,像是被打开了水龙头, 在地上汇成小股小股的水洼。 她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 滴落在血水里, 混成一滩粉粉的白。 乔小橙骤然惊醒,打开台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头柜上,妈妈在相框里对着她微笑,怀里还抱着十年前的她。十年了,乔小橙伸手触摸照片里的她,身边只有台灯这一团白光,其他的空间全是浓稠的黑暗。 时间还早,应该继续睡。她刚拉过薄被,突然愣住——就在卧室的入口处,竟然站了一个人! 乔小橙慢慢缩在床头,屏住了呼吸。台灯很小,只是个小夜灯的光。在那样的光线下,就算卧室门口有人,她也绝对看不清楚。 可乔小橙偏偏看清了,而且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周渔。 乔小橙慢慢抱住头,冷静了好一阵,终于打开卧室的大灯。光线一亮,周渔的人影就不见了。又出现了幻觉,她拉开床头柜,里面整整齐齐,全是药。 乔小橙拿出一瓶五氟利多,倒了几片,也不找水,就那么干咽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有病就要积极治疗。她慢慢安抚自己,等过一阵,心跳没有那么快了,终于起身,重新去倒水。药片卡在喉咙里,真是难受。 家里太安静,以前她想过养一只猫。但是想想自己的精神状态和经济状况……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阳台上的玻璃桌……哦,是子午流注钟正在慢慢行走。乔小橙端着水杯走过去,看见阳台上月季开得正高兴,月色浅淡如银。 她伸手触摸,终于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别墅里,贺一山和贺一水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当然也没离开。 周渔还站在露台前,贺一水说:“这么恋恋不舍,为什么不送一下?好歹是个接近的机会啊。” 他一向八卦,周渔头也没回,声音却十分严肃:“一水,我和小乔只是同事和朋友,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哟?贺一水意外,看了一眼贺一山。贺一山没理他,只是问:“你不打算亲自带她?” 周渔说:“不必。反正都是同事,谁有空谁带。” 贺一山明白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二天,乔小橙准时上班。依然把花都浇了,花叶上的灰尘也都擦了擦。然后拿鱼粮,一点一点地喂鱼。可惜这鱼粮好像不太好,缸里的鱼并不爱吃。 她正看得仔细,周渔、贺一山、贺一水前后脚进来。周渔照例一身黑,贺一山穿着迷彩背心和长裤,贺一水则是粉色衬衣配白色裤子。这三人合在一起,画风真是一言难尽。乔小橙扬起笑脸,跟三人打招呼。 三个人点头回应,目光不约而同都在她手上的鱼粮上停顿了片刻。 周渔说:“今天有三个客户过来,你直接带到我办公室。另外还有新人过来面试,你带她到会议室,然后通知常凤就好。” 乔小橙赶紧答应一声,贺一山作了个弹她脑门的手势,吓得乔小橙往后一躲,他却微微一笑,跟贺一水一起回办公室去了。 等到九点半,果然有个新人前来报道。 看到乔小橙,对方显然一愣。乔小橙也愣住,这个女生姓钱,叫钱林林,跟她还是同系同班。这时候看见乔小橙,她显得有点尴尬,连笑都十分勉强:“小乔,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上班呀。” 乔小橙嗯了一声,反应冷淡,却还是说:“我先带你到会议室,常主管会过来亲自面试。” 钱林林讨了个没趣,也没说话,任由乔小橙带着,进到了会议室。等乔小橙走了,她才嘀咕:“不就是个前台嘛,摆个臭脸给谁看?” 乔小橙刚打了电话给常凤,就有三个客户过来。三个男人,为首的背后有恶身,且一看就气度不凡。他不肯透露姓名,只是说:“乔小姐,我们是来找周先生的。事先已经约好。” 乔小橙答应一声,赶紧通知周渔一声,然后把人带进了他办公室。 会议室里,常凤很快就过来领人了。钱林林换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常姐。” 常凤对她印象不错,温和地说:“去我办公室,我想先看看你身上的印记,没问题吧?” 钱林林说:“当然没问题。如果到时候我能跟着常姐做事,就再好不过了。” 常凤笑笑,带着她从会议室出来。贺一水端着杯子,正准备去茶水间,钱林林眼珠往他身上一贴,顿时脚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了。 贺一水什么人?一眼就发现了妹子的目光。他不但不避,反而冲她眨了眨眼睛,吹了个口哨。钱林林只觉得魂都被勾离了体外。 常凤轻咳了一声:“小贺总!” 钱林林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竟然就是圈里十二个生肖大师之一的贺一水! 她立刻跟着打招呼:“小贺总好。” 贺一水凑近她,问:“我很好看吗?” 钱林林一张脸都成了大红布。常凤说:“别理他,他一向没个正形。” 说着话,她领着钱林林往自己办公室走。钱林林走出几步,又悄悄回头,见贺一水正行至过道尽头。美人削肩、腰身劲瘦,鲜嫩的粉红色,只有他完美地衬住了。 来到常凤的办公室,钱林林解开上衣,露出锁骨下方的印记。常凤仔细查看了一番,说:“确实不错。” 钱林林这才兴奋地道:“常姐,那我是不是能加入你们了?” 常凤说:“等有任务的时候,我们先带你试一试。这一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毕竟危险系数太高。” 钱林林说:“嗯!我一定跟着常姐,努力学习,尽快适应这份工作。” 常凤点头,说:“我先跟你签个试用期的合同。里面有风险声明,你必须要全部仔细看过才行。” 钱林林连声答应,在常凤拟合同的时候,她坐在桌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常姐,小乔来这里多久了?” 常凤意外:“刚来两天。你认识小乔?” 钱林林心中冷笑——刚来两天就想在我面前摆谱?她话里有话:“哦。我跟她是大学同学。” 常凤说:“那挺好啊。互相照应。” 钱林林答应一声,却显得有点为难。常凤当然看出来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考虑了一阵,终于还是说:“当初在学校里,我有一件事做得不对。恐怕小乔直到现在还在怪我。” 常凤这才真正好奇了:“什么事啊?小乔看起来不像是记仇的。” 钱林林说:“都是我不好啦。当时我跟小乔同班,关系本来挺好的。谁知道有一天,我陪表姐去孕检,无意间在医院的妇产科看见她。好像是去打胎的……” 常凤心里大吃一惊,面上倒只是轻声说:“啊?” 钱林林犹豫着说:“回到学校之后,我想着都是同学,就去关心了她几句。谁知道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常凤连她后面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什、什么时候的事啊?” 钱林林想了想,说:“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吧,因为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特别难过,所以记得很清楚。常姐,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才能让她原谅我啊?” 常凤哪里有空管她,心不在焉地把她送了出去。 今天周渔有案子。能够找到他的案子,一般涉及的金额都非常大。当然了,难度也很高。这一次,他带了常凤手底下的一个女孩米贝儿做助手。 大家都很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乔小橙是他的前女友。都以为他会亲自带乔小橙。 米贝儿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接到通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周渔只是让她立刻准备。 常凤送走钱林林,转身来到前台。乔小橙正在帮贺一水算上个案子里大家的提成,常凤问:“你跟大都督怎么了?” “啊?”乔小橙说:“什么?” 常凤说:“他不亲自带你吗?” 乔小橙有些尴尬,说:“常姐,我哪里敢劳烦周先生呀。什么时候你有案子,能带上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保证绝不再给你添乱了。” 常凤叹了口气:“傻姑娘,他的案子哪里是我能比的。” 乔小橙倒是很乐观:“我能混点时间就知足了。何况跟着常姐,我还自在很多。我和周先生……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能够留下来,是托他的福。但是其他的,真没有什么。” 常凤明白了。周渔这一举动,也是在向所有人表示,他跟乔小橙只是同事关系,没有什么偏向。 她张了张嘴,自然是想到刚才钱林林的话,有心想问乔小橙,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79.芳心向阳 此为防盗章 常凤说:“我试过在晚自习时离开。同学不会制止, 但如果被其他老师发现,整个学校的师生都会一起抓捕。如果当场抓获, 一定会死。” 乔小橙问:“没有当场抓住呢?” 常凤说:“无法回到教室和宿舍, 只有在外面逗留到下晚自习,才能返回宿舍。而在这段时间里, 会面临全校师生的追杀。上次我拼了老命才保住董运辉那个狗东西的命!” 乔小橙说:“必须要带他吗?” 常凤点头:“雇主必须在。” 乔小橙说:“走吧,总不能坐以待毙。” 三个人悄悄溜出教室, 董运辉脸色都变了:“我们必须要出去吗?我觉得……” 常凤骂了一声:“你觉得个屁!” 董运辉不敢说话了。 三个人一起来到学校的湖边,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好在董运辉对这里印象深刻, 一路拨开高高的绿化带,终于来到一个避人的所在, 说:“就是这里了。” 乔小橙和常凤互相看了一眼,乔小橙蹲下来, 慢慢触摸。岸上没有任何痕迹,连苔藓都长得好好的,像是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常凤牙疼般嘶了一声,说:“看来要下水才行了。”她看看四周, 草木在深夜的浓墨里全部成了张牙舞爪的鬼影。再如何强大的人,也要心里发怵。 她叹了一口气, 说:“我下水一趟。” 乔小橙说:“这时候下水, 什么都看不见。万一遇上什么东西……” 常凤说:“那可怎么办?我们时间有限。” 董运辉赶紧后退:“我可不会游泳啊!再说了, 我是雇主, 你总不会要我下水吧?!” 怂货!常凤脱了外衣, 说:“我下去看看,小乔你保护好他。他不能死。” 乔小橙想了想,问:“你水性好吗?”常凤明显迟疑了一下,乔小橙于是说:“我去吧。我水性不错。” 常凤显然很不放心,毕竟这是她接的活儿,没有让乔小橙舍命的道理。她张了张嘴,乔小橙说:“我看,私自逃课,肯定会被发现。这个应该是必然。你有过一次逃脱的经验,这次胜算应该很大。我先下去了。” 说完,她也不犹豫,整个人往水里一扎,瞬间没了身影,连水花都没怎么溅起。 见她水性是真的好,常凤终于放了心。回头再看一眼董运辉,真是越想越来气!而就在这时候,校园里响起哨声。显然他们逃课被发现了! 常凤骂了一声,带着董运辉,顺着绿化带开始逃亡。手电筒的光不时穿过树丛,除了哨声,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是脚步声却从四面八方响起。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能想象,那些人一个个麻木地举着石头,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是的,他们全部举着石头,常凤心里一顿,之前没想到,现在却是灵光一闪! 董运辉杀人的时候,凶器就是石头! 糟了,小乔是不是应该带石头入水啊?!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湖里,湖水只有黑乎乎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公司里,周渔等人回来的时候,灯还开着。周渔下意识扫了一眼前台,没有人。 大办公室里也已经空空如也,贺一水说:“今天谁这么勤快居然在加班啊?”显然对于自己的员工居然有如此干劲,身为三分之一个老板,他十分欣慰。 现在公司里,能够接活的一共就贺一山、贺一水、常凤。他们下面虽然有带着新人,但不经同意是不可以私自接活的。这时候周渔跟贺一水都不知情,显然就只有常凤了。 贺一水进到常凤办公室,拧开门把手。他进去了,周渔当然就不用管了,正打算回自己办公室,突然贺一水说了句:“小乔?!” 周渔的脚尖立刻转了方向,几步上前。只见常凤办公室里,圆形玻璃桌一样的子午流钟在缓慢行走。常凤、董运辉和乔小橙三人的手掌都按在钟面上。 贺一水还没反应过来,周渔已经搭手上去。掌心刚和钟面一触,他腕间光芒一闪,很快整个人连神情都凝固,如同冰雕玉塑。 贺一水傻在当场,身后有条杂鱼说:“周先生去了,常姐这个案子应该不需要别人帮忙了吧?” 贺一水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伸手按在了钟面上——愚蠢的凡人,这时候是去帮忙的吗?看热闹要紧啊! 校园里依然一片黑灯瞎火,常凤带着董运辉躲在树丛里,二人不敢离湖太远。这时候背靠背,互相警戒。突然唰地一声,树丛被拨开,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来。 董运辉猝不及防,与对方照了个面,不由一声惨叫! 常凤回身,还没来得及动作,那人已经一石头砸过来。眼看石头就要砸爆董运辉的脑壳,常凤只好一把将他扑倒。而扔石头的人身穿一身迷彩服,显然是校卫队的。 这比一般师生还要厉害些! 他快步过来,一脚踢飞了常凤,重新捡起地上的石头。董运辉被摔得头晕眼花,这时候哪有力气抵抗?眼看石头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他闭上眼睛,突然想起在自己杀人的那一刻,死者的心情。 当时他其实并没有太害怕,因为恨蒙蔽了眼睛。直到现在,自己也死到临头了,方才感同身受。他紧紧闭上眼睛。 然而石头将要临近,突然咯吧一声。预期的脑浆迸裂没有发生。董运辉睁开眼睛,看见袭击他的人倒在地上,脑袋很显然是被大力磕在石头上,里面的红红白白流了一地,已经不再动弹。而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夜色中只看见他一身黑衣,身量很高,却很削瘦。 他还没反应过来,常凤已经爬起来,又惊又喜:“周先生!” 董运辉这才反应过来——来的竟然是周渔!他赶紧爬过来:“周先生,救命啊!你们公司员工能力不行啊!不是号称后悔大师吗?刚才我差点死了!” 真是恶狗先告状!常凤刚要说什么,周渔截住她的话,问:“小乔呢?” 两个人都在这里,她为什么不在?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却明显带着寒意,常凤赶紧说:“在湖里!董运辉这王八蛋杀了人,扔在了……”她想解释小乔下水的原因,可瞬间发现不必了——周渔在听见前面三个字的时候,就跳了下去。 董运辉一脸庆幸:“常师,我们是不是不用死了?!” 常凤捡起石头把他砸死的心都有了。后面又有师生追过来,常凤没办法,只得拉起董运辉,继续往前跑。 湖中,乔小橙越游越深,湖水寒冷刺骨。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就在她觉得必须返回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湖水突然消失了,眼前现出绿色的草地、白色的石头。有人在哼歌,奇怪的戏腔,令人心里发寒。 这是什么?乔小橙突然觉得又有了氧气,呼吸了几口心里才暗惊——我不是已经快要淹死了,出现幻觉了吧? 我的妈呀! 她拍拍额头,四周荒草野树,草地上布满白色鹅卵石。 她突然记起,董运辉说过,他杀人的时候,用的石头。而这里所有的石头都一模一样。不止这里,这个学校里,但凡有石块的地方,全部都是这种白色鹅卵石。连大小都一模一样。 乔小橙拾起一块掂了掂,这石头约摸六斤重,当凶器还真是可能的。这么明显,肯定是线索之一了。周围环境过于诡异,她心里发怵,走的十分犹豫。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座破房子,房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乔小橙凑近一听,顿时面红耳赤。声音里男女都有,而且显然少儿不宜。 她转身想走,突然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乔小橙差点跳起来,一回头,就看见了周渔。幸好她没有大喊大叫的习惯,多年的精神疾病,她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渔示意她不要动,乔小橙小声地作了个口型,问:“你怎么来了?” 周渔没说话,既然不出声,就只能听这出活春.宫了。乔小橙觉得很尴尬,更尴尬的是,周渔离她很近,一双手虽然没有直接抱上她,却是拢住了她,是个保护的姿势。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从相识以来,在他面前最常用的姿态就是管束和保护。 周渔一路游过来,直到这时候,看见她还好好的活着,心里一块大石才落了地。但这时候靠得近,破屋里面又是□□不断,他竟然不小心起了点生理反应。 周渔觉得这很奇怪,他从认识乔小橙到跟她分手,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任何非份之想。不过这情形之下,怀中温香软玉,恐怕是个男人也在所难免。 他慢慢把乔小橙拉到身后,自己从破窗户里看了一眼,里面情形不堪,还是不要教坏小朋友了。 他示意乔小橙慢慢往后退,乔小橙当然选择听他的,两个人一直退到屋后,突然有村民赶来,打断了屋子里的男女苟合。 有声音道:“贱妇!你竟然做出如此寡廉鲜耻的事!败坏卜老师家风!” 乔小橙吃惊了——周渔好像早就知道这些村民要来! 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 那时候她的唇瓣几乎触到了周渔耳际的寒毛,那种刺痒随着呼吸起伏,直入心底。周渔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想太多,他若无其事地小声回了一句:“这个场景,显然就是那部很经典的恐怖电影,你没看过?” 乔小橙摇摇头,又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不看恐怖片。” 嗯?是……吗? 可为什么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看电影,就是看的恐怖片? 第二次……哦,也并没有什么第二次。 只见草席里卷裹的女尸慢慢站了起来,乔小橙一眼就看见她破碎的头。她猛地缩回小木屋后面,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渗入骨髓。 而这时候,女尸姿势越来越古怪,最后浑身都渗出血来。鲜血冲刷,她的面目慢慢变了——竟然跟董运辉的五官一模一样!连眼角的皱纹也分毫不差! 常凤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时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主雇安全了。当下拉着董运辉,也躲到了小屋后面。 乔小橙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身上控制不住的抖。常凤发现了,忙说:“别怕别怕,出去了就好了。” 乔小橙摇摇头,连嘴唇都有点紫了。常凤忙抱住她,说:“不看就好了,别看。” 乔小橙慢慢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可能……以前我虽然有幻觉,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暴力倾向的幻觉。眼前到底是真的,还是病情又加重了? 80.披荆斩棘 此为防盗章  贺一水掌中两个铁球轻轻一转, 发出清脆的颤音,他不但不慌乱,反而现出几分悠闲, 说:“把好像两个字去了。两次违反规定, 他们会默认包围任务点。” 常凤说:“这个我可对付不了。这里交给你了。” 贺一水问:“周渔呢?”常凤指指湖里, 贺一水了然:“还真是英雄救美去了?”他摇摇头, 又看了眼董运辉,突然伸出右手,比了个一枪爆头的手势。 那一刻的他跟平时的懒散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反而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凌利的气势。董运辉居然有一种真的被爆头的错觉。 董运辉双手下意识往额头一护, 贺一水说:“藏好了!” 话落, 并没有等常凤应答, 他手中铁球之一猛力飞弹出去, 延伸成一条钢索一般的直线。 贺一水在刹那间松开另一个铁球, 飞身跃起, 踏在不断延长的钢索之上。铁球力量巨大,瞬间洞穿了一个老师的胸膛。 而被击中的“老师”茫然回头, 却并没有死。仍然是麻木地追赶。 贺一水根本没有理会,如光如电, 瞬间到了一个年纪比较苍老、穿着西装的男子面前。董运辉说:“那、那是我们校长!” 常凤白了他一眼,而校长虽然也面无表情,却侧身闪过了飞袭而来的铁球。贺一水将两个铁球重新握回手里, 避过他的攻击, 绕到他身后, 两个铁球重新拉开,一根细钢索猛地套住了他的脖子! “校长”嘴里呵呵有声,贺一水将两个铁球互相交缠,绕了几圈,也不再理他,四处一看,把他拖到一根电杆下面。 “校长”血流不止,却始终不死。常凤忙说:“小贺总,好像要用石头才能杀死他!” 贺一水将两个铁球向上一抛,铁球再次发力,猛地将校长往上一提,吊在了电线杆上。血就这么滴滴嗒嗒,顺着电线杆子向下流,所有的师生都开始向这里汇聚。 贺一水这才拍拍手走过来,说:“只要他还在,那些东西就会想办法放他下来。没空管我们。” 常凤说:“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贺一水看着黝黑一片的湖水,露出了个十分熟悉的笑容。当然是看八卦去啊! 湖水深处。 破旧的木屋里已经吵成了一团,突然一阵衣袂摩擦声,有村民喊:“那对狗男女跑了,快抓住他们!” 周渔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要变成这对‘狗男女’了。” 乔小橙脸一红,说:“要跑吗?” 周渔问:“你想跑吗?” 乔小橙摇摇头,实在不想跑,她一路从湖里游过来,真是太消耗体力了。周渔说:“那就不跑。” 村民们已经开始了搜索,乔小橙虽说是不想跑,脑子可还在转,她说:“我们来到这里,是需要寻找什么吗?” 周渔发觉自己喜欢她这样凑在自己耳边说话。他说:“这里是主雇虚构出来的一个世界,桥段一般是他记忆中最恐怖的片段。” 乔小橙意外,她倒是不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什么不妥,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有更亲密的距离。甚至她觉得两个人关系疏远,还曾经买了件很有诱惑力的睡衣。但很显然,周渔毫无所动。 以前她很天真,总以为感情越培养就会越深厚。后来失败了,这才明白其实爱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她说:“董运辉最恐怖的记忆,难道不应该是杀人吗?” “董运辉?”周渔反应过来,“这次的主雇?人最恐惧的事有很多种,有些是亲身经历,有些是来自电影、小说,甚至是自己的想象。现在很显然,他杀人时并不太害怕。” 乔小橙说:“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她揪了一根草,看绿汁沾在指尖。这个世界太逼真了,无论真假,都忍不住让人代入其中。 周渔说:“不一定,时间夹角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一向规则错乱。但只要找到主雇的恶身,生肖巨兽就会出现。打败它,就能疏通这里了。” 乔小橙坦白地说:“我不懂。” 周渔说:“你的镇定让我惊讶。” 乔小橙没理他,幻觉出现得太多,多少总会淡定一些。周渔说:“那么我们说说眼前吧,如果按照剧情,女人会因为通奸而被抓住。村民用石头砸死了她,并且将她抛尸野外。然后她得知原来这一切都是丈夫的阴谋,只是因为丈夫要娶一个更富有的女人,却没有正当的理由休掉她。” 乔小橙有点明白了:“化成厉鬼,回来复仇的情节?” 周渔说:“可能不会有这么多,人最恐怖的记忆只是一个画面而已。而且还会随时间模糊改变。” 好吧,乔小橙索性什么都不问了。 周渔微笑,有点想伸手摸摸她头上的呆毛:“这个主雇看起来没什么脑子,激活他的恶身应该不需要太复杂的条件。嗯……”似乎想起乔小橙不懂,他耐心地解释,“恶身是他真心悔过所凝结出的一个跟他一模一样,但因为染了悔恨而变成其他颜色的他自己。正是这个恶身,在时间上留下卡点,这才支撑起了这一方时间夹角。现在嘛,或许重现他记忆里最可怕的那一个画面就行了。” 有主意总是最好办的。乔小橙说:“那这么看来,董运辉最害怕的应该是女人被砸死的那个画面了?怎么重现?不可能真让他们砸死我吧?” 周渔说:“不一定是你,有个女人尸体就行。所以接下来的画面,有点少儿不宜。” 说话间,他突然站起来,飞起一脚踹向乔小橙身后。 乔小橙转过头,这才看见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摸过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手里还举着一块白色鹅卵石! 刚才周渔明明看见一切,却依旧谈笑风声!她惊出一身冷汗。周渔将女人踹倒,乔小橙跟过去。周渔按住犹自挣扎的女人,说:“转过身去。” 乔小橙说:“可……” 周渔说:“听话。” 他在她面前总是这样的,更像个温和又有原则的大哥。乔小橙只好慢慢转身,背对他。身后传来几声异样的声响,是石头砸碎骨骼的声音。 声音每响起一起,乔小橙双肩就抖动一次。 似乎知道她害怕,周渔下手很快。他迅速将女人头骨砸碎,乔小橙问:“好了吗?” 周渔手背轻轻擦过自己脸颊,刚才不小心,溅了个血点子。他说:“还没有。” 乔小橙于是又不说话了。因为没有亲眼所见,她虽然恐惧,却毫无残杀同类的感觉。周渔从小破屋里找到一张破席子,一路拖到她身后,似乎是把女人的尸体包裹好了,他终于说:“可以了。” 乔小橙用力深呼吸,刚要转身,周渔揽住她的肩,往后带了几步,又躲到小破屋后面,说:“在这等贺一水他们过来。” 乔小橙说:“小贺总也来了?!” 周渔冷笑——这种场合,少谁也不会少了他啊! 果然不一会儿,贺一水、常凤、董运辉,三个人陆续游来。身影由淡到深,慢慢变成了实体。 进入点是一样的,他们当然也一眼看到树、草和满地的石头。 贺一水说:“让你们快一点,慢得跟乌龟一样。咦……” 三个人前行几步,当然就看见草地上的草席。贺一水说:“这是什么?” 他索来好奇心旺盛,几乎立刻上前,掀起草席一角看了一眼。 乔小橙和周渔躲在小破屋后面,正是视野最好的地方,把三个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候贺一水的表情,就像一只不小心吃了辣椒的猫。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乔小橙莫名觉得很欢乐,就听贺一水身后的常凤问:“什么东西啊?” 贺一水的神情迅速恢复正常,放下草席,甚至面带微笑,真正的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周渔你丫的也太缺德了吧!好歹说一声让老子有个心理准备行不行? 贺一水的心理素质也是超一流的,心里一通乱骂,嘴上只是淡淡地道:“好东西。董运辉,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亲戚?” 董运辉当然莫名其妙:“什么啊?” 他上前,伸手掀开草席。 时间像是静止,他一张嘴慢慢张大,是一副想喊却喊不出来的表情。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两个腿都开始颤抖。终于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然而草席却因为他这个动作而被扯得更开了。乔小橙觉得解气,这个董运辉也不是多么善良的东西。她刚要站起身来,冷不丁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周渔握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将她转过去,让她背对常凤等人,在她耳边说:“别看。” 还是这样保护的姿态。 乔小橙突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周渔。那是她兼职的餐厅第一天开张。有个女客人只会法语。十八岁的她手足无措。隔壁桌周渔替她翻译了整个对话。 那时候的他,是她不可遥望的星辰。 所以一切不配有的快乐,最后都要还回去。得到时有多么欣喜若狂,失去后就会有多撕心裂肺。 等他经过转角,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说:“没有啦!贺总,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毕竟很有压力。 贺一水是走了,但乔小橙很快就发现——这家公司的业务量,真是少得可怜。 整整一个上午,不要说访客了,连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办公室里大家倒是都在忙——有在玩消消乐的,有玩英雄联盟的,还有正在“吃鸡”的。 81.玫瑰公主 此为防盗章  只见草席里卷裹的女尸慢慢站了起来, 乔小橙一眼就看见她破碎的头。她猛地缩回小木屋后面, 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渗入骨髓。 而这时候,女尸姿势越来越古怪, 最后浑身都渗出血来。鲜血冲刷,她的面目慢慢变了——竟然跟董运辉的五官一模一样!连眼角的皱纹也分毫不差! 常凤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时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主雇安全了。当下拉着董运辉, 也躲到了小屋后面。 乔小橙坐在地上, 双手抱膝,身上控制不住的抖。常凤发现了,忙说:“别怕别怕,出去了就好了。” 乔小橙摇摇头,连嘴唇都有点紫了。常凤忙抱住她,说:“不看就好了,别看。” 乔小橙慢慢把头埋在膝盖上, 不可能……以前我虽然有幻觉, 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暴力倾向的幻觉。眼前到底是真的,还是病情又加重了? 那我到底会疯成什么样?当街杀人吗? 我不想啊! 她眼里噙泪,这反应有点像个正常女孩了。常凤慢慢地顺着她的背:“我们都在,不要怕。” 董运辉的恶身, 因为有人命,此时全身血红。 周渔双手一交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双银色的手套, 慢慢戴在手上。听见常凤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一眼, 摸了块东西扔过去。 常凤手疾眼快,伸手接住,发现竟然是块巧克力。她哭笑不得,递给乔小橙:“来来,大都督给的。真是安慰小朋友一样。” 旁边董运辉盯着巧克力,喉头咽了咽,喃喃道:“为什么只有一块……我也很饿……” 常凤一眼瞪过去:“滚!” 董运辉的恶身慢慢舒展身体,他的头三百六十度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董运辉自己都觉得瘆得慌:“它在找什么?” 常凤阴森森地说:“当然是在找你啊。” 董运辉这回是真的哭了。乔小橙把巧克力掰了一小块,剩下的都塞进常凤嘴里。常凤也是累坏了,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她没待多久,但是在这里显然已经过了很多天。 她只能跟董运辉分吃一份食堂的饭菜,还要绞尽脑汁想出路,真是过得非常疲惫。 巧克力的甜和苦在嘴里散开,乔小橙终于也缓过气来。只见破屋前面,周渔已经用手臂夹住了恶身的脖子。这时候他一手握住恶身的胳膊,刚要动作,冷不丁抬头,看见盯着这里看的乔小橙。 他止住动作,沉声说:“说了别看!转过身去!” 贺一水啧啧了几声,乔小橙说:“我……”想了想,说了句,“我已经成年了。” 还敢顶嘴!周渔皱眉,她却已经背过了身子。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而这种情况下的争执,显然对周渔并没有好处。 恶身挣扎得很厉害,贺一水抱起一块石头,说:“我动手了?” 周渔极力控制它,说:“来!” 贺一水一石头砸下去,恶身更加疯狂,竟然脱出周渔的控制!它向贺一水猛扑过去,周渔握住它的两只胳搏,用力一折! 他手套上发出闪电般流离的光,只听一声脆响,竟然将恶身的两只胳膊齐肘折断。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棒球棍,用力敲在恶身膝盖上。 恶身倒在地上,周渔索性将它双腿也齐膝折断。贺一水举起石头,猛砸下去。一下又一下,突然整个世界剧烈震动。 常凤忙扶住乔小橙,湖底的空间好像破了个口子,湖水倾泄而入。周渔和贺一水显然早有准备,贺一水冲过来,一把抓住董运辉。乔小橙刚刚站起来,一只手就抓住了她。 眼前全是水,寒冷又回到了身上,她用力推拒身边的手,示意自己可以游上去。但那只手仍然紧握着她的手,令她毫不费力,像个跟随主人的行李一样被拖行。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快,因为周渔游得更快。 一出水,乔小橙就忍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有发生嘴里渡气这样狗血的事。 五个人陆续出了水,外面全校师生还在电线杆子下“参观”它们校长呢。他们身体僵硬,并不能爬上去。 这些东西看样子没什么智商,这边整个湖里已经天翻地覆,它们却没有看上一眼。 常凤拉着乔小橙后退,不一会儿,湖里冒出一头巨大的野兽来!然而乔小橙定睛打量,却发现这还真不是什么神兽!它虽然体形巨大,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头猪罢了! 还是一头白毛、屁股上带黑花的家猪! 乔小橙很崩溃。 常凤在她身边解释:“亥时属猪,董运辉应该是在亥时杀的人,所以这里时间夹角的生肖巨兽是猪。” 乔小橙说:“杀了这头猪,我们就能出去了?” 常凤点点头,见她一身湿透,很心疼。乔小橙把校服脱下来拧水,里面就只有一件湿淋淋的衬衣。董运辉顿时眼球子都要掉出来了! 常凤还在安慰:“别怕,有周先生和小贺总在,我们没有危险的。” 话音刚落,那头猪直着嘴筒子就冲了过来。 它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董运辉。董运辉疯了一样往周渔身后躲,连声音都岔音了:“周先生!救命!” 周渔一脚踹开他,然后用尽全力,一拳打在猪头上。他手套上强光一闪,一头重约一吨的巨型猪,竟然硬生生被打得退了几步。它拱嘴上全是血,牙齿也飞掉了几颗。而周渔攀住猪牙,一个旋身上了猪背。 他动作快如闪电,巨猪甚至没来得及咬合,他已经抽出手,又是一拳,打在猪眼睛上!只听噗的一声响,猪眼睛碎成了一泡黑水。而巨猪在发出一声惨嚎之后,整个猪竟然开始变了! 它的毛开始变得又尖又利,像一根根硬刺!猪嘴筒子也变尖,耳朵变小,它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豪猪! 周渔被刺一扎,来不及出第三拳,只好跳下猪背。 贺一水似乎早有预料,在旁边穿一副细密的锁子甲。穿好之后,他飞身上前,不顾豪猪的疯狂撞击,竟然攀住它身上的刺,一把抠出了它另一只眼睛! 整个校园里都回荡着巨猪的尖嚎,巨猪疯狂地奔跑,想要将两个攻击自己的敌人踩成肉泥。而且整头猪又发生了转变。 这次它整个变成了一头大野猪!獠牙长长的伸出嘴外,狂奔中这就成了他攻击的利器。连贺一水的锁子甲都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两个人尽量躲着它,但是它虽然眼睛看不见了,鼻子却很灵。两个人的躲闪用处不大。贺一水掏出一把匕首,用力一刺,可野猪皮又厚又韧,只划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他喃喃说:“真是难缠。” 周渔收起手套,突然他的手上开始慢慢长出黑毛,然后整个人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竟然变成了一条同样巨大的黑狗! 乔小橙整个人也跟那些师生一样,一脸麻木。董运辉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周、周先生难道是条黑狗精?” 而周渔所化的黑狗四肢强壮、爪子尖利,他吐着鲜红的舌头,猛地前往一扑,利爪在野猪背上一抓,轻而易举地撕掉了一大块野猪皮肉。 野猪气疯了,飞一般撞过来。周渔往前一扑,猛地将它扑倒在地,低头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野猪不断挣扎长嘶,贺一水也没闲着,匕首顺着周渔抓出的伤口就刺了进去。 鲜血横流,野猪的挣扎越来越小,突然它身体慢慢变白,竟然又变回了一只瞎眼的家猪。 这下周渔尖利的犬牙可就全部刺进了它的喉咙了。贺一水也一刀捅进它心脏。 两个人又围殴了几个回合,终于家猪慢慢倒地不动了。 周渔四爪的毛开始慢慢褪去,很快,他又变回了人形。仿佛刚才变身成狗只是大家的幻觉。 而就在这时候,整个世界开始扭曲折叠,湖里的水慢慢清澈,最后变成完成的透明。常凤赶紧拉起乔小橙,说:“走!” 乔小橙只觉得自己脑子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疼得将要炸开。她强撑着说:“跳进去吗?” 常凤嗯了一声,拉着她就跳进了湖里。董运辉当然慌忙跟随。 贺一水说:“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个人在猪身下找了十几秒,周渔说:“只有一颗猪牙。” 地上果然有一颗狭长而尖利的野猪牙。周渔弯腰捡起来,小贺总表示很鄙视:“一头破猪,什么都不带还有脸出门!” 周渔不理会他的失望,说:“走!” 二人相继跳入湖中,眼前世界骤暗,片刻之后,已经换了天地。 办公室里,乔小橙猛地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东西。刚才跳进湖里,一种失重感让她惊慌失措。常凤、董运辉等人也相继醒过来,两个人都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乔小橙看看周围,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抓住的竟然是周渔的手臂,顿时脸如火烧,赶紧放了手。常凤看见了,很不以为然:“拜托,你们以前好歹是男女朋友,就算分手了,抓抓他手臂怎么了?至于脸红成这样吗?” 乔小橙说:“常姐!”羞恼的都要跺脚了。 常凤哈哈大笑,正在这时候,周渔和贺一水也相继“回魂”。贺一水和周渔两个人都看向董运辉。最后还是贺一水问:“你知不知道隐瞒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董运辉说:“我不是故意的!小贺总,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活不下去了……” 贺一水直接一拳揍过去,打断了他两颗牙。 乔小橙从常凤的办公室走出来,只觉得荒诞无比。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她来到自己的座位面前,发现电脑还开着。时钟嘀嘀嗒嗒地走,一切如常。 82.爱如初见 此为防盗章 三个人同时看向小屋后, 然而三人面前的女尸却发出了咯吧一声响。 乔小橙背对着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渔却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 只留下一句:“在这里等!” 乔小橙一直等到他走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身。 只见草席里卷裹的女尸慢慢站了起来,乔小橙一眼就看见她破碎的头。她猛地缩回小木屋后面, 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渗入骨髓。 而这时候, 女尸姿势越来越古怪, 最后浑身都渗出血来。鲜血冲刷, 她的面目慢慢变了——竟然跟董运辉的五官一模一样!连眼角的皱纹也分毫不差! 常凤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时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主雇安全了。当下拉着董运辉,也躲到了小屋后面。 乔小橙坐在地上, 双手抱膝, 身上控制不住的抖。常凤发现了, 忙说:“别怕别怕, 出去了就好了。” 乔小橙摇摇头,连嘴唇都有点紫了。常凤忙抱住她,说:“不看就好了, 别看。” 乔小橙慢慢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可能……以前我虽然有幻觉, 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暴力倾向的幻觉。眼前到底是真的, 还是病情又加重了? 那我到底会疯成什么样?当街杀人吗? 我不想啊! 她眼里噙泪, 这反应有点像个正常女孩了。常凤慢慢地顺着她的背:“我们都在, 不要怕。” 董运辉的恶身, 因为有人命,此时全身血红。 周渔双手一交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双银色的手套,慢慢戴在手上。听见常凤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摸了块东西扔过去。 常凤手疾眼快,伸手接住,发现竟然是块巧克力。她哭笑不得,递给乔小橙:“来来,大都督给的。真是安慰小朋友一样。” 旁边董运辉盯着巧克力,喉头咽了咽,喃喃道:“为什么只有一块……我也很饿……” 常凤一眼瞪过去:“滚!” 董运辉的恶身慢慢舒展身体,他的头三百六十度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董运辉自己都觉得瘆得慌:“它在找什么?” 常凤阴森森地说:“当然是在找你啊。” 董运辉这回是真的哭了。乔小橙把巧克力掰了一小块,剩下的都塞进常凤嘴里。常凤也是累坏了,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她没待多久,但是在这里显然已经过了很多天。 她只能跟董运辉分吃一份食堂的饭菜,还要绞尽脑汁想出路,真是过得非常疲惫。 巧克力的甜和苦在嘴里散开,乔小橙终于也缓过气来。只见破屋前面,周渔已经用手臂夹住了恶身的脖子。这时候他一手握住恶身的胳膊,刚要动作,冷不丁抬头,看见盯着这里看的乔小橙。 他止住动作,沉声说:“说了别看!转过身去!” 贺一水啧啧了几声,乔小橙说:“我……”想了想,说了句,“我已经成年了。” 还敢顶嘴!周渔皱眉,她却已经背过了身子。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而这种情况下的争执,显然对周渔并没有好处。 恶身挣扎得很厉害,贺一水抱起一块石头,说:“我动手了?” 周渔极力控制它,说:“来!” 贺一水一石头砸下去,恶身更加疯狂,竟然脱出周渔的控制!它向贺一水猛扑过去,周渔握住它的两只胳搏,用力一折! 他手套上发出闪电般流离的光,只听一声脆响,竟然将恶身的两只胳膊齐肘折断。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棒球棍,用力敲在恶身膝盖上。 恶身倒在地上,周渔索性将它双腿也齐膝折断。贺一水举起石头,猛砸下去。一下又一下,突然整个世界剧烈震动。 常凤忙扶住乔小橙,湖底的空间好像破了个口子,湖水倾泄而入。周渔和贺一水显然早有准备,贺一水冲过来,一把抓住董运辉。乔小橙刚刚站起来,一只手就抓住了她。 眼前全是水,寒冷又回到了身上,她用力推拒身边的手,示意自己可以游上去。但那只手仍然紧握着她的手,令她毫不费力,像个跟随主人的行李一样被拖行。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快,因为周渔游得更快。 一出水,乔小橙就忍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有发生嘴里渡气这样狗血的事。 五个人陆续出了水,外面全校师生还在电线杆子下“参观”它们校长呢。他们身体僵硬,并不能爬上去。 这些东西看样子没什么智商,这边整个湖里已经天翻地覆,它们却没有看上一眼。 常凤拉着乔小橙后退,不一会儿,湖里冒出一头巨大的野兽来!然而乔小橙定睛打量,却发现这还真不是什么神兽!它虽然体形巨大,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头猪罢了! 还是一头白毛、屁股上带黑花的家猪! 乔小橙很崩溃。 常凤在她身边解释:“亥时属猪,董运辉应该是在亥时杀的人,所以这里时间夹角的生肖巨兽是猪。” 乔小橙说:“杀了这头猪,我们就能出去了?” 常凤点点头,见她一身湿透,很心疼。乔小橙把校服脱下来拧水,里面就只有一件湿淋淋的衬衣。董运辉顿时眼球子都要掉出来了! 常凤还在安慰:“别怕,有周先生和小贺总在,我们没有危险的。” 话音刚落,那头猪直着嘴筒子就冲了过来。 它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董运辉。董运辉疯了一样往周渔身后躲,连声音都岔音了:“周先生!救命!” 周渔一脚踹开他,然后用尽全力,一拳打在猪头上。他手套上强光一闪,一头重约一吨的巨型猪,竟然硬生生被打得退了几步。它拱嘴上全是血,牙齿也飞掉了几颗。而周渔攀住猪牙,一个旋身上了猪背。 他动作快如闪电,巨猪甚至没来得及咬合,他已经抽出手,又是一拳,打在猪眼睛上!只听噗的一声响,猪眼睛碎成了一泡黑水。而巨猪在发出一声惨嚎之后,整个猪竟然开始变了! 它的毛开始变得又尖又利,像一根根硬刺!猪嘴筒子也变尖,耳朵变小,它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豪猪! 周渔被刺一扎,来不及出第三拳,只好跳下猪背。 贺一水似乎早有预料,在旁边穿一副细密的锁子甲。穿好之后,他飞身上前,不顾豪猪的疯狂撞击,竟然攀住它身上的刺,一把抠出了它另一只眼睛! 整个校园里都回荡着巨猪的尖嚎,巨猪疯狂地奔跑,想要将两个攻击自己的敌人踩成肉泥。而且整头猪又发生了转变。 这次它整个变成了一头大野猪!獠牙长长的伸出嘴外,狂奔中这就成了他攻击的利器。连贺一水的锁子甲都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两个人尽量躲着它,但是它虽然眼睛看不见了,鼻子却很灵。两个人的躲闪用处不大。贺一水掏出一把匕首,用力一刺,可野猪皮又厚又韧,只划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他喃喃说:“真是难缠。” 周渔收起手套,突然他的手上开始慢慢长出黑毛,然后整个人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竟然变成了一条同样巨大的黑狗! 乔小橙整个人也跟那些师生一样,一脸麻木。董运辉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周、周先生难道是条黑狗精?” 而周渔所化的黑狗四肢强壮、爪子尖利,他吐着鲜红的舌头,猛地前往一扑,利爪在野猪背上一抓,轻而易举地撕掉了一大块野猪皮肉。 野猪气疯了,飞一般撞过来。周渔往前一扑,猛地将它扑倒在地,低头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野猪不断挣扎长嘶,贺一水也没闲着,匕首顺着周渔抓出的伤口就刺了进去。 鲜血横流,野猪的挣扎越来越小,突然它身体慢慢变白,竟然又变回了一只瞎眼的家猪。 这下周渔尖利的犬牙可就全部刺进了它的喉咙了。贺一水也一刀捅进它心脏。 两个人又围殴了几个回合,终于家猪慢慢倒地不动了。 周渔四爪的毛开始慢慢褪去,很快,他又变回了人形。仿佛刚才变身成狗只是大家的幻觉。 而就在这时候,整个世界开始扭曲折叠,湖里的水慢慢清澈,最后变成完成的透明。常凤赶紧拉起乔小橙,说:“走!” 乔小橙只觉得自己脑子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疼得将要炸开。她强撑着说:“跳进去吗?” 常凤嗯了一声,拉着她就跳进了湖里。董运辉当然慌忙跟随。 贺一水说:“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个人在猪身下找了十几秒,周渔说:“只有一颗猪牙。” 地上果然有一颗狭长而尖利的野猪牙。周渔弯腰捡起来,小贺总表示很鄙视:“一头破猪,什么都不带还有脸出门!” 周渔不理会他的失望,说:“走!” 二人相继跳入湖中,眼前世界骤暗,片刻之后,已经换了天地。 办公室里,乔小橙猛地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东西。刚才跳进湖里,一种失重感让她惊慌失措。常凤、董运辉等人也相继醒过来,两个人都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 乔小橙看看周围,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抓住的竟然是周渔的手臂,顿时脸如火烧,赶紧放了手。常凤看见了,很不以为然:“拜托,你们以前好歹是男女朋友,就算分手了,抓抓他手臂怎么了?至于脸红成这样吗?” 乔小橙说:“常姐!”羞恼的都要跺脚了。 常凤哈哈大笑,正在这时候,周渔和贺一水也相继“回魂”。贺一水和周渔两个人都看向董运辉。最后还是贺一水问:“你知不知道隐瞒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83.混账王八蛋 此为防盗章  乔小橙莫名其妙:“什么印记?” 周渔显然也因为刚才的一句话而尴尬, 这时候不说话了。 常凤拉过乔小橙, 毕竟都是女人, 什么话私下里也好说。 她跟乔小橙嘀嘀咕咕, 周渔也没好继续站着, 贺一水揽过他,说:“有惊无险,晚上带大家去烧烤啊。” 周渔看了一眼他的手, 他忙收回去, 周渔这才说:“明天再说。” 事实上, 今天大家也确实都累了,尤其是常凤, 真的是想倒头就睡。 可偏偏乔小橙这边, 有很多她需要解释的地方。她说:“子午流注是我们这一行的印记,如果它被激活了, 那你恐怕就只能入这一行了。走走, 去我办公室, 常姐帮你看看。” 乔小橙还是很不好意思, 毕竟是小姑娘。常凤拉着她:“哎呀, 难道你还真等大都督亲自动手啊!” “常姐!”乔小橙脸都红透了, 常凤笑着把她拉进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 百叶窗也拉得严严实实。乔小橙说:“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子午流注的印记, 我……” 她刚准备解开衣扣, 突然看见自己腕上——她纤细的手腕原本无瑕, 然而这时候却多出了一块墨色的刺青。在肌肤之下,像是简单腕表的模样。 乔小橙伸手触摸,整个人都愣住。 常凤当然也看见了,这时候拉过她的手,慢慢伸手触摸那块刺青一样的表盘,说:“就是这个了。小乔,你以后要注意遮掩,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它。做这一行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让其他地方发现,遇到忧心叵测的人就不好了。” 乔小橙越来越怀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常凤轻轻揉着她的手腕,说:“我知道正常人难以相信,但是小乔,拥有这块印记的人,应该从小就会发现自己的不同。你没有发现吗?” 乔小橙当然是有发现的,每年她生日,家里总会有几只大老鼠前来给她过生日,过年更会前来拜年。她活到二十二岁,从有记忆以来,那些老鼠都换了好几波,但这个习惯从未改变。 常凤看见她的表情,自然知道她是有所隐瞒。外面贺一水和周渔还在等,她推门出去,向周渔点了点头。周渔的目光有些暗沉。 董运辉倒是还在公司,他不是不想走——被贺一水痛扁了一顿之后,他在地上趴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这时候他是真打算走了,但不敢跟周渔和贺一水说,只得小声道:“常师,我先走了,我以后有事还来找你啊。” 回答他的是常凤的一只白色高跟鞋。 打走了董运辉,周渔说:“今天大家先下班,有事明天再说。” 常凤是真的求之不得,董运辉这案子给她累得不轻。时间夹角里面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乔小橙也想回家,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是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大家都火速撤离了,贺一水这才搭上周渔的肩膀:“喝酒去?” 周渔味觉出了问题之后,对酒倒是颇为钟爱。他想了想,终于答了一声:“嗯。”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步行只要十分钟。 这里是老城区,居民楼也很有些年头了,与公司大厦一比,自然就显得十分破旧。乔小橙开门进屋,等到房门关上,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倒在沙发上,简直不想动弹。 手腕上刺青一样的印记,在洁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鲜明。乔小橙伸手摸了摸,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触感。她强行支起身,去看阳台上的小圆桌。 那是个玻璃小桌,妈妈死前留下的遗物。 桌面上十二个刻度鲜明可见,而现在,它开始行走了。 乔小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桌面表盘上的针指,真的开始行走了。原来这么多年,它不是没电了! 乔小橙把桌上的花搬到阳台的花架上,指腹慢慢摩挲它的刻度。外面天光渐暗,不知哪家在做菜,炒辣椒的味道飘进来,有点呛人。 乔小橙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随手拿了杯子,正打算往里添一勺蜂蜜。突然厕所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说过多少次了,没事不准到我家来!下次再这样,我把管道堵上了啊!” 话音刚落地,卫生间门口就探出一个又小又尖的脑袋。居然是只灰皮的胖老鼠! 胖灰鼠一双绿豆眼儿看了看左右,见家里只有乔小橙一个人,这才跑过来,说:“别这样嘛,小乔,这两天你整天不在家,兄弟们都好担心你的。哎呀,肚子好饿,家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跟老鼠说话,不管怎么看都太像神经病。可听得懂有什么办法?乔小橙只得放下杯子,去冰箱里找出饭团,放微波炉里给热半分钟。然后又找了张报纸铺在地上。 胖灰鼠立刻跳到报纸上,很绅士地等着她投喂。 乔小橙把饭团放上去,它立起两个前爪爪,抱着饭团开啃。乔小橙默默地盯着它看,它是这一带的老鼠头子,外号鼠称“鼠霸天”。 这时候它一边吃饭团,一边说:“小乔,你做的饭团真好吃!明天多做点带去公园吧?兄弟们都想你了。” 乔小橙说:“不去,我毕业了,要上班赚钱了。” 胖灰鼠十分吃惊:“上什么班啊,我翻垃圾养你啊!你喜欢吃过了期的火腿肠还是发了霉的面包?下次来我给你带!” 我谢谢你啊!乔小橙瞪它:“我看你是想念那根久违的拖把了吧!” 胖灰鼠赶紧一脸讨好:“别这样嘛。我是真心的。” 这只胖灰鼠一向贫嘴,乔小橙也不理它,问:“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这老鼠消息灵通,又是个喜欢拉家常的。平时身边一点动静,它都会过来汇报。说实话,乔小橙觉得它跟贺一水一定非常合得来。 胖灰鼠一边吃一边说:“有啊,最近发生的大事可多了。红湖公园开展灭鼠行动,我们死了好多弟兄!香格里拉花园的橘猫胆大包天,居然企图围剿我们!也不看看我鼠霸天是谁,不知道老鼠屁股摸不得吗……” “……”乔小橙说:“有还正事没有了?” 胖灰鼠捋了捋胡须,说:“正事?那就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解放路出了车祸,一死一伤。自首的司机,其实是被派来顶包的。楼下面包店的面包过期了,老板换个日期重新卖。旁边那家卤肉店哦,一斤鸡爪要搁六两防腐剂……兄弟们都不敢下嘴!” 它那嘴,一八卦起来没完没了。乔小橙瘫倒在沙发上:“快点吃完滚啊!话多。” 她实在是很累,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胖灰鼠摇着鼠头叹气——上班真是磨人啊,看把我们青春活泼的小乔给累成什么样了!发动兄弟们找点营养品给她补补吧。不知道过期牛奶她爱不爱喝…… 第二天,乔小橙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家里像是被重新收拾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有用过的东西都被放回原位,连昨晚她加了蜂蜜还没喝的口杯都被洗得干干净净。 桌上摆着她惯常的早饭——煮玉米、煮鸡蛋、青菜瘦肉粥和一个香蕉。 乔小橙伸手摸了摸粥,眸光渐暗。片刻之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镇静药,随手倒了几片,就着粥吞下去。 手机一声响,是贺一水发来消息:“小乔,大都督一会儿过来接你啊!今天一山回来,你先跟周渔买菜,中午我们去他家烧烤。” 小乔深吸一口气,像是他能看见自己似的,带上微笑,耐心地回:“周先生不知道我家地址。” 贺一水立刻就回了:“你发给他就行。” 果然片刻之后,微信一声响,提示有人请求通过好友验证。 乔小橙选择了同意,周渔的头像,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一直是一片纯黑的背景。两年之后,他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好友列表里。 乔小橙把地址发给他,他回了个:“嗯。” 恍惚中,有种旧日重回的错觉。 周渔其实也刚起,对于贺一水私自派给他的“任务”,他却并没有不悦。清晨阳光还算美好,但家里没有早餐。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合胃口,没有家政给他做饭。他来到厨房,冰箱里有面包和速冻饺子。 他却只是随手拿了一瓶营养液——面包的味道,像是生嚼木头渣,十足破坏心情。 微信里乔小橙发来了地址,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头像是一张自拍。以前是什么……他却是不大记得了。他回了一个嗯字,倒是有点想去她家吃早饭。 可惜,地址只有小区名字。显然对方并没有请客的意思。 不久之后,周渔的车刚停下,便看见乔小橙站在路边。今天她穿了件胸前印着米老鼠的t衅、浅蓝色牛仔裤,脚上是白色板鞋。头发全部挽起来,扎了个花苞。 时间真是神奇,居然一瞬间就长大了。 周渔想。 乔小橙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系上安全带——她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 周渔说:“去哪里买菜?” 乔小橙说:“现在时间还早,去菜市场吧,新鲜。” 周渔没意见,他只是问:“菜市场在哪里?” ……好吧。 乔小橙指路,两个人终于来到附近的农贸市场。这个点正是买菜的高峰期,人流涌动。乔小橙跟周渔一前一后走进去,也不用怎么看,直接走进了一家生鲜店。 周渔没话找话:“你对这里倒是很熟。” 也是奇怪,这里明明离他家更近。乔小橙那里走过来,怎么也得四十分钟。 乔小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好得罪老板,有些尴尬地微笑,说:“以前不是给周先生做了两年饭吗,这里的菜最新鲜,我经常过来。” 做了两年饭。这个描述是真的直接。 周渔不说话了。 乔小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她求生欲已经很强了。周渔却并不开心的样子。 她只好拿起一块羊排,说:“这块羊排不错,回头单独给周先生加个餐。” 是很讨好的意思了,周渔的目光在羊排上短暂停留,这才“嗯”了一声。 烧烤是件麻烦事,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 乔小橙大包小包,还向老板借了小推车。最后还是老板叫了个店员帮她推到市场门口的路边。周渔打开后备箱,看着她一样一样,把生鲜整整齐齐地码进去。 乔小橙也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 周公子袖手旁观,乔小橙并不在意,这是当然的——哪有老板亲自做事的道理。她说:“周先生,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下,我去买蔬菜和烧烤汁。” 84.发狂 此为防盗章  乔小橙从善如流, 立刻听话地道:“周先生早上好。” ……周渔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但是想把贺一水打死是真的。他点点头,径直去了自己办公室。 等他经过转角, 贺一水突然悄悄问乔小橙:“你以前怎么叫他来着?” 乔小橙脸一红:“啊?” 贺一水莫名有些猥琐:“不会是叫周哥哥吧?”还是叫亲爱的?想想竟然有人称呼周渔“亲爱的”, 贺一水就觉得很刺激。 而乔小橙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说:“没有啦!贺总,我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我……” 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过分了,贺一水赶紧双手投降:“不不不, 我就是随口跟你聊聊天。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他回到办公室, 乔小橙这才松了一口气。整天被人打探旧恋情, 毕竟很有压力。 贺一水是走了,但乔小橙很快就发现——这家公司的业务量, 真是少得可怜。 整整一个上午, 不要说访客了, 连电话也没有响过一声。办公室里大家倒是都在忙——有在玩消消乐的, 有玩英雄联盟的,还有正在“吃鸡”的。 这样的一家公司,真的不会倒闭吗? 乔小橙很担忧。 到了中午十一点, 工作群里的杂鱼们像换气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这个说:“小乔, 我想吃过桥米线!” 那个说:“小乔, 给我点个牛腩套饭。” 一大片消息刷个没完, 乔小橙向来细心, 赶紧一一记下。大家都点了饭, 只有周渔没动静。乔小橙想了想,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过去。 办公室里,贺一水把周渔珍藏的红酒给开了一瓶,说:“这次的事,雇主愿意下血本。我看价格可以再抬一抬。但是难度你也是知道的。” 周渔说:“太危险了,郑婍那边如果愿意接,就给他们去做好了。” 贺一水递了杯酒给他:“行啊。反正听你的呗。” 正要继续往下说,电话声响起。周渔接起来,乔小橙的声音真的跟橙子一样,甜得沁人心脾,她问:“周先生,您中午想吃点什么?” 真奇怪,这个可以拉黑自己微信的女人,怎么还能用这样的声音问他中午吃什么! 周渔眉头微皱,贺一水耳朵都竖起来,任周渔再怎么目光如刀,他也不愿意走。周渔与他对峙一阵,终于说:“不用了。” 贺一水大为失望,那边乔小橙却是说了声:“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周渔盯着他看,他立刻意识到危险,举起双手:“去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请客。” 可这招现在明显不好用,周渔淡淡说:“我哪家餐厅都不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认真,贺一水知道自己又闯了祸,赶紧溜出来。然后他就嗅到一阵香味,转头一看,却是茶水间里,乔小橙在热自己带的便当。 她一向喜欢自己做饭吃,所以连学校也是选的离家最近的一所。就为了可以走读。 贺一水探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乔小橙今天给自己带的是西兰花炒虾仁、酱爆牛肉粒,外加一个芙蓉蛋。 都是家常菜,但确实是很香!贺一水满脸堆笑:“小乔啊。” 乔小橙回过头,贺一水说:“你这做饭的手艺可以啊。” 他说得真诚,乔小橙说:“我从小一直自己做饭,不喜欢外卖的。” 贺一水以长辈之状,夸奖:“嗯,不错!勤快又手巧的孩子最讨人喜欢。”然后他又笑着道:“说起来,我家里也没个做饭的人。小乔,你下次多带点,帮我做一份。不白做,每份算你五十块,怎么样?” 五十块,还能小赚点。乔小橙说:“如果贺总吃得惯的话,我是没问题。” 贺一水又想伸长脖子高歌一曲:“吃得惯,吃得惯,你做什么我都吃得惯。”然后他顺手拿了乔小橙面前这份,“就从这份算起啊!” “哎……”乔小橙刚要说话,他却已经端着便当盒走了。 留下乔小橙莫名其妙——他中午不是点了外卖吗? 贺一水把饭盒提到周渔办公室,周渔只看了一眼,没作声。这时候要再提,他得恼羞成怒了,贺一水也假装忘了,说:“那你别忘了给郑婍打个电话。我就不通知她了啊。” 说完,转身出去。周渔没理他,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把便当盒打开。 是很熟悉的饭菜,他拿了筷子,挟了一块牛肉粒放进嘴里。牛肉很嫩,麻木的味觉慢慢地恢复了一些。办公室门口,贺一水伸头瞄了一眼,跟作贼一样悄悄离开了。 周渔当然知道,只是没理会。他的味觉在多年前因为一次任务损坏了。不太能分辨酸、甜、苦、辣。 第一次见到乔小橙的时候,这姑娘在一家新开的餐厅里兼职。人手不够,她上去帮忙炒了个土豆丝。从那以后周渔就开始天天去,点名让她做菜。 她总是温和的,不太拒绝人。他当然就得寸进尺了。他这样的男人,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单身。要勾搭一个靠服务员兼职的小姑娘,简直是勾勾手指的事。 周渔不爱勾搭小姑娘,但是他喜欢乔小橙做的菜。 他加她微信,跟她说:“别兼职了,来做我女朋友吧。” 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乔小橙是怎么回复的了,但她好像是问过一句:“你认真的吗?” 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周渔没下什么功夫,甚至说,也没有多么地动感情。当然了,也就没有多么珍惜。那个时候她经常到他家里来,所以他冰箱里基本都是满的。 乔小橙很有当个厨师的天赋,烘培、冷饮、中餐,她照着菜谱,什么都能做一点。她从来不在他家过夜,而他习惯了晚回家。所以她经常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却每每在他回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一切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粘人。 周渔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职业,当然两个人也就不可能太贴近。 乔小橙问过一次,他不说,她自然也没再问过。而周渔也从来没想过了解乔小橙的家庭情况。所以现在想来,他对她的了解几乎等于零。只知道她的学校离他家不远,而他从来没有去学校接过她。钱倒是给过一些,平时放抽屉里,当作家用,没有了就补上。乔小橙花了多少,他心里没数。但总得想来,可能不会比他雇一个保姆的薪水更多。 其他的,周渔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得最清楚的,居然只是她的厨艺。 和乔小橙分手以后,他偶尔也去她以前兼职的餐厅,但是再没有见过她。味同嚼蜡的感觉,他又适应了很久。 如今熟悉的饭菜再次入口,周渔很有些走神。其实两个人可供怀念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他埋头吃饭。 外面,乔小橙没什么事做,这公司的前台接待其实挺闲的。她点了外卖,刚吃一口,终于有个电话响起来,是个女人,只说了句:“我是郑婍,接周渔!” 乔小橙其实根本不知道郑婍是谁。但是听这口气,显然是熟人。她答应一声,赶紧接进去。片刻之后,周渔和贺一水就带着办公室里那几条玩消消乐、英雄联盟、吃鸡的“杂鱼”匆匆离开了。 乔小橙吃完饭,把花都浇了一遍,鱼也少少地喂了一点,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难得,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个访客。乔小橙本想迎上去,一抬头,看见进来的人,不由退了一步。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神色憔悴,但还不到吓人的地步。 真正令人惊恐的是,在他背后,有个血红色的人紧紧贴在他背上。血人跟他五官一模一样。而他好像半点不觉,看见乔小橙,声音沙哑地说:“我跟常师约好的。” 乔小橙极力不往他背后看,但他背上,那个血人仿佛知道乔小橙能看见它似的,慢慢地转过头来。乔小橙腿都在抖,是幻觉! 她低下头什么也不看,一切都是幻觉。 从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她就发生了很多怪异的变化。比如她能听懂老鼠说话,也经常能看见这样一些人,毫无知觉地背负着不同颜色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疯了。 只是疯得还算是理智。她明白这些只是幻象,于是再害怕也不大声叫——因为那样的话,就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疯子了。她努力掩藏自己,穿最普通的衣服、上最普通的大学,她努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活在正常人中间。 可情况还是越来越糟糕。 而那些精神科医生开出的药,并没能治愈她。 她忍着手抖,拨了号。 这男人说的“常师”,她还知道。是公司里一个女主管,叫常凤。而且常凤今天也确实有客户预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男人的名字——董运辉。 果然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儿,常凤就出来。她一头齐耳短发,身着玫红色职业装、白色高跟鞋,言行干练。因为贺一水的广而告之,大家都知道乔小橙是周渔的前女友,常凤对她一笑,很是温和。 见乔小橙忙着倒水,她说:“不用管他,你忙你的。” 乔小橙声音都是虚的,却还是笑着说:“我这儿……事不多,没有什么好忙的。” 85.虎斑猫 此为防盗章  她慢慢剥了一粒开心果, 却无论如何尝不出味道。在学校里就是这样。乔小橙明明除了样貌, 各方面都是最普通的那一个。但是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她得到的关注总是最多的。 整个班级都知道她家境不好, 连助学金都是班主任主动为她申请的。每次聚餐总有人说小乔情况特殊, 她的那份不如大家均摊一下。 而自己呢?咬着牙做六份兼职,只为了不被别人看低! 现在还是这样。明明是个新公司,她才入职两天。怎么可能周先生和小贺总就对她关爱有加了?还不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 钱林林慢慢咬牙,可这却恰恰是她没有的。而且更不智的是, 自己不应该和她交恶。她这个人其实性子软,如果第一次见面说几句软话, 没准不会这么尴尬。 现在搞成这样, 自己可真是要小心了。 投仪影前,周渔说:“知情人有恶身, 必定可以进入时间夹角。但要小心的是, 同一个案子, 如果有多个知情人, 可能出现多个恶身。而其他同行,也能通过其他恶身进入到同一个时间夹角。有不少前辈都被伏击过。” 钱林林说:“周先生,我来时就听说, 您是十二位生肖大师里面最强的一位。我……我是个新人, 一直对你非常崇敬。我……能看看您化形的生肖兽吗?” 她这么一说, 其他人都有些骚动。 周渔看了她一眼, 钱林林一滞, 生怕他又当众喝斥。正要说话补救, 周渔开口,说:“生肖兽不止一种形态。但是每一种形态都需要在时间夹角里历练成长。寿命越长的生肖兽,实力也就越强大。” 话落,他手上突然黑毛生长,片刻之后,投仪影前面只剩下一条健壮的黑狗。黑狗大如小牛,獠牙尖利,舌头鲜红,双目如电。诸人顿时连吃零食的手都停了下来。 乔小橙本来是坐在贺一水旁边,现在贺一水不在,周渔基本就在她眼前。 从这里看,周渔化的这头黑狗一点都不凶。甚至两个大大的耳朵垂下来,还挺萌。她都想伸手握一握它的爪子。 周渔很快回到人形,说:“守护生肖可以化形,也可以共体。”说完,他身形一变,又成为人形,只是身后有一条毛绒绒的白尾巴,“共体之时消耗少,化形时力量增幅最大。” 诸人几乎是屏住呼吸,钱林林又问:“周先生,那您刚才的生肖兽,长多大了?” 周渔说:“询问别人的实力,是圈子里的禁忌。” 钱林林低下头,不说话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又瞟了一眼乔小橙——如果是她这么问,周先生一定会答吧?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白莲花,生来就可以天真单纯、懵懂无知地被别人宠着、哄着。其他人学也学不来。 周渔第三个案例讲完,贺一水终于回来了。他还真是买了几包鱼粮,这时候进到会议室,还随手扔给乔小橙两片胃药。乔小橙感动得不得了,小声说:“小贺总你真是太好了!” 贺一水凑过去,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啊?还要谢啊?乔小橙接药的手迟疑了。贺一水笑得不行,拍拍她的头,二傻子啊这是。 周渔的目光在白色的药片上滑过。 不想讲什么案例了! 下半场周渔拒不讲课,贺一山更不喜欢干这类活儿。当然只有贺一水上了。 贺一水更大方,一上来立刻就变成了一只孔雀,还是只白孔雀。然后他大模大样地开着屏,开始讲课。贺一山用手拍了拍额头——整个会议室都不够他得瑟的。 周渔在贺一水的位置上坐下来,旁边正好是乔小橙。然而乔小橙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身上——哪个女孩子能抗拒一身羽白如丝的孔雀啊! 何甜、黄原原、米贝儿几个女孩都要尖叫了好吗?!钱林林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偏偏贺一水讲到惊险处,还四处走动。米贝儿当时就尖叫:“小贺总我想摸摸你的尾巴!!” 她一出声,连乔小橙都站起来。案例赏析变成了明星见面会。周渔冷哼——一只鸡也能得瑟成这样?! 贺一水对下一向随和,当即也不讲课了:“来来来,手机都拿出来。” 那还用他说,几个女孩飞快地把灯全部打开,抱着他一通乱拍。闪光灯此起彼伏。乔小橙都忍不住靠过去,自拍了张。孔雀毛真是顺滑,摸一摸连指尖都是细腻的。乔小橙不想放手了! 钱林林还不太习惯这公司的氛围,常凤推推她:“去吧。”贺一水变成这样,可不就是用来得意的吗? 钱林林这才上次,深深吸气,满面红霞地揽着贺一水所化的孔雀,让常凤帮她拍了两张照片。 这下谁也听不进去课了,大家各自化形,会议室里顿时鸡飞狗跳,瞬间变成了动物园。这时候要是有外人进来,非吓坏不可。 贺一山随手把会议室的门反锁,好在百叶窗关得严密,也不怕被谁看了去。 乔小橙看看左右,陈饮白是贺一山的得力助手。他的守护生肖是兔。毛绒绒的一只大兔子,就那么蹲在会议桌上。乔小橙几乎是跳过去抱在怀里。陈饮白两只长耳朵拍了拍,还想往她胸前拱,不料被周渔一把揪住耳朵,扔在了桌上。 何甜就气了,她的守护生肖是猪。现在最多只能变一只小香猪,虽然也还算可爱,但是比起兔子可就差远了。 乔小橙左右看看,问米贝儿:“你怎么不变?” 米贝儿跺脚:“怎么的,你想看人猿泰山啊?!”她的守护生肖属猴…… 乔小橙笑得不行,米贝儿气哼哼地坐到常凤身边去了。 钱林林看着满地走的各种生肖,十分向往。这才是她喜欢的生活,神秘而强大,能为平凡人所不能。她转过头,看见贺一山站在门口,不由问:“大贺总,您怎么不化形呀?” 贺一山看一眼她,问:“你真要看?” 钱林林说:“跟大家一起玩吧。” 贺一山猛地化形,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眼镜王蛇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安静,片刻之后,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所有女孩子,连同常凤都跑了。 ……贺一水笑得不行:“你真是天下扫兴第一人啊!” 课程就这么惊心动魄的结束了。 中午,乔小橙给大家点了饭,又把自己做的便当热好,给贺一水送过去。贺一水说:“给周渔吧。” 乔小橙啊了一声,也有些明白过来,说:“好。” 相处了这几天,贺一水也知道她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于是说:“干我们这行很危险,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小贺总我这么和蔼可亲的。周渔这个人吧,品性且先不论,实力确实强悍。保护好他对我们大家都有利,你明白吧?” 乔小橙被教育得一头雾水,说:“我会每天给他做饭的。”贺一水很是欣慰,摸摸她的头:“好姑娘。” 乔小橙又说:“那……一份还是五十块钱吧?” 小贺总很想收回刚才那句话:“啧,怎么这么财迷呢。” 乔小橙小声说:“公私分明嘛。能提前预支吗?” 贺一水想了想,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我把周渔的生活补贴发给你。”——他可是公司财务。 乔小橙伸手跟他一击掌:“一言为定!” 两个人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晚上,乔小橙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卡。卡上没几个钱了。 妈妈死前给她留下一笔钱,但是这些年她读书、生活,虽然各种节省,还是花得差不多了。好在大学时期各种兼职,再加上几个老邻居偶尔接济,总算是没有断粮。 毕业这几个月忙着找工作,兼职也没怎么去,她当然吃紧。但是现在周渔的生活补贴有两千块,省着点花大约可以撑到下个月去了。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刨出点食材,准备给周渔做个便当。至于自己嘛……非常时期,看看哪个蔬菜最便宜,就当清清肠胃吧。 正做着饭,突然门口有爪子刨门的声音。这要是普通人独自在家,非被这声音吓坏不可。但乔小橙很淡定——习惯了。 她过去开门,门口竟然立着一只棕黄色的大老鼠! 乔小橙一指头戳过去,小声问:“你来干什么?!不是说过不准来我家吗?” 棕黄色老鼠呸了几口,把一条金项链吐地上:“上次不是答应送你一条金项链吗?哥岂是那言而无信之鼠?!” 乔小橙看着那条黄澄澄的链子,真是哭笑不得:“我觉得我必须再教育你们一下,别人的东西,不问而取是为偷,明白吗?” 棕黄鼠说:“那我们也不会生产啊!不偷不饿死了吗?” 说得还挺有道理。乔小橙挥挥手:“好吧好吧。但是我有双手,我可以自食其力。所以我不能要。你叼回去,哪捡的放回哪去。反正你也不会花钱。” 棕黄鼠还是听话的,闻言叼起项链就往楼梯间走,乔小橙一眼看见,说:“别走楼梯啊!躲着点儿猫!!” 每日里这样胆大包天的,也不怕被人踩死。 她说:“现在我们做点什么?” 常凤看了一眼时间,说:“现在我们应该回宿舍,马上就要准备上晚自习了。” 说着话,她肚子咕了一声。这里真的会饿!!乔小橙说:“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吃饱饭再做打算?” 常凤一脸抱歉:“小乔啊,每次进来,只有一份口粮,就是雇主那份,我们没有的。所以通常只有一个雇主的时候,我们也不太人进来,因为吃的不够。” 乔小橙说:“自己弄点。”她左右看看,说:“那边有个湖!湖里说不定有鱼。这里的东西应该能吃吧?” 常凤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乔小橙说:“走吧走吧。” 三个人一起来到湖边,董运辉也是精神一振:“这湖里确实有鱼,但大多都是锦鲤,学校不让钓来着。” 湖边水浅,乔小橙挽起衣袖和裤腿,弯腰去搬石头。不一会儿,就抓住了几只螃蟹。 那螃蟹一个足有二三两,这时候挥舞着钳子,很是不服管教。乔小橙转眼一看,对董运辉说:“外衣脱下来,包走。”常凤忍着笑:“看来晚上我们能吃顿好的了。” 两个人也不再旁观,纷纷下湖,一共抓了十几只螃蟹,乔小橙还抓到几根泥鳅。眼见时间不早,乔小橙终于问:“有没有办法生火?” 董运辉说:“我们宿舍有电饭煲,悄悄用一下,不被发现就没事。” 乔小橙把螃蟹和泥鳅用董运辉的外衣打包,扬扬手:“走!” 一看到鲜活的食材,她就来劲了。 三个人一起回了宿舍,这是个八人间的标准学生宿舍。四张原木色的高低床,床头有简单的电脑床、储物格等等。宿舍门的正对面是一扇窗,窗外正对荒山。但此时看来,荒山更像是一块虚假的背景布,明明凉风习习,却连草叶也一动不动。 窗台上放着口杯、牙刷等个人用品。摆放得还算是整齐。 乔小橙看了一眼,只有三个。可这明明是个八人间。 这次董运辉补充了一句:“原本是有八个人的。其他的……没完成作业……死掉了。他们的东西也离奇地消失了。” 他喉咙发紧,显然一直在强忍着恐惧。 常凤赶紧说:“这都是正常现象,时间夹角里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们其实并不是真人。不用太在意。”很显然,她的职业让她习惯性减轻雇主的恐惧。毕竟董运辉要是崩溃了,对她毫无益处。 乔小橙看出来了,只嗯了一声。转头拿起桌上的裁纸刀,二话不说,提着螃蟹和泥鳅进了楼道尽头的公共厕所。她倒是善于观察,一路上来就发现厕所在这边了。 86.郑婍喵 此为防盗章 钱林林紧接着说:“小贺总, 我跟您一块去。” 贺一水点头,与她一起搜索四周。乔小橙和陈饮白都没有动。乔小橙身上披着毯子, 那块裹住死尸的毛毯又脏又臭, 但是很显然,因为它的束缚,乔小橙身上的鬼并不能脱体而出。 她行动不便,当然也就不想动。而陈饮白不动的原因很简单——得保护雇主。 赵清雨这时候对环境适应了一些,毕竟常年跑车, 他也算见多识广, 这时候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问:“陈师, 如果在这里死亡,那么现实中的我们会怎么样?” 陈饮白说:“脑死亡,而且因为时间冲突,身体的腐烂速度会有异常。以前有人死在半年前的时间夹角里,大家刚刚把他抬上救护车,他的身体就变成了死亡半年左右的模样。” 赵清雨一想到那场景,心里还是一激灵。乔小橙倒是无所谓:“那我们还好,至少赵老板这事是昨晚发生的。就算是死了,尸体变化也不大。” 你倒想得开。陈饮白摊手,然后又安慰赵清雨:“您不用担心, 这个案子的难度, 对于小贺总而言并不算高。” 赵清雨点点头, 其实到了现在, 他已经很庆幸自己当时咬咬牙,拿出全部积蓄来找贺一水了。 贺一水跟钱林林四处查看周围情况。这里的地形非常简单,因为时间的流速不同,其他地方如同背景板。那些山、农田和乡村的房屋,从这里能够看到,但却是凝固不动的。不能走近,无法触摸。 真正能够活动的,只有这条公路和埋尸的山路及周边范围。 两辆货车还停在公路旁边,赵清雨心有余悸,不敢再靠近。乔小橙虽然脸上仍然可怕,但是毕竟光天化日,总会令人踏实很多。 三个人坐在火堆旁等候,外面公司里,贺一山守在一边。不一会儿,周渔从外面进来,贺一山意外:“有事?” 周渔看了一眼子午流注钟旁边的五个人,说:“你出去,我来等。” 贺一山当然是没意见,这样的枯等最无聊,他站起身:“有事叫我。”话落,径自开门,回自己办公室了。周渔坐到贺一水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子午流注钟——几个人进入时间夹角,不过才十分钟而已。 为什么感觉像是过去很久一样? 子午流注钟旁边的五个人毫无知觉,如同五个木偶。周渔缓步走过去,乔小橙就在他面前,被时间凝固的人,连呼吸、心跳都暂停,身体所有消耗也停止计算。 他发现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这样细致地打量她。因为作息规律,她的皮肤非常健康红润,没痘没斑,白玉一样通透。眼睛本来很大,这时候眉眼低垂,看向子午流注钟面,睫毛纤长细密,如同精心制作的洋娃娃。 周渔伸出手,摸摸她精巧秀气的鼻尖,想起两年前,她穿着一件淘宝来的性感睡衣,跪坐在他面前,清涩而笨拙地说:“周渔,我这么穿好看吗?” 时间夹角里,贺一水和钱林林四下查看。钱林林的目光不时瞟过贺一水。贺一水身材高挑劲瘦,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防寒服,然而举手投足却风采夺目。 钱林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牵引,他随手折断的树枝、留在泥泞山路上的脚印,都令她心悸。 贺一水当然有注意到,此时回身微笑:“看来,比起查探周围环境,你倒是更喜欢查看我。” 钱林林瞬间手足无措:“小、小贺总,我……” 贺一水说:“喜欢看我的姑娘很多,不过这个时候,你最好专注一点。我是不太喜欢教育别人,如果是周渔在的话,你这时候已经狗血淋头了。” 钱林林脸如火烧:“对、对不起小贺总,我知道了。” 她几乎是仓惶逃走,开始认真查看起周围的各种痕迹。贺一水摇摇头,这姑娘看起来跟小乔不太对付。小乔的性子,一看就软,几乎就是个受气包小媳妇型的。 她居然也会有不喜欢的人。小贺总的八卦之魂蠢蠢欲动。 两个人把整个环境全部查探完毕,终于又回来跟火堆前的三人组汇合。 陈饮白问:“小贺总,怎么样?” 贺一水摇摇头,赵清雨当然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说:“既然没有别的人,那么趁着天色尚早,赶紧想办法吧。”他显然是不想在这里过夜了。 贺一水吹了吹手里的小铁球,说:“看来,尸体要从我们五个人中出了。” 赵清雨脸色都变了,忍了忍还是没说话。 陈饮白问:“怎么做?” 贺一水看向路边停靠的两辆大货车,说:“十年前的那个孩子,据赵老板说,先是被一辆货车撞死,然后被他和他父亲带上山埋尸。”听到这里,赵清雨神情微微一变,贺一水接着说:“现在我们得先尝试用这辆肇事车撞到一个人,拥有一具尸体。然后带到埋尸坑的位置,看看能不能引出恶身。” 陈饮白问:“一定得撞死?”那这代价有点大啊。 贺一水若有所思,半天,看向乔小橙,说:“饮白,你负责开车。” 陈饮白有些犹豫:“小贺总……” 贺一水走到乔小橙面前,乔小橙身上还裹着那张裹尸毯呢。他把手伸进毯子里,乔小橙顿时脸红了:“小贺总!” 贺一水嘘了一声,幸好没占便宜,只是感受了一下里面的泥浆鬼。 他说:“我试试能不能引他出来。” 可裹尸毯里面的鬼一点反应也没有,显然天光大亮,它并不能随意活动。 贺一水看了看天色,也是没办法:“等晚上吧。” 钱林林看看他二人,又看了一眼乔小橙,突然抿抿唇,说:“小贺总,你和陈饮白后面还要对付生肖巨兽,引鬼的事……不如我来试试吧” 贺一水含笑看她,这个姑娘其实挺有意思。他说:“下次吧。你要死在里面,毁我一世英名。” 赵清雨都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这小贺总,真是没个正形。 整个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小贺总是有闲情逸志的,干脆带着大家爬山,当野游了。 赵清雨整个人都雷得不行,原本是做好最坏打算进到这里的,怎么感觉比自己想象的轻松很多…… 贺一水吹了个口哨,天空中一只乌鸦呱呱叫了两声,最后落在他肩头。他问:“山上有其他兽类吗?要是能来只烤全羊就最好了。” 那乌鸦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啧了一声:“前面有拐枣,吃点野果也是个趣。” 大家顺着乌鸦所指的方向,果然前行不远,就找到几棵拐枣树。上面黄澄澄的全是拐枣。 乔小橙看着那古怪弯曲的东西,一脸困惑:“这……能吃吗?” 钱林林白了她一眼,熟练地摘了一串,放进嘴里:“这个最甜了,我喜欢。” 贺一水耐心地给科谱:“拐枣,又叫甜半夜。从前少粮的时候,很多人都拿它救命。它很甜,可以炼糖。你试试。”他摘了一串,不由分说,塞进乔小橙嘴里。 乔小橙唇都触到他的指腹了,顿时也不敢乱动,赶紧叼过来。赵清雨常年在外跑车,相好还是有几个的。但现在他是真的挺佩服贺一水的,要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对着乔小橙那张脸,他还能撩妹…… 真是人中豪杰。 乔小橙吃了一个,果然觉得蜂蜜一样甜,顿时一个接一个,吃得津津有味。 贺一水有点想笑,毕竟顶着这样一张脸,又裹着一张裹尸毯,还能没心没肺地吃野果的姑娘不多。 大家在山中闲游,暂时忘记了忧愁。但是随着暮色来临,山中阴风阵阵,浓雾重新降下。乌鸦的叫声也开始瘆人。 贺一水伸了个懒腰:“开工吧。” 一行人抢在最后一丝天光消失之前下到公路上,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了,陈饮白上前,添了点柴火。 可惜雾实在是太浓了,光线难以触及。周围仍然是一片摇曳不定的黑影。 乔小橙只觉得身体又开始发冷,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泥浆流动。她整个人像是灌了铅,又开始行走困难。 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人在哭,是个小孩的声音。乔小橙只觉得头痛,意识时远时近。 贺一水把她抱到公路中间,陈饮白一脸凝重地上了车。钱林林想要开口说话,最终却还是没出声。她想代替乔小橙,想成为团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可惜想想那蜂窝一样的脸和裹尸布下的东西,她不敢。 乔小橙有些恍惚,贺一水拍了拍她的脸:“怎么样?” 乔小橙迷迷糊糊地答:“它更厉害了。我听见它的哭声了。” 贺一水点点头,陈饮白轻轻按了一下喇叭。他不再犹豫,猛地解开乔小橙身上的裹尸毯。 周围突然一阵风起,一个尖利的哭声跟着阴风打转,似乎要刺穿几个人的耳膜。那泥浆一样的东西从乔小橙身上渗出来,贺一水用这条裹尸毯紧紧把自己跟乔小橙裹在一起。 乔小橙只觉得整个人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半天之后,泥浆从她身上脱离出来,慢慢包裹住贺一水。贺一水猛地把乔小橙推出去,然后厉喝一声:“来!” 陈饮白早有准备,这时候猛地发动货车,撞了上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货车像是撞在巨大的橡胶上。陈饮白心里都是一惊,他又不想撞死贺一水,这时候车速当然不快。 但是声音听上去却十分骇人。他赶紧跳下去,连赵清雨都忍不住跑过来。四个人一起冲过去,只见车轮下鲜血横流,而贺一水整个人飞出几米,头颅破碎,惨不忍睹。 87.钱林林 此为防盗章 大家这时候再一看, 果然乔小橙抓住的只是钱林林。她把手抽出来, 面色十分难看。如果刚才乔小橙反应再慢点, 她说不定真的被赵清雨撞上了。 中途大家看她变成了男孩的样子, 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怎么说话,也没人听得见。 这时候看见大家的目光,她赶紧大声喊:“我是钱林林, 我不是鬼!!” 赵清雨轻咳一声,瞟了一眼贺一水,犹豫着说:“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小贺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万一他……”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现在四个人, 四双眼睛都盯着贺一水看。贺一水面带微笑地望定他, 目光慢慢变得僵硬而空洞。然后他笑容冰冷,声音压低, 变成了个孩子的童音,每个音节都被拉长:“你——看——出——来——了——呀……” 赵清雨往后一坐, 裤子就湿了。 贺一水笑得前仰后合,大家都相信他是真的了——哪个鬼有他这么无聊…… 一行人回到火堆处, 赵清雨的那辆旧货车还停在路边。贺一水提着裹尸毯上去,随口说:“来个漂亮的坐我身边。”显然他想让赵清雨离他手里的裹尸毯远一点。 钱林林本来想跟着过去,但是一听这话就犹豫了。自己并不漂亮,她知道。 她一停下, 乔小橙就坐到了贺一水身边。驾驶室很狭小, 五个人只能勉强挤一挤了。 贺一水把裹尸毯紧紧包裹的东西交给乔小橙, 钱林林挨着陈饮白和赵清雨坐下。挡风玻璃前全是雾,什么也看不见。贺一水启动货车,基本是全凭记忆中的路线开。但这反而是不容易出错的。 车行不久,突然前面路边像是躺了一个人。贺一水停下车,所有人都知道路边是什么。裹尸毯里的东西开始躁动不安,大家跟着贺一水跳下车。 这里是一处急弯,靠近路边的地方,趴着一个小孩,红毛衣、黑裤子,跟方才乔小橙他们看见的幻影一模一样。贺一水把他抱起来,大家都是一惊——这孩子身上全是血,但是他的头骨却是完好的。并没有塌陷。 贺一水与陈饮白对视一眼,赵清雨待在车上,根本就没敢下来。公路下面的农田里突然亮起手电筒的光束,有人高声喊:“快看看那边蓄水池里有没有!!” 大家转头看过去,农田那边出现的人还不少!!贺一水弯下腰,飞快地把孩子抱上车。驾驶室实在是太挤了,但也有好处——大家挤一块不太害怕。 陈饮白说:“尸体搁车厢是不是更好?” 贺一水头也没回:“抱好!”说完,赶紧开车离开。这时候要是被这些人缠上,他倒是不太担心,带着两个姑娘和赵清雨就不好了。 而且货车目标很大,公路却有尽头。如果这些人把车推翻过去,他们要出去可就难了。 他毫不犹豫,发动货车,一路来到入山的路口。周围不时传来呼喊声,显然是整个村的人都在开始找孩子了。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格外凄厉。 大家心都揪在了一起,赵清雨更是腿都软了,无论如何走不动。 陈饮白没办法,干脆身形一变,一只巨大的兔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赵清雨目瞪口呆:“你居然是个兔子精?!” 陈饮白没理他——都习惯了。倒是贺一水一伸手,把赵清雨抓到陈饮白身上。陈饮白不再说话,由着他揪住自己的两只长耳朵,一路蹦跳着上山。 贺一水一手抱着小孩的尸体,一手提着裹尸毯打成的包裹,紧随其后。乔小橙、钱林林当然也跟着他。其实车里是有电筒的,但大家连照明都不敢,一路摸索着前行。 等来到山上的埋尸坑前,贺一水把尸体放进去,这才转头对赵清雨说:“赵老板,来吧。” 赵清雨从陈饮白身上跳下来,头上全是汗,嘴唇都紫了,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小贺总,他们不会追上来吧?” 贺一水说:“暂时不会,但你再耽误下去,可不好说了。” 他递过来一把铁锹,赵清雨一看到这东西,顿时脸色就变了。但是贺一水显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他只好接过来,试探着向坑里填了一锹土。 正在这时候,坑里小小的尸体突然慢慢地动了一下。 钱林林眼睛尖,失声喊:“他在动!!” 赵清雨脸色惨白如纸,可坑里的孩子真的在动!他慢慢地抬起头,吃力地向他看,小声喊:“我好痛,叔叔,我好痛……” 山下的呼唤声更清晰了,赵清雨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坑里的孩子慢慢向他伸出手,童音微弱,带着哭腔:“叔叔,我爸妈一定在找我,你送我回家吧,我太痛了……” 他支起上身,手抓住了铁锹沿。赵清雨尖叫一声,突然用力把他甩开。多年前的夜晚,突然就这么重叠!不行,这些乡村的村民往往是不讲理的!他现在把孩子送回去,他们一定会认定孩子是他撞的。 怎么办?怎么办? 他目光狂乱,坑里的孩子小手握住树根,想要爬上来:“妈——妈——”他像是听见了山下的呼唤,赵清雨突然扬起铁锹,用力砸在他头上。 嘭地一声响,乔小橙和钱林林都惊呆了。 孩子一声惨叫,赵清雨跟疯了似的,一下又一下砸过去。坑里孩子的头骨塌陷下去,血溅了一地。可他仍紧紧抓住坑边的树根,无论如何不肯放手。赵清雨拿铁锹去切他的手,最后他终于小手一松,重新滚落回坑里。 小小的身子尤在抽搐,赵清雨不管不顾,开始拼命地填土。周围落叶飘飞,他瞳仁灌血,嘴里嘟嘟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饮白轻声喊:“赵老板?!” 他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铁锹,疯了一样冲过来。 陈饮白哪里把他这点身手看在眼里,当即恢复人身,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贺一水踩住他的手,他吃痛之下,终于握不住铁锹。贺一水把铁锹踢远一些,陈饮白蹲下来,跟他说话。但是这时候的赵清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嘴里一直念念有辞。 有时候哀嚎求救,有时候又恶狠狠地说:“打死你、打死你!!” 陈饮白抬起头,正要说话,突然贺一水手里的裹尸毯动了。 贺一水把裹尸毯丢在地上,周围一股腥风。那毯子里慢慢钻出一个人——血红色的赵清雨。他捡起地的铁锹,目光如恶鬼,又血腥又怨毒:“杀了你们!”他喃喃地说,“杀了你们。” 陈饮白把还在胡言乱语的赵清雨拖到一边,靠在树上。对乔小橙和钱林林说:“你俩看着他。” 乔小橙和钱林林半天没敢过去。那些异闻奇事里,都说鬼最可怕。可事实上,鬼有什么可怕的呢?来看看人心吧。 赵清雨的恶身提着铁锹冲过来,贺一水直接正面迎上去,一手握住他拍下来的铁锹。那恶身几番施力,竟然不能寸近。 贺一水借铁锹之力,猛地把他过来,一个膝击,顶在他肚子上,随后一个肘击,将他打得腰都直不起来。陈饮白也不客气,弯腰抓住他的脚脖子,用力一拉,恶身扑倒在地。 贺一水趁机抢了铁锹在手,眼也不眨,一锹敲在他头上。他不知道用了多大力,一锹下去,赵清雨的恶身就变成了一个烂西瓜。 顿时整个山体都开始抖动,如地震一样。 先前的埋尸坑里,孩子的尸体发出咯吧咯吧的响声,随后整个尸体慢慢变大,最后竟然长出角来。乔小橙和钱林林都退后了几步,陈饮白说:“丑时,牛。” 贺一水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两个姑娘,说:“自己找地方躲好。” 乔小橙把赵清雨拖得更远一些,埋尸坑里,小孩的尸体慢慢站了起来,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头巨大的水牛。 它两角尖而长,一双牛眼圆瞪,死死盯着贺一水和陈饮白。 陈饮白说:“我拖住它。” 贺一水叹了口气:“我想念周渔了。” 说着话,他走到一边,开始穿一件锁子甲。陈饮白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绕着整条牛跳来跳去。牛暴躁无比,用力踩踏。但是它太小了,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 贺一水穿好锁子甲,突然身形一变,竟然化作一只身穿铁甲的雄鸡!鸡冠高耸,但个头却只有正常家鸡的大小。双爪带钩,尖利无比。 他飞跳而起,落在牛眼睛旁边,一嘴啄下去。它的喙比爪子更锋利,动作又快又准,一嘴一啄,牛长嚎一声,眼睛里流出一泡黑水。 它用力想把贺一水抵在地上,但是贺一水和陈饮白一样,体形小,它还真是奈何不得。 贺一水顺利地把两只牛眼都成功啄瞎,陈饮白仍然是满地乱跑,牛目不能视,只能循着声音追他。贺一水变回人身,背后伸出一对白色孔雀翎的大翅膀。 乔小橙和钱林林哪里见过这样华丽的共体?顿时惊呆了。 贺一水扇动翅膀,离地滑翔一段,猛地骑到牛背上。牛顿时乱跳,他手中两个铁球一分,一弯腰,铁球中间的细丝便缠住了牛脖子。 牛乱跳乱甩,贺一水也不理会,在牛背上站起身来,双手握住小铁球,用力收起。细丝勒进肉里,牛更吃痛,用力撞树。贺一水慢慢调整方向,把它向山边引。 陈饮白看懂他的用意,一边跑一边用铁锹击打牛头。牛嘶声长嚎,追不上陈饮白,又甩不下贺一水。它暴怒之下猛地向前一冲,砰地一声,跌下山去。贺一水顺势滑翔,轻盈地落地。大家从上向下看,只见那头牛正好摔在公路旁边。眼见没了气息。 牛角被摔断,掉在地上。 贺一水捡起牛角,回到山上。埋尸坑渐渐变得透明,乔小橙和钱林林都长舒了一口气。这里的时间流速开始改变了,陈饮白提起赵清雨,贺一水说:“走了。” 乔小橙走到埋尸坑前,又看了一眼散落一边的裹尸毯。钱林林当先跳了下去,她也随后跟上。身侧寒风渐暖,树木褪去冬装,七月盛夏的风瞬间吹遍了这里。 隐约中,一个小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哭:“我好冷,好痛,我想回家……” 乔小橙跳进埋尸坑,片刻之后,眼前已经是公司办公室。 她睁开眼睛,一眼看见周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渔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转头去看赵清雨。赵清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看见周渔,嘴里还细细碎碎地念:“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贺一水、陈饮白等人同时站起身来,周渔说:“你们做个案子,就把雇主搞成这样?” 贺一水耸耸肩:“赵老板,恕我照顾不周了。”然后转头看陈饮白,“让他先把尾款付了。” 陈饮白了然,立刻带着赵清雨离开。贺一水拿出两根牛角,给了乔小橙和钱林林一人一根。钱林林不解:“小贺总,这个有什么用?” 贺一水说:“可以带进时间夹角。也可以挂在网站上卖掉。随便你们吧。” 88.补品 此为防盗章  “……”大贺总稀奇, “你心里还藏得住事儿?” 贺一水说:“这事吧,乱说不好。周渔怎么还不出来?” 贺一山随手把飞镖扔出去,正中靶心:“三个知情人,哪有那么快。估计得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也是里面五天时间。贺一水说:“哥, 你说周渔这个人怎么样?” 贺一山拿湿巾擦擦手:“认识这么久了, 干嘛突然问这个?” 贺一水说:“就是因为认识久了, 才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小乔多可爱,又漂亮又听话。你说他怎么就干出这种事来?” 贺一山终于发现不对了:“你今天怎么了?” 贺一水实在是忍不住,说:“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贺一山都麻木了:“你都已经知道的事,还用我告诉别人?!” 也是。贺一水怒:“胡说什么!我虽然爱探听小道消息,但是我是个有节操的人!” 贺一山点点头:“说吧, 有节操的人。” 贺一水左思右想, 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说:“算了。人家私事儿, 乱说不好。” 贺一山诧异:“我这次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常凤和贺一水这次都出乎意料地守口如瓶了。 周渔果然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时间夹角出来。三个客户一身轻松,像是放下心头大石的样子。为首的男人想和周渔握个手,周渔不着痕迹地避开。贺一水忙过去, 接住了客户眼看就要落空的手:“恭喜三位。里面环境不好, 三位受苦了。” 他大家都认识, 十二位后悔大师里有名的交际花。三个人也不觉尴尬,只是觉得神奇。难免拉着他多说了几句。 贺一水心里有事, 根本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三人废话好吗?! 但是这时候却是没办法, 客户嘛, 谁都像周渔那么任性,大家都饿死了。三个客户显然还想跟他们多聊聊,小贺总没办法——周渔和贺一山,哪个像是会聊天的?! 只得把人接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周渔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来,面有倦色。贺一山说:“你要累了就回去睡觉。”周渔摇头,贺一山问:“吃点东西?” 说着话,从周渔抽屉里摸了一包压缩饼干扔过去。周渔接在手里,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但没办法,还是捡出一块含在嘴里,渣子满口钻的感觉。 他强行咽下去。 贺一山看得好笑,说:“实在不行,让小乔给你做饭算了。” “怎么可能呢?”周渔又强行咽下一块饼干,淡淡说:“她总会有她的生活。” 如果只是一个厨子,谁又能一直照顾谁呢? 贺一山不再多说,男女感情之事,他也并不擅长。要是贺一水在,也许还能叨叨几句。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小贺总终于把三个仍在喋喋不休的客户送到公司门口。小贺总很有涵养,心里再怎么不耐烦,脸上却还是春风般和煦。 一直等到将三个人送进电梯,他终于迫不及待地返回。乔小橙看见他急急忙忙的样子,还以为他内急呢。 贺一水推开周渔办公室的门,贺一山已经离开了。里面就只有周渔一个人,但他显然很累了,这时候吃了点东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贺一水也不好再吵他,等了一阵,只好回了自己办公室,继续抓耳挠腮。 中午,乔小橙正在替大家点餐,突然门口又有人来。她抬起头,看见走出来的是个女人。她身高一米七八,短发齐耳,略微内扣,眼神如鹰。 乔小橙与她对视,立刻觉得身上一激灵。但她仍微笑着站起来:“您好,请问您找哪位?有预约吗?” 女人说:“我是郑婍,周渔在吗?” 乔小橙立刻反应过来,她跟周渔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她立刻说:“在,我带您过去。” 郑婍挥挥手:“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说完,径自入内,向周渔办公室走去。这里她显然很熟。乔小橙也就不再理会了。 说来也奇怪,郑婍没来之前,综合办公室里各种声音不断。但是她一来,大家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一路有人跟她打招呼:“郑姐。” 郑姐点点头,轻轻推开周渔办公室的门。周渔还在睡觉,她也就没进去,转而关上门,拍拍手,对大家道:“体能训练,都跟我来。” 一群杂鱼们顿时哀鸿遍野。 体能训练室里,大家都换了衣服,郑婍手里拿着秒表,挨个进行体能测试。 贺一山和贺一水抱臂而观,半天,郑婍说:“前台的小妹妹怎么没来?” 贺一水说:“小乔啊?她的体能……就算了吧。” 郑婍说:“马上去叫!” 她都发了话,贺一水有什么办法?只得去叫小乔。小乔都呆住了:“我……还要测试体能啊?” 贺一水摆摆手:“快点快点,晚了女魔头要发火。” 小乔只得跑过去,可是她今天穿的衣服也不适合啊! 她站在体能训练室,十分尴尬。郑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问:“没有训练服吗?” 乔小橙说:“对不起郑姐,我刚来,并不知道要准备训练服。我这就下去买。” 郑婍对这种态度还是认可的,转头对米贝儿说:“你的先借她一套。” 米贝儿也是缩头乌龟一样,拉着乔小橙就往更衣室跑。 等到了更衣室,乔小橙才问:“贝儿!我们还要训练体能吗?我什么都不会啊!” 米贝儿说:“嘘,小声点。郑姐超凶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她指指自己身上鼓起的肌肉,“我刚来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 乔小橙很是惊慌。 两个人换了衣服过来,大家已经在开始热身了。 因为乔小橙是新人,郑婍格外关注,单独教了一个小时。乔小橙因为平时作息健康,身体其实还不错。但是在这种训练强度面前,她的那点耐力显然只是小儿科。 她身上汗出如浆,只觉得心跳快如捶鼓。郑婍毫不放松,强行将她最后一点力气都压榨出来。乔小橙可算是明白为什么看见她,大家都像老鼠见到猫了。 周渔醒来的时候,见整个公司空无一人,他几乎立刻就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果然体能训练室里,所有人都在。他开门进去,郑婍看见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柔和之意:“你醒了?” 周渔嗯了一声,目光在乔小橙身上略作停留。乔小橙三组波比运动才完成了一组,已经是爬都爬不起来。他收回目光,问:“你怎么来了?” 郑婍说:“你今天不是接了个案子吗,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怎么,不欢迎我?” 是玩笑的语气。周渔的性格,很少有人跟他开玩笑。他说:“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 “啧,真冷淡。”郑婍说,“你要是还有力气,不如也去换衣服。” 周渔显然没兴趣:“算了。”转头又看了一眼乔小橙,说:“乔小橙是文职,训练强度不用这么大。” 郑婍挑眉:“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分职业吗?” 也是。周渔不说话了。 乔小橙的汗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但她还是说:“周先生,我可以再坚持一下。” 周渔嗯了一声,不再看她。 大家一直训练到下午六点,乔小橙回到前台,感觉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累是真累,但是出了一身汗,却连澡都不想洗了。她趴在桌上,完全不想动弹。郑婍跟周渔、贺一山、贺一水等人一起走出来,看见她,说:“站起来!刚刚运动完不要坐!” 乔小橙弹簧一样站得笔直。 贺一水忍着笑,说:“行了,快下班吧。回去早点睡。” 乔小橙答应一声,一直等到公司里所有同事都离开了,这才关灯断电,锁门离开。 周渔等人走出来,郑婍说:“撸串去?”这个天气,当然是烧烤加冰啤酒可心了。 贺一水说:“走啊。” 周渔皱眉,说:“你们去吧。” 郑婍也说:“你不是这么扫兴吧?” 周渔说:“我累了。” 他这么说,郑婍立刻就问:“你没事吧?” 周渔摇摇头:“我回家睡一觉,不用管我。” 贺一水说:“今天三个知情人的案子,他确实累得不轻。我们去吧。” 贺一山已经去拿车了,郑婍说:“算了,那不去吃饭了。你跟一山今晚去他家住,多看着点。” 贺一水当然是要过去的,立刻答应一声。郑婍深深看了周渔一眼,转身出了大厦——她的车就停在路边。贺一山从停车场开车出来,见路边只剩贺一水和周渔,不由问:“郑婍回去了?” 贺一水和周渔上了车,说:“某人不赏脸,人家当然只能回去了。” 周渔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贺一水立刻凑上去,问:“周渔,说实话,你跟小乔有没有那个过?” 周渔脸色不佳:“贺一水你今天吃错药了?” 贺一水不敢再问了。 及至回到周渔家里,他心心念念,却始终没机会提。 周渔直接回了房间。贺一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大半夜,实在是睡不着。他偷偷爬起来,摸到周渔房里。周渔随手打开床头的台灯,注视他——你这是要投怀送抱啊? 小贺总很高兴,泥鳅一样往床上钻:“周渔你也没睡着?真是太好了。” 周渔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你要是以为贺一山在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小贺总并不把他的威肋放在眼里,奋力挤到床上,才说:“我只是有话想跟你说。” 周渔都懒得理他,随手关了灯。过了一阵,贺一水终于问:“喂,你到底有没有碰过小乔?” 周渔真是服了他,但或许是四周一片黑暗的时候,人都会有点倾诉的意愿。他说:“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八岁,我又不是变态。” 贺一水嘟囔了一句:“那可难说,你有时候看起来,像是对女人没有欲.望一样。” 周渔冷笑:“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拿你试试?” “不不不,你别误会。”贺一水赶紧澄清,过了一会儿,又戳了戳他,“那个……周渔。小乔流过产的事,你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那这个家伙未免太渣了。 “什么?”周渔弹坐而起。黑暗中贺一水看不到周渔的表情,但是光听见这两个字,也能想象,这时候他的神情一定非常精彩。 贺一水说:“我听说啊,她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嗯嗯……打过胎。” “这怎么可能?!我根本没……”周渔一手揪住贺一水的衣领,半天,突然愣住——真的没有过吗?有一晚好像是喝醉了,乔小橙有留下来陪他。但是自己明明记得什么都没做啊! 89.高危时间夹角 此为防盗章  钱林林默默计算了一下, 发现他确实有看不起这几万块钱的资本。她叹了一口气。她在常凤的部门,这时候一叹气,常凤就听见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飞快地关了网页, 笑容有些不自然:“常姐, 我没事。只是看看公司的网站。” 可常凤一来眼睛毒, 二来, 她对这个网页有多了解?就那么一眼瞟过去,她已经看见钱林林在查的是什么网页。她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要卖,可以找我。公司客源多, 可以先垫付的。” 钱林林脸上一红,却也不好改口,说:“哦,哦,我不缺钱,谢谢常姐。” 她还是不说,常凤也不再强人所难。常凤走后,坐在前面格子间的江晓鹿转过头, 问:“这次案子怎么样?很少有女孩子敢主动跟着小贺总他们接案子的。” 钱林林笑着说了句:“还好。”没有多聊的意思。江晓鹿虽然是常凤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但是常凤这个部门一直接的就是些琐碎的小案子。 有时候一个案子才几万块钱。钱林林哪会把眼前的江晓鹿放在眼里? 她反应冷淡, 本来也是新同事,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江晓鹿不说话了。 接下来, 常凤有个案子, 是个老人丢失了一部手机, 里面有自己亡妻的照片。百般寻找无果,他万分懊悔,希望今天没有出门。 乔小橙把他带到常凤办公室,这种案子标的金额不大,一般也就五万块钱左右。 常凤分成五成,公司三成,助手可以有两成。钱林林立刻说:“常姐,我跟您一块去吧?” 常凤说:“你今天刚跟小贺总接了一单,不休息?” 钱林林说:“我不累。您带上我吧。” 常凤点头,这种案子一般没有什么危险,她没带别的助手,两个人直接进入了时间夹角。 乔小橙好不容易,终于把匿名举报的材料写好,按照周渔教的方法发了出去。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她把大家的外卖都点好,然后拿出两份便当,去茶水间加热。 正等待的时间,冷不防周渔拿了杯子进来。茶水间狭小,乔小橙赶紧闪身出来:“周先生,您先请。” 周渔嗯了一声,自己冲咖啡。他味觉不灵敏,咖啡这样香气浓郁的东西更合心意。这时候也没有别的人来,乔小橙不好离开,只得站在茶水间门口等。 现在的两个人,很难有独处的时间。一直不说话的时候,难免尴尬,乔小橙只好没话找话说:“周先生,我把便当热好,一会儿送到您办公室去。” 周渔没理她,半天,突然问了一句:“有人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堕过胎。” “啊?”乔小橙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说:“钱林林说的?” 周渔直视她,说:“我并不关心是谁说的。” 也是。他关心的东西一直就不多。乔小橙微笑,说:“那次去医院,是因为我摔倒了。”她弯腰,微微撩起裙摆,露出膝盖:“呐,上面还有一块疤。” 周渔目光在她膝盖上停留了一眼,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微波炉叮地一声响,乔小橙把里面的便当取出来,帮他端到办公室。 周渔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问:“为什么会摔倒?”看疤痕,摔得还不轻。 乔小橙一愣,笑容有些尴尬:“有一天晚上您喝醉了,我留宿,不太熟悉您家,不小心从楼梯上跌倒了。幸好只是摔伤了手臂和膝盖。” 周渔反应过来——她晚上有梦游的习惯,突然换了地方,当然容易摔跤。他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乔小橙把便当盒的盖子替他打开,更尴尬了,带着笑小声说:“那时候我说过的呀……在医院里还给您发过消息来着。”周渔愣住,乔小橙显然不想老板难堪,赶紧转移话题,说:“可能当时您挺忙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这是今天的午餐,周先生趁热吃吧。” 她关门出去了,周渔低下头,桌上便当热气腾腾。里面是红烧鱼块、培根杂蔬卷、苦瓜炒鸡蛋。还配了两个紫薯馅的芝麻圆。 周渔用筷子拨了拨饭菜,真的说过吗?为什么现在想来,自己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当初乔小橙一天到晚跟他说很多话,家里经常有流浪狗,她小猫小狗的事也能发一大堆。他不仔细看,当然也记不住。现在他突然想知道,当初自己回复了什么。 乔小橙回到前台,她那份便当就简单多了,里面有个咸菜鸡蛋羹,一个蒜炒油麦菜。她伸手去抠盖凹槽里嵌着的筷子,一不小心,筷子掉地上。 乔小橙弯腰去捡,不期然又看见膝盖上的疤痕。 疤痕已经很淡,她用手摸了摸。当时在医院,她真的跟周渔说过这事来着。周渔回了一句:“你把备用钥匙放哪了?” 他让贺一山帮他回家拿东西。 乔小橙捡起筷子,拿到茶水间里去洗。当时的自己,简直像个傻子。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幸好,他并不记得。 下午,乔小橙正在浏览帖子,冷不丁有快递进来。是贺一山的快递。乔小橙签收完,快递刚走,她就看见看见玻璃门下居然趴着一只棕黄色的……羊?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羊? 乔小橙一脸诧异——刚才快递送来的?!她上前,蹲下身查看。这是只山羊,毛色黄中掺杂些许黑毛,油光水滑,还挺肥的。 “这是……买的食材吗?”乔小橙自言自语,“打算吃烤全羊吗?怎么也不拴上啊?”周渔反正就挺喜欢小羊排的。乔小橙左右看了看,鱼缸下面有胶布,她拿出来,说:“现在的快递真是,就这么放这里,又不捆,也不怕跑了。” 说着话,就撕了胶布,把山羊的两条前腿缠上。 她一缠,那羊就睁开眼睛,一见状况不对,立刻挣扎起来。乔小橙平时就爱做菜,烤全羊也拿手,还能对付不了区区一只羊? 她膝盖一屈,压在羊肚子上,就拿胶布缠它的后腿。山羊极力挣扎,还试图拿角顶她,乔小橙不管不顾,硬是把两条羊后腿也缠起来,顺手拨弄着腹下看了看:“哎,还是只公羊。羊鞭我还不太会做呢。”羊鞭味膻,周渔不吃,她当然也就没研究过了。她站起身,想把胶布放回去——还得查一下菜谱。 里面贺一山出来拿快递,一眼看见门口被胶布缠得结结实实的山羊,半天,说:“小乔……” 乔小橙问:“大贺总,你买的羊?” 贺一山走到山羊面前,居高临下而观,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说:“小乔你过来。” 乔小橙走过去,贺一山一脸慈祥地说:“给你隆重介绍一下啊,”他指指地上的黑山羊,说,“十二位生肖大师之羊大师,罗川。” …… 什么啊!乔小橙惊呆了。 贺一山也不管她,介绍完之后,就这么提着山羊罗川,进了周渔办公室。乔小橙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半卷透明胶布。 ……天啊!我做了什么!! 两分钟之后,贺一水在工作群里爆笑。又过了一分钟,照片被发到群里,全员笑得岔了气。 周渔办公室的门一直没打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郑婍匆匆赶来。 乔小橙看见她,下意识站直:“郑姐。” 郑婍点点头,匆匆入内。不一会儿,一个头发棕黄、还打着自然卷的男人被郑婍扶出来。他显然受了伤,白色休闲服上全是血。 郑婍说:“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渔说:“几个杂碎,我这边会去处理。你先送他去医院。” 说话间,郑婍已经扶着罗川走到前台。罗川回过头,目光正好对上乔小橙。乔小橙笑得比哭还难看:“罗……罗先生好。” 罗川神情复杂。 整个下午,工作群里消息一直没断过。全是狂笑的表情。 乔小橙坐如针毡,好半天终于挨到下班时间,一溜烟儿就跑了。 晚上楼下王奶奶蒸了包子,叫她过去一起吃。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又不知道爸爸是谁,家里常年只有一个小女孩。她乖觉听话,生得又漂亮,楼里都是老邻居,谁家做点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叫上她。 乔小橙特地买了水果过去,一顿饭吃完,又帮着洗碗收拾,最后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一直到十点,这才回到家里。 她做完第二天的便当,待到洗漱上床,时间就很晚了。 兴许是外面吃宵夜的人太吵,她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乔小橙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她爬起来,拿了安眠药出来倒水。 刚走到客厅,整个人就愣住。 客厅没有开灯,然而中间却站着一个人——周渔。 乔小橙借着路灯,一眼便看清他的身影。她慢慢走到玄关处,开了灯。灯光大亮,可周渔不但没有消失,反而瞬间清晰。 乔小橙好半天才走过去,周渔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然而根本没等他开口,乔小橙茫然地走过来,伸出手,触摸他胸口。 周渔微怔,乔小橙喃喃自语:“我的天呐,这次的幻觉这么真实了?”我就说我不能晚睡吧! 周渔低头看她,她却又拉起他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摩挲。少女的发香在鼻端缭绕不绝,周渔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抽回手。乔小橙几乎苦恼地叹息:“我怎么又看见你啊?”一定是今天提起摔伤的事,自己又想太多了。 她居然真的以为,站在面前的自己只是幻觉。周渔问:“乔欣是你妈妈?” 乔小橙捏捏他的手臂:“和自己幻想出来的人交谈,我这也算是灵魂对话了吧?”她自言自语,“连手感都这么真实,难怪精神病人都愿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渔皱眉,说:“以后镇静类的药少吃,副作用很大。” 果然是灵魂对话,乔小橙说:“我知道。你还是走吧。我要是睡不好,精神会更差。” 周渔向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说:“如果我没记错,乔欣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乔小橙说:“跳楼自杀,我知道。”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妈妈死了,我知道。 周渔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像是想到什么。 “我走不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让自己消失。”他转身,望定乔小橙,慢慢说,“毕竟,我只是你的幻觉。” 常凤一回头,简直是感动得泪流满面:“小贺总!” 来的当然是贺一水,他手里玩着两个小铁球,铁球中间丝线时隐时现。这时候笑起来毫无平时的八卦,倒是显出几分临危不乱的高人气质。 董运辉很心虚:“那个……小贺总……怎么你和周先生都来了?我可付不起钱啊!” 常凤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转头对贺一水说:“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贺一水掌中两个铁球轻轻一转,发出清脆的颤音,他不但不慌乱,反而现出几分悠闲,说:“把好像两个字去了。两次违反规定,他们会默认包围任务点。” 常凤说:“这个我可对付不了。这里交给你了。” 贺一水问:“周渔呢?”常凤指指湖里,贺一水了然:“还真是英雄救美去了?”他摇摇头,又看了眼董运辉,突然伸出右手,比了个一枪爆头的手势。 那一刻的他跟平时的懒散毫无半点相似之处,反而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凌利的气势。董运辉居然有一种真的被爆头的错觉。 董运辉双手下意识往额头一护,贺一水说:“藏好了!” 话落,并没有等常凤应答,他手中铁球之一猛力飞弹出去,延伸成一条钢索一般的直线。 贺一水在刹那间松开另一个铁球,飞身跃起,踏在不断延长的钢索之上。铁球力量巨大,瞬间洞穿了一个老师的胸膛。 而被击中的“老师”茫然回头,却并没有死。仍然是麻木地追赶。 贺一水根本没有理会,如光如电,瞬间到了一个年纪比较苍老、穿着西装的男子面前。董运辉说:“那、那是我们校长!” 常凤白了他一眼,而校长虽然也面无表情,却侧身闪过了飞袭而来的铁球。贺一水将两个铁球重新握回手里,避过他的攻击,绕到他身后,两个铁球重新拉开,一根细钢索猛地套住了他的脖子! “校长”嘴里呵呵有声,贺一水将两个铁球互相交缠,绕了几圈,也不再理他,四处一看,把他拖到一根电杆下面。 “校长”血流不止,却始终不死。常凤忙说:“小贺总,好像要用石头才能杀死他!” 贺一水将两个铁球向上一抛,铁球再次发力,猛地将校长往上一提,吊在了电线杆上。血就这么滴滴嗒嗒,顺着电线杆子向下流,所有的师生都开始向这里汇聚。 90.扯狗皮做大旗 此为防盗章  第一章:前女友 面试时最尴尬的事, 恐怕就是遇上自己前男友了。 乔小橙跟着六个一起过来面试的妹子走出会议室,迎面就撞上了周渔。 乔小橙慒了。周渔身穿黑色丝质衬衣,金属饰扣的精致程度,更添质感。黑色西裤剪裁得体, 衬得他腰身紧窄,双腿修长。 他衣袖挽至肘上,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 衬衣上方纽扣有三颗没扣,坚实的胸膛隐隐可见。英俊到性感, 像从某个电影大片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这时候他正跟身边的人说话, 视线一错,也看见了会议室门口的乔小橙。四目相对,他显然也意外,问:“你怎么在这里?” 口气还很熟稔, 好像两个人只是两天没见, 而不是已经分手两年。 乔小橙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小声说:“我毕业了, 找工作。” 毕业了?周渔似乎这才想起什么, 也是,分手两年了。她也该毕业了。他说:“你等我几分钟, 一会我送你回去。”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连, 显然颇有深意。 乔小橙不习惯成为焦点人物, 她脸红得更厉害, 说了句:“不用了,我家离这里很近。”想了想,赶紧补充了一句,“谢谢。” 客气得像普通朋友。周渔也是一怔,然后发现他其实并不知道乔小橙家住哪里。两个人在一起两年,但是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了解。 他只有说:“嗯。那注意安全。”口气里不由自主会多几分叮嘱,好像她还是那个刚上大一的小女孩。 乔小橙松了一口气,说:“我会的。”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各异,乔小橙是真的想离开这儿了。她埋着头,谁也不敢看,一路快步走到前台。面试官贺一水拦住了她,笑得像只慈祥的老母鸡:“那个……”他低头翻了一下简历,终于记住了这个名字——乔小橙。他开口:“小乔啊,你认识大都督?” 乔小橙恨不得钻进地板砖的夹缝里去:“大都督?”她反应过来,“嗯……很久没联系了。”两年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贺一水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立刻就对其他几个应聘的女孩说:“好了,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吧。” 女孩们知道希望渺茫了,有人不满,有人惋惜,但很快全都离开了。 贺一水拉着乔小橙到待客区坐下来,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两个手手抱在颚下,笑容满面地说:“小乔啊,公司现在确实缺人,但是为了让职员了解公司企业文化和产品,需要先从前台接待开始干起,你要不要试试啊?” 乔小橙“啊”了一声,显然是不太愿意。倒不是接不接待的问题,而是跟周渔共事,以后恐怕会很尴尬。而且贺一水态度转变这么快,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她很犹豫,贺一水是什么人?眼睛跟扫码器似的,在一开始就把她打量了个彻彻底底——身上衣服都是美特斯邦威的打折品,虽然青春靓丽,但显然经济状况不算很好。 于是他立刻加码:“薪水一万五,住宿、交通、话费全部补助。” 乔小橙想了想,咬了咬唇,说:“好。” 贺一水差点没伸长脖子咯咯咯地为自己唱首赞歌:“来来来,咱们先把合同签了。” 这真是一家奇怪的公司,乔小橙低头看面前的合同。真好笑,周渔在这里工作,她却连这个公司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公司名字叫“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听起来像是研究成功学的。但是进门之后,乔小橙就没有看到过任何一点励志类的光盘和书本。 综合办公室里有四十个格子间,里面也有四十台电脑。但是没有成堆的文件,甚至电话也听不到一个。只有偶尔传来一个机械的电子合成声音,说:“对3,要不起。” …… 她在看合同,贺一水自然是在看她。乔小橙,二十二岁,应届大学毕业生。出生和读书都在本市,学历和经历看起来普普通通,绝不耀眼,也不出格。 只是长得漂亮,浅色的衬衣配黑色伞裙,脚上一双三厘米的尖头小高跟鞋,有点小正式,却十分清纯可人。 这时候她低头看合同,睫毛便长长地盖下来,鸦羽一样微微轻颤。 贺一水觉得自己应该对大都督刮目相看,一直觉得他对女人的审美为零来着。 乔小橙一抬头就看见他眼珠子都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她脸一红,说:“我看完了。” 贺一水赶紧说:“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乔小橙签完了合同,贺一水这才说:“那个,小乔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公司的员工了。明天早上九点钟,记得准时过来上班啊。” 乔小橙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贺总再见。” 贺一水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再见再见。” 乔小橙前脚刚走,贺一水后脚就来到周渔的办公室。 周渔坐在电脑面前,电脑开着,但干干净净地显示着桌面。他竟然什么也没干。贺一水连头发尖儿都带着八卦的气息:“刚才那个女孩……诶,叫什么来着?” 周渔顺手抽了一支黑色的钢笔在手里,上身后倾,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乔小橙。” 贺一水的性情,他还不懂吗?这时候他恐怕是忘了他自己的名字,也会记得乔小橙的名字。 贺一水一脸恍然大悟:“对!哎,想不到你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谁啊?小表妹?小……” 猜测才说了一个,周渔就转着笔,说了一句:“前女友。” !贺一水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周渔问:“你是不是可以滚了?” 贺一水滚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还真是前女友?我的个乖乖。 三十秒之后,公司的工作吐槽群里就收到一条消息:“惊天大八卦!今天大都督的前女友,来公司面试了!” 消息像一记深水鱼雷,所有酷爱潜水的杂鱼们一一出水,但回复惊人一致,全是:“!!!” 周渔知道,如果这件事贺一水知道了,那就代表三十秒之后,整个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说。 乔小橙,明明感觉时间过去还不太久,她却已经大学都毕业了。 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分手两年,他其实并不太难过。乔小橙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乖巧沉默的,他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厨艺是真不错。 周渔挑食,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而乔小橙偏偏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也喜欢下厨。以前她几乎是每天都到他家做饭,然后问他几点回来。周渔不可能每天回家,时间久了,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其他话题。交流少了,她再粘人,他难免就不耐烦,直接跟她提了分手。 还是微信提的! 乔小橙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个“哦。” 然后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钥匙放在餐桌上。她像是没有来过一样。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什么联系。 乔小橙就这么离开了他的生活,而从此以后,他再也没遇到合适的女人进驻。 刚分手那几天他还会下意识看看手机,乔小橙微信还在,但是她不发朋友圈,连鸡汤文都不转发。她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今天再见到,她变化不大。看起来还是乖巧温顺的样子,青春健康。 周渔发现自己又开始下意识地看手机,可是两年,手机早换了,微信记录当然也没有了。他有点想给她发条微信,但是道歉是不可能的。那谈什么? 复合? 就算他是个直男,他也知道这时候谈复合,会得到什么结果。而且……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复合这么奇怪的事? 他思考了一阵,觉得哪怕是作为普通朋友,也还是应该关心两句。于是问:“你住哪里,我明天过来接你?” 可消息并没有发出去。微信聊天的红色感叹号显示“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 ——乔小橙把他微信删了。 …… 周渔不明白乔小橙为什么会拉黑他的微信,按理,两个人应该还算是和平分手。她连发个朋友圈吐槽都没有过。 而正在这时候,系统显示贺一水把乔小橙的微信拉进了公司的工作群。 群里立刻开始了疯狂的欢迎潮,显然,贺一水在私下吐槽的同事群把消息扩散得很彻底。周渔发现自己竟然也并不生气——意料之中。 乔小橙斯文害羞地一一回应了。大多是“谢谢xxx,以后请多关照”之类的字样,风格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样,循规蹈矩。 周渔觉得自己是有病,因为他也发了两个字——欢迎。 他的消息一发出去,群里立刻就鸦雀无声了。当然了,看戏不就看高.潮吗? 而乔小橙的回应更绝,她直接回了个:“谢谢周总。” ……完全没有特别对待,客气得过分。 周渔知道此时此刻,微信后面不知道有多少条杂鱼正在捂着肚子狂笑,但是他突然就闲得过了分,强行尬聊:“不客气。” 贺一水刚开始都强忍着,这时候突然扶着转角的发财树,爆笑。 周渔压根懒得理他,真是奇怪,以前自己不是很喜欢回她的信息。大多时候总是她找话题,有时候她说十句,他回一句。 今天倒是有了闲情逸致,就想跟她多说几句。 可她只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外面,贺一水笑得像是快要断气。 三个人同时看向小屋后,然而三人面前的女尸却发出了咯吧一声响。 乔小橙背对着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渔却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只留下一句:“在这里等!” 乔小橙一直等到他走了,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身。 只见草席里卷裹的女尸慢慢站了起来,乔小橙一眼就看见她破碎的头。她猛地缩回小木屋后面,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渗入骨髓。 而这时候,女尸姿势越来越古怪,最后浑身都渗出血来。鲜血冲刷,她的面目慢慢变了——竟然跟董运辉的五官一模一样!连眼角的皱纹也分毫不差! 常凤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时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主雇安全了。当下拉着董运辉,也躲到了小屋后面。 乔小橙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身上控制不住的抖。常凤发现了,忙说:“别怕别怕,出去了就好了。” 乔小橙摇摇头,连嘴唇都有点紫了。常凤忙抱住她,说:“不看就好了,别看。” 乔小橙慢慢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可能……以前我虽然有幻觉,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暴力倾向的幻觉。眼前到底是真的,还是病情又加重了? 那我到底会疯成什么样?当街杀人吗? 我不想啊! 她眼里噙泪,这反应有点像个正常女孩了。常凤慢慢地顺着她的背:“我们都在,不要怕。” 董运辉的恶身,因为有人命,此时全身血红。 周渔双手一交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双银色的手套,慢慢戴在手上。听见常凤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摸了块东西扔过去。 常凤手疾眼快,伸手接住,发现竟然是块巧克力。她哭笑不得,递给乔小橙:“来来,大都督给的。真是安慰小朋友一样。” 旁边董运辉盯着巧克力,喉头咽了咽,喃喃道:“为什么只有一块……我也很饿……” 常凤一眼瞪过去:“滚!” 董运辉的恶身慢慢舒展身体,他的头三百六十度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董运辉自己都觉得瘆得慌:“它在找什么?” 常凤阴森森地说:“当然是在找你啊。” 董运辉这回是真的哭了。乔小橙把巧克力掰了一小块,剩下的都塞进常凤嘴里。常凤也是累坏了,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她没待多久,但是在这里显然已经过了很多天。 她只能跟董运辉分吃一份食堂的饭菜,还要绞尽脑汁想出路,真是过得非常疲惫。 巧克力的甜和苦在嘴里散开,乔小橙终于也缓过气来。只见破屋前面,周渔已经用手臂夹住了恶身的脖子。这时候他一手握住恶身的胳膊,刚要动作,冷不丁抬头,看见盯着这里看的乔小橙。 他止住动作,沉声说:“说了别看!转过身去!” 贺一水啧啧了几声,乔小橙说:“我……”想了想,说了句,“我已经成年了。” 还敢顶嘴!周渔皱眉,她却已经背过了身子。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而这种情况下的争执,显然对周渔并没有好处。 恶身挣扎得很厉害,贺一水抱起一块石头,说:“我动手了?” 周渔极力控制它,说:“来!” 贺一水一石头砸下去,恶身更加疯狂,竟然脱出周渔的控制!它向贺一水猛扑过去,周渔握住它的两只胳搏,用力一折! 他手套上发出闪电般流离的光,只听一声脆响,竟然将恶身的两只胳膊齐肘折断。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棒球棍,用力敲在恶身膝盖上。 恶身倒在地上,周渔索性将它双腿也齐膝折断。贺一水举起石头,猛砸下去。一下又一下,突然整个世界剧烈震动。 常凤忙扶住乔小橙,湖底的空间好像破了个口子,湖水倾泄而入。周渔和贺一水显然早有准备,贺一水冲过来,一把抓住董运辉。乔小橙刚刚站起来,一只手就抓住了她。 眼前全是水,寒冷又回到了身上,她用力推拒身边的手,示意自己可以游上去。但那只手仍然紧握着她的手,令她毫不费力,像个跟随主人的行李一样被拖行。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快,因为周渔游得更快。 一出水,乔小橙就忍不住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有发生嘴里渡气这样狗血的事。 五个人陆续出了水,外面全校师生还在电线杆子下“参观”它们校长呢。他们身体僵硬,并不能爬上去。 这些东西看样子没什么智商,这边整个湖里已经天翻地覆,它们却没有看上一眼。 常凤拉着乔小橙后退,不一会儿,湖里冒出一头巨大的野兽来!然而乔小橙定睛打量,却发现这还真不是什么神兽!它虽然体形巨大,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头猪罢了! 91.来不及了 此为防盗章  乔小橙一个人住, 电视都有一个月没开过了。 明明让自己不要细想,可偏偏还是记起白天周渔的话。她从餐柜里拿出玻璃杯, 照常添了一点蜂蜜, 给自己调了一杯蜂蜜水。 水汽从杯里冒出来, 薰得眼睛也发热。乔小橙慢慢地喝着水, 不断深呼吸, 稳定自己的情绪。 睡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平静了。 可她还是作了那个梦。梦里她站在楼下,舔着手里的冰淇淋。冰淇淋真甜,她只舔了一口,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妈妈从天而降,砸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 周围人群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她站着没有动,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血从妈妈身上疯涌出来,像是被打开了水龙头, 在地上汇成小股小股的水洼。 她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滴落在血水里, 混成一滩粉粉的白。 乔小橙骤然惊醒,打开台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头柜上,妈妈在相框里对着她微笑,怀里还抱着十年前的她。十年了,乔小橙伸手触摸照片里的她, 身边只有台灯这一团白光, 其他的空间全是浓稠的黑暗。 时间还早, 应该继续睡。她刚拉过薄被,突然愣住——就在卧室的入口处,竟然站了一个人! 乔小橙慢慢缩在床头,屏住了呼吸。台灯很小,只是个小夜灯的光。在那样的光线下,就算卧室门口有人,她也绝对看不清楚。 可乔小橙偏偏看清了,而且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周渔。 乔小橙慢慢抱住头,冷静了好一阵,终于打开卧室的大灯。光线一亮,周渔的人影就不见了。又出现了幻觉,她拉开床头柜,里面整整齐齐,全是药。 乔小橙拿出一瓶五氟利多,倒了几片,也不找水,就那么干咽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有病就要积极治疗。她慢慢安抚自己,等过一阵,心跳没有那么快了,终于起身,重新去倒水。药片卡在喉咙里,真是难受。 家里太安静,以前她想过养一只猫。但是想想自己的精神状态和经济状况……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阳台上的玻璃桌……哦,是子午流注钟正在慢慢行走。乔小橙端着水杯走过去,看见阳台上月季开得正高兴,月色浅淡如银。 她伸手触摸,终于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别墅里,贺一山和贺一水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当然也没离开。 周渔还站在露台前,贺一水说:“这么恋恋不舍,为什么不送一下?好歹是个接近的机会啊。” 他一向八卦,周渔头也没回,声音却十分严肃:“一水,我和小乔只是同事和朋友,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哟?贺一水意外,看了一眼贺一山。贺一山没理他,只是问:“你不打算亲自带她?” 周渔说:“不必。反正都是同事,谁有空谁带。” 贺一山明白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二天,乔小橙准时上班。依然把花都浇了,花叶上的灰尘也都擦了擦。然后拿鱼粮,一点一点地喂鱼。可惜这鱼粮好像不太好,缸里的鱼并不爱吃。 她正看得仔细,周渔、贺一山、贺一水前后脚进来。周渔照例一身黑,贺一山穿着迷彩背心和长裤,贺一水则是粉色衬衣配白色裤子。这三人合在一起,画风真是一言难尽。乔小橙扬起笑脸,跟三人打招呼。 三个人点头回应,目光不约而同都在她手上的鱼粮上停顿了片刻。 周渔说:“今天有三个客户过来,你直接带到我办公室。另外还有新人过来面试,你带她到会议室,然后通知常凤就好。” 乔小橙赶紧答应一声,贺一山作了个弹她脑门的手势,吓得乔小橙往后一躲,他却微微一笑,跟贺一水一起回办公室去了。 等到九点半,果然有个新人前来报道。 看到乔小橙,对方显然一愣。乔小橙也愣住,这个女生姓钱,叫钱林林,跟她还是同系同班。这时候看见乔小橙,她显得有点尴尬,连笑都十分勉强:“小乔,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上班呀。” 乔小橙嗯了一声,反应冷淡,却还是说:“我先带你到会议室,常主管会过来亲自面试。” 钱林林讨了个没趣,也没说话,任由乔小橙带着,进到了会议室。等乔小橙走了,她才嘀咕:“不就是个前台嘛,摆个臭脸给谁看?” 乔小橙刚打了电话给常凤,就有三个客户过来。三个男人,为首的背后有恶身,且一看就气度不凡。他不肯透露姓名,只是说:“乔小姐,我们是来找周先生的。事先已经约好。” 乔小橙答应一声,赶紧通知周渔一声,然后把人带进了他办公室。 会议室里,常凤很快就过来领人了。钱林林换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常姐。” 常凤对她印象不错,温和地说:“去我办公室,我想先看看你身上的印记,没问题吧?” 钱林林说:“当然没问题。如果到时候我能跟着常姐做事,就再好不过了。” 常凤笑笑,带着她从会议室出来。贺一水端着杯子,正准备去茶水间,钱林林眼珠往他身上一贴,顿时脚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了。 贺一水什么人?一眼就发现了妹子的目光。他不但不避,反而冲她眨了眨眼睛,吹了个口哨。钱林林只觉得魂都被勾离了体外。 常凤轻咳了一声:“小贺总!” 钱林林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竟然就是圈里十二个生肖大师之一的贺一水! 她立刻跟着打招呼:“小贺总好。” 贺一水凑近她,问:“我很好看吗?” 钱林林一张脸都成了大红布。常凤说:“别理他,他一向没个正形。” 说着话,她领着钱林林往自己办公室走。钱林林走出几步,又悄悄回头,见贺一水正行至过道尽头。美人削肩、腰身劲瘦,鲜嫩的粉红色,只有他完美地衬住了。 来到常凤的办公室,钱林林解开上衣,露出锁骨下方的印记。常凤仔细查看了一番,说:“确实不错。” 钱林林这才兴奋地道:“常姐,那我是不是能加入你们了?” 常凤说:“等有任务的时候,我们先带你试一试。这一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毕竟危险系数太高。” 钱林林说:“嗯!我一定跟着常姐,努力学习,尽快适应这份工作。” 常凤点头,说:“我先跟你签个试用期的合同。里面有风险声明,你必须要全部仔细看过才行。” 钱林林连声答应,在常凤拟合同的时候,她坐在桌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常姐,小乔来这里多久了?” 常凤意外:“刚来两天。你认识小乔?” 钱林林心中冷笑——刚来两天就想在我面前摆谱?她话里有话:“哦。我跟她是大学同学。” 常凤说:“那挺好啊。互相照应。” 钱林林答应一声,却显得有点为难。常凤当然看出来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考虑了一阵,终于还是说:“当初在学校里,我有一件事做得不对。恐怕小乔直到现在还在怪我。” 常凤这才真正好奇了:“什么事啊?小乔看起来不像是记仇的。” 钱林林说:“都是我不好啦。当时我跟小乔同班,关系本来挺好的。谁知道有一天,我陪表姐去孕检,无意间在医院的妇产科看见她。好像是去打胎的……” 常凤心里大吃一惊,面上倒只是轻声说:“啊?” 钱林林犹豫着说:“回到学校之后,我想着都是同学,就去关心了她几句。谁知道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常凤连她后面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什、什么时候的事啊?” 钱林林想了想,说:“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吧,因为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特别难过,所以记得很清楚。常姐,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才能让她原谅我啊?” 常凤哪里有空管她,心不在焉地把她送了出去。 今天周渔有案子。能够找到他的案子,一般涉及的金额都非常大。当然了,难度也很高。这一次,他带了常凤手底下的一个女孩米贝儿做助手。 大家都很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乔小橙是他的前女友。都以为他会亲自带乔小橙。 米贝儿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接到通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周渔只是让她立刻准备。 常凤送走钱林林,转身来到前台。乔小橙正在帮贺一水算上个案子里大家的提成,常凤问:“你跟大都督怎么了?” “啊?”乔小橙说:“什么?” 常凤说:“他不亲自带你吗?” 乔小橙有些尴尬,说:“常姐,我哪里敢劳烦周先生呀。什么时候你有案子,能带上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保证绝不再给你添乱了。” 常凤叹了口气:“傻姑娘,他的案子哪里是我能比的。” 乔小橙倒是很乐观:“我能混点时间就知足了。何况跟着常姐,我还自在很多。我和周先生……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能够留下来,是托他的福。但是其他的,真没有什么。” 常凤明白了。周渔这一举动,也是在向所有人表示,他跟乔小橙只是同事关系,没有什么偏向。 她张了张嘴,自然是想到刚才钱林林的话,有心想问乔小橙,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乔小橙当然看出来了,说:“常姐,你怎么了?” 常凤赶紧摇摇头,转身想回自己办公室,然而心里有事,不管怎么也坐不住。想了半天,来到贺一水办公室——她总算是能理解贺一水那躁动不安的灵魂了。 贺一水看她如坐针毡的样子,斜睨她,不说话。常凤忍了半天,问:“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有话想说?” 小贺总正在“吃鸡”,双手不空:“你不是一向鄙视我乱传八卦吗?” 常凤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实在忍不住,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小贺总一枪爆了一个玩家的头,不屑一顾:“什么事啊,神神叨叨的。” 常凤小声说:“小乔为大都督打过孩子,你知道吗?” 小贺总不为所动:“打过孩子?打过谁家孩子?”说完,小贺总整个人像是卡了壳,手机啪地一声,掉地上。 “你说什么?”他抬起头,问。 流浪狗们排个队,开始吃饭。 周渔看了一阵,始终没有睡意,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门。 乔小橙的小区,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周渔轻车熟路地上了楼,照例轻轻打开601室的防盗门。门里没有动静,他闪身而入。 92.冷漠 此为防盗章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乔小橙却发现了异样——常姐和那个董运辉还没出来呢。 内线电话没人接。乔小橙进到办公室里, 格子间里空空荡荡, 常姐的办公室的门却关着。乔小橙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奇怪。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当然没有任何声音。 乔小橙又拍了两下, 干脆直接把门打开了。门没锁。乔小橙壮着胆子, 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 有个会客的小圆桌。常凤和董运辉在圆桌旁相对而坐, 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圆桌上。乔小橙慢慢走近,只见二人都闭着眼睛, 脸色苍白。常凤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 但额头汗如雨下。乔小橙吃了一惊:“常姐?” 没反应, 这是生病了?要不要打120? 乔小橙再看董运辉, 他背后的血人更加明显了,这时候血色的瞳孔完全睁开,阴森森地打量她。 公司里已经走得一个人都不剩了, 乔小橙很是崩溃——为什么会这样?刚要拨120, 突然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声音很小, 但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十分清晰。 乔小橙循声找去, 拨开常凤的手,看见圆桌上, 居然有时钟一样的刻度。她仔细打量, 一共十二个刻度, 有指针缓慢行走, 除了表盘是整个桌面以外,跟普通时钟差别并不太大。只是此时指针却不是现在的下午六点。 这是…… 乔小橙的手慢慢顿住——在她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圆桌。妈妈留下的遗物。而她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桌面指针就再也不走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没电了。 乔小橙伸手触摸那块钟,突然常凤身上的光包围了她,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陡然变了天地! 她发现自己面前的玻璃桌变成了黄色小方桌,上面还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这是……课桌? 乔小橙吃了一惊,好在跟周渔分手后的一段时间,她也出现过不少幻觉,早淡定了。她左右一看,发现周围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多个孩子。平均年龄十七八岁,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讲台上老师正在写板书,孩子们正认真作着笔记。 乔小橙大学毕业还不久,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间教室里上课。 她合上手里的教材,看到课程正是高三下学期语文教材。 我的妈呀,这是干啥了?回炉重造啊? 乔小橙摸了摸头,这时候,下课铃响了。班上“同学们”表情木然地收拾起课本,一个同学站起来,同样面无表情,说:“交作业了。” 我……什么作业?! 乔小橙当神经病算是很有经验了,她虽然不知道,但立马就伸头过去看其他“同学”拿出来的作业本。 而这时候,突然一声厉喝:“你为什么不做作业?!” 声音尖利地令人心里一颤。乔小橙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女生满头大汗,一脸焦急。 乔小橙一眼就认出了她,常凤! 常凤三十七岁,在一众学生中,当然是不同的。但她身上依然穿着校服,头发也是规规矩矩地扎起来。更奇怪的是,大家好像都看不出来她的差别一样。 常凤有些慌了,正要说话,突然另一个同学冲过来,慌里慌张地说:“她的作业在这里!” 他递了作业本上去,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大半个本子。 班长翻了一下,向下个同学走去。 而这个冲出来送作业的人,正是董运辉。 乔小橙看见两个人,想喊又不敢——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常凤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她也隐隐有了预感。如果交不出作业,一定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她敲了敲桌子,惊魂未定的常凤看过来,一眼认出她,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 她悄悄比划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小橙只觉得荒唐无比,摊了摊手,表示鬼才知道啊。 常凤立刻更着急了——乔小橙也没有作业!她看向董运辉,董运辉立刻埋头,拼命地写作业。 班长慢慢地收着作业本,很快又是一声尖利地喝斥:“你为什么不完成作业?!” 乔小橙抬起头,这次是另一个同学,他满脸惨白,眼神却是空洞的。班长拿起厚厚的木戒尺,啪地一声拍在他头上:“你为什么不做作业?”戒尺一下又一下地落下,这个同学血流满脸,却还是木然的,并没有闪躲。 乔小橙眼睁睁地看着“班长”一下又一下,将面前的学生敲得头破血流。 这一幕漫长而诡异,周围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都仿佛习以为常。被敲打的学生慢慢倒在地上,乔小橙浑身发冷——这次疯得确实很严重啊。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也没有作业。 她慢慢离开座位,班长似乎专注于打人,没有察觉。收来的作业本就放在讲台上。而前面一排已经没有几个学生了,空了不少座位。看眼前情况,恐怕消失的学生,都是因为没能完成作业。 乔小橙迅速地坐进一个空位里,又抽了一本作业本过来。这里班长已经收过作业了,不知道会不会重复检查。乔小橙回过头,身后就是常凤,她轻声问:“常姐,你们都是真人吗?”说着还摸了摸常凤的手。 常凤的手是软的,也是温热的。 妈的。乔小橙心里绝望。和周渔分手的那几个月,她也经常看到周渔的影子。但没这么真实。她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常凤说:“妈的,我要被董运辉这个混蛋坑死了!” 董运辉摸了摸鼻子,闪到一边,一声不敢吭。常凤说:“小乔,你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吧?” 乔小橙一脸茫然:“做什么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常凤更崩溃了:“我还以为你是个隐藏的高手。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乔小橙心想神经病的世界,要什么逻辑啊!每年过年的时候,她家还有一群老鼠前来给她拜年呢。 她说:“常姐你先别急,慢慢跟我说!” 常凤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说:“我们公司是专门替一些干了蠢事又想反悔的王八蛋们解决问题的。” 乔小橙心里一顿,倒是想起公司的名字——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她问:“事情既然都做了,还能怎么解决?” 常凤说:“可能有一些事,是超过你现在所知的科学范畴的。比如,宇宙一直在自我进化,时间也在进化。但是现在,它还有一个漏洞。我们把这个漏洞,称之为时间夹角。” 身后又有一个同学没交作业,乔小橙回头看了一眼,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到别处说吗?” 常凤说:“等大家交完作业,我们就能走了。你听着,这个董运辉,他是个高中老师。因为赌博,不仅输光了自己的工资,连老婆想用来买房子付首付的三十万也输了个干干净净。这孙子现在想让我们介入,帮助他。” 乔小橙看了一眼董运辉,董运辉一声都不敢吭,还在拼命地赶作业。她问:“我不明白,这还能怎么帮助他?他不是已经把钱输掉了吗?” 常凤说:“对。但是我们可以在时间夹角里改变这一切。” 乔小橙极力理解她的意思:“你是说,让时间回到他赌博之前?” 常凤无力地笑笑:“怎么可能?时间进化了多少年,不可能留下这样的巨大的漏洞。但是我们可以疏通这个时间夹角,时间是不可能改变的。但是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么他赌博欠债的事,就没有发生。” 乔小橙当然不信——神经病也讲逻辑的好吗?她说:“那时间这个漏洞也不小啊。” 常凤当然看出她不信,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说:“我说说现在的情形吧。” 这个乔小橙倒是很关心,她立刻点头。常凤说:“这个时间夹角,看样子是模拟的董运辉就职的学校。我们现在都是高三二班的学生。住学生宿舍、上课、放学吃饭,晚自习。全部都是学生的角色。但是你看到了,如果没有完成作业,就会死。” 乔小橙当然看到了,心中恶寒:“换个座位,班长好像察觉不到。我们不能不来上班吗?” 常凤说:“小乔,你太天真了。这个时间夹角给我们的线索很明确,你看大家学业被督促得这么紧,就知道这所学校一定非常在意升学率。如果我们不交作业,会被班长打死。如果不来上课,那是不是全校师生都会……” 乔小橙明白了。她说:“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换位置,班长不会发觉。但其他‘同学’显然会慢慢死光。到时候……换座位也没有用了。” 常凤目露欣赏,很少有人第一次在时间夹角里,面对这种血腥场面还能思路清晰的。她说:“现在我们要找到董运辉欠债的线索。可是学校管得很严。” 正说着话,班长已经检查完作业。果然没有理会换座的乔小橙,宣布放学。 常凤、董运辉和乔小橙一起出了教室,外面全校师生足有近万人。大家一起涌向食堂。常凤说:“糟了,小乔没有饭卡。” 董运辉说:“只能我们先匀一点给她了。” 三个人一起到了食堂,董运辉刷了饭卡,乔小橙这才发现,他们居然也只有一张卡——还是董运辉的。 她吃惊——怎么幻想出来的世界,也需要吃饭吗? 而这一份饭,真是少得可怜。食堂阿姨手抖好像是所有地方的通病。董运辉看着这少少的一份饭,叹了口气。三个人均分了一下,乔小橙吃了一口,味道真是逼真!她皱眉:“真难吃。” 常凤摇摇头:“饿两天味道就好了。想想怎么出去吧,这里也是奇怪,完全没有异常的地方。” 乔小橙表示一点也不担心,她只是对这个什么时间夹角十分好奇。所以她只是说:“哦。” 常凤觉得很怪异:“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事实上,乔小橙内心毫无波澜,不但不紧张,甚至还有点想笑。 93.救命啊 此为防盗章  乔小橙不敢看他, 说来好笑,这句话,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有过问。分手两年后,倒是想起来问一问了。她几乎是含糊地说:“还行, 挺好的。” 周渔点点头, 接下来便是无话。乔小橙是一个很具有欺骗表象的姑娘,距离在朋友以内的时候,她很好很好。但距离再近,就不那么美妙了。 而这两年,也许是因为距离又远了, 他竟然慢慢淡忘了她的缺点。如今旧人重回, 依然坐在副驾的时候, 也只是想起了她的好。 可是菜市场到他家很近, 这么一点距离,也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回想旧事。 周渔的家地段十分繁华, 院子也大。花园里的草坪上,除了落地的球形灯以外, 还有一只石雕的德国牧羊犬。狗雕得逼真,仿佛真的能看家护院一样。 乔小橙一眼看见它,说:“它还在啊。” 周渔仍是嗯了一声, 径直把车停到车库里。乔小橙也不指望他帮忙,自己拎着东西进厨房。刚一进门, 冷不丁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屋里出来。二人一个照面, 乔小橙吓了一跳。 男人穿迷彩背心和长裤, 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右臂从衣里向外延伸出青色的纹身。这……怎么看怎么像个暴徒啊!乔小橙连心跳都加快了——周渔家不是进贼了吧? 男人看见她,三个字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贺一山。” 啊?乔小橙一愣,贺一水的哥哥居然长这样?!贺一山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想什么,顿时会心一笑。 乔小橙被看破心思,很不好意思:“大贺总您好,我是新来的小乔。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还以为……” 贺一笑长得吓人,脾气却不错,笑着说:“以为进贼了?” 乔小橙被戳中了小心思,顿时有些讪讪的。贺一山却接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问:“周渔呢?怎么让你提东西?” 乔小橙简直受宠若惊,小跑着跟在身后:“哪里敢劳动周先生,这些事我做就可以了。” 贺一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个贺一水那样八卦的弟弟,显然他对乔小橙的来历一清二楚。就算是前男友,这也客气得过了头吧? 但是周渔还真是没有帮忙,他上了楼,乔小橙把油、蜂蜜什么的全部提上去。贺一山一边帮忙一边说:“周渔这可真是……怪不得被人甩了。” 呃……乔小橙很尴尬,脸都已经烧起来了,但是给老板解围还是要的:“大贺总,其实以前吧,是周先生甩得我。” 贺一山回头一眼,带了些诧异,但终于还是“哦”了一声。 食材都放好,乔小橙随手找出围裙穿上,贺一山一看,人家这是真熟悉,也不管她了,径直上楼去找周渔。乔小橙忙着把各类肉食切好、腌好,也顾不上二人了。 贺一山上到二楼,周渔正站在露台边,盯着花园里石雕的黄狗出神。他手里拿着半瓶营养液,这东西显然并不好喝,大都督神情凝重。贺一山说:“又喝这东西!你是女人吗?吃饭都要人哄!” 周渔不理他,他说:“公司聚餐怎么不叫郑婍过来?” 这次周渔几乎是立刻就说:“不用。”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随便吃点东西而已,不用叫她。” 贺一山快步走过去,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你看起来,并不讨厌小乔。” 周渔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讨厌她?” 贺一山也拿了根烟点上:“那为什么要分手?” 周渔深深地吐了个烟圈,好半天才说:“太粘人了。作朋友感觉还好,离得近了,极度缺乏安全感。时时刻刻都想要人陪。” 贺一山了然:“小女孩嘛,也可以理解。” 周渔掐了烟:“那时候……我没多少耐性。” 这一点,贺一山倒是清楚明白。他说:“她看起来对这里很熟,应该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走,打两局去?” 周渔搁下手里还剩一半的营养液,两个人一起来到搏击训练室,换了衣服,开始热身。 乔小橙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不过她还挺喜欢周渔家厨房的。毕竟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她添置的。周渔不太管她怎么花钱,她那时候毕竟年纪小,什么烤箱、破壁机、咖啡机,都是按自己的意思添置。 她把肉类腌好,打开冰箱便皱了眉头——冰箱里几乎全是饮料,剩下就是各种营养液。她看了看就放回去,也没再碰——作为一个下属,随便动老板家里的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 但这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两年厨房里的电器一定过得很清闲。乔小橙摇摇头,她想要这个烤箱好久了,一直下不了决心去买。 有的人明明就有,却偏偏放着不用。 小区里有专门的社区超市,她把肉腌完了,干脆又出去买了蛋挞皮和蛋挞水,加上鸡蛋、面粉、奶油什么的。 再次回到厨房里,乔小橙斗志昂扬地挽起袖子——来来来,让本大师来看看,你们还是好样的不!!乔大师开始动员整个厨房的老伙计们了。 搏击训练室里,周渔和贺一山下手都狠,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贺一水一上楼就看见周渔和贺一山两个人像两头抵角的牛。他赶紧说:“差不多得了啊!丢下人家小姑娘在厨房做饭,你俩在这里内讧!打出伤来丢人啊!” 两个人这才住了手,贺一山出了一身汗,周渔也好不了多少,头发都在滴水。两个人拿了毛巾,各自去洗澡。贺一水靠在贺一山浴室门口,说:“案子处理得怎么样?” 贺一山随口说:“还好,只是语言不通,费了些功夫。” 贺一水笑得要死,他跟贺一山虽然是兄弟,却一点也不像。贺一山光看外表就像个有暴力倾向的坏蛋头子。怎么着也应该监狱几进几出的人物。而他却清瘦斯文。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贺一山是个大学渣,偏偏他品学兼优。 他说:“让你带上我死活不肯,现在知道有个弟弟的好处了吧?” 贺一山没理他,反而问:“昨天你说小乔进到时间夹角了?她的守护生肖是什么?” 贺一水耸耸肩:“没来得及问啊,昨晚大家都很累了。” 贺一山只好又问:“能力强弱呢?” 这么一说,贺一水就开启了吐槽模式:“还说呢!你是没看见,周渔护她就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一涉及血腥的地方,看都不让看一眼!还给了个巧克力哄她呢!那巧克力在里面能抵一天的热量消耗!他倒好,随手就扔出来哄小姑娘了。我看他要么是病得不轻,要么是余情未了。” 贺一山说:“他打算自己带小乔?” 贺一水摊手:“这倒是没说。我估计他没那耐性。说起来,他是有点不对劲,今天让他陪小乔出去买菜,他居然也去了。不会是想来个旧情复燃吧?” 贺一山冲完澡,穿好衣服,说:“不太可能。是他跟小乔提的分手。” “啊?”贺一水愣了,周渔可不像是吃回头草的样子。片刻后他说:“那他……不会还想圈养着人家小姑娘给他做饭吧?”这倒是越想越有可能,贺一水自言自语:“这家伙,造孽啊。” 贺一山拿了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两个人刚来到训练室,就愣住了。只见桌上放了一盘蛋挞,很显然乔小橙上来过。这里因为是私人训练室,浴室离得非常近。而且也没有刻意隔音,不知道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贺一水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很有给自己来一耳光的冲动。 倒是贺一山顺手拿起一个,吃了一口,说:“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了。” 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常凤他们就全过来了,本意是帮忙来着。谁知到了之后才发现,乔小橙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甜点也有了,水果也已经切好。肉全部腌上,菜也摘洗干净了。大家一看,也没别的事,于是将烧烤炉架上,冰镇啤酒什么的搬出来。 背阴处的草坪顿时就热闹起来。 趁着人齐,常凤把大家都给小乔介绍了一下。公司里四个负责人,周渔一个,贺一山、贺一水两个,也就是人称的大贺总、小贺总。公司里的事儿大多都向他们请示就好。 常凤级别比二人低,但是大案子毕竟不是随时都有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些费时费力还没多少钱的小事。这些都是她亲力亲为。 另外两贺和常凤手底下各有一批人。比如贺一山下面就有陈饮白、赵友、何甜等人。贺一山能打,他也喜欢身手不错的人。所以带的人也都是擅长格斗,反应敏捷、体力超强。 贺一水八卦,他的部门就是个八卦团伙。可能八卦的传播还需要思考,所以贺一水手下的人都聪明。汪羽、严华、黄原原之类,都是脑子灵光、思维活跃的人。 常凤是大姐大,爱照顾人,所以她手下的人也大多热情、细致。大家都喜欢把新人交给她手下来带。其中江晓鹿、伍子齐、米贝儿等都很有潜力。 乔小橙和他们全部打过招呼,回头把鸡翅烤上,熟练地刷油、蜂蜜和烧烤汁。对于吃的,她似乎从懂事起就有一种奇怪的天赋。 大家都开了碑酒,乔小橙却是滴酒不沾的。旁人再怎么劝,她也不为所动,只捧了一杯鲜榨果汁,一副养生老干部的模样。 虽然不喝酒有点扫兴,但是她烤肉勤快。 以至于大家先时还自己烤,后来没过多久,就围了过来,等着她投喂了。乔小橙很有眼色,先给周渔烤了一块蜂蜜羊排。切好放进盘子里端给他。天气毕竟是热,她额上出了不少汗。 周渔问:“你是厨子还是他们没长手?!”说得好像他自己就长了手似的。 其他人一听,赶紧自己动手了。乔小橙有点尴尬,反倒是其他人被他冷嘲热讽惯了,也没人把这话放在心上,江晓鹿喊:“常姐,你有没有带充电器?我手机没电了!” 常凤还没说话,乔小橙说了句:“你旁边有地插,里面有数据线,防水盖打开就能看见了。”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看过来——果然是前女友啊,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乔小橙更尴尬了。 周渔好容易吃了点东西,突然手机响。他看了眼来电,随手端了一碟子羊排,回屋里接电话了。他前脚一走,后脚常凤就说:“快快快,给我烤两个鸡翅!!” 贺一水紧随其后:“小乔,我要牛肉!” 贺一山对于这些人的阳奉阴违十分无奈,于是说了句:“顺便给我来个玉米!” 二楼露台上,周渔接通电话,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郑婍说:“在干什么呢?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 周渔淡淡说:“今天没活,不上班。” 郑婍说:“我这里有一个案子,七八个知情者,有点棘手,一块接吗?” 周渔靠在栏杆上,目光微抬,看见院子里草坪上,那个人站在烧烤炉前,手里拿着小刷子,埋头往牛肉上刷油。一瞬间他心思也不太专注,电话那头,郑婍喊:“周渔?” 周渔这才回过神来:“不接。” 郑婍很奇怪:“最近你都不太接活了,是懒了还是胆小了?” 话语亲近,显然是对十分信任的伙伴打趣。周渔说:“你要怎么认为都可以。” 郑婍笑出声,说:“要出来吃饭吗?”问完,似乎想起什么,说:“我找了一个不错的厨子,说不定做的东西能合你胃口。” 周渔说:“不用。没别的事我挂了。” 草坪里,乔小橙正在专心作大厨,周渔拿起一根羊排,东西入口,有一种奇怪的味觉复苏之感。 他是真的厌倦再嚼木头渣了,以至于突然想,乔小橙虽然粘人一点,但缺点比起优点,还算可以接受。 何况现在她长大了,身边又没有其他男人。真要在一起,似乎也还好。只是当年那一场不痛不痒的分手,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 他觉得其实两个人可以再谈谈。 第八章:公司聚餐 “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周渔冷不丁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乔小橙差点以为他在耍流氓。幸好随后常凤就跟了过来,说:“小乔,你身上说不定有子午流注钟的印记,不然你不可能进到时间夹角里面去。周先生是想确认一下。” 94.为虎作伥 此为防盗章  乔小橙脸一红, 知道贺一水肯定把报销的事儿跟他说了, 只得道:“呃……我觉得, 公司聚餐, 肯定也不会让我出钱, 对吧?” 周渔唇角微微勾起,半晌鼻音回了一个字:“嗯。”声音低沉而温柔。乔小橙低下头,脸更红了。 周渔假借看后视镜,余光却在打量她,感觉像是看一朵花, 昨天还是花骨朵儿,今天已经舒展花瓣, 欢快自由地盛开了。 他问:“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乔小橙不敢看他,说来好笑,这句话,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有过问。分手两年后,倒是想起来问一问了。她几乎是含糊地说:“还行, 挺好的。” 周渔点点头, 接下来便是无话。乔小橙是一个很具有欺骗表象的姑娘, 距离在朋友以内的时候,她很好很好。但距离再近, 就不那么美妙了。 而这两年, 也许是因为距离又远了, 他竟然慢慢淡忘了她的缺点。如今旧人重回, 依然坐在副驾的时候,也只是想起了她的好。 可是菜市场到他家很近,这么一点距离,也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回想旧事。 周渔的家地段十分繁华,院子也大。花园里的草坪上,除了落地的球形灯以外,还有一只石雕的德国牧羊犬。狗雕得逼真,仿佛真的能看家护院一样。 乔小橙一眼看见它,说:“它还在啊。” 周渔仍是嗯了一声,径直把车停到车库里。乔小橙也不指望他帮忙,自己拎着东西进厨房。刚一进门,冷不丁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屋里出来。二人一个照面,乔小橙吓了一跳。 男人穿迷彩背心和长裤,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右臂从衣里向外延伸出青色的纹身。这……怎么看怎么像个暴徒啊!乔小橙连心跳都加快了——周渔家不是进贼了吧? 男人看见她,三个字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贺一山。” 啊?乔小橙一愣,贺一水的哥哥居然长这样?!贺一山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想什么,顿时会心一笑。 乔小橙被看破心思,很不好意思:“大贺总您好,我是新来的小乔。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还以为……” 贺一笑长得吓人,脾气却不错,笑着说:“以为进贼了?” 乔小橙被戳中了小心思,顿时有些讪讪的。贺一山却接过她手里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问:“周渔呢?怎么让你提东西?” 乔小橙简直受宠若惊,小跑着跟在身后:“哪里敢劳动周先生,这些事我做就可以了。” 贺一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个贺一水那样八卦的弟弟,显然他对乔小橙的来历一清二楚。就算是前男友,这也客气得过了头吧? 但是周渔还真是没有帮忙,他上了楼,乔小橙把油、蜂蜜什么的全部提上去。贺一山一边帮忙一边说:“周渔这可真是……怪不得被人甩了。” 呃……乔小橙很尴尬,脸都已经烧起来了,但是给老板解围还是要的:“大贺总,其实以前吧,是周先生甩得我。” 贺一山回头一眼,带了些诧异,但终于还是“哦”了一声。 食材都放好,乔小橙随手找出围裙穿上,贺一山一看,人家这是真熟悉,也不管她了,径直上楼去找周渔。乔小橙忙着把各类肉食切好、腌好,也顾不上二人了。 贺一山上到二楼,周渔正站在露台边,盯着花园里石雕的黄狗出神。他手里拿着半瓶营养液,这东西显然并不好喝,大都督神情凝重。贺一山说:“又喝这东西!你是女人吗?吃饭都要人哄!” 周渔不理他,他说:“公司聚餐怎么不叫郑婍过来?” 这次周渔几乎是立刻就说:“不用。”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随便吃点东西而已,不用叫她。” 贺一山快步走过去,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你看起来,并不讨厌小乔。” 周渔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讨厌她?” 贺一山也拿了根烟点上:“那为什么要分手?” 周渔深深地吐了个烟圈,好半天才说:“太粘人了。作朋友感觉还好,离得近了,极度缺乏安全感。时时刻刻都想要人陪。” 贺一山了然:“小女孩嘛,也可以理解。” 周渔掐了烟:“那时候……我没多少耐性。” 这一点,贺一山倒是清楚明白。他说:“她看起来对这里很熟,应该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走,打两局去?” 周渔搁下手里还剩一半的营养液,两个人一起来到搏击训练室,换了衣服,开始热身。 乔小橙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不过她还挺喜欢周渔家厨房的。毕竟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她添置的。周渔不太管她怎么花钱,她那时候毕竟年纪小,什么烤箱、破壁机、咖啡机,都是按自己的意思添置。 她把肉类腌好,打开冰箱便皱了眉头——冰箱里几乎全是饮料,剩下就是各种营养液。她看了看就放回去,也没再碰——作为一个下属,随便动老板家里的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 但这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两年厨房里的电器一定过得很清闲。乔小橙摇摇头,她想要这个烤箱好久了,一直下不了决心去买。 有的人明明就有,却偏偏放着不用。 小区里有专门的社区超市,她把肉腌完了,干脆又出去买了蛋挞皮和蛋挞水,加上鸡蛋、面粉、奶油什么的。 再次回到厨房里,乔小橙斗志昂扬地挽起袖子——来来来,让本大师来看看,你们还是好样的不!!乔大师开始动员整个厨房的老伙计们了。 搏击训练室里,周渔和贺一山下手都狠,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贺一水一上楼就看见周渔和贺一山两个人像两头抵角的牛。他赶紧说:“差不多得了啊!丢下人家小姑娘在厨房做饭,你俩在这里内讧!打出伤来丢人啊!” 两个人这才住了手,贺一山出了一身汗,周渔也好不了多少,头发都在滴水。两个人拿了毛巾,各自去洗澡。贺一水靠在贺一山浴室门口,说:“案子处理得怎么样?” 贺一山随口说:“还好,只是语言不通,费了些功夫。” 贺一水笑得要死,他跟贺一山虽然是兄弟,却一点也不像。贺一山光看外表就像个有暴力倾向的坏蛋头子。怎么着也应该监狱几进几出的人物。而他却清瘦斯文。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贺一山是个大学渣,偏偏他品学兼优。 他说:“让你带上我死活不肯,现在知道有个弟弟的好处了吧?” 贺一山没理他,反而问:“昨天你说小乔进到时间夹角了?她的守护生肖是什么?” 贺一水耸耸肩:“没来得及问啊,昨晚大家都很累了。” 贺一山只好又问:“能力强弱呢?” 这么一说,贺一水就开启了吐槽模式:“还说呢!你是没看见,周渔护她就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一涉及血腥的地方,看都不让看一眼!还给了个巧克力哄她呢!那巧克力在里面能抵一天的热量消耗!他倒好,随手就扔出来哄小姑娘了。我看他要么是病得不轻,要么是余情未了。” 贺一山说:“他打算自己带小乔?” 贺一水摊手:“这倒是没说。我估计他没那耐性。说起来,他是有点不对劲,今天让他陪小乔出去买菜,他居然也去了。不会是想来个旧情复燃吧?” 贺一山冲完澡,穿好衣服,说:“不太可能。是他跟小乔提的分手。” “啊?”贺一水愣了,周渔可不像是吃回头草的样子。片刻后他说:“那他……不会还想圈养着人家小姑娘给他做饭吧?”这倒是越想越有可能,贺一水自言自语:“这家伙,造孽啊。” 贺一山拿了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两个人刚来到训练室,就愣住了。只见桌上放了一盘蛋挞,很显然乔小橙上来过。这里因为是私人训练室,浴室离得非常近。而且也没有刻意隔音,不知道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贺一水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很有给自己来一耳光的冲动。 倒是贺一山顺手拿起一个,吃了一口,说:“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了。” 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常凤他们就全过来了,本意是帮忙来着。谁知到了之后才发现,乔小橙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甜点也有了,水果也已经切好。肉全部腌上,菜也摘洗干净了。大家一看,也没别的事,于是将烧烤炉架上,冰镇啤酒什么的搬出来。 背阴处的草坪顿时就热闹起来。 趁着人齐,常凤把大家都给小乔介绍了一下。公司里四个负责人,周渔一个,贺一山、贺一水两个,也就是人称的大贺总、小贺总。公司里的事儿大多都向他们请示就好。 常凤级别比二人低,但是大案子毕竟不是随时都有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些费时费力还没多少钱的小事。这些都是她亲力亲为。 另外两贺和常凤手底下各有一批人。比如贺一山下面就有陈饮白、赵友、何甜等人。贺一山能打,他也喜欢身手不错的人。所以带的人也都是擅长格斗,反应敏捷、体力超强。 贺一水八卦,他的部门就是个八卦团伙。可能八卦的传播还需要思考,所以贺一水手下的人都聪明。汪羽、严华、黄原原之类,都是脑子灵光、思维活跃的人。 常凤是大姐大,爱照顾人,所以她手下的人也大多热情、细致。大家都喜欢把新人交给她手下来带。其中江晓鹿、伍子齐、米贝儿等都很有潜力。 乔小橙和他们全部打过招呼,回头把鸡翅烤上,熟练地刷油、蜂蜜和烧烤汁。对于吃的,她似乎从懂事起就有一种奇怪的天赋。 大家都开了碑酒,乔小橙却是滴酒不沾的。旁人再怎么劝,她也不为所动,只捧了一杯鲜榨果汁,一副养生老干部的模样。 虽然不喝酒有点扫兴,但是她烤肉勤快。 以至于大家先时还自己烤,后来没过多久,就围了过来,等着她投喂了。乔小橙很有眼色,先给周渔烤了一块蜂蜜羊排。切好放进盘子里端给他。天气毕竟是热,她额上出了不少汗。 周渔问:“你是厨子还是他们没长手?!”说得好像他自己就长了手似的。 其他人一听,赶紧自己动手了。乔小橙有点尴尬,反倒是其他人被他冷嘲热讽惯了,也没人把这话放在心上,江晓鹿喊:“常姐,你有没有带充电器?我手机没电了!” 常凤还没说话,乔小橙说了句:“你旁边有地插,里面有数据线,防水盖打开就能看见了。”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看过来——果然是前女友啊,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乔小橙更尴尬了。 周渔好容易吃了点东西,突然手机响。他看了眼来电,随手端了一碟子羊排,回屋里接电话了。他前脚一走,后脚常凤就说:“快快快,给我烤两个鸡翅!!” 贺一水紧随其后:“小乔,我要牛肉!” 贺一山对于这些人的阳奉阴违十分无奈,于是说了句:“顺便给我来个玉米!” 二楼露台上,周渔接通电话,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郑婍说:“在干什么呢?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 周渔淡淡说:“今天没活,不上班。” 郑婍说:“我这里有一个案子,七八个知情者,有点棘手,一块接吗?” 周渔靠在栏杆上,目光微抬,看见院子里草坪上,那个人站在烧烤炉前,手里拿着小刷子,埋头往牛肉上刷油。一瞬间他心思也不太专注,电话那头,郑婍喊:“周渔?” 周渔这才回过神来:“不接。” 郑婍很奇怪:“最近你都不太接活了,是懒了还是胆小了?” 话语亲近,显然是对十分信任的伙伴打趣。周渔说:“你要怎么认为都可以。” 郑婍笑出声,说:“要出来吃饭吗?”问完,似乎想起什么,说:“我找了一个不错的厨子,说不定做的东西能合你胃口。” 周渔说:“不用。没别的事我挂了。” 草坪里,乔小橙正在专心作大厨,周渔拿起一根羊排,东西入口,有一种奇怪的味觉复苏之感。 他是真的厌倦再嚼木头渣了,以至于突然想,乔小橙虽然粘人一点,但缺点比起优点,还算可以接受。 何况现在她长大了,身边又没有其他男人。真要在一起,似乎也还好。只是当年那一场不痛不痒的分手,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 他觉得其实两个人可以再谈谈。 只见草席里卷裹的女尸慢慢站了起来,乔小橙一眼就看见她破碎的头。她猛地缩回小木屋后面,只觉得一股凉意慢慢渗入骨髓。 而这时候,女尸姿势越来越古怪,最后浑身都渗出血来。鲜血冲刷,她的面目慢慢变了——竟然跟董运辉的五官一模一样!连眼角的皱纹也分毫不差! 常凤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时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主雇安全了。当下拉着董运辉,也躲到了小屋后面。 乔小橙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身上控制不住的抖。常凤发现了,忙说:“别怕别怕,出去了就好了。” 乔小橙摇摇头,连嘴唇都有点紫了。常凤忙抱住她,说:“不看就好了,别看。” 乔小橙慢慢把头埋在膝盖上,不可能……以前我虽然有幻觉,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暴力倾向的幻觉。眼前到底是真的,还是病情又加重了? 那我到底会疯成什么样?当街杀人吗? 我不想啊! 她眼里噙泪,这反应有点像个正常女孩了。常凤慢慢地顺着她的背:“我们都在,不要怕。” 董运辉的恶身,因为有人命,此时全身血红。 周渔双手一交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双银色的手套,慢慢戴在手上。听见常凤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摸了块东西扔过去。 95.八卦 此为防盗章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连,显然颇有深意。 乔小橙不习惯成为焦点人物,她脸红得更厉害,说了句:“不用了, 我家离这里很近。”想了想, 赶紧补充了一句,“谢谢。” 客气得像普通朋友。周渔也是一怔, 然后发现他其实并不知道乔小橙家住哪里。两个人在一起两年,但是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了解。 他只有说:“嗯。那注意安全。”口气里不由自主会多几分叮嘱,好像她还是那个刚上大一的小女孩。 乔小橙松了一口气, 说:“我会的。”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各异, 乔小橙是真的想离开这儿了。她埋着头, 谁也不敢看, 一路快步走到前台。面试官贺一水拦住了她,笑得像只慈祥的老母鸡:“那个……”他低头翻了一下简历,终于记住了这个名字——乔小橙。他开口:“小乔啊, 你认识大都督?” 乔小橙恨不得钻进地板砖的夹缝里去:“大都督?”她反应过来, “嗯……很久没联系了。”两年了, 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贺一水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立刻就对其他几个应聘的女孩说:“好了,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吧。” 女孩们知道希望渺茫了, 有人不满, 有人惋惜, 但很快全都离开了。 贺一水拉着乔小橙到待客区坐下来, 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两个手手抱在颚下,笑容满面地说:“小乔啊,公司现在确实缺人,但是为了让职员了解公司企业文化和产品,需要先从前台接待开始干起,你要不要试试啊?” 乔小橙“啊”了一声,显然是不太愿意。倒不是接不接待的问题,而是跟周渔共事,以后恐怕会很尴尬。而且贺一水态度转变这么快,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她很犹豫,贺一水是什么人?眼睛跟扫码器似的,在一开始就把她打量了个彻彻底底——身上衣服都是美特斯邦威的打折品,虽然青春靓丽,但显然经济状况不算很好。 于是他立刻加码:“薪水一万五,住宿、交通、话费全部补助。” 乔小橙想了想,咬了咬唇,说:“好。” 贺一水差点没伸长脖子咯咯咯地为自己唱首赞歌:“来来来,咱们先把合同签了。” 这真是一家奇怪的公司,乔小橙低头看面前的合同。真好笑,周渔在这里工作,她却连这个公司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公司名字叫“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听起来像是研究成功学的。但是进门之后,乔小橙就没有看到过任何一点励志类的光盘和书本。 综合办公室里有四十个格子间,里面也有四十台电脑。但是没有成堆的文件,甚至电话也听不到一个。只有偶尔传来一个机械的电子合成声音,说:“对3,要不起。” …… 她在看合同,贺一水自然是在看她。乔小橙,二十二岁,应届大学毕业生。出生和读书都在本市,学历和经历看起来普普通通,绝不耀眼,也不出格。 只是长得漂亮,浅色的衬衣配黑色伞裙,脚上一双三厘米的尖头小高跟鞋,有点小正式,却十分清纯可人。 这时候她低头看合同,睫毛便长长地盖下来,鸦羽一样微微轻颤。 贺一水觉得自己应该对大都督刮目相看,一直觉得他对女人的审美为零来着。 乔小橙一抬头就看见他眼珠子都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她脸一红,说:“我看完了。” 贺一水赶紧说:“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乔小橙签完了合同,贺一水这才说:“那个,小乔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公司的员工了。明天早上九点钟,记得准时过来上班啊。” 乔小橙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贺总再见。” 贺一水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再见再见。” 乔小橙前脚刚走,贺一水后脚就来到周渔的办公室。 周渔坐在电脑面前,电脑开着,但干干净净地显示着桌面。他竟然什么也没干。贺一水连头发尖儿都带着八卦的气息:“刚才那个女孩……诶,叫什么来着?” 周渔顺手抽了一支黑色的钢笔在手里,上身后倾,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乔小橙。” 贺一水的性情,他还不懂吗?这时候他恐怕是忘了他自己的名字,也会记得乔小橙的名字。 贺一水一脸恍然大悟:“对!哎,想不到你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谁啊?小表妹?小……” 猜测才说了一个,周渔就转着笔,说了一句:“前女友。” !贺一水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周渔问:“你是不是可以滚了?” 贺一水滚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还真是前女友?我的个乖乖。 三十秒之后,公司的工作吐槽群里就收到一条消息:“惊天大八卦!今天大都督的前女友,来公司面试了!” 消息像一记深水鱼雷,所有酷爱潜水的杂鱼们一一出水,但回复惊人一致,全是:“!!!” 周渔知道,如果这件事贺一水知道了,那就代表三十秒之后,整个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说。 乔小橙,明明感觉时间过去还不太久,她却已经大学都毕业了。 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分手两年,他其实并不太难过。乔小橙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乖巧沉默的,他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厨艺是真不错。 周渔挑食,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而乔小橙偏偏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也喜欢下厨。以前她几乎是每天都到他家做饭,然后问他几点回来。周渔不可能每天回家,时间久了,两个人本来就没有其他话题。交流少了,她再粘人,他难免就不耐烦,直接跟她提了分手。 还是微信提的! 乔小橙也没说什么,直接回了个“哦。” 然后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钥匙放在餐桌上。她像是没有来过一样。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什么联系。 乔小橙就这么离开了他的生活,而从此以后,他再也没遇到合适的女人进驻。 刚分手那几天他还会下意识看看手机,乔小橙微信还在,但是她不发朋友圈,连鸡汤文都不转发。她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今天再见到,她变化不大。看起来还是乖巧温顺的样子,青春健康。 周渔发现自己又开始下意识地看手机,可是两年,手机早换了,微信记录当然也没有了。他有点想给她发条微信,但是道歉是不可能的。那谈什么? 复合? 就算他是个直男,他也知道这时候谈复合,会得到什么结果。而且……为什么自己会想到复合这么奇怪的事? 他思考了一阵,觉得哪怕是作为普通朋友,也还是应该关心两句。于是问:“你住哪里,我明天过来接你?” 可消息并没有发出去。微信聊天的红色感叹号显示“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 ——乔小橙把他微信删了。 …… 周渔不明白乔小橙为什么会拉黑他的微信,按理,两个人应该还算是和平分手。她连发个朋友圈吐槽都没有过。 而正在这时候,系统显示贺一水把乔小橙的微信拉进了公司的工作群。 群里立刻开始了疯狂的欢迎潮,显然,贺一水在私下吐槽的同事群把消息扩散得很彻底。周渔发现自己竟然也并不生气——意料之中。 乔小橙斯文害羞地一一回应了。大多是“谢谢xxx,以后请多关照”之类的字样,风格跟以前的她一模一样,循规蹈矩。 周渔觉得自己是有病,因为他也发了两个字——欢迎。 他的消息一发出去,群里立刻就鸦雀无声了。当然了,看戏不就看高.潮吗? 而乔小橙的回应更绝,她直接回了个:“谢谢周总。” ……完全没有特别对待,客气得过分。 周渔知道此时此刻,微信后面不知道有多少条杂鱼正在捂着肚子狂笑,但是他突然就闲得过了分,强行尬聊:“不客气。” 贺一水刚开始都强忍着,这时候突然扶着转角的发财树,爆笑。 周渔压根懒得理他,真是奇怪,以前自己不是很喜欢回她的信息。大多时候总是她找话题,有时候她说十句,他回一句。 今天倒是有了闲情逸致,就想跟她多说几句。 可她只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外面,贺一水笑得像是快要断气。 他把食物扔给赵清雨,赵清雨现在确实是又冷又饿,但是他吃不下——看着乔小橙那张脸,谁都吃不下。 钱林林一边吐,一边觉得快意——看着一个只靠美貌博人好感的女人突然之间容貌尽毁,她心中舒爽。 乔小橙没有看她,就算是坐在火堆旁边,她也完全感觉不到暖意。陈饮白问:“现在怎么办?” 贺一水说:“现在需要用货车撞死一个人。”周围顿时安静,撞死一个人干什么,大家都已经知道。可问题是,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火堆旁边的五个人。 贺一水、陈饮白、乔小橙、钱林林、赵清雨。撞死谁? 96.无能为力 此为防盗章 父母死得早?周渔皱眉, 说:“嗯。” 黄狗尾巴摇得飞起:“我知道我知道!前面右转,第二栋就是了,601。” 说着话,飞快地往前带路。周渔跟着它, 一路来到楼下。老楼, 门禁也早坏了。他直接推门进去。外面一堆流浪狗摇着尾巴注视他。他作了个解散的手势,大家瞬间全散了。 楼道里骤然安静下来, 墙壁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小广告,栏杆布满锈迹。周渔沿着楼梯向上,很快来到六楼。601。周渔抬头看看门牌号, 伸手敲门。 但是许久没反应, 周渔等了一阵, 打乔小橙电话, 她手机居然关机了。 周渔用手机电筒照明,面前的门是很老式的防盗门,他掏出一根细铁丝, 不到三十秒就打开了锁。 当然了, 这种行为并不光彩, 周渔轻轻推开门, 房里果然一片漆黑。门口玄关是个小鞋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乔小橙常穿的鞋子, 但是没有拖鞋, 显然, 她在家。 周渔想要找灯, 突然眼前黑影一晃。饶是他的反应,也是吓了一跳。待定睛再看,黑影竟然是乔小橙。 她不知几时从厨房里出来,周渔莫名其妙:“你怎么不开灯?” 然而乔小橙没有回答他,她手里拿着抹布,一下一下,近乎机械地擦拭着餐桌。周渔发觉不对,慢慢走到她面前,轻声喊:“小乔?” 乔小橙完全没反应,周渔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她视而不见。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就这么默默地擦完桌子,开始打扫厨房。 周渔知道,她梦游了。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风穿堂而过时,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这个屋子。楼道虽然老旧,屋子里却显然粉刷过。家里并没有添置太多的东西,入门就是电视墙。 茶几、沙发和电视机相对摆放。沙发背景墙上挂着荷叶形的复古画。餐桌和椅子是原木色的,正中放着个玻璃花瓶,里面的花还往下滴着水。花旁边摆放着一罐蜂蜜和一个杯子。 再无其它。 周渔往里面走几步,发现里面有三个房间,很显然,乔小橙住的主卧。 他走进去,入眼看见一张黑色的真皮床,约摸两米左右。靠门一边有个胡桃木的大衣柜,衣柜侧面的镜子里完完整整地照出他的身形。 周渔来到床头,立刻被床头柜上的照片吸引。他把相框拿起来,照片里的女人抱着自己年幼的女儿,笑容灿烂。 居然是她。 周渔心下一沉,他鼻子素来灵敏,这时候闻到隐隐约约的药味。他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药。 全是氯硝西泮、劳拉西泮、佳乐定、艾司唑仑等精神类药物。 周渔拿了一瓶在手里,他跟她相处两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异常? 他走出卧室,乔小橙浑然不觉,她半跪在阳台上,用毛巾擦拭着地板。 世界无声,她也是无声的。 周渔慢慢走过去,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看见阳台上养满了各种花,而花架下,摆着一方再熟悉不过的玻璃圆桌。周渔的目光在圆桌上凝固——她居然有子午流注钟。 他走过去,看见钟面上的指针正缓缓行走,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一场好梦。 这就是她的世界吗? 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周渔坐在沙发上,想等她醒来,可是她没有醒来。她把整个家里都打扫了一遍,然后开始做早餐。 这些事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时候做起来完全是机械化的程序一样。周渔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把早餐端到桌上,她神情空洞而茫然。 周渔突然明白,为什么两年前,乔小橙从来不在他家过夜。可当时,他从来没有关心过。 第二天,乔小橙照常上班。出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流浪狗。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不远,一直都是步行。这些狗就跟了她一路。她心里发怵,买了几个包子投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几条狗在盯着她看。 来到公司,她把自己做的两份便当先放进冰箱里,然后照例浇花、清洗待客的茶具。周渔进来的时候,她依然笑容灿烂:“周先生早。” 周渔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枝枝蔓蔓地疼。 真可笑,我一直还以为自己很好呢。 周渔进去之后不久,乔小橙正在喂鱼呢,钱林林也进来了。乔小橙不理她,她也像没有看见乔小橙似的,径直去找常凤了。 今天没有其他客户预约,常凤好说歹说,让周渔、贺一山做一些往常的案例解析。整个公司的人都去听课了。 六月的天气炎热,尽管公司里空调很足,但是心理上的暑气却还是消不掉的。 贺一水不喜欢干坐着,点了一大堆零食和冰饮。 乔小橙给抱进来,直接放在会议室的黑色长桌上。贺一水把袋子撕开,随手把零食拨出来:“自己拿!” 其实哪用他说,其他人知道他好说话,早就伸了爪子过来抢了。只有钱林林是新人,端坐着没好意思动。 贺一水随手扔了一包果蔬干给她,她接在手里,瞬间心跳加剧,手抖得连包装纸都撕不开了。 乔小橙送完零食,正要出去,贺一水说:“别走啊,坐下来一起听。” 说着话随手把咖啡推到她面前。 乔小橙知道他性子好,说:“小贺总,我不喝咖啡的。” 也对,她养生老干部。贺一水低头,见自己面前是一杯红枣桂圆茶,伸手便跟她换了:“整个公司,就你事最多,知道吗?”他虽然这么念叨,却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 乔小橙回了他一个笑脸,周渔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居然也是一杯咖啡。 周渔把投影仪接好,贺一山从冰盒里把冰淇淋全部倒出来,按人头分。看着面前滚过来的一个可爱多,乔小橙刹那之间,面色雪白。 大家都拆了包装,奶油的甜香挥发开来,极为诱人。 乔小橙原本还强忍,贺一水凑过来,问:“小乔,你怎么不吃?” 乔小橙摇摇头,正要说话,终于忍不住,她猛地捂住嘴,一边干呕一边冲向洗手间。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贺一水看看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他莫名其妙:“钱林林,你跟去看看。怎么了这是!” 钱林林虽然跟乔小橙不和,但是这种情况之下,总不可能表现出来。她答应一声,忙扔下冰淇淋,去了洗手间。楼道尽头的女洗手间里,乔小橙吐了个天昏地暗。钱林林洗了个手,慢悠悠地问:“你没事吧?” 乔小橙吐得胃酸都出来了:“我没事,不用你管。” 钱林林说:“我也没想管你,这不是小贺总让我过来看看吗?” 乔小橙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我没事,你走吧。” 钱林林是真的懒得管她——哪有什么事,就是做作,想引起别人注意罢了。她回到公司,前台坐着贺一水,他正摆弄着乔小橙的电脑。见状问:“她怎么了?” 钱林林脸一红,小声说:“不知道呀,她不肯说,就是让我出来。” 贺一水没说话,但也没离开。看样子还打算再等一等乔小橙。 钱林林于是也没走,随手拿了包鱼饲料,在一旁喂鱼。不一会儿,乔小橙没来,倒是周渔出来了。看见前台是贺一水在,他问:“怎么了?” 贺一水摊手:“不知道,吃坏东西了吧。” 钱林林看一眼他,赶紧说:“周先生,我去看过了,小乔说她没事,硬把我赶出来了。” 周渔这才看向她,眉头微皱,问:“你看不出来这是电子鱼?” 啊?钱林林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撒下去的鱼粮顿时僵在手里。周渔声音冰冷:“这种观察能力,让我对你的资质非常怀疑。” 钱林林顿时脸色通红,吱吱唔唔地说:“对、对不起周先生,我看见小乔早上喂来着,就以为……” 周渔打断她的话:“下次做事之前带上脑子,你的以为可以让你轻轻松松地丢掉性命。” 钱林林像是被鱼粮烫了手,说:“我下次一定小心。” 她慌乱地想把鱼粮放回去,乔小橙回来了。她脸色还是发白,这时候看见周渔在,还是堆出一个和气的微笑,打招呼:“周先生。” 周渔嗯了一声,乔小橙转过头,又看见钱林林撒下去的鱼粮。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鱼缸,半天,说:“小贺总,我觉得这鱼粮应该换一下。你看它们都不爱吃。” 周渔顿时神情古怪,贺一水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乔小橙莫名其妙,被他笑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她从贺一水这里得不到答案,只得看向周渔。半天,周渔说:“嗯。” 贺一水笑得就要断气,周渔临走时冷冷地丢下一句:“贺一水,既然你这么开心,不如下去买几包鱼粮。” 贺一水:!!! 第十四章:动物园 会议室。周渔开始做案例解析。公司里除了他和两贺之外,其余人都只接单独一个知情人的案子。 而且除了贺一山和贺一水手下的人以外,常凤那个部门是不接出过人命的案子的。 百叶窗拉起来,灯关上,周围光线就很暗。只有投影屏幕清晰可见。钱林林一边听课,一边不经意间,目光滑过乔小橙。 贺一水真的下去买鱼粮了,乔小橙手里捧着他的那杯红枣桂圆茶,目光盯着屏幕。钱林林右手指甲掐进手掌,奇怪,明明常凤说过她刚入职两天,为什么周先生和小贺总都对她这么好? 她慢慢剥了一粒开心果,却无论如何尝不出味道。在学校里就是这样。乔小橙明明除了样貌,各方面都是最普通的那一个。但是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她得到的关注总是最多的。 整个班级都知道她家境不好,连助学金都是班主任主动为她申请的。每次聚餐总有人说小乔情况特殊,她的那份不如大家均摊一下。 而自己呢?咬着牙做六份兼职,只为了不被别人看低! 现在还是这样。明明是个新公司,她才入职两天。怎么可能周先生和小贺总就对她关爱有加了?还不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 钱林林慢慢咬牙,可这却恰恰是她没有的。而且更不智的是,自己不应该和她交恶。她这个人其实性子软,如果第一次见面说几句软话,没准不会这么尴尬。 97.常客 此为防盗章 他毫不紧张, 这种沉着冷静毫无疑问舒缓了赵清雨心中的恐惧。他说:“小贺总,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应付对吧?” 贺一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铁球,铁球之间有发丝般粗细的钢丝相连。他说:“不敢这么说。”赵清雨面色微变,他却又懒洋洋地道, “不过如果我都要折在这里,那你找其他人结果也都差不多。” 赵清雨这才平静下来, 说:“我真的很害怕。” 贺一水说:“你要是不害怕,那我恐怕就会有点担心了。” 钱林林偷眼看他,这时候的贺一水, 全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心仪的自信。这跟狂妄自大不一样,他一边说话, 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花一草、一沙一石,都收在眼底。 五个人前行大约二十分钟,赵清雨指着前面一处避风的山坳,说:“就、就是这里了。” 贺一水上前两步,果然看见泥土被翻动的痕迹。 陈饮白示意赵清雨后退, 自己跟上去, 问:“怎么办?” 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铁锹,递给陈饮白,手指弯曲向地下一指。 陈饮白会意——刨吧。小贺总带着这锹, 显然是早有准备了。他搓了搓手, 拿着铁锹就开始挖土。赵清雨盯着那渐渐翻开的土坑, 呼吸明显粗重,犹豫着说:“小贺总……” 贺一水竖手:“退后。” 赵清雨慢慢后退,周围的风更冷了,防寒服像是不存在一样。天边乌云渐渐堆积,原本就阴霾密布的天像一张阴沉的脸。 赵清雨说话舌头都在打卷:“小、小贺总,我总觉得不对劲儿……” 他正要往下说,突然陈饮白停下来,说:“挖到了。” 赵清雨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贺一水揪住他的衣领,上前两步。乔小橙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泥坑里,一条毛毯被泥浆浸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鼓起。现在不用多说,大家也都知道里面裹着什么了。 乔小橙和钱林林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贺一水和陈饮白戒备地注意周围。然而除了风更冷、天更阴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一水把玩着掌中的两个铁球,若有所思。陈饮白说:“看来要等到晚上了。这尸体也得带下去吧。” 贺一水问:“你说呢?” 陈饮白有什么办法,当然只能跳进坑里,把尸体连毯子一起抱上来了。 那尸体散发出一种腐臭的怪味,贺一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阵,说:“下到公路去。” 大家一齐下山,风像是吹进了人的骨头缝里,乔小橙觉得整个人都僵硬而麻木。钱林林当然也好不到哪去。山里枯叶飘飞,乌鸦站在干枯的枝头,拍着翅膀呱呱地叫了几声。 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事发生,但是莫名其妙的,就让人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来。 乔小橙说:“这山里不会闹鬼吧?” 贺一水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笑吹了一声口哨。赵清雨一直在看陈饮白背着的那东西,毯子是湿的,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是他连腿肚子都在发抖。 一行人慢慢经由曲折的山路下来,灰黑色的公路就在眼前。突然赵清雨大叫一声,指着陈饮白背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家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连陈饮白自己也莫名其妙。 赵清雨语无伦次,说:“他、背上,尸体活了!它活了!” 陈饮白说:“什么活了?它不是还在吗?” 他毕竟是贺一山手下的得力悍将,见得多了,也就不惊不怪了。要是普通人被这么一闹,估计早丢下尸体跑了。赵清雨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它真的活了!我看见了,刚才它从毯子里面露出头,对着我笑!” 乔小橙寒毛都竖了起来,钱林林也是一身鸡皮疙瘩。这时候已经到了公路边上,贺一水说:“好了,放下来解开,让我们看看它是何方神圣。” 陈饮白答应了一声,蹲在地上去解毯子。贺一水虽然语气悠闲,然而这时候却是站在他身边,是个随时可以应变的位置。 陈饮白两手泥水,身上也弥漫着一股子怪味,然而整个人却是很稳的。他慢慢解开脏兮兮的毯子,然而毯子里只有一包泥水。 这时候口子一开,泥水四流。 尸体不见了。 陈饮白抬起头,看向贺一水的眼神里,显然多了几分凝重。贺一水轻轻转动着手里的两个小铁球,说:“都打起精神,这里可能有鬼。” 赵清雨失声喊:“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贺一水说:“世上是没有。”他含笑看了一眼赵清雨,说,“可赵先生心里有啊。” 赵清雨一滞,面色惨白,却不说话了。 贺一水说:“饮白,把毯子折好,说不定后面用得着。” 那毯子又脏又臭,小贺总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碰一下的。陈饮白答应一声,把毯子卷起来。他们进来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天色却渐渐晚了。 暮色如烟,淡淡遮蔽了大地。正是野旷天低树。钱林林说:“小贺总,您给我也派点任务吧。我不想只做一个进来观光的新人。” 贺一水还挺喜欢她这种人的,当下点头,说:“捡点干树枝,升一堆火。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 钱林林答应一声,赶紧去捡柴。乔小橙没有动,她一直跟在赵清雨身边。不时注意陈饮白手里的毯子。突然这时候,不知哪里传来大货车行驶的声音。 贺一水、陈饮白同时转过身去。一束车灯的光透过雾与树,零星照射过来。赵清雨喃喃说:“是……我家的车。十年前那一辆。” 汽车很快由远而近,车箱用帆布盖着,但看车身感觉很轻,显然是卸货返回的途中。贺一水迅速脱掉外套,随手扔出去,乔小橙接在手里,他紧跑几步,追上大货车,猛地攀住车箱铁条,翻了上去。 其动作之利落,跟拍电影一样。 乔小橙看得目瞪口呆,钱林林当然也看见了。大货车是以正常的时速行驶,很快就转过公路,不见了。钱林林脸上担忧之色显而易见:“小贺总不会有什么事吧?现在赵师傅在这里,那货车是谁开的呢?” 陈饮白说:“先升火。” 显然当着雇主,他并不想影响军心。 货车上,贺一水顺着车厢,一路攀爬至驾驶室。驾驶室一片漆黑,里面空无一人。拉不开车门,他索性一脚踢碎车窗玻璃,反手入内开门。 车门打开,他闪身入内,然后伸手一摸,发现里面粘乎乎的。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到鼻端一闻,铁锈一般的腥气扑面而来。是血。 贺一水摸索了一阵,终于打开了驾驶室的应急灯。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他调转车头,准备返回,然而前路突然雾茫茫一片。周围浓雾降下,可见度瞬间为零。 贺一水不敢乱动了,这时候要是把车开下公路,那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弄上来。他在驾驶室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一张□□,随后翻过来,沾了一点血,慢慢画出来时的路线。 刚才经过的路,他明明在攀车,然而这时候一一回想,却丝毫不乱。哪里到哪里有弯道,大约距离有多远,弯道弧度约摸多少。他细细回忆,在纸上慢慢标注。 乔小橙这边,钱林林捡够了柴火,陈饮白找了个干鸟窝,居然是钻木取火。很快火堆就升了起来。四个人围着火堆而坐,赵清雨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前面突然有大货车返回来,陈饮白站起来,钱林林惊喜地道:“小贺总回来了!” 果然车门打开,一个人跳下车来,大步走过来,正是贺一水。他冲着几个人挥挥手:“走,上车了。” 钱林林欢呼一声:“小贺总!你可算回来了。” 贺一水点点头,向陈饮白挥挥手,示意他把几个人带上车。陈饮白拉着赵清雨,带着钱林林等人上车。他还是比较谨慎,第一个把赵清雨送到车上。就在这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声音,贺一水几乎是厉声喊:“陈饮白!!” 陈饮白回过头,只见道路尽头,另一辆货车开过来,从窗口探出头来的人,正是贺一水! 那面前这个是谁?! 他立刻转头,想要拉住赵清雨,然而伸手过去,只拉住一只满是泥浆的手!那手滑腻得令人恶心!他抓不住。 钱林林早已经看见驾驶室里的人,那个人身上一身泥浆,身量很小,依稀像是个孩子。它露出来的头不知道被什么虫子蛀了,全是孔洞。 饶是再胆大的人,骤然看见这样一张脸,也要魂飞胆丧。她血都凉了,而赵清雨早就已经瘫软成泥,一动不动。车门即将关上,乔小橙反应快,贺一水一声喊,她已经抢上车去。等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她已经在驾驶室里了。车门关上,驾驶室里瞬间一片黑暗。 98.美人计 第九十八章:美人计 乔小橙给周渔推了个背, 罗川等人已经各自找了地方睡觉。外面程琪动静不小,但是她对这里本能畏惧,并不进来。 外面很安静,乔小橙也有些困了,周渔拍拍身边的床。她坐上来,可毕竟这种美容床很窄小,两个人躺可不能够。 乔小橙说:“我另外找个房间。”这里毕竟是spa馆,美容床还挺多的。她准备走,周渔哪里肯放?他双手往她腰间一扣,让她倒在自己身上:“就这么睡。” 乔小橙脸色通红,拍打他的手。周渔哪把这点力道放在眼里,双唇贴上她的额头轻轻一烫, 小声说:“睡吧。” 乔小橙把头一低,正好贴在他胸口。然后她听见周渔的心跳,一声一声,强健而有力。 墙上时钟滴嗒行走, 乔小橙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 乔小橙从周渔身上跳下来, 安武等人也已经醒了。大家还没吃早饭, 乔小橙当然又要下去买早饭。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上班族陆陆续续,都已经开始打卡。 乔小橙来到大厦门口,看见那辆运尸车还在。 它就默默地停在一边, 似乎没有人发现它的怪异之处。 乔小橙找到报刊亭旁边一个早餐车, 正要买早餐, 就听见旁边有人说:“死人了!哎呦喂,你们听说没有?” 旁边几乎立刻就有人应:“怎么没听说?一个按摩女勾搭男人,被人扒光了呗。听说是被原配打了,自己想不开,晚上偷摸吊死了。” 乔小橙心里一沉,但是随着这句话,其他搭话的人可就多了。她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得拿了早饭回来。 罗川、周渔他们也到了保安室。乔小橙把早饭分发下去,又去楼梯间里找了一圈。楼梯间里只有一副担架,程琪的尸体居然又回到了她之前吊死的地方。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故事版本也被越传越多。就连罗川听闻这些版本,都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些传闻版本里,有说程琪是个卖。淫。女的。有的说程琪收了金主房子、车子的。 乔小橙默默地吃完炒面,站起身来,说:“我开始了?” 周渔说:“嗯。” 乔小橙拿起刀,说:“关好门。” 她走出去,周渔就起身,真的关好保安室的门,并且反锁严实。罗川说:“你就这么放心?” 周渔说:“我听从乔队安排。” 妈的,妻奴。罗川本来不屑,但一想到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也便没有讥讽出口。安武是保安,关大门他最熟悉。他把电动门关好。 乔小橙乘坐电梯,直接上了三十二楼。 然后,就是一场屠杀。乔小橙冲进顶楼公共休息区,持刀在手,一刀砍死了两个正在热议这事的白领,旁边众人惊叫一声,顿时四散逃蹿。 乔小橙心里也有些发抖,但是这两个人死后,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两丝血红慢慢结合到一起。眼下还完全看不出形状。但是其他一些人身上也开始出现隐隐的腥红,有的多有的少。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分散开来的恶身,也不敢犹豫,将这些身带腥红之气的人全部砍杀。先前这些人并没有准备,只顾逃命。但是很快就有人拿了消防斧,准备反杀。 乔小橙手里刀快,这些消防斧,在她面前也跟赤手空拳没什么两样。 她一路从三十二楼杀下来,无数人冲到一楼,想要逃蹿。但是大门紧闭,其他入口都无法打开,逃生无门。 罗川和周渔坐在监控前,看着乔小橙溅得一身腥红。罗川说:“比我想象得好。” 周渔说:“好与坏,都跟你无关。” 罗川说:“现在就说无关还太早吧?证都没领的。” 周渔转头看他,目光很有几分阴森。罗川闭上了嘴。 安家三兄弟第一次感觉自己像在一部恐怖片里。安武看了看周渔,他已经知道周渔的身份,所以这时候仍小心翼翼地问:“周先生……乔大师不用帮忙吗?” 周渔嗯了一声,安武和自己两个兄弟对望一望,三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同一层涵义——这个周先生,不是说很厉害嘛?怎么看起来更像是个吃软饭的? 乔小橙一路从三十二楼杀下来,保安室外,不时有人拍打着玻璃,疯狂求救。但是里面的人显然不会开门的。罗川和周渔倒是习惯了,安家三兄弟吓得蹲到桌子下,不想再看见外面的情形。 乔小橙感觉到自己的刀在杀了这些人之后,变得越来越锋利。之前周渔就说过,在时间夹角里,武器是越用越强大的。 她看看手中滴血的刀,感觉自己才是这个时间夹角的大boss嘛。 在经过李唯一他们的时间夹角之后,她对血腥的抗性增强了很多。 她足足砍杀了一天,从三十二楼一直杀到一楼。终于,那些身上泛着红丝的人都死了,空中原本丝丝缕缕的猩红汇聚在一起,慢慢变成一个人形,正是安武。 而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乔小橙刚要冲过去砍杀安武的恶身,突然,大厦里灯灭了。 保安室里,安武说:“怎么会这样?备用电源也启动不了!” 罗川说:“这个生肖兽充满仇恨,而且,不会让我们轻易杀死恶身的。” 安武找出手电筒,说:“只好暂时用这个了。”说着话,他向外面照射了一下,却突然一声尖叫。只见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正在敲窗。 他叫完,乔小橙露出脸来,说了句什么。安武当然是听不见,这玻璃窗隔音可是很好的。他问:“乔大师说什么?” 周渔说:“手电筒。” 安武这才把手电筒给他,周渔说:“我去帮她照明,你们自己保重。”说是保重,他也不太担心。毕竟罗川还在嘛。要是他在这样的时间夹角里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雇主被杀了,那这个生肖大师是真的应该换人了。 他开门出去,乔小橙还在到处转悠,毕竟三十二层楼啊,这个生肖兽程琪要带着安武的恶身藏起来,还真是不好找。 再说了,电梯也没法坐了。 她一个人,两条腿,这么上上下下地搜索,还不得跑吐血? 可是不找又有什么办法? 她正在头大,突然身后亮起一束光。乔小橙回过头,就看见周渔走过来,手里一只手电筒。她说:“你怎么来了?”她只是想让安武把手电筒递给她来着。 周渔说:“帮你照明。” 乔小橙也没拒绝,只是站在原地抓头皮。周渔也没说话,安静地陪伴她。 怎么找到程琪和安武的恶身,是个问题。 乔小橙就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想了半天,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周渔一点没打扰。不一会儿,乔小橙突然灵光一闪! 程琪是因为什么而死的?闲话啊! 而这里三十二层楼的恶身,又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因为他们爱传闲话啊! 她说:“你知道吗?昨天这里三楼,有个女人吊死了。” 周渔嘴边露了一丝微笑,说:“嗯。” 乔小橙说:“你听说为什么了吗?我听人说呀,女的叫程琪,是个小三。勾引别人的老公……”她一个人讲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周渔不时应个声,像个捧哏的。 她正说到精彩之处,突然,一丝一丝猩红汇聚,一个人形若隐若现,半刻之后,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对啊,我也听说了!那个女的还年轻呢,在电梯里就跟她老板搞上了……” 声音嘈嘈切切,越来越近。最后无数声音凝聚成一个人,血红色的安武。 乔小橙再不犹豫,一刀过去,安武的恶身人头落地。 然而她嘴里仍不停,说着那些她听到的、传闻中的版本。远处一个声音尖叫一声,怒气冲冲地狂奔过来。乔小橙手里刀起,迎面斩向它。 那居然真的是程琪的尸身,这时候的她面目狰狞,再没有半点生前的模样。但是乔小橙不太害怕——经过玻璃窗的时候,她看到了里面倒映出来的自己。 她现在可比程琪恐怖多了。她几刀砍翻程琪,程琪一声咆哮,变成了一只老虎。乔小橙从印记里拿出火焰喷枪,本想捡个方便。周渔说:“火焰喷枪太消耗时间了。你过一个时间夹角,也未必能抵得上它的消耗。这些东西对战真人的时候可以保命。平时不要用。” 乔小橙说:“那,只能靠一双手啊?” 周渔说:“冷兵器消耗的时间比较少。” 好吧。乔小橙只好用刀砍。毕竟是三个人的时间夹角,程琪变成的老虎还真是不弱。乔小橙足足打了两个小时,还是仗着手里刀锋利,这才险胜。 周渔一直在旁边为她打灯,眼看着生肖兽死亡,都一言不发。乔小橙捡了一张虎皮,正翻来覆去的研究,周渔突然问:“火焰喷枪哪里来的?” 呃。 乔小橙抬起头,笑盈盈地问:“这张虎皮用来干什么的?” 周渔是那么容易被转移话题的人吗?他重复:“火焰喷枪哪里来的?”罗川说你们这是第一次合作,你其他几次时间夹角,哪次我不在? 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能得到这种东西,起码是十人以上时间夹角。你背着我跟谁勾勾搭搭了? 十人时间夹角,我不可能一点风声收不到。周渔眉头锁得更紧,而且能分配到这些东西,已经算是地位非常高了。 他紧紧盯着乔小橙,乔小橙神情有点讪讪的。 两个人一个不说,一个坚持要听,僵持了半晌,终于,乔小橙服软了:“我有一点事,没有跟你说。” 周渔眉毛微挑——所以呢?平时看起来,乖的跟只鹌鹑一样,结果你还有事瞒着我! 乔小橙目光垂地,眼珠转来转去,显得极为心虚。周渔终于开口:“现在也不打算说?” 他一脸严肃,乔小橙还不服气,说:“那你瞒着我的事也不少啊。你凭什么凶我?” 周渔说:“第一,我没有凶你。第二,告诉我这是从哪里来的。” 乔小橙只好说:“呃……那个,我妈妈是陈一桥嘛。我有这些东西,不奇怪嘛。对不对?” 周渔问:“陈一桥有另外的工作据点,被你找到了?” 啊?你怎么想明白的啊?乔小橙很凌乱,周渔说:“在哪里,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还是你发现了她死亡的疑点或是线索?小乔,你想要自立更生,我不反对,但是最起码,你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难道这么多年,我连这点信任都得不到吗?” 周先生是真的生气了,乔小橙说:“可……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你什么都瞒着我,凭什么我就要对你坦白交待?” 你还有理!! 周先生火冒三丈,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乔小橙。但是马上他就是一皱眉——乔小橙身上全是血,一抓还滑溜溜的。他半揪半抱着她来到三楼的生活馆,直接把她拖到淋浴间,打开热水。 乔小橙猝不及防,热水从头上直接喷下来,她发间、衣上,水都是红的。周渔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把洗发水倒到她头上,又转头拿了沐浴露。 乔小橙被水冲得闭上眼睛,还喊:“你先出去,我自己洗。” 周渔不说话,眼见她衣衫全都贴在了身上,这才悻悻地出来,又拿了浴巾给她。乔小橙一边洗澡一边酝酿说辞。 正绞尽脑汁,突然周渔的手伸过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梳子,正好替她梳理头发。他力道不轻不重,却十分细致。乔小橙愣住,隔着氤蕴水汽,周渔就站在她身后,阴沉着脸显然并不高兴。 但他还是仔仔细细地把她长发里的碎肉骨屑清理得干干净净。 乔小橙说:“周渔。” 身后,周先生声音冷硬:“少转移话题,赶紧交待!”这些东西,不可能随便得到,你到底从哪里得来?还有谁在带你过时间夹角? 乔小橙又叫了一声:“周渔。” 周渔沉声说:“拖延时间也没用!” 他语带威慑,手上却不停,慢慢把她脖子后自己不好清洗的地方也洗干净。乔小橙慢慢转过身,看见莲蓬头下,他一身尽湿,也正往下滴水。 她心里一软,慢慢地抱住他。 周渔握住她的手,撒娇也没有用,你必须立刻给我说清楚!岂有此理。外表看起来像个透明的水晶瓶子,结果你还是个撒谎精!周先生很恼怒。 乔小橙慢慢贴近他,在奔流的热水中,吻上了他的唇。周渔微滞,她舌尖微微扫过他的唇瓣,柔软无比。周渔握紧她的手腕,说:“少来这套,我绝不允许……” 话刚说一半,乔小橙的舌尖探了进去。周先生宛如电流过体,剩下的话,再没了声息。 99.僵尸 此为防盗章  常凤拍了拍她的肩膀, 也是忧愁:“常姐尽量把你带出去。唉。” 乔小橙其实并不太焦虑这个。这一切肯定不会是真的。她说不定只是靠在前台作了一个梦,又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她还在面试的前一夜蒙头大睡,也根本没有遇见什么周渔。 也是,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梦总是会醒的,就算可怕一点,也不过就是吓吓人而已。 她说:“现在我们做点什么?” 常凤看了一眼时间,说:“现在我们应该回宿舍,马上就要准备上晚自习了。” 说着话,她肚子咕了一声。这里真的会饿!!乔小橙说:“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吃饱饭再做打算?” 常凤一脸抱歉:“小乔啊,每次进来,只有一份口粮, 就是雇主那份,我们没有的。所以通常只有一个雇主的时候,我们也不太人进来,因为吃的不够。” 乔小橙说:“自己弄点。”她左右看看, 说:“那边有个湖!湖里说不定有鱼。这里的东西应该能吃吧?” 常凤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乔小橙说:“走吧走吧。” 三个人一起来到湖边, 董运辉也是精神一振:“这湖里确实有鱼, 但大多都是锦鲤,学校不让钓来着。” 湖边水浅,乔小橙挽起衣袖和裤腿,弯腰去搬石头。不一会儿, 就抓住了几只螃蟹。 那螃蟹一个足有二三两, 这时候挥舞着钳子, 很是不服管教。乔小橙转眼一看,对董运辉说:“外衣脱下来,包走。”常凤忍着笑:“看来晚上我们能吃顿好的了。” 两个人也不再旁观,纷纷下湖,一共抓了十几只螃蟹,乔小橙还抓到几根泥鳅。眼见时间不早,乔小橙终于问:“有没有办法生火?” 董运辉说:“我们宿舍有电饭煲,悄悄用一下,不被发现就没事。” 乔小橙把螃蟹和泥鳅用董运辉的外衣打包,扬扬手:“走!” 一看到鲜活的食材,她就来劲了。 三个人一起回了宿舍,这是个八人间的标准学生宿舍。四张原木色的高低床,床头有简单的电脑床、储物格等等。宿舍门的正对面是一扇窗,窗外正对荒山。但此时看来,荒山更像是一块虚假的背景布,明明凉风习习,却连草叶也一动不动。 窗台上放着口杯、牙刷等个人用品。摆放得还算是整齐。 乔小橙看了一眼,只有三个。可这明明是个八人间。 这次董运辉补充了一句:“原本是有八个人的。其他的……没完成作业……死掉了。他们的东西也离奇地消失了。” 他喉咙发紧,显然一直在强忍着恐惧。 常凤赶紧说:“这都是正常现象,时间夹角里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们其实并不是真人。不用太在意。”很显然,她的职业让她习惯性减轻雇主的恐惧。毕竟董运辉要是崩溃了,对她毫无益处。 乔小橙看出来了,只嗯了一声。转头拿起桌上的裁纸刀,二话不说,提着螃蟹和泥鳅进了楼道尽头的公共厕所。她倒是善于观察,一路上来就发现厕所在这边了。 常凤把电饭煲打开先烧水。董运辉呆呆地坐在床边,说:“常师,我们到底还有几天能出去啊?班里的学生快要死完了。” 常凤心里也着急,但只能安抚:“急什么?你当初要是不赌,能有今天?” 她这么一说,董运辉就萎了,连抱怨也不敢出口了。无论如何,只要真能把三十万块钱拿回来,再怎么艰难,也要忍耐!他下定决心,这时候又站起来:“我能做点什么?” 常凤说:“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你再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下。” 董运辉含含糊糊地说:“我说过了嘛,就是我不该沉迷赌博,输光了工资。当时家里还有三十万,是我和老婆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血汗钱。我老婆计划着我们用它再付个小房子的首付。可……我和她的工资加在一起,养孩子已经很吃紧了,买个小房子还得还贷,手头不是更紧了吗?我就想着,不如拿这个钱给我翻本……” 他捶了捶自己的头:“都是我鬼迷心窍,我悄悄取出这些钱,谁知道很快又输了个干干净净。我真的没法跟我老婆交待啊!”他满脸悔恨,乔小橙已经端着剖好的泥鳅和洗干净的螃蟹进来。一见水烧上了,干脆直接倒锅里煮了。 没有调料,时间也紧。饭是没法好好做了。 她把董运辉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说:“十赌九骗,想要翻本哪有那么容易。你就没想过跟你赌钱的人可能都是骗子?” 董运辉说:“对!不过也是他报应,后来没几天,他就喝醉酒,失足摔死了。” 他眼里一瞬间闪过仇恨,常凤追问:“也就是说,你赌博输了三十万的事,再没有其他知情者了?” 董运辉吱吱唔唔:“没有其他人知道,您放心吧常师。” 常凤心中一沉,问:“董运辉,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要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就赶紧说。不然我们真的要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你总不想被那个班长打死吧?” 董运辉说:“真、真没有了。” 乔小橙说:“是不是有其他人知道,很重要吗?” 常凤说:“当然重要!如果还有别的知情者,我们就只能和所有知情者一起进来,才能通过时间夹角。不然你想,如果有个人知道他输掉了家里三十万,突然他又从来没有赌博过。那知情者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董运辉一愣,乔小橙说:“知情者不会失忆啊?” 常凤哭笑不得:“我说过了,我们不可能让时间倒流,只是通过时间的一个漏洞,疏通时间夹角而已。” 电饭煲里水开了,开始传出阵阵香气。三个人都是饥肠辘辘,乔小橙说:“可我们这样一直上课,并不能解决问题。” 常凤嘀咕:“我也觉得奇怪,按理,他的事跟钱有关,无论如何总应该有线索才对啊。现在却毫无头绪。” 乔小橙想起自己在公司看到的董运辉,不由问:“会不会是跟董运辉背着的那个血红色的他有关?” 董运辉脸色一白,赶紧往自己身后看了看:“乔小姐,我哪背着什么血红色的自己,这个时候你可别吓我啊!” 常凤却更是面色大变:“血红色的他?!小乔,你看清楚了?!” 乔小橙奇怪:“在公司的时候有,到这里就没了。怎么常姐你看不见吗?” 常凤回手就给了董运辉一巴掌:“你个王八蛋!还不快照实直说,是不是出了人命了?!” 这一巴掌打得重,董运辉脸上瞬间红了一片:“我……我……”他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脑袋低下头,慢慢埋在膝盖里。一个大男人,竟然就这么哭出了声。 常凤气得,简直火冒三丈:“你还有脸哭,还不快说!” 董运辉终于嗡声嗡气地说:“那天,我真的是赌输了三十万。我走投无路,想一索子吊死算了。但是赢我钱的那个家伙有一天居然来学校找我,说是可以再借给我一笔钱,让我翻本。前提是,我得把家里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抵押给他。我当时就知道,他就是个骗子!可是他说如果我不同意,就把我赌博的事公开!我一时气极,就在湖边跟他撕打起来。谁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反而滑倒,被他打了一顿。我越想越气不过,趁他离开的时候,捡起石头……砸中了他的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常凤神情也很绝望:“他妈的,你坑死我们了!” 教师队伍里的害群之马啊!乔小橙问:“那你怎么处理的尸体?” 董运辉说:“绑了石头,沉到湖里了。” 常凤真的绝望了,乔小橙问:“死不死人有什么区别?难度会增加?” 常凤也很是愁眉苦脸,这次连雇主也不想安抚了,直接当着他的面就说:“我从来没处理过这种难度的任务。这些都是贺一山和贺一水他们才接的。” 董运辉这时候还有话说:“大贺总、小贺总那得什么价格,我怎么出得起嘛!” 常凤真的是想一记老拳捶死他:“这事能他妈图便宜吗?!搞不好我们都得死里边!” 董运辉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想开了,说:“死就死吧。反正就算出去,我输了钱,又杀了人,也没活路了!” 他倒是丝毫不替别人考虑。常凤这时候也冷静下来,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也不再理会他了。电饭煲里,时间差不多了。乔小橙把蟹壳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四散开来。 乔小橙提着一只蟹脚,慢慢把螃蟹吹冷,然后递给常凤。 常凤接过来,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乔小橙说:“老实说,我现在挺饿的。”她还是觉得自己现在作梦居多,及时行乐啊!虽然面前只有几只螃蟹。 她又开始吹凉下一只,董运辉凑上前来,畏畏缩缩,却也拎了一只。三个人同时开始啃螃蟹,常凤说:“奇怪,这螃蟹明明什么佐料都没有,为什么就是这么鲜?小乔,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 乔小橙说:“以前有个童话故事,说香肠和老鼠是朋友。香肠有一个好本领,就是每次做菜,只要在锅里滚一圈,饭菜就会特别香。后来老鼠想学,谁知滚一圈,就烫死了。我大概是那根香肠吧!” 常凤哈哈大笑,一时之间,倒是连心情都好了一些。乔小橙掰开蟹壳,不知道在湖里生长了多久的老蟹,还挺肥美的。吃吧吃吧。 乔小橙吮了吮蟹脚,精神病人欢乐多,死到临头作吃货。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连,显然颇有深意。 乔小橙不习惯成为焦点人物,她脸红得更厉害,说了句:“不用了,我家离这里很近。”想了想,赶紧补充了一句,“谢谢。” 客气得像普通朋友。周渔也是一怔,然后发现他其实并不知道乔小橙家住哪里。两个人在一起两年,但是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了解。 他只有说:“嗯。那注意安全。”口气里不由自主会多几分叮嘱,好像她还是那个刚上大一的小女孩。 乔小橙松了一口气,说:“我会的。”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各异,乔小橙是真的想离开这儿了。她埋着头,谁也不敢看,一路快步走到前台。面试官贺一水拦住了她,笑得像只慈祥的老母鸡:“那个……”他低头翻了一下简历,终于记住了这个名字——乔小橙。他开口:“小乔啊,你认识大都督?” 乔小橙恨不得钻进地板砖的夹缝里去:“大都督?”她反应过来,“嗯……很久没联系了。”两年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 贺一水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立刻就对其他几个应聘的女孩说:“好了,大家先回去等消息吧。” 女孩们知道希望渺茫了,有人不满,有人惋惜,但很快全都离开了。 贺一水拉着乔小橙到待客区坐下来,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两个手手抱在颚下,笑容满面地说:“小乔啊,公司现在确实缺人,但是为了让职员了解公司企业文化和产品,需要先从前台接待开始干起,你要不要试试啊?” 乔小橙“啊”了一声,显然是不太愿意。倒不是接不接待的问题,而是跟周渔共事,以后恐怕会很尴尬。而且贺一水态度转变这么快,她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她很犹豫,贺一水是什么人?眼睛跟扫码器似的,在一开始就把她打量了个彻彻底底——身上衣服都是美特斯邦威的打折品,虽然青春靓丽,但显然经济状况不算很好。 于是他立刻加码:“薪水一万五,住宿、交通、话费全部补助。” 乔小橙想了想,咬了咬唇,说:“好。” 贺一水差点没伸长脖子咯咯咯地为自己唱首赞歌:“来来来,咱们先把合同签了。” 这真是一家奇怪的公司,乔小橙低头看面前的合同。真好笑,周渔在这里工作,她却连这个公司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公司名字叫“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听起来像是研究成功学的。但是进门之后,乔小橙就没有看到过任何一点励志类的光盘和书本。 综合办公室里有四十个格子间,里面也有四十台电脑。但是没有成堆的文件,甚至电话也听不到一个。只有偶尔传来一个机械的电子合成声音,说:“对3,要不起。” …… 她在看合同,贺一水自然是在看她。乔小橙,二十二岁,应届大学毕业生。出生和读书都在本市,学历和经历看起来普普通通,绝不耀眼,也不出格。 只是长得漂亮,浅色的衬衣配黑色伞裙,脚上一双三厘米的尖头小高跟鞋,有点小正式,却十分清纯可人。 这时候她低头看合同,睫毛便长长地盖下来,鸦羽一样微微轻颤。 贺一水觉得自己应该对大都督刮目相看,一直觉得他对女人的审美为零来着。 乔小橙一抬头就看见他眼珠子都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她脸一红,说:“我看完了。” 贺一水赶紧说:“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乔小橙签完了合同,贺一水这才说:“那个,小乔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公司的员工了。明天早上九点钟,记得准时过来上班啊。” 乔小橙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贺总再见。” 贺一水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再见再见。” 乔小橙前脚刚走,贺一水后脚就来到周渔的办公室。 周渔坐在电脑面前,电脑开着,但干干净净地显示着桌面。他竟然什么也没干。贺一水连头发尖儿都带着八卦的气息:“刚才那个女孩……诶,叫什么来着?” 周渔顺手抽了一支黑色的钢笔在手里,上身后倾,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乔小橙。” 贺一水的性情,他还不懂吗?这时候他恐怕是忘了他自己的名字,也会记得乔小橙的名字。 贺一水一脸恍然大悟:“对!哎,想不到你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谁啊?小表妹?小……” 100.结婚 此为防盗章  周渔冷不丁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乔小橙差点以为他在耍流氓。幸好随后常凤就跟了过来, 说:“小乔,你身上说不定有子午流注钟的印记, 不然你不可能进到时间夹角里面去。周先生是想确认一下。” 乔小橙莫名其妙:“什么印记?” 周渔显然也因为刚才的一句话而尴尬, 这时候不说话了。 常凤拉过乔小橙, 毕竟都是女人, 什么话私下里也好说。 她跟乔小橙嘀嘀咕咕,周渔也没好继续站着, 贺一水揽过他,说:“有惊无险,晚上带大家去烧烤啊。” 周渔看了一眼他的手,他忙收回去,周渔这才说:“明天再说。” 事实上,今天大家也确实都累了, 尤其是常凤,真的是想倒头就睡。 可偏偏乔小橙这边,有很多她需要解释的地方。她说:“子午流注是我们这一行的印记,如果它被激活了,那你恐怕就只能入这一行了。走走,去我办公室, 常姐帮你看看。” 乔小橙还是很不好意思,毕竟是小姑娘。常凤拉着她:“哎呀, 难道你还真等大都督亲自动手啊!” “常姐!”乔小橙脸都红透了, 常凤笑着把她拉进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百叶窗也拉得严严实实。乔小橙说:“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子午流注的印记,我……” 她刚准备解开衣扣,突然看见自己腕上——她纤细的手腕原本无瑕,然而这时候却多出了一块墨色的刺青。在肌肤之下,像是简单腕表的模样。 乔小橙伸手触摸,整个人都愣住。 常凤当然也看见了,这时候拉过她的手,慢慢伸手触摸那块刺青一样的表盘,说:“就是这个了。小乔,你以后要注意遮掩,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它。做这一行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让其他地方发现,遇到忧心叵测的人就不好了。” 乔小橙越来越怀疑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常凤轻轻揉着她的手腕,说:“我知道正常人难以相信,但是小乔,拥有这块印记的人,应该从小就会发现自己的不同。你没有发现吗?” 乔小橙当然是有发现的,每年她生日,家里总会有几只大老鼠前来给她过生日,过年更会前来拜年。她活到二十二岁,从有记忆以来,那些老鼠都换了好几波,但这个习惯从未改变。 常凤看见她的表情,自然知道她是有所隐瞒。外面贺一水和周渔还在等,她推门出去,向周渔点了点头。周渔的目光有些暗沉。 董运辉倒是还在公司,他不是不想走——被贺一水痛扁了一顿之后,他在地上趴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这时候他是真打算走了,但不敢跟周渔和贺一水说,只得小声道:“常师,我先走了,我以后有事还来找你啊。” 回答他的是常凤的一只白色高跟鞋。 打走了董运辉,周渔说:“今天大家先下班,有事明天再说。” 常凤是真的求之不得,董运辉这案子给她累得不轻。时间夹角里面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乔小橙也想回家,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是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大家都火速撤离了,贺一水这才搭上周渔的肩膀:“喝酒去?” 周渔味觉出了问题之后,对酒倒是颇为钟爱。他想了想,终于答了一声:“嗯。” 乔小橙的家,离公司步行只要十分钟。 这里是老城区,居民楼也很有些年头了,与公司大厦一比,自然就显得十分破旧。乔小橙开门进屋,等到房门关上,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倒在沙发上,简直不想动弹。 手腕上刺青一样的印记,在洁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鲜明。乔小橙伸手摸了摸,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触感。她强行支起身,去看阳台上的小圆桌。 那是个玻璃小桌,妈妈死前留下的遗物。 桌面上十二个刻度鲜明可见,而现在,它开始行走了。 乔小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桌面表盘上的针指,真的开始行走了。原来这么多年,它不是没电了! 乔小橙把桌上的花搬到阳台的花架上,指腹慢慢摩挲它的刻度。外面天光渐暗,不知哪家在做菜,炒辣椒的味道飘进来,有点呛人。 乔小橙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随手拿了杯子,正打算往里添一勺蜂蜜。突然厕所里传来咚的一声响。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说过多少次了,没事不准到我家来!下次再这样,我把管道堵上了啊!” 话音刚落地,卫生间门口就探出一个又小又尖的脑袋。居然是只灰皮的胖老鼠! 胖灰鼠一双绿豆眼儿看了看左右,见家里只有乔小橙一个人,这才跑过来,说:“别这样嘛,小乔,这两天你整天不在家,兄弟们都好担心你的。哎呀,肚子好饿,家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跟老鼠说话,不管怎么看都太像神经病。可听得懂有什么办法?乔小橙只得放下杯子,去冰箱里找出饭团,放微波炉里给热半分钟。然后又找了张报纸铺在地上。 胖灰鼠立刻跳到报纸上,很绅士地等着她投喂。 乔小橙把饭团放上去,它立起两个前爪爪,抱着饭团开啃。乔小橙默默地盯着它看,它是这一带的老鼠头子,外号鼠称“鼠霸天”。 这时候它一边吃饭团,一边说:“小乔,你做的饭团真好吃!明天多做点带去公园吧?兄弟们都想你了。” 乔小橙说:“不去,我毕业了,要上班赚钱了。” 胖灰鼠十分吃惊:“上什么班啊,我翻垃圾养你啊!你喜欢吃过了期的火腿肠还是发了霉的面包?下次来我给你带!” 我谢谢你啊!乔小橙瞪它:“我看你是想念那根久违的拖把了吧!” 胖灰鼠赶紧一脸讨好:“别这样嘛。我是真心的。” 这只胖灰鼠一向贫嘴,乔小橙也不理它,问:“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这老鼠消息灵通,又是个喜欢拉家常的。平时身边一点动静,它都会过来汇报。说实话,乔小橙觉得它跟贺一水一定非常合得来。 胖灰鼠一边吃一边说:“有啊,最近发生的大事可多了。红湖公园开展灭鼠行动,我们死了好多弟兄!香格里拉花园的橘猫胆大包天,居然企图围剿我们!也不看看我鼠霸天是谁,不知道老鼠屁股摸不得吗……” “……”乔小橙说:“有还正事没有了?” 胖灰鼠捋了捋胡须,说:“正事?那就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解放路出了车祸,一死一伤。自首的司机,其实是被派来顶包的。楼下面包店的面包过期了,老板换个日期重新卖。旁边那家卤肉店哦,一斤鸡爪要搁六两防腐剂……兄弟们都不敢下嘴!” 它那嘴,一八卦起来没完没了。乔小橙瘫倒在沙发上:“快点吃完滚啊!话多。” 她实在是很累,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胖灰鼠摇着鼠头叹气——上班真是磨人啊,看把我们青春活泼的小乔给累成什么样了!发动兄弟们找点营养品给她补补吧。不知道过期牛奶她爱不爱喝…… 第二天,乔小橙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家里像是被重新收拾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有用过的东西都被放回原位,连昨晚她加了蜂蜜还没喝的口杯都被洗得干干净净。 桌上摆着她惯常的早饭——煮玉米、煮鸡蛋、青菜瘦肉粥和一个香蕉。 乔小橙伸手摸了摸粥,眸光渐暗。片刻之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镇静药,随手倒了几片,就着粥吞下去。 手机一声响,是贺一水发来消息:“小乔,大都督一会儿过来接你啊!今天一山回来,你先跟周渔买菜,中午我们去他家烧烤。” 小乔深吸一口气,像是他能看见自己似的,带上微笑,耐心地回:“周先生不知道我家地址。” 贺一水立刻就回了:“你发给他就行。” 果然片刻之后,微信一声响,提示有人请求通过好友验证。 乔小橙选择了同意,周渔的头像,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一直是一片纯黑的背景。两年之后,他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好友列表里。 乔小橙把地址发给他,他回了个:“嗯。” 恍惚中,有种旧日重回的错觉。 周渔其实也刚起,对于贺一水私自派给他的“任务”,他却并没有不悦。清晨阳光还算美好,但家里没有早餐。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合胃口,没有家政给他做饭。他来到厨房,冰箱里有面包和速冻饺子。 他却只是随手拿了一瓶营养液——面包的味道,像是生嚼木头渣,十足破坏心情。 微信里乔小橙发来了地址,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头像是一张自拍。以前是什么……他却是不大记得了。他回了一个嗯字,倒是有点想去她家吃早饭。 可惜,地址只有小区名字。显然对方并没有请客的意思。 不久之后,周渔的车刚停下,便看见乔小橙站在路边。今天她穿了件胸前印着米老鼠的t衅、浅蓝色牛仔裤,脚上是白色板鞋。头发全部挽起来,扎了个花苞。 时间真是神奇,居然一瞬间就长大了。 周渔想。 乔小橙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系上安全带——她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 周渔说:“去哪里买菜?” 乔小橙说:“现在时间还早,去菜市场吧,新鲜。” 周渔没意见,他只是问:“菜市场在哪里?” ……好吧。 乔小橙指路,两个人终于来到附近的农贸市场。这个点正是买菜的高峰期,人流涌动。乔小橙跟周渔一前一后走进去,也不用怎么看,直接走进了一家生鲜店。 周渔没话找话:“你对这里倒是很熟。” 也是奇怪,这里明明离他家更近。乔小橙那里走过来,怎么也得四十分钟。 乔小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好得罪老板,有些尴尬地微笑,说:“以前不是给周先生做了两年饭吗,这里的菜最新鲜,我经常过来。” 做了两年饭。这个描述是真的直接。 周渔不说话了。 乔小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她求生欲已经很强了。周渔却并不开心的样子。 她只好拿起一块羊排,说:“这块羊排不错,回头单独给周先生加个餐。” 是很讨好的意思了,周渔的目光在羊排上短暂停留,这才“嗯”了一声。 烧烤是件麻烦事,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 乔小橙大包小包,还向老板借了小推车。最后还是老板叫了个店员帮她推到市场门口的路边。周渔打开后备箱,看着她一样一样,把生鲜整整齐齐地码进去。 乔小橙也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 周公子袖手旁观,乔小橙并不在意,这是当然的——哪有老板亲自做事的道理。她说:“周先生,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下,我去买蔬菜和烧烤汁。” 周渔就站在车旁,看着她往菜市场里面的小门店里跑。突然想起有一天,她问:“周渔周渔,我下午没课,你晚上想吃什么?” 他随手回了一句:“烤串。” 当时她也说:“好,我去买点烧烤汁。” 只是那时候,她还叫他周渔。 老旧的楼道里墙壁斑驳,乔小橙打开门,屋子里倒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只是安静。 乔小橙一个人住,电视都有一个月没开过了。 明明让自己不要细想,可偏偏还是记起白天周渔的话。她从餐柜里拿出玻璃杯,照常添了一点蜂蜜,给自己调了一杯蜂蜜水。 水汽从杯里冒出来,薰得眼睛也发热。乔小橙慢慢地喝着水,不断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 睡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平静了。 可她还是作了那个梦。梦里她站在楼下,舔着手里的冰淇淋。冰淇淋真甜,她只舔了一口,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妈妈从天而降,砸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 周围人群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她站着没有动,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血从妈妈身上疯涌出来,像是被打开了水龙头,在地上汇成小股小股的水洼。 她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滴落在血水里,混成一滩粉粉的白。 乔小橙骤然惊醒,打开台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头柜上,妈妈在相框里对着她微笑,怀里还抱着十年前的她。十年了,乔小橙伸手触摸照片里的她,身边只有台灯这一团白光,其他的空间全是浓稠的黑暗。 时间还早,应该继续睡。她刚拉过薄被,突然愣住——就在卧室的入口处,竟然站了一个人! 乔小橙慢慢缩在床头,屏住了呼吸。台灯很小,只是个小夜灯的光。在那样的光线下,就算卧室门口有人,她也绝对看不清楚。 可乔小橙偏偏看清了,而且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周渔。 乔小橙慢慢抱住头,冷静了好一阵,终于打开卧室的大灯。光线一亮,周渔的人影就不见了。又出现了幻觉,她拉开床头柜,里面整整齐齐,全是药。 乔小橙拿出一瓶五氟利多,倒了几片,也不找水,就那么干咽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有病就要积极治疗。她慢慢安抚自己,等过一阵,心跳没有那么快了,终于起身,重新去倒水。药片卡在喉咙里,真是难受。 家里太安静,以前她想过养一只猫。但是想想自己的精神状态和经济状况……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阳台上的玻璃桌……哦,是子午流注钟正在慢慢行走。乔小橙端着水杯走过去,看见阳台上月季开得正高兴,月色浅淡如银。 她伸手触摸,终于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别墅里,贺一山和贺一水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当然也没离开。 周渔还站在露台前,贺一水说:“这么恋恋不舍,为什么不送一下?好歹是个接近的机会啊。” 他一向八卦,周渔头也没回,声音却十分严肃:“一水,我和小乔只是同事和朋友,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哟?贺一水意外,看了一眼贺一山。贺一山没理他,只是问:“你不打算亲自带她?” 周渔说:“不必。反正都是同事,谁有空谁带。” 贺一山明白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二天,乔小橙准时上班。依然把花都浇了,花叶上的灰尘也都擦了擦。然后拿鱼粮,一点一点地喂鱼。可惜这鱼粮好像不太好,缸里的鱼并不爱吃。 她正看得仔细,周渔、贺一山、贺一水前后脚进来。周渔照例一身黑,贺一山穿着迷彩背心和长裤,贺一水则是粉色衬衣配白色裤子。这三人合在一起,画风真是一言难尽。乔小橙扬起笑脸,跟三人打招呼。 三个人点头回应,目光不约而同都在她手上的鱼粮上停顿了片刻。 周渔说:“今天有三个客户过来,你直接带到我办公室。另外还有新人过来面试,你带她到会议室,然后通知常凤就好。” 乔小橙赶紧答应一声,贺一山作了个弹她脑门的手势,吓得乔小橙往后一躲,他却微微一笑,跟贺一水一起回办公室去了。 等到九点半,果然有个新人前来报道。 看到乔小橙,对方显然一愣。乔小橙也愣住,这个女生姓钱,叫钱林林,跟她还是同系同班。这时候看见乔小橙,她显得有点尴尬,连笑都十分勉强:“小乔,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上班呀。” 乔小橙嗯了一声,反应冷淡,却还是说:“我先带你到会议室,常主管会过来亲自面试。” 钱林林讨了个没趣,也没说话,任由乔小橙带着,进到了会议室。等乔小橙走了,她才嘀咕:“不就是个前台嘛,摆个臭脸给谁看?” 乔小橙刚打了电话给常凤,就有三个客户过来。三个男人,为首的背后有恶身,且一看就气度不凡。他不肯透露姓名,只是说:“乔小姐,我们是来找周先生的。事先已经约好。” 101.帮忙 第一百零一章:帮忙 周围枪口森然, 警笛大响,有人高举喇叭喊话。 乔小橙是真着急,这要是一开枪, 他们几个还好说, 化形也许能跑得掉。三个雇主那可是一点办法没有。别看她在前一个时间夹角杀人好像挺简单似的,可那是因为她手里有武器, 而且整个大厦都是白领,一受惊吓, 六神无主。一人惊慌奔逃,则所有人溃不成军。 这里可不一样, 眼前这些人,个个装备精良、身经百战的。现在准备也充分,要从他们手里保安家三兄弟脱逃,那真是难于上天。 乔小橙第一次知道,时间夹角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独立的空间, 但是法治居然是可以在这里得到完整体现的。 怎么办? 她正在想办法,身后,周渔一把撕掉了僵尸头上的符纸。 那僵尸发出一声怪叫,嘴里喷出一股淡烟。它不敢扑向周渔等人, 当先向手持枪支的特警扑过去。顿时枪声震耳欲聋。 但是子弹打在它身上,全无作用。周渔这才说:“我们不是贼, 杀人和家畜的是这个怪物。不要开枪。” 他要是先前这么说, 肯定没人相信。但这时候开口, 好歹有点说服力——这僵尸, 子弹打在它身上,它衣服上全是洞,但是身体一点损伤没有。 这时候它已经扑住一个特警,一口咬住了对方的脖子,咕咕吞饮鲜血。 人群中有短暂的慌乱,但随后就有人问:“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怪物?” 周渔从乔小橙手里拿过墨斗,再次用墨斗线缠住僵尸,这才与特警那边喊话的人短暂交谈。当然是没提时间夹角的事,只是重申了这只僵尸的身份。 对方好歹总算是答应,由他们先收服这只僵尸,再跟众人一起回警局交待情况。周渔虽然这样答应,但是他们几个知道,杀僵尸可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怎么激出安双全的恶身,疏通这里才是关键。 乔小橙不用多费脑筋,就想到那个被僵尸抓伤的警察。她在人群中看了一阵,但是这些人都戴着头套面具,她一时也找不到。再说,那人可能不是特警,在不在这次任务中都还两说。 但是他会不出现吗? 乔小橙总觉得,其实人对僵尸的恐惧,并不在于僵尸本身。僵尸会吸血,那会吸血的多了去了,蚊子也吸血啊。人怕吗? 若真是恐惧,一则是僵尸是人的尸身所化,二则就是被咬伤、抓伤之后的传染。安双全这么害怕僵尸,当然是因为他终日运尸,跟尸体打交道。他总脑补的,也应该是诈尸、尸变之类。 她正这么想,周渔已经把僵尸捆好,特警们见他动作利落,也开始有点相信他是专业抓僵尸的高人。所以还算是礼遇。 他们一行人被单独请上警车,也没戴手铐,但还是有持枪特警押送看守。 倒是僵尸被关押在另一辆车里。乔小橙坐到周渔旁边,说:“运尸车,我们恐怕还有用。” 周渔说:“嗯,我们需要从车里离开时间夹角。” 那居然是出口。乔小橙说:“如果现在我们被关起来,到时候要找车就麻烦了。” 周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有我在,不用担心。” 车来到玉米地旁边,有拖车正准备把那辆运尸车拖走。突然,关押僵尸的车发出一声巨响,押送他们的特警跳下车去,外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破车而出。 乔小橙都大吃一惊——它冲破铁皮简直跟撕纸皮一样容易。 僵尸冲出车外,天已经全黑了,正是它的天下。 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枪响,然后响起短促的叫声。很快,连这些动静都听不见了,安双全躲在周渔身后,瑟瑟发抖。 乔小橙说:“它的力量会越来越强,我们不去抓住它吗?” 周渔很是耐心地解释:“如果没有惊动警方,当然是越早抓住它越好。这东西初时就是有一股子蛮力,胆子小,会躲着人和大型牲畜。吸的血越多,胆子就会越大。到后来……” 他还没说完,安双全就接了句嘴:“到后来就吃人了?” 罗川说:“吃人?到后期就飞天遁地了,等它修炼成妖,那要抓住就费劲了。再要纵容下去,修成了魔,到时候能变化、会法术,还能御风驭水,呼风唤雨。那个时候,吃人都只吃一点脑髓,其他部位根本不感兴趣。” 啥?所有人都惊呆了。 乔小橙说:“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先抓住它烧了吧!” 周渔说:“嗯,今天有事。下次若是遇上了,可以让你玩玩。” “还是别了!”乔小橙说,“我对它一点兴趣也没有!” 周渔忍着笑,罗川说:“这些你是必须要学的。到后期,你可能会参与一些援救任务。这些时间夹角的时效性非常强,越到后期,难度越高。如果有手下被困在里面,你进去救人的时候,就一定会对上。” 我的妈呀。乔小橙说:“我能不能直接让困在里面的人死了?” 大家都笑,唯有安家三兄弟脸上一点笑模样也没有。人不能轻易做错事,因为后悔的代价,真的太过高昂。 外面,僵尸已经在玉米地里咬死了好多人,乔小橙能够明显感觉到它的力量在增强。周渔也已经把桃木剑换成了金钱剑。 而墨斗线对它的用处也开始小得可怜。乔小橙说:“我看过周围了,除了棺材铺以外,没有别的道具可以用得上了。棺材钉需不需要?” 周渔从右手抽出一根红线,说:“要对付这种实力的僵尸,棺材钉也需要用老棺材钉,铺子里的没有用。” 他随手把红线一头扔给罗川,说:“动一动。” 罗川这才接过红线,两个人倒是默契十足,一句话没说,已经一左一右地把僵尸围住。红线在僵尸腰间一绕,瞬间亮出火焰般的浮彩。 僵尸像是被灼伤似的,连声惨嚎,一时连方向也找不准了,没头没脑地乱跑。 可周渔和罗川岂会容它挣脱? 两个人同时收紧红线,渐渐向它逼近,罗川从自己的印记里拿出一根棺材钉,猛地刺入僵尸额头。他那根棺材钉,显然是根老棺材钉,一看就知道是从死人棺材上扒拉出来的东西。钉一入脑门,顿时浓烟滚滚,一股焦臭之气喷薄而出,僵尸仰天一声惨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乔小橙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对付了这货。 安双全紧紧抓住乔小橙的衣角,躲在后面看,但是他怕归怕,恶身却始终没有出现。 乔小橙眼看僵尸再没有动静了,这才说:“奇怪。” 解励飞问:“怎么了?” 乔小橙转头看看左右,说:“这里这么大动静,按说不管怎么样,村镇上也应该听到响动了吧?就算他们听不见,守夜人的棚子离这不远,怎么也没听见?” 这倒是,这里又是枪响又是僵尸怪叫的。怎么一个来看热闹的都没有?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乔小橙紧走几步,来到运尸车旁边,打开车厢门一看,里面的尸体倒是都还在。但是所有的尸体都睁了眼。 她心里一惊,这睁眼,是有什么预示吗? 身后周渔看见了,立刻就说:“僵尸修魔,这里会充满邪气,邪气一盛,所有的尸体都会尸变。” 果然,尸变。 乔小橙捏了一把冷汗,她虽然已经经过了好几个时间夹角,而且大多都算是非常惊险。但是对于这一行来说,她的经验还是太过浅薄了。 如果没有罗川和周渔助阵,她还真是不知道能不能把雇主从这里带出去。 她说:“之前僵尸有抓……”她正想说那个被抓伤的警察,突然,身后响起脚步声。乔小橙等人都是寒毛倒竖,猛地转头,有个特警向他们走过来,听声音似乎也很害怕。他说:“这……这真是传说中的僵尸吗?” 雷苻茗说:“你不是看见了?” 那特警说:“幸好有几位在,我们的武器拿它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既然现在它已经解决了,几位请跟我回去一趟,也顺便向上面说明情况,行吗?” 这个提议,其实无可厚非。但是乔小橙总觉得奇怪,她从印记里摸出周渔先前交给她的罗盘,低头一看,上面的指针简直像是在跳舞。 安双全站得离那个特警挺近的,他说:“现在事情可能还没彻底解决,我们也许还需要更多的人手帮忙。” 他话音刚落,乔小橙有意无意地把他跟那名特警隔开,然后把不着痕迹地把罗盘递给他。安双全低头一看,只觉得苦胆都要吐出来! 他常年运尸,无论怎样,平时还是有很多禁忌和避讳。罗盘这块,他懂的比乔小橙还要多一点。这时候一看指针,妈呀一声,顿时腿脚发软。 那特警却丝毫不觉,只是说:“当然,诸位请。” 乔小橙心里焦急,现在看来,这货应该是生肖兽,那安双全的恶身在哪里? 恶身未除之前,这个货可是想吃谁就能吃谁的啊。 她都发现了,罗川和周渔当然也是心里有数。面前这个不是特警,他只是匆忙之间,换了特警的衣服。这时候想要把大家先行关进警车里。 而且这家伙智商不低,他被僵尸抓伤感染之后,秘而不发。故意看这群人怎么收拾僵尸。现在是想来收拾大家了。 乔小橙嗅到他身上一股强烈的血腥气,这时候只得向周渔使眼色。周渔还没说话,罗川已经开口了,说:“你对付它,我去找恶身?” 周渔嗯了一声,那个被感染的特警已经知道自己被识破,转身就向安家三兄弟扑过来。他刚才已经看得清楚,这三兄弟都是普通人,遇到惊慌失措。再加上周围人有意保护,可见实力最弱。 他一双手直接掐向安双全,乔小橙闻到一股腥风,然后看见他的指甲。那指甲又尖又长,已经全部变成了深灰色。 乔小橙早有准备,一刀格住了它的双手:“别以为长了灰指甲就了不起啊!” 他被此一阻,顿时猛地向乔小橙扑过来。而就在这时候,罗川手上华光骤起!只见一把宝剑,青锋湛湛,耀如日月。 我去,这是什么东西? 乔小橙目瞪口呆,而就在这时候,罗川把剑仍到空中,自己踩到剑上……御、御剑而去。 安家三兄弟的眼珠都要掉下来,乔小橙喉间微咽,说:“御、御……” 周渔说:“这些时间夹角不会是绝对的死路,拖到后期,可能出现的道具也就越强大。有时候,我们也会故意拖到最后,为了铸造最高阶的道具。仙剑这些东西,不奇怪。” 乔小橙头皮都在发麻,许久未有的感觉重新绕上心头——我这要是神经病,估计也是晚期了。 她说:“也就是说,这个家伙不足为惧了?” 周渔说:“原本就不值一提。” 他这么一说,连安家三兄弟都慢慢放松下来。毕竟仙剑都出来了,小小一只被感染的僵尸,还有什么可怕的? 安双全说:“我、我的恶身,出现了吗?” 他不敢问周渔,这话显然是问的乔小橙。但是到了这里,他已经知道,原本问乔队跟问周先生,其实没什么差别。 果然,周渔说:“已经出现了,不过这东西给藏起来罢了。” 这个被感染的僵尸虽然智商很高,但是在两位生肖大师面前,实力却被完全碾压。而且到底是雇主心地不坏,并没有不愿回头的恶念。于是恶身也不站在它那一边。 很快,罗川就去而复返了。乔小橙眼睁睁地看他御剑而返,稳稳地降落在地上,真云端真仙一样。他拾了剑,说:“这家伙还挺厉害,镇上的人大都已经被他吸干了,恶身藏在包子铺里,我一喊就找到了。这时候已经解决了。” 周渔闻言,立刻说:“那这东西交给你?” 罗川说:“你那事儿也不是真的这么急吧?咱们把它再养养,现在恶身已去,多给它喂点血,修个魔之类的。说不定这里会出现什么法宝。” 周渔眉头也没皱一下,说:“十万火急。” 那有什么办法? 罗川只好握住仙剑,加入战局。毕竟是法宝,他一剑下去,那个被僵尸感染的家伙手臂就断了一条。它嗷了一声,掉头想跑,但罗川岂会容它逃走? 这时候直接背心一剑,将它捅了个透心凉。 僵尸倒地,慢慢地变成一头水牛。很快,水牛也化成灰烬。而仙剑的剑尖也现出一点焦黑。随后剑尖如纸灰,飘落在地。 乔小橙看见了,问:“杀僵尸还对剑有损伤?” 罗川说:“当然了,这些威力巨大的法宝,往往都是有消耗的。周渔以前有个机甲,就是依靠电池驱动。而仙剑也需要以灵石化为灵力来加持。离开对应的时间夹角,法宝可以使用。但却找不到材料填补灵力,早晚是会损耗干净的。” 乔小橙说:“喔,周渔那个机甲,我倒是见过。” 罗川说:“可惜呀。这些原本都是需要另外收费的。”说完,他悻悻地看了一眼安双全。安双全哪里敢答话?这可是仙剑啊!这东西要是收费,怎么算价钱? 多少钱都赔不起好吗? 幸好罗川也没再继续为难,只是收起仙剑。 这时候空间开始出现轻微扭曲,乔小橙赶紧来到运尸车旁边,这才看见车里的尸体眼睛已经全部睁开,嘴角也微微有獠牙伸出。 但是时间夹角马上就会摧毁,它们是再没有机会出来作妖了。 乔小橙组织三个雇主进到车里,很快,人就消失了。这辆运尸车果然是时间夹角的出口。乔小橙心里一喜,正要离开,突然想起周渔说过的,寻找一下战利品。 她四下找找,发现这里真是干净,任何可以带走的东西都没有。 特警的枪、头套什么的,都是时间残碴,这时候都在慢慢松散。不可能带到外面去。乔小橙正要离开,突然,看见那辆运尸车。 她伸手摸摸,发现这辆运尸车居然半点松动的痕迹都没有! 这车可以带走! 乔小橙简直是不敢相信,但是这是真的,她只是一尝试,面前的运尸车就不见了——被收进了她的子午流注印记里。 面前只剩下一个如风穿过烟雾一样的漩涡。乔小橙转过头,对周渔说:“这个运尸车……” 周渔微笑,说:“丑是丑了一点,但实力性还是很强的。” 乔小橙说:“这是不是说,以后我在其他的时间夹角里,就有车可以开了?” 周渔说:“可以这么说,不过注意这辆车的驱动能量。如果是油的话……开完就很难再找到相同时间流速的油了。” 乔小橙连连答应,说:“你不是有急事吗?快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也进了漩涡。很快,周围景色一变,乔小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子午流注钟旁边。常凤怀里抱着郑婍,正坐在门边打瞌睡。 旁边坐了一堆人,这时候也纷纷苏醒过来。 雷苻茗、解励飞同时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先跟乔小橙握了个手。 乔小橙知道,至少这两个人是接纳她了。雷苻茗带着安家三兄弟出去,一方面肯定是支付尾款,另一方面,三个人也需要验证一下成果。看看自己父亲是不是已经活过来。 解励飞说:“乔队,我去看看你的办公室收拾得怎么样了。” 这话就意味深长了,很有点已经认了当乔小橙副手的事实。但这也是当然的,不管是他还是雷苻茗,两个人都很能认清目前公司的现状。 郑婍兽化了,这么多年来,但凡兽化的生肖大师,就没有能再重新恢复过来的。罗川无心做事,他们撑不起来。乔小橙虽然不是生肖大师,但是一则是反应还可以,二则是,有她在,周渔一定会全力支持这里。 这样很多案子,他们就能正常运作。 这两个人看得明白,乔小橙当然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 解励飞下了楼,乔小橙这才转头看周渔:“你不是有急事吗?赶紧去吧。” 周渔看了一眼时间,说:“这件事,我一个人去不行。” 乔小橙说:“需要人帮忙吗?我可以的,正好现在也有空。” 周渔一脸严肃地说:“也好。” 旁边罗川抱过郑婍,把脸埋进她背毛里,笑得发抖。 102.心花朵朵开 第一百零二章:心花朵朵开 乔小橙跟周渔急匆匆地走出来, 周渔去开车,说:“户口本呢?” “啊?”乔小橙不明所以,周渔说:“回家拿。” “干什么还需要户口本啊?”乔小橙莫名其妙, 想了一下, 突然愣住。半天,她问周渔:“你……” 周渔说:“你不是说过了吗?出了时间夹角, 我们结婚。” 乔小橙半晌没反应,如同石化。周渔将车开出院子, 见她还是没反应,说:“我数到3,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现在就去民政局。”说完,补了一句,“3。” 乔小橙:“……”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周渔却没犹豫, 先开车到自己家,很快拿了户口本、身份证。他回到车里,乔小橙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决定了?” 周渔说:“嗯。”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车一路驶向乔小橙家里。乔小橙心头如小鹿乱撞, 我……就这么结婚了? 周渔把车当成玩具一般,一路开得风快。很快带着她回到家里。乔小橙木偶一般呆呆地翻出了户口本。周渔把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收到自己手里, 说:“走。” 乔小橙任由他牵着手, 两个人一同下了楼。 外面阳光正烈, 温度很高。周渔一边开车, 一边说:“查查需要带什么资料。” 乔小橙还是感觉不真实,她只听见自己哦了一声,然后打开手机网页,开始查办结婚证需要准备什么资料。 “要先准备照片。”乔小橙说。周渔嗯了一声,直接把她带过去拍照。 民政局。 乔小橙听见周围闹哄哄地一片人声,但是自己却是木然的。周渔很快填好申请表,让她签字。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是真赶时间。 乔小橙接过笔,默默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两个人都是单身,资料没什么问题。周渔拿了两个人的申请表交上去,正在审核,突然电话响起。他掏出手机,顿时皱了眉头。 乔小橙看见了,问:“怎么了?” 周渔说:“我接个电话,在这等我。” 乔小橙点点头,看他走出去。 周渔一直走出她的视线,才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就这么着急?结婚连爷爷也不通知的吗?” 周渔心上乌云盘集,他不说话,那头的人可不会沉默。他仍然是微笑的,说:“何必这样防着我呢?我说过,我毕竟是你爷爷。看着你成家立业,我也是老怀大慰的。” 周渔沉声说:“真的吗?” 龙正说:“我一直就满怀真诚,可惜你从不相信。” 周渔说:“如果你这通电话,只是向我道喜,那你可以挂了。” 龙正失笑,说:“你总是这么没有幽默感。哪有孙子结婚,爷爷电话道喜的?” 周渔心里一沉,又不说话了。龙正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说:“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你愤怒吗?” 周渔没有回应,他也不以为意,说:“上次我找的人,死了。看来,这些人的体质,还是不行。” 他说的没头没尾,周渔却知道,上次二十三人的时间夹角,龙正一直带着一个孩子。孩子看上去年纪幼小,不过三四岁的样子。 但是时间积累却显然已经非常多。龙正也一直非常注意对他的保护。但是他还是死了。龙正刻意保护的人,不会死在时间夹角里,那是死在哪里? 原因是什么? 龙正为什么要带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过时间夹角? 问题繁繁复复扑面难解,龙正没有说。周渔也不想问。说起来,他是龙正唯一的孙子,他父母早已去逝,如今他也是龙正唯一的血脉至亲。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祖孙二人早已离心。 小时候龙正对他很好,不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他也曾真的像个慈祥的爷爷一样,抱着他到处玩耍。 可后来,父亲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大吵了一架。从此以后,只要祖孙二人一亲近,他父亲必然对他厉声喝斥。 他虽然还小,却也记得二人屡屡争执。直到后来,父亲死了。死因不详。 母亲随后也死在了时间夹角里。他由陈一桥一手带大。 他不知道父母的死因,周围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主动提及。他当然好奇过,一个从四岁开始就出入时间夹角的孩子,有什么想法都不奇怪。 就在他调查父母死因的时候,陈一桥把他送到了国外。 再后来,就连陈一桥也死了。 周渔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想组织别的时间夹角?” 他还是问了出来,电话那头,龙正似乎犹豫了一下,说:“暂时不想了,没有合适的人选。”他想干什么,他还是不愿直说。 周渔说:“我没有时间陪你聊天。” 龙正说:“我知道,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嘛。怎么能用来陪一个老人家说话闲聊呢。只是……算了。晚上把我的孙媳妇带回来吃饭吧?” 周渔说:“不用。” 龙正说:“听话。我已经让人做饭了,你要是不赏脸,我只能派人过来邀请了。”周渔沉默,龙正说,“你总是忤逆长辈,但我的孙媳妇看起来乖乖的,很听话的样子。我对她的期待值,远远超过你。” 周渔说:“你不希望我结婚?” 不料龙正却说:“不,我说过了,我很高兴看到这一天。” 周渔是真的看不懂他了,龙正却是说:“快回去,别让新娘子等太久。晚上早点回来,爷爷等着你们。” 周渔挂了电话,心上的阴云却并未散去。龙正突然在这时候打电话,像是道喜,又像是阻止之意。但无论如何,有了小乔,他只会有更多弱点拿捏在他手里。 周渔回过头,看见乔小橙还坐在窗口,这时候正回身向他看。 他大步回到她身边,乔小橙眼里有一丝担忧,问:“怎么了?” 周渔说:“没事,审核通过了吗?” 窗口里面,办事员答应一声,让周渔交了九块钱的工本费,钢印盖下去,一本鲜红的结婚证就这么发了下来。 乔小橙直到这时候都很懵,她盯着那本结婚证,怎么看怎么像是在作梦。周渔把结婚证收好,问:“晚上吃什么?” 乔小橙这才问:“我们……结婚了?” 周渔带她走出民政局,说:“是啊。” 乔小橙像是突然回了神,问:“那……就没个婚礼什么的吗?” 周渔打开车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乔小橙顿时什么都想起来了:“也没求婚,天啊,还是我求的婚!!周渔!” 周渔趴在方向盘上,乔小橙用力捶打他。等到笑够了,他终于抓住她的手,喊了一声:“小乔。”面前的姑娘,从此以后就是他的人。全身上下,每一根发丝都为他所有了。 乔小橙从他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她慢慢停下手,周渔说:“小乔,我真不敢相信,真的。” 乔小橙的心瞬间柔软成了云朵。 两个人一起回到乔小橙家里,一想到从此以后,面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了,乔小橙还是觉得无所适从。 周渔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说:“我先出去一下。” 乔小橙说:“现在?” 周渔摸摸她的头顶,说:“很快就回来。你换衣服,化个妆,我们一会儿出去吃饭。” 乔小橙哦了一声,还是不放心,问:“你去哪里啊?” 周渔回过身,乔小橙忙又退了一步,说:“对不起,我可能不应该问的。我并不想像以前一样,让你觉得……” 周渔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乔小橙倏然无声。 周渔的吻温柔而绵长,并没有多少侵略性,只有寸寸温情。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去跟我爷爷打个招呼,马上就回来。” 他爷爷?哦,龙正。 乔小橙立刻想起上次打个照面的老爷子,那看起来可不像是个省油的灯啊。她咬咬唇,说:“周渔。” 周渔准备开门,闻言复又回身,问:“嗯?” 乔小橙说:“那个……当时,我妈妈确实有个工作的地方,就离这里不远。” 你可算是愿意说了。周渔说:“继续说。” 乔小橙说:“那个地方,她好像不是专门留给我的。她一直以为发现那里的会是你。” 周渔说:“嗯,你选在这时候提起,是因为觉得我爷爷可能会对我不利?” 乔小橙顿时语塞,这个人的思维,怎么会联想速度这么快? 周渔一看她的神情,已经了然于心。他轻轻拍拍她的脸,说:“放心,他虽然难缠,但要想杀我也不容易。更何况……” 他话没说完,就准备走。乔小橙还在原地等着呢。周渔拉开门,又回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更何况此时此刻,我怎么舍得死。” “……”乔小橙真的安心了,周渔这种人,估计也不会轻易就死。不都说祸害千年在吗? 她回到房间里,真的去化妆了。 然后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今天结婚哎!她居然什么都没准备!没有戒指!没有婚纱! 甚至连化妆都是领了证之后,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在这里化! 这个周渔,自己好像从认识他之后就一直被他吃得死死的! 凭什么还要担心他的安危啊!她恶狠狠地把粉扑搁在梳妆台上。 周渔下楼,进到车里。一直犹豫了十几分钟,终于开车,向龙墅山庄驶去。这里是龙正的私人别墅,里面处处绘纹都是龙形。 地底更是埋着无数铜、铁浇铸的龙。这些东西,在普通人眼里都是死物,但是这里可是住着生肖大师龙正。 只要他心念一动,这些龙,不用片刻就会破土而出,成为极为难缠的凶兽。 周渔行走在山庄里,生平第一次,他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攻击这里,有几成把握? 他站在喷泉旁边,看见里面的锦鲤长有一米,悠闲来去。身后有人说:“我的话,你果然是从来不听。” 周渔头也没回,说:“有话快说。” 他身后当然站着龙正,这时候,他面上有怒容,目光里却隐约带着一丝慈爱。周渔从水里看见他的倒映,一时之间,也分辩不出他真正的情感。 龙正说:“你以为,只要她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对她的保护吗?” 周渔说:“我一直视你为长者。” 龙正冷哼:“所以呢?” 周渔慢慢回身,说:“不要逼我。”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今强硬地正视他,毫不退让。龙正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神却是冰冷的:“否则呢?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反抗我,留下我的孙媳妇,新婚即寡?你做事,总是这么的欠缺思考。” 周渔说:“一定会输吗?” 龙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说:“在爷爷面前夸下海口,真是天真得可爱。我可以让赵歧、孙继汉他们送死,你呢?你舍得让你的贺一山、贺一水为你拼命?你什么都放不下,又能够保护得了谁?如果你没有跟那个姑娘结婚,也许你还敢背水一战、拼命一博。但是现在,你跟她结婚了。这么匆忙,是在害怕什么?担心勇气转瞬即逝,从此再也没有走近她的机会?” 周渔沉默了,有时候龙正看他,比他自己都清楚。龙正说:“有时候我讨厌有个像你这样的孙儿,但更多时候,我又喜欢你。” 周渔终于问:“你这种矛盾的情感,从何而来?”龙正愣住,周渔逼视他,继续追问:“你眼里一直以来,对我的爱憎,从哪里来?” 平生第一次,龙正居然移开了视线,他说:“算了,既然你执意不肯带我的孙媳妇回来陪陪我这个可怜的老人,那就回去吧。到底是新婚第一天,还是不要干杵在这里了。” 周渔当然也不想在这里久留,离开之时,乔小橙的话让他心里升起更多疑云。 他驱车出来,马不停蹄地返回家里。而乔小橙没有换衣服,也没化妆。她原本倒在床上,听见开门声,心里一喜,猛地坐起来。但一听见脚步声,确定是周渔后,很快又倒回床上。 周渔进到卧室,见她模样,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任何一个女人被这样带去领了证,心情都不会很美丽。 这要是解释下去,今天晚上一整晚是别想哄好了。可……今晚良辰美景,不可以耗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上。 所以他坐在床上,面色凝重,没有说话。乔小橙等了一阵,听见身后实在没有动静,不由回头看他。原本心里有气,但看见周渔脸色不好,她还是问:“怎么了?” 周渔摇摇头,但眼里显然是有事。乔小橙顿时心头火起,这是什么爷爷啊!今天孙子结婚,他还来为难人! 她本就是个同情心较为厚重的人,对周渔更添了几分怜惜。这时候声音也放柔了些,问:“龙正又为难你了?” 周渔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见她已经收起了所有的别扭,明白今晚有戏。但他面上丝毫不露,只是说:“我不希望因为他,而影响了我们今天的喜气。” 乔小橙立刻很懂事地说:“不会。你等等,我换好衣服就出去。我们今天去哪里吃饭呀?哎呀,你也吃不惯外面的味道,要不要在家里做算了?” 真是个好哄的姑娘。周渔心里又温软,又痒痒。看着她柔软丰润的唇,真是什么坏想法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但是他面上却淡然中还带着一丝阴郁,他说:“不,今天不想让你下厨。” 乔小橙更是感动,哪怕是再不快,他还是想着自己。她说:“那你等等,我马上好。” 周渔说:“嗯。” 这样的晚上,当然还是去外面开房最好了。他打电话给贺一水,问的问题又简单又直接:“哪个酒店的房间最浪漫?” 小贺总愣了半天,似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问:“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至于现在还是……还是那什么吗?!” 也是,别看这些生肖大师,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但是想要爬上去,天天泡在时间夹角里刷时间,铸炼道具。哪有那么多闲暇在外面鬼混? 特别是贺一山、贺一水和周渔这几个年纪轻的。以前大家最辛苦的时候,大家连外面四季都搞不清楚。 贺一山就一直觉得,罗川对郑婍那么痴情,是因为见过的妹子太少了。 周渔面对小贺总的怒火,也并不在意。坦白说,虽然龙正今天给他迎面扬了一把沙子,但是他的心情,不是这么点小事影响得了的——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他要是事事都放在心里,郁结不解,哪活得到现在? 眼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洞房花烛夜啊! 他问:“谁对这块知道得最清楚?” 小贺总都气得要冒烟了:“谁也不清楚,你现在在哪?!” 周渔哪里管他,挂了电话,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那就哪贵选哪吧!! 时间太过仓促,但是周先生毕竟人缘还是很好的,没过多久,还是把能想到的都准备齐全了。 乔小橙换好衣服、化了妆出来,见他还等在客厅里,顿时笑盈盈地说:“我们走吧。” 周渔点点头,牵着她的手,一路下楼。乔小橙心里还有点小害羞,周先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已经开出了鲜花朵朵。 103.蜜月之旅 第一百零三章:蜜月之旅 乔小橙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的新婚之夜应该是怎么样的。 周渔把车停在酒店门口,乔小橙正准备自己先进去,然而走到门口就愣住了。门口鲜花为拱门, 粉色的汽球被扎成一束束, 飘扬在空中。 整个大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孤孤单单地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 桌子周围, 站着乐队。 乔小橙不敢往前走了,服务生过来, 欠身说:“乔小姐,里面请。”乔小橙不仅没进去, 反而后退了一步。正好周渔过来,轻声说:“走吧。” 乔小橙问:“这、这是干什么?” 周渔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终于说:“今天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草草安排, 希望……”他话还没说完,乔小橙就说:“周渔,我不喜欢什么鲜花和乐队。” 周渔停下脚步,乔小橙说:“我就希望, 我们简简单单地吃个饭,全程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 眼中光芒灼人, 如同漫天星辰。周渔返身出来, 乔小橙还以为他不高兴了, 刚刚追上来,就见他找到一对情侣,把一张房卡放到他们手里:“情侣之夜,祝你们过得愉快。” 两个人还没回过神来,他转过身,牵起乔小橙,说:“走。” 乔小橙还在想刚才那张房卡,脸都要烧起来。 周渔直接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家。 院子里灯球放光,那条石雕的狗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像是有了生命。贺一山兄弟不在,这时候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 乔小橙来到这里,倒是放松开来,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周渔摇摇头,自己上楼,打了个电话。隐约间,乔小橙听见他说什么时间夹角。 呃…… 不一会儿,院子外又有车开进来,是米贝贝带着一个中年人上来。中年男人大概四十五岁上下,身穿唐装,手里还盘着两个核桃。 见到周渔,他倒是很客气,立刻上前握手。周渔没伸手,只是问:“叫你过来的条件……” 他刚开了个头,中年男人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米小姐都跟我说了。” 周渔点点头,回头看乔小橙,说:“走吧。” 乔小橙莫名其妙——这时候进入时间夹角?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背上只有灰色恶身。就算很着急,也不用周渔亲自去吧? 似乎看懂她的不解,中年男人笑着说:“这位就是周夫人吧?” 这个称呼,让乔小橙脸一红,她说:“您是?” 中年男人刚要说话,周渔示意米贝贝守在门口,反身关上门,说:“先过来。” 虽然保持神秘,但语气十分温和。乔小橙坐到他身边,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子午流注钟居然已经凝聚在了这里! 周渔带着她一起坐到桌边,这次的雇主坐在他们对面。手掌心印上去,三个人眼前一暗,风景顿时转换。 乔小橙睁开眼睛,顿时惊呆。 这个时候是晚上七点,暮色已深。但她眼前却飘浮着点点银光。乔小橙左右看看,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走廊上,廊下是水,水中浮光,居然是水藻。 头顶星子眨眼,天空丝蓝。 “这个地方……”乔小橙刚一开口,就察觉一股暗香。似花非花,似药非药。她往前几步,才发现水中盛开着一朵蓝色的莲花。 莲花周围,香雾缭绕,水声清悦,状如仙境。 乔小橙回头看周渔,周渔微笑,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啊,这正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乔小橙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旁边,那个本来身穿唐装的中年男人,现在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道袍,衣袂飘飘,手里还拿着一尾拂尘,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时候他终于开口,说:“周夫人,我叫岳衍之。周先生特意把我叫来,说今天是你们的新婚,他可以免除我这次的费用,不过他要跟您在这里独处一段时间。如果他不主动找我,我就不能打扰。” 这是……乔小橙想到一个词,猛地脸红了。而身后,岳衍之果然说:“以后的日子,我都会住在这里。周先生、周夫人,开始你们的蜜月之行吧。” 蜜月两个字,像一团火烧云,染红了乔小橙的脸颊。周渔过来,牵起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身看向岳衍之。 岳衍之忙对他鞠躬,表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期限内打扰他。 两个人走出回廊,乔小橙这才说:“你……你怎么想起……到这里……”度蜜月三个字,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提。 周渔说:“岳衍之沉迷修仙问道,之前替他解决过一个时间夹角。他对天宫琼楼的想象,美仑美焕,刚才你一提,我就想到这个人。” 乔小橙一路跟着他出来,前方是一片沙滩。沙子细软金黄,晚风轻吹,海浪声声。乔小橙弯腰,想脱掉鞋子,突然看见自己这一身妆扮。 她身上的衣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薄如蝉翼,轻似云烟。发上珠钗、腮边珠珥,俱繁复华美。这是……人类幻想中的神女服饰。 乔小橙触摸腕上双镯,顿时叹为观止。 这里不是人间。这是没有凡尘俗世的桃源。乔小橙脱了鞋子,行走在漫漫黄沙之间。海浪击打着礁岩,海鸥贴水而飞,低鸣不绝。 乔小橙回过头,看见周渔提着她的鞋,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他身上也换了一件白色的道袍,但他早把拂尘扔了,这时候背后背着长剑,徐徐行走之时,衣带当风,人如谪仙。 乔小橙直到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将陪着她,走过余下的人生。 她等在原处,周渔一直走过来,才问:“不玩吗?” 乔小橙说:“我、我们今晚住哪?” 很好,居然还能想到正题。周先生很欣慰,他从时间夹角里抽出一把仙剑,扔到面前,自己站到剑上,说:“跟我来!” 乔小橙满脸惊疑,同踩到剑上。 仙剑离地而起,乔小橙惊叫一声,只觉得天高云阔,风吹得让人站不稳。她下意识伸手抱住周渔的腰。周渔任由她紧紧搂抱,一路御剑,来到海洋正中。 乔小橙低下头,看见一片茫茫海水。海水中,隐约露出什么东西,像是……一个巨大的蚌壳! 周渔飞剑降落,正好在蚌壳上。乔小橙说:“这是什么?” 周渔微笑:“你猜。” 乔小橙脑海中灵光一闪,喃喃说:“蜃!” 周渔回身,摸摸她的头:“聪明。这只蜃怪,会补齐人脑海中最显著的愿望。这当然是虚假的,但也算是人心中一点小小的慰藉。” 乔小橙说:“这么神奇?那我脑海中的任何愿望,它都能浮现并补齐吗?” 周渔说:“只要你心之所想。” 乔小橙说:“那我想要再见妈妈一面。” 周渔牵着她走进去,乔小橙想着自己的妈妈,然而走进其中,面前却是一张巨大的婚床。 !!乔小橙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但一转头,就看见周渔也是一脸怪异。好吧,这是谁的愿望,显然不言而喻。 乔小橙看看喜庆上的花生红枣桂圆,脸上终于也挂不住——你之前明明都一脸严肃的,敢情满心满脑子都是…… 果然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吗?! 乔小姐很是恼火。周渔很快收起脸上的神情,衣袖一拂,把床上的红枣花生扫落在地。他回过身,抱起乔小橙,慢慢放到床上。 乔小橙入眼只见一片喜红,鼻端芳香环绕,她小声问:“这里……不会有人来吗?那只蜃……” 周渔在她耳边悄声说:“谁会来呢?”我会允许谁,在这时候打扰我们呢?这个时间夹角,就算是老头子亲自来,没个十天半个月,也是连我们的影子都找不到。 他伸手,去解乔小橙的衣带,乔小橙护住腰间系带,说:“我……我想洗个澡。” 周渔说:“好。” 话音一落,乔小橙只觉得身体一轻,猛然下坠,竟然落入海水之中。她一声轻呼,就觉得咸咸的海水入口。那海水却是温暖的,似乎仙境里,没有四季寒凉。 乔小橙甚至不觉得呼吸困难,大约岳衍之认为,人只要成了仙,就连呼吸也变成可有可无了。 她不再惊慌,只觉得自己离海面越来越远,身边都是发光的绿藻与游鱼。突然腰身一紧,是周渔环住了她。乔小橙刚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使坏。 你摸哪呢!乔小橙用力去掰他的手,然后突然想起,她跟周渔结婚了。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挣扎的力道突然就弱了。 周渔伏身,吻在她的颈间。乔小橙不敢回头,浑身仿佛僵硬得不能动弹。周渔就在水中帮她卸了钗环,衣裳散在海水里,翻卷飘落,如云如烟。 乔小橙一眼也不敢多看,周渔轻咬她的耳垂,水中声音不能传递,乔小橙却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似乎连心脏都要跃出胸腔。 乔小橙楼下,龙正派来的人等了大半天,但是并没有接到两个人。龙正命人查找了所有的酒店,发现他的孙子把房卡送给了一对陌生情侣,自己带着乔小橙,不知所踪。 龙墅山庄,龙正站在喷泉前,水中倒映出他一张充满好奇的脸:“这个城市里,他还能消失得这么彻底吗?” 他身后,几个手下低着头,都不敢说话。龙正盯着水里的自己,许久,问:“赵歧,你说我的计划,为什么总是失败呢?” 赵歧小心翼翼地说:“龙爷的计划天衣无缝,大约只是人选不合适。只要找到合适的人,定能大功告成。” “合适的人……”龙正冷笑一声,说:“这个人,我找太久了,都找得厌烦了。” 赵歧说:“可龙爷眼下,却又有了希望。” “希望……”龙正轻声叹气,许久,说,“留意一下我那孙媳妇的动向。无论如何,我这个当爷爷的,还是很希望跟家人多多亲近的。” 赵歧等人一并躬身:“是。” 104.不告而别 第一百零四章:不告而别 海底, 世界无声。 乔小橙伸出手,一尾发光的鱼游过她的掌心。身后周渔激吻落入繁星,乔小橙拍拍他的手, 指指海面, 问题很简单:“我们待会儿怎么上去?” 周渔轻笑一声,以唇形说:“看来是我能力不济, 到了这时候,还不专心。” 乔小橙感觉他蓦然加重力道, 顿时轻哼出声。 两个人在海底不知道纠缠了多久,乔小橙推开周渔, 示意自己想上去。虽然水里并不冷,也不阻碍呼吸,但是泡太久,她还是觉得不适。 周渔捏碎了一张护身符,顿时化身一尾巨龙。乔小橙吓得倒退一步, 周渔冲她一点头,示意她上来。乔小橙颤颤兢兢,攀着龙角坐到龙背上。 周渔带着她,几个腾跃, 已经到了水面。 海上生明月,千顷波涛, 万里无垠。 周渔问:“带你去云层里玩?” 乔小橙正要答应, 目光往下, 看见自己光溜溜的腿。她顿时怒捶龙头:“玩什么玩!我的衣服啊!” 周渔笑得不行, 说:“这个时候,衣服什么的,不重要。” 乔小橙双手护胸,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不重要,快放我下去!”说着话就想翻下龙背,周渔忙说:“不用。”他龙爪一伸,从时间印记里勾出一套红色的长裙。 乔小橙接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穿。周渔龙头上扬,默默地一饱眼福。乔小橙穿到一半,突然想起来,问:“你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 周先生反应何等迅速,立刻说:“有备无患。”乔小橙将信将疑,周先生马上改变说辞,“时间夹角的道具,外面售价很高。” 好吧,乔小橙信了。 周先生飞得更高一点,乔小橙就坐在他脖子上,手里抓着龙角。天边皓月如盘,乔小橙轻声喊:“周渔?” 周渔嗯了一声,问:“喜欢吗?” 乔小橙把脸贴在他背上,说:“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真好。” 周渔沉默片刻,轻声说:“我也这么觉得。” 风声盈耳,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默然依偎。 周渔一路腾云驾雾,穿过海洋。 乔小橙说:“龙可以游水飞天吗?” 周渔说:“嗯。十二生肖中唯一可以在水中来去自如的生肖。也是唯一可以在空中穿行无阻的生肖。” 乔小橙心里一沉,问:“十二生肖不是平等吗?也会有能力之类的差距吗?” 周渔说:“既然是借助守护生肖的力量,当然就会有差异。有的方便,有的不方便。但是守护生肖为龙,确实是比较少有。” 乔小橙哦了一声,半天没说话。周渔问:“在想什么” 乔小橙说:“我在想,那你爷爷一定很厉害。”如果他想要拿捏你,那岂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如果妈妈的死跟他真的有关,那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她半天不说话,周渔已经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两个人沉默了半天,周渔才说:“不用担心。” 乔小橙啊了一声,他说:“他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 “怎么解决?”乔小橙问,周渔却又沉默了,那毕竟是他的爷爷。乔小橙知道,所以她问:“你爷爷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人在这时候谈及这个话题,显然不符合今晚的主题。但周渔还是说:“不知道。” 乔小橙这下倒是有些意外了,问:“他组织二十三人的时间夹角,这么大的动静,总不会是为了钱吧?” 周渔这才说:“他似乎是想培养什么人。这些年,他经常动不动就组织大型时间夹角,知情人少则二十,多则三十。每次进去,他都刻意保护一个并非雇主的人。有时候是婴儿,有时候是三四岁的小孩,还有时候,甚至……只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乔小橙本来以为是培养继承人,但这时候,却把答案咽了回去。原因很简单,如果真是继承人,他总不会频繁更换。 乔小橙说:“这些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周渔说:“死了。先时我不确定,但是后来,有人在时间夹角里爆炸了。” “爆炸?!”乔小橙震惊,“没能疏通?” 周渔说:“不,我们成功了,但是他自爆了。” 乔小橙说:“你没有查过原因?” 周渔摇摇龙头:“他一爆炸,我爷爷立刻带着他的尸体离开了。看样子,他并意外。所以我肯定,这样的失败,他一定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乔小橙皱眉,突然问:“周渔,你爷爷这么厉害,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周渔身体微僵,乔小橙说:“你爷爷过时间夹角的时候,杀人吗?” 周渔说:“嗯。” 短短一个字,已经把龙正的作风解释得清清楚楚。乔小橙转过头,认真地问:“他过的时间夹角,肯定比郑姐多得多。为什么郑姐兽化了,而他现在还神智清醒?整个人看起来状态都非常不错?” 周渔慢慢转过龙头,继续往前飞,乔小橙只好追问:“他靠什么维护清醒?” 话讲到这里,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由都想到一个人——申云! 已经兽化的猴大师,本来应该是只凶猛的猴子。可是他找到了保持清醒意志的方式。周渔停下来,降落在一片礁石上。 乔小橙见他半天不说话,也有点心虚,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周渔问:“陈一桥留下了什么?” “啊?”乔小橙一愣,怎么话题突然转换到了这里?她还没反应过来,周渔说:“如实告诉我吧。” 乔小橙说:“她……留下了一封信,笔迹很潦草,说……让你不要替父母报仇,远离龙正。” 周渔抬起头看她,说:“我想看原件。” 乔小橙顿时柳眉一竖:“你不相信我?!” 周渔说:“我很相信你,但是,我想看信件原件。” 乔小橙翻身从他背上下来,说:“不信我算了!” 周渔跟在她背后,不紧不慢地追着她走。乔小橙走了半天,回过头看见他四只小短爪走得又吃力又萌,不由又停下来等他。 周渔好半天才走到她面前,却仍执拗,说:“我要看原件。”乔小橙冷哼。周渔问:“有什么事瞒着我?” 乔小橙咬了咬唇,妈妈不准自己接近时间夹角的事,如果告诉周渔,他会怎么办? 她不说,周渔四爪落地,吃力地走在沙滩上。乔小橙说:“咦,龙不擅长走路啊?” 周渔不理会她的岔开话题,说:“陈一桥留下的信件原件在哪里?” 乔小橙顿时恼羞成怒:“你跟我结婚,是不是为了拿到我妈妈的遗信?” 周渔转身就走。 “啊?”乔小橙愣了,然后气疯了。还敢不告而别!乔小橙追上去,一脚踩住他的龙尾巴:“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一晚,你就要给我甩脸色是不是?!” 周渔这才停下,说:“脚放开。” 还反了天了!乔小橙都要哭了:“你走!我去找岳衍之!” 周渔倒是愣了,问:“找他干什么?” 乔小橙说:“我找他离开这里!” 周渔更不解了:“为什么?我们是进来度蜜月的。” 乔小橙怒了,问:“你还知道啊?那你现在准备去哪?” 周渔说:“前面有牡蛎,我去采点给你尝尝味道。” 啊?乔小橙一脸茫然。 105.蜜月期 第一百零五章:蜜月期 平时的牡蛎, 乔小橙是无论如何不敢生吃的。单是想到海水重金属污染就让人失去味口。但是在这里,这些都是不存在的。 周渔用它又胖又短的爪子,很快敲了几个肥壮的牡蛎过来。顺爪用尖利的指甲把壳撬开, 随手递给乔小橙。乔小橙接在手里, 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吃,还是无从下手。 周渔说:“要喂?”这神情, 是要喂吗? 乔小橙赶紧摇头,虽然两个人是蜜月, 但也不用这样腻腻歪歪。她赶紧吸了一口,只觉得里面的肉很是软嫩, 身后周渔又给她敲了几个下来,问:“怎么样?” 乔小橙想了想,说:“味道像……生鸡蛋。” 周渔失笑,乔小橙把剩下的都推给他,说:“这个你多吃点吧, 牡蛎壮阳。”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周渔粗短的龙爪已经打开了一个,本来是正准备低头吃的,这时候幽幽地盯着她, 不说话。 乔小橙脸红成了猴屁股:“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渔低头看看爪子上的牡蛎, 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乔小橙双手捂住脸:“我……天呐, 我就是随口胡说的!什么意思也没有!” 周渔也不顾这个珍重的龙属性护身符的剩余有效时间了, 他回复人形, 一把抓住她:“本来想带你去雪山玩,我看今晚是哪也别去了!!” 乔小橙手脚并用,胡乱挣扎:“我真的是乱说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剩下的话还没出口,他的舌尖顶进来,世界倏然无声。 周渔这次是真的卖了力气,乔小橙感觉耳边的海浪,像是涌进了自己脑海里。整个人都像是在海浪中起伏,时而被抛上高空,时而海水没顶,令人窒息。 这一晚,果然是哪也没去。 第二天,乔小橙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周渔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鱼杆,这时候正在钓鱼。乔小橙站起身来,眼前旭日高照,晴空万里。 海水净蓝,毫无尘垢,水里白沙透明。整片沙滩之上,只有她跟周渔两个人。 她这一生不曾见过这种干净到令人心碎的美景,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红色的裙角飞扬在风里。海鸥高低盘旋,鸟鸣清脆。 乔小橙伸出手,托起眼前的湛湛金光,是真有一种身临仙境之感了。 美人临风,连天地也为之侧目,周渔当然也不例外了,他说:“让你别闹,毁了我一张龙属性的护身符。” “我闹?”乔小橙羞得真想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去:“你还讲不讲理了?明明是你……” 话到这里,却也是说不下去。 周渔站起身来,举了举手中的鲜鱼,问:“早上还想吃什么?” 乔小橙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牡……牡蛎?” 周先生脸上终于是挂不住了:“乔小橙!你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是吧?” 他冲过去,乔小橙提起裙角就跑。边跑边笑,声如银铃,撒落在细软黄沙里。周渔不由放慢了脚步,也开始明白,为什么情侣之间,大多喜欢追逐嬉戏。她的笑,远比这隔世仙境更醉人于无形,连每一缕发丝,都温柔而多情。 乔小橙一直跑到礁岩上才回头看,见周渔就站在不远的时候,脉脉不语。两个人就隔着十步之遥,默默对视。许久之后,周渔说:“你在这里玩,我再去找点吃的。” 乔小橙说:“我跟你一块去。” 周渔摇摇头:“我马上回来。” 说完,又从时间夹角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在礁石上。一直等到他走了,乔小橙才跑过去,拿起衣服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居然是一套泳衣! 泳衣也是红色,几乎就是几根带子衬着黄豆那么大的一点布,简直伤风败俗。乔小橙看来看去,对周渔的品味莫名表示怀疑。 他怎么连这样的衣服都有准备啊!乔小橙抱着衣服,上齿微微咬住下唇,左右看了看,见整个沙滩确实再无旁人,她终于悄悄躲到礁石后面,换上泳衣。这泳衣品味虽然有待商榷,但是舒适度还不错。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 乔小橙把系带系好,就发现这衣服立刻自动贴合她的身材,变得十分合适。 阳光飘撒如碎金,这样的天气,确实正好游泳。 她慢慢下到海水里,这和昨晚掉进去是不同的。海水温度宜人,清澈温柔。周渔进到旁边的棕树林里,草坪上干干净净,野鹿随处可见。 他拿出弓箭,二话不说先射死了一只,然后拿碗接血,剥皮取肉。他经历的时间夹角早已数不数胜,做起这些来也是得心应手。等到取完肉,他端起鹿血,轻抿了一口,想起这东西也有改善性功能的效果,顿时面色扭曲,默默地泼洒在地。 ——不能再遭受耻笑了! 他一脚踩在白色的岩石上,取了几块最鲜嫩肥厚的鹿肉,抬起头,居高临下向远处眺望。海洋旁边,乔小橙在水里若隐若现,像一尾美人鱼。 但是突然,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猛然下沉。周渔几乎是飞扑回海边,随后再拿上一张龙属性的护身符,整个人沉入海底。 他气势汹汹而来,乔小橙正弯腰解自己脚踝的水草,只觉得如芒在背。她转头,只见周渔化作的龙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她吓了一跳,赶紧四下看看,问:“怎、怎么了?有危险吗?” 周渔跟她四目相对,一低头看看她脚踝上几缕水草,顿时庆幸龙脸上能体现的表情不多。他干咳一声,说:“没事。出来做饭。” 乔小橙哦了一声,伸手抓住它的龙爪,来到海滩上。 周渔先前钓上来的鱼还在,海边还零散放着几块带血的鹿肉。乔小橙都拿过来,问:“锅呢?” 这句话问得已经很是有把握,周渔的时间印记简直像个哆啦a梦。谁知道,周渔这却为难起来,说:“没有。”好吧,他估计对食物是真的没什么热爱。 乔小橙左右看看,只好去找了椰壳——炖点肉算了。 周渔化成的龙就待在她身边,看她把肉洗干净,直接用椰汁炖鹿肉。周渔问:“这能吃吗?” 乔小橙说:“不知道啊,应该能吧。” 周渔就信了。 乔小橙再拿起鱼,见那居然是一条三文鱼。她干脆找了块薄石板洗干净,来个石板煎鱼片。周渔没帮忙,倒不是少爷习性又复发了,而是龙这爪子,实在是什么都干不了。 眼前椰子炖肉和香煎三文鱼的香气渐渐浓郁了,他龙嘴一咽,喉咙里咕了一声。乔小橙拿刀叉起一片鱼片,吹冷了喂到他嘴边。 周渔龙须微动,一张嘴叼了过去。他吃得香,乔小橙说:“下次再进时间夹角,我要找一套厨具。” 她说得很小声,但周渔还是听清了。他说:“这不是问题。特定的东西,不是找,而是要自己铸造。下次我教你。”乔小橙嗯了一声,又喂了他一片。 周渔味觉失灵这些年,也只有她做饭的时候,才对食物有点兴趣。乔小橙看他吃得香,嘴角莫名也带了一丝笑意。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像是比自己吃还要高兴一样。 周渔伸了伸两只粗短的前爪,想要接过来,但实在太吃力,只得算了。 乔小橙喂完了龙,自己也吃了些,这才问:“我们现在去雪山吗?” 周渔嗯了一声,说:“把衣服换了。” 乔小橙这时候才看见自己这身泳衣,顿时一跺脚,跑回礁石后面换衣服。周渔没跟过去——属性为龙的护身符很稀有,不要再浪费了! 但是隔着礁石,看见她手臂雪白,隐若隐现,周先生一脑补,顿时气脉贲张。乔小橙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面前一条龙,龙须上都是鼻血。 你这干什么呢!乔小橙气得,周渔没办法,罢了罢了。 于是,这张护身符也浪费了。他恢复成人身,几步上前,环住乔小橙,把她抱到礁岩之后。乔小橙就很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喝鹿血了?还有鹿鞭什么的…… 越想越可疑。 这一天,两个人还是浪费在海边,哪也没去。 天高地远,山长水阔,两个人一片海,天色近午时、近傍晚,渐渐的,黄昏亦逝。明月西升,明月东落,时间是不可细数的流沙。 乔小橙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这实在是……太荒淫了!!正直的她简直不能回想。 周渔神情也怪怪的,问:“我们今天……” 乔小橙没等他说完,就怒了:“去雪山去雪山!” 周渔嗯了一声,也不朝她看,再次化身为龙——不能再浪费了,这东西真是很珍贵的!! 乔小橙骑在龙身上,随着它一路腾云驾雾,眼前草木渐渐稀疏,前方出现了雪白的山头。在悠悠白云之间,像是人心深处的幻觉。 乔小橙问:“是那里吗?” 周渔嗯了一声,龙飞得很快,不过一刻,乔小橙眼前就已经出现了一座耸立入云的雪川! 冰山! 乔小橙是没有去过北极,但恐怕北极山川,也不过如此了。那种壮阔言语描绘不能。 她久没反应,周渔问:“怎么了?” 乔小橙这才回神,说:“我真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能见到这样的山川。” 周渔说:“当初我第一眼看见这里的时候,就想……”他说到这里,话却停了。乔小橙倒是有些好奇,问:“想什么?” 周渔带着她,一路飞到雪川之巅,风雪扑面,却并不寒冷。周渔说:“想……牵着你的手。”可那个时候,他们刚刚分手。他没有去找过,就像乔小橙也没有回头寻找过他一样。 他的声音渐渐低微,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乔小橙拍拍他的龙头,说:“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说完,伸手拉住了他的龙爪子。 龙爪太过尖利,周渔怕伤了她的手,连动都不敢动。现在是在一起,但是以后呢?如果……他真是不敢去想如果。当初自己鲁莽结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沉默不语,乔小橙把脸贴在龙麟上,说:“你看,我们在一起啊。” 周渔慢慢地低下龙头,是啊,现在我们在一起啊。 106.强敌来袭 此为防盗章  一路走走停停, 终于还是回到了家里。 老旧的楼道里墙壁斑驳,乔小橙打开门,屋子里倒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只是安静。 乔小橙一个人住, 电视都有一个月没开过了。 明明让自己不要细想, 可偏偏还是记起白天周渔的话。她从餐柜里拿出玻璃杯,照常添了一点蜂蜜, 给自己调了一杯蜂蜜水。 水汽从杯里冒出来,薰得眼睛也发热。乔小橙慢慢地喝着水, 不断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 睡觉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平静了。 可她还是作了那个梦。梦里她站在楼下,舔着手里的冰淇淋。冰淇淋真甜,她只舔了一口,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妈妈从天而降,砸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 周围人群尖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她站着没有动,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血从妈妈身上疯涌出来,像是被打开了水龙头,在地上汇成小股小股的水洼。 她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滴落在血水里, 混成一滩粉粉的白。 乔小橙骤然惊醒,打开台灯,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床头柜上, 妈妈在相框里对着她微笑, 怀里还抱着十年前的她。十年了, 乔小橙伸手触摸照片里的她,身边只有台灯这一团白光,其他的空间全是浓稠的黑暗。 时间还早,应该继续睡。她刚拉过薄被,突然愣住——就在卧室的入口处,竟然站了一个人! 乔小橙慢慢缩在床头,屏住了呼吸。台灯很小,只是个小夜灯的光。在那样的光线下,就算卧室门口有人,她也绝对看不清楚。 可乔小橙偏偏看清了,而且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周渔。 乔小橙慢慢抱住头,冷静了好一阵,终于打开卧室的大灯。光线一亮,周渔的人影就不见了。又出现了幻觉,她拉开床头柜,里面整整齐齐,全是药。 乔小橙拿出一瓶五氟利多,倒了几片,也不找水,就那么干咽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有病就要积极治疗。她慢慢安抚自己,等过一阵,心跳没有那么快了,终于起身,重新去倒水。药片卡在喉咙里,真是难受。 家里太安静,以前她想过养一只猫。但是想想自己的精神状态和经济状况……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阳台上的玻璃桌……哦,是子午流注钟正在慢慢行走。乔小橙端着水杯走过去,看见阳台上月季开得正高兴,月色浅淡如银。 她伸手触摸,终于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别墅里,贺一山和贺一水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时候当然也没离开。 周渔还站在露台前,贺一水说:“这么恋恋不舍,为什么不送一下?好歹是个接近的机会啊。” 他一向八卦,周渔头也没回,声音却十分严肃:“一水,我和小乔只是同事和朋友,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哟?贺一水意外,看了一眼贺一山。贺一山没理他,只是问:“你不打算亲自带她?” 周渔说:“不必。反正都是同事,谁有空谁带。” 贺一山明白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二天,乔小橙准时上班。依然把花都浇了,花叶上的灰尘也都擦了擦。然后拿鱼粮,一点一点地喂鱼。可惜这鱼粮好像不太好,缸里的鱼并不爱吃。 她正看得仔细,周渔、贺一山、贺一水前后脚进来。周渔照例一身黑,贺一山穿着迷彩背心和长裤,贺一水则是粉色衬衣配白色裤子。这三人合在一起,画风真是一言难尽。乔小橙扬起笑脸,跟三人打招呼。 三个人点头回应,目光不约而同都在她手上的鱼粮上停顿了片刻。 周渔说:“今天有三个客户过来,你直接带到我办公室。另外还有新人过来面试,你带她到会议室,然后通知常凤就好。” 乔小橙赶紧答应一声,贺一山作了个弹她脑门的手势,吓得乔小橙往后一躲,他却微微一笑,跟贺一水一起回办公室去了。 等到九点半,果然有个新人前来报道。 看到乔小橙,对方显然一愣。乔小橙也愣住,这个女生姓钱,叫钱林林,跟她还是同系同班。这时候看见乔小橙,她显得有点尴尬,连笑都十分勉强:“小乔,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上班呀。” 乔小橙嗯了一声,反应冷淡,却还是说:“我先带你到会议室,常主管会过来亲自面试。” 钱林林讨了个没趣,也没说话,任由乔小橙带着,进到了会议室。等乔小橙走了,她才嘀咕:“不就是个前台嘛,摆个臭脸给谁看?” 乔小橙刚打了电话给常凤,就有三个客户过来。三个男人,为首的背后有恶身,且一看就气度不凡。他不肯透露姓名,只是说:“乔小姐,我们是来找周先生的。事先已经约好。” 乔小橙答应一声,赶紧通知周渔一声,然后把人带进了他办公室。 会议室里,常凤很快就过来领人了。钱林林换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常姐。” 常凤对她印象不错,温和地说:“去我办公室,我想先看看你身上的印记,没问题吧?” 钱林林说:“当然没问题。如果到时候我能跟着常姐做事,就再好不过了。” 常凤笑笑,带着她从会议室出来。贺一水端着杯子,正准备去茶水间,钱林林眼珠往他身上一贴,顿时脚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了。 贺一水什么人?一眼就发现了妹子的目光。他不但不避,反而冲她眨了眨眼睛,吹了个口哨。钱林林只觉得魂都被勾离了体外。 常凤轻咳了一声:“小贺总!” 钱林林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竟然就是圈里十二个生肖大师之一的贺一水! 她立刻跟着打招呼:“小贺总好。” 贺一水凑近她,问:“我很好看吗?” 钱林林一张脸都成了大红布。常凤说:“别理他,他一向没个正形。” 说着话,她领着钱林林往自己办公室走。钱林林走出几步,又悄悄回头,见贺一水正行至过道尽头。美人削肩、腰身劲瘦,鲜嫩的粉红色,只有他完美地衬住了。 来到常凤的办公室,钱林林解开上衣,露出锁骨下方的印记。常凤仔细查看了一番,说:“确实不错。” 钱林林这才兴奋地道:“常姐,那我是不是能加入你们了?” 常凤说:“等有任务的时候,我们先带你试一试。这一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毕竟危险系数太高。” 钱林林说:“嗯!我一定跟着常姐,努力学习,尽快适应这份工作。” 常凤点头,说:“我先跟你签个试用期的合同。里面有风险声明,你必须要全部仔细看过才行。” 钱林林连声答应,在常凤拟合同的时候,她坐在桌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常姐,小乔来这里多久了?” 常凤意外:“刚来两天。你认识小乔?” 钱林林心中冷笑——刚来两天就想在我面前摆谱?她话里有话:“哦。我跟她是大学同学。” 常凤说:“那挺好啊。互相照应。” 钱林林答应一声,却显得有点为难。常凤当然看出来了,问:“怎么了?” 钱林林考虑了一阵,终于还是说:“当初在学校里,我有一件事做得不对。恐怕小乔直到现在还在怪我。” 常凤这才真正好奇了:“什么事啊?小乔看起来不像是记仇的。” 钱林林说:“都是我不好啦。当时我跟小乔同班,关系本来挺好的。谁知道有一天,我陪表姐去孕检,无意间在医院的妇产科看见她。好像是去打胎的……” 常凤心里大吃一惊,面上倒只是轻声说:“啊?” 钱林林犹豫着说:“回到学校之后,我想着都是同学,就去关心了她几句。谁知道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常凤连她后面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什、什么时候的事啊?” 钱林林想了想,说:“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吧,因为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我特别难过,所以记得很清楚。常姐,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才能让她原谅我啊?” 常凤哪里有空管她,心不在焉地把她送了出去。 今天周渔有案子。能够找到他的案子,一般涉及的金额都非常大。当然了,难度也很高。这一次,他带了常凤手底下的一个女孩米贝儿做助手。 大家都很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乔小橙是他的前女友。都以为他会亲自带乔小橙。 米贝儿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接到通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周渔只是让她立刻准备。 常凤送走钱林林,转身来到前台。乔小橙正在帮贺一水算上个案子里大家的提成,常凤问:“你跟大都督怎么了?” “啊?”乔小橙说:“什么?” 常凤说:“他不亲自带你吗?” 乔小橙有些尴尬,说:“常姐,我哪里敢劳烦周先生呀。什么时候你有案子,能带上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保证绝不再给你添乱了。” 常凤叹了口气:“傻姑娘,他的案子哪里是我能比的。” 乔小橙倒是很乐观:“我能混点时间就知足了。何况跟着常姐,我还自在很多。我和周先生……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能够留下来,是托他的福。但是其他的,真没有什么。” 常凤明白了。周渔这一举动,也是在向所有人表示,他跟乔小橙只是同事关系,没有什么偏向。 她张了张嘴,自然是想到刚才钱林林的话,有心想问乔小橙,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乔小橙当然看出来了,说:“常姐,你怎么了?” 常凤赶紧摇摇头,转身想回自己办公室,然而心里有事,不管怎么也坐不住。想了半天,来到贺一水办公室——她总算是能理解贺一水那躁动不安的灵魂了。 贺一水看她如坐针毡的样子,斜睨她,不说话。常凤忍了半天,问:“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有话想说?” 小贺总正在“吃鸡”,双手不空:“你不是一向鄙视我乱传八卦吗?” 常凤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实在忍不住,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小贺总一枪爆了一个玩家的头,不屑一顾:“什么事啊,神神叨叨的。” 常凤小声说:“小乔为大都督打过孩子,你知道吗?” 小贺总不为所动:“打过孩子?打过谁家孩子?”说完,小贺总整个人像是卡了壳,手机啪地一声,掉地上。 “你说什么?”他抬起头,问。 她慢慢剥了一粒开心果,却无论如何尝不出味道。在学校里就是这样。乔小橙明明除了样貌,各方面都是最普通的那一个。但是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她得到的关注总是最多的。 整个班级都知道她家境不好,连助学金都是班主任主动为她申请的。每次聚餐总有人说小乔情况特殊,她的那份不如大家均摊一下。 而自己呢?咬着牙做六份兼职,只为了不被别人看低! 现在还是这样。明明是个新公司,她才入职两天。怎么可能周先生和小贺总就对她关爱有加了?还不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 钱林林慢慢咬牙,可这却恰恰是她没有的。而且更不智的是,自己不应该和她交恶。她这个人其实性子软,如果第一次见面说几句软话,没准不会这么尴尬。 现在搞成这样,自己可真是要小心了。 投仪影前,周渔说:“知情人有恶身,必定可以进入时间夹角。但要小心的是,同一个案子,如果有多个知情人,可能出现多个恶身。而其他同行,也能通过其他恶身进入到同一个时间夹角。有不少前辈都被伏击过。” 钱林林说:“周先生,我来时就听说,您是十二位生肖大师里面最强的一位。我……我是个新人,一直对你非常崇敬。我……能看看您化形的生肖兽吗?”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有些骚动。 周渔看了她一眼,钱林林一滞,生怕他又当众喝斥。正要说话补救,周渔开口,说:“生肖兽不止一种形态。但是每一种形态都需要在时间夹角里历练成长。寿命越长的生肖兽,实力也就越强大。” 话落,他手上突然黑毛生长,片刻之后,投仪影前面只剩下一条健壮的黑狗。黑狗大如小牛,獠牙尖利,舌头鲜红,双目如电。诸人顿时连吃零食的手都停了下来。 乔小橙本来是坐在贺一水旁边,现在贺一水不在,周渔基本就在她眼前。 从这里看,周渔化的这头黑狗一点都不凶。甚至两个大大的耳朵垂下来,还挺萌。她都想伸手握一握它的爪子。 周渔很快回到人形,说:“守护生肖可以化形,也可以共体。”说完,他身形一变,又成为人形,只是身后有一条毛绒绒的白尾巴,“共体之时消耗少,化形时力量增幅最大。” 诸人几乎是屏住呼吸,钱林林又问:“周先生,那您刚才的生肖兽,长多大了?” 107.炼金术 此为防盗章  她跟常凤和董运辉坐在教室里, 头顶灯管光线发白。周围的“同学们”都在看书,但是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一切都是静默无声的。 乔小橙数了数,班里除了他们三个以外, 还剩下九个同学了。 常凤显然注意到她的目光, 语气十分凝重:“作业越来越多,我们比较幸运的是, 董运辉是高中老师,正好教高三。他会做这些题。但是很快他也没有办法了, 时间会越来越不够。他不可能同时完成三个人的作业,甚至……甚至慢慢的, 会多到他连自己那份也完不成。” 乔小橙说:“这时候没有老师,我们应该去别处看看。你们有没有打探过学校其他地方,我觉得我们得找到董运辉杀人的地方。” 常凤说:“我试过在晚自习时离开。同学不会制止,但如果被其他老师发现,整个学校的师生都会一起抓捕。如果当场抓获, 一定会死。” 乔小橙问:“没有当场抓住呢?” 常凤说:“无法回到教室和宿舍,只有在外面逗留到下晚自习,才能返回宿舍。而在这段时间里,会面临全校师生的追杀。上次我拼了老命才保住董运辉那个狗东西的命!” 乔小橙说:“必须要带他吗?” 常凤点头:“雇主必须在。” 乔小橙说:“走吧, 总不能坐以待毙。” 三个人悄悄溜出教室,董运辉脸色都变了:“我们必须要出去吗?我觉得……” 常凤骂了一声:“你觉得个屁!” 董运辉不敢说话了。 三个人一起来到学校的湖边,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好在董运辉对这里印象深刻, 一路拨开高高的绿化带, 终于来到一个避人的所在,说:“就是这里了。” 乔小橙和常凤互相看了一眼,乔小橙蹲下来,慢慢触摸。岸上没有任何痕迹,连苔藓都长得好好的,像是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 常凤牙疼般嘶了一声,说:“看来要下水才行了。”她看看四周,草木在深夜的浓墨里全部成了张牙舞爪的鬼影。再如何强大的人,也要心里发怵。 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下水一趟。” 乔小橙说:“这时候下水,什么都看不见。万一遇上什么东西……” 常凤说:“那可怎么办?我们时间有限。” 董运辉赶紧后退:“我可不会游泳啊!再说了,我是雇主,你总不会要我下水吧?!” 怂货!常凤脱了外衣,说:“我下去看看,小乔你保护好他。他不能死。” 乔小橙想了想,问:“你水性好吗?”常凤明显迟疑了一下,乔小橙于是说:“我去吧。我水性不错。” 常凤显然很不放心,毕竟这是她接的活儿,没有让乔小橙舍命的道理。她张了张嘴,乔小橙说:“我看,私自逃课,肯定会被发现。这个应该是必然。你有过一次逃脱的经验,这次胜算应该很大。我先下去了。” 说完,她也不犹豫,整个人往水里一扎,瞬间没了身影,连水花都没怎么溅起。 见她水性是真的好,常凤终于放了心。回头再看一眼董运辉,真是越想越来气!而就在这时候,校园里响起哨声。显然他们逃课被发现了! 常凤骂了一声,带着董运辉,顺着绿化带开始逃亡。手电筒的光不时穿过树丛,除了哨声,还是没有人说话。但是脚步声却从四面八方响起。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能想象,那些人一个个麻木地举着石头,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是的,他们全部举着石头,常凤心里一顿,之前没想到,现在却是灵光一闪! 董运辉杀人的时候,凶器就是石头! 糟了,小乔是不是应该带石头入水啊?!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湖里,湖水只有黑乎乎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公司里,周渔等人回来的时候,灯还开着。周渔下意识扫了一眼前台,没有人。 大办公室里也已经空空如也,贺一水说:“今天谁这么勤快居然在加班啊?”显然对于自己的员工居然有如此干劲,身为三分之一个老板,他十分欣慰。 现在公司里,能够接活的一共就贺一山、贺一水、常凤。他们下面虽然有带着新人,但不经同意是不可以私自接活的。这时候周渔跟贺一水都不知情,显然就只有常凤了。 贺一水进到常凤办公室,拧开门把手。他进去了,周渔当然就不用管了,正打算回自己办公室,突然贺一水说了句:“小乔?!” 周渔的脚尖立刻转了方向,几步上前。只见常凤办公室里,圆形玻璃桌一样的子午流钟在缓慢行走。常凤、董运辉和乔小橙三人的手掌都按在钟面上。 贺一水还没反应过来,周渔已经搭手上去。掌心刚和钟面一触,他腕间光芒一闪,很快整个人连神情都凝固,如同冰雕玉塑。 贺一水傻在当场,身后有条杂鱼说:“周先生去了,常姐这个案子应该不需要别人帮忙了吧?” 贺一水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伸手按在了钟面上——愚蠢的凡人,这时候是去帮忙的吗?看热闹要紧啊! 校园里依然一片黑灯瞎火,常凤带着董运辉躲在树丛里,二人不敢离湖太远。这时候背靠背,互相警戒。突然唰地一声,树丛被拨开,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来。 董运辉猝不及防,与对方照了个面,不由一声惨叫! 常凤回身,还没来得及动作,那人已经一石头砸过来。眼看石头就要砸爆董运辉的脑壳,常凤只好一把将他扑倒。而扔石头的人身穿一身迷彩服,显然是校卫队的。 这比一般师生还要厉害些! 他快步过来,一脚踢飞了常凤,重新捡起地上的石头。董运辉被摔得头晕眼花,这时候哪有力气抵抗?眼看石头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他闭上眼睛,突然想起在自己杀人的那一刻,死者的心情。 当时他其实并没有太害怕,因为恨蒙蔽了眼睛。直到现在,自己也死到临头了,方才感同身受。他紧紧闭上眼睛。 然而石头将要临近,突然咯吧一声。预期的脑浆迸裂没有发生。董运辉睁开眼睛,看见袭击他的人倒在地上,脑袋很显然是被大力磕在石头上,里面的红红白白流了一地,已经不再动弹。而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夜色中只看见他一身黑衣,身量很高,却很削瘦。 他还没反应过来,常凤已经爬起来,又惊又喜:“周先生!” 董运辉这才反应过来——来的竟然是周渔!他赶紧爬过来:“周先生,救命啊!你们公司员工能力不行啊!不是号称后悔大师吗?刚才我差点死了!” 真是恶狗先告状!常凤刚要说什么,周渔截住她的话,问:“小乔呢?” 两个人都在这里,她为什么不在?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却明显带着寒意,常凤赶紧说:“在湖里!董运辉这王八蛋杀了人,扔在了……”她想解释小乔下水的原因,可瞬间发现不必了——周渔在听见前面三个字的时候,就跳了下去。 董运辉一脸庆幸:“常师,我们是不是不用死了?!” 常凤捡起石头把他砸死的心都有了。后面又有师生追过来,常凤没办法,只得拉起董运辉,继续往前跑。 湖中,乔小橙越游越深,湖水寒冷刺骨。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就在她觉得必须返回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湖水突然消失了,眼前现出绿色的草地、白色的石头。有人在哼歌,奇怪的戏腔,令人心里发寒。 这是什么?乔小橙突然觉得又有了氧气,呼吸了几口心里才暗惊——我不是已经快要淹死了,出现幻觉了吧? 我的妈呀! 她拍拍额头,四周荒草野树,草地上布满白色鹅卵石。 她突然记起,董运辉说过,他杀人的时候,用的石头。而这里所有的石头都一模一样。不止这里,这个学校里,但凡有石块的地方,全部都是这种白色鹅卵石。连大小都一模一样。 乔小橙拾起一块掂了掂,这石头约摸六斤重,当凶器还真是可能的。这么明显,肯定是线索之一了。周围环境过于诡异,她心里发怵,走的十分犹豫。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座破房子,房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乔小橙凑近一听,顿时面红耳赤。声音里男女都有,而且显然少儿不宜。 她转身想走,突然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乔小橙差点跳起来,一回头,就看见了周渔。幸好她没有大喊大叫的习惯,多年的精神疾病,她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周渔示意她不要动,乔小橙小声地作了个口型,问:“你怎么来了?” 周渔没说话,既然不出声,就只能听这出活春.宫了。乔小橙觉得很尴尬,更尴尬的是,周渔离她很近,一双手虽然没有直接抱上她,却是拢住了她,是个保护的姿势。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从相识以来,在他面前最常用的姿态就是管束和保护。 周渔一路游过来,直到这时候,看见她还好好的活着,心里一块大石才落了地。但这时候靠得近,破屋里面又是□□不断,他竟然不小心起了点生理反应。 周渔觉得这很奇怪,他从认识乔小橙到跟她分手,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任何非份之想。不过这情形之下,怀中温香软玉,恐怕是个男人也在所难免。 他慢慢把乔小橙拉到身后,自己从破窗户里看了一眼,里面情形不堪,还是不要教坏小朋友了。 他示意乔小橙慢慢往后退,乔小橙当然选择听他的,两个人一直退到屋后,突然有村民赶来,打断了屋子里的男女苟合。 有声音道:“贱妇!你竟然做出如此寡廉鲜耻的事!败坏卜老师家风!” 乔小橙吃惊了——周渔好像早就知道这些村民要来! 她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来?” 那时候她的唇瓣几乎触到了周渔耳际的寒毛,那种刺痒随着呼吸起伏,直入心底。周渔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想太多,他若无其事地小声回了一句:“这个场景,显然就是那部很经典的恐怖电影,你没看过?” 乔小橙摇摇头,又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不看恐怖片。” 嗯?是……吗? 可为什么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看电影,就是看的恐怖片? 第二次……哦,也并没有什么第二次。 “这里……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变。”赵清雨指着远处石缝里长出的仙人掌,声音都在发抖。 贺一水说:“这是你记忆中的地方,不会变。” 他毫不紧张,这种沉着冷静毫无疑问舒缓了赵清雨心中的恐惧。他说:“小贺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应付对吧?” 贺一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铁球,铁球之间有发丝般粗细的钢丝相连。他说:“不敢这么说。”赵清雨面色微变,他却又懒洋洋地道,“不过如果我都要折在这里,那你找其他人结果也都差不多。” 赵清雨这才平静下来,说:“我真的很害怕。” 贺一水说:“你要是不害怕,那我恐怕就会有点担心了。” 钱林林偷眼看他,这时候的贺一水,全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心仪的自信。这跟狂妄自大不一样,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花一草、一沙一石,都收在眼底。 五个人前行大约二十分钟,赵清雨指着前面一处避风的山坳,说:“就、就是这里了。” 贺一水上前两步,果然看见泥土被翻动的痕迹。 陈饮白示意赵清雨后退,自己跟上去,问:“怎么办?” 贺一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铁锹,递给陈饮白,手指弯曲向地下一指。 陈饮白会意——刨吧。小贺总带着这锹,显然是早有准备了。他搓了搓手,拿着铁锹就开始挖土。赵清雨盯着那渐渐翻开的土坑,呼吸明显粗重,犹豫着说:“小贺总……” 108.不用着急 此为防盗章  这选择显然是明智的, 贺一水是靠记忆辨路,有没有人他是真看不清。 这时候他把车停下来,抱着乔小橙下车。赵清雨当然也下来, 他一路都没有说话。乔小橙说,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其实是没有鬼。他若有所思。 贺一水把乔小橙抱到火堆旁边,火光明灭不定, 她的蜂窝脸就更可怕了。 钱林林只看了一眼就吐得昏天黑地。乔小橙坐着没动,身体太沉重, 她不想动。陈饮白从货车上找到了矿泉水和面包,当然了, 只有一人份。 他把食物扔给赵清雨,赵清雨现在确实是又冷又饿,但是他吃不下——看着乔小橙那张脸,谁都吃不下。 钱林林一边吐,一边觉得快意——看着一个只靠美貌博人好感的女人突然之间容貌尽毁, 她心中舒爽。 乔小橙没有看她,就算是坐在火堆旁边,她也完全感觉不到暖意。陈饮白问:“现在怎么办?” 贺一水说:“现在需要用货车撞死一个人。”周围顿时安静,撞死一个人干什么, 大家都已经知道。可问题是,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火堆旁边的五个人。 贺一水、陈饮白、乔小橙、钱林林、赵清雨。撞死谁? 钱林林终于明白, 贺一水为什么会去追车, 显然他想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可是没有。 赵清雨非常不安, 但是他是雇主, 无论如何,贺一水总不会牺牲他。贺一水自己更不用说了,团队核心。剩下的陈饮白、钱林林、乔小橙,牺牲谁更划算一点? 钱林林偷眼看向乔小橙,现在她都被鬼附身了,看这肮脏可怕的样子,撞死她当然是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了。 但是她当然只是心里想想而已,这时候要是提出来,贺一水和其他人会怎么看她?她没那么蠢。所以她问:“小乔没事吧?” 乔小橙隐隐约约,看见面前火堆的光。她想坐得近一点,贺一水伸手抱住她,说:“再近要烧手了。” 钱林林咬牙,心里突然有点没底。贺一水到现在还是很关心乔小橙,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就是五个人里最没有价值的一个了。 乔小橙牙关咯咯打架,半天说:“一定要尸体吗?” 贺一水说:“明天我和饮白再去找找,整个时间夹角翻上一遍,兴许有人也说不定。” 乔小橙点点头,脑子里始终是迷迷糊糊的。 夜渐渐深了,周围再没有其他动静。 大家坐在火堆旁边,正在打盹,乔小橙突然站起身来,慢慢向前走。她一动,贺一水和陈饮白本就警醒,这时候当然就发现了。贺一水示意陈饮白保护赵清雨,他自己跟着乔小橙,见她步履迟缓地上了山,目的地显然就是埋尸的地方。 山上又湿又冷,乔小橙意识清醒,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她顺着坑沿滑下去,慢慢躺在坑里。周围都是泥巴,气味古怪。她却动不了。 说不恐慌,是不可能的。乔小橙神智一直清醒。 半天,身边突然又有动静,却是贺一水跳进来。乔小橙想转头看他,却连转动脖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贺一水躺在她身边,山里安静,耳边只有时远时近的空鸣。 贺一水问:“小乔,你醒着吗?” 这样的情况,乔小橙当然不可能睡着。果然她说:“嗯。” 贺一水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在想什么?” 乔小橙说:“我在想,被埋在这里的那个孩子现在在想什么。” 贺一水微怔,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孩子?他能和你交流吗?” 乔小橙想要摇头,然而脑袋似有千斤重,她只有说:“没有,他只是回到这里来。小贺总,如果这里面真的没有其他人,怎么办?” 周围安静得过了分,钱林林悄悄摸上来。陈饮白本来是不希望她离开的,但是她格外坚持,并且也是跟着贺一水,陈饮白就不说什么了。 钱林林躲在暗处,没有其他的人,当然只有听二人说话。不远处的泥坑里,乔小橙和贺一水肩并肩躺在一起。她突然有一刻,希望那个被附身的人是自己。 如果那样的话,贺一水肯定也会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而这样亲密无间地陪伴她。 这时候听见乔小橙的话,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贺一水说:“那么,我只能自己试一试了。” 钱林林意外,像贺一水这样的人,能够跻身十二位生肖大师之一,显然已经不知道通过了多少时间夹角。他会分不清轻重取舍吗? 她不相信。这会不会只是贺一水稳定人心的话? 然而埋尸的泥坑里,乔小橙说:“现在有两辆车,如果赵清雨的说法是真的,那么可能另一辆就是撞死这个孩子的肇事车。” 贺一水对她仍然保持清醒的头脑十分赞赏,说:“我也这么想。” 她居然真的毫不怀疑贺一水话中真假。钱林林走出来,站在坑边,说:“小贺总。” 贺一水其实早就知道她跟过来了,这时候也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钱林林在坑边蹲下来——坑里躺两个人已经勉强,她不可能下去了。她说:“我过来陪你们说说话。” 乔小橙不理她,贺一水说:“也好。” 山风徐来,透骨地凉。钱林林拢紧身上的防寒服,说:“我觉得赵清雨的话并不一定完全可信。他目光躲闪,分明有所隐瞒。” 贺一水毫不意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有不愿意说的事,并不奇怪。” 钱林林瞪大眼睛:“您知道?” 贺一水说:“他付两百万,我帮他解决问题。他是客户,当然要宽容一点。” 钱林林说:“可是他隐瞒的事肯定会增加我们的危险性。” 贺一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所以他选择了这个圈子里最贵的十二个人之一的我啊。” 钱林林无话可说了。 乔小橙缓缓说:“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贺一水说:“人要面对真实的自己是很难的。他到这种关头都不肯说真话,那肯定是难以启齿的事了。最开始,我在想,会不会那小孩根本就是他撞死的。可是当我看到第二辆车的时候,显然这个想法就不成立了。” 乔小橙心中一寒,说:“那还有什么是值得他隐瞒的?” 贺一水眨了眨眼睛,说:“第二种可能,反而对我们有利。” 109.两个问题 此为防盗章  她说:“现在我们做点什么?” 常凤看了一眼时间, 说:“现在我们应该回宿舍, 马上就要准备上晚自习了。” 说着话,她肚子咕了一声。这里真的会饿!!乔小橙说:“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吃饱饭再做打算?” 常凤一脸抱歉:“小乔啊,每次进来, 只有一份口粮, 就是雇主那份,我们没有的。所以通常只有一个雇主的时候,我们也不太人进来,因为吃的不够。” 乔小橙说:“自己弄点。”她左右看看,说:“那边有个湖!湖里说不定有鱼。这里的东西应该能吃吧?” 常凤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乔小橙说:“走吧走吧。” 三个人一起来到湖边, 董运辉也是精神一振:“这湖里确实有鱼, 但大多都是锦鲤,学校不让钓来着。” 湖边水浅,乔小橙挽起衣袖和裤腿, 弯腰去搬石头。不一会儿,就抓住了几只螃蟹。 那螃蟹一个足有二三两,这时候挥舞着钳子,很是不服管教。乔小橙转眼一看, 对董运辉说:“外衣脱下来,包走。”常凤忍着笑:“看来晚上我们能吃顿好的了。” 两个人也不再旁观,纷纷下湖, 一共抓了十几只螃蟹, 乔小橙还抓到几根泥鳅。眼见时间不早, 乔小橙终于问:“有没有办法生火?” 董运辉说:“我们宿舍有电饭煲, 悄悄用一下,不被发现就没事。” 乔小橙把螃蟹和泥鳅用董运辉的外衣打包,扬扬手:“走!” 一看到鲜活的食材,她就来劲了。 三个人一起回了宿舍,这是个八人间的标准学生宿舍。四张原木色的高低床,床头有简单的电脑床、储物格等等。宿舍门的正对面是一扇窗,窗外正对荒山。但此时看来,荒山更像是一块虚假的背景布,明明凉风习习,却连草叶也一动不动。 窗台上放着口杯、牙刷等个人用品。摆放得还算是整齐。 乔小橙看了一眼,只有三个。可这明明是个八人间。 这次董运辉补充了一句:“原本是有八个人的。其他的……没完成作业……死掉了。他们的东西也离奇地消失了。” 他喉咙发紧,显然一直在强忍着恐惧。 常凤赶紧说:“这都是正常现象,时间夹角里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们其实并不是真人。不用太在意。”很显然,她的职业让她习惯性减轻雇主的恐惧。毕竟董运辉要是崩溃了,对她毫无益处。 乔小橙看出来了,只嗯了一声。转头拿起桌上的裁纸刀,二话不说,提着螃蟹和泥鳅进了楼道尽头的公共厕所。她倒是善于观察,一路上来就发现厕所在这边了。 常凤把电饭煲打开先烧水。董运辉呆呆地坐在床边,说:“常师,我们到底还有几天能出去啊?班里的学生快要死完了。” 常凤心里也着急,但只能安抚:“急什么?你当初要是不赌,能有今天?” 她这么一说,董运辉就萎了,连抱怨也不敢出口了。无论如何,只要真能把三十万块钱拿回来,再怎么艰难,也要忍耐!他下定决心,这时候又站起来:“我能做点什么?” 常凤说:“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你再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下。” 董运辉含含糊糊地说:“我说过了嘛,就是我不该沉迷赌博,输光了工资。当时家里还有三十万,是我和老婆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血汗钱。我老婆计划着我们用它再付个小房子的首付。可……我和她的工资加在一起,养孩子已经很吃紧了,买个小房子还得还贷,手头不是更紧了吗?我就想着,不如拿这个钱给我翻本……” 他捶了捶自己的头:“都是我鬼迷心窍,我悄悄取出这些钱,谁知道很快又输了个干干净净。我真的没法跟我老婆交待啊!”他满脸悔恨,乔小橙已经端着剖好的泥鳅和洗干净的螃蟹进来。一见水烧上了,干脆直接倒锅里煮了。 没有调料,时间也紧。饭是没法好好做了。 她把董运辉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说:“十赌九骗,想要翻本哪有那么容易。你就没想过跟你赌钱的人可能都是骗子?” 董运辉说:“对!不过也是他报应,后来没几天,他就喝醉酒,失足摔死了。” 他眼里一瞬间闪过仇恨,常凤追问:“也就是说,你赌博输了三十万的事,再没有其他知情者了?” 董运辉吱吱唔唔:“没有其他人知道,您放心吧常师。” 常凤心中一沉,问:“董运辉,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要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就赶紧说。不然我们真的要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你总不想被那个班长打死吧?” 董运辉说:“真、真没有了。” 乔小橙说:“是不是有其他人知道,很重要吗?” 常凤说:“当然重要!如果还有别的知情者,我们就只能和所有知情者一起进来,才能通过时间夹角。不然你想,如果有个人知道他输掉了家里三十万,突然他又从来没有赌博过。那知情者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董运辉一愣,乔小橙说:“知情者不会失忆啊?” 常凤哭笑不得:“我说过了,我们不可能让时间倒流,只是通过时间的一个漏洞,疏通时间夹角而已。” 电饭煲里水开了,开始传出阵阵香气。三个人都是饥肠辘辘,乔小橙说:“可我们这样一直上课,并不能解决问题。” 常凤嘀咕:“我也觉得奇怪,按理,他的事跟钱有关,无论如何总应该有线索才对啊。现在却毫无头绪。” 乔小橙想起自己在公司看到的董运辉,不由问:“会不会是跟董运辉背着的那个血红色的他有关?” 董运辉脸色一白,赶紧往自己身后看了看:“乔小姐,我哪背着什么血红色的自己,这个时候你可别吓我啊!” 常凤却更是面色大变:“血红色的他?!小乔,你看清楚了?!” 乔小橙奇怪:“在公司的时候有,到这里就没了。怎么常姐你看不见吗?” 常凤回手就给了董运辉一巴掌:“你个王八蛋!还不快照实直说,是不是出了人命了?!” 这一巴掌打得重,董运辉脸上瞬间红了一片:“我……我……”他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脑袋低下头,慢慢埋在膝盖里。一个大男人,竟然就这么哭出了声。 常凤气得,简直火冒三丈:“你还有脸哭,还不快说!” 董运辉终于嗡声嗡气地说:“那天,我真的是赌输了三十万。我走投无路,想一索子吊死算了。但是赢我钱的那个家伙有一天居然来学校找我,说是可以再借给我一笔钱,让我翻本。前提是,我得把家里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抵押给他。我当时就知道,他就是个骗子!可是他说如果我不同意,就把我赌博的事公开!我一时气极,就在湖边跟他撕打起来。谁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反而滑倒,被他打了一顿。我越想越气不过,趁他离开的时候,捡起石头……砸中了他的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常凤神情也很绝望:“他妈的,你坑死我们了!” 教师队伍里的害群之马啊!乔小橙问:“那你怎么处理的尸体?” 董运辉说:“绑了石头,沉到湖里了。” 常凤真的绝望了,乔小橙问:“死不死人有什么区别?难度会增加?” 常凤也很是愁眉苦脸,这次连雇主也不想安抚了,直接当着他的面就说:“我从来没处理过这种难度的任务。这些都是贺一山和贺一水他们才接的。” 董运辉这时候还有话说:“大贺总、小贺总那得什么价格,我怎么出得起嘛!” 常凤真的是想一记老拳捶死他:“这事能他妈图便宜吗?!搞不好我们都得死里边!” 董运辉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想开了,说:“死就死吧。反正就算出去,我输了钱,又杀了人,也没活路了!” 他倒是丝毫不替别人考虑。常凤这时候也冷静下来,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也不再理会他了。电饭煲里,时间差不多了。乔小橙把蟹壳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四散开来。 乔小橙提着一只蟹脚,慢慢把螃蟹吹冷,然后递给常凤。 常凤接过来,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乔小橙说:“老实说,我现在挺饿的。”她还是觉得自己现在作梦居多,及时行乐啊!虽然面前只有几只螃蟹。 她又开始吹凉下一只,董运辉凑上前来,畏畏缩缩,却也拎了一只。三个人同时开始啃螃蟹,常凤说:“奇怪,这螃蟹明明什么佐料都没有,为什么就是这么鲜?小乔,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 乔小橙说:“以前有个童话故事,说香肠和老鼠是朋友。香肠有一个好本领,就是每次做菜,只要在锅里滚一圈,饭菜就会特别香。后来老鼠想学,谁知滚一圈,就烫死了。我大概是那根香肠吧!” 常凤哈哈大笑,一时之间,倒是连心情都好了一些。乔小橙掰开蟹壳,不知道在湖里生长了多久的老蟹,还挺肥美的。吃吧吃吧。 乔小橙吮了吮蟹脚,精神病人欢乐多,死到临头作吃货。 贺一山拿湿巾擦擦手:“认识这么久了,干嘛突然问这个?” 贺一水说:“就是因为认识久了,才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小乔多可爱,又漂亮又听话。你说他怎么就干出这种事来?” 贺一山终于发现不对了:“你今天怎么了?” 贺一水实在是忍不住,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贺一山都麻木了:“你都已经知道的事,还用我告诉别人?!” 也是。贺一水怒:“胡说什么!我虽然爱探听小道消息,但是我是个有节操的人!” 贺一山点点头:“说吧,有节操的人。” 贺一水左思右想,几次想开口,最后还是说:“算了。人家私事儿,乱说不好。” 贺一山诧异:“我这次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常凤和贺一水这次都出乎意料地守口如瓶了。 周渔果然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时间夹角出来。三个客户一身轻松,像是放下心头大石的样子。为首的男人想和周渔握个手,周渔不着痕迹地避开。贺一水忙过去,接住了客户眼看就要落空的手:“恭喜三位。里面环境不好,三位受苦了。” 他大家都认识,十二位后悔大师里有名的交际花。三个人也不觉尴尬,只是觉得神奇。难免拉着他多说了几句。 贺一水心里有事,根本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三人废话好吗?! 但是这时候却是没办法,客户嘛,谁都像周渔那么任性,大家都饿死了。三个客户显然还想跟他们多聊聊,小贺总没办法——周渔和贺一山,哪个像是会聊天的?! 110.条件 此为防盗章 周渔来到阳台上, 见到那块子午流注钟还在缓慢行走。他伸手触摸, 还是觉得十分怪异——现在一共有十二个生肖大师,每人拥有一块子午流注钟。 为什么乔小橙这里还有一块?! 她现在几乎毫无自保能力,要是让别人发现, 可不太妙。 他在小圆桌旁边的白色休闲椅上坐下来, 嗅到阳台上的浅淡花香。他伸手碰了碰花瓣,上面水珠未干。半夜三更偷偷潜进前女友家里,还不能开灯。周围只有路灯隐约透入的光。 周渔在阳台上枯坐,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但是却不想离开。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果然乔小橙又如游魂一样打扫起家里来。 周渔就站在旁边, 看她穿着淡粉色的睡裙, 进到厨房里,身形依稀中,跟两年前的她重叠在一起。他都记不清, 两个人分手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房间里安静得诡异,周渔静坐,而乔小橙机械地打扫。静坐的人思绪翻涌,而走动清扫的人, 却状如木偶傀儡。 第二天,乔小橙照例正常上班。 刚到公司,贺一水就给了她一个客户的预约信息, 说:“今天你跟我一块去。”乔小橙当然没意见:“好呀, 谢谢小贺总。”她看了一眼客户信息, 又很好奇:“小贺总, 你们在哪里接的单子?” 时间还早,贺一水叼着一个包子,随口说:“网站啊。” 乔小橙莫名其妙:“哪个网站?” 贺一水打开乔小橙的电脑,输入一个网址。很快一个名为后悔大师的网站就出现在屏幕上。 乔小橙凑过去,见这个网站上稀稀拉拉地放了好几本成功学的书籍。而且网站新闻都已经一年没更新了。 这个鬼才找得到啊!贺一水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能解决问题就行了,在乎这些表面功夫干什么。” 说着话,点入网站页面右下角一个粉色的论坛。乔小橙这才看见,这个论坛的发帖量还挺多。大多数是讲述自己最后悔的事,各种求大师接单。 贺一水拍拍她的头:“里面骗子很多,你看看就行了。不要理会。” 乔小橙答应一声,鼠标往下一滚动,看见有个帖子的名字是——我,贺一水。懂的打钱! 她差点笑出声来,点进去一看,却是个骗子发的帖。第一楼就是个银行账号。管理员反应倒是很快,三十秒之后就连账号带ip地址都封掉了。 论坛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八卦,有求和前女友复合的。有希望能找回丢掉的钱包的。更扯的是,还有写虎大师和羊大师的虐恋情深小说的!! 乔小橙刷了一阵帖子,雷得外焦里嫩,居然还看得津津有味。 论坛里有新人科谱帖,写了目前圈子里的十二位生肖大师。乔小橙特地留意了一下,鼠大师姓赵,叫赵歧。郑婍也在列,赫然是虎大师。 其他的人,除了犬大师周渔、鸡大师贺一水、蛇大师贺一山之外 ,她可就一位也不认识了。 她正翻着帖子,突然外面又有人进来,是个消瘦的中年男子,眼窝深陷,瞳孔布满血丝。而且在他背后,一个恶身血淋淋的,看上去十分狰狞。 乔小橙翻了一下预约信息,知道他的名字——他姓赵,是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车。 看见乔小橙,他的目光也是直勾勾的,显得十分僵硬。 乔小橙如今对恶身已经没有那么恐惧,虽然仍然下意识远离,但总还算镇定。赵清雨本人和照片对得上,见他神智恍惚,乔小橙说:“赵师傅是吗?请跟我来。” 赵清雨一句话没说,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是飘的。他一路跟着乔小橙来到贺一水办公室。 贺一水说:“小乔你去叫陈饮白。” 乔小橙答应一声,正要走,突然外面,有人敲门。 贺一水扬扬下巴,进来的却是钱林林。 她看见乔小橙在,当着贺一水,虽然心里不满,却还是对她笑了一下。乔小橙不理会。贺一水问:“什么事?” 钱林林说:“小贺总,我想求您这单带上我。” 贺一水很意外,钱林林现在是常凤那个部门的人。常凤手底下不接人命案子。他说:“你是新人,又从来没有接过案子,先挑轻松一点的下手比较好。” 钱林林说:“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不怕危险。我已经跟常姐提过了,常姐让我自己来求您。请小贺总给我这个机会。” 乔小橙听到这里,自己出去找陈饮白了。钱林林就是这么个人。在学校里时她就几乎是逼着自己上进。她家境不好,但是拼命兼职,只为了让自己的吃穿用度跟同学们相差无几。 在系里她也最活跃,是学生会的骨干成员。 现在工作了,她的性格却也没怎么变。 不一会儿,乔小橙找了陈饮白过来。因为昨天的大白兔化形,乔小橙对陈饮白充满好感。陈饮白今年才二十四岁,高高瘦瘦,带了一点书卷气,像个邻家大哥哥。 他早知道贺一水会带上乔小橙,说:“别紧张,跟着小贺总和我,没什么好怕的。” 乔小橙答应一声,说:“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陈饮白笑一声:“不存在拖后腿,你是公司文职,大家有义务带着你进去混点时间。走吧。” 来到贺一水办公室,果然钱林林已经说动贺一水——贺一水本来就不是个多么难以说服的人。何况都是同事,有一个人愿意强大,贺一水怎么会拦着? 三个人来到子午流注钟前坐下,贺一水跟赵清雨单独谈了谈。半个小时之后,贺一山进来,贺一水便带着赵清雨也坐到子午流注钟旁边。 五个人全部坐定,贺一水这才说:“给你们讲讲这次雇主的情况。” 乔小橙其实挺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才透露案子详情的。但是她一向是个乖孩子,这时候便端端正正地坐好,准备听课了。 贺一水大概说了赵清雨的事。如同登记那样,赵清雨是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外拉货跑车。今年他儿子十九岁,不想读书了。赵清雨便带着儿子一起送货。 谁知道晚上路过一条乡村公路时,儿子伸头吐痰,被路边的电线杆子刮断了脖子。 现在很显然,他希望当初自己没有带儿子跑车。 案子看起来并不复杂,陈饮白问:“恶身有可能隐藏在什么位置?” 出过人命的案子,恶身一般会聊藏在当事人这一生最恐怖的记忆之中。贺一水看看赵清雨,赵清雨现在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但见贺一水看过来,他还是强行镇定下来,慢慢说:“十年前,我跟我爸爸一起跑车,经过红旗村旁边的一条公路时,看见路边有东西。我爸就停下车,让我去看看是什么。” 111.黑手 此为防盗章 她刚来, 还不是很能把人和名字对上号, 但是大家对她都十分友好, 她倒也不太紧张。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 乔小橙却发现了异样——常姐和那个董运辉还没出来呢。 内线电话没人接。乔小橙进到办公室里, 格子间里空空荡荡,常姐的办公室的门却关着。乔小橙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应。 奇怪。她把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当然没有任何声音。 乔小橙又拍了两下, 干脆直接把门打开了。门没锁。乔小橙壮着胆子,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有个会客的小圆桌。常凤和董运辉在圆桌旁相对而坐, 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圆桌上。乔小橙慢慢走近, 只见二人都闭着眼睛, 脸色苍白。常凤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光, 但额头汗如雨下。乔小橙吃了一惊:“常姐?” 没反应, 这是生病了?要不要打120? 乔小橙再看董运辉,他背后的血人更加明显了,这时候血色的瞳孔完全睁开, 阴森森地打量她。 公司里已经走得一个人都不剩了,乔小橙很是崩溃——为什么会这样?刚要拨120, 突然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声音很小,但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十分清晰。 乔小橙循声找去, 拨开常凤的手, 看见圆桌上, 居然有时钟一样的刻度。她仔细打量,一共十二个刻度,有指针缓慢行走,除了表盘是整个桌面以外,跟普通时钟差别并不太大。只是此时指针却不是现在的下午六点。 这是…… 乔小橙的手慢慢顿住——在她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小圆桌。妈妈留下的遗物。而她十二岁那年,妈妈自杀之后,桌面指针就再也不走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没电了。 乔小橙伸手触摸那块钟,突然常凤身上的光包围了她,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陡然变了天地! 她发现自己面前的玻璃桌变成了黄色小方桌,上面还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公式,这是……课桌? 乔小橙吃了一惊,好在跟周渔分手后的一段时间,她也出现过不少幻觉,早淡定了。她左右一看,发现周围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多个孩子。平均年龄十七八岁,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讲台上老师正在写板书,孩子们正认真作着笔记。 乔小橙大学毕业还不久,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间教室里上课。 她合上手里的教材,看到课程正是高三下学期语文教材。 我的妈呀,这是干啥了?回炉重造啊? 乔小橙摸了摸头,这时候,下课铃响了。班上“同学们”表情木然地收拾起课本,一个同学站起来,同样面无表情,说:“交作业了。” 我……什么作业?! 乔小橙当神经病算是很有经验了,她虽然不知道,但立马就伸头过去看其他“同学”拿出来的作业本。 而这时候,突然一声厉喝:“你为什么不做作业?!” 声音尖利地令人心里一颤。乔小橙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女生满头大汗,一脸焦急。 乔小橙一眼就认出了她,常凤! 常凤三十七岁,在一众学生中,当然是不同的。但她身上依然穿着校服,头发也是规规矩矩地扎起来。更奇怪的是,大家好像都看不出来她的差别一样。 常凤有些慌了,正要说话,突然另一个同学冲过来,慌里慌张地说:“她的作业在这里!” 他递了作业本上去,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大半个本子。 班长翻了一下,向下个同学走去。 而这个冲出来送作业的人,正是董运辉。 乔小橙看见两个人,想喊又不敢——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常凤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她也隐隐有了预感。如果交不出作业,一定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她敲了敲桌子,惊魂未定的常凤看过来,一眼认出她,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 她悄悄比划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小橙只觉得荒唐无比,摊了摊手,表示鬼才知道啊。 常凤立刻更着急了——乔小橙也没有作业!她看向董运辉,董运辉立刻埋头,拼命地写作业。 班长慢慢地收着作业本,很快又是一声尖利地喝斥:“你为什么不完成作业?!” 乔小橙抬起头,这次是另一个同学,他满脸惨白,眼神却是空洞的。班长拿起厚厚的木戒尺,啪地一声拍在他头上:“你为什么不做作业?”戒尺一下又一下地落下,这个同学血流满脸,却还是木然的,并没有闪躲。 乔小橙眼睁睁地看着“班长”一下又一下,将面前的学生敲得头破血流。 这一幕漫长而诡异,周围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都仿佛习以为常。被敲打的学生慢慢倒在地上,乔小橙浑身发冷——这次疯得确实很严重啊。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也没有作业。 她慢慢离开座位,班长似乎专注于打人,没有察觉。收来的作业本就放在讲台上。而前面一排已经没有几个学生了,空了不少座位。看眼前情况,恐怕消失的学生,都是因为没能完成作业。 乔小橙迅速地坐进一个空位里,又抽了一本作业本过来。这里班长已经收过作业了,不知道会不会重复检查。乔小橙回过头,身后就是常凤,她轻声问:“常姐,你们都是真人吗?”说着还摸了摸常凤的手。 常凤的手是软的,也是温热的。 妈的。乔小橙心里绝望。和周渔分手的那几个月,她也经常看到周渔的影子。但没这么真实。她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常凤说:“妈的,我要被董运辉这个混蛋坑死了!” 董运辉摸了摸鼻子,闪到一边,一声不敢吭。常凤说:“小乔,你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吧?” 乔小橙一脸茫然:“做什么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常凤更崩溃了:“我还以为你是个隐藏的高手。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乔小橙心想神经病的世界,要什么逻辑啊!每年过年的时候,她家还有一群老鼠前来给她拜年呢。 她说:“常姐你先别急,慢慢跟我说!” 常凤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下,说:“我们公司是专门替一些干了蠢事又想反悔的王八蛋们解决问题的。” 乔小橙心里一顿,倒是想起公司的名字——后悔文化研究中心。她问:“事情既然都做了,还能怎么解决?” 常凤说:“可能有一些事,是超过你现在所知的科学范畴的。比如,宇宙一直在自我进化,时间也在进化。但是现在,它还有一个漏洞。我们把这个漏洞,称之为时间夹角。” 身后又有一个同学没交作业,乔小橙回头看了一眼,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到别处说吗?” 常凤说:“等大家交完作业,我们就能走了。你听着,这个董运辉,他是个高中老师。因为赌博,不仅输光了自己的工资,连老婆想用来买房子付首付的三十万也输了个干干净净。这孙子现在想让我们介入,帮助他。” 乔小橙看了一眼董运辉,董运辉一声都不敢吭,还在拼命地赶作业。她问:“我不明白,这还能怎么帮助他?他不是已经把钱输掉了吗?” 常凤说:“对。但是我们可以在时间夹角里改变这一切。” 乔小橙极力理解她的意思:“你是说,让时间回到他赌博之前?” 常凤无力地笑笑:“怎么可能?时间进化了多少年,不可能留下这样的巨大的漏洞。但是我们可以疏通这个时间夹角,时间是不可能改变的。但是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么他赌博欠债的事,就没有发生。” 乔小橙当然不信——神经病也讲逻辑的好吗?她说:“那时间这个漏洞也不小啊。” 常凤当然看出她不信,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说:“我说说现在的情形吧。” 这个乔小橙倒是很关心,她立刻点头。常凤说:“这个时间夹角,看样子是模拟的董运辉就职的学校。我们现在都是高三二班的学生。住学生宿舍、上课、放学吃饭,晚自习。全部都是学生的角色。但是你看到了,如果没有完成作业,就会死。” 乔小橙当然看到了,心中恶寒:“换个座位,班长好像察觉不到。我们不能不来上班吗?” 常凤说:“小乔,你太天真了。这个时间夹角给我们的线索很明确,你看大家学业被督促得这么紧,就知道这所学校一定非常在意升学率。如果我们不交作业,会被班长打死。如果不来上课,那是不是全校师生都会……” 乔小橙明白了。她说:“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换位置,班长不会发觉。但其他‘同学’显然会慢慢死光。到时候……换座位也没有用了。” 常凤目露欣赏,很少有人第一次在时间夹角里,面对这种血腥场面还能思路清晰的。她说:“现在我们要找到董运辉欠债的线索。可是学校管得很严。” 正说着话,班长已经检查完作业。果然没有理会换座的乔小橙,宣布放学。 常凤、董运辉和乔小橙一起出了教室,外面全校师生足有近万人。大家一起涌向食堂。常凤说:“糟了,小乔没有饭卡。” 董运辉说:“只能我们先匀一点给她了。” 三个人一起到了食堂,董运辉刷了饭卡,乔小橙这才发现,他们居然也只有一张卡——还是董运辉的。 她吃惊——怎么幻想出来的世界,也需要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