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之部屋》 序 高档公寓物业公司职员k的供述 网译版 转自 萌你妹汉化组 翻译:r514783、crhellsing 要想踏进那里一步,可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啊。 全是刺鼻的气味儿。最开始以为是生鲜垃圾腐烂的味道。而且房间一片漆黑。住户搬进来的时候记得已经得到了将窗子堵塞住的许可,但是没想到会那么黑。德拉库拉就生活在这里吧,当时我就那么想。感觉十分不舒服,不过因为是工作所以也没办法。 打开玄关内侧的电灯开关的话,玄关附近还是整理得很干净的,不过也只有玄关,厨房那里果然还是一团糟。 白色的桌子上面放着刚吃过饭的盘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药片大量散落着。气味也越发地浓厚,我注意着不进入到太里面地,再一次朝房间的里面叫喊着。虽然想着可能不在,但是万一也可能是睡着了呢。 不过还是没有人回答。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虽然房东婆婆也一起来了,但她只是捏着鼻子在一旁担心。 虽然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是我不想惹什么麻烦上身,所以只是和看门的说了一声。 然后,我打算放下房租催缴书就回去,所以向桌子走去。 开了封的麦片倒在桌子上面,和我平时在超市见到的廉价品不同,这可是连商标都横着写的舶来品哟。在盘子里和牛奶一起变质的,肯定就是那个吧。 大概是一直在吃很高级的食品吧。总的来说,不仅仅是这些,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都非常地华丽。桌子也是很高级的东西。桌面做成了像茄子一样的形状,是哪里的设计师作的东西吧。 每一件家具都选的很有品位,虽然并不全是高级货,但看起来也不像会过着交不起房租的生活。所以,果然不是没钱交房租吧。以前滞纳房租的时候,那时候麻烦啊忘记了啊,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就都说出来了。我现在一个理由都不能理解,不过艺术家都是没有社会常识吧。 这么说来,房间里一片漆黑还真是怪啊。大概,以前听说过说是为了创作需要。可是,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吧。看来我这样的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唉好了,放好文件就回去吧。要是早知道房间这么阴森,等一下打个电话叫她来拿就好了。 确实有种讨厌的预感,但是还是希望不要猜对。因此,无视自己的疑念,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房间。 和厨房紧挨着的房间的几个门,全都半开着。在最近的门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伸出来了。 看起来好像是人的脚。我顿时觉得这可糟了,不过既然注意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到。稍微确认了一下,和想象中大体相同的光景就在地板上展开了。 女性的遗体仰卧着。应该是打算马上就寝了,在身上穿着西式女睡袍。但是身姿一点儿都不性感。和生前相去甚远的身姿让人无法有那种感想。 那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啊。腐败爬满全身,就好像恐怖电影的样子一样。暗紫色的皮肤用简直像是用染料染的,全都浮现出了网眼状的痕迹。嗯,现在回忆那个样子,连胃都会一颤。 我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性就是房子的租户日野寿子小姐。 真是惨啊。日野小姐生前是个非常漂亮的人,这点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不过现在那副容貌竟变成这幅样子,真是太可怜了。虽说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但长得还像二十岁出头的一样啊? 也许是因为艺术家这中脱离尘世的职业让他没有沾染世俗,像个大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但最后竟变成了这副样子。说实话,我准备去拜访的时候,内心里多少也是期待能跟美女说上话,不过现在那种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结果竟然看到了这种东西。 刚一开门就传来的气味儿的原因,就是这具腐败的尸体。我马上就用手帕掩上了口鼻,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面前拼命钻入鼻孔的恶臭。 而且在对面的阴影中,有像日野小姐一样倒地的孩子的身形。这是个应该在上小学或者初中的瘦弱的男孩子,应该是日野小姐的儿子吧。虽然一次也没见过,不过到是知道有这个人。没想到母子连带着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 手机电池正好没电了,所以就向房东说明请她联络警察。然后她就铁青着脸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也受到了打击,不过还没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如果做租赁这行时间长了的话,几乎每年都会碰到死人。这种事到处都有。我自己作为发现者直接面对遗体也是第三回了。 接下来我就站在那里,考虑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必须好好地和保证人谈谈房间的打扫费用,还有滞纳房租。虽然死者看起来并不穷也没有什么欠款,但只要家属一失去理智的话就不好说钱的话题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凝视着遗体,跟母亲尸体的严重腐败相比,儿子的尸体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吧。那么说的话,儿子在之前的什么时候还是活着的吧? 如果真的是直到刚才还活着,自己早来一步就能救得了他的话,那还真是讨厌啊。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注视着他,突然觉得少年的遗体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我大着胆子靠近尸体,发现他的胸口还在微弱地上下起伏着。这时才发现孩子还活着。 「你还好吗。振作点」这么说了以后,他就睁开眼睛看着我。从那模糊的视焦就能看出他相当地衰弱。 鼓励了他一下,他终于从喉咙里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过都组不成言词。只能说出啊啊之类的,呜呜之类的话。就要在眼前死去了,我也很焦急。 正在让报完警回来的房东去叫救护车的时候,他说话了。这样的时候,最好是一直和他说话吧? 不回答我的话,但是看来不是没有听见,好像对言语作出反应打算说些什么。但是,他就像离开水的金鱼一样张合着嘴唇发不出声来。 如果他现在就这么死了的话,就连我大概也会受不了吧。这时最好是进行急救处置,不过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不管怎样还是不断的喊他的名字吧。名字写在文件上。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日野精太郎? 对,没错。真是个古老的名字啊。然后我就精太郎,精太郎的叫了很多次。 一直到急救队来的时候。因此总算是挺过来了。据说最后他得救了。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对他来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吧。会不会送个感谢信什么的? 不不,也不是说想要。 不管怎么说,能救到人就太好了。他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吗? 毕竟是倒在那种地方,我也稍微有些担心哟。 网译版 转自 萌你妹汉化组 翻译:r514783、crhellsing 要想踏进那里一步,可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啊。 全是刺鼻的气味儿。最开始以为是生鲜垃圾腐烂的味道。而且房间一片漆黑。住户搬进来的时候记得已经得到了将窗子堵塞住的许可,但是没想到会那么黑。德拉库拉就生活在这里吧,当时我就那么想。感觉十分不舒服,不过因为是工作所以也没办法。 打开玄关内侧的电灯开关的话,玄关附近还是整理得很干净的,不过也只有玄关,厨房那里果然还是一团糟。 白色的桌子上面放着刚吃过饭的盘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药片大量散落着。气味也越发地浓厚,我注意着不进入到太里面地,再一次朝房间的里面叫喊着。虽然想着可能不在,但是万一也可能是睡着了呢。 不过还是没有人回答。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虽然房东婆婆也一起来了,但她只是捏着鼻子在一旁担心。 虽然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是我不想惹什么麻烦上身,所以只是和看门的说了一声。 然后,我打算放下房租催缴书就回去,所以向桌子走去。 开了封的麦片倒在桌子上面,和我平时在超市见到的廉价品不同,这可是连商标都横着写的舶来品哟。在盘子里和牛奶一起变质的,肯定就是那个吧。 大概是一直在吃很高级的食品吧。总的来说,不仅仅是这些,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都非常地华丽。桌子也是很高级的东西。桌面做成了像茄子一样的形状,是哪里的设计师作的东西吧。 每一件家具都选的很有品位,虽然并不全是高级货,但看起来也不像会过着交不起房租的生活。所以,果然不是没钱交房租吧。以前滞纳房租的时候,那时候麻烦啊忘记了啊,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就都说出来了。我现在一个理由都不能理解,不过艺术家都是没有社会常识吧。 这么说来,房间里一片漆黑还真是怪啊。大概,以前听说过说是为了创作需要。可是,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吧。看来我这样的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唉好了,放好文件就回去吧。要是早知道房间这么阴森,等一下打个电话叫她来拿就好了。 确实有种讨厌的预感,但是还是希望不要猜对。因此,无视自己的疑念,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房间。 和厨房紧挨着的房间的几个门,全都半开着。在最近的门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伸出来了。 看起来好像是人的脚。我顿时觉得这可糟了,不过既然注意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到。稍微确认了一下,和想象中大体相同的光景就在地板上展开了。 女性的遗体仰卧着。应该是打算马上就寝了,在身上穿着西式女睡袍。但是身姿一点儿都不性感。和生前相去甚远的身姿让人无法有那种感想。 那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啊。腐败爬满全身,就好像恐怖电影的样子一样。暗紫色的皮肤用简直像是用染料染的,全都浮现出了网眼状的痕迹。嗯,现在回忆那个样子,连胃都会一颤。 我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性就是房子的租户日野寿子小姐。 真是惨啊。日野小姐生前是个非常漂亮的人,这点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不过现在那副容貌竟变成这幅样子,真是太可怜了。虽说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但长得还像二十岁出头的一样啊? 也许是因为艺术家这中脱离尘世的职业让他没有沾染世俗,像个大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但最后竟变成了这副样子。说实话,我准备去拜访的时候,内心里多少也是期待能跟美女说上话,不过现在那种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结果竟然看到了这种东西。 刚一开门就传来的气味儿的原因,就是这具腐败的尸体。我马上就用手帕掩上了口鼻,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面前拼命钻入鼻孔的恶臭。 而且在对面的阴影中,有像日野小姐一样倒地的孩子的身形。这是个应该在上小学或者初中的瘦弱的男孩子,应该是日野小姐的儿子吧。虽然一次也没见过,不过到是知道有这个人。没想到母子连带着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 手机电池正好没电了,所以就向房东说明请她联络警察。然后她就铁青着脸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也受到了打击,不过还没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如果做租赁这行时间长了的话,几乎每年都会碰到死人。这种事到处都有。我自己作为发现者直接面对遗体也是第三回了。 接下来我就站在那里,考虑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必须好好地和保证人谈谈房间的打扫费用,还有滞纳房租。虽然死者看起来并不穷也没有什么欠款,但只要家属一失去理智的话就不好说钱的话题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凝视着遗体,跟母亲尸体的严重腐败相比,儿子的尸体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吧。那么说的话,儿子在之前的什么时候还是活着的吧? 如果真的是直到刚才还活着,自己早来一步就能救得了他的话,那还真是讨厌啊。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注视着他,突然觉得少年的遗体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我大着胆子靠近尸体,发现他的胸口还在微弱地上下起伏着。这时才发现孩子还活着。 「你还好吗。振作点」这么说了以后,他就睁开眼睛看着我。从那模糊的视焦就能看出他相当地衰弱。 鼓励了他一下,他终于从喉咙里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过都组不成言词。只能说出啊啊之类的,呜呜之类的话。就要在眼前死去了,我也很焦急。 正在让报完警回来的房东去叫救护车的时候,他说话了。这样的时候,最好是一直和他说话吧? 不回答我的话,但是看来不是没有听见,好像对言语作出反应打算说些什么。但是,他就像离开水的金鱼一样张合着嘴唇发不出声来。 如果他现在就这么死了的话,就连我大概也会受不了吧。这时最好是进行急救处置,不过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不管怎样还是不断的喊他的名字吧。名字写在文件上。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日野精太郎? 对,没错。真是个古老的名字啊。然后我就精太郎,精太郎的叫了很多次。 一直到急救队来的时候。因此总算是挺过来了。据说最后他得救了。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对他来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吧。会不会送个感谢信什么的? 不不,也不是说想要。 不管怎么说,能救到人就太好了。他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吗? 毕竟是倒在那种地方,我也稍微有些担心哟。 网译版 转自 萌你妹汉化组 翻译:r514783、crhellsing 要想踏进那里一步,可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啊。 全是刺鼻的气味儿。最开始以为是生鲜垃圾腐烂的味道。而且房间一片漆黑。住户搬进来的时候记得已经得到了将窗子堵塞住的许可,但是没想到会那么黑。德拉库拉就生活在这里吧,当时我就那么想。感觉十分不舒服,不过因为是工作所以也没办法。 打开玄关内侧的电灯开关的话,玄关附近还是整理得很干净的,不过也只有玄关,厨房那里果然还是一团糟。 白色的桌子上面放着刚吃过饭的盘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药片大量散落着。气味也越发地浓厚,我注意着不进入到太里面地,再一次朝房间的里面叫喊着。虽然想着可能不在,但是万一也可能是睡着了呢。 不过还是没有人回答。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虽然房东婆婆也一起来了,但她只是捏着鼻子在一旁担心。 虽然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是我不想惹什么麻烦上身,所以只是和看门的说了一声。 然后,我打算放下房租催缴书就回去,所以向桌子走去。 开了封的麦片倒在桌子上面,和我平时在超市见到的廉价品不同,这可是连商标都横着写的舶来品哟。在盘子里和牛奶一起变质的,肯定就是那个吧。 大概是一直在吃很高级的食品吧。总的来说,不仅仅是这些,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都非常地华丽。桌子也是很高级的东西。桌面做成了像茄子一样的形状,是哪里的设计师作的东西吧。 每一件家具都选的很有品位,虽然并不全是高级货,但看起来也不像会过着交不起房租的生活。所以,果然不是没钱交房租吧。以前滞纳房租的时候,那时候麻烦啊忘记了啊,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就都说出来了。我现在一个理由都不能理解,不过艺术家都是没有社会常识吧。 这么说来,房间里一片漆黑还真是怪啊。大概,以前听说过说是为了创作需要。可是,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吧。看来我这样的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唉好了,放好文件就回去吧。要是早知道房间这么阴森,等一下打个电话叫她来拿就好了。 确实有种讨厌的预感,但是还是希望不要猜对。因此,无视自己的疑念,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房间。 和厨房紧挨着的房间的几个门,全都半开着。在最近的门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伸出来了。 看起来好像是人的脚。我顿时觉得这可糟了,不过既然注意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到。稍微确认了一下,和想象中大体相同的光景就在地板上展开了。 女性的遗体仰卧着。应该是打算马上就寝了,在身上穿着西式女睡袍。但是身姿一点儿都不性感。和生前相去甚远的身姿让人无法有那种感想。 那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啊。腐败爬满全身,就好像恐怖电影的样子一样。暗紫色的皮肤用简直像是用染料染的,全都浮现出了网眼状的痕迹。嗯,现在回忆那个样子,连胃都会一颤。 我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性就是房子的租户日野寿子小姐。 真是惨啊。日野小姐生前是个非常漂亮的人,这点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不过现在那副容貌竟变成这幅样子,真是太可怜了。虽说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但长得还像二十岁出头的一样啊? 也许是因为艺术家这中脱离尘世的职业让他没有沾染世俗,像个大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但最后竟变成了这副样子。说实话,我准备去拜访的时候,内心里多少也是期待能跟美女说上话,不过现在那种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结果竟然看到了这种东西。 刚一开门就传来的气味儿的原因,就是这具腐败的尸体。我马上就用手帕掩上了口鼻,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面前拼命钻入鼻孔的恶臭。 而且在对面的阴影中,有像日野小姐一样倒地的孩子的身形。这是个应该在上小学或者初中的瘦弱的男孩子,应该是日野小姐的儿子吧。虽然一次也没见过,不过到是知道有这个人。没想到母子连带着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 手机电池正好没电了,所以就向房东说明请她联络警察。然后她就铁青着脸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也受到了打击,不过还没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如果做租赁这行时间长了的话,几乎每年都会碰到死人。这种事到处都有。我自己作为发现者直接面对遗体也是第三回了。 接下来我就站在那里,考虑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必须好好地和保证人谈谈房间的打扫费用,还有滞纳房租。虽然死者看起来并不穷也没有什么欠款,但只要家属一失去理智的话就不好说钱的话题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凝视着遗体,跟母亲尸体的严重腐败相比,儿子的尸体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吧。那么说的话,儿子在之前的什么时候还是活着的吧? 如果真的是直到刚才还活着,自己早来一步就能救得了他的话,那还真是讨厌啊。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注视着他,突然觉得少年的遗体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我大着胆子靠近尸体,发现他的胸口还在微弱地上下起伏着。这时才发现孩子还活着。 「你还好吗。振作点」这么说了以后,他就睁开眼睛看着我。从那模糊的视焦就能看出他相当地衰弱。 鼓励了他一下,他终于从喉咙里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过都组不成言词。只能说出啊啊之类的,呜呜之类的话。就要在眼前死去了,我也很焦急。 正在让报完警回来的房东去叫救护车的时候,他说话了。这样的时候,最好是一直和他说话吧? 不回答我的话,但是看来不是没有听见,好像对言语作出反应打算说些什么。但是,他就像离开水的金鱼一样张合着嘴唇发不出声来。 如果他现在就这么死了的话,就连我大概也会受不了吧。这时最好是进行急救处置,不过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不管怎样还是不断的喊他的名字吧。名字写在文件上。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日野精太郎? 对,没错。真是个古老的名字啊。然后我就精太郎,精太郎的叫了很多次。 一直到急救队来的时候。因此总算是挺过来了。据说最后他得救了。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对他来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吧。会不会送个感谢信什么的? 不不,也不是说想要。 不管怎么说,能救到人就太好了。他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吗? 毕竟是倒在那种地方,我也稍微有些担心哟。 网译版 转自 萌你妹汉化组 翻译:r514783、crhellsing 要想踏进那里一步,可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啊。 全是刺鼻的气味儿。最开始以为是生鲜垃圾腐烂的味道。而且房间一片漆黑。住户搬进来的时候记得已经得到了将窗子堵塞住的许可,但是没想到会那么黑。德拉库拉就生活在这里吧,当时我就那么想。感觉十分不舒服,不过因为是工作所以也没办法。 打开玄关内侧的电灯开关的话,玄关附近还是整理得很干净的,不过也只有玄关,厨房那里果然还是一团糟。 白色的桌子上面放着刚吃过饭的盘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药片大量散落着。气味也越发地浓厚,我注意着不进入到太里面地,再一次朝房间的里面叫喊着。虽然想着可能不在,但是万一也可能是睡着了呢。 不过还是没有人回答。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虽然房东婆婆也一起来了,但她只是捏着鼻子在一旁担心。 虽然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是我不想惹什么麻烦上身,所以只是和看门的说了一声。 然后,我打算放下房租催缴书就回去,所以向桌子走去。 开了封的麦片倒在桌子上面,和我平时在超市见到的廉价品不同,这可是连商标都横着写的舶来品哟。在盘子里和牛奶一起变质的,肯定就是那个吧。 大概是一直在吃很高级的食品吧。总的来说,不仅仅是这些,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都非常地华丽。桌子也是很高级的东西。桌面做成了像茄子一样的形状,是哪里的设计师作的东西吧。 每一件家具都选的很有品位,虽然并不全是高级货,但看起来也不像会过着交不起房租的生活。所以,果然不是没钱交房租吧。以前滞纳房租的时候,那时候麻烦啊忘记了啊,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就都说出来了。我现在一个理由都不能理解,不过艺术家都是没有社会常识吧。 这么说来,房间里一片漆黑还真是怪啊。大概,以前听说过说是为了创作需要。可是,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吧。看来我这样的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唉好了,放好文件就回去吧。要是早知道房间这么阴森,等一下打个电话叫她来拿就好了。 确实有种讨厌的预感,但是还是希望不要猜对。因此,无视自己的疑念,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房间。 和厨房紧挨着的房间的几个门,全都半开着。在最近的门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伸出来了。 看起来好像是人的脚。我顿时觉得这可糟了,不过既然注意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到。稍微确认了一下,和想象中大体相同的光景就在地板上展开了。 女性的遗体仰卧着。应该是打算马上就寝了,在身上穿着西式女睡袍。但是身姿一点儿都不性感。和生前相去甚远的身姿让人无法有那种感想。 那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啊。腐败爬满全身,就好像恐怖电影的样子一样。暗紫色的皮肤用简直像是用染料染的,全都浮现出了网眼状的痕迹。嗯,现在回忆那个样子,连胃都会一颤。 我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性就是房子的租户日野寿子小姐。 真是惨啊。日野小姐生前是个非常漂亮的人,这点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不过现在那副容貌竟变成这幅样子,真是太可怜了。虽说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但长得还像二十岁出头的一样啊? 也许是因为艺术家这中脱离尘世的职业让他没有沾染世俗,像个大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但最后竟变成了这副样子。说实话,我准备去拜访的时候,内心里多少也是期待能跟美女说上话,不过现在那种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结果竟然看到了这种东西。 刚一开门就传来的气味儿的原因,就是这具腐败的尸体。我马上就用手帕掩上了口鼻,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面前拼命钻入鼻孔的恶臭。 而且在对面的阴影中,有像日野小姐一样倒地的孩子的身形。这是个应该在上小学或者初中的瘦弱的男孩子,应该是日野小姐的儿子吧。虽然一次也没见过,不过到是知道有这个人。没想到母子连带着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 手机电池正好没电了,所以就向房东说明请她联络警察。然后她就铁青着脸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也受到了打击,不过还没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如果做租赁这行时间长了的话,几乎每年都会碰到死人。这种事到处都有。我自己作为发现者直接面对遗体也是第三回了。 接下来我就站在那里,考虑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必须好好地和保证人谈谈房间的打扫费用,还有滞纳房租。虽然死者看起来并不穷也没有什么欠款,但只要家属一失去理智的话就不好说钱的话题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凝视着遗体,跟母亲尸体的严重腐败相比,儿子的尸体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吧。那么说的话,儿子在之前的什么时候还是活着的吧? 如果真的是直到刚才还活着,自己早来一步就能救得了他的话,那还真是讨厌啊。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注视着他,突然觉得少年的遗体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我大着胆子靠近尸体,发现他的胸口还在微弱地上下起伏着。这时才发现孩子还活着。 「你还好吗。振作点」这么说了以后,他就睁开眼睛看着我。从那模糊的视焦就能看出他相当地衰弱。 鼓励了他一下,他终于从喉咙里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过都组不成言词。只能说出啊啊之类的,呜呜之类的话。就要在眼前死去了,我也很焦急。 正在让报完警回来的房东去叫救护车的时候,他说话了。这样的时候,最好是一直和他说话吧? 不回答我的话,但是看来不是没有听见,好像对言语作出反应打算说些什么。但是,他就像离开水的金鱼一样张合着嘴唇发不出声来。 如果他现在就这么死了的话,就连我大概也会受不了吧。这时最好是进行急救处置,不过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不管怎样还是不断的喊他的名字吧。名字写在文件上。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日野精太郎? 对,没错。真是个古老的名字啊。然后我就精太郎,精太郎的叫了很多次。 一直到急救队来的时候。因此总算是挺过来了。据说最后他得救了。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对他来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吧。会不会送个感谢信什么的? 不不,也不是说想要。 不管怎么说,能救到人就太好了。他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吗? 毕竟是倒在那种地方,我也稍微有些担心哟。 网译版 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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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遗体仰卧着。应该是打算马上就寝了,在身上穿着西式女睡袍。但是身姿一点儿都不性感。和生前相去甚远的身姿让人无法有那种感想。 那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啊。腐败爬满全身,就好像恐怖电影的样子一样。暗紫色的皮肤用简直像是用染料染的,全都浮现出了网眼状的痕迹。嗯,现在回忆那个样子,连胃都会一颤。 我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性就是房子的租户日野寿子小姐。 真是惨啊。日野小姐生前是个非常漂亮的人,这点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不过现在那副容貌竟变成这幅样子,真是太可怜了。虽说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但长得还像二十岁出头的一样啊? 也许是因为艺术家这中脱离尘世的职业让他没有沾染世俗,像个大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但最后竟变成了这副样子。说实话,我准备去拜访的时候,内心里多少也是期待能跟美女说上话,不过现在那种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结果竟然看到了这种东西。 刚一开门就传来的气味儿的原因,就是这具腐败的尸体。我马上就用手帕掩上了口鼻,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面前拼命钻入鼻孔的恶臭。 而且在对面的阴影中,有像日野小姐一样倒地的孩子的身形。这是个应该在上小学或者初中的瘦弱的男孩子,应该是日野小姐的儿子吧。虽然一次也没见过,不过到是知道有这个人。没想到母子连带着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 手机电池正好没电了,所以就向房东说明请她联络警察。然后她就铁青着脸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也受到了打击,不过还没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如果做租赁这行时间长了的话,几乎每年都会碰到死人。这种事到处都有。我自己作为发现者直接面对遗体也是第三回了。 接下来我就站在那里,考虑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必须好好地和保证人谈谈房间的打扫费用,还有滞纳房租。虽然死者看起来并不穷也没有什么欠款,但只要家属一失去理智的话就不好说钱的话题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凝视着遗体,跟母亲尸体的严重腐败相比,儿子的尸体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吧。那么说的话,儿子在之前的什么时候还是活着的吧? 如果真的是直到刚才还活着,自己早来一步就能救得了他的话,那还真是讨厌啊。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注视着他,突然觉得少年的遗体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我大着胆子靠近尸体,发现他的胸口还在微弱地上下起伏着。这时才发现孩子还活着。 「你还好吗。振作点」这么说了以后,他就睁开眼睛看着我。从那模糊的视焦就能看出他相当地衰弱。 鼓励了他一下,他终于从喉咙里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过都组不成言词。只能说出啊啊之类的,呜呜之类的话。就要在眼前死去了,我也很焦急。 正在让报完警回来的房东去叫救护车的时候,他说话了。这样的时候,最好是一直和他说话吧? 不回答我的话,但是看来不是没有听见,好像对言语作出反应打算说些什么。但是,他就像离开水的金鱼一样张合着嘴唇发不出声来。 如果他现在就这么死了的话,就连我大概也会受不了吧。这时最好是进行急救处置,不过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不管怎样还是不断的喊他的名字吧。名字写在文件上。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日野精太郎? 对,没错。真是个古老的名字啊。然后我就精太郎,精太郎的叫了很多次。 一直到急救队来的时候。因此总算是挺过来了。据说最后他得救了。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对他来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吧。会不会送个感谢信什么的? 不不,也不是说想要。 不管怎么说,能救到人就太好了。他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吗? 毕竟是倒在那种地方,我也稍微有些担心哟。 网译版 转自 萌你妹汉化组 翻译:r514783、crhellsing 要想踏进那里一步,可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啊。 全是刺鼻的气味儿。最开始以为是生鲜垃圾腐烂的味道。而且房间一片漆黑。住户搬进来的时候记得已经得到了将窗子堵塞住的许可,但是没想到会那么黑。德拉库拉就生活在这里吧,当时我就那么想。感觉十分不舒服,不过因为是工作所以也没办法。 打开玄关内侧的电灯开关的话,玄关附近还是整理得很干净的,不过也只有玄关,厨房那里果然还是一团糟。 白色的桌子上面放着刚吃过饭的盘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药片大量散落着。气味也越发地浓厚,我注意着不进入到太里面地,再一次朝房间的里面叫喊着。虽然想着可能不在,但是万一也可能是睡着了呢。 不过还是没有人回答。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虽然房东婆婆也一起来了,但她只是捏着鼻子在一旁担心。 虽然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是我不想惹什么麻烦上身,所以只是和看门的说了一声。 然后,我打算放下房租催缴书就回去,所以向桌子走去。 开了封的麦片倒在桌子上面,和我平时在超市见到的廉价品不同,这可是连商标都横着写的舶来品哟。在盘子里和牛奶一起变质的,肯定就是那个吧。 大概是一直在吃很高级的食品吧。总的来说,不仅仅是这些,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都非常地华丽。桌子也是很高级的东西。桌面做成了像茄子一样的形状,是哪里的设计师作的东西吧。 每一件家具都选的很有品位,虽然并不全是高级货,但看起来也不像会过着交不起房租的生活。所以,果然不是没钱交房租吧。以前滞纳房租的时候,那时候麻烦啊忘记了啊,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就都说出来了。我现在一个理由都不能理解,不过艺术家都是没有社会常识吧。 这么说来,房间里一片漆黑还真是怪啊。大概,以前听说过说是为了创作需要。可是,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吧。看来我这样的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唉好了,放好文件就回去吧。要是早知道房间这么阴森,等一下打个电话叫她来拿就好了。 确实有种讨厌的预感,但是还是希望不要猜对。因此,无视自己的疑念,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房间。 和厨房紧挨着的房间的几个门,全都半开着。在最近的门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伸出来了。 看起来好像是人的脚。我顿时觉得这可糟了,不过既然注意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到。稍微确认了一下,和想象中大体相同的光景就在地板上展开了。 女性的遗体仰卧着。应该是打算马上就寝了,在身上穿着西式女睡袍。但是身姿一点儿都不性感。和生前相去甚远的身姿让人无法有那种感想。 那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啊。腐败爬满全身,就好像恐怖电影的样子一样。暗紫色的皮肤用简直像是用染料染的,全都浮现出了网眼状的痕迹。嗯,现在回忆那个样子,连胃都会一颤。 我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性就是房子的租户日野寿子小姐。 真是惨啊。日野小姐生前是个非常漂亮的人,这点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不过现在那副容貌竟变成这幅样子,真是太可怜了。虽说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但长得还像二十岁出头的一样啊? 也许是因为艺术家这中脱离尘世的职业让他没有沾染世俗,像个大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但最后竟变成了这副样子。说实话,我准备去拜访的时候,内心里多少也是期待能跟美女说上话,不过现在那种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结果竟然看到了这种东西。 刚一开门就传来的气味儿的原因,就是这具腐败的尸体。我马上就用手帕掩上了口鼻,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面前拼命钻入鼻孔的恶臭。 而且在对面的阴影中,有像日野小姐一样倒地的孩子的身形。这是个应该在上小学或者初中的瘦弱的男孩子,应该是日野小姐的儿子吧。虽然一次也没见过,不过到是知道有这个人。没想到母子连带着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 手机电池正好没电了,所以就向房东说明请她联络警察。然后她就铁青着脸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也受到了打击,不过还没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如果做租赁这行时间长了的话,几乎每年都会碰到死人。这种事到处都有。我自己作为发现者直接面对遗体也是第三回了。 接下来我就站在那里,考虑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必须好好地和保证人谈谈房间的打扫费用,还有滞纳房租。虽然死者看起来并不穷也没有什么欠款,但只要家属一失去理智的话就不好说钱的话题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凝视着遗体,跟母亲尸体的严重腐败相比,儿子的尸体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吧。那么说的话,儿子在之前的什么时候还是活着的吧? 如果真的是直到刚才还活着,自己早来一步就能救得了他的话,那还真是讨厌啊。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注视着他,突然觉得少年的遗体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我大着胆子靠近尸体,发现他的胸口还在微弱地上下起伏着。这时才发现孩子还活着。 「你还好吗。振作点」这么说了以后,他就睁开眼睛看着我。从那模糊的视焦就能看出他相当地衰弱。 鼓励了他一下,他终于从喉咙里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过都组不成言词。只能说出啊啊之类的,呜呜之类的话。就要在眼前死去了,我也很焦急。 正在让报完警回来的房东去叫救护车的时候,他说话了。这样的时候,最好是一直和他说话吧? 不回答我的话,但是看来不是没有听见,好像对言语作出反应打算说些什么。但是,他就像离开水的金鱼一样张合着嘴唇发不出声来。 如果他现在就这么死了的话,就连我大概也会受不了吧。这时最好是进行急救处置,不过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不管怎样还是不断的喊他的名字吧。名字写在文件上。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日野精太郎? 对,没错。真是个古老的名字啊。然后我就精太郎,精太郎的叫了很多次。 一直到急救队来的时候。因此总算是挺过来了。据说最后他得救了。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对他来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吧。会不会送个感谢信什么的? 不不,也不是说想要。 不管怎么说,能救到人就太好了。他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吗? 毕竟是倒在那种地方,我也稍微有些担心哟。 网译版 转自 萌你妹汉化组 翻译:r514783、crhellsing 要想踏进那里一步,可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啊。 全是刺鼻的气味儿。最开始以为是生鲜垃圾腐烂的味道。而且房间一片漆黑。住户搬进来的时候记得已经得到了将窗子堵塞住的许可,但是没想到会那么黑。德拉库拉就生活在这里吧,当时我就那么想。感觉十分不舒服,不过因为是工作所以也没办法。 打开玄关内侧的电灯开关的话,玄关附近还是整理得很干净的,不过也只有玄关,厨房那里果然还是一团糟。 白色的桌子上面放着刚吃过饭的盘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药片大量散落着。气味也越发地浓厚,我注意着不进入到太里面地,再一次朝房间的里面叫喊着。虽然想着可能不在,但是万一也可能是睡着了呢。 不过还是没有人回答。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虽然房东婆婆也一起来了,但她只是捏着鼻子在一旁担心。 虽然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是我不想惹什么麻烦上身,所以只是和看门的说了一声。 然后,我打算放下房租催缴书就回去,所以向桌子走去。 开了封的麦片倒在桌子上面,和我平时在超市见到的廉价品不同,这可是连商标都横着写的舶来品哟。在盘子里和牛奶一起变质的,肯定就是那个吧。 大概是一直在吃很高级的食品吧。总的来说,不仅仅是这些,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都非常地华丽。桌子也是很高级的东西。桌面做成了像茄子一样的形状,是哪里的设计师作的东西吧。 每一件家具都选的很有品位,虽然并不全是高级货,但看起来也不像会过着交不起房租的生活。所以,果然不是没钱交房租吧。以前滞纳房租的时候,那时候麻烦啊忘记了啊,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就都说出来了。我现在一个理由都不能理解,不过艺术家都是没有社会常识吧。 这么说来,房间里一片漆黑还真是怪啊。大概,以前听说过说是为了创作需要。可是,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吧。看来我这样的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唉好了,放好文件就回去吧。要是早知道房间这么阴森,等一下打个电话叫她来拿就好了。 确实有种讨厌的预感,但是还是希望不要猜对。因此,无视自己的疑念,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房间。 和厨房紧挨着的房间的几个门,全都半开着。在最近的门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伸出来了。 看起来好像是人的脚。我顿时觉得这可糟了,不过既然注意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到。稍微确认了一下,和想象中大体相同的光景就在地板上展开了。 女性的遗体仰卧着。应该是打算马上就寝了,在身上穿着西式女睡袍。但是身姿一点儿都不性感。和生前相去甚远的身姿让人无法有那种感想。 那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啊。腐败爬满全身,就好像恐怖电影的样子一样。暗紫色的皮肤用简直像是用染料染的,全都浮现出了网眼状的痕迹。嗯,现在回忆那个样子,连胃都会一颤。 我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性就是房子的租户日野寿子小姐。 真是惨啊。日野小姐生前是个非常漂亮的人,这点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不过现在那副容貌竟变成这幅样子,真是太可怜了。虽说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但长得还像二十岁出头的一样啊? 也许是因为艺术家这中脱离尘世的职业让他没有沾染世俗,像个大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但最后竟变成了这副样子。说实话,我准备去拜访的时候,内心里多少也是期待能跟美女说上话,不过现在那种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结果竟然看到了这种东西。 刚一开门就传来的气味儿的原因,就是这具腐败的尸体。我马上就用手帕掩上了口鼻,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面前拼命钻入鼻孔的恶臭。 而且在对面的阴影中,有像日野小姐一样倒地的孩子的身形。这是个应该在上小学或者初中的瘦弱的男孩子,应该是日野小姐的儿子吧。虽然一次也没见过,不过到是知道有这个人。没想到母子连带着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 手机电池正好没电了,所以就向房东说明请她联络警察。然后她就铁青着脸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也受到了打击,不过还没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如果做租赁这行时间长了的话,几乎每年都会碰到死人。这种事到处都有。我自己作为发现者直接面对遗体也是第三回了。 接下来我就站在那里,考虑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必须好好地和保证人谈谈房间的打扫费用,还有滞纳房租。虽然死者看起来并不穷也没有什么欠款,但只要家属一失去理智的话就不好说钱的话题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凝视着遗体,跟母亲尸体的严重腐败相比,儿子的尸体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吧。那么说的话,儿子在之前的什么时候还是活着的吧? 如果真的是直到刚才还活着,自己早来一步就能救得了他的话,那还真是讨厌啊。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注视着他,突然觉得少年的遗体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我大着胆子靠近尸体,发现他的胸口还在微弱地上下起伏着。这时才发现孩子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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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一直在吃很高级的食品吧。总的来说,不仅仅是这些,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都非常地华丽。桌子也是很高级的东西。桌面做成了像茄子一样的形状,是哪里的设计师作的东西吧。 每一件家具都选的很有品位,虽然并不全是高级货,但看起来也不像会过着交不起房租的生活。所以,果然不是没钱交房租吧。以前滞纳房租的时候,那时候麻烦啊忘记了啊,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就都说出来了。我现在一个理由都不能理解,不过艺术家都是没有社会常识吧。 这么说来,房间里一片漆黑还真是怪啊。大概,以前听说过说是为了创作需要。可是,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吧。看来我这样的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唉好了,放好文件就回去吧。要是早知道房间这么阴森,等一下打个电话叫她来拿就好了。 确实有种讨厌的预感,但是还是希望不要猜对。因此,无视自己的疑念,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房间。 和厨房紧挨着的房间的几个门,全都半开着。在最近的门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伸出来了。 看起来好像是人的脚。我顿时觉得这可糟了,不过既然注意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到。稍微确认了一下,和想象中大体相同的光景就在地板上展开了。 女性的遗体仰卧着。应该是打算马上就寝了,在身上穿着西式女睡袍。但是身姿一点儿都不性感。和生前相去甚远的身姿让人无法有那种感想。 那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啊。腐败爬满全身,就好像恐怖电影的样子一样。暗紫色的皮肤用简直像是用染料染的,全都浮现出了网眼状的痕迹。嗯,现在回忆那个样子,连胃都会一颤。 我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性就是房子的租户日野寿子小姐。 真是惨啊。日野小姐生前是个非常漂亮的人,这点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不过现在那副容貌竟变成这幅样子,真是太可怜了。虽说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但长得还像二十岁出头的一样啊? 也许是因为艺术家这中脱离尘世的职业让他没有沾染世俗,像个大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但最后竟变成了这副样子。说实话,我准备去拜访的时候,内心里多少也是期待能跟美女说上话,不过现在那种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结果竟然看到了这种东西。 刚一开门就传来的气味儿的原因,就是这具腐败的尸体。我马上就用手帕掩上了口鼻,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面前拼命钻入鼻孔的恶臭。 而且在对面的阴影中,有像日野小姐一样倒地的孩子的身形。这是个应该在上小学或者初中的瘦弱的男孩子,应该是日野小姐的儿子吧。虽然一次也没见过,不过到是知道有这个人。没想到母子连带着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 手机电池正好没电了,所以就向房东说明请她联络警察。然后她就铁青着脸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也受到了打击,不过还没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如果做租赁这行时间长了的话,几乎每年都会碰到死人。这种事到处都有。我自己作为发现者直接面对遗体也是第三回了。 接下来我就站在那里,考虑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必须好好地和保证人谈谈房间的打扫费用,还有滞纳房租。虽然死者看起来并不穷也没有什么欠款,但只要家属一失去理智的话就不好说钱的话题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凝视着遗体,跟母亲尸体的严重腐败相比,儿子的尸体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吧。那么说的话,儿子在之前的什么时候还是活着的吧? 如果真的是直到刚才还活着,自己早来一步就能救得了他的话,那还真是讨厌啊。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注视着他,突然觉得少年的遗体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我大着胆子靠近尸体,发现他的胸口还在微弱地上下起伏着。这时才发现孩子还活着。 「你还好吗。振作点」这么说了以后,他就睁开眼睛看着我。从那模糊的视焦就能看出他相当地衰弱。 鼓励了他一下,他终于从喉咙里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过都组不成言词。只能说出啊啊之类的,呜呜之类的话。就要在眼前死去了,我也很焦急。 正在让报完警回来的房东去叫救护车的时候,他说话了。这样的时候,最好是一直和他说话吧? 不回答我的话,但是看来不是没有听见,好像对言语作出反应打算说些什么。但是,他就像离开水的金鱼一样张合着嘴唇发不出声来。 如果他现在就这么死了的话,就连我大概也会受不了吧。这时最好是进行急救处置,不过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不管怎样还是不断的喊他的名字吧。名字写在文件上。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日野精太郎? 对,没错。真是个古老的名字啊。然后我就精太郎,精太郎的叫了很多次。 一直到急救队来的时候。因此总算是挺过来了。据说最后他得救了。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对他来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吧。会不会送个感谢信什么的? 不不,也不是说想要。 不管怎么说,能救到人就太好了。他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吗? 毕竟是倒在那种地方,我也稍微有些担心哟。 网译版 转自 萌你妹汉化组 翻译:r514783、crhellsing 要想踏进那里一步,可是需要相当的勇气啊。 全是刺鼻的气味儿。最开始以为是生鲜垃圾腐烂的味道。而且房间一片漆黑。住户搬进来的时候记得已经得到了将窗子堵塞住的许可,但是没想到会那么黑。德拉库拉就生活在这里吧,当时我就那么想。感觉十分不舒服,不过因为是工作所以也没办法。 打开玄关内侧的电灯开关的话,玄关附近还是整理得很干净的,不过也只有玄关,厨房那里果然还是一团糟。 白色的桌子上面放着刚吃过饭的盘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药片大量散落着。气味也越发地浓厚,我注意着不进入到太里面地,再一次朝房间的里面叫喊着。虽然想着可能不在,但是万一也可能是睡着了呢。 不过还是没有人回答。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虽然房东婆婆也一起来了,但她只是捏着鼻子在一旁担心。 虽然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是我不想惹什么麻烦上身,所以只是和看门的说了一声。 然后,我打算放下房租催缴书就回去,所以向桌子走去。 开了封的麦片倒在桌子上面,和我平时在超市见到的廉价品不同,这可是连商标都横着写的舶来品哟。在盘子里和牛奶一起变质的,肯定就是那个吧。 大概是一直在吃很高级的食品吧。总的来说,不仅仅是这些,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都非常地华丽。桌子也是很高级的东西。桌面做成了像茄子一样的形状,是哪里的设计师作的东西吧。 每一件家具都选的很有品位,虽然并不全是高级货,但看起来也不像会过着交不起房租的生活。所以,果然不是没钱交房租吧。以前滞纳房租的时候,那时候麻烦啊忘记了啊,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就都说出来了。我现在一个理由都不能理解,不过艺术家都是没有社会常识吧。 这么说来,房间里一片漆黑还真是怪啊。大概,以前听说过说是为了创作需要。可是,不仅仅是因为这样吧。看来我这样的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唉好了,放好文件就回去吧。要是早知道房间这么阴森,等一下打个电话叫她来拿就好了。 确实有种讨厌的预感,但是还是希望不要猜对。因此,无视自己的疑念,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里面的房间。 和厨房紧挨着的房间的几个门,全都半开着。在最近的门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伸出来了。 看起来好像是人的脚。我顿时觉得这可糟了,不过既然注意到了就不能装作没看到。稍微确认了一下,和想象中大体相同的光景就在地板上展开了。 女性的遗体仰卧着。应该是打算马上就寝了,在身上穿着西式女睡袍。但是身姿一点儿都不性感。和生前相去甚远的身姿让人无法有那种感想。 那真是让人觉得恶心的样子啊。腐败爬满全身,就好像恐怖电影的样子一样。暗紫色的皮肤用简直像是用染料染的,全都浮现出了网眼状的痕迹。嗯,现在回忆那个样子,连胃都会一颤。 我看到这种情况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性就是房子的租户日野寿子小姐。 真是惨啊。日野小姐生前是个非常漂亮的人,这点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不过现在那副容貌竟变成这幅样子,真是太可怜了。虽说已经超过三十岁了,但长得还像二十岁出头的一样啊? 也许是因为艺术家这中脱离尘世的职业让他没有沾染世俗,像个大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但最后竟变成了这副样子。说实话,我准备去拜访的时候,内心里多少也是期待能跟美女说上话,不过现在那种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结果竟然看到了这种东西。 刚一开门就传来的气味儿的原因,就是这具腐败的尸体。我马上就用手帕掩上了口鼻,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面前拼命钻入鼻孔的恶臭。 而且在对面的阴影中,有像日野小姐一样倒地的孩子的身形。这是个应该在上小学或者初中的瘦弱的男孩子,应该是日野小姐的儿子吧。虽然一次也没见过,不过到是知道有这个人。没想到母子连带着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 手机电池正好没电了,所以就向房东说明请她联络警察。然后她就铁青着脸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也受到了打击,不过还没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如果做租赁这行时间长了的话,几乎每年都会碰到死人。这种事到处都有。我自己作为发现者直接面对遗体也是第三回了。 接下来我就站在那里,考虑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必须好好地和保证人谈谈房间的打扫费用,还有滞纳房租。虽然死者看起来并不穷也没有什么欠款,但只要家属一失去理智的话就不好说钱的话题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凝视着遗体,跟母亲尸体的严重腐败相比,儿子的尸体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几乎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区别。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吧。那么说的话,儿子在之前的什么时候还是活着的吧? 如果真的是直到刚才还活着,自己早来一步就能救得了他的话,那还真是讨厌啊。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注视着他,突然觉得少年的遗体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我大着胆子靠近尸体,发现他的胸口还在微弱地上下起伏着。这时才发现孩子还活着。 「你还好吗。振作点」这么说了以后,他就睁开眼睛看着我。从那模糊的视焦就能看出他相当地衰弱。 鼓励了他一下,他终于从喉咙里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过都组不成言词。只能说出啊啊之类的,呜呜之类的话。就要在眼前死去了,我也很焦急。 正在让报完警回来的房东去叫救护车的时候,他说话了。这样的时候,最好是一直和他说话吧? 不回答我的话,但是看来不是没有听见,好像对言语作出反应打算说些什么。但是,他就像离开水的金鱼一样张合着嘴唇发不出声来。 如果他现在就这么死了的话,就连我大概也会受不了吧。这时最好是进行急救处置,不过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不管怎样还是不断的喊他的名字吧。名字写在文件上。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日野精太郎? 对,没错。真是个古老的名字啊。然后我就精太郎,精太郎的叫了很多次。 一直到急救队来的时候。因此总算是挺过来了。据说最后他得救了。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对他来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吧。会不会送个感谢信什么的? 不不,也不是说想要。 不管怎么说,能救到人就太好了。他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吗? 毕竟是倒在那种地方,我也稍微有些担心哟。 一 日野精太郎的供述其一 那个房间,被温暖的黑暗所笼罩着。 墙壁紧密得连一根头发也容纳不进,完全拒绝着光的侵入。在这其中,只有顶上挂着的常明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勉强能够看清物体的形状。桌子也好,床也好,书架也好,被光照射到的部分,都变成了朦胧的橙黄色。其他的便融进了黑暗之中,好像是完全融合在了一起的样子。 我在那个房间里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因为长时间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所以腰和背都感到有些酸麻和疼痛。 一切都沉默着,只有空气清洁器的运转声支配着整个空间。运转指示灯也亮着,完全好像是在自我主张一般。我感到绿色的微亮的灯光,比起潜藏着一动不动的我更有着生命体的活力一般。 实际上我的意识,正在受着奇怪的错觉所侵袭。时间不断流逝,我感到自己渐渐溶解于黑暗之中,变成和桌子与椅子一样的无机物。好像盐溶于水一般,在自己身体内部的生命,被浓密的黑暗引诱进空气中开始溶化。 而且,稍微脱离了身体的生命,似乎也渗入了旁边的床和椅子的样子。 即使是橙黄色,但也是能让人联想起生命的颜色吧。床和椅子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似乎在其内部思考着什么一般。如果确实是在思考的话,那么它们在思考些什么呢,我在抵着膝盖上的头脑中想象着。并没有人类的知觉的它们,一定会有着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全新的思考方式吧。或许我始终也无法理解。在这暂且之间,我好像完全变成了无机物一般,作着各种各样的想象。 在这段时间中偶尔地换了个姿势,腰部附近便疼得更加地厉害。已经到了可以说是剧痛的地步,在这时我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着实在是太久了。 只是,我那时不知为何,对这种疼痛似乎事不关己一样完全提不起兴趣。虽然床就在附近,但也完全不想躺在上面休息。很奇怪对吧。或许我的思考神经已经麻痹了也说不定。 其他的也是,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了空腹感,嘴里干干的,喉咙也渴得要命,尽管身体朝我诉着痛苦,但果然我的意识还是一样地对其完全不感兴趣。虽然感觉痛苦是一项很重要的事情,但是那时的我已经欠缺了这种能力。 我也知道生物如果不摄取营养的话过不了几天就会饿死。只是,即使心里很明白这样下去自己会死掉,但完全没有实感。完全感不到恐怖。果然自己已经很接近无机物了,我不禁这么想到。 从那时我保持着这样一动不动开始,究竟已经过去了多久呢。两天吗,还是三天,或许过了更久的时间也说不定。我已经没有能力确认日期和时间了。窗口被堵塞住,门口也紧闭,和外界完全隔离的那个房间之中完全没有白天和夜晚的概念,所以,即使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也区分不出上午和下午,虽然也有日历,但是因为上面没有标记什么符号,所以也完全找不到线索。 那个房间,完全好像是从世界的正常的时间流动中被切开分离的密封的场所,只要呆在里面,便能感觉到自己正身处于黑暗的海洋中毫无目的地漂流的一般的感觉。 我已经在那个场所呆了好几年,应该已经完全适应了才对,但那时不知为何地感觉到了寂寞。我觉得,那果然是在这个被封闭的空间中一同生活的母亲不在了的原因吧。 那时,母亲在我面前已经没有了呼吸。上半身一副被扭转过来的样子,四肢散乱在地毯上面。长长的黑发乱成一团,在其中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她苦闷的表情。裹着身体的淡蓝色的连衣裙,和桌子与椅子一样,在常明灯的照耀下染上了橙黄色。 虽然能够理解死这个概念,但是就这样活生生地摆在眼前时,要说她再也无法动弹的话反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正是这样好几天都没动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样子。 既然证明了死并不是迷信,那么在不久以后自己也肯定会和她一样的吧,即使脑海中浮出这些语句,心里也完全没有任何波动,保持着光滑如镜的平静的水面。 在我的眼前,遗体的外貌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渐渐地变化。 经历岁月流逝仍不松弛的白皙光滑的肌肤一直是母亲生前的骄傲,但是现在质感发生了变化,已经看不出以前的样子了。全身皮肤发黑,而且表面上浮起了网眼状的斑纹。 据说血液中的红血球开始腐败裂解后,色素会渗出静脉,便会浮现出这样的花纹。在我记得这大概是叫做腐败网。在不知道什么书上看到过。关于那本书叫什么名字,我一边看着母亲一边几次回想着,但终究没有想起来。总之,那种斑纹就和书里的一样,书上写着的事发生在现实之中,让我产生了感慨。在这个封闭的狭窄的场所中通过文字和画像了解世界的结构的我,对于脑海之中的事情发生在现实之中总是抱有着疑问,而眼前发生了和知识完全一模一样的状况后,陶醉感便油然而生。 在那本书上刊载着关于腐败网的全彩资料图片。那鲜明的青色,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总觉得是摄影用的人造物,现在那种色彩是否出现在了母亲的皮肤上面,是无法通过房间里昏暗的灯光来确认的。除了黑色以外什么都看不见。如果能再亮一些的话,就能够确认那些美丽的青色了,我不禁万分遗憾地想着。 在这之后,我突然又想到思考那些事情似乎对母亲太过失礼了。想到母亲为了维持健康的肤色而购买的化妆品和食物所作出的让人心酸不已的努力,身为儿子的我还想着那种事情理所当然地是错误的吧。 但是,不管我想些什么,母亲的样子被彻底地改变了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除了腐败网以外,不知从何时开始,房间里开始隐隐地弥漫着宛如粘着在鼻腔深处的刺鼻的味道。那是在被连衣裙包裹的母亲的身体内部正在腐烂的证据。那种事情我还是很清楚的。再怎么说母亲似乎为了让我能当上医生,给我看了大量的有关书籍。 据说尸体会首先从腹部内侧开始腐烂。人死之后,胃酸会立刻开始溶化胃的内壁,不久之后就会贯穿流到腹腔内侧。流出的消化液会溶化其他的内脏,在溶化至变得烂泥一团的程度后肠内细菌会开始活动,腐烂便开始了。在活动的时候会产生气体,其便会转化为恶臭从死者的口中冒出,那个时候母亲身上的气味应该就是这个吧。 我一边闻着恶臭,一边想着内脏已经腐烂,已经彻底完蛋了。到了这种地步,她已经仅仅只是人形的皮袋,由腐肉所填充的物体而已。 即使无法判断正确的时间,或许死掉之后还没过去一星期吧。这幅样子到底算是什么啊。活了几十年,既哭过也笑过,为了从别人那里得到称赞而努力,而反省,作为人类的时间堆积起来的一切到底算得上是什么。 这么简单地就坏掉了,我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感悟到生命竟是如此脆弱。倒不如说,如果是始终都要腐烂掉的东西,仅仅是靠着不停地的新陈代谢来进行无力的抵抗,这就是所谓“活着”这种行为的本质的话,会那样想或许很自然吧。 这样的话,就算知道我会就这样死掉也完全不会感到害怕,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现象了。 我一边微微地安心了下来,一边毫不腻烦地凝视母亲的脸,我发现了有一只苍蝇在出入着她微微张开的嘴唇的缝隙。是嗅到了腐烂的气味吧,这个发现对我来说稍微有些意外。 到底是从哪里钻进来的呢。母亲一直都是紧闭着房间,宛如为了不让外界的任何东西进来一般。实际上,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我连一只苍蝇都没看见过。为什么她死掉之后就突然出现了这种异常事件呢? 太古时候的人类将尸体上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黑色虫体做为死神和恶魔的存在的 证据,我多少有科学地考虑过这种事情。只是因为至今为止房间一直保持着清洁没机会靠近,母亲死掉后就被这种气味所吸引过来的吧。原来一开始就留着能让一只苍蝇进出的程度的间隙啊。只是因为我深信着只有我被完全隔绝了,比起苍蝇的出现,倒不如说那种不自然的感觉更吸引着我的注意。 尽管如此苍蝇的嗅觉还真是让人佩服不已啊。即使只留着一点点的出入口,便漂亮地找到了营养来源。 母亲失去了生命,失去了维持自己身体的力量。从母亲的生命中解放出来的肉体变成单纯的营养物质,给细菌们分食,之后被眼尖的贪婪的蝇群们瞬间给发现了。 对苍蝇来说,这里就像是乐园一般的地方吧。也没有追赶它们的天敌。而且,如果在我不久之后失去了对肉体的支配能力,营养量还能加倍。真是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啊,在想象着它们的心情的我的面前,苍蝇旁若无人地飞着。对我完全没有警戒,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盘旋的烦人的家伙。在它们的眼中,应该是只把我看成是预备的营养源吧。 如果我就这样死掉了,苍蝇肯定会在这个房间里悄悄地增多。就像我和母亲把这里当成王国一样,它们也会在这里建立新的苍蝇的王国吧。 我一边在脑海的一角想着这些事情,一边随意地躺了下来。我已经疲劳到再也无法继续坐着了。 躺下来的时候,另外一种没意识过的痛苦浮现在意识中,让整个身子像个挤满了不快感的皮囊一样。睡意和饥渴开始浑然一体,在身体之中闹腾了起来。 我感到自己死期终于接近了。我尝试着无聊的抵抗,想要站起身,但是身体一动不动,之后立刻死心了。 我感觉到自己只是个光有意识的肉块而已。一动不动地横躺着,既没有悲伤也没有害怕,只是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衰弱的时候听觉似乎变得格外地灵敏,我的耳边能清楚地听见空气清洁器那苍蝇般吵耳的运作声。侧耳倾听,我感觉自己连苍蝇挥动翅膀的声音也能听见了。就这样,时间慢慢地过去。 苍蝇的活动仍旧没变,忙碌地从母亲的口中不停地出入着。一定产下了卵吧。许多的蛆虫将会从卵中出生。它们以我和母亲的肉体为粮食变成成虫,之后它们会在这一带到处飞来飞去,即使是现在完全死一般安静的这个房间也肯定会热闹起来的。 从我和母亲的肉体中出生的,在天空中飞的小虫们,到底是我们的一部分,还是另外的东西呢? 不久后,连常明灯也突然熄灭了。是电灯泡的寿命耗尽了吧。之后附近完全被黑暗所封闭。 墙壁和天花板也好,高大的书架也好,意大利制的桌子也好,架子上的人体模型也好,母亲的连衣裙也好,自己的四肢也好,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张着眼睛也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合上了眼皮。好像突然之间得到解放一般,我感到万分地轻松。 之后过去了多少的时间呢。冷不防的响动,让我注意到了自己的生命还存在着。 似乎有什么在吵闹着,但机能完全下降了的我的头脑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只感到一片混乱。 似乎一开始是内线电话的铃声,但马上就变成了敲门声。 「日野小姐! 日野小姐!」 在门的外面一个男人在大声地喊着。 虽然我无法理解他的叫喊声,但我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感到万分地恐惧。男人的吵吵嚷嚷的声音,我完全无法理解。但是害怕归害怕,我的身体依旧一点也没有动。 在那个时候,隔壁的房间开始亮了起来。是玄关的门被打开,外面的光照了进来吧。 虽然并不是什么强光,但对于习惯了黑暗的我的瞳孔来说刺激太强烈了。眼球感到好像被针刺般的疼痛,我闭上了眼睛。 据说那个时候进来的是管理那个高档公寓的物业公司的职员呢。听说因为那个人的联络,我被送进了医院。 急救队进入房间,把我抬出去的时候,我似乎还有着意识,但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在病房的床上醒了过来,我的记忆便在那时继续开始了。 那里是正和那个地方相适应的,一切都是纯白的房间。 在发着呆的时候医生和警察出现在了面前并说明了情况,虽然我能理解他们在说什么,但那种轻飘飘的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就好像被扔到某个不合时宜的地方一样,好像在做梦一般的感觉,即使过了几天,包围着我的风景也没能让我产生现实感。 到底要在病院里生活到什么时候呢? 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感觉自己正生活于虚幻之中。 一些不认识的大人来到住在病院的我的面前,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并不喜欢他们。 虽然精神科医生一副温和的态度,但他那想探知我心里的内容,调查我还正不正常的目的太过明显了。而警察则在抱以同情的态度的面具之下,则是一副打探并验证在我和母亲的生活方面有没有在记录上遗漏的地方的感觉。社会福利工作者也是温和的态度,但似乎总有一种并不是在看着眼前的我,而是在看着我身上隐藏的其他的东西一般的违和感。这些也只是纯属于我的个人感觉,或许我的感觉说不定有些可笑,但不管怎么说我的感觉就是如此。 特别是我,已经厌烦了关于在高档公寓里的日常生活的询问。尽管如此,一开始我或许还深信着自己有说的义务吧,强逼着自己说着。之后询问的时候,因为似乎不停地说着的我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快,所以提问者也就越发地毫无顾虑了吧。 这样的生活来我来说是高度的精神折磨。某天喉咙突然好像被堵住了一样,无法说任何话。 虽然医生说不用着急马上就能治好,但是老实说,不能说话我反而安心下来。因为无法出声,周围的人也就介意着我的情况不再来提问讨厌的问题了。 之后我比较平静地度过了在病院剩下的时间。虽然依旧没有现实感,但我把它视为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来看待,并享乐于其中。 据说在这期间母亲的葬礼也举行了。虽然我也预定暂时出院去参加,但因为突然的感冒发了烧只能作罢。虽然周围的人都表示很遗憾,但我因为还能继续身处于梦世界之中,所以没有任何的想法。不,即使说我还有着和平时一样的现实感的话,要让我对母亲的葬礼抱以特别的印象,那不可能。再怎么说我即使呆在母亲的遗体旁边也是完全面不改色的。我在人格本身这方面就有欠缺的地方呢。 不久后我被医生确诊为健康,给予了出院许可。但是这之后,我还是必须得暂时生活在医院。本来在乡下的祖父母预定把我接过去的,但因为祖父生了病,所以我失去了去处。 就这样过去了数日,结果是决定由姑母家把我给接过去。姑母是母亲的双胞胎妹妹。所以,外表和声音都和母亲一模一样,第一次来医院慰问的时候,我一度认为母亲复活了。 对于姑母的提议,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老实说我并不想去祖父的家,所以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出院的前夜,我整理好了行李。因为是只身一人被从高档公寓中接过去所以行李并没有那么大,尽管如此入院期间增多的衣服和日用品,托人从高档公寓拿来的个人私有物等,增加了许多七杂八杂的东西。过一会儿后不需要的东西留在医院,将必要的东西区别开来放进了体育包里。 在这期间我因为要不要拿走防毒面具而陷入了疑惑。这是同时可以防毒和防尘两用的正式面具,本来是在灾害中使用的。外观也是可以在战争中使用的森严的规格。 这是在高档公寓住的时候母亲买来给我 的东西。 我从小时候身体便非常虚弱,一来到外面,吸到肮脏的空气便浑身不舒服。虽然我认为也没必要用那么正式的面具,但这份偏执,就好像母亲的人格一样。 在更小的时候使用的是另外的东西,实际外出的时候就要戴上那个,但这个面具是我一直在房间中成长的时候所买来的东西,所以还是新品。 虽然因为害怕外面的空气,特地地请求从高档公寓里拿了过来,但是现在感觉没使用的必要了。 好像在高档公寓里时候的时候,我的体质就被改善了一般。开始在医院里生活后,即使在车道旁边散步和吸入废气,也完全没有感到不舒服,毫不在乎的样子。 对小时候来说毒气一般的大气,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危险性。我挺惊讶的。如果母亲还活着,也一定和我一样感到很惊讶吧。 所以,或许这个面具已经失去了必要性了。我一边想着一边想要把它留在这里,但是我还没有完全健康过来的确信,而且想到这个面具是母亲买的,我就感到有些舍不得。 就这样,我一边迷惑着一边试着将它戴了上去。 我一边看着说明书,一边用正式的方法把它带上去,贴紧接脸部的硅胶,户外的空气被完全遮断了。之后面具的内侧开始进入被过滤壶过滤过的清净的空气。完全没有气味和尘埃的空气让我产生了怀念的感觉,我试着回想了一下,这和我度过了漫长的时间的高档公寓的空气完全一样。 于是我不可思议地在内心感到了怀念和安定感,结果我决定把它带到新的住所。不管在那个陌生的地方遇到什么事,这个也会守护我的吧。感到母亲生前的意思被意外地完成了,我第一次对母亲的死感到了悲伤,心中痛苦不已。 之后第二天,我拿着撑得鼓鼓囊囊的包,进入了姑母驾驶的车里,往那个姑母家的房子里驶去。 在车里,我偷偷地看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姑母的侧脸,心里在默默地说着这果然不是什么梦中世界吧。 姑母家的房子意外地遥远,在车的摇晃间不知不觉已经到黄昏了。一边散发着红色的光芒一边沉没于大楼的影子的太阳,好像大气极光一样形成了光的帘幕。我一边看着,一边想着这果然还是梦吧。这么美丽的东西竟然存在于现实之中,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二 押川季衣子的供述其一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 从最初开始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吗? ――那反而还比较好吧。 那我就从开端的那天开始说起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好了,哪部分是重要的,哪部分是无关紧要的,请你们自己判断。我已经分不出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无关紧要的了。我已经疲倦不堪了。 ――那天我放学后来到自选商场,购买晚饭用的材料。因为正好是限时减价的时间,所以那里有许多推着里面放着廉价鸡肉的手推车的主妇。我本来很喜欢吃鱼,喜欢到了怀疑自己的前世是猫的地步,但是看到那种场景,渐渐地我也产生了要购买鸡肉的欲望。很奇怪的禀性呢,我想。结果,我就这样穿着学校的制服混了进去,买了一袋子鸡腿肉。买完之后,我决定当天的晚饭就吃鸡多利亚(日式肉酱奶汁烤饭)好了。虽然连我都认为很没有计划性,但我平时就是那种样子。 我家的晚饭,大体上每天都是由我准备的。 一开始还是初中生的时候我还会羞于亲自从超市买来食材,所以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一回到家便会立刻换上大人穿的便服。买的东西,也是现成的热一热就能吃的东西。要买生肉啊蔬菜啊还是其他的充满了太多生活感的东西,果然还是有些害羞呢。而且,我也没有能调理好的自信。 但是现在,我大概已经是毫不在意了吧。购买这样的特价品也是面不改色的。倒不如说,光是看着自己推出手推车,还会感到兴奋。时常觉得真是习惯成自然啊。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很具家庭味了呢。 虽然做饭一开始是很嫌麻烦,但是试着做过后却意想不到地有趣。我想我本来就很喜欢做这种事情吧。让别人吃自己所做的料理,虽然有些紧张感,但正因为是自己的爱好所以也很有意思的不是吗。虽然我已经渐渐厌烦了把这个当成是义务,但是如果我真的厌烦了的话即使立刻洗手不干,也没有什么大碍的。 那天,顺利地买到了特价品的我心情很是愉快,都想要一边哼着歌一边把材料放进笼子里了。如果被认识的人看到我这幅样子,可能会有些害羞呢。真的,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东西。 食材大概都齐全了之后,我骑着自行车回家,但这个自行车实在是太麻烦了。老得不成样子,连踏踏板都要费很大力气的笨重的自行车。如果不站着来踏的话,肯定会变得很晚吧。虽然是在初中的时候在我的请求下买来的自行车,但因为我每天都在骑所以早就破破烂烂的了,骑那种自行车的人来上学的只有我一个人了呢。但是,因为我并不认为家里会因此给我买架新的自行车,所以也只能忍耐了。 虽然是黄昏,但因为还是夏天临近结束的时候,所以踏着自行车的时候流了汗,到了家里的时候衬衫都已经湿透了。没想到这个夏天会这样结束,当时真是完全没想到呢。本来还以为会和平常一样呢。 我换上新的t恤后开始做饭,哥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没错,是英哥哥。他一脸不高兴地来到客厅,把包随便地往桌子上一扔。 「你回来了」 我在厨房里打招呼, 「哦,是季衣子啊。在做什么菜呢?」 哥哥一边松开制服的领带一边回答,坐在椅子上。 当我说是鸡多利亚的时候,他不满地说了句「好想吃鸟肉啊」。虽然我当时想着鸡肉不也是肉吗,但是那么说的话肯定会回上一句「意思你应该很清楚的」之类的,我很清楚肯定会谈不上一块的所以就没再说了。明明是自己说话的口气差。这种蛮不讲理的事情,每个家庭的兄妹间都会有的吧? 不久后哥哥开始看起了电视,正在做饭的我的背后传来了新闻节目的声音。而且每次主持人和评论家发表评论的时候,哥哥总是要找些话评论一番。那个人就是这种不对别人的话找碴就浑身不舒服的性格的人。 他是比我年长两岁的高二生,在坐二站电车就能到的学校上学。那里是在县内比较有名的升学后备校,而且他并没有怎么努力学习也照样合格了,大概就是因为他发挥了他天生的机灵的头脑吧。总而言之,他是个很精明的人,且有着爱轻视别人的一面。 鸡多利亚的准备已经完毕,后边就是拿到烤炉里烤了。妈妈回不回来尚不清楚,爸爸的话一定会很晚的,而哥哥则问了要不要现在吃饭。于是,因为之后不论是谁吃都无所谓,所以我把盘子放在冰箱里,而哥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盯着电视。 还很新的等离子电视上播放着娱乐节目。哥哥沉默不语地摆着一副无聊的表情看着一群演员挤在上面吵闹的屏幕。 因为在这个时间他还在家里是件很稀奇的事情,所以我实在无法安定下来。虽然我不知道逆反期的周期有多长,但现在也极为讨厌父母的哥哥,总是在放学之后老是不回家,总是玩到很晚。 虽然我并不是不擅长应付哥哥,但因为平时总是一个人过着悠闲自在的时间,所以总有种自己的步调被打乱了的感觉。 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稍微聊了聊天。哥哥说他今后打算违反学校的规定去打工,来赚钱去换取驾照。 因为说来哥哥是属于家里蹲派,所以我无法想象他还有这种目的。我想,他一定是为了能和恋人去玩而赚钱吧。 「我才不想为了那种东西去花钱呢」 哥哥用鼻子笑着, 「因为资格是一辈子的事情啊。因为谁也搞不清楚未来的事情,所以最好在有时间的时候多努力,把能拿到的东西都拿到手不是吗?」 说好听点就是独立心理很强吧,哥哥是完全不相信父母的庇护的人。他断定这个家庭迟早会完蛋。我并不是很喜欢他那极端的发言。 「对了,你知道了吗?」 突然,哥哥转变了话题。满脸的坏笑,这个人在摆着这样的表情说话的时候大体上都是说些惹人讨厌的事情。 「什么?」 我免为其强地询问, 「那个堂兄弟,好像已经来啦」 因为他那出乎意料的话,我禁不住大声地「哎!」了一声。因为我的反应正如他所期待的一样,哥哥看起来一副觉得很好笑的样子笑了。 「那个话题不是早就说过不再提起了吗?」 「不不,现在又提出来了哦。果然还是不知道啊。是那个人随便下决定的。我是昨天不小心听到的,今天就要带过来了哦」 哥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着,他的话对我来说确实是晴天霹雳,我就这样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寿子阿姨死掉后,她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堂兄弟失去了住所。所以之前妈妈建议过,要不要把他接到这里来。 然而,那时的我强烈反对。虽然母亲也大为光火道「连季衣子也来反抗我」,但那是理所当然的。这是逼我说出反抗的话来的妈妈的错。 在我明确地说不行后,妈妈便没有再说什么了,所以我想着这件事情一定会就这样结束了的。 但是突然就说今天就会带过来,唐突得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骗人的吧? 我明明那么反对」 「但是那可是真的哟」 哥哥浮起了冷笑, 「那个人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啊啊,真是的! 为什么不按照我的话去做啊」 看到我激动了起来,哥哥幸灾乐祸地笑着, 「对了,多利亚或许多准备一个人的份更好哦。为了新的家人。材料还够吗?」 一定是哥哥期待着新的人在家里生活会发生什么意外事件吧。他就是那种性格的人。但是,我是绝不会忍气吞声的。虽然说是堂兄 弟,但在很久以前只见过一次,是个几乎完全不了解的人。而且还是同年龄的男孩子,那就更难了。突然之间说要住在同一屋檐下当然会感到为难了,而且,那个精太郎君,我不认为他是个普通的人。 我在电视上看过那些信息。 如果说寿子阿姨只是普通的主妇的话或许并没有详细的报道,但如果是世间有名的艺术家,那就不一样了。我在小时候也听到过有关寿子阿姨的活跃。 在少女年代的时候还参加过海外的艺术比赛吧? 据说还获奖了呢。听说在那以后便作为一个天才少女雕刻家一夜成名了呢。 我虽然不知道详情,但是在当时可是流传着她的外貌和名字人尽皆知的传言。脸蛋也很漂亮,都可以去当偶像了。因为是亲戚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点? 但是,在现在我们学校使用的美术教科书上还有着她的作品的照片,我不认为那些是骗人的。 那个寿子阿姨死掉了,媒体当然没有不报道的理由吧。虽然感觉去打扰死者很令人讨厌,但这就是世间啊。 阿姨的死因大概是急性心脏衰竭吧。生前便一直是失眠和忧郁烦闷状态,个人从海外进口在日本并没有认证的药服用,电视上是这么说的。虽然我是亲戚,以前在法事的时候见过几次面,但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她过着怎样的生活我完全不知道。所以这些信息的大部分都是从电视或者妈妈的口中得知的。 电视上说,高档公寓的所有窗户都被堵上了,完全照射不进日光。有关精太郎君他在那个没有光的房间中一步也没出来过,也没上小学和初中,被封闭了整整七年的事情,在那时就已经知道了。 老实说,我反对妈妈领回他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 还是根据电视上说过的,人会发生异常犯罪,大多是因为成长环境的问题。虽然我认为他的境况确实很可怜,但是稍微有些害怕。实际上,我听说精太郎君不能说话后越发地不安。 「该怎么办啊。我现在可是要准备迎接应试的关键时期啊。如果这个时候家里一团糟的话,应试绝对会失败的。而且,家务增多的话谁来去负担? 妈妈是绝对不会做的。到现在她也是只顾参加志愿者的集会,家里的事情完全不管不是吗。说是要照顾那个精太郎君,反正是想要麻烦别人吧? 每次都自己完全不负责任,只会把麻烦推给别人!」 「好凶的气势啊」 哥哥就这样坏笑着说。 「可能妈妈认为和捡条野狗一样是件小事吧? 真是的,明明是大人,却像个小孩子一样! 如果带到这里来的话,我自不用说也是很烦的啊!」 「每次都这样,都已经搞不清楚到底谁是妈了。嘛,总之别对那个人做的事情太当一回事就成」 哥哥一边笑着一边看着我,故作滑稽地耸了耸肩膀。 「你会那么生气也没办法。即使是我也早就死心不当一回事了。你也死掉这条心换个思考方式如何? 比如说,把他当成是古怪的惊奇屋家庭所繁殖的异种生物,那不是挺好玩的嘛」 「那只是不毛的冷笑主义啊。不管怎样都还是母亲,别用这种说法比较好」 我这么说道, 「真是的,不管怎样母亲都是那种人,真是残酷而绝望的话哟」 哥哥故作夸张地长叹着。他的话到底哪些是发自内心的,就连从出生就开始相处的我也无法判断。 「不管怎么说,人都已经带过来了,所以只能慢慢地等他过来了。呐,季衣子,你还是死心吧。你再仔细地想想。这个『幸福家庭』又增加了一个幸福伙伴啊。最好要欢迎一下那个叫精太郎的家伙不是吗? 光是听话这一点,我想那个家伙有这个资格」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出了声来,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了。 又过了一小时后,妈妈回家了。当然,精太郎君也在一起。 应该是彼此彼此吧,比起以前见面的时候成长了许多。相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略大的眼睛和纤细的鼻梁给人的印象,一副一看上去就给人以和自己拥有同一个血统的感觉的脸。虽然刚听说到他一直被关在房间里的时候,一直想象着他是一副又矮又瘦的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但是他的身高和我一样,看上去像是个和同年的男孩子一样的普通的种类。甚至比我还要高。体型也没有瘦到病态的程度,但也说不上很匀称。 只是皮肤稍微有些不同,是近乎透明的白色。除了病态便没有什么原因可以解释这点了吧。 「是精太郎君哦。很久没见了,很怀念对吧?」 妈妈正在介绍的精太郎君不安定地东张西望,视线四处投向客厅的各处。 「你好,我是季衣子」 没办法的我打了招呼后,他看着这边,打开携带着的笔记本。然后用笔开始写着什么。写完之后,朝向了这边。 『你好。我是日野精太郎』 用整齐而认真的字写着。 虽然听说过不能说话,但是本人站在眼前时还是感到很不安,头脑有些晕晕的。 「来,你看看。小精的字写得多漂亮啊? 比起季衣你漂亮很多不是吗?」 或许是为了维护他吧,母亲说出了这句话。 「据说叫失声症。大脑并没有问题,只是心的问题而已,不久后应该就能说话了。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或许还是感觉有些不融洽吧,妈妈不停地说着。我什么也没有说,但我也没有立刻就接受的意思,只是,在他的眼前无法说出口而已。 今后会变得怎么样呢,我只能站在那里发呆。 在这期间,妈妈说了一些我没听过的事情。比如说在医院里时很精神啦,有专家的治疗不用担心啦,一刻不停地说着。但话里的意思一定是叫我别抱着不必要的不安吧。 「呐,季衣,所以你别摆着一脸不高兴的表情。整天摆着这幅表情的话,会变成丑八怪的哦」 妈妈苦笑着对我说,但这种耍小孩子的解释对我来说根本行不通。 「真是的,这孩子平时一直都是这样子」 我叹了口气看着精太郎君,他似乎对我们的话很不知所措。我想象得出自己被带到这里突然说这些话当然会感到很尴尬,所以也就不再多发牢骚了。 「没关系。如果能够说话了的话,应该还能上普通的学校吧? 因为流着我们血统的孩子,头脑都很好的呢」 虽然妈妈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但不管怎样寒暄就这样结束了,妈妈带着精太郎君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家来。我留在厨房,把四份多利亚放进烤炉。去了浴室和厕所之后,妈妈他们似乎上去了二楼。 「呐,那个人会用哪个房间呢?」 我问留在原地玩手机的哥哥, 「你问哪个房间,这里又不是豪宅,房间也只有那一个了吧?」 他若无其事地回答。 果然还是这样呢,我叹了一口气。 家里的二楼有三个房间,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哥哥的。要说空房间的话,也只有位于两个房间的一个六叠间了。 只要想到那个堂兄弟就住在墙的另一面就浑身打起了寒战。话说起来,我感觉整个二楼都成为我们做子女的特别领域,最近连父母上楼都会产生违和感。 「季衣子的防卫意识很强呢」 虽然被哥哥说得好像一条狗一样,但我也无法反驳。 然后我问起哥哥关于他对刚才看到的精太郎君的印象,果然他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地笑着,完全不像我一样担心。 「反正看起来一副很老实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不会一天到晚鬼哭狼嚎和拿头 去敲墙壁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虽然哥哥是为了安慰我而说的,但我的厌恶感越发地强烈了。就连哥哥也看不过我的态度,接着说了一些比较正经的话。 「嘛,实际上也没必要那么担心啦。反正迟早也会被送到祖父那边去的。所以也只是到那时候为止了。不会永远留在这里的」 我想事情确实是那样。 「还有,我可不认为你是那种无情的家伙啊」 看到我默不作声,哥哥耸了耸肩膀说。 「我是认为那家伙挺可怜的。唯一的母亲也死掉了,已经无家可归。过着那样的生活,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虽然是这样,但…」 「嘛,对他来说来到这里也是一种不幸。面对我们的那个母亲的不幸呀。既然在同一条船上,关系要更好一点才是啊」 之后他好像看破红尘般干笑着。 在那之后,我和哥哥,还有妈妈和精太郎君四人吃起了晚饭。 哥哥因为好奇心和他交谈,精太郎君每次都会停下来用笔来回答,饭根本没吃进去多少。妈妈责备了几句后哥哥苦笑着俏皮地反驳「连吃饭都不能聊天的话太不方便了啊」。我因为不高兴所以一言不发地吃着饭。相对地妈妈心情很是愉快,不停地说着今后的生活。 我很在意精太郎君到底是怎样的人,从他吃饭的样子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反而留下了汤匙和餐具的用法非常正式,吃饭也是非常安静,这般的印象。 看到他的举止稍稍地安心了下来,但我认为还是不该疏忽大意。 吃完晚饭后,精太郎君在母亲的陪同下匆匆忙忙地返回了房间。虽然我很介意洗澡的顺序,但我想在当天是没有考虑这种事情的必要了。 第一个进浴室,头脑一片乱七八糟地想了些事情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想起了一墙之隔的旁边的房间就是精太郎君的房间。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我想象着是已经睡着了呢,还是一动不动地在发呆呢。 我想着或许应该要锁上房门比较好吧,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打算开始学习,但完全进入不了状态。心情完全稳定不下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太过安静反而更令人害怕,毫无缘由地眼泪都快要掉了出来。 虽然挺令人害羞的,但是我自己也有着令人讨厌的癖好,然后那天我已经无法忍耐了。 我在椅子上卷起了睡衣的袖子。露出的肩膀上布满了无数在同一个方向并排着的刀伤。边缘的伤尚残留着疮痂,因为泡在洗澡水里的原因并没有出血。 之后,我从抽屉中取出裁纸刀和外伤用消毒液放在桌子上。首先用手将刀刃咯咯地伸展开来,然后用吸着消毒液的纱布擦拭。 之后,将刀尖刺进最新的伤口的旁边部位,慢慢地往下划。于是,被切开一条直线的伤口上渗出了几滴红色的圆球状血滴。我一边看着一边享受着肩膀火烧般的疼痛,心情立刻由阴转晴了。 在血液滴到地板之前用棉纸擦掉,然后靠在椅子背上,深呼了一口气。 真的恶心到家了。虽然有人说这是一种潮流,是时尚,但我完全不能理解。我觉得这真的是一种很令人羞耻的习惯。但是,当兴奋的时候不做这种事情心情便始终静不下来,夜晚也根本睡不着觉。如果自己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思而行动的话,那应该可以更有自信地活下去吧,我想。那为什么我会特意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刻意践踏自己的尊严呢。 但是,一开始我也并不会做这种事。我试过和热牛奶和凉茶,换枕头,试过各种各样常见的方法,但都几乎没有效果。即使强逼自己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也会很奇怪地大汗淋漓,不停地翻来覆去,反应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仅仅是睡眠,对生物来说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对我来说却是那么地困难,我对自己实在是失望透顶了。 之后在某个夜晚,我实在焦躁得不行,在束手无策之下偶然间试着弄伤自己的皮肤,令人惊讶的是心里很快就静了下来。而且抱着这种一跳一跳的疼痛躺下来的时候,我终于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感到不可思议的我试着调查,但似乎只有我才有这种现象。详细内容我忘记了,似乎人类的肉体受到伤害的时候,会分泌出一种缓和疼痛的脑内物质。或许那种物质会给精神带来稳定吧。 当天也果然是立刻就平静了下来。因为又做了错事,我多少有些郁郁寡欢和自我嫌恶。只是,我想这仅仅是在饮鸩止渴而已。因为世间就像一个战场一样,为了在那里作战,必须睡好,吃好,准备万全。不论做什么也好,如果不在人群中混得有头有脸的话,那不就等于没有达到自己生在世界上的应尽的义务不是吗? 做了这种事的我,冷静地思考过后,认为对精太郎君那么苛刻确实是我的错。我想着就像哥哥所说的一样,再稍微温和一点吧。 冷静下来后头脑变得非常灵活的我就这样学着习,不知不觉已经到睡觉的时间了。因为是个容易盗汗的季节,所以我打算在睡觉前喝杯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夜晚降下了帷幕,家里变得非常安静。在黑暗的走廊里,灯光从哥哥的房间中漏出。精太郎君所在的房间依旧非常安静。应该已经睡着了。 不打开灯地来到一楼,忘记关闭的冷气正在运作,厨房里非常冰冷。回来的爸爸吃剩的碟子正放在那里。我用玻璃杯从净水器中装满水,关闭冷气,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 之后一来到二楼,我立刻就遇到了某个人。 「啊」 我禁不住叫出了声音,那个人在脸上戴上了好像假面一样的东西。 好像以前看过的电影里的纳粹士兵散播毒气的时候带着的那种面具。你知道吗?好像星球大战的反派戴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具。 因为是在黑暗之中碰到那种东西,我被吓得僵在了那里,对方也注意到了这边,也和我一样地停在那里。我一边压抑住怦怦乱跳的心脏一边仔细地看着对方,那是精太郎君。背后的他的房间门打开着,刚好从里面出来。 对啊,为什么在这种时间,精太郎会这种样子,我越发地混乱。我不禁哑然地呆在那里。对方也默不作声,我们就这样无言相对着。 因为突然站住的原因,水从手上的玻璃杯中溢了出来。之后,滴在走廊上蔓延至彼此的脚底。 那种感触让我勉勉强强地回过神来,我立刻跑进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他好像也回到了房间,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我钻进了床上,想着果然还是无法和那种人在一起生活。 这就是,我和精太郎君的相遇。 三 日野精太郎的供述其二 押川家的吃饭时间是因人而异的。虽然晚饭是由季衣子来准备所有家人的份,但是早上各自吃各自的已经成为了习惯。 太阳升起后第一个起床的,是最晚回来的家长谦治叔叔。如果前一天没有季衣子放在冷藏库的手制料理的话,他就顺手拿牛奶或者其他东西将就将就后就去上班了。 接下来起床的是长女季衣子,她用冰箱里现成的东西来做饭,相比之下早饭时间算是比较安稳。 长子英在家里一句话也不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在上学路上经过的车站的小卖部买零食似乎是他每天的习惯。 之后直到中午才从卧室里出来是姑母耀子阿姨,她的话不会特定在哪里吃,在家里有什么吃什么,有时也会没胃口跑到外面吃饭。 我来押川家的第二天早上也是,各自按照各种的习惯离开家门,最后起床的姑母敲着我房间的门。 那个声音让我醒来了。因为昨夜的失败,让我确认过脸上没戴面具后开了门,姑母正笑着站在那里。因为不管看几次都像是母亲的亡灵,所以我在内心暗暗吃惊着。 「吃过早饭了吗?」 我摇了摇头, 「那么,肚子饿了吧?」 她说。 她的问题让我产生了犹豫。实际上因为刚刚才起床我并没有那么饿,但是,从姑母话里的意思来看,我认为她并不是在询问我是不是肚子饿,而是问我有没有吃饭的必要。之后,我的回答是yes。早上时间不吃饭的话,身体会撑不住的。我在高档公寓的时候,即使不饿也会事务性地进行必要的吃饭工作。 「虽然肚子不饿,但是想吃饭」 虽然光在嘴上说是很简单,但是我不知道该什么样的方式说出口。在这种情况下,反正即使撒了谎瞒了过去迟早也要被拆穿的,所以最好还是能拖多久拖多久,那个时候的我很是笨拙。 「可不能那么消极哦。在这个家里,可不能一天到晚呆在房间里连早饭也不吃」 姑母用告诫般的语气对我说。 「在这里可不会像你在东京住的时候那样什么事都是姐姐做,自己什么都不做。你明白我说的话吧?」 我点了点头后,姑母笑了。 「很老实呢。是件好事。如果我的孩子也有那么老实就好了,但是他们说什么不听。昨天真是抱歉。季衣子那副奇异的态度」 然后我想起了昨天在这里打招呼的时候季衣子所说的话,对自己的到来浑然不知,想要询问手里却没有笔记用具。 「那么我告诉你该怎么用吧」 之后我被带到厨房,交给了我微波炉和火炉的用法。因为在高级公寓的时候都是被教以绝对不能触摸这些东西,真的可以用吗,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呢,我多次确认着姑母的表情。 「小精的记忆力真好呢。昨天教浴室的面板操作的时候也是一次就会了,果然头脑很好呢。好厉害」 教了一次后,姑母很是惊讶和佩服地对我说。那种说话口气,让我感觉到了在之前自己的智力一直在被怀疑。 「这样的话之后我就能放心了。像这样子记住各种事情,早点变成像普通孩子那样就好了呢」 姑母露骨地显出放心的表情说着。但是我不知道普通孩子究竟是怎样的样子,所以因为该怎么接受这个评价而困惑。 然后她做了两人份的炒鸡蛋和烤面包当做早饭。 「最近是季衣子在做饭,但是这种程度的话我也能做哦」 和这么说着的姑母相对的时候,想着果然还是和母亲一模一样,无论如何也无法安下心来地吃饭。 「小精的吃法很优雅,和姐姐很像呢。到底是母子」 反过来被说了。 「最近的孩子啊,总是不知道该怎么正确使用餐具。真是很好的教育呢。姐姐是以自己的方式拼命地抚养着你的吧。虽然即使体质有些差,但像那样不允许上学被关在高级公寓的房间这件事情我无法理解,但肯定也是因为这么做的原因吧」 虽然姑母不是出于恶意说这些话的,但是从他人口中提起自己在高级公寓的生活,让我心情很是沉重。 「姐姐是想把小精培育成怎样的人呢。她在以前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但因为太认真而太累了呢。小精也是,这几年也很辛苦啊」 然后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但是因为对视的话我很受不了,所以只是低下头吃着饭。姑母叹了口气后,宛如有一半是说给自己听般说了一句「那么,今后又要多费一番功夫了呢」。 「首先最重要的是恢复说话能力。不这样的话很不方便的。你已经知道预定的病院的治疗程序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要在那里接受咨询,做生活的训练。在那里失声症也不会特别引人注意的吧? 医生也说过不用勉强自己平常一点就可以了,所以你就按照医生的话去做吧。小精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就算她那么问,我也没有想到特别要做的事情。只是她那么说我才第一次知道她很期望着自己能尽快恢复,而困惑着。 「也是,突然说这些事情也很难想到的吧。那么,想到什么的话,或者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不用客气地和我说。在生活之中消除紧张状态是很重要的。呐,但是,真的完全不能出声吗? 不一定是说话,比如说呻吟什么的,随便出些声音来也好啊」 在姑母的催促下我尝试着,但出来的只有冷汗,完全发不出声音,和平时一样就好像喉咙里被堵住一般,完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我因为无法告诉给对方自己的意图的无力转化为痛苦而呆然着。但是给对方看到自己的嘴一张一合的痴呆样,也能很容易就能想象到。 「真可惜。但是,别勉强自己就好」 说着,姑母恐怕也是在无意识之间叹了口气。 吃完之后学习完餐具的洗涤和整理方法之后,姑母回到房间开始准备出发,由于她参加了当地的自愿者团体,当天下午她也要去敬老院去帮忙休养。 「虽然让你单独一人很抱歉,但比小精更可怜的人还有很多。所以呢,老老实实地呆着吧」 会话就这样结束,留下一句「今天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后,开着车走了。 听不到车的发动机声后,我的紧张解除了。虽然说是亲戚,但和别人说话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而且被催着发出声音,很是辛苦。 姑母离开后,我留在餐桌旁呆呆地思考着。直到治疗程序开始为止,似乎并不用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单独一人的时候,静不下来。在医院的时候不会是孤单一人,在高级公寓的时候,也无法从自己的房间出来。 当一个人被留在有着这么大的窗户,和外面的世界没有隔阂的地方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那个夜晚也一样。 在黑暗的走廊里遇到季衣子的时候。我并不是想要惊吓她。只是在第一次来到的地方感到紧张,窗外的浮现的月亮和闪烁的星星让我无法安定,想要避开这些而已。所以立刻带上防毒面具后心情就立刻平静下来,正想着真是太好了,想要去厕所的时候,不小心忘记了取下。就这样走出了房间,在那里遇到了季衣子,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态。 想起她扭曲的表情,我便感到很沉重。因为我很想要和她搞好关系,所以一开始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 正在因为想着会不会被讨厌而不安的时候,在门口听见了响动。大概呢。是某个人打开了门锁进入了家里吧。 因为之前没听说过谁会回来,所以我紧张地身体僵直住了。但是脚步声没有来到客厅直接走上了楼梯。 到底是谁呢? 英和季 衣子都去了学校,到傍晚才会回来。叔父因为工作应该会更晚回来。是姑母忘记了什么东西吗。但是,没有车的声音。 我因为想象到不请自来的入侵者来访的可能性而无法安定。住在高级公寓的时候,母亲吩咐过留守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人进来的话一定要不出声地躲起来不被发现,但是在这个家里我不知道那种做法正不正确。住在医院的时候,那个房间的常识和外面的世界的常识完全不同的事实,让我不知道受了多少次苦,我对自己以往的知识开始产生了怀疑。 来访者上了二楼后就没有下来。是在物色着房间吗。只是,因为那个脚步声毫不犹豫地就走上了二楼所以我感到了困惑并重新地思考着,如果是小偷那未免也太过明目张胆了。 虽然我并不认为我是鲁莽者,但我果然对自己的推理并没有自信。思考了一番后,我得出了上楼亲自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结论。现在想起来或许是有些危险的判断,但是在那时,我除了万一是小偷的话就绝不能让他得手便什么也想不到了。或许是出于想要做好事,被押川家的人们认可的功名心吧。 但是,现在行动的话太慢了些,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下来的声音。因为无法应付状况的突变而待在原地,然后眼前的门打开了。 「啊,还在啊」 出现的是英。 没穿着学校的制服,穿着便服。是去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吧,不过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去学校还要穿所谓的制服。只是因为本来应该在学校的他而混乱着。 他毫无兴趣地从我眼前经过,从冰箱中取出橙汁倒在玻璃杯里后回来,坐在椅子上。 「真热啊。空调的温度很高不是吗?」 边说边操作着放在桌子上面的遥控器, 「别呆呆地站在那里。坐下」 我按照他说的坐了下来。英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用不礼貌的视线观察着这边。似乎是自己做出了什么一般,我一半的不安和一半的警戒。在医院被大人们访问的时候,我产生了会对满脸笑嘻嘻的人产生怀疑的癖好。 「精太郎……这么长的名字太难叫了。叫精太好吗?」 英毫不客气地说着。虽然我无法判断他的话里的意图,但是我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这么叫了。姑且我们都是同居人,有个昵称之类的是件好事。不管什么事形式都是很重要的」 我正在想着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说这种话,但是我无法出声。我正在找能写的东西的时候,英从电视下面的架子上取出圆珠笔和便笺用纸递给我。我朝他摆出“能在这里写字吗”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后,我在上面写着。 「笔谈还真是累人啊」 我在挺着一副苦瓜脸的英面前写下这些字,然后对向他。 『你不是去学校了吗?』看完我的问题之后, 「我今后还有打工的面试。所以今天擅自在学校早退了。这件事要保密哦」 他耸了耸肩。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打工』这个单词的意义,于是想起了英语的『bite』和『byte』,但那样的话意思不连贯。但是我首先还是对于他要我保密的事情点了点头。 「谢了。帮大忙了」 英用很夸张的样子低下头, 「昨天季衣子的冷淡抱歉了。那家伙也非常认生,对于不熟悉的人很冷淡」 我刚想写上我能理解她因为别人突然进入自己的家庭的不安,所以也就没有介意,造成这种状况给你们造成了麻烦真是对不起的话时,刚要动手的时候英因为还要说另外一些话所以我住了手。 「我听说过了。你一直被母亲关在不见光的房间里吧? 但是即使这样也对母亲没有一句怨言,这是真的吗? 该不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吧? 不,不用回答也可以。反正,人总会有一些不想说的事情,我不想问太多。光是我在提问题,有些不公平呢」 英笑了几声后, 「但是,我认为你不能说话真是明智的选择。可以不通过话语把自己意图等信息告诉给对方。最好就这样暂时不要出声,慢慢适应外面就好了。啊,也不是叫你故意默不作声的意思啦。虽然是偶然造成的结果,但结果上我认为是个不错的战术那。一直被关着,什么都不明白吧? 如果马上就能说话了的话,你最好暂时还是保持沉默。看着别人多学习些说话的方法。笔谈也是个不错的方法。我并不是在说什么对你不公平的事情。从我看来,你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对什么问题二话不说地就回答。像昨天吃饭的时候,你就太轻易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这边都在心里为你担心呢。虽然你或许本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但那可不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因为英说的话确实是能让人接受的内容,所以我点了点头。 我写了一句“英真的是很聪明的人呢”后,他露出了苦笑, 「我才不想刚刚从地窖里被放出来的家伙夸奖呢。嘛,这是作为前辈的忠告。我和季衣子不一样很欢迎你,也很感兴趣。因为你是经历过特殊体验的人,在这点上还蛮受尊敬的。这不是很难得的相遇嘛。和你这种经历过那种体验的家伙相遇真是很不容易啊」 之后英把玻璃杯里剩下的果汁喝干, 「今天我不会再露面了。过几天再来一起谈话吧。不管如何,在这个家里放松一点吧。因为放松才是第一啊。总是一本正经的,对自己不好的」 英出去后,我思考着他的话,然后似乎腻烦了一般,通过窗户看着外面。虽然是因为与英的对话的原因,但是心情并没有那么烦躁。 靠近窗格看到的蓝天,太阳在中央光芒万丈地闪耀着,让我皱起了眉头――外面的世界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太阳。在更小的时候并没有怎么介意,但是经过数年以后,却感觉真是个很让人惊奇的东西。 虽然我每次出门都会介意太阳,但是毫无办法。天空中漂浮着这么大的火团,却一直没注意到这一点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想到所有人都呆在这么壮烈的东西的下面,却毫无意识地宛如理所当然地生活着,光在这一点上我感觉我实在是无法和他们相提并论。 我真的能在这里呆下去吗。我凝视着太阳的时候再次畏缩了起来。 我叹了一口气,把视线从太阳上移开。 除了太阳,也有很多稀奇的东西。比如说,押川家的庭院里种植的草坪的对面被竖起了一张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高尔夫练习用的球网。所以在那之前,我想象着是为了抓鸟和昆虫用的东西。只是抓住后拿来做什么这一点让我搞不懂,我记得最后,是得出了拿来当食物的结论。鸟自不用说,昆虫也是很重要的营养源,我有着这样的知识,所以才会想到这点的吧。 我一边坐在那里,一边就这样围绕着自己所看到的事物展开着各种各样的思考。 干着这样的事情,时间眨眼之间就过去了,不久后已经到了黄昏。蓝色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混杂着橙色,桃色和紫色的鲜明的颜色。我张着嘴呆呆地仰视着,之后季衣子从学校回来了。 她拿着塑料袋沙沙地响着进入了房间。我能看到塑料袋里装着野菜之类的东西。 视线重合后虽然彼此打了个招呼,但是从对方的表情中可以感觉到微微的不融洽,所以我认为我果然被讨厌了。我感觉重合视线太久的话只会带给她不必要的嫌恶感,所以马上将视线转向了原来眺望着的房间。 但是,因为在意着背后的她所以无法集中。从厨房里可以听到从塑料袋中取出什么东西的声音,还有水流的声音。因为季衣子并没有返回房间的样子,所以我是该在这里做些什么呢,还 是回我的房间比较好呢而陷入了迷惑。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才好。我完全不知道和自己年龄相近的女孩子的心理和思考方式。暂时还是最好先离开这里吧,我想着站起身,但意外的是她主动出声了。 「那个……」 她在制服外面穿着粉红色的围裙看着我。 「……我等下,晚饭想要做鱼,但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季衣子提心吊胆地问着我。 「还有等下想做番茄煮意大利菜,这个可以吗? 还是做普通的加盐烧比较好。……以后,如果有不喜欢吃的菜的话,请你告诉我,会省去一点麻烦……」 因为我平时都是一句话不说地吃饭的,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想吃的东西,所以陷入了困惑。而且,经历过昨天的事情,今天该用怎样的态度比较好呢。 尽管如此还是要回答点什么,一瞬之间张开了口,但我忘记了自己无法出声。浮现在头脑中的词句无法编织成话语,只能够无言空虚地站在原地。 「啊,对了。不能说话呢。呃,那个,改变下问法。回答的话用摇头点头就行了」 季衣子说完之后, 「加盐烧行吗?」 又问了一次,我无法点头地摇摇头。 「那么,意大利菜?」 回答还是一样。 「哪个都不想吃吗?」 因为完全被误解了,所以我为了不被误解地用力摇着头,她对于我过度夸张的反应稍微惊吓了一下, 「……是哪边都无所谓吗?」 因为终于说中了,我总算可以点头。 「总算明白意思了呢」 然后季衣子微笑了。来到这个家里后第一次看到的她的笑容。在心神不宁的我的面前她迅速转过身,走进厨房。 在这期间,我试着总结自己的思绪。之后,我悄悄地拿起桌子上的记事本和笔,写下有关昨天夜晚的事情的说明,还有道歉的话语。 小时候对空气的污浊很敏感,有着到外面使用面具的习惯,昨天为了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而戴上了。之后忘记了脱下就去了厕所,然后就这样撞在一起了。最后,以抱歉为结尾,将记事本的写着字的部分握在手中,等待着忙于做饭的季衣子停下来。 她没注意到我的视线,忙碌地来往于厨房之中。火和锅的管理,以及案板上的调理同时进行,时不时地尝味道和调味的身影非常干净利落,完全看不出是同样大的女孩子。 然后在停了一段时间打算看电视而站在桌子前的她的面前,我把纸放在她面前。她拿起纸,一动不动地专心看着我的文章。 我紧张地看着,不久她看完之后, 「说起来,以前和精太郎见面的时候也带着大大的白色口罩呢。本来以为是感冒,原来还有着这种理由啊」 她说。 理解了我想表达的意思后,她似乎还为我担心着一边点了点头。 于是她笑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算了吧。让心情平静下来的方式也有多种多样的呢」 『我呆在这里,对你来说是件坏事吗?』 写完之后交给她。我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但似乎并没有不快的样子, 「虽然吓了一跳,但你也已经没有去处了呢。我想,没有去处也是件很辛苦的事吧。之前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是全靠想象完成的,但是,看到你的样子,不知不觉就会这么想了呢」 季衣子说着耸了耸肩, 「是患了哮喘还是什么病吗? 问这个问题或许也没有意义吧……总而言之,我之前那副惊讶的态度请你原谅。虽然无法分辨你是怎样的人,不,至今为止都不明白,但,不管我们怎么想,都始终都要在一起生活的不是吗? 要互相宽容才是」 对于她的主张没有意义的我点了点头。彼此之间似乎同时安心了下来般地同时叹了口气。 理解了眼前的人是完全不同的生物,而稍微放松下来的我,用笔记传达了昨天的饭菜非常好吃让我很震惊的意思。于是,她害羞地笑了笑,继续做晚饭去了。 在那天我和押川家的哥哥和妹妹彼此谈了话。姑母回来后三个人围着餐桌吃晚饭,然后洗了澡。能个人自由使用的浴室非常地舒服的事情,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才知道。然后夜晚钻进了被窝之后,头脑中白天的记忆的片段零零星星地浮现在脑海中让我一阵眩晕,怎么也睡不着。 果然是实物,信息量真是多啊。经过长时间的学习,看过长时间的录像,就好像在高级公寓时般的状态,但是和兄妹的对话的时间明明就不是很长,却感觉大脑要处理这些山一般的信息真是吃力。不仅仅只是文字和画面,用肌肤来感受,用鼻子去闻,用身体吸收这里的空气……都让我深深地记住我「就在这里」的事实。对世间的人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感觉吗? 高级公寓也好,医院也好,都是缺乏纯净的信息的世界。从那边过来的我,总感觉好像闯进了由点心作成的奢华的世界一般。 心情不是很糟糕。只是我突然想起,这种宛如在头脑的某处纠缠的让人迷乱的无节制的热度今天一直纠缠着我的意识的事情。 四 日野精太郎的供述其三 押川家的时候过去了一周后,我也一点点地理解了在这个新地方生活的方法。 不用像在高级公寓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要经过别人许可,很自由,也很不安。一开始提心吊胆的,但是随着习惯,随意打开电视,按照自己的需要调节冷气温度也能够做到了。变成这样的我故意打开电视并关上,确认自己的行动给房间带来的影响后,我默默地笑了。禁欲的高尚革命家,得到权力后便演变为暴君的心理,我感觉第一次能够理解了。随心所欲,这个词语让我自己有些飘飘欲仙的。 与此同时治疗程序也开始了。虽然这么说但也是和住院的时候并没多大变化的内容,被迫接受各种通常的咨询,种种的检查等。做这种事情能够了解什么,会进行怎样的治疗,至今都会感到很奇怪也是没办法的。精神医学的成果本来就很惹人起疑,我的疑心开始越来越大了。那或许也是自己作为实际的患者以前曾体验过,但怎么也无法适应医生的原因之一吧。 为了程序与治疗并进,为了在学校上课的预习等也开始进行了。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在那个狭窄的房间里学得的知识时一开始很紧张,但理解了房间里面的知识和外面的知识没有什么两样后,我感觉轻松了许多。和我所知道的同样的内容,教科书上也记载着。即使是狭窄被封闭住的地方,也能触及到广大的世界的知识呢。虽然我和世间的人曾生活于不同的环境,但学习着同样的真理。程序的学习内容是本来就已经知道的东西所以并不新奇,那种意义上我有种越学越傻的感觉。 这样的程序似乎是数名精神科医生和社会福利工作者组成的团体制定的。我来到外面后也知道了,我的事件似乎是引起社会关注的事件,那种封闭环境可以说是某种典型事例的最合适的材料吧。而从我的角度来说,能够观察「对于孩子的内心很感兴趣和一探究竟的大人」也很有趣。观察很有趣。不知道作为实验动物的豚鼠是否也一样,会以同样的心情观察研究人员呢? 到这所医院接送的是姑母。 姑母平时也很忙经常出门,除了接送以外基本不会见面。而我也因为总是无法将她的面貌和母亲分离开,而举止无法自然起来。姑母对于不论过了多久也丝毫亲近不起来的我的态度,在车里没少发牢骚。连她的发牢骚的方式都和活着的母亲一模一样,让我感觉很难受。 另一方面,同年的季衣子,是家族之中最早回家的,和平时一直在家的我总有两人独处的机会。一开始的些许的冲突也消失不见,对我来说,她是押川家最容易交流的人。 从我的情况来说,我为了不扰乱她的生活所以尽可能地保持着安静,所以一般都是她主动搭话,有时也会叫我简单的烹饪方法。煎鸡蛋的烧烤程度,让香肠口感变得最好的烹饪时间,还有泡红茶的方法也教给了我。我适应押川家的生活很大一部分是受她的帮助。我想,如果一开始没引起那么大的纠纷的话,我想她从一开始就会是那样的热心肠吧。不仅是我,季衣子滴水不漏地将家里的大大小小的家务杂事都处理的很好。 虽然她本人笑我咸吃萝卜淡操心,但我认为那也是美的一面。如果她不在了,押川家的清洁连一天也保持不了吧。 分给我的房间也慢慢地习惯了。那里原来好像是空房间,除了弹簧床以外没有任何家具,杀风景地很是寂寞。在高级公寓的我的房间有许多的书,我原来无法想象没有它的生活,但是现在即使没有这种东西的房间我也不会感到寂寞。因为无论每天眼前有多么地眼花缭乱,在房间里的时候大体上都是在想事情,那个时候眼睛看到什么对我来说都没太大关系。 通过窗户可以看见的月亮和星星,比起一开始的时候也没那么在意了。倒不如说故意为了什么都看不见而特意关上有些异常,我开始慢慢地产生这种想法。 虽然我想这样一来便大概适应了新的环境了,但是还有在意的事情。我时不时,会被不明的昂奋侵蚀心智,让我呼吸困难。住在高级公寓的时候没发生过,和失语症一样,来到外面之后就出现了。 发作的时候医生开的药方也完全没有用,戴上面具时便总算过去了。鉴于这种情况,或许是一看上去很顺利,但自己身体中的无意识的领域在拒绝着适应吧。 这种要说不便但又不会不便的现象,我认为应该用不着预防,而且本来就是我的身体无法顺利适应,所以我就没想太多。 之后,在押川家的第二个星期天来了。整个家庭全体休息,家里流逝着悠闲而舒适的时间。总是很勤奋的叔父在那天也睡了懒觉,在午前听到了他在楼下说话的声音。 昨天是酷暑夜,那天的早上我的房间的冷气已经是马力全开。各处的草丛中秋蝉宛如疯子般鸣叫着。我一边听着那种声音一边看着书,不久后门响起来了,英走了进来。他在昨天干完了打工的初次出勤,似乎因为非常疲劳的原因他也睡了一个懒觉,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 因为他敲我的房门是很稀奇的事情,我稍微有些困惑, 「别啃书本了,快出来。我请客,一起去吃午餐去」 他忍着哈欠说。之后,没等我回答便走下了楼梯。 我慌忙地跟在后面下楼,在一楼的吃饭间季衣子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做考前学习。 「去吃午饭去。快点准备」 「你突然说些什么?我快到考试了必须学习」 对于英的话,那个,该说人如其名吧? 露出着肩膀,一副年轻女性穿着打扮的季衣子皱起了眉头。 「要是真的集中学习的话鬼才会在这种地方学习吧。你那叫一心两用的学习」 英微微介意着她的态度地笑着, 「偶尔一次不是挺好嘛。就算是你,因为考试和家务也积累了很大的压力吧? 假日最好去外面吃吃饭歇歇气比较好」 「你说那种温柔的话总感觉好反胃啊」 季衣子看起来很惊讶,但在英的催促下也做起了出发的准备。 三人就这样出发了,但因为我至今为止外出都只是和医院的职员,还有姑母同行,和子女一起外出感觉很新鲜。出发前,我用笔记写下我真的可以一起去吗后,英一笑, 「当然没问题了。反而说,你更应该出门才对。我知道了哦。精太除了治疗程序去医院以外都是整天闷在家里不是吗。对吧季衣子?」 然后回头看着妹妹, 「真是的,是那个人太常出门啦。身为别处的志愿者,首先应该管好家里的事情。全部压在临考生季衣子身上,太不讲道理了」 「没什么,精太郎君来了后家务也几乎没增加。和平时一样能整理得很好」 季衣子责备了一句后用鼻子笑着, 「什么啊,结果你还不是被养成习惯了啊」 然后耸了耸肩膀。 总之,三人一起从家里出来了。 随着在车站附近的人的往来的增多,我好几次撞到行人。我在人群中走路实在太迟钝了。虽然想要避开,但是我无法判断有着一大群人的时候该注意哪个人,在东张西望的时候,感到一阵眩晕的状态。 看不过去我的样子地, 「季衣,握着手带好他」 英半开玩笑地说,季衣子冷冷地回了一句「少开玩笑了」,然后抓住我的袖子拉着。不过到底是因为害羞,而一边低着头一边走着, 「喂,脸都红了哦」 被英嘲笑了。 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是卖比萨饼和汉堡包的快餐店。在这个时间段,店内挤得很满,收银台前排着很长的队伍。「实在太挤了,没关系吧? 要不要找间安静一点的店?」 宛如很稀奇 般地四处张望的英问我,我慌忙摇了摇头。 一边听着季衣子的说明一边顺利地下了单,占据了最深处的一个空桌子。 我订的是比萨饼套餐,因为还没有完成,所以作为代替得到了一个号码牌。据说调理完成后,就用这个号码牌来交换。这种系统对我来说也非常新奇,我打量了好几次手中的号码牌,被英嘲笑了。 我想,实际踏进这种地方还是第一次吧。母亲很讨厌这样的快餐店。 我想起了她生前语气很差地说过这种地方对我的身体不好,虽然踏进的时候还有微微的罪恶感,但对于吸入脏空气已经汗也不流一滴的我来说吃什么也不在乎了吧,我在心中解释着。而且,到外面去吃的母亲讨厌的东西,一般来说都非常好吃,我产生了这个也一定非常好吃的想法。 将等得不耐烦地安定不下来的我撂在一旁,英和季衣子正在一脸认真地交谈着什么。英想要得知季衣子的升学处,但是她怎么也不打算要说。 「为什么啊,连我都不肯告诉。是那么奇怪的学校吗?」 英蹙起了眉头, 「如果决定投考的话再告诉你」 季衣子一副很难说出口的样子模棱两可地说着。 「意外的秘密主义啊」 英惊讶地耸了耸肩, 「真不知道你那么保守呢。本来还以为季衣子是不介意这种事情的类型」 我记得他叹了口气。 听着两人理所当然般地谈着学校的话题,我想起了我果然还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事实。为了应试而学习,高谈阔论着今后的升学的这个少女,和我同年。不仅仅是高中的选择,似乎还考虑到了自己的将来等重要的事情,本来就没有正式上过学,在社会外侧长大的我会有怎样的未来呢,这是在高级公寓生活的时候一次也没感觉到过的不安。 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食物被端上来了。以此为契机桌子旁的交谈停止,把手伸向各自的食物。 我也学着两人的动作战战兢兢地将吸管插进饮料瓶的半透明的盖子中,然后解开比萨饼的包装。强烈的干酪的气味直冲鼻腔。 「精太」 是很浓的油腻的味道。是和在高级公寓吃过的饭菜,还有在押川家的季衣子做过的料理完全不同的味道。我思考着是怎么做出来的呢,用手指夹着材料,一边观察一边吃着的时候,英叫了我的名字。 「你看得太仔细了,店员从刚才开始就介意着这里是不是进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哦」 他说的话让我慌忙地停止了观察,英苦笑着。 一不留神忘记了,说起来现在,我正在外边的众人的眼光之下吃饭。这些组成背景的各式各样的无数的人们,都有着各自的意志和感情,过着自己的人生吧。我想象着他们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我一样在内心拥有着广大的主观世界,让我感觉和他们的距离好远。 我叹了口气,不经意间看了看旁边,在我们的座位的旁边,一个年轻的母亲和三岁左右的年幼的男孩正面对面坐着。 男孩坐在孩子用的椅子上,一边看着微笑着的母亲一个一个地分离开的马铃薯一边高兴地吃着。母亲和满心欢喜的孩子笑容满面地交流着。 我对这个店里会有着给予快乐的孩子以食物的父母感到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这幅情景。一定是和我不一样的健康强壮的孩子吧。将马铃薯当玩具般玩耍,看起来很高兴般地笑着。 看着他一边吃一边嘻嘻笑的样子,虽然一开始我也笑了,但是不久后一种呆不下去的沉闷的感情开始侵蚀着内心。 那天真无邪的孩子,还有露着微微疲倦的笑容的母亲之间漂浮的气氛,让我有种说不出的讨厌。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呢。我困惑着,对于这种景象中有某种刺激着自己感情的要素,我反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想,果然还是扭曲的母子关系让我产生了异常感的原因吧。 于是和孩子视线相接,或许小孩子都是这样吧,他突然一脸认真的表情一直看着我,我慌忙转移了视线。 英和季衣子没有注意到我的情况,互相调侃着。我以一副没有什么事的态度从店里出来,但是在归途中我无法忍耐地吐出了刚刚吃的东西。是被英和季衣子带到了人群密集的地方的原因呢,还是自己选的快餐的质量有问题,我感到了一阵暑热。虽然我不能说真正的理由,但是正确来说,我自己也无法正确地理解。 回到家里,把自己关进房间,一动不动地思考着。虽然从高级公寓出来后,对于外面的世界会有惊恐和发现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还感觉到似乎还有很多像这样的对自己的内心产生新发现的机会,很是不可思议。仔细想一想,因为紧张状态而无法说话,心情无法安定下来,之后像今天这样的呕吐,在房间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我有那么纤细。倒不如说,我有着自己是对一般的事物毫无感觉的迟钝的人的自觉。 进入新的环境,是否等于遇到新的自己是同一个意义呢。那个被关在房间里的我,不仅仅是对外界,连对自己也弄不清楚吧。 我这么想着,因为连自己的感情和感觉都完全都是不同种类的事实,一种让我无法动弹的不安向我袭来。 五 押川季衣子的供述其二 不要紧。我意外地很不在乎。 如果每天都能像这样那么快乐的话,或许,我会对这种情况感到更加痛苦,但并不是这样,所以我不在乎了。 在学校里我被疏远着。用自己的话来说那是让我厌烦到死的非常强烈的侮辱,不过用欺凌是最容易形容的词语吧。 欺凌,和悲惨的语感很相似呢。真是关系很好的词语,我想。并且我呢,被欺凌得很悲惨。虽然就好像是开玩笑一般,但意外地被整得很惨。 遭遇的事情呢,嘛,我想作为欺凌来说是很一般的内容吧。比如说,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被无视,还有自己的鞋和拖鞋被弄脏,被藏了起来。接着还有,在网络的揭示板上写下莫须有的恶意中伤的话语,在班里作为传言传播着,暗地里被骂得很惨。对了,在更远之前,自己的手机号码被到处传播也是一件大事。总是接连不断地来一些完全不明的电话,向父母辩解和更换号码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自那以来,除了熟人以外我再也不告诉人电话号码了。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呢,契机要追溯到小学时代。在那天的回家集合的时候,担任老师让我们注意不能和车站前的陌生人说话,不可以那他们散发的传单。于是,一个学生说看到了我的妈妈在分发传单。 虽然在那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骚动,但是之后学生们陆续去车站前确认,目击到我的妈妈分发传单后情况就变了。 正好在电视和新闻上,有提到叫做邪教的东西吧? 在新兴宗教的信徒进行犯罪被逮捕的时候。确实妈妈在那时——不,直到现在,她也加入着那样的团体,分发着传单。 那个传言立刻在学校中蔓延开来。因为在平时母亲也根本没在pta的集会上露面,所谓我想或许是被讨厌了。在传言传开之后,我在学校里的生活立刻为之一变。 被父母叮嘱不能和我说话的孩子也有几人。 爸爸本来就不喜欢这种东西,而我和哥哥对这种活动一点也没有兴趣,所以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妈妈分发传单的事情,但是对世间来说这样的现实完全不值一提,只相信家人都和母亲一样从事着同样的活动。因为那时哥哥来往着比较远的私立初中所以没受到什么影响,但我可就没那么好了,在小学里受到了种种的歧视。 内容必须要详细地说出来吗? 我无法说太多啊。虽然遭遇的事情和现在也没什么变化,但是小时候的事情,不知为什么很难说呢。为什么呢。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只是,所有人小时候都没有隐瞒住不好的事情的能力。所以,因为这种事态妈妈立刻就通过教师得知了,然后对学校提出了激烈的抗议。但是,这反而更糟。因为这个原因,这件事情成为了卷进众多小学教师的骚动。 一时间也讨论了转校的事情,结果表面上这件事以母亲从那个宗教团体退会,老师方面呼吁学生制止这种行为而告终。 但是隔阂并没有因此消失,我已经失去了和以前一样和朋友玩的机会,在教室也没有积极和我说话的人。 是恶意还在一直持续着蔓延吧。所以,升到初中后,又一点点地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又发生了这种令人讨厌和满怀恶意的事情。通过网络让我臭名远扬啦,私有物不知被拿到哪里去等等,身为被害者的我无法知道谁是犯人。变成那个样子,我已经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了。自己身边的人中,到底谁是敌人啦,害怕这一点也没有办法的呢。 总而言之,全部都是父母的原因,虽然这么说也是不无道理的,但是我想原因真的是出在这里吗。我想,果然还是自己的性格或者举止方面有什么问题吧。但是,如果我真的是深受大家欢迎的女孩子,那即使无论父母作出怎样的事情,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 我想我也有着哪里不好的地方。有着让别人很不满的,人情方面的缺陷。 越想越讨厌。如果可以能和谁相谈的话就好了啊。如果是在他人身上发生的事情的话,我想我也会那么劝告他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被别人投以那种耻辱的眼光,应该怎么也不能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了吧?比如说,在揭示板上,或是教科书上写下的用脏话辱骂自己的话语。没办法不被第三者看见啊。 比如说,能够让老师,或者父母看到那些对自己的淫秽的中伤文字吗? 那些话全都荒唐到极点了,但是果然,我没办法拿给他们看。即使父母口头上说过许多次“很重视我”,但做了这种事情,我得到的也只有他们的同情而已。 而且到了那种地步,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在小学的时候也是那样。而且别说解决,就算是故意因为这个问题抗议,也只是让恶意更深一层。 结果,我想我只能忍耐了。我拼命地忍耐着忍耐着,直到三年级。在这期间,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虽然是很漫长的痛苦的日子,但是不久后总算就要迎来毕业了。 毕业之后,进入了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的远处的高中,那样一来就能和普通人一样回到普通的日常了,光是想象着便心里充满着幸福。自那对我的欺凌变得厉害的时候开始,那就是我每天唯一的希望。 但是,当实际上的升学问题变得具体起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了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没有任何理由的说明,应该是不能投考那么远的学校的。 妈妈和老师,还有哥哥,都劝我进入附近的f校。虽然听说那里是很好的学校,但那里也应该多少有几个从同一初中进去的人。只要有了解我现在的状况的人在,我新的学校生活就不可能开始。 所以,必须想尽办法说服妈妈,但是还要隐瞒住被欺负这样的理由,到底该怎么说才好?f校是评价非常好的大小姐学校,我并没有讨厌的理由。妈妈也十分满意,已经完全打算让我报考那里了。好像是完全没有把其他学校放在眼里。本来妈妈就不会听我的意见,在这种状态,我更没有能够成功地说服她的自信。 在三年级的夏天临近的时候,因为还没有决定具体的进路,所以三方面谈开始了。但是我,直到那个时期为止还一直没向妈妈倾诉真正的想法。不想去f校,附近的学校全都很讨厌,想要去更远的学校,这个想法没有传达给她。 我没找到想要不再受欺负的说明方法。话说回来,我不擅长说谎,又经常被直觉很好的妈妈发现并大吵大闹的,这一点也很讨厌。 但是,如果三方面谈开始之后就不可能不会触及到这种事情。正好在那个时候是学校的定期考试,但想到在这之后马上就要开始的面谈,我没法和平时一样投入于学习中。 我还考虑过干脆直接故意考砸,说明自己的实力并无法触及f校就可以了,这种愚蠢的办法。但真的那么做的话,如果不找其他任何的理由,只是被强迫进入其他附近的学校的话,这也完全没有意义。 结果,我怀着忧郁的心情迎来了考试的第一天。然后那一天,又遇到了极为打击我的心情的事情。 考试的结果马马虎虎,不算好也不算差,但之后就不会那么好了。 班会结束,从教室出来之后,我到教员室去拜访美术老师。因为在考试期间无法进入教员室,所以我在入口处出入的老师中发现目标,并发出声来。 要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是因为我要讨要某件东西。那是在稍微之前在美术课上制作的作品。被老师选中送到市内的展览会上展览的那件作品,在展览会结束后拿到校内进行展示,但是在结束之后作品也没有回到我的身边。那股气势该不该说是因为自己很焦躁呢,只是想要好好地确认一下自己努力制作的东西,得到别人的赞许的东西,所以我完全不介意还在考试中便跑去询 问。 于是老师很惊讶地说作品明明已经还回去了。但是不应该啊。实际上我的手边并没有那件作品,也没有忘记领取。马上要回到教员室的老师一边困惑着一边一口咬定, 「是你搞错了吧? 半个月左右前已经全部返还了」 一脸不高兴地说着。 「但是,我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啊」 我想着到底是我的误解呢,还是老师的借口。 「在展示结束之后,一件件地确认制作者然后返还了」 老师的话让我一阵动摇, 「那么,在展示中被谁藏起来了,有这样的可能性吗?」 我询问。 「没有啊。但是,会有做那种事的人吗?」 老师一脸惊诧。 虽然想说有,但我当然没有说出来。 我想,一定是一直在讨厌着我的人群之中的某个人,在展示的期间搞了什么恶作剧吧。而且老师本来就忘记了将我的作品推荐到展览会的事情,也没发现消失的事情吧。 再怎么说忘记了返还的那种作品,为什么会推荐到展览会呢,早知道一开始就自己保存着好了,我感到有些悲哀,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话题在那里中断,我在鞋柜附近的已经被撤掉的展示台附近开始寻找自己的作品。我想如果是某个人的恶作剧的话,说不定还在这附近。 我匍匐在地板上沿着窄小的间隙张望,放学的学生都投来了怀疑的视线。虽然感觉好害羞,好悲惨,但因为是我努力做出来的东西,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 于是,我在意外的地方找到了。 因为到处都找不到,所以我暂且放弃地穿上鞋从门口出来。之后,朝沿着校舍外壁铺设的狭小的侧沟盯着看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块木块正躺在那里。 我捡起来,没错,是我制作的木质笔。表面到处都是伤,特别是右侧有着好像被削掉般的痕迹。是因为在被雨还是其他什么给濡湿和干燥之间不停轮回吧,涂饰剥落,木材的质量给人的感觉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上面沾满了泥巴。原本是按照象的形状做的,不过现在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样子了。 看着这种情况,我能想象到它从展示场所好像踢足球般被一口气踹飞,然后飞到这里的样子。是那时在地面上摩擦被削掉的吧。大概是一边和朋友一起说我的坏话,一边半游戏地踹飞了。那种情景仿佛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无言地站在那里。 运动服被弄脏,铅笔盒被弄坏也已经习惯了。像这样作品被弄坏也不是第一次,我还是忍耐了下来。制作这样的东西,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很喜欢。那或许是在小时候听寿子阿姨说过我或许有着能够制作什么东西的才能,亲戚的赞扬的原因。虽然我想那只是恭维话而已,但我还是当真了,心里想着将来或许能够成为像阿姨一样的厉害的人也说不定呢。因为害羞一次没对精太郎君说过,但这是真的。 所以在做美术和手工的时候,真的好像笨蛋一样专心致志地在制作。变成这幅惨样,比起自己受伤还有在暗地里被嘲笑被辱骂都要难受许多。 我很久没有过地哭了一场,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之后,强逼着自己往前走。如果在这个地方哭,被其他怀有恶意的人看见的话,一定会变成对方的把柄的,我想。虽然在没人的地方悄悄地哭一场也好,但如果被对方看见自己痛苦的表情的话就彻彻底底地输了,我有着奇怪的自尊心。 我装着一副平静的表情走到自行车停车处,跨在上面,但是踩踏板的脚比平时还要沉重。已经够了,心里默默地说着一边踏踏板,听着眼前的车篮子里的笔发着喀哒喀哒的声音,踏板变得更为沉重。 即使努力使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但世界还是感觉一点点地变暗着。想着或许不是心情的原因,而真的是变暗了吧而仰视着,但是太阳和平时一样灿烂地闪耀着。盛夏的光线让抓着车把手的我的手臂流出了汗水,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光芒。但我的心情可谓是降到了冰点,身体大汗淋漓,好像在做一个恶梦一般。 我在归途途中的儿童公园的面前停下了自行车。 我站在被回响着嘈杂得让人头疼的蝉鸣的树木包围般地安装着的水龙头前蹲下,洗干净笔后站起来。用流水擦拭了好几次,一点点地去除污痕,树木的纹理露了出来。我一边看着表面的自己制作过的痕迹,一边想起了自己工作时候的事情。 带回家里,不辞辛劳地用纸锉刀磨平的光滑的曲线已经看不到影子,浑身伤痕累累。不停地画线而决定了形状的象牙,也已经折断了。 我想起了在小的时候,拼命地制作着什么东西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夸奖我的时候,天真无邪的我有多么地高兴。或许,我现在和那时一样在不知不觉地努力着。但对现在的我的情况来说,拥有重要的东西,我很清楚只是增加弱点而已。笔记用具,书包,在全部拿到学校的东西中宛如挑选着什么般,选出毫无留恋的东西,同样地,如果一开始别做得那么努力的话,我想我也不会受那么大的打击了。 弱点和重要的东西必须要全部隐藏起来,放在不让任何人看到的地方。不那样做的话,我就无法活下去。 思考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的时候,我无法忍耐地啜泣起来。 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吧。如果这是对我的惩罚的话,希望能够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我衷心地祈求着。 回到家里,精太郎君似乎在客厅里所以我没有进去,进入脱衣间用洗脸台的镜子确认着自己的脸。眼角有一点点微红,但还没到哭肿的程度。慎重起见我用洗脸来冲洗自己被汗水和眼泪弄得黏黏糊糊的皮肤,这时腋下响起喀哒喀哒的声音。 「够了」 我焦躁地忍不住喊了一句。粗暴地把书包丢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掉在地板上。 首先最后一次洗干净脸后抬起头,果然,脱衣间的地板上散乱着笔记本和教科书。铅笔盒打开着,橡皮和自动铅笔飞出了走廊。 跪在地板上,无意识之间手粗暴地捡拾着,突然间感到有人的气息,抬起头的时候精太郎站在走廊上。是注意到我发出的响动而来的吧。 视线重合,他一刹那之间变得很惊讶,是在担心我眼角残留的眼泪的痕迹。虽然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但是他立刻和我一样跪在走廊上,想要帮忙。 「没关系。我会弄好的」 我的物品有着不少的惹人讨厌的痕迹。因为精太郎君是观察很仔细的人,所以我注意着不让他看穿地想要赶走他。 「精太郎君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我使用稍微有些粗暴的口气说着,于是他得知了我不想被触摸的意思,一边犹豫着一边停下了动作。 之后站了起来,我心里稍稍叹了一口气,但是他看见了我最不希望被看到的东西。 因为放在最上面的原因,我的笔滚到了最远的地方,在走廊的角落里尚还濡湿地躺着。 「啊」 精太郎捡起那个的时候,我禁不住发出了声音,然后慌忙合上了口。 他捡起那浑身伤痕累累的笔,拿到手中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 『你怎么了?』 他说着,虽然无法出声,但是通过嘴唇的运动我能够读取。 「那,那是,我在美术课的时候做的笔。在回家的路上掉下了自行车全身是伤,所以洗了一下,所以湿掉了」 仓促间说出的谎言,我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知道自己很不自然,甚至连自己也很讨厌。 「谢,谢谢你,帮我捡起来。但是变成这种样子,已经不需要了。精太郎君,那 个,扔掉吧」 为了遮掩住,我故意装成漠不关心的样子说着,但是我还能听出自己的话非常不自然。然后随随便便地把教科书和笔记本捡回来,他似乎也回到了客厅。 我全都装进书包里后,想着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吧,但果然还是很在意,所以去了客厅。于是,精太郎君他把我的笔放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 他注意到我回过头,从口袋中取出记事本和笔,流利地写着什么。现在我说什么都是掩饰了,只能沉默地看着。 他很快就写好了,然后撕下纸张递给我。我提心吊胆地用手接过来。 『这个是季衣子做的吗?』 那上面写着。 看完之后,因为他还看着我,所以我点点头。于是,他立刻开始接着写下一张。这次是比刚才要长的文章,写完之后,和刚才一样撕下来递给我。 『我的妈妈很擅长干这个,但是我很笨拙。季衣子料理也很棒,干这个也很棒,不管做什么都很厉害呢』 因为突然之间被赞扬了,所以我的脸一片火热。 他是用怎样的表情交给我这张纸的呢,我看着对方的脸,他的表情一反平常,非常平静。看着他平静的表情,我感觉快要哭出来了。仔细地想一想,虽然我并没有做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或许是因为状况原因,身体里真的好热。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突然哭出来,我很清楚不管是我,还是他都完全无法理解,纯粹一种奇怪的行为而已。 「我休息一下」 说着我逃一般地离开那里,把头钻进房间里的床上。虽然我明白这种行为在别人看来很不自然,但除了这样之外我别无选择。眼睛充满着泪水,已经完全无法忍耐了。 直到安定下来位置,在被窝之中拼命抑制着声音。或许他是站在自己一边的伙伴吧,我这么想在我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而且,如果平时一直在家的他真是自己的伙伴的话,那多少也能得救了,我想。 然而,停止哭泣之后,我对自己想要依靠他人的心情感到害羞。我在想什么蠢事呢。大体上,他不会呆在这里很久的。 但是我,不论是对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感。对于从外面来的精太郎君,马上就会厌烦的,所以,不要想奇怪的事情,只要我自己努力就行了,我想。 六 日野精太郎的供述其四 或许我应该详细地说明和姑母的关系吧。 来押川家,本来就是她的提议,但是时间流逝,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很好。 原来在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顺利,而且变得越来越糟糕。 要说责任出在谁身上,那应该是我吧。眼前的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身影,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持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隐瞒。特别是去医院的接送,还有其他事情的操劳,都会在麻烦姑母。 「为什么小精你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态度不一样? 你讨厌我吗?」 她面对面地和我说过这句话。那是在车里发生的事情,身边没有笔记用具的我无法辩解,只能耷拉着头。然后,我的失语症一点也没好转,似乎一部分是受其影响。 虽然我很想和她改善关系,但是我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每每看见和死去的母亲有着同样的脸的其他人,我的厌恶就会增加一分,就好像在做恶梦一样。实际来说,幼儿做这种梦的时候会哭出来的不是吗?我没有哭,只是在困惑,在害怕,在回避着接触。 当然,对于我的举止,姑母当然会感到不快。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然后在某天,我引起了让自己似乎被讨厌了的事件。 那天因为没有要去哪里的预定,所以我比平时要晚起床。于是,心脏在乱哄哄地响着,无法解释的不安让我静不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现象,我和平时一样戴上防毒面具来安抚自己的心情。 面具的效果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有效,那天我的心情也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我暂且就这样不动,直到心里的风暴完全消失。 我暂时就这样坐在床上面,因为刚刚起床,所以口里很干。 虽然想下楼去喝水,但是面具却无法取下。考虑一番后,我得出了仅仅是些许的时间,不取下面具也没关系的结论。 虽然在以前因为遭遇季衣子一事而格外注意着,但我也知道那时没有一个人在家。季衣子和英在学校,叔父也有工作,姑母也应该当志愿者去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完全没有人之后从房间里出来。 无人的一楼没有开冷气,充满着让人无法呼吸的闷热的空气。我打算从冰箱中拿出麦茶。 首先取出冰凉的麦茶瓶,接下来走向餐具橱。在高级公寓的时候因为全都是由母亲来做的,没有让我碰过,但使用自己所选择的玻璃杯来喝,确实是意想不到的有趣的行为。 我的母亲按照自己的喜好统一着日用品,在高级公寓里并排着同样的设计的玻璃杯,所以这些也是姑母的喜好吧,餐具橱也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形式的玻璃杯。在这其中,因为上面的架子上琉球玻璃杯那凉凉的水色很显眼,所以我朝它伸出手。 但是我把它弄砸了。指尖不小心弹到了玻璃杯,失去重心的玻璃杯就这样掉下了架子。我慌忙地伸出手朝虚空抓去,但是玻璃杯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声。 尖锐的碎片宛如火花一般散落在地板上。万分着急的我爬在地板上收拢着玻璃碎片。因为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所以直接用空手去触碰,被割破的部位流出的血弄脏了地板。 连锁的扩大的事态让我完全陷入了慌乱,总之我决定还是先回收碎片。我无视自己的伤口搜集飞散的碎片,滴落的血液接连不断地染红了地板。大体上把碎片捡齐之后厨房已经是一副好像刀具伤害事件现场般的样子。 而最糟糕的是,姑母在那个时候回来了。 她打开门进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对方比自己还要惊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被染得一片通红的地板上,我双手全是血地跪着。而且脸上,还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防毒面具。 结果我以最糟糕的形式再现了那个夜晚和季衣子间发生的事件。 姑母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 「你,你在干什么?」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但我的喉咙无法出声。我很清楚这副情景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印象。虽然和平时一样口袋里装着笔记用具,但是那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见其他人,所以我根本无法说明。 「我问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那副样子!」 无法忍耐的姑母发出了尖叫。她的话让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正戴着面具,慌忙取了下来。 「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全是血? 不知道痛吗?」 那种充满着鬼一般的阴气的表情,和母亲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完全被压倒,往后一退踩到了小碎片,于是,脚底下也流出了血。 「笨蛋,不要动! 就这样给我站在那里!」 姑母叱责着我,把手中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出客厅。虽然我在无自觉间说出了「妈妈」一词,但是失去了声音的我的口中,吐出的只有空气。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我的失语症。 姑母拿着吸尘器返回,吸掉我周围的碎片,作出了通道。然后抓住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沙发上。 之后拿来医疗用具,我刚想要自己包扎,但是, 「不行。老老实实地别动交给我来处理」 她大喝一声,没有让我碰。 虽然手和脚没有什么比较深的伤口,但是有着无数的细小的裂伤,夹杂在伤口上的众多玻璃处理起来非常费事。 治疗完成后,虽然想要帮忙姑母做打扫,但是她又骂了我一次后,让我回自己的房间去。虽然我想要承担责任,但是既然她那么说了,我呆在那里也只能一副狼狈样地碍事而已,所以死心地走上了楼梯。 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深受打击,疼痛的四肢趴在床上躺卧着时,不久后姑母再次叫了我。 押川家的餐桌,是纹理很美丽的胡桃木制长方形桌子,旁边还有同样材质的六把椅子。姑母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示意我坐在面前。脸上微微地出着汗,暗藏着劳动的痕迹。房间的角落,浸泡着被拖把弄得红黑一片的脏水。 坐在椅子上的我,按照姑母的问题进行说明。在心情乱糟糟的时候戴着面具只是一不小心忘了脱下来,弄碎玻璃杯也是出于一不小心。用疼痛的手写出来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姑母读起来似乎很辛苦。 「理由大致明白了,但是总感觉很奇怪」 似乎姑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戴着面具会安定下来的理由。 「你又不是医生,不要说那种自以为很了解的话。如果安定不下来的话对医院或者我说一声就行了。可以改变下药方或者增大些药量的嘛? 小精平时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她明确地对我说,我想她的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在这点上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孩子呢」 姑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姑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依靠面具,或许那也是什么病症的表现。她还说看到沾满鲜血的我的时候,还想起了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海外,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偶像崇拜,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杀人犯的事情。 「总而言之,那个东西不要再戴了! 老是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嘛」 姑母最后强调了一次,然后再次让我会房间休息。我听从她的话施了一礼离开那里后,背后传来了姑母的深深的叹气声。 或许我应该详细地说明和姑母的关系吧。 来押川家,本来就是她的提议,但是时间流逝,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很好。 原来在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顺利,而且变得越来越糟糕。 要说责任出在谁身上,那应该是我吧。眼前的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身影,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持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隐瞒。特别是去医院的接送,还有其他事情的操劳,都会在麻烦姑母。 「为什么小精你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态度不一样? 你讨厌我吗?」 她面对面地和我说过这句话。那是在车里发生的事情,身边没有笔记用具的我无法辩解,只能耷拉着头。然后,我的失语症一点也没好转,似乎一部分是受其影响。 虽然我很想和她改善关系,但是我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每每看见和死去的母亲有着同样的脸的其他人,我的厌恶就会增加一分,就好像在做恶梦一样。实际来说,幼儿做这种梦的时候会哭出来的不是吗?我没有哭,只是在困惑,在害怕,在回避着接触。 当然,对于我的举止,姑母当然会感到不快。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然后在某天,我引起了让自己似乎被讨厌了的事件。 那天因为没有要去哪里的预定,所以我比平时要晚起床。于是,心脏在乱哄哄地响着,无法解释的不安让我静不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现象,我和平时一样戴上防毒面具来安抚自己的心情。 面具的效果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有效,那天我的心情也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我暂且就这样不动,直到心里的风暴完全消失。 我暂时就这样坐在床上面,因为刚刚起床,所以口里很干。 虽然想下楼去喝水,但是面具却无法取下。考虑一番后,我得出了仅仅是些许的时间,不取下面具也没关系的结论。 虽然在以前因为遭遇季衣子一事而格外注意着,但我也知道那时没有一个人在家。季衣子和英在学校,叔父也有工作,姑母也应该当志愿者去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完全没有人之后从房间里出来。 无人的一楼没有开冷气,充满着让人无法呼吸的闷热的空气。我打算从冰箱中拿出麦茶。 首先取出冰凉的麦茶瓶,接下来走向餐具橱。在高级公寓的时候因为全都是由母亲来做的,没有让我碰过,但使用自己所选择的玻璃杯来喝,确实是意想不到的有趣的行为。 我的母亲按照自己的喜好统一着日用品,在高级公寓里并排着同样的设计的玻璃杯,所以这些也是姑母的喜好吧,餐具橱也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形式的玻璃杯。在这其中,因为上面的架子上琉球玻璃杯那凉凉的水色很显眼,所以我朝它伸出手。 但是我把它弄砸了。指尖不小心弹到了玻璃杯,失去重心的玻璃杯就这样掉下了架子。我慌忙地伸出手朝虚空抓去,但是玻璃杯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声。 尖锐的碎片宛如火花一般散落在地板上。万分着急的我爬在地板上收拢着玻璃碎片。因为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所以直接用空手去触碰,被割破的部位流出的血弄脏了地板。 连锁的扩大的事态让我完全陷入了慌乱,总之我决定还是先回收碎片。我无视自己的伤口搜集飞散的碎片,滴落的血液接连不断地染红了地板。大体上把碎片捡齐之后厨房已经是一副好像刀具伤害事件现场般的样子。 而最糟糕的是,姑母在那个时候回来了。 她打开门进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对方比自己还要惊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被染得一片通红的地板上,我双手全是血地跪着。而且脸上,还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防毒面具。 结果我以最糟糕的形式再现了那个夜晚和季衣子间发生的事件。 姑母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 「你,你在干什么?」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但我的喉咙无法出声。我很清楚这副情景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印象。虽然和平时一样口袋里装着笔记用具,但是那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见其他人,所以我根本无法说明。 「我问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那副样子!」 无法忍耐的姑母发出了尖叫。她的话让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正戴着面具,慌忙取了下来。 「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全是血? 不知道痛吗?」 那种充满着鬼一般的阴气的表情,和母亲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完全被压倒,往后一退踩到了小碎片,于是,脚底下也流出了血。 「笨蛋,不要动! 就这样给我站在那里!」 姑母叱责着我,把手中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出客厅。虽然我在无自觉间说出了「妈妈」一词,但是失去了声音的我的口中,吐出的只有空气。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我的失语症。 姑母拿着吸尘器返回,吸掉我周围的碎片,作出了通道。然后抓住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沙发上。 之后拿来医疗用具,我刚想要自己包扎,但是, 「不行。老老实实地别动交给我来处理」 她大喝一声,没有让我碰。 虽然手和脚没有什么比较深的伤口,但是有着无数的细小的裂伤,夹杂在伤口上的众多玻璃处理起来非常费事。 治疗完成后,虽然想要帮忙姑母做打扫,但是她又骂了我一次后,让我回自己的房间去。虽然我想要承担责任,但是既然她那么说了,我呆在那里也只能一副狼狈样地碍事而已,所以死心地走上了楼梯。 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深受打击,疼痛的四肢趴在床上躺卧着时,不久后姑母再次叫了我。 押川家的餐桌,是纹理很美丽的胡桃木制长方形桌子,旁边还有同样材质的六把椅子。姑母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示意我坐在面前。脸上微微地出着汗,暗藏着劳动的痕迹。房间的角落,浸泡着被拖把弄得红黑一片的脏水。 坐在椅子上的我,按照姑母的问题进行说明。在心情乱糟糟的时候戴着面具只是一不小心忘了脱下来,弄碎玻璃杯也是出于一不小心。用疼痛的手写出来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姑母读起来似乎很辛苦。 「理由大致明白了,但是总感觉很奇怪」 似乎姑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戴着面具会安定下来的理由。 「你又不是医生,不要说那种自以为很了解的话。如果安定不下来的话对医院或者我说一声就行了。可以改变下药方或者增大些药量的嘛? 小精平时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她明确地对我说,我想她的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在这点上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孩子呢」 姑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姑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依靠面具,或许那也是什么病症的表现。她还说看到沾满鲜血的我的时候,还想起了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海外,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偶像崇拜,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杀人犯的事情。 「总而言之,那个东西不要再戴了! 老是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嘛」 姑母最后强调了一次,然后再次让我会房间休息。我听从她的话施了一礼离开那里后,背后传来了姑母的深深的叹气声。 或许我应该详细地说明和姑母的关系吧。 来押川家,本来就是她的提议,但是时间流逝,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很好。 原来在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顺利,而且变得越来越糟糕。 要说责任出在谁身上,那应该是我吧。眼前的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身影,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持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隐瞒。特别是去医院的接送,还有其他事情的操劳,都会在麻烦姑母。 「为什么小精你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态度不一样? 你讨厌我吗?」 她面对面地和我说过这句话。那是在车里发生的事情,身边没有笔记用具的我无法辩解,只能耷拉着头。然后,我的失语症一点也没好转,似乎一部分是受其影响。 虽然我很想和她改善关系,但是我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每每看见和死去的母亲有着同样的脸的其他人,我的厌恶就会增加一分,就好像在做恶梦一样。实际来说,幼儿做这种梦的时候会哭出来的不是吗?我没有哭,只是在困惑,在害怕,在回避着接触。 当然,对于我的举止,姑母当然会感到不快。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然后在某天,我引起了让自己似乎被讨厌了的事件。 那天因为没有要去哪里的预定,所以我比平时要晚起床。于是,心脏在乱哄哄地响着,无法解释的不安让我静不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现象,我和平时一样戴上防毒面具来安抚自己的心情。 面具的效果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有效,那天我的心情也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我暂且就这样不动,直到心里的风暴完全消失。 我暂时就这样坐在床上面,因为刚刚起床,所以口里很干。 虽然想下楼去喝水,但是面具却无法取下。考虑一番后,我得出了仅仅是些许的时间,不取下面具也没关系的结论。 虽然在以前因为遭遇季衣子一事而格外注意着,但我也知道那时没有一个人在家。季衣子和英在学校,叔父也有工作,姑母也应该当志愿者去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完全没有人之后从房间里出来。 无人的一楼没有开冷气,充满着让人无法呼吸的闷热的空气。我打算从冰箱中拿出麦茶。 首先取出冰凉的麦茶瓶,接下来走向餐具橱。在高级公寓的时候因为全都是由母亲来做的,没有让我碰过,但使用自己所选择的玻璃杯来喝,确实是意想不到的有趣的行为。 我的母亲按照自己的喜好统一着日用品,在高级公寓里并排着同样的设计的玻璃杯,所以这些也是姑母的喜好吧,餐具橱也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形式的玻璃杯。在这其中,因为上面的架子上琉球玻璃杯那凉凉的水色很显眼,所以我朝它伸出手。 但是我把它弄砸了。指尖不小心弹到了玻璃杯,失去重心的玻璃杯就这样掉下了架子。我慌忙地伸出手朝虚空抓去,但是玻璃杯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声。 尖锐的碎片宛如火花一般散落在地板上。万分着急的我爬在地板上收拢着玻璃碎片。因为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所以直接用空手去触碰,被割破的部位流出的血弄脏了地板。 连锁的扩大的事态让我完全陷入了慌乱,总之我决定还是先回收碎片。我无视自己的伤口搜集飞散的碎片,滴落的血液接连不断地染红了地板。大体上把碎片捡齐之后厨房已经是一副好像刀具伤害事件现场般的样子。 而最糟糕的是,姑母在那个时候回来了。 她打开门进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对方比自己还要惊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被染得一片通红的地板上,我双手全是血地跪着。而且脸上,还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防毒面具。 结果我以最糟糕的形式再现了那个夜晚和季衣子间发生的事件。 姑母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 「你,你在干什么?」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但我的喉咙无法出声。我很清楚这副情景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印象。虽然和平时一样口袋里装着笔记用具,但是那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见其他人,所以我根本无法说明。 「我问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那副样子!」 无法忍耐的姑母发出了尖叫。她的话让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正戴着面具,慌忙取了下来。 「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全是血? 不知道痛吗?」 那种充满着鬼一般的阴气的表情,和母亲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完全被压倒,往后一退踩到了小碎片,于是,脚底下也流出了血。 「笨蛋,不要动! 就这样给我站在那里!」 姑母叱责着我,把手中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出客厅。虽然我在无自觉间说出了「妈妈」一词,但是失去了声音的我的口中,吐出的只有空气。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我的失语症。 姑母拿着吸尘器返回,吸掉我周围的碎片,作出了通道。然后抓住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沙发上。 之后拿来医疗用具,我刚想要自己包扎,但是, 「不行。老老实实地别动交给我来处理」 她大喝一声,没有让我碰。 虽然手和脚没有什么比较深的伤口,但是有着无数的细小的裂伤,夹杂在伤口上的众多玻璃处理起来非常费事。 治疗完成后,虽然想要帮忙姑母做打扫,但是她又骂了我一次后,让我回自己的房间去。虽然我想要承担责任,但是既然她那么说了,我呆在那里也只能一副狼狈样地碍事而已,所以死心地走上了楼梯。 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深受打击,疼痛的四肢趴在床上躺卧着时,不久后姑母再次叫了我。 押川家的餐桌,是纹理很美丽的胡桃木制长方形桌子,旁边还有同样材质的六把椅子。姑母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示意我坐在面前。脸上微微地出着汗,暗藏着劳动的痕迹。房间的角落,浸泡着被拖把弄得红黑一片的脏水。 坐在椅子上的我,按照姑母的问题进行说明。在心情乱糟糟的时候戴着面具只是一不小心忘了脱下来,弄碎玻璃杯也是出于一不小心。用疼痛的手写出来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姑母读起来似乎很辛苦。 「理由大致明白了,但是总感觉很奇怪」 似乎姑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戴着面具会安定下来的理由。 「你又不是医生,不要说那种自以为很了解的话。如果安定不下来的话对医院或者我说一声就行了。可以改变下药方或者增大些药量的嘛? 小精平时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她明确地对我说,我想她的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在这点上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孩子呢」 姑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姑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依靠面具,或许那也是什么病症的表现。她还说看到沾满鲜血的我的时候,还想起了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海外,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偶像崇拜,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杀人犯的事情。 「总而言之,那个东西不要再戴了! 老是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嘛」 姑母最后强调了一次,然后再次让我会房间休息。我听从她的话施了一礼离开那里后,背后传来了姑母的深深的叹气声。 或许我应该详细地说明和姑母的关系吧。 来押川家,本来就是她的提议,但是时间流逝,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很好。 原来在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顺利,而且变得越来越糟糕。 要说责任出在谁身上,那应该是我吧。眼前的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身影,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持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隐瞒。特别是去医院的接送,还有其他事情的操劳,都会在麻烦姑母。 「为什么小精你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态度不一样? 你讨厌我吗?」 她面对面地和我说过这句话。那是在车里发生的事情,身边没有笔记用具的我无法辩解,只能耷拉着头。然后,我的失语症一点也没好转,似乎一部分是受其影响。 虽然我很想和她改善关系,但是我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每每看见和死去的母亲有着同样的脸的其他人,我的厌恶就会增加一分,就好像在做恶梦一样。实际来说,幼儿做这种梦的时候会哭出来的不是吗?我没有哭,只是在困惑,在害怕,在回避着接触。 当然,对于我的举止,姑母当然会感到不快。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然后在某天,我引起了让自己似乎被讨厌了的事件。 那天因为没有要去哪里的预定,所以我比平时要晚起床。于是,心脏在乱哄哄地响着,无法解释的不安让我静不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现象,我和平时一样戴上防毒面具来安抚自己的心情。 面具的效果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有效,那天我的心情也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我暂且就这样不动,直到心里的风暴完全消失。 我暂时就这样坐在床上面,因为刚刚起床,所以口里很干。 虽然想下楼去喝水,但是面具却无法取下。考虑一番后,我得出了仅仅是些许的时间,不取下面具也没关系的结论。 虽然在以前因为遭遇季衣子一事而格外注意着,但我也知道那时没有一个人在家。季衣子和英在学校,叔父也有工作,姑母也应该当志愿者去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完全没有人之后从房间里出来。 无人的一楼没有开冷气,充满着让人无法呼吸的闷热的空气。我打算从冰箱中拿出麦茶。 首先取出冰凉的麦茶瓶,接下来走向餐具橱。在高级公寓的时候因为全都是由母亲来做的,没有让我碰过,但使用自己所选择的玻璃杯来喝,确实是意想不到的有趣的行为。 我的母亲按照自己的喜好统一着日用品,在高级公寓里并排着同样的设计的玻璃杯,所以这些也是姑母的喜好吧,餐具橱也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形式的玻璃杯。在这其中,因为上面的架子上琉球玻璃杯那凉凉的水色很显眼,所以我朝它伸出手。 但是我把它弄砸了。指尖不小心弹到了玻璃杯,失去重心的玻璃杯就这样掉下了架子。我慌忙地伸出手朝虚空抓去,但是玻璃杯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声。 尖锐的碎片宛如火花一般散落在地板上。万分着急的我爬在地板上收拢着玻璃碎片。因为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所以直接用空手去触碰,被割破的部位流出的血弄脏了地板。 连锁的扩大的事态让我完全陷入了慌乱,总之我决定还是先回收碎片。我无视自己的伤口搜集飞散的碎片,滴落的血液接连不断地染红了地板。大体上把碎片捡齐之后厨房已经是一副好像刀具伤害事件现场般的样子。 而最糟糕的是,姑母在那个时候回来了。 她打开门进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对方比自己还要惊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被染得一片通红的地板上,我双手全是血地跪着。而且脸上,还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防毒面具。 结果我以最糟糕的形式再现了那个夜晚和季衣子间发生的事件。 姑母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 「你,你在干什么?」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但我的喉咙无法出声。我很清楚这副情景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印象。虽然和平时一样口袋里装着笔记用具,但是那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见其他人,所以我根本无法说明。 「我问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那副样子!」 无法忍耐的姑母发出了尖叫。她的话让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正戴着面具,慌忙取了下来。 「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全是血? 不知道痛吗?」 那种充满着鬼一般的阴气的表情,和母亲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完全被压倒,往后一退踩到了小碎片,于是,脚底下也流出了血。 「笨蛋,不要动! 就这样给我站在那里!」 姑母叱责着我,把手中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出客厅。虽然我在无自觉间说出了「妈妈」一词,但是失去了声音的我的口中,吐出的只有空气。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我的失语症。 姑母拿着吸尘器返回,吸掉我周围的碎片,作出了通道。然后抓住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沙发上。 之后拿来医疗用具,我刚想要自己包扎,但是, 「不行。老老实实地别动交给我来处理」 她大喝一声,没有让我碰。 虽然手和脚没有什么比较深的伤口,但是有着无数的细小的裂伤,夹杂在伤口上的众多玻璃处理起来非常费事。 治疗完成后,虽然想要帮忙姑母做打扫,但是她又骂了我一次后,让我回自己的房间去。虽然我想要承担责任,但是既然她那么说了,我呆在那里也只能一副狼狈样地碍事而已,所以死心地走上了楼梯。 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深受打击,疼痛的四肢趴在床上躺卧着时,不久后姑母再次叫了我。 押川家的餐桌,是纹理很美丽的胡桃木制长方形桌子,旁边还有同样材质的六把椅子。姑母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示意我坐在面前。脸上微微地出着汗,暗藏着劳动的痕迹。房间的角落,浸泡着被拖把弄得红黑一片的脏水。 坐在椅子上的我,按照姑母的问题进行说明。在心情乱糟糟的时候戴着面具只是一不小心忘了脱下来,弄碎玻璃杯也是出于一不小心。用疼痛的手写出来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姑母读起来似乎很辛苦。 「理由大致明白了,但是总感觉很奇怪」 似乎姑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戴着面具会安定下来的理由。 「你又不是医生,不要说那种自以为很了解的话。如果安定不下来的话对医院或者我说一声就行了。可以改变下药方或者增大些药量的嘛? 小精平时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她明确地对我说,我想她的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在这点上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孩子呢」 姑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姑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依靠面具,或许那也是什么病症的表现。她还说看到沾满鲜血的我的时候,还想起了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海外,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偶像崇拜,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杀人犯的事情。 「总而言之,那个东西不要再戴了! 老是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嘛」 姑母最后强调了一次,然后再次让我会房间休息。我听从她的话施了一礼离开那里后,背后传来了姑母的深深的叹气声。 或许我应该详细地说明和姑母的关系吧。 来押川家,本来就是她的提议,但是时间流逝,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很好。 原来在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顺利,而且变得越来越糟糕。 要说责任出在谁身上,那应该是我吧。眼前的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身影,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持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隐瞒。特别是去医院的接送,还有其他事情的操劳,都会在麻烦姑母。 「为什么小精你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态度不一样? 你讨厌我吗?」 她面对面地和我说过这句话。那是在车里发生的事情,身边没有笔记用具的我无法辩解,只能耷拉着头。然后,我的失语症一点也没好转,似乎一部分是受其影响。 虽然我很想和她改善关系,但是我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每每看见和死去的母亲有着同样的脸的其他人,我的厌恶就会增加一分,就好像在做恶梦一样。实际来说,幼儿做这种梦的时候会哭出来的不是吗?我没有哭,只是在困惑,在害怕,在回避着接触。 当然,对于我的举止,姑母当然会感到不快。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然后在某天,我引起了让自己似乎被讨厌了的事件。 那天因为没有要去哪里的预定,所以我比平时要晚起床。于是,心脏在乱哄哄地响着,无法解释的不安让我静不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现象,我和平时一样戴上防毒面具来安抚自己的心情。 面具的效果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有效,那天我的心情也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我暂且就这样不动,直到心里的风暴完全消失。 我暂时就这样坐在床上面,因为刚刚起床,所以口里很干。 虽然想下楼去喝水,但是面具却无法取下。考虑一番后,我得出了仅仅是些许的时间,不取下面具也没关系的结论。 虽然在以前因为遭遇季衣子一事而格外注意着,但我也知道那时没有一个人在家。季衣子和英在学校,叔父也有工作,姑母也应该当志愿者去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完全没有人之后从房间里出来。 无人的一楼没有开冷气,充满着让人无法呼吸的闷热的空气。我打算从冰箱中拿出麦茶。 首先取出冰凉的麦茶瓶,接下来走向餐具橱。在高级公寓的时候因为全都是由母亲来做的,没有让我碰过,但使用自己所选择的玻璃杯来喝,确实是意想不到的有趣的行为。 我的母亲按照自己的喜好统一着日用品,在高级公寓里并排着同样的设计的玻璃杯,所以这些也是姑母的喜好吧,餐具橱也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形式的玻璃杯。在这其中,因为上面的架子上琉球玻璃杯那凉凉的水色很显眼,所以我朝它伸出手。 但是我把它弄砸了。指尖不小心弹到了玻璃杯,失去重心的玻璃杯就这样掉下了架子。我慌忙地伸出手朝虚空抓去,但是玻璃杯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声。 尖锐的碎片宛如火花一般散落在地板上。万分着急的我爬在地板上收拢着玻璃碎片。因为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所以直接用空手去触碰,被割破的部位流出的血弄脏了地板。 连锁的扩大的事态让我完全陷入了慌乱,总之我决定还是先回收碎片。我无视自己的伤口搜集飞散的碎片,滴落的血液接连不断地染红了地板。大体上把碎片捡齐之后厨房已经是一副好像刀具伤害事件现场般的样子。 而最糟糕的是,姑母在那个时候回来了。 她打开门进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对方比自己还要惊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被染得一片通红的地板上,我双手全是血地跪着。而且脸上,还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防毒面具。 结果我以最糟糕的形式再现了那个夜晚和季衣子间发生的事件。 姑母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 「你,你在干什么?」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但我的喉咙无法出声。我很清楚这副情景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印象。虽然和平时一样口袋里装着笔记用具,但是那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见其他人,所以我根本无法说明。 「我问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那副样子!」 无法忍耐的姑母发出了尖叫。她的话让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正戴着面具,慌忙取了下来。 「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全是血? 不知道痛吗?」 那种充满着鬼一般的阴气的表情,和母亲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完全被压倒,往后一退踩到了小碎片,于是,脚底下也流出了血。 「笨蛋,不要动! 就这样给我站在那里!」 姑母叱责着我,把手中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出客厅。虽然我在无自觉间说出了「妈妈」一词,但是失去了声音的我的口中,吐出的只有空气。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我的失语症。 姑母拿着吸尘器返回,吸掉我周围的碎片,作出了通道。然后抓住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沙发上。 之后拿来医疗用具,我刚想要自己包扎,但是, 「不行。老老实实地别动交给我来处理」 她大喝一声,没有让我碰。 虽然手和脚没有什么比较深的伤口,但是有着无数的细小的裂伤,夹杂在伤口上的众多玻璃处理起来非常费事。 治疗完成后,虽然想要帮忙姑母做打扫,但是她又骂了我一次后,让我回自己的房间去。虽然我想要承担责任,但是既然她那么说了,我呆在那里也只能一副狼狈样地碍事而已,所以死心地走上了楼梯。 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深受打击,疼痛的四肢趴在床上躺卧着时,不久后姑母再次叫了我。 押川家的餐桌,是纹理很美丽的胡桃木制长方形桌子,旁边还有同样材质的六把椅子。姑母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示意我坐在面前。脸上微微地出着汗,暗藏着劳动的痕迹。房间的角落,浸泡着被拖把弄得红黑一片的脏水。 坐在椅子上的我,按照姑母的问题进行说明。在心情乱糟糟的时候戴着面具只是一不小心忘了脱下来,弄碎玻璃杯也是出于一不小心。用疼痛的手写出来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姑母读起来似乎很辛苦。 「理由大致明白了,但是总感觉很奇怪」 似乎姑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戴着面具会安定下来的理由。 「你又不是医生,不要说那种自以为很了解的话。如果安定不下来的话对医院或者我说一声就行了。可以改变下药方或者增大些药量的嘛? 小精平时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她明确地对我说,我想她的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在这点上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孩子呢」 姑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姑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依靠面具,或许那也是什么病症的表现。她还说看到沾满鲜血的我的时候,还想起了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海外,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偶像崇拜,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杀人犯的事情。 「总而言之,那个东西不要再戴了! 老是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嘛」 姑母最后强调了一次,然后再次让我会房间休息。我听从她的话施了一礼离开那里后,背后传来了姑母的深深的叹气声。 或许我应该详细地说明和姑母的关系吧。 来押川家,本来就是她的提议,但是时间流逝,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很好。 原来在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顺利,而且变得越来越糟糕。 要说责任出在谁身上,那应该是我吧。眼前的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身影,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持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隐瞒。特别是去医院的接送,还有其他事情的操劳,都会在麻烦姑母。 「为什么小精你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态度不一样? 你讨厌我吗?」 她面对面地和我说过这句话。那是在车里发生的事情,身边没有笔记用具的我无法辩解,只能耷拉着头。然后,我的失语症一点也没好转,似乎一部分是受其影响。 虽然我很想和她改善关系,但是我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每每看见和死去的母亲有着同样的脸的其他人,我的厌恶就会增加一分,就好像在做恶梦一样。实际来说,幼儿做这种梦的时候会哭出来的不是吗?我没有哭,只是在困惑,在害怕,在回避着接触。 当然,对于我的举止,姑母当然会感到不快。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然后在某天,我引起了让自己似乎被讨厌了的事件。 那天因为没有要去哪里的预定,所以我比平时要晚起床。于是,心脏在乱哄哄地响着,无法解释的不安让我静不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现象,我和平时一样戴上防毒面具来安抚自己的心情。 面具的效果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有效,那天我的心情也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我暂且就这样不动,直到心里的风暴完全消失。 我暂时就这样坐在床上面,因为刚刚起床,所以口里很干。 虽然想下楼去喝水,但是面具却无法取下。考虑一番后,我得出了仅仅是些许的时间,不取下面具也没关系的结论。 虽然在以前因为遭遇季衣子一事而格外注意着,但我也知道那时没有一个人在家。季衣子和英在学校,叔父也有工作,姑母也应该当志愿者去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完全没有人之后从房间里出来。 无人的一楼没有开冷气,充满着让人无法呼吸的闷热的空气。我打算从冰箱中拿出麦茶。 首先取出冰凉的麦茶瓶,接下来走向餐具橱。在高级公寓的时候因为全都是由母亲来做的,没有让我碰过,但使用自己所选择的玻璃杯来喝,确实是意想不到的有趣的行为。 我的母亲按照自己的喜好统一着日用品,在高级公寓里并排着同样的设计的玻璃杯,所以这些也是姑母的喜好吧,餐具橱也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形式的玻璃杯。在这其中,因为上面的架子上琉球玻璃杯那凉凉的水色很显眼,所以我朝它伸出手。 但是我把它弄砸了。指尖不小心弹到了玻璃杯,失去重心的玻璃杯就这样掉下了架子。我慌忙地伸出手朝虚空抓去,但是玻璃杯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声。 尖锐的碎片宛如火花一般散落在地板上。万分着急的我爬在地板上收拢着玻璃碎片。因为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所以直接用空手去触碰,被割破的部位流出的血弄脏了地板。 连锁的扩大的事态让我完全陷入了慌乱,总之我决定还是先回收碎片。我无视自己的伤口搜集飞散的碎片,滴落的血液接连不断地染红了地板。大体上把碎片捡齐之后厨房已经是一副好像刀具伤害事件现场般的样子。 而最糟糕的是,姑母在那个时候回来了。 她打开门进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对方比自己还要惊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被染得一片通红的地板上,我双手全是血地跪着。而且脸上,还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防毒面具。 结果我以最糟糕的形式再现了那个夜晚和季衣子间发生的事件。 姑母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 「你,你在干什么?」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但我的喉咙无法出声。我很清楚这副情景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印象。虽然和平时一样口袋里装着笔记用具,但是那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见其他人,所以我根本无法说明。 「我问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那副样子!」 无法忍耐的姑母发出了尖叫。她的话让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正戴着面具,慌忙取了下来。 「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全是血? 不知道痛吗?」 那种充满着鬼一般的阴气的表情,和母亲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完全被压倒,往后一退踩到了小碎片,于是,脚底下也流出了血。 「笨蛋,不要动! 就这样给我站在那里!」 姑母叱责着我,把手中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出客厅。虽然我在无自觉间说出了「妈妈」一词,但是失去了声音的我的口中,吐出的只有空气。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我的失语症。 姑母拿着吸尘器返回,吸掉我周围的碎片,作出了通道。然后抓住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沙发上。 之后拿来医疗用具,我刚想要自己包扎,但是, 「不行。老老实实地别动交给我来处理」 她大喝一声,没有让我碰。 虽然手和脚没有什么比较深的伤口,但是有着无数的细小的裂伤,夹杂在伤口上的众多玻璃处理起来非常费事。 治疗完成后,虽然想要帮忙姑母做打扫,但是她又骂了我一次后,让我回自己的房间去。虽然我想要承担责任,但是既然她那么说了,我呆在那里也只能一副狼狈样地碍事而已,所以死心地走上了楼梯。 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深受打击,疼痛的四肢趴在床上躺卧着时,不久后姑母再次叫了我。 押川家的餐桌,是纹理很美丽的胡桃木制长方形桌子,旁边还有同样材质的六把椅子。姑母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示意我坐在面前。脸上微微地出着汗,暗藏着劳动的痕迹。房间的角落,浸泡着被拖把弄得红黑一片的脏水。 坐在椅子上的我,按照姑母的问题进行说明。在心情乱糟糟的时候戴着面具只是一不小心忘了脱下来,弄碎玻璃杯也是出于一不小心。用疼痛的手写出来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姑母读起来似乎很辛苦。 「理由大致明白了,但是总感觉很奇怪」 似乎姑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戴着面具会安定下来的理由。 「你又不是医生,不要说那种自以为很了解的话。如果安定不下来的话对医院或者我说一声就行了。可以改变下药方或者增大些药量的嘛? 小精平时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她明确地对我说,我想她的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在这点上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孩子呢」 姑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姑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依靠面具,或许那也是什么病症的表现。她还说看到沾满鲜血的我的时候,还想起了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海外,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偶像崇拜,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杀人犯的事情。 「总而言之,那个东西不要再戴了! 老是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嘛」 姑母最后强调了一次,然后再次让我会房间休息。我听从她的话施了一礼离开那里后,背后传来了姑母的深深的叹气声。 或许我应该详细地说明和姑母的关系吧。 来押川家,本来就是她的提议,但是时间流逝,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很好。 原来在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顺利,而且变得越来越糟糕。 要说责任出在谁身上,那应该是我吧。眼前的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身影,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持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隐瞒。特别是去医院的接送,还有其他事情的操劳,都会在麻烦姑母。 「为什么小精你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态度不一样? 你讨厌我吗?」 她面对面地和我说过这句话。那是在车里发生的事情,身边没有笔记用具的我无法辩解,只能耷拉着头。然后,我的失语症一点也没好转,似乎一部分是受其影响。 虽然我很想和她改善关系,但是我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每每看见和死去的母亲有着同样的脸的其他人,我的厌恶就会增加一分,就好像在做恶梦一样。实际来说,幼儿做这种梦的时候会哭出来的不是吗?我没有哭,只是在困惑,在害怕,在回避着接触。 当然,对于我的举止,姑母当然会感到不快。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然后在某天,我引起了让自己似乎被讨厌了的事件。 那天因为没有要去哪里的预定,所以我比平时要晚起床。于是,心脏在乱哄哄地响着,无法解释的不安让我静不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现象,我和平时一样戴上防毒面具来安抚自己的心情。 面具的效果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有效,那天我的心情也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我暂且就这样不动,直到心里的风暴完全消失。 我暂时就这样坐在床上面,因为刚刚起床,所以口里很干。 虽然想下楼去喝水,但是面具却无法取下。考虑一番后,我得出了仅仅是些许的时间,不取下面具也没关系的结论。 虽然在以前因为遭遇季衣子一事而格外注意着,但我也知道那时没有一个人在家。季衣子和英在学校,叔父也有工作,姑母也应该当志愿者去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完全没有人之后从房间里出来。 无人的一楼没有开冷气,充满着让人无法呼吸的闷热的空气。我打算从冰箱中拿出麦茶。 首先取出冰凉的麦茶瓶,接下来走向餐具橱。在高级公寓的时候因为全都是由母亲来做的,没有让我碰过,但使用自己所选择的玻璃杯来喝,确实是意想不到的有趣的行为。 我的母亲按照自己的喜好统一着日用品,在高级公寓里并排着同样的设计的玻璃杯,所以这些也是姑母的喜好吧,餐具橱也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形式的玻璃杯。在这其中,因为上面的架子上琉球玻璃杯那凉凉的水色很显眼,所以我朝它伸出手。 但是我把它弄砸了。指尖不小心弹到了玻璃杯,失去重心的玻璃杯就这样掉下了架子。我慌忙地伸出手朝虚空抓去,但是玻璃杯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声。 尖锐的碎片宛如火花一般散落在地板上。万分着急的我爬在地板上收拢着玻璃碎片。因为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所以直接用空手去触碰,被割破的部位流出的血弄脏了地板。 连锁的扩大的事态让我完全陷入了慌乱,总之我决定还是先回收碎片。我无视自己的伤口搜集飞散的碎片,滴落的血液接连不断地染红了地板。大体上把碎片捡齐之后厨房已经是一副好像刀具伤害事件现场般的样子。 而最糟糕的是,姑母在那个时候回来了。 她打开门进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对方比自己还要惊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被染得一片通红的地板上,我双手全是血地跪着。而且脸上,还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防毒面具。 结果我以最糟糕的形式再现了那个夜晚和季衣子间发生的事件。 姑母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 「你,你在干什么?」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但我的喉咙无法出声。我很清楚这副情景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印象。虽然和平时一样口袋里装着笔记用具,但是那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见其他人,所以我根本无法说明。 「我问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那副样子!」 无法忍耐的姑母发出了尖叫。她的话让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正戴着面具,慌忙取了下来。 「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全是血? 不知道痛吗?」 那种充满着鬼一般的阴气的表情,和母亲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完全被压倒,往后一退踩到了小碎片,于是,脚底下也流出了血。 「笨蛋,不要动! 就这样给我站在那里!」 姑母叱责着我,把手中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出客厅。虽然我在无自觉间说出了「妈妈」一词,但是失去了声音的我的口中,吐出的只有空气。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我的失语症。 姑母拿着吸尘器返回,吸掉我周围的碎片,作出了通道。然后抓住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沙发上。 之后拿来医疗用具,我刚想要自己包扎,但是, 「不行。老老实实地别动交给我来处理」 她大喝一声,没有让我碰。 虽然手和脚没有什么比较深的伤口,但是有着无数的细小的裂伤,夹杂在伤口上的众多玻璃处理起来非常费事。 治疗完成后,虽然想要帮忙姑母做打扫,但是她又骂了我一次后,让我回自己的房间去。虽然我想要承担责任,但是既然她那么说了,我呆在那里也只能一副狼狈样地碍事而已,所以死心地走上了楼梯。 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深受打击,疼痛的四肢趴在床上躺卧着时,不久后姑母再次叫了我。 押川家的餐桌,是纹理很美丽的胡桃木制长方形桌子,旁边还有同样材质的六把椅子。姑母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示意我坐在面前。脸上微微地出着汗,暗藏着劳动的痕迹。房间的角落,浸泡着被拖把弄得红黑一片的脏水。 坐在椅子上的我,按照姑母的问题进行说明。在心情乱糟糟的时候戴着面具只是一不小心忘了脱下来,弄碎玻璃杯也是出于一不小心。用疼痛的手写出来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姑母读起来似乎很辛苦。 「理由大致明白了,但是总感觉很奇怪」 似乎姑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戴着面具会安定下来的理由。 「你又不是医生,不要说那种自以为很了解的话。如果安定不下来的话对医院或者我说一声就行了。可以改变下药方或者增大些药量的嘛? 小精平时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她明确地对我说,我想她的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在这点上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孩子呢」 姑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姑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依靠面具,或许那也是什么病症的表现。她还说看到沾满鲜血的我的时候,还想起了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海外,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偶像崇拜,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杀人犯的事情。 「总而言之,那个东西不要再戴了! 老是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嘛」 姑母最后强调了一次,然后再次让我会房间休息。我听从她的话施了一礼离开那里后,背后传来了姑母的深深的叹气声。 或许我应该详细地说明和姑母的关系吧。 来押川家,本来就是她的提议,但是时间流逝,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很好。 原来在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顺利,而且变得越来越糟糕。 要说责任出在谁身上,那应该是我吧。眼前的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身影,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持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隐瞒。特别是去医院的接送,还有其他事情的操劳,都会在麻烦姑母。 「为什么小精你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态度不一样? 你讨厌我吗?」 她面对面地和我说过这句话。那是在车里发生的事情,身边没有笔记用具的我无法辩解,只能耷拉着头。然后,我的失语症一点也没好转,似乎一部分是受其影响。 虽然我很想和她改善关系,但是我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每每看见和死去的母亲有着同样的脸的其他人,我的厌恶就会增加一分,就好像在做恶梦一样。实际来说,幼儿做这种梦的时候会哭出来的不是吗?我没有哭,只是在困惑,在害怕,在回避着接触。 当然,对于我的举止,姑母当然会感到不快。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然后在某天,我引起了让自己似乎被讨厌了的事件。 那天因为没有要去哪里的预定,所以我比平时要晚起床。于是,心脏在乱哄哄地响着,无法解释的不安让我静不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现象,我和平时一样戴上防毒面具来安抚自己的心情。 面具的效果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有效,那天我的心情也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我暂且就这样不动,直到心里的风暴完全消失。 我暂时就这样坐在床上面,因为刚刚起床,所以口里很干。 虽然想下楼去喝水,但是面具却无法取下。考虑一番后,我得出了仅仅是些许的时间,不取下面具也没关系的结论。 虽然在以前因为遭遇季衣子一事而格外注意着,但我也知道那时没有一个人在家。季衣子和英在学校,叔父也有工作,姑母也应该当志愿者去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完全没有人之后从房间里出来。 无人的一楼没有开冷气,充满着让人无法呼吸的闷热的空气。我打算从冰箱中拿出麦茶。 首先取出冰凉的麦茶瓶,接下来走向餐具橱。在高级公寓的时候因为全都是由母亲来做的,没有让我碰过,但使用自己所选择的玻璃杯来喝,确实是意想不到的有趣的行为。 我的母亲按照自己的喜好统一着日用品,在高级公寓里并排着同样的设计的玻璃杯,所以这些也是姑母的喜好吧,餐具橱也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形式的玻璃杯。在这其中,因为上面的架子上琉球玻璃杯那凉凉的水色很显眼,所以我朝它伸出手。 但是我把它弄砸了。指尖不小心弹到了玻璃杯,失去重心的玻璃杯就这样掉下了架子。我慌忙地伸出手朝虚空抓去,但是玻璃杯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声。 尖锐的碎片宛如火花一般散落在地板上。万分着急的我爬在地板上收拢着玻璃碎片。因为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所以直接用空手去触碰,被割破的部位流出的血弄脏了地板。 连锁的扩大的事态让我完全陷入了慌乱,总之我决定还是先回收碎片。我无视自己的伤口搜集飞散的碎片,滴落的血液接连不断地染红了地板。大体上把碎片捡齐之后厨房已经是一副好像刀具伤害事件现场般的样子。 而最糟糕的是,姑母在那个时候回来了。 她打开门进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对方比自己还要惊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被染得一片通红的地板上,我双手全是血地跪着。而且脸上,还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防毒面具。 结果我以最糟糕的形式再现了那个夜晚和季衣子间发生的事件。 姑母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 「你,你在干什么?」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但我的喉咙无法出声。我很清楚这副情景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印象。虽然和平时一样口袋里装着笔记用具,但是那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见其他人,所以我根本无法说明。 「我问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那副样子!」 无法忍耐的姑母发出了尖叫。她的话让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正戴着面具,慌忙取了下来。 「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全是血? 不知道痛吗?」 那种充满着鬼一般的阴气的表情,和母亲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完全被压倒,往后一退踩到了小碎片,于是,脚底下也流出了血。 「笨蛋,不要动! 就这样给我站在那里!」 姑母叱责着我,把手中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出客厅。虽然我在无自觉间说出了「妈妈」一词,但是失去了声音的我的口中,吐出的只有空气。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我的失语症。 姑母拿着吸尘器返回,吸掉我周围的碎片,作出了通道。然后抓住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沙发上。 之后拿来医疗用具,我刚想要自己包扎,但是, 「不行。老老实实地别动交给我来处理」 她大喝一声,没有让我碰。 虽然手和脚没有什么比较深的伤口,但是有着无数的细小的裂伤,夹杂在伤口上的众多玻璃处理起来非常费事。 治疗完成后,虽然想要帮忙姑母做打扫,但是她又骂了我一次后,让我回自己的房间去。虽然我想要承担责任,但是既然她那么说了,我呆在那里也只能一副狼狈样地碍事而已,所以死心地走上了楼梯。 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深受打击,疼痛的四肢趴在床上躺卧着时,不久后姑母再次叫了我。 押川家的餐桌,是纹理很美丽的胡桃木制长方形桌子,旁边还有同样材质的六把椅子。姑母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示意我坐在面前。脸上微微地出着汗,暗藏着劳动的痕迹。房间的角落,浸泡着被拖把弄得红黑一片的脏水。 坐在椅子上的我,按照姑母的问题进行说明。在心情乱糟糟的时候戴着面具只是一不小心忘了脱下来,弄碎玻璃杯也是出于一不小心。用疼痛的手写出来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姑母读起来似乎很辛苦。 「理由大致明白了,但是总感觉很奇怪」 似乎姑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戴着面具会安定下来的理由。 「你又不是医生,不要说那种自以为很了解的话。如果安定不下来的话对医院或者我说一声就行了。可以改变下药方或者增大些药量的嘛? 小精平时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她明确地对我说,我想她的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在这点上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孩子呢」 姑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姑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依靠面具,或许那也是什么病症的表现。她还说看到沾满鲜血的我的时候,还想起了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海外,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偶像崇拜,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杀人犯的事情。 「总而言之,那个东西不要再戴了! 老是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嘛」 姑母最后强调了一次,然后再次让我会房间休息。我听从她的话施了一礼离开那里后,背后传来了姑母的深深的叹气声。 或许我应该详细地说明和姑母的关系吧。 来押川家,本来就是她的提议,但是时间流逝,我们的关系并不算很好。 原来在一开始就没有那么顺利,而且变得越来越糟糕。 要说责任出在谁身上,那应该是我吧。眼前的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身影,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持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态度,完全没有办法隐瞒。特别是去医院的接送,还有其他事情的操劳,都会在麻烦姑母。 「为什么小精你只有和我说话的时候态度不一样? 你讨厌我吗?」 她面对面地和我说过这句话。那是在车里发生的事情,身边没有笔记用具的我无法辩解,只能耷拉着头。然后,我的失语症一点也没好转,似乎一部分是受其影响。 虽然我很想和她改善关系,但是我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每每看见和死去的母亲有着同样的脸的其他人,我的厌恶就会增加一分,就好像在做恶梦一样。实际来说,幼儿做这种梦的时候会哭出来的不是吗?我没有哭,只是在困惑,在害怕,在回避着接触。 当然,对于我的举止,姑母当然会感到不快。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我想不到其他办法。 然后在某天,我引起了让自己似乎被讨厌了的事件。 那天因为没有要去哪里的预定,所以我比平时要晚起床。于是,心脏在乱哄哄地响着,无法解释的不安让我静不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现象,我和平时一样戴上防毒面具来安抚自己的心情。 面具的效果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有效,那天我的心情也立刻就平静了下来。我暂且就这样不动,直到心里的风暴完全消失。 我暂时就这样坐在床上面,因为刚刚起床,所以口里很干。 虽然想下楼去喝水,但是面具却无法取下。考虑一番后,我得出了仅仅是些许的时间,不取下面具也没关系的结论。 虽然在以前因为遭遇季衣子一事而格外注意着,但我也知道那时没有一个人在家。季衣子和英在学校,叔父也有工作,姑母也应该当志愿者去了。 为了慎重起见,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完全没有人之后从房间里出来。 无人的一楼没有开冷气,充满着让人无法呼吸的闷热的空气。我打算从冰箱中拿出麦茶。 首先取出冰凉的麦茶瓶,接下来走向餐具橱。在高级公寓的时候因为全都是由母亲来做的,没有让我碰过,但使用自己所选择的玻璃杯来喝,确实是意想不到的有趣的行为。 我的母亲按照自己的喜好统一着日用品,在高级公寓里并排着同样的设计的玻璃杯,所以这些也是姑母的喜好吧,餐具橱也并排着各种各样的形式的玻璃杯。在这其中,因为上面的架子上琉球玻璃杯那凉凉的水色很显眼,所以我朝它伸出手。 但是我把它弄砸了。指尖不小心弹到了玻璃杯,失去重心的玻璃杯就这样掉下了架子。我慌忙地伸出手朝虚空抓去,但是玻璃杯从我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声。 尖锐的碎片宛如火花一般散落在地板上。万分着急的我爬在地板上收拢着玻璃碎片。因为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所以直接用空手去触碰,被割破的部位流出的血弄脏了地板。 连锁的扩大的事态让我完全陷入了慌乱,总之我决定还是先回收碎片。我无视自己的伤口搜集飞散的碎片,滴落的血液接连不断地染红了地板。大体上把碎片捡齐之后厨房已经是一副好像刀具伤害事件现场般的样子。 而最糟糕的是,姑母在那个时候回来了。 她打开门进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但是对方比自己还要惊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被染得一片通红的地板上,我双手全是血地跪着。而且脸上,还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防毒面具。 结果我以最糟糕的形式再现了那个夜晚和季衣子间发生的事件。 姑母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 「你,你在干什么?」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但我的喉咙无法出声。我很清楚这副情景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印象。虽然和平时一样口袋里装着笔记用具,但是那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遇见其他人,所以我根本无法说明。 「我问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那副样子!」 无法忍耐的姑母发出了尖叫。她的话让我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正戴着面具,慌忙取了下来。 「真是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全是血? 不知道痛吗?」 那种充满着鬼一般的阴气的表情,和母亲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完全被压倒,往后一退踩到了小碎片,于是,脚底下也流出了血。 「笨蛋,不要动! 就这样给我站在那里!」 姑母叱责着我,把手中买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走出客厅。虽然我在无自觉间说出了「妈妈」一词,但是失去了声音的我的口中,吐出的只有空气。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谢我的失语症。 姑母拿着吸尘器返回,吸掉我周围的碎片,作出了通道。然后抓住因为紧张而身体僵硬的我的手臂,把我拉到沙发上。 之后拿来医疗用具,我刚想要自己包扎,但是, 「不行。老老实实地别动交给我来处理」 她大喝一声,没有让我碰。 虽然手和脚没有什么比较深的伤口,但是有着无数的细小的裂伤,夹杂在伤口上的众多玻璃处理起来非常费事。 治疗完成后,虽然想要帮忙姑母做打扫,但是她又骂了我一次后,让我回自己的房间去。虽然我想要承担责任,但是既然她那么说了,我呆在那里也只能一副狼狈样地碍事而已,所以死心地走上了楼梯。 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深受打击,疼痛的四肢趴在床上躺卧着时,不久后姑母再次叫了我。 押川家的餐桌,是纹理很美丽的胡桃木制长方形桌子,旁边还有同样材质的六把椅子。姑母坐在里面的椅子上,示意我坐在面前。脸上微微地出着汗,暗藏着劳动的痕迹。房间的角落,浸泡着被拖把弄得红黑一片的脏水。 坐在椅子上的我,按照姑母的问题进行说明。在心情乱糟糟的时候戴着面具只是一不小心忘了脱下来,弄碎玻璃杯也是出于一不小心。用疼痛的手写出来的文字歪歪扭扭的,姑母读起来似乎很辛苦。 「理由大致明白了,但是总感觉很奇怪」 似乎姑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戴着面具会安定下来的理由。 「你又不是医生,不要说那种自以为很了解的话。如果安定不下来的话对医院或者我说一声就行了。可以改变下药方或者增大些药量的嘛? 小精平时总是什么话都不说。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她明确地对我说,我想她的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在这点上你真是个很难对付的孩子呢」 姑母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姑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依靠面具,或许那也是什么病症的表现。她还说看到沾满鲜血的我的时候,还想起了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海外,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偶像崇拜,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杀人犯的事情。 「总而言之,那个东西不要再戴了! 老是戴着那个东西,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嘛」 姑母最后强调了一次,然后再次让我会房间休息。我听从她的话施了一礼离开那里后,背后传来了姑母的深深的叹气声。 七 押川季衣子的供述其三 精太郎君受伤的当天的事情,我也记得很清楚。 那还是在定期检查的期间中,从学校返回家里后,妈妈双肘撑着桌子,不停地叹气。 光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只要发生了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呆在大家汇集的客厅里面,挺着一副苦瓜脸地唉声叹气。 我也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在小时候是发自内心地担心着妈妈,但在最近,她为了想要我们了解情况而故意作出这幅样子,所以我稍微变得聪明了起来。 而且,想到第二天还有考试,想要立刻学习的我,想着“真讨厌啊,完全不想听”而想要走开,但是看到房子厨房一边的水桶里的暗红色的污水后,我怎么也无法假装看不见。 「这是什么? 怎么了吗?」 于是妈妈告诉了我刚才精太郎君在这里弄碎了玻璃杯和受伤的事情。 「哎,受的伤重吗?」 「没事。问题不在这里。那个时候的小精的样子特别奇怪」 然后她说精太郎君带着战争电影里常见的防毒面具,还有一副根本看不出像是心智正常的样子。 「据说那个孩子在那副样子的时候才会安定下来呢。妈妈总觉得非常不安。季衣你怎么想?」 「我倒是认为没有那么严重呢。是妈妈太夸张了吧」 「也是。但是,季衣你又没亲眼看过才会这么想的吧?」 「不是这样的」 我说出来精太郎君来的那天晚上和戴着面具的他相遇的事情。确实那时是很吃惊,但是知道了原因之后便觉得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即使告诉妈妈他不会做什么坏事,妈妈的表情还是阴沉沉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会做那种怪事的孩子的话……」 似乎起到了反效果,“糟糕了”,我这么想着,但已经迟了。妈妈的表情越发阴沉地想着。 虽然我想庇护精太郎君,但我找不到什么能让妈妈理解的理由。 「这样的话,我们不能继续留着小精了……」 沉默一阵子过后,妈妈一点点地嘟哝着。这种残忍的话语让我真的是吃了一惊, 「你在说什么? 你认真的吗?」 我再次问了一句。 但是,即使是开玩笑,这不是可以拿来当玩笑话的事情吧。强行把他领到这里,在这种情况下又要把他一脚踢开,而且他已经遭受着各种各样的歧视,已经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了。竟然毫无顾虑地说出那么残酷的话,我真觉得难以相信。 但是妈妈沉默着不肯回答。似乎真的在后悔把他带来了这里。 虽然妈妈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精太郎君他终于习惯了这个家,和我与哥哥的关系刚刚变好起来,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很可怜不是吗。 我因为太过生气和激动,肚子里憋满了气愤,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沉默地盯了一会儿,妈妈好像悲剧里的主人公一般耷拉着肩膀,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地叹着气。之后,说了一句「去散散步」就离开了家门。 我受够了,她实在是太任性了! 妈妈离开之后,我怒气冲冲地敲着精太郎君的房门。 开门的他的四肢缠着绷带,一副看起来非常可怜的样子,穿着的黄色长t恤的一小部分也被血弄脏了。他一副宛如在说「有什么事?」的表情看着我,比想象中还要冷静,与此相对地我反而比他还要激动。 「你没事吧?不会痛吗?要去买些什么药吗?」 他静静地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吗? 如果有想做的事情的话,请不要顾虑。虽然妈妈发了很大的火,但请你不要介意。那个人只是在说气话而已」 我太过激动的说话方式让他有些惊恐。 「以后,如果发生什么的话马上告诉我。因为我是精太郎君的伙伴。相信我吧」 他睁大着眼睛陷入了困惑。我也因为说了这种话而感到害羞,脸上火辣辣的,但是我努力不让自己背过脸,用思想去控制自己或许已经变红了的脸。 「你在听吗?」 于是精太郎君被催促着点了点头。 我真的好单纯啊,马上就暴走了。在这一点我和妈妈一模一样。 第二天,我心不在焉地结束最后一天的考试后,想着到家里时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精太郎君,在没思考好之前就到家了。 但是在起居室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一瞬之间感到了不安。妈妈是那种敢想敢做的人,或许他今天就被带到了某个地方也说不定。 但是,我立刻就找到了他。在阳台的对面,他正在阳光下晒着刚洗好的衣服。他将自己的装着已洗好的衣服的篮子放在旁边,用贴满了橡皮膏的手指一件一件扭干。 我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后,打开窗户,和他搭话。 「手,不会痛吗? 要交换下吗?」 精太郎君转回半个头确认是我后,摇了摇头。尽管如此还是想勉强帮上忙吧,所以我也就没再过问。洗好的衣服只是他的便服,虽然习惯了爸爸和哥哥的内裤的我完全不介意,但或许他很介意吧。 因为暂时没有异常状况而放心下来的我放下书包,坐在窗子旁边,看着晒衣服的他的背影。 脖子溢出汗水,在盛夏的太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他的皮肤似乎比刚来的时候要晒黑了。是在医院的往返之间晒的吧。到处都能听到秋蝉的吵闹的鸣叫声,积雨云浮在蔚蓝的天空上。 不知道精太郎君是和谁学的,谨慎而认真地一边摊开皱褶一边用晾衣夹夹住衣服。 他在没事的时候明明就一副很普通的样子,尽管如此妈妈还是要把他赶走吗,我想着。如果真的已经决定下来的话,不管本人怎么想,不管我说什么,或许也无法挽回。为什么孩子没有权利选择自己想在的地方呢,然后想起自己的升学的事情,叹了口气。 「那么,我去准备午饭了」 开始出汗的我说了一句就关上窗户准备开始做饭。 他晒完全部的衣服后,暂且留在了庭院里,仰视着蓝天。 当天我用现成的材料炒了菜,和精太郎君两人相对地吃着。他的身体散发着洗涤物的肥皂和汗混杂的气味。 那个时候,我提出了在妈妈在的时候最好绝对不要戴上面具,即使有意见当面对面的时候也最好顺着她的意思来等忠告。他“嗯嗯”地点点头。 而他也提出了有关我现在的学校的问题。他似乎对其他的同年龄的孩子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很感兴趣,对于伙食,还有修学旅行的话题惊讶得睁大着眼睛。当然,因为他那是还无法出声,他的话语全都是笔记。 「学校一次也没有去上过吗?」 『只有在小学的最开始的时候上过,但已经记不清了』 「那么,你到底是怎么学习的?明明没上过」 『问题集、教科书之类的东西妈妈买了很多。虽然不知道和学校学习的科目是不是一样,但从卷末记载的系列来看大概是全部了』 根据他的话来看,他学习的进展比外面的孩子似乎更快,十岁不到的时候就结束了到小学六年级为止的学习。之后,还得到了不知道是哪个学年的教材,最后的知识水平到底有什么程度还不清楚。 「所以这么难的汉字也能写得很流利啊。或许还走在我们的前面呢。应该能上哥哥在的私立学校左右的程度吧。或许还能上更好的学校」 似乎私立这个词语他无法理解,他一副呆呆的样子。 之后想着想着就不再想了,话题扯到了他在高级公寓的时候的事情。据说 他在那里所听到所看到的事物,都是寿子阿姨赋予的。虽然有看过电影和听过音乐,但电视的节目只有限定的有线电视台,完全收不到地波。历史的节目,动物的节目倒是看得很多。 虽然根据电视的报道,完全就像是一副被铁链锁在监狱中的一般的印象,但是喜欢伊达政宗啦,介绍野生的危险动物的节目很有趣啦,他一副高兴的样子写着笔记,样子和在外面生活的男孩子完全没什么两样。 不,倒不如说,他还有着比起普通的男孩子要丰富的部分吧。据说还有过阿姨买来从外国来的美味的点心一起享用时,身体状况突然之间恶化,然后立刻叫医生到自己的家里的事情。本人也除了学习以外将时间用于阅读上,过着文化味十足的时光。 没有和同年龄的人接触过也是确实。省略掉这点,我感觉他说得好像自己并不会很可怜的样子。 我直率地说出这一点,他一边害羞着, 『我自己并不明白。对我来说,每天的生活只是很普通的事情』 这样写着。 但是,既然说是普通,我认为那种状况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虽然或许是性格的问题,但是至少我至今为止都没感到过自己的生活很普通。那么,所谓的幸与不幸,并不是取决于环境,而是取决于人的性格吧? 比如说我,虽然比起他明显要好上好几倍,过着让别人羡慕的生活,但还不是一样每天郁郁寡欢的吗? 我询问着,他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不清楚」的表情。 「重要的,是接受自己所处的环境呢。真的好难啊。如果这么想的话,精太郎君的生活或许还挺令人羡慕的」 我呆呆地说着, 『高级公寓的生活让别人羡慕还是第一次』 用意外的表情看着我。之后拿起笔,再次行云流水地罗列着文字。在这期间,我从冰箱中拿出装着麦茶的瓶子,注入已经见底的两人的玻璃杯中。 『但是我也有同感。因为不用做饭和扫除。光是呆呆地坐着就能生活,很轻松』 「是吗? 做家务也并不坏啊。虽然有时候很麻烦,但平时做得挺快乐的」 我一边看着他递过来的纸一边嘟哝着。他看着我的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是我无法通过表情来得知他的内心。 吃完饭之后,因为他说没有接触过电脑和游戏所以能不能试着接触一下,因为电脑确实是个很好用的工具,所以我把他带到了客厅里面的和式房间。 听说网络是个很方便的东西后妈妈便买来了,但因为本人不太会用,结果只有我和哥哥使用,于是就放在那里了。虽然精太郎君已经是家里人了,但因为实际触摸的话还是很紧张,所以告诉给我听。 我倒是可以自由使用,我让精太郎君坐在椅子上,自己在旁边教给他简单的用法。虽然说自己并没有碰过,但似乎有看过寿子阿姨操作过,所以理解得很快。 「如果记住打字方法的话,比起手写的文字要方便上许多呢」 我说着,他耸了耸肩。 房间运转着微微的冷气,是不冷也不热的刚好的温度。而精太郎君本来也就是好奇心很强的类型,所以完全集中于电脑上。因为刚刚吃完饭,在背后看着的我不久后变得晕晕乎乎的,直到他撑起我的背时我才知道自己已经睡过去了。 结果,他一个人留在那个房间,而我则躺在起居室里的沙发上。 我一边用脸颊感受着被冷气的冷风吹得冰冷的沙发的触觉,一边听着精太郎敲打键盘的声音,外面的蝉的鸣叫声,还有驶过的车的声音。于是我就那样地小睡了一会,我还记得那时似乎做了一个幸福的美梦。 当门口的内线电话响起而醒来的时候,梦的内容已经完全忘记了,但却感到非常平静和满足。 鸣响了内线电话的,是一个穿着女性时装打扮的年轻的女人。 「我是吉田。你妈妈在吗?」 在揉着睡眼的我的眼前自称吉田的女性,说明了自己是负责精太郎君的社会福利工作者。 妈妈似乎忘了和她会面的约定而出门了。用手机进行联络,似乎是在哪里吃着午饭,让我帮忙接收一下文件。因为我想站在这里接收不太好,所以我把她请到家里,拿出麦茶。 「精太郎君不在吗?」 「啊,他在对面在用电脑。我叫叫他吧」 我站起身, 「不用了。似乎在难得的时候打扰了呢,事情完成之后我马上就会回去」 说着露出了笑容的吉田小姐浑身香水的味儿。似乎是为了掩盖夏天的汗的味道,但似乎太浓了点吧,我想。 似乎是知道我的事情,吉田小姐问了有关我的应试等一些事情。或许你知道吧,那个穿着西装的来处理工作的女性是个很好的人,但我因为认生的癖性所以提心吊胆。 她扑哧一声笑了之后,将信封放在我的面前。吉田小姐说,那是精太郎君在医院的检查结果,希望让他能在附近的学校上学。 「哎,精太郎君,要去学校吗?」 「没错」 一瞬间我以为他要上和我同一个学校而吃了一惊,但似乎并不是这样。据说他第二学期开始要要在病弱者专用的特别支援学校。我也算第一次听到那种设施的名字,虽然用上了病弱者专用这个词眼,但并不是只有病人才能上这个学校,据说旷课的孩子也会被带到这种地方。 关于这件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 「已经没事了吗?不呆在这个家里也」 「当然了」 吉田小姐高兴地笑着, 「这种状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他在这里应该已经适应了社会生活,那么,我想他应该马上就能上普通的学校了。虽然暂时不能说话。但是他本来就是个学习成绩还有交际能力都很棒的孩子。不是吗?」 「确实,我也这么想……」 「对了,我可以问季衣子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 「关于前几天,因为精太郎君受了伤所以母亲发了很大的火的那件事情,他已经不要紧了吗?」 「啊啊,那个啊,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刚才还在晒衣服呢」 「那就好」 「那,那个……」 「怎么了吗?」 「母亲,关于精太郎君,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是吗」 妈妈似乎还没能说出让吉田小姐照顾这类的话。还是那果然只是一时的气话,没有当真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应该不会提到有关上学的问题了。想到这里,我对精太郎君的内疚稍微减轻了一些。 「但是,季衣子很伟大呢」 我抚摸着胸口放下心来后,吉田小姐一边擦拭着玻璃杯上的自己的口红一边说着。 「明明自己还有应试,又全面赞同接纳精太郎君,我从母亲那里听说了哦。因为很可怜他。你也真不容易」 「哎」 对于哽住了话的我,吉田小姐疑惑地微微地倾着头, 「不对吗? 妈妈说过整个家庭都热烈欢迎,高兴地接受了精太郎君啊」 似乎妈妈说了和事实相反的谎话,说服了吉田小姐。 「不对啊。我果然还是感到有些不自然。面临应试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于接纳那种没发生什么好事的堂兄弟是不可能那么容易接受的」 「这,这个……」 我把手指贴到嘴唇上,示意她小声点。精太郎君还在旁边的房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吉田小姐 放低声音悄悄地问我。 虽然我不想回答,但我也不想说谎,告诉了她我最初是反对妈妈的提案的事情。 「是那样啊。那是很正常的反应」 吉田小姐叹了口气,将擦去了口红的玻璃杯送到唇边。 「但,但是,现在已经没关系了。那只是一开始的事情,现在关系已经变好了」 我慌忙地进行否认,吉田小姐蹙着眉头。 「真的吗?」 「真的,已经完全没关系了。我们自己的关系现在很好,所以我刚才说的事情,请你忘记了吧」 「是吗」 之后吉田小姐一脸复杂的表情地回去了。 之后我宛如告了密一般,口中的余味差到极点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不说就好了啊。即使是妈妈也都保持着沉默,但我却亲口否定了这样的事情,真像个笨蛋。我糊里糊涂地站在门口,陷入自我嫌恶之中。 我窥视着精太郎君的房间,他一脸认真地凝视着画面。我因为他是不是听到了我刚才的话而提心吊胆着,进入房间里。 于是,他抬起头,看着站在入口处的我。我说明了刚才吉田小姐来送文件的事情。虽然声音有些僵硬,但是他对这个并没有表现出怎么关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后把视线转回显示器。 似乎没有听到的事情让我放下了心来,但因为我还怀着愧疚,所以我发出了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故作不知的讨好声,问道「那么认真在看着什么?」 于是他招了招手,我坐在旁边,看着同样的画面。 那里是跳跃着猎奇杀人啦,大量杀人啦,之类的森严的文字的web网站。在惊讶之余问他为什么对这种东西有兴趣,他在画面上打字说明因为前几天妈妈被当成是凶恶杀人犯的所为,所以想要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说起来,和自己的环境很相似的人确实也有很多呢,他说。比如说,埃德蒙德(美国人,1948生,曾在14岁时射杀了自己的祖父母,并在21岁从精神病院出院后,在1972至1973年间谋杀、奸尸、分尸了8人,包括他的母亲)在小时候是在黑暗的地下室长大的,还有其他很多的生活环境和经历和自己有共同点的人等等,他淡淡地切换着画面让我看着。 『世间真的有着各种各样的人呢。这样的人真的全都是坏人吗?』 精太郎君打着这样的文字,向我询问。 「呐,别看这个了。我很难受」 我说着,他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关上了浏览器。 于是在下面的窗口上显示了另外的网页。精太郎君很少见地慌张了起来,想要关掉那个,但是, 「等等」 我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画面。上面的是有关他的高级公寓的事件的新闻,还有用户的评论。 对新闻的报道,事件的异常性,还有对寿子阿姨行为的批判的论调。虽然在评论之中也有着表示强烈同情的评论,但是也有着写很难听的坏话,对关联者的猜测,还有完全不知道事件只是乱写一番的人。阿姨的经历啊,事件如此异常的原因啊,这些被尖酸刻薄的人们乱说一通的事我也懂得,非常不舒服,所以不想去看这些。 如果被当事者看到的话,一定会脸色为之一变的吧。 「你看到这个了?」我说着,精太郎君一脸难看的表情地点了点头。 在无言的我的面前,他敲打着键盘,在画面上表示着文字。首先是『妈妈没有错』,其次是『是我的身体的问题,没办法呢』。之后,静静地移动着鼠标,关上了表示着那起报道的窗口。 虽然如此,我也并没有去只想精太郎君的事情。 定期检查的日程全都结束之后,三方面谈在我的学校开始了。 顺序是通过出席号码来决定的,我被编进了第一天的第三号,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地,那个时候就到来了。 因为当天妈妈迟到了,我一个人坐在弹簧椅上等候着。在其他的教室前,父母和子女们也坐在弹簧椅上等候着。 校舍里面比外面要凉快些,很安静。外面的喧闹的声音在走廊回响着。 最后妈妈在时间所剩无几的时候过来了。然后坐在我的旁边,小声说, 「公立学校果然很脏呢。能勉强上哥哥的学校就好了」 一副让人感觉非常不爽的样子低声私语着。 学生时不时会经过这边,然后一瞬间地看着这边。是同一个小学的学生。一定也知道了当时的妈妈的传言吧,他们的心中一定在想着什么令人讨厌的事情。 不经意间,我想起了在被虐待之前,我还会在大家面前炫耀自己的年轻美丽的妈妈的事情。然后对于自己的心境的极为巨大的变化感到非常地寂寞。 虽然并没有因此讨厌妈妈,但是状况已经改变了,那是的天真无邪已经不复存在了。还能够回到以前的自豪的生活吗,我这么想着。 我旁边的当事人倒是挺悠闲的, 「好久没来学校了,总感觉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呢。有种我是季衣的朋友的感觉」 一副心情愉快的样子和我说。 那种毫无顾虑的声音在放学后的安静的走廊上回响着,按顺序等候着的其他亲子也应该听到了吧。我也没有责备她的力气,耷拉着肩膀。 在那个时候,顺序终于轮到了我们。 教室里面布置成三方面谈专用的样子,中央的四张桌子贴着一张大桌子排着。其他的桌子被整理到后面。 我们班的班主任是刚刚到三十岁的年轻男性教师,担当科目是社会。我的资料在桌子上打开着,我和妈妈坐在椅子上后,出路指导开始了。 我并不担心老师会说出我在学校里的悲惨生活。因为,我不认为他对教室里的情况有多了解,即使知道,他也是装作没看到的类型的老师。虽然我并不喜欢他的为人,但在这里不用担心他受奇怪的正义感指使提起这个问题,在那种意义上我放下了心来。只要我装傻地只提出路的话题,在沉默的期间我们就确立了共犯关系了吧。 首先,前几天结束的定期检查的卷子回来了。虽然是比我想象中要略好的结果,但学校的考试反正只是测试熟练度的东西,所以只要不考得太糟都不成问题。 对出路来说更重要的,是根据模拟考试所算出的偏差值。老师给出最接近的结果,然后拿出为了今天而写好的我所希望的出路的草纸,然后真正的协商开始了。 妈妈看着草纸的时候,对我来说是很紧张的瞬间。上面写的是和母亲所劝导的f校不同的,我真正想报考的学校的名字。因为至今为止我一次也没对妈妈说过自己的意见,在这里我第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意志。 果然,妈妈刚刚把视线移到纸上就露出惊讶的表情无言了。没有注意到的老师开始了说明。 「以季衣子同学的成绩,在这个学校已经处于合格圈之内。如果再努力一点的话,更难的学校也能……」 于是回过神来的妈妈回头看着我。 「季衣,你搞错了吧。这样的学校,不可能去考的吧? 之前不是说过投考f校的吗」 对于她的已经有些愠怒的话语,老师有些为难。 「妈妈,抱歉,我想去这个学校」 我一边低着头一边说着。 「我不想投考f校。求求你让我去第一到第三志愿的随便哪个学校吧」 但是对于我的恳求的话语,妈妈摇了摇头完全不接受, 「你在说什么呢。你要去考f校。……老师,这个孩子考f校有困难吗?」 「啊,那个,f校吗? 以季衣子同学的成绩我认 为完全在录取范围之内……」 「那么,就f校了」 「妈妈!」 「季衣你闭嘴」 「怎么可能闭嘴啊。因为,这是我的出路吧?」 虽然我不想在教室里争吵,但是只有这一点,我决不能退让。 「你在说什么呢。那当然不行了。我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些学校的名字。为什么那么随便地写上这些东西? 之前不是都写得挺好的嘛」 「那只是你逼我写的。我说啊,妈妈,我之前就已经说过,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去f校。虽然离家里有些远,但这里也是和f校一样很好的学校哦? 我调查过。如果看看资料,妈妈一定也会喜欢的……」 「不行哦,不行。绝对不行!」 妈妈没有听完说明地就摇了摇头。 「求求你,听我说吧。实际要上学的是我,就让我去上能让我接受的学校吧……」 「你,你怎么做那么任性的事情啊!」 妈妈再次打断我的话,抱着头。 变成这幅样子她已经听不进我的话了,我习惯性地知道这点。如果第三者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发展话题,我很清楚肯定会和平时一样被卷进妈妈的步调之中。 我虽然表示我自己写的学校也有让妈妈满意的地方,但是她坚持着说不行,根本不听我说话。违背了自己的决定的话题,她完全无法接受。如果我这次再看不过去地让步的话,或许在高中我又会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 被夹在我们中间的老师,只能狼狈地看着母女之间的冲突,认为自己做了坏事。 「那么,请两位商量好之后,再来重新进行面谈吧……」 最后老师说了这句话,结果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地就结束了。 我灰心丧气地从教室里出来,等候着的下一对亲子看着我们的脸。是教室里的我们发生冲突的声音传到了外面吧。这或许又会成为新传言的萌芽呢,我不经意间想着,但在那时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为什么妈妈就是完全不听我说的话呢,愤怒和绝望感充满着我的胸口,看到对方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绝不会就这样接受妈妈的意见。进入f校,在那里再次轮回和如今同样的三年,光是想象我就产生了无法忍受的恐怖。如果从初中毕业的话就能解放了,我正是希望着这点才一直努力过来的。如果到了高中,又继续没完没了地被当成笨蛋欺负的话,即使我想乐观一点看待也非常困难。只要想到知道初中时我的悲惨的人会到那里去,我就必须得一边害怕着一边度过每一天。 或许我这么说会被嘲笑太过软弱,但是我想,如果有和我同样立场的人的话一定能明白的。如果不在空无一物的地方归为零的话,就绝对不可能从头再来的,我那么想着。怎么样,能理解吧? 总之,归为零是我的梦想。所以,我才想舍弃掉一切。 只是像普通人一样活着,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无法容许呢?想到这里,我几乎要流出了眼泪。 如果目前还是除了f校之外其他一概不承认的话,我剩下的手段除了放弃考试外已经完全没有了。如果不合格的话,连妈妈也只能放弃。而且那等于放弃高中应试是同一个意思。 而妈妈也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f校很受欢迎,如果投考失败的话,被迫上附近的学校的事实也很明显。如果全部落榜,我就不能成为高中生了吧。想到没有考到高中,家人和亲戚会以怎样的态度对我,还有考虑到自己将来的人生,我的眼前就一片漆黑。我就只能一直被强迫做非自己本意的选择吗? 而妈妈也因为反抗的我怄气着,那天直到回到家的那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今天已经累了。学校的事情待会儿再说吧」 一到家里妈妈就叹着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说到疲倦我也是一样。我没回答妈妈的话地走上楼梯,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 虽然说是待会儿再说,但是和妈妈真正意义上的协商,一次也没有过。对刚才的学校的态度一样,无论何时都只是将自己的主张单方面地强压在我的身上而已。 精太郎君的事情也是,我也是好多次地被迫接受了妈妈的意见。这次一定也打算那么做吧。完全没有一丁点想要听我的反对的打算。想到这里,绝望再次覆盖了我的心里。 我有种想要叫出来的冲动。但是,即使引起骚动也不会松口的。大家都认为这个样子的我很可笑对吧。并且,我越是异常,家人也就变得更变本加厉。永远得不到安宁。宛如生活于别人的视线之下,只能像个规规矩矩的好孩子一样过着每天。 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冲动的我,和平时一样用裁纸刀割伤了皮肤。确实心情一时地平静了下来,但是绝望感又立刻地涌了过来。 我抱着头蹲在桌子上,秋蝉的鸣叫声比平时还要刺耳,让我心烦意乱。家里很安静。妈妈已经睡着了,精太郎君又在干什么呢? 如果在平时的房间的话,就要比平时更要当心不能弄出响动。但是,我真的很想哭出声来。 明明不想恨,但却恨妈妈恨得要死。 为什么只有那个人来阻碍我? 我的幸福对她来说完全无所谓吗? 如果试着老老实实地说出不想去f校的理由,摊出自己被欺负的事情的话,会怎么样呢? 因为妈妈的原因遭受欺负,持续至今。因此希望能让我自己选择高中,如果那么说的话会怎么样? 但是不能做那种事。 也不是说不能做,即使做了,等待的也只是和小学生的时候一样的结果吧。如果那样一来就不用被欺负的话还好,但又要和学校的教师大闹一番。 即使说了,她也不会听的吧。和小学生的时候一样。明明都说过希望能停止了,我在惊讶的同时感到无法压抑的愤怒。并不是无法相信妈妈的问题。 越想越忧郁。确实我没有什么好胜心,但如果妈妈把我逼到这种境况我就绝对不去上学,也绝对不去f校。妈妈是我讨厌到极点并连面都不想见到的人,那是当然的吧。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该怎么样才能解决,完全找不到头绪。我真的很想有人能够帮帮我,如果这是我在不经意之间犯下的罪的报应的话,我真的很希望能够有人能告诉我到底怎么补偿。 那个时候我终于能够理解相信神或者宗教的感觉了,我记得。 真是讨厌到极点了。精太郎的事情也好,我的事情也好。到头来什么都没解决之时,暑假开始了。 因为我讨厌和妈妈碰面,所以我尽量避开着。因为住在同一个家,虽然完全不想碰面,但是多多少少还会碰面。特别的是我们本来就没有家人聚集在一起吃饭的习惯,如果不是我负责大家的晚饭的话,见面的机会就更加少了。 偶然间在厕所和浴室前碰见的时候,彼此间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定是妈妈也不想看到我的脸吧。 精太郎君在那之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总感觉他似乎没有精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觉.面对电脑和电视的时间好像也增加了。知道社会对自己的母亲那样地说三道四后,或许他对社会的那些人也开始留意起来了吧。 虽然是暑假,但是我并没有游玩的预定。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问题。反而去学校或许还更高兴些,但想到前面的事情,我完全感到高兴不起来。 那一天我的心情也很沉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想要吃饭的我就这样穿着睡衣来到一楼,房间里很闷热,我想今天早上谁都没有开过冷气吧。或许因为很忙都出门了。 我将冷气的温度调至最低,打开电视。 在平日的上午, 节目表总是被低龄向动画和娱乐新闻所占领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停地转换着频道,直到一部古老的外国电影才停了下来。 我叹着气,一边时不时地转换频道一边看着电视的时候,有人从二楼下来了。 我正想着这个时候哥哥也应该起来了,但进入房间的是精太郎君。他的脸色很苍白,脸色很不寻常地非常僵硬。 我因为他那副完全不同寻常的样子而惊住的时候,他痛苦地抓住衬衫的胸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而张着嘴,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似乎是因为太痛苦,连自己无法说话都忘记了。 我慌忙把笔记本交给一副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状况的样子的他。于是他想要在桌子上写字,但因为手在颤抖着所以连笔都抖掉了。 好不容易写下来的文字和平时不同,非常凌乱,只能勉勉强强地看出是『没有面具』。 「面具是指那个面具? 丢了吗?」 他一边写着接下来的一段文字,一边点点头代替回答。 『知道在哪里吗?』 「不,我也不知道」 我让失去了镇静的精太郎君坐在椅子上,询问详细的情况。据说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感觉很难受,想要戴上面具,但却找不到。一直放着的包里没有,一楼的脱衣间和起居室,还有垃圾箱中也找不到,所以只能死心地吃了医生给的药,但始终镇静不下来而坐立不安,然后跑到了这个房间里。 「我明白了。那么我去找面具。精太郎君就在这里休息吧」 于是精太郎君再次动笔写下了不同的话语。 『我没事,只是稍微有些冷静不下来。没有也没关系,不用在意』 我摇了摇头, 「没事,交给我吧」 我硬是让他接受了。 从客厅出来的我的脚步声比起平常要焦急。我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焦躁。 一定是妈妈。 虽然我并不想产生这样的怀疑,但我想不到其他理由。我知道精太郎君对物品管理得很周到,使用过的东西都会返回到原来的地方。厨房里要洗的东西,洗衣机周围,为了方便其他家人,他使用过的东西都会返回到正确的地方,已经到了让大家立刻明白是谁用过了的程度。那样的他应该是不会弄丢个人的私有物的。 这样的话,肯定是有人特地侵入了他的房间藏起了防毒面具。而且,会做那种事情的人,只有妈妈。最近她说精太郎君的面具的坏话的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 而且,妈妈是行动派的类型,肯定没错。因为我还记得在我小时候,因为她说和附近的男孩子打棒球很危险就收起了我的球棒,因为忘记做作业把我的游戏藏起来的回忆。而最让我生气的是,因为她说一个人在家里玩过家家不好,把我的布娃娃和人偶全部扔掉了。她是很早以前就做过这种事的人。她一定是想要通过夺走孩子的最重要的事物来按照自己所想的控制他们吧。 我首先一一地寻找妈妈可能会藏东西的地方。首先是门口的收纳箱。然后,庭院的仓库里,母亲的车里也调查了,但完全没找到。难道已经处分掉了吗?我再一次返回客厅的时候,精太郎君的脸色并刚才还要差。 翻了一遍客厅里的全部架子,还有和式房间里的壁橱也完全没找到。于是只可能是在父母的卧室里了。但是,那里平时上着锁,不经过允许是不能随便进入的。于是我想只能等她回来之后再问了,但我并不认为她会告诉我。当我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精太郎君已经倒在了沙发上。 我慌忙地跑到他跟前,他脸色苍白,喉咙深处在嘶嘶地呼吸着。 「精太郎君!」 似乎连回应我的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蜷缩着身体,非常痛苦的样子。 虽然有看过有人因为贫血而倒下和因为腹痛而挣扎,但看到这种一副恐慌的样子倒下的人还是第一次,所以连我也惊慌了起来。虽然一开始想要设法让他恢复过状态来,但察觉到自己并没有那样的能力和知识后,终于想到了打119寻求救助。 我用颤抖的手指拿起墙壁上挂着的固定电话的听筒,联系到急救员后,一边不停地稳住自己一边说明情况。因为越想说清楚就越是着急,所以电话另一头的沉稳的声音不得已问了好几次。 虽然因为急救车立刻就会到来而稍微放下了心来,但眼前的精太郎君依然一副痛苦的样子,我立刻又开始着急了起来。我想,必须要立刻找到面具。因为没有那个的话就救不了他,如果我能够医治的话,只能靠这个了。 我来到父母的卧室前,扭着把手,但已经上锁了。 尽管如此我并没有放弃,一边大叫着一边不停地扭着把手发出声音,然后房间里传来了响动。妈妈没有出门。注意到此的我双手握拳敲着门。 「妈妈! 起来! 快起来!」 妈妈一副很眼花的样子眯着眼睛,开了门。 「怎么了? 那么吵,让我吓了一跳……」 我没有让一脸诧异的妈妈说完话的富余。 「把精太郎君的面具还给他!」 「哎?」 「是妈妈藏起来的吧?精太郎君放在房间里的面具!」 「我不知道啊。而且,为什么季衣你因为这种事生气……」 我从抑制着哈欠的妈妈的腋下穿过进入卧室。 我环视着房间,床的对面的地板上放着一个塑料袋。这放在这里明显非常不自然的东西映入了我眼帘。 「等一下,季衣你到底怎么了? 不能随便进入妈妈的房间哦」 我无视在我的背后发出声音的妈妈,迅速地走近塑料袋,看着里面。于是,我看到了装在里面的淡蓝色的防毒面具。 果然不出我所料,虽然我气愤得血液都快要沸腾了起来,但是我拼命地压抑着。 「这个,请还给我」 我对表情铁青的妈妈吐出一句话后,折回了客厅。 「季衣!」 虽然背后传来了她叫我名字的声音,但是我没回头。如果在这里看到妈妈的脸的话,她一定是在怒吼着大叫吧。 我半跑地回到精太郎君所在的地方,将面具交给他。虽然精太郎君因为意识模糊而不明白被压上了什么东西,但不久他理解之后立刻就双手接了过来。但是,他已经失去了安装的辨识力,只是抱在胸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似乎光是如此还不能恢复。 是给他戴上面具好呢,还是老实地等待救护车过来比较好呢,我犹豫着。――再打一次119怎样? 话说起来,我想起了那时急救中心的接线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般的感觉。焦急的我听到救护车会来的时候就挂了电话,但我很担心那个时候她是不是要告诉我一些应急的方法。我刚想要再打一次电话而站起来的时候, 「啊啊,这是过呼吸」 不知何时,妈妈来到了房间里。 「季衣,不要紧的,放心吧。妈妈知道这个时候的应对方法」 她稍微有些自傲地说着,蹲在精太郎君的旁边,捡起装着面具的塑料袋,抵在他的嘴角上。 「你,你要做什么?」 因为她那种好像要让精太郎君窒息的行动而大吃一惊的我说, 「得了过呼吸的话,只要让他吸进自己吐出来的气就好了」 「过,过呼吸?」 「没错。这不是需要特别担心的情况。这个孩子的妈妈在小时候也经常这样,都是我治好的」 「但是这样不会更加痛苦吗?」 「没事的。要让他肺部的空气流通起来。只要让他呼吸二氧化碳比普通空气略浓的空气就好了。在 小时候学到的。用过了好多次都有效果哦」 妈妈非常沉着,甚至看起来还是一副很困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那种处理方法正不正确的我很是不安,但是我只能够在一旁看着。 无法安定下来的紧握着的微微出汗的手打了开来,我看着精太郎君的脸,他的呼吸似乎确实慢慢开始平稳了下来。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妈妈一只手整理睡衣的领口周围一边说。 「我真的是没辙了。明明体质和姐姐差不多,但总有一些地方不一样。果然还是心理上的问题吧……」 不久后精太郎逐渐地平静了下来,痛苦的表情消失了。之后就一副很疲累的样子睡着了。 而我的放心也只有一刹那间,对眼前的妈妈的愤怒立刻就复苏了。 「为什么表情那么可怕啊」 妈妈露出惊讶的表情, 「呐,妈妈,为什么要把精太郎君的面具藏起来?」 我说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说为什么,总是戴着的话他不论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不是吗?」 妈妈反而一脸意外地说着。 「就是因为没有这个,他才会这样的!」 「是这样吗?」 妈妈似乎有些突然地倾着头。 「过来这边一下」 因为不能在刚刚睡着的精太郎君的旁边争吵,所以我扯着妈妈的袖子离开沙发来到客厅的外面。我告诉了她刚才精太郎君找面具的事情, 「是妈妈把这个藏起来,他发现没有了这个,才发生那种事情的吧?」 「就因为这个而变成那样?」 妈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精稍微有些太虚弱了。如果因为那种事情就搞成那样,他还怎么在社会上生活啊」 「妈妈!」 对于我的愤怒,妈妈仍旧是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扭着头。看到那个态度,我更生气了。 「今天的事情,全部都是妈妈的原因啊? 为什么说得好像是精太郎君的错一样? 如果自己事先整理好的东西丢失的话,谁都会大吃一惊的吧」 「这话可不对啊」 「为什么说不对?」 「我只是想让小精快点恢复……啊啦,是救护车」 似乎是我叫来的救护车终于到达了,我能听到汽笛的声音。我对讶异的母亲说了刚才拨打119的事情后,她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做这种事」 「看到那种样子,谁都会先打电话的吧」 我的话让妈妈不知如何是好。 急救队员来到玄关后,让他们看到精太郎君平静下来的样子,并说明了情况。因为没有做任何处理就返回需要签字,妈妈签了字,最后我低着头道歉,急救队员一边说没什么事情就好,一边笑着离开了。 等大门关上后,妈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果然季衣一开始说的话是对的呢」 「哎,我吗?」 我预感到肯定不会说什么好事,妈妈一副疲劳不堪的样子地说着。 「你在小精来之前说过吧? 没有理由去照顾那种让人头疼的孩子。而且,你还说会对应试产生影响。你的话是对的,妈妈终于也注意到了。季衣的头转得真快呢」 「怎么这样。那只是一开始,现在精太郎君的事情真的已经……」 陷入了动摇的季衣子, 「所以失去了自信,改变了报考的志愿学校对吧?你也怀着很复杂的心情呢。妈妈平时一直没有注意到让你受苦了,抱歉」 「和这个没有关系! 大体上决定报考的志愿学校是在更远之前,现在精太郎君的事情真的已经没……」 妈妈没有让我说完话。 「果然还是得把小精交给别的地方照顾比较好呢。再这样下去,季衣的生活也会乱成一团」 她叹了口气。 「哎,你说什么?妈妈,你事到如今说出那些话,到现在却因为我的原因要赶走精太郎?」 「不是这样的……」 虽然这么说,但她也无法正面否定,妈妈的脸暗淡了下来。 「那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明明都说了那些话……」 「什么打算都好,季衣你也很明白我们已经无法继续照顾小精下去了吧? 打碎玻璃杯让房间乱糟糟的,戴着奇怪的面具到处转来转去,连一句话都不能说。而且,当没有人在的时候发作了该怎么办? 这样下去,我想对他本人也不好」 「那么,妈妈呆在家里不就可以了。你总是出门参加志愿者活动吧? 既然能照顾别人,那么照顾照顾精太郎君怎么样? 他需要有人看着,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 而且,今天的发作可是妈妈的原因啊! 你已经听我说了好几遍了吧? 我的话理解起来就这么难吗?」 我终于无法控制住感情地大吼了出来。 「季衣你什么都没有理解」 妈妈摇了摇头, 「把他带到医院,为小精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的,一切都是妈妈。而且,我当然不会停住至今为止为他所做的事情。志愿者,也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作用的」 「那也不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吗。妈妈你做事情完全都是凭个人的心血来潮。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心情」 「也是啊。这一点是妈妈的错。那个时候的我太过独断专行,都没考虑到季衣的心情。下次和吉田小姐谈一谈……季衣有见过吧? 那个社会福利工作者。和那个人谈一谈,找找新的地方……」 「不是这样的!」 因为谈不到一起,我感到自己的血液都要逆流了。我一粗鲁起来就会使劲跺地板的习惯让妈妈默不作声, 「特意把他领过来,稍微不顺自己的意就赶他走,你不认为精太郎君太可怜了吗? 他好不容易刚刚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至今为止有意见的,只有妈妈一个人吧? 无法相信……妈妈,你真的完全把别人当成自己的玩具来看待」 「我没有当成什么玩具。你到底怎么了?季衣你那么兴奋地反对真是少见」 「当然是反对了不是吗! 当我想到自己站在精太郎君的立场的时候我可是怕得要命啊。你为什么那么冷血?如果妈妈有稍微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想的话,不光如此,在其他的时候也……」 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的我的话语梗在了那里,咬着嘴唇。 「但是」 母亲倾着头, 「光凭自己的意气用事说话的不就是你吗? 在这之前,吉田小姐也向我问过希望小精离开家里的事情」 「哎」 「她说她可不想让小精来这里。我可是被迁怒了啊。明明不顾家人的反对做了这种事」 「那只是一开始的事情,和现在的话题没有关系!」 我的激动让妈妈一脸为难地沉默着。 该怎么说才好呢。话题总是谈不到一块。 母亲真的只手因为嫌麻烦的理由想要轰走精太郎君。明明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情——不,是明明注意到却还故意这么做。母亲明明就明白一切,却仍旧不想自己承担责任,所以才蛮横地扭转了话题。 我不能再仁慈了。每一次每一次,都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学校的事情也好,精太郎君的事情也好,每一件事情都不让我决定,却把原因全都推到我的身上,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且从来都没听过自己的话,总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的人生到底算是什么,想到这里,我的眼角开始发热了起来。 虽然妈妈也有自己的主张,但那时的我完全考虑不到这一点,只是认为自己太可怜了。或许是兴奋过头了吧。 不能够在这里哭,我抬起头的时候,妈妈正在对着旁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哎呀呀,话说起来刚才听到的汽笛的声音,没关系吧……」 和季衣子视线重合的时候,耀子宛如在自言自语般嘟哝着。 「你在说什么」 「刚才响起了救护车的刺耳的汽笛声吧。这样的话,附近可能会产生流言蜚语的。小精在这里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会不会产生怀疑之类的……」 「怀疑是怎么回事?」 我一想到她或许还想用这件事情来攻击我的弱点,就感到自己快要晕了过去。 「如果像刚才那样叫来救护车的话,附近的人,或许会认为小精发生了什么异常而感到不安。一天到晚呆在家里,戴着奇怪的面具,或许也被看到了也说不定……」 「那种事情没什么所谓吧。大体上妈妈会介意这种事情才会奇怪啊」 我一边愤怒地咬紧牙关一边说着。 「奇怪?」 「是啊。平时附近的人不是都没有说什么吗。老是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说的话就是正确的,或许你又会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吧?」 「我没说」 「你说了」 我紧紧盯着母亲的眼睛, 「而且,附近的人,比起汽笛的声音更对母亲加入那奇怪的宗教的事情感到恶心」 「你…」 那句话让妈妈的脸色一变, 「你,在对自己的妈妈说些什么?」 但是说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没有说到一半就停住的意思。在这之后的事情完全已经无所谓了,我想要全部,彻底地一一完全说出来。 愤怒让血液集中到我的脸上变得通红。而且我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立了起来。 「我说啊,妈妈,我已经厌烦了。我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去奇怪的集会也好,参加各种各样的家务放下家务不管也好,只要妈妈过得充实就可以了。我得感冒的时候,妈妈不顾老师的劝阻说医院里的药不可相信而扔掉,让我喝不明白的药也好,我也忍了。还有其他的,学校的事情也是……」 在那个时候我的泪又差点要流了出来,但是我咬紧牙关地忍耐着。 「但是,请你不要再自私地改变意思,不要摆着那副好像真的忘记了之前说过什么一般的表情! 不要再撒那种假到随随便便就能捅破的谎! 我认为做了这些事情的妈妈你真的不配当一个人。呐,我说过我很清楚的对吧? 我只是装着在相信,你自己可是在撒着很过分的谎,你应该有着自觉的对吧? 没有的话,我认为你根本就没有心! 明明是为了自己做出的很过分的行动这一点谁都能看出来,那么,我只能认为妈妈和一只虫子没什么两样」 我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终于无法忍耐地低下了头。我也明白自己说了很过分的话。但是,如果不说的话我一生也无法把我的心声传达给妈妈。 「你在说些什么!」 母亲也突然用很大的音量说着,而自己也因为声音太大而吃了一惊,沉默了一会儿后,用好像猫一般的声音说。 「季衣,你今天真的好奇怪。竟然对妈妈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呐,你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那种态度?」 那种宛如在讨我的欢心的说话方式只会让我感到更加恶心。 「呐,求求你,回到以前的那个季衣吧。你不是那样的坏孩子吧?」 我感到万分的绝望。说到这种地步,也完全没办法传达给她。我感觉妈妈只是想用甜言蜜语笼络我而已。 「……别一副自以为了解了我的话的样子和我说话」 我低着头冷冷地回答,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哎呀呀,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啊! 你这孩子真让我操心」 我再一次盯着妈妈, 「妈妈你才不会感到累吧。家务几乎都是我做的,你只是在做自己爱做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 而且那也不是我逼你做的」 妈妈一脸惊讶地说着。 「你这话是认真的?」 我的声音在颤抖着。 「你无论如何都不明白? 真的完全不明白? 因为我,也是每天想吃妈妈亲手做的菜,想睡妈妈打扫过的房间,想要每天撒娇讨要零花钱啊! 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我还是初中生啊? 还是个孩子啊? 为什么,妈妈连我这些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为什么我必须要忍耐。为什么……」 说完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扑簌扑簌地落下了眼泪。 「季衣子……」 母亲似乎真的完全不能理解,呆呆地站在原地。 在我哭泣的时候,愤怒开始转换成绝望侵蚀着心里。我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哭泣,泪水滴在双腿之间,弹起,分裂。 「呐,不要再这样了季衣子。你现在对妈妈说了很过分的事情知道吗? 求求你,回到以前那个季衣子吧」 「只有我不论哪里不论什么时候都会被人说过分的话! 如果能让妈妈也尝一尝什么是痛苦的话就好了!」 妈妈对我诅咒的话语瞪圆了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久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搞错了养育方法」 之后捂着头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一个人被扔在门口,好像疯子般不停抽搐地笑着。 一阵笑之后,哭了一阵子,平息下来之后,内心宛如洪水过后般平静而坦然。因为实在是太过安静,让我感觉到似乎一切全都结束了。 之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睡衣换下,穿上外出用的衣服,将日常用品放进自己所有的最大的包里。已经不想再回到这个房间里了。我拿着沉重的行李蹒跚地来到一楼。 在客厅连接着门的地方,精太郎君正站立着看着这边。他的脸色很苍白,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 「听到我和母亲说的话了?」 精太郎君点了点头。 「是吗」 虽然有些在意他是从哪里开始听起的,还有该怎么解释,但那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要离家出走」 我说着,精太郎君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着。 「精太郎君也一起吗? 你也已经累了吧。讨厌的事情也好,麻烦的事情也好。明明只要普普通通的就好的,明明只要不让任何人感到痛苦就好的……」 我说着,眼泪开始流了出来。 用手臂擦了擦脸后抬起头,似乎是眼角里还残留着泪水吧,我看到精太郎君的表情沉了下来。所以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我不明白。只是,从轮廓的运动中可以看出他微微地低着头。似乎是让他感到为难了。 「抱歉」 说完这句话后我转过身。 我蹲在门口,从鞋柜中取出和平时穿的鞋子不同的另外的鞋子。 那是高到脚踝的茶色皮革制成的长筒皮靴。是在店里一眼就喜欢上了,央求爸爸买下来的。我想那时的我应该还是个乖乖女吧。 因为我对那种东西向来都不怎么感兴趣,像那次一样死气白赖地央求是很新奇的事情,所以虽然很贵但还是高兴地买下了。 虽然买下来了,但穿起来总感觉有些可惜,所以只穿了两次。我那时决定要去特别的地方做什么有重大意义事情的时候才穿上它。 我想穿上那双鞋子。如果就这样放在鞋柜里的话,便再也没有机会穿上了。 系好鞋带站起来,因为几 乎没穿过的原因,感到鞋子里有些硬硬的。 刚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感情便犹如突然发作一般直往上涌。当我想起精太郎君在附近的时候,我连忙蹲下捂住嘴角,拼命地不让自己的呜咽声泄露出来。 膝盖顶着地板,虽然是夏天,但玄关的瓷砖仍旧很冰冷。虽然呜咽声总算抑制住了,但是身体的颤抖却无法抑制。我对这种好像爱哭虫一般的自己感到万分地讨厌。 不久后我感到背后有人过来了。是精太郎君呢,还是妈妈呢,即使我很想确认,但是我不想就这样满脸泪痕地回过头。不论是哪一边,我都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哭的样子。我正在想有没有什么掩盖的方法的时候, 「季衣子」 发出了声音。 我吃了一惊地回头一看,精太郎君一脸悲哀的表情地俯视着我。 「声音…」 我说话了,他没有改变表情地, 「……刚才谢谢你。那种事情还是第一次,我差点以为我就要死掉了」 他说完之后,似乎身体还很沉重一般,他摇摇晃晃地走近我,然后慢慢地蹲下。当他那尚残留着苍白的颜色的脸下降到正好和蹲下的我同一个高度的时候,他干咳了一声。 「我终于,感到自己已经从梦里醒过来了。我终于明白了如何区分妈妈和姑母的方法」 是已经变了声的比想象中还要成熟的声音。他一脸担心的表情地看着我满面泪痕的脸,继续说着。 「我被阿姨讨厌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阿姨全部都是对的。所以,不要因为那种事情争吵」 虽然我想说不是那样的,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因为呜咽而始终无法说出口,所以只能摇着头否定。 「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我必须要变得更成熟。今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在乎,所以季衣子和原来一样与家人和和睦睦的吧……」 在他说完之前,我再次哭了起来。 这一次我再也无法控制住声音,宛如小孩子一般的呜咽声在玄关处回响着,连自己都能听到。 八 押川英的供述 首先说说关于母亲的话就好吗? 没事,反正我已经麻木了。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用平常心说啦。 但是,话说起来就长了啊――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对啊,在小时候,我从来没想过她是个奇怪的母亲。而且也没有那种辨别能力,认为妈妈就是妈妈吧。 比如说,在我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那个人还会做家务。扫除也好收拾物品也好,然后亲自做饭也是很频繁的事情。虽然每件事情都干得不算特别完美,但还是在为了一家而操心着。 这一切直到季衣子上小学的时候为止。在那时,她开始参加各种各样的志愿者活动。家里的事情完全放在一边不管,倒是从事地域活动和福利设施的帮手倒是越来越熟练。 我想她或许就像孩子在学校的生活占去了一大部分一样,白天完全无事可做,所以才吃饱了闲着跑去干那些讨厌的活动吧。但就算再怎么闲不住的人,也不能闲得去做那种蠢事吧。实在是太闲了,闲到一时兴起去咸吃萝卜淡操心地管那些不关己事的事情,实在是蠢到家了对吧。虽然我认为工作不是件坏事,但是她那随意的行动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什么,那是我家的不幸。而且啊,这也是那个人的不幸。到现在我都认为她真的很可怜。 一开始那些福利活动还能和家务保持平衡。但是她本来就是很容易投入进去的类型,一旦活动开始变有趣起来后,做家务的余力就一口气地减少了。开始关心起宗教或许也是在那个时候吧。在参加志愿活动的时候观看末期医疗的过程,受患者的影响了解了宗教,在研习的时候一头钻了进去。于是她反反复复地通过在附近的各种活动不停地加入脱离各种团体。无论是加入哪里也完全看不出她有一点点的信仰心,结果那可能也是为了打发闲暇时间的一种方式吧。那种人根本不会有什么虔诚心。光是填补身体上的空暇还不够,就连头脑中的空暇,也想用信仰来填补。 于是那样一来那个人开始对家庭漠不关心,家里开始荒芜了起来。不管是客厅还是走廊,到处都散乱着衣服和书本,堆着一大堆东西。没有人去整理。虽然季衣子会自己整理自己的东西,但是对于别人乱扔的东西,我感觉她似乎并不明白该怎么去接触。而父亲也对家里的事情完全不感半点兴趣,我则在很久之前就不擅长整理东西,这样下去的话永远也整洁不起来。 用的东西没有拿回原来的地方,垃圾也没人倒。只有人走过的地方才没有东西,就好像野路一般。最奇葩的时候,吃剩的杯面还能放在桌子上整整一个星期。 我和季衣子都还是孩子,都感觉很奇怪,但没有注意到她异常的情况。我们经常在家里玩探险游戏。在散乱的东西下面寻找,一旦有意外的发现便手舞足蹈的。找到原以为弄丢的拼图玩具啦,装有蟑螂的蟑螂屋啦,两人闹成一团。 当我们在家里大肆翻找的时候,工作结束回家的父亲虽然一脸苦瓜脸,但那个人总是因为工作而累得不行。也完全不抗议,就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 尽管如此,就算我们再怎么笨,也注意到了家里的异常。被招呼到家里的朋友们全都一脸惊讶的表情。他们说就像垃圾箱里一样,完全看不出像是住人的地方。虽然我在没办法之下只能放弃,但是季衣子很介意。 对了,就像房间里一样,冰箱里也是乱成一团。 那个人完全不做饭,但偶尔还会一时兴起而做饭,所以买来了肉还有蔬菜等材料。但是,买来的东西根本吃不完,全都被塞进冰箱里的架子上。 但是,尽管这样,我们始终还只是两个年幼的孩子,父亲因为工作也很忙。谁也不会做饭,只能热一热蒸煮袋食品或者煮些挂面,生肉和生菜谁也不会做。 所以那些东西当然地开始了腐烂,但是谁也不去扔。所以,冰箱很快就变成了和垃圾箱一样。 大量的食品全都变成了散发着恶臭的奇怪物体,连着门内侧的冰冻饮料也一起被弄脏了。 嘛,虽然认为那个人还是孩子时就成了母亲,总是单方面地责备要做大人的事的她也确实也挺可怜的,但对我们的童心来说可是个很重的打击啊。 那时我正好是初中生。季节是夏天,在热天东西变得更容易腐烂,冰箱里的情况可谓是惨不忍睹。一打开门,就能闻到刺鼻的恶臭。那时叫来季衣子的时候,我笑了。 「如果说光看冰箱就能明白一个家庭的生活,看到这个便完全能理解了啊。呐季衣,你有何想法?」 季衣子都快要哭出来了。那家伙实在是有些太容易认真了。爱得太深了吧。不,是想要得到爱吧。 而冰箱的惨状,在最后以食物中毒的形式得到了解决,很严重的事态啊。 而且,引起那起事件的还是那个人。虽然因为她会做饭感到很新奇,但第二天父亲还有季衣子也是,除了做饭的本人以外全部人都无法从床上起来。所有人都发了高烧,一整天都在呕吐,痛苦极了。虽然第二天痊愈了,但是在这之后我都从来没有如此痛苦过。而因为妈妈做了饭而万分高兴地吃了大量的那并不好吃的饭的季衣子的病最严重,在大家恢复之后就入睡了。我还想着我会因此而死掉呢。 虽然那个人一口咬定是用从超市新买的材料做的,完全没有用冰箱里的东西,但是没人相信。理所当然的。而遭到家人非难的那个人也来火了,在那以后再也没买过食品。 冰箱是季衣子打扫干净的。扔掉垃圾,用布擦干净,让奇奇怪怪的秘境变成一块清洁的空虚之地。而且自那以后里面的东西完全没增多。一直都是空的。 而且季衣子那家伙啊,还说着「要是按照哥哥所说的,冰箱是家庭状况的标志,那现在的这种状况又是什么意思啊」而叹了口气。 然后季衣子暂时负责着做饭。扫除呢,在那之前她就稍微能做一些,我家的家庭状况戏剧性地改善了很多。 我想如果是季衣子的话,或许能够将家里的工作全都处理得很好。或许那家伙学会做家务是因为我的话吧。真是坚强的家伙。但是即使是做了那种事,也是没用的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吧? 家里漂浮着一股沉重的空气,所有人都背着脸地完全投身于其他的事物。我也是一样,父亲和那个人也是一样。谁都不想正视家庭,家里的中心变得空荡荡的。而季衣子并不想承认这些。是因为太幼稚了呢,还是太老好人了呢。我也差不多稍微可以理解了。现在想一想的话呢。 接下来说说父亲的事情就好吗? 关于那个人呢,是这样的。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说起来,最近我和父亲两人谈过话。就说那件事情吧。 虽然我并不想说太多有关自己的事情,但因为牵扯到话题,所以没办法。那天,我遇到了一点麻烦。虽然放在世间不算是什么大事情,但实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完全无法脱身,是件挺令人害羞的麻烦。该怎么说呢,就是搞大了女人的肚子吧。 知道那件事情是在打工的时候。我的打工处是间平时兼卖炭火的烤肉店,在平时,到了上班族的下班时间后附近就会混杂起来,就会变得很忙。 我在那里担任服务员。与其说是来到职场上,还不如说,那种打工还是第一次,忙起来的时候还真是辛苦。在那个时候来了短信,说有了孩子。 虽然认为是玩笑,但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因为介意这件事的原因不停地发生了失误,回去的时候经理告诫我要多加注意。而且,那时的我还在担心着之后会发生什么呢,我第一次注意到了我并不像我想象之中的那么擅长见机行事。 回去之后叫出她在夜路见面,才知道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我有种就像是在梦 境,或者看电影之类一样看着别人的人生一般的感觉。我一边呼吸着盛夏的夜晚的微热的空气,一边呆呆地站着,对方为了让缓和场面,一边说笑着头发上都沾上了烤肉的气味,一边说我太激动了。 说起来,在那个时候那家伙的脸都肿了起来呢。似乎是和父母说起的时候,被激怒的老爸给打的。真是个暴躁的人呢。我对她说,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说而是先和父母说呢。我会偷偷摸摸地一个人培养好的。但是你父母都气得半死了,这不是特地给我添麻烦不是吗,别说不就好了。你看你都哭成这样了。 实际上来说,那个女人头脑不太聪明,我并不算特别喜欢。但是,那时我立刻就决定了要负责任。对方很吃惊。因为还在上学,也没有去过大学的我是没有能力抚养的。但是那种事情无所谓了。 但是没错吧?那可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孩子啊?我认为不关心自己的孩子的人就是人渣中最下等的人渣。而且反正这样生活下去,我想我总有一天也得离开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如果有妻子,有孩子……并可以一直在一起的话,或许比起自己预定的人生更加健全。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表露着那种态度。我拍着胸脯表示可以完全托付给我。不过我没有自信。 确实,我还是高中生,没有生活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还是那个父母的孩子啊? 还有父母这座大山挡在眼前,再说了我那根本不能算是个正经家庭。虽然我很想能有个理想的父母,但理想和现实总是不一样的吧? 所以这条道路肯定不会走得那么顺利。虽然我很需要能够平衡住自己能够实现的事情,还有自己的理想和期望之中的事情的平衡感,但无论怎样自我评价,我也找不到那种感觉。 我想在残缺家庭下长大的孩子经常被父母要求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是无法产生这种平衡感的最大原因。那样的孩子并不是不期盼着幸福的家庭。他们反而比任何人都要期盼,只是他们太无力了。所以最后只会再次制造出同样的另外一个残缺家族。 正因为我在很久以前就开始考虑着那种构造,所以我没有自信。不仅仅是经济能力,该怎么和自己的孩子接触,这最基本的一点都让我产生了顾虑。 我小时候似乎是在父亲的拳脚下长大的。我似乎在很早以前就很喜欢捣蛋,每次做了什么错事都会被揍得鼻血流了满面。我从亲戚的口中得知了这个传言,但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想,自己被揍得那么惨竟然会忘记真是不可思议。或许是自动将过于痛苦的回忆给封印住了吧? 那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如果真的经历过那么残酷的经历的话我或许会憎恨父母,但既然忘记了也就没有那种热情了。就好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般。而且,考虑到我的性格,我想即使被揍我也完全没有办法。 虽然事实就是事实,但是我无法想象那个老实巴交的父亲会做那种粗暴的事情。父亲在结婚的时候,大概还是大学生。对方是女高中生,是非常年轻的父母。因为年轻的缘故所以肯定会处于肩负着各种各样的压力的紧张状态之下吧。但是在事实上而言,那种事并没有什么该谴责的价值。 只是,考虑到那种事情,如果我的孩子出生了我或许也会动手,甚至根据状况连母亲都照打也说不定。我比当时的父亲还要年轻。那个,不安肯定是会不安的。 之后我想要试着毫不隐瞒地对父亲说出一切。虽然至今为止都没和父亲商谈过,但是只有这一次我并没有其他该倾诉的对象,而且光是一个人的判断明显不足。而且,即使一直沉默下去,迟早有一天也要说的。 从公园回来的时候客厅灯亮着,父亲正在慢慢地吃着饭。 桌子上面放着或许是季衣子买来的刺身的拼盘。父亲一边将它当做下酒菜一边喝酒。看到进入的我后嘟哝了一句「虽然是暑假,但也不要老是到外面惹是生非啊」。 我无视了他的话坐在桌子旁边。父亲也似乎预知到什么事情一般,停住了筷子。 「有件想说的事情,可以吗?」 就连我都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说了。和交往的女人有了孩子。 「虽然交了那么多教育费将我养大非常抱歉,但是爸爸请你不要单方面责备我好吗? 嘛,但是发生这种事情也无所谓了。想骂就骂吧。总而言之,我不是以父亲和儿子的身份,而是把你当成人生的前辈的身份,而和你说了这些的」 父亲因为儿子突然的坦白,被酒精弄得通红的脸上一副呆住的表情。他问我「已经对耀子说了吗」,我摇了摇头。父亲双手交叉着,脸上固定着一副好像喝了醋一般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的嘴里发出了呻吟声,然后说话了。 「那还真是麻烦啊」 「我知道啊。因为我也没有料到会这样。而且话说起来,最谨慎的应该是我啊。竟然会被卷进这样的麻烦之中,我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蠢蛋。我也很清楚爸爸你们的失败。但正因为不了解,所以才会把你当成一个无计划和无节操的人来看待。但是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年轻,却再一次重蹈覆辙。青蛙的儿子始终还是青蛙,但真的好可笑啊。人的一生,就是那么滑稽的吗?」 「喂,这可不是该笑的场合吧。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话题啊」 父亲苦着脸说。 「如果沉着脸严肃起来你就能接受吗? 不可能的吧。大体上,如果是轻松的话题我就不会像这样和父亲商谈。我早就已经做好了觉悟,所以根本不需要使用『相谈』这样的形式。只是,我想问一问你。你那时是怎么样的心情」 「我的心情?」 「没错。爸爸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就和妈妈结婚了对吧? 虽然说我还是孩子,但是在当时你们两人都还是孩子吧。那么,你们是怎么变习惯的? 我只知道你们是在年轻时候结的婚,但更详细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如果不害羞的话,我希望爸爸你无论如何也要说一说」 「在这个时候,到底……」 「正因为是在这个时候哦。你明白吧?」 我说着,父亲一脸苦涩的表情,眉间荡起了皱纹。 「我无论如何也想知道。爸爸也有对我说的责任」 「是吗。是那样啊。或许也有必要对孩子仔细地说一说呢」 父亲喝了一口酒, 「不喝点酒,如何能说出这些令人害羞的话呢」 喝完之后,爸爸开始说了起来。 插叙押川谦治的回想 『我第一次遇到妈妈,是在大学二年级的暑假。 虽然你可能知道,我的祖父,总之也就是你的曾祖父。那个人是雕刻家,在美术大学退休之后就回到出生地过着悠闲自在的创作活动的生活。契机就从曾祖父处传来的一起让我过来一趟,去观赏他一个有趣的弟子制作的作品的联络开始。 当时我也是大学生,自己也在小时候以艺术家为目标想曾祖父学习过。但是因为没有才能被曾祖父狠狠地斥骂了一顿。他是个很严厉的人。但是,被那个曾祖父认为是很有趣的弟子,我首先是树立起了嫉妒心理,无法理解地认为因为这个原因就叫我过去的曾祖父实在是太过随便了。但是,因为他是我尊敬的对象的原因我无法违逆。 我利用暑假回到了老家。你也去过一次吧?是背靠着山的那个古老的房屋。原来整个大家族都住在那里,但是在城市的附近买了房子后其他的家族跟着搬迁,当时只有曾祖父一个人住在那里。 刚一到达曾祖父就把我带到了工作室。并骄傲地展示着弟子的作品, 虽然作品的水准确实不低,但是也没找到什么能让我赞赏的地方。曾祖父说,那个弟子是附近的女高中生,个人地热衷于我寂寞的祖父的作品,或许她能看懂曾祖父的作品也说不定。 我老老实实地说这并不是什么太有趣的作品,他说所以才说你没有才能,他以前就这样打击过我。我想正因为这个人口无遮拦才会被讨厌的吧。面对特意从远方跑过来的孙子不应该用这种说法吧。 虽然那时很生气,但是现在想起来,当时曾祖父说的话或许是对的。那个弟子叫做日野寿子,也就是精太郎君的母亲。在她有名之后再看着她的作品时,感觉确实非常拔群,我的审美观水平真的非常有限。因为被说成没有才能所以没办法啊。 在这之后,与制作了暑假我看到的那件作品的学生相遇的我并不知道之后的未来。虽然还有嫉妒,对于作品老实说也不怎么感兴趣。但是我很关心作者。因为当时还很年轻啊。女高中生这个词语让我的内心充满着期待。 就这样我住在曾祖父的家,直到那个弟子到访的日子的来临。我一大早就怀着不安的心情等候着,到了过午时内线电话响了。我满怀着期待走出玄关,一个少女正站在那里。 是个让我惊为天人的美丽的少女。或许是这附近的高中还没到暑假吧,穿着水手服,裙子随风飘动着。超出自己想象的美丽的身影,让我宛如陷入了黑暗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但是,对方也和我一样很惊讶。因为一个老人独居的地方出现立刻一个年轻男性。她睁开眼后,一边提心吊胆地, 「老师在吗?」 一边用蚊子叫般的声音问我。 我回过神来,将她带到有些距离的工作室。在这途中,我向她搭了两三句话,但对方总是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回答,根本听不见。 那个弟子原来是个这么可爱的少女吗。我一边在心里说着一边为了通知曾祖父而回到正房,有一个人正站在玄关处。看清楚的时候我禁不住怀疑着自己的眼睛。为什么,站在那里的少女,和刚才带到了工作室的少女一模一样呢。是比我更快地跑到这里吗?但似乎并不是那样。我也不明白那样做有什么意义。 正当我的心情宛如被狸猫给迷惑一般时,对方说话了。 「是老师的家人吗?」 她直直地看着这边用凛然的声音说着。虽然外表一样,但是比起刚才的女孩子的内向,这个女孩子的说话方式就好像另外一个人一样直接明了。 实际上她们是不同的人。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两个是双胞胎。后来的那个比较强硬的女孩子,是当时曾祖父的弟子寿子,而先来的那个内向的女孩子,就是她的妹妹耀子——就是妈妈。 于是我在那个夏天,在那个家和那对姐妹一起生活着。当时的两人真的很漂亮,你看过他们年轻时的照片吧? 总而言之,她们的外表漂亮到走到大街上都会吸引每一个人回头。而且有两个人拥有那种外表,确实是不可思议的生活。 只是,虽然外表像但性格完全不同。在那时还是学生,因为受看过的书的影响,寿子小姐那时是被称为『新伦』的基督教新教教徒。她拥有自由且合理的思考方式,看事物看得很透彻。据说这让她变得非常残酷。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在她看来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而相比起来妈妈呢,则比起新伦更偏向于天主教信徒。拘泥于原始的道德观,总是潜意识中惧怕着掌管善恶的不可见的存在。但是或许就是因为此她的性格才会那么温和。 虽然两人完全相反,但是关系很和睦。虽然也会有口角,但内容总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什么太大的冲突。 我们很是谈得来。在曾祖父的工作室,外面的光是不会照进来的,总是点着电灯。 伴随着时间的变化,光的照射也会跟着变化,因为这种变化会影响对制作中的作品的观察,所以曾祖父没有在工作室里弄窗户。听到寿子小姐的高级公寓的窗户被堵住的时候,我便想起了这个工作室。因为那个人是曾祖父的弟子,所以这方面的感觉也继承了他吧。 但是,就算看了新闻,我感觉也不用那么大惊小怪的啊。虽然妈妈总是说这说那的,但精太郎君确实是很讲礼貌的老实的孩子吧?因为他是很聪明且很认真的人,所以我不认为他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暂且先不提,我们三人在那个没有窗户的工作室中深入交谈着。因为房间没有窗户,所以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虽然不明白外面的状况,但因为外面响起了嘈杂的虫叫声,我们注意到已经是夜晚了。于是两人想起了回家的限定时间,决定尽快地离开工作室。一路小跑着离去的两人的背影烙印在了我的眼皮内侧。 注意过来都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了啊。内心一点也没有成长,只有拼命工作的身体让我越变越衰老了啊。我一直想着我还是过去那个大学生左右的不成熟的毛头小子呢。嘛,毕竟我都上年纪了啊。 三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大体上是处于被捉弄的立场,两人用同一张脸笑着呆呆的我。真是快乐啊。青春的一页呢。 之后,我和妈妈的关系逐渐熟了起来。因为寿子小姐在曾祖父的指导下制作作品,所以我和过来慰问和游玩的妈妈两人单独说话的机会很多,我们之间的性格果然很合得来吧。 寿子小姐在当时就已经才华横溢,无论怎么看我也完全比不过对方。虽然是年纪比我小的女孩子,但我在她面前却奇妙地非常紧张。 而和妈妈相对的时候虽然也不会不紧张,但是个能让我放松下来的对象。怎么说呢,是她太过温和了吧。或许你会不相信,但那时她真的很温和。虽然她的笨拙和爱生气直到现在都没变,但从那时的我的眼光来看那也是魅力所在。不,即使是现在也是一样。有了孩子后,为了当一个母亲而做的努力在出生前和出生后果然还是不一样的啊。你似乎对妈妈有很大的意见,但你也要多考虑考虑这些事情。这可比你想象之中的还要辛苦啊。——别摆着一副厌烦的表情。如果你成为了父母,你也会明白的。 虽然我们相遇了,但是在那个暑假间,我们虽然交往了,但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我回到东京的公寓,下学期的授课开始之后,我们的关系才加深了。 那时的温度没有那么低,大约是在十月。暑假结束之后我们也经常联络,就在我们打得火热的时候,妈妈离开家门来到了我的公寓。 正好是寿子小姐开始发挥她的才能的时候,她似乎有种无法再呆在家里的感觉,便做了这种大胆的行动。虽然我很吃惊,但是在那时我非常地 喜欢妈妈,于是就一起住在了公寓里。 虽然岳父和岳母过来迎接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去而哭成一团,过了几天我们有了你,并结婚了。嘛,虽然说私奔有些过火,但就是那样。 但是,你的出生可并不是那么单纯的状况。因为有了孩子后我们便再也无法分离了,考虑了一会儿后,我们就决定结婚了。 嘛,我的话就到此为止了。 你似乎以为我会反对你这次的行动,但不是这样。虽然确实是很难应付的问题,但是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努力了,我会祝福你。 虽然你经常口无遮拦,但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做过什么错事,爸爸也看得很清楚。对季衣子也很温柔不是吗。在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你还记得吗,季衣子在外面被欺负的时候,你可是总是急着要去报仇哦? 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结婚的经过也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事情。如果否定了现在的你,就等于否定了过去的自己。但是,对于和妈妈结婚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后悔。 妈妈大概会大发雷霆地反对,到那时我也会帮着说服她。仔细想一想,直到现在,虽说是忙于工作,但是我们并没有尽到父母该尽的责任。 特别是英。因为我还年轻的原因,一直都让你受苦了。所以,这一次我想成为你的支柱。』 话说完之后,父亲斜着玻璃杯,喝了一口酒。 「真是特别的辛苦呢。虽然小时候发生过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我已经不记得了。或许爸爸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认为我们之间有隔阂吧? 事到如今也没有顾虑这种事情的必要了呢」 「是吗……」 「嘛,该怎么说呢,谢谢你说出来。我感到坦然了许多。真的是帮大忙了」 父亲听着我的话默不作声地继续喝着酒。 「出乎意料的纯爱故事呢」 一边说着一边苦笑, 「不那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而且,到现在我也比任何人都要喜欢妈妈。很可爱不是吗」 「别脸都不红一下地说这种话啊。而且,这种大事平时应该就事先和我与季衣子说啊。已经太迟了」 「是吗,那我还真干了件坏事呢」 父亲那因为酒而变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在那个时候,我打出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啊,这个人真的是我的父亲啊”的实感。 我一边看着父亲,一边不经意间想着。 在未来,我也会和眼前的人一样成长为大人呢。 比如说,我今后也会去打自己的孩子吗? 虽然在现在完全不会,眼前的这个人那时也是这么想的吧。以后或许会有着自己的身体不听自己的使唤的时候。嘛,在那个时候来临之前就害怕也是没办法的啊。尽可能地不向这个反面教师学习吧。 或许父亲也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才渐渐地不再干涉家庭内的事情了吧。虽然我一次都没有责怪过,但是一直对我抱有愧疚。所以对于我的所作所为一次也没反对和责备过。我认为他很可怜。 用一句话来说,是个人格薄弱的人。真是悲哀。 我的话就这些了。可以回去了吗? 晚上还有自行车店的聚餐的预定。虽然并不想掺和,但考虑到我的今后,我必须要积极地参加这种活动。而且,对于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太多。 九 日野精太郎的供述其五 今后,自己究竟会变得怎样?那种不安,在高级公寓的时候都没有感觉过。 完全不变的一天,所做的事情永远都是不停地重复再重复,对于度过着每一天的感知已经开始感到麻木了起来。虽然我冷静地考虑过那种想法是不应该出现的,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打算面对现实。并不是有意图地偏开目光。如果人的积极性一旦消失了,那么身边的不管是不好的事物,还是可怕的事物都完全注意不到,保持着平静的心情活着吧。如果就这样像梦中一样度过一生,就算会有人诽谤说是蒙昧,不过那也会个相当幸福的人生吧。 自我因为过呼吸倒下,能够说话的那天后过去了数日。而姑母对我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她已经毫不遮掩地对我持着一副厌烦的态度。我的话对她来说就像报告一般。近乎是毫不关心地说一句「是吗」,我因为不能让她高兴起来而倍感失望。 不论干什么都为时已晚,姑母大概已经考虑着将我送到什么地方去才好了吧。因为我像这样子被别人给躲避着打出生来还是第一次,所以我不知所措的心情更大。而且,想到那时的悲哀凄惨的季衣子的背影,我便感觉很愧疚。因为自己的软弱而发生了那种事情。 无法战胜不安与恐怖,作出了依靠面具这种脱离常识的选择,让季衣子与姑母之间产生了裂痕,同时还让我自己失去了住处。我想我必须要改变自己。最低限度,也要通过自己来守护自己,不能给任何人添麻烦。 仔细想一想,因为我天生的虚弱的原因,也给母亲添了很大的麻烦。没想到世间竟然会说那么残酷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母亲真的没有责任。只是我无法像普通的孩子一样生活,牵连到母亲而已。 母亲本来喜欢旅行,年轻时候为了发泄压力经常一个人去远方游玩。在我出生之后她不是再也没有去旅行过吗。我想如果我更健康一点的话,她也会更健康地过着每一天,也不会像那种样子死掉。 说起来,我自己也是利用押川家的电脑上网,阅读了有关事件的种种意见后,才醒悟到这点的。直到那时为止,我之前一直是只考虑到自己的事情吧。在高级公寓和母亲生活的时候也是一样,在她死掉后也凝视着她的尸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根本想不到破坏她的一生的元凶正是自己。该说为时已晚了吧,我想这个发现的确是太迟了。想到自己正是母亲的不幸的原因,内心便感到一阵痛苦。 我很清楚自己不能再次重蹈覆辙。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能听从姑母的话,完全任凭别人使唤吗。抹杀自己的意志,像机器人一样温顺。 本来,我很想让自己能够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但是在现实中我明白了自己有多么地无力。如果我真的是一个无论做什么都只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的人的话,最好还是直接死掉好了,但是我不想死。 虽然嘴上说着是自己的原因是自己的原因,但是心中却在自我辩护着这完全是不可抗力。我想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或许会抱着后悔地结束悲惨的人生吧。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而且,之后到底会怎样?脑中被这些问题所缠绕着,完全无法入睡。在那一天,我仍旧是早早地就爬上了床,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 当我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英第一次告诉父母自己有了孩子时,是在这个夜晚。姑母显得特别地激动,用激动的声音不知道在主张着什么。 隔着门躺在二楼的我并不能听清楚全部的内容,但是从内容的片段,我大致能猜到主体内容。听着母子的争吵,我感到格外地嘈杂和胸闷,我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其他事情上,但因为争吵声实在太大,虽然不想听到但还是进入了耳朵中。 约过了一小时后,声音总算平息了,似乎是英的脚步声走上了楼梯。英粗暴地关上门进入自己的房间后,咆哮了一声完全听不出像是话语的怒吼声,然后睡着了。在这之后,姑母和姑父似乎在楼下谈着话,但不久之后两人也睡着了,陷入了寂静之中。 但是,我完全无法安定下来,根本无法入睡。 月明之夜,青白色的光芒从窗户照射了进来,在地毯上放射出四角形的光斑。我在四角形之中抬起头,隔着窗户注视着头顶上的月亮。就在我不知道该说像是螃蟹,或者像是兔子般的姿势注视着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微微的敲门声。 门的另一头,是穿着睡衣的季衣子。看着一副充满了歉意的眼神的她,我点了点头,让她进入了昏暗的房间。 「在做什么?」 季衣子小声地低语着,我用手指指着窗外的月亮。季衣子站在窗边,自言自语地说「是满月」。我看着盖在她背后的头发的前端,想着为什么女孩子会留那种头发,实在是非常不相称。 因为我的房间没有沙发和弹簧垫,在床上又多少有些犹豫,于是两人并排靠着墙壁坐在地毯上面。 并排伸展的四条腿,被投入到四角形光斑的照射之下。季衣子穿着短裤型的睡衣,自膝盖以下是暴露着的。百无聊赖的脚趾正在不安分地活动着。 我无意识地凝视着她的脚趾,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害羞地在光芒之中蜷起双腿,抱着膝盖。 窗外的牛蛙正在低声地鸣叫。季衣子谈起了家的旁边簇生着流通的水渠,自己在小的时候经常和英踢石头玩的回忆。说着这些事情时,她蜷缩着肩膀。 然后季衣子,告诉了我今天中午吉田小姐来电话了。根据吉田小姐所说,有个母亲的熟人来了联络,说想要见我。而我似乎在年幼的时候见过那个人,但是我对听到的名字完全没有记忆,也不是能特别引起我的注意的事情。 交谈之后,季衣子稍微降低了些音调地, 「呐,刚才你听到了楼下的争吵声吗?」 询问我。虽然想装成没听见,但我想或许这个话题正是她来我的房间的理由,所以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我很吃惊。哥哥,真的要结婚了啊。那个人从来不会因为其他人的话而动摇,非常顽固。但是,那种年龄段是绝对不可能的啊。虽说一年后就到到十八岁了,但是未成年人没有经过双亲的许可也是不行的。那么,该怎么办呢。就算再等一年,妈妈也绝对不会容许的」 虽然季衣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着,但是在我看来她似乎还隐藏着不安。 因为她沉默着想要征求我的意见,所以我说我并不是十分理解。实际上,我并不想和这个话题有过多接触。 「也是啊,这不是该去问精太郎君的问题呢」 季衣子苦笑着这之后, 「但是,我真的好厌烦。只有混乱和喧嚣的日子,为什么就没有和平的时候。如果就这样继续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的话,以后到底会怎么样啊」 她叹着气。我问她她所说的混乱之中包不包括的我事情,因为问题实在太蠢所以我没有问。 但是,实际上似乎一点也没有这么想一般,季衣子毫无顾虑地看着我, 「精太郎君也是,来到这么过分的家庭实在是对不起了」 说着。 「你真的不要去介意妈妈说的话。那个人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不管什么事情都会说是异常。我和哥哥也是一样,如果认真起来就实在太可笑了」 激动地说出的话语,我无法立刻作出回答。 一番考虑之后季衣子放弃了离家出走的打算,但是和姑母的隔阂仍旧很深,至今都没怎么说过话。虽然我想她们的母子关系也是受我的存在所影响,但是我并没有说这种愚蠢的话。 而且,我和外面的普通孩子不同,是确凿的事实。而且,我也很清楚最 初对姑母抱着的不自然的态度。和刚刚死去的妈妈一模一样的这个事实,我一直无法忽视。 「是吗,那确实,很让人头疼呢」 对于我犹豫着说出来的话,季衣子一脸同情的表情地倾听着。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被别人以这种眼光看待的话,谁都会一头雾水的啊」 季衣子说着,但是对于这件事情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所以我也没有做过多的辩护。 「你知道,我今后会怎么样吗?」 彼此无言着,偶然间这件事情晃过脑海之中,便脱口而出这个问题。 「我听说爷爷的身体状况还很差,我过去的话会是一件负担。既然那么被大家讨厌,那么不能自己选择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的地方吗?」 我的话语似乎让季衣子陷入了为难之中,她的眉间微微地皱起了小皱纹。 或许我的话惹她生气了。但是,只要至少我还有自知,我便绝对没有那种意图。只是,如果那样做的话是最好的选择,我想。 「自己选择的话,有其他选择项吗?」 季衣子战战兢兢地问我。 「难道说,父亲的地方?」 「不,那个……」 提及到父亲的事情,我陷入了困惑, 母亲的亲戚也好,朋友也好,都知道必须得隐瞒住我的父亲是谁,而我也很清楚为什么有那种必要。但是既然母亲已经死了,所以可以不用再保密下去了,但是所谓的父亲是谁,和高级公寓发生的事情有着很深的关联性。当然,我也无法谈起有关父亲的全部,只是在我心中这两种事态完全混杂在一起,无法轻易分离。 虽然关于父亲和我的事情我想要过一段时间再说,但是不管如何那时突然提起父亲这个词语,我浑身僵硬住了。我想的表情也一样十分僵硬。但是,在房间的黑暗的帮助下,季衣子并没有注意到。 「既然没有能去的地方,那就不能说那种话哦。我想要离家出走的时候,不是你留住我的吗」 她用冷清的语气说。我说了一句「抱歉」后,太摇了摇头,再一次抱着自己的膝盖。 季衣子说,为了升学的准备而前进,她最好留在那里,或许还会有困难伴随着,但是那时,她说过她不用接受帮助。 「我不希望你离开这里」 她清楚地说出的这句话让我感到很意外。而且,我知道之前留住她的那件事情,我还要承担责任。那样一来,我清楚直到事态平定下来为止我都必须待在她的身边。 但是真的可以得到原谅吗。自己呆在这里,不会危害押川家吗。没有常识的人,侵入到一直和睦的生活当中,不会带来多余的问题吗?因为,我都已经让季衣子和姑母对立到那种程度了。我无法抹去那种不安,白痴地再次说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家,一开始就不和睦」 季衣子有些激动地吐出这句话。 「完全就没有什么好事。每天都痛苦得要命」 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低着头。当我担心着怎么回事地看着她的脸的时候,季衣子一瞬间看着我的脸, 「如果精太郎君没来的话,我真的快要到极限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 「呐,请你看看可以吗?」 季衣子就这样眼含泪水地用决然的表情看着我。我被她的气势压倒,点了点头。 于是她慢慢地卷起短袖,宛如照耀在月光之下一般,露出雪白的左肩。 她用指尖取下贴在上面的大橡皮膏。掩盖在下面的,是黑色的疮痂组成的几条线所交织成的斑纹状的伤痕。已经治好的旧伤,和新的疮痂混在一起,那怎么看都不会偶然的事故造成的。 「看吧」 在黑暗之中,季衣子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我。 「是谁做这种事的?」 「是我」 「为什么?」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无法稳定下来。因为感觉很难受啊? 虽然自己也很讨厌,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认为精太郎君戴着纪念妈妈的面具一直很奇怪」 「是啊。那么,要把我的面具借给你吗?或许这样一来,可以让你感到好受一些」 「谢谢你。但是,我戴上去也没有意义。只是,自己不想看清楚自己的表情的时候或许有用」 苦笑着,季衣子放下袖子。 「什么事情那么讨厌?」 「什么事情都是。完全没有什么快乐的事情」 「学校呢?」 「学校根本不快乐。虽然我想世界上有很多快乐的人。但是我不快乐」 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的那种表情,似乎有些虚无一般,让我很在意。在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之后,季衣子耸了耸肩,说着。 「因为我被所有人给讨厌了」 「为什么?」 她被讨厌的理由我一点也想象不出来,我惊讶地询问着,她紧紧地抱着膝盖,似乎越变越小一般嘟哝着。 「那个呢,我希望这件事情请你绝对要保密」 我答应之后,她说明了在学校所遭遇的虐待的事情。 整个内容让我遭受了很大的冲击。私有物被弄脏,被人侮辱,那个时候找到的笔也遭到被害而弄坏了。因为我还持有着,我取出确认的时候,季衣子转过去了视线。 「为什么会发生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为什么世间,是一个那么不公平的地方?」 「是啊」 「我也有这种感觉。季衣子不那么想吗?」 我说着,季衣子的表情黯淡了下来。 「是啊。一直以来我也感到很奇怪啊。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是非常不可思议呢。因为每天都会惹别人的讨厌,逐渐地,我感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就算遭遇了那种过分的事情也完全很自然的没有价值的人。不是这样的,没有那种理由,无论怎么劝说自己,我还是在某些地方感觉到这一点。到现在即使无论想几次也是一样。无论如何,我感觉自己始终还是没有价值的人啊。我感觉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喜欢。一辈子不明原因地被一直讨厌着。真的,好讨厌啊」 「没有那种事哦」 「你那么说让我很高兴。因为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 她说着笑了,我看到她的眼睛中冒出了大粒的泪水。 「不光是学校。在家里也是,从小时候起便做什么事情都很不顺利。愿望一次也没有实现过。不仅如此,情况越来越糟。关系越来越差,平时总是在和人吵架。呐,我到底遭到了怎样的报应?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惹怒了什么可怕的事物?所以才会遇到这种痛苦的事情不是吗?到底要做什么,我才能得到宽恕?」 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季衣子仿佛为了躲避我的视线一般低着脸。 「每一天,还有即将到来的明天,都好可怕啊……」 她用小得听不见的声音低语着。 「这绝对是哪里弄错了」 虽然我激动地说着,但是我无法地指出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我无法接下后来的话。这期间的间隙被牛蛙的鸣叫给填补住了。据说青蛙叫是因为求爱,但为什么是那么难听的声音呢?我真想堵住耳朵。 一会儿后季衣子再次抬起了头,一脸不安的表情地战战兢兢地观察我的表情。之后我和她再次结下了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约定。她无言地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之后暂且之间我们断断续续地谈着话,当夜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我们已经躺在地毯上面了。我抱 着她的头,一边闻着那股芳香,一边陷入了睡眠。 一〇 补稿 押川耀子的梦 反应过来时,耀子正走在田间小道上。 那里是从小学抄回家的进路,经常被田地的所有者责骂了好几次,可是耀子到喜欢这条路,无论怎么责备也每天都会走直到毕业。 在夏天经常能看到塩辛蜻蜓在稻谷上面飞舞,在秋天时则是飞扬着一片秋茜。而鬼蜻蜓她也只见过一次,对它拥有那么大的身躯但飞行起来却那么快而吃了一惊。世界上存在能够捉住那么快的生物的人吗?理科准备室里的某处地方应该会有标本吧。但是她认为自己根本办不到。 而稻谷尚未成熟,还没长到能覆盖住稻田的程度,水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前方山脉的山脊,与天空之间构成了一道非常鲜明的境界线。如果就这样朝着山一直走的话,就到家里了。 耀子想要快一点回家,所以加快了脚步。虽然真的很想用跑的,但是如果现在跑的话到家里之前肯定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的手上握着在写生大会上画的水彩画,上面贴着金箔纸质的长条纸。 她的画技在班里算是非常不错,但一直最多都只能拿到银奖。为什么这次会拿到金奖呢。 金奖是最高的奖项,没有比这更高的奖项了。姐姐寿子一直都是拿金奖的,但是这一次她因为感冒休息的原因没有提交作品。不战而胜的胜利。无可置疑的胜利。因为如果她提交了作品,得到第一的奖项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和姐姐比肩了。因为是在同一天出生且拥有同样的相貌,她一直都相信着自己也拥有着一样的才能。 这样一来终于能够证明了。爸爸和妈妈一定也会夸奖的吧。 「小耀和小寿都一样非常棒呢」「不,或许身体方面要比小寿强」「这一点上小寿不学习学习小耀可不行哦」 话虽如此,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生病呢? 因为医生让她要多加注意健康,所以这一定是用来吸引爸爸他们的注意的狡猾的战略。我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讨厌弄虚作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今天一定就是证明这句话的时候。 终于到家里了。走过树篱想要开门的时候,爸爸正站在那里。为了让他吓一跳,她悄悄地躲起来窥视着情况。 父亲坐在走廊上,和衬衫上面披着工作服的叔叔在交谈着。那副样子肯定是办事处里的人。 正好还有其他人在。让他们两个好好夸奖一番。刚想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寿子」这个名字时停了下来。 「不不,寿子很厉害」 办事处的人在夸奖着寿子。但是在今天我比她还要伟大。不用像平时一样要等他们说完才能过去了。 毫不在意地想要迈出步子的时候, 「市内的展览会上有名的老师都夸奖了她的作品呢」 那句话让我停住了。 似乎是寿子在第二学期制作的纸粘土作品,现在已经在市内的展览会上拿到了奖项。说起来,她想起了美术老师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是,不要偏偏是在今天就好了啊。耀子脸色黯淡了下去。 父亲和客人热烈地交谈着寿子的展览会的话题。知道情况之后,耀子没有再露面。在这个讨论着那种大型展览会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提自己在学校得奖的事情。 她注意着不发出响动,门也不开地就这样蹲在那里。为什么我一直总是为了一些并不能突显自己存在的事情像个白痴一样努力?平整没有一点褶皱的小心翼翼地拿着的画,当场就折叠起来撕碎并扔掉了。她感觉自己无论做怎么样的努力都得不到别人的喜爱。在她拼命地抑制着声音哭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穿着心爱的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太阳看着这边。她的相貌和身体,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是姐姐寿子。在这种状况下,耀子很讨厌她像这样俯视着自己。耀子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寿子很奇怪地歪着头,说。 「为什么撕掉? 那张画,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看着和宛如镜中倒影一般的同样的样貌的对方的纯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耀子她时常感觉姐姐是折磨着自己的一个影子。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用严肃的视线看着她,寿子耸了耸肩,说。 「对自己画的画要更重视啊。所以才说小耀你完全没有长大」 那你自己呢? 她想要任凭感情指使地大声吼出这句话。完全没长大之类的,明明连寿子也是一样,但她却叫嚣着自己拥有一切,实在太狡猾了,耀子又哭了出来。 这次又是这样说。之后哭了。她无法制止住她即将要做的后悔的行动。 「小寿真的好狡猾!总是被夸奖,总是遇到好事,明明我也是那么努力!」 于是,姐姐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抬起脸仰视着,寿子满眼寂寞的眼神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么,要永久交换吗?」 「哎?」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游戏,在这以后,我变成你,你变成我。如果本人不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的吧?外表和内心都一模一样,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差异。呐,就这么做吧。我也非常讨厌自己。我想变成小耀」 「少拿我开心了!」 粗暴地挥开手,她一脸为难地苦笑着。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因为汗而湿透了。房间里非常闷热,冷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遥控器就落在身体的旁边。是在睡觉的时候碰到切断了电源吧。耀子使用遥控器再次打开后,为了不再误操作而放在了枕边的闹钟的旁边。 看着旁边,谦治在汗流浃背地打着呼噜。完全没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睡着了的话是不会轻易醒来的。和耀子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体质。那是住在东京的一间公寓里的事情,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他腹部和脖子的周围都长出了厚厚的赘肉。自己也是一样上了年纪了吧。 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湿。自己终于克服掉了,她想道。 反应过来时,耀子正走在田间小道上。 那里是从小学抄回家的进路,经常被田地的所有者责骂了好几次,可是耀子到喜欢这条路,无论怎么责备也每天都会走直到毕业。 在夏天经常能看到塩辛蜻蜓在稻谷上面飞舞,在秋天时则是飞扬着一片秋茜。而鬼蜻蜓她也只见过一次,对它拥有那么大的身躯但飞行起来却那么快而吃了一惊。世界上存在能够捉住那么快的生物的人吗?理科准备室里的某处地方应该会有标本吧。但是她认为自己根本办不到。 而稻谷尚未成熟,还没长到能覆盖住稻田的程度,水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前方山脉的山脊,与天空之间构成了一道非常鲜明的境界线。如果就这样朝着山一直走的话,就到家里了。 耀子想要快一点回家,所以加快了脚步。虽然真的很想用跑的,但是如果现在跑的话到家里之前肯定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的手上握着在写生大会上画的水彩画,上面贴着金箔纸质的长条纸。 她的画技在班里算是非常不错,但一直最多都只能拿到银奖。为什么这次会拿到金奖呢。 金奖是最高的奖项,没有比这更高的奖项了。姐姐寿子一直都是拿金奖的,但是这一次她因为感冒休息的原因没有提交作品。不战而胜的胜利。无可置疑的胜利。因为如果她提交了作品,得到第一的奖项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和姐姐比肩了。因为是在同一天出生且拥有同样的相貌,她一直都相信着自己也拥有着一样的才能。 这样一来终于能够证明了。爸爸和妈妈一定也会夸奖的吧。 「小耀和小寿都一样非常棒呢」「不,或许身体方面要比小寿强」「这一点上小寿不学习学习小耀可不行哦」 话虽如此,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生病呢? 因为医生让她要多加注意健康,所以这一定是用来吸引爸爸他们的注意的狡猾的战略。我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讨厌弄虚作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今天一定就是证明这句话的时候。 终于到家里了。走过树篱想要开门的时候,爸爸正站在那里。为了让他吓一跳,她悄悄地躲起来窥视着情况。 父亲坐在走廊上,和衬衫上面披着工作服的叔叔在交谈着。那副样子肯定是办事处里的人。 正好还有其他人在。让他们两个好好夸奖一番。刚想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寿子」这个名字时停了下来。 「不不,寿子很厉害」 办事处的人在夸奖着寿子。但是在今天我比她还要伟大。不用像平时一样要等他们说完才能过去了。 毫不在意地想要迈出步子的时候, 「市内的展览会上有名的老师都夸奖了她的作品呢」 那句话让我停住了。 似乎是寿子在第二学期制作的纸粘土作品,现在已经在市内的展览会上拿到了奖项。说起来,她想起了美术老师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是,不要偏偏是在今天就好了啊。耀子脸色黯淡了下去。 父亲和客人热烈地交谈着寿子的展览会的话题。知道情况之后,耀子没有再露面。在这个讨论着那种大型展览会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提自己在学校得奖的事情。 她注意着不发出响动,门也不开地就这样蹲在那里。为什么我一直总是为了一些并不能突显自己存在的事情像个白痴一样努力?平整没有一点褶皱的小心翼翼地拿着的画,当场就折叠起来撕碎并扔掉了。她感觉自己无论做怎么样的努力都得不到别人的喜爱。在她拼命地抑制着声音哭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穿着心爱的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太阳看着这边。她的相貌和身体,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是姐姐寿子。在这种状况下,耀子很讨厌她像这样俯视着自己。耀子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寿子很奇怪地歪着头,说。 「为什么撕掉? 那张画,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看着和宛如镜中倒影一般的同样的样貌的对方的纯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耀子她时常感觉姐姐是折磨着自己的一个影子。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用严肃的视线看着她,寿子耸了耸肩,说。 「对自己画的画要更重视啊。所以才说小耀你完全没有长大」 那你自己呢? 她想要任凭感情指使地大声吼出这句话。完全没长大之类的,明明连寿子也是一样,但她却叫嚣着自己拥有一切,实在太狡猾了,耀子又哭了出来。 这次又是这样说。之后哭了。她无法制止住她即将要做的后悔的行动。 「小寿真的好狡猾!总是被夸奖,总是遇到好事,明明我也是那么努力!」 于是,姐姐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抬起脸仰视着,寿子满眼寂寞的眼神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么,要永久交换吗?」 「哎?」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游戏,在这以后,我变成你,你变成我。如果本人不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的吧?外表和内心都一模一样,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差异。呐,就这么做吧。我也非常讨厌自己。我想变成小耀」 「少拿我开心了!」 粗暴地挥开手,她一脸为难地苦笑着。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因为汗而湿透了。房间里非常闷热,冷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遥控器就落在身体的旁边。是在睡觉的时候碰到切断了电源吧。耀子使用遥控器再次打开后,为了不再误操作而放在了枕边的闹钟的旁边。 看着旁边,谦治在汗流浃背地打着呼噜。完全没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睡着了的话是不会轻易醒来的。和耀子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体质。那是住在东京的一间公寓里的事情,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他腹部和脖子的周围都长出了厚厚的赘肉。自己也是一样上了年纪了吧。 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湿。自己终于克服掉了,她想道。 反应过来时,耀子正走在田间小道上。 那里是从小学抄回家的进路,经常被田地的所有者责骂了好几次,可是耀子到喜欢这条路,无论怎么责备也每天都会走直到毕业。 在夏天经常能看到塩辛蜻蜓在稻谷上面飞舞,在秋天时则是飞扬着一片秋茜。而鬼蜻蜓她也只见过一次,对它拥有那么大的身躯但飞行起来却那么快而吃了一惊。世界上存在能够捉住那么快的生物的人吗?理科准备室里的某处地方应该会有标本吧。但是她认为自己根本办不到。 而稻谷尚未成熟,还没长到能覆盖住稻田的程度,水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前方山脉的山脊,与天空之间构成了一道非常鲜明的境界线。如果就这样朝着山一直走的话,就到家里了。 耀子想要快一点回家,所以加快了脚步。虽然真的很想用跑的,但是如果现在跑的话到家里之前肯定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的手上握着在写生大会上画的水彩画,上面贴着金箔纸质的长条纸。 她的画技在班里算是非常不错,但一直最多都只能拿到银奖。为什么这次会拿到金奖呢。 金奖是最高的奖项,没有比这更高的奖项了。姐姐寿子一直都是拿金奖的,但是这一次她因为感冒休息的原因没有提交作品。不战而胜的胜利。无可置疑的胜利。因为如果她提交了作品,得到第一的奖项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和姐姐比肩了。因为是在同一天出生且拥有同样的相貌,她一直都相信着自己也拥有着一样的才能。 这样一来终于能够证明了。爸爸和妈妈一定也会夸奖的吧。 「小耀和小寿都一样非常棒呢」「不,或许身体方面要比小寿强」「这一点上小寿不学习学习小耀可不行哦」 话虽如此,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生病呢? 因为医生让她要多加注意健康,所以这一定是用来吸引爸爸他们的注意的狡猾的战略。我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讨厌弄虚作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今天一定就是证明这句话的时候。 终于到家里了。走过树篱想要开门的时候,爸爸正站在那里。为了让他吓一跳,她悄悄地躲起来窥视着情况。 父亲坐在走廊上,和衬衫上面披着工作服的叔叔在交谈着。那副样子肯定是办事处里的人。 正好还有其他人在。让他们两个好好夸奖一番。刚想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寿子」这个名字时停了下来。 「不不,寿子很厉害」 办事处的人在夸奖着寿子。但是在今天我比她还要伟大。不用像平时一样要等他们说完才能过去了。 毫不在意地想要迈出步子的时候, 「市内的展览会上有名的老师都夸奖了她的作品呢」 那句话让我停住了。 似乎是寿子在第二学期制作的纸粘土作品,现在已经在市内的展览会上拿到了奖项。说起来,她想起了美术老师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是,不要偏偏是在今天就好了啊。耀子脸色黯淡了下去。 父亲和客人热烈地交谈着寿子的展览会的话题。知道情况之后,耀子没有再露面。在这个讨论着那种大型展览会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提自己在学校得奖的事情。 她注意着不发出响动,门也不开地就这样蹲在那里。为什么我一直总是为了一些并不能突显自己存在的事情像个白痴一样努力?平整没有一点褶皱的小心翼翼地拿着的画,当场就折叠起来撕碎并扔掉了。她感觉自己无论做怎么样的努力都得不到别人的喜爱。在她拼命地抑制着声音哭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穿着心爱的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太阳看着这边。她的相貌和身体,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是姐姐寿子。在这种状况下,耀子很讨厌她像这样俯视着自己。耀子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寿子很奇怪地歪着头,说。 「为什么撕掉? 那张画,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看着和宛如镜中倒影一般的同样的样貌的对方的纯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耀子她时常感觉姐姐是折磨着自己的一个影子。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用严肃的视线看着她,寿子耸了耸肩,说。 「对自己画的画要更重视啊。所以才说小耀你完全没有长大」 那你自己呢? 她想要任凭感情指使地大声吼出这句话。完全没长大之类的,明明连寿子也是一样,但她却叫嚣着自己拥有一切,实在太狡猾了,耀子又哭了出来。 这次又是这样说。之后哭了。她无法制止住她即将要做的后悔的行动。 「小寿真的好狡猾!总是被夸奖,总是遇到好事,明明我也是那么努力!」 于是,姐姐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抬起脸仰视着,寿子满眼寂寞的眼神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么,要永久交换吗?」 「哎?」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游戏,在这以后,我变成你,你变成我。如果本人不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的吧?外表和内心都一模一样,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差异。呐,就这么做吧。我也非常讨厌自己。我想变成小耀」 「少拿我开心了!」 粗暴地挥开手,她一脸为难地苦笑着。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因为汗而湿透了。房间里非常闷热,冷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遥控器就落在身体的旁边。是在睡觉的时候碰到切断了电源吧。耀子使用遥控器再次打开后,为了不再误操作而放在了枕边的闹钟的旁边。 看着旁边,谦治在汗流浃背地打着呼噜。完全没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睡着了的话是不会轻易醒来的。和耀子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体质。那是住在东京的一间公寓里的事情,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他腹部和脖子的周围都长出了厚厚的赘肉。自己也是一样上了年纪了吧。 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湿。自己终于克服掉了,她想道。 反应过来时,耀子正走在田间小道上。 那里是从小学抄回家的进路,经常被田地的所有者责骂了好几次,可是耀子到喜欢这条路,无论怎么责备也每天都会走直到毕业。 在夏天经常能看到塩辛蜻蜓在稻谷上面飞舞,在秋天时则是飞扬着一片秋茜。而鬼蜻蜓她也只见过一次,对它拥有那么大的身躯但飞行起来却那么快而吃了一惊。世界上存在能够捉住那么快的生物的人吗?理科准备室里的某处地方应该会有标本吧。但是她认为自己根本办不到。 而稻谷尚未成熟,还没长到能覆盖住稻田的程度,水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前方山脉的山脊,与天空之间构成了一道非常鲜明的境界线。如果就这样朝着山一直走的话,就到家里了。 耀子想要快一点回家,所以加快了脚步。虽然真的很想用跑的,但是如果现在跑的话到家里之前肯定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的手上握着在写生大会上画的水彩画,上面贴着金箔纸质的长条纸。 她的画技在班里算是非常不错,但一直最多都只能拿到银奖。为什么这次会拿到金奖呢。 金奖是最高的奖项,没有比这更高的奖项了。姐姐寿子一直都是拿金奖的,但是这一次她因为感冒休息的原因没有提交作品。不战而胜的胜利。无可置疑的胜利。因为如果她提交了作品,得到第一的奖项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和姐姐比肩了。因为是在同一天出生且拥有同样的相貌,她一直都相信着自己也拥有着一样的才能。 这样一来终于能够证明了。爸爸和妈妈一定也会夸奖的吧。 「小耀和小寿都一样非常棒呢」「不,或许身体方面要比小寿强」「这一点上小寿不学习学习小耀可不行哦」 话虽如此,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生病呢? 因为医生让她要多加注意健康,所以这一定是用来吸引爸爸他们的注意的狡猾的战略。我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讨厌弄虚作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今天一定就是证明这句话的时候。 终于到家里了。走过树篱想要开门的时候,爸爸正站在那里。为了让他吓一跳,她悄悄地躲起来窥视着情况。 父亲坐在走廊上,和衬衫上面披着工作服的叔叔在交谈着。那副样子肯定是办事处里的人。 正好还有其他人在。让他们两个好好夸奖一番。刚想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寿子」这个名字时停了下来。 「不不,寿子很厉害」 办事处的人在夸奖着寿子。但是在今天我比她还要伟大。不用像平时一样要等他们说完才能过去了。 毫不在意地想要迈出步子的时候, 「市内的展览会上有名的老师都夸奖了她的作品呢」 那句话让我停住了。 似乎是寿子在第二学期制作的纸粘土作品,现在已经在市内的展览会上拿到了奖项。说起来,她想起了美术老师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是,不要偏偏是在今天就好了啊。耀子脸色黯淡了下去。 父亲和客人热烈地交谈着寿子的展览会的话题。知道情况之后,耀子没有再露面。在这个讨论着那种大型展览会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提自己在学校得奖的事情。 她注意着不发出响动,门也不开地就这样蹲在那里。为什么我一直总是为了一些并不能突显自己存在的事情像个白痴一样努力?平整没有一点褶皱的小心翼翼地拿着的画,当场就折叠起来撕碎并扔掉了。她感觉自己无论做怎么样的努力都得不到别人的喜爱。在她拼命地抑制着声音哭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穿着心爱的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太阳看着这边。她的相貌和身体,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是姐姐寿子。在这种状况下,耀子很讨厌她像这样俯视着自己。耀子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寿子很奇怪地歪着头,说。 「为什么撕掉? 那张画,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看着和宛如镜中倒影一般的同样的样貌的对方的纯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耀子她时常感觉姐姐是折磨着自己的一个影子。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用严肃的视线看着她,寿子耸了耸肩,说。 「对自己画的画要更重视啊。所以才说小耀你完全没有长大」 那你自己呢? 她想要任凭感情指使地大声吼出这句话。完全没长大之类的,明明连寿子也是一样,但她却叫嚣着自己拥有一切,实在太狡猾了,耀子又哭了出来。 这次又是这样说。之后哭了。她无法制止住她即将要做的后悔的行动。 「小寿真的好狡猾!总是被夸奖,总是遇到好事,明明我也是那么努力!」 于是,姐姐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抬起脸仰视着,寿子满眼寂寞的眼神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么,要永久交换吗?」 「哎?」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游戏,在这以后,我变成你,你变成我。如果本人不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的吧?外表和内心都一模一样,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差异。呐,就这么做吧。我也非常讨厌自己。我想变成小耀」 「少拿我开心了!」 粗暴地挥开手,她一脸为难地苦笑着。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因为汗而湿透了。房间里非常闷热,冷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遥控器就落在身体的旁边。是在睡觉的时候碰到切断了电源吧。耀子使用遥控器再次打开后,为了不再误操作而放在了枕边的闹钟的旁边。 看着旁边,谦治在汗流浃背地打着呼噜。完全没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睡着了的话是不会轻易醒来的。和耀子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体质。那是住在东京的一间公寓里的事情,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他腹部和脖子的周围都长出了厚厚的赘肉。自己也是一样上了年纪了吧。 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湿。自己终于克服掉了,她想道。 反应过来时,耀子正走在田间小道上。 那里是从小学抄回家的进路,经常被田地的所有者责骂了好几次,可是耀子到喜欢这条路,无论怎么责备也每天都会走直到毕业。 在夏天经常能看到塩辛蜻蜓在稻谷上面飞舞,在秋天时则是飞扬着一片秋茜。而鬼蜻蜓她也只见过一次,对它拥有那么大的身躯但飞行起来却那么快而吃了一惊。世界上存在能够捉住那么快的生物的人吗?理科准备室里的某处地方应该会有标本吧。但是她认为自己根本办不到。 而稻谷尚未成熟,还没长到能覆盖住稻田的程度,水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前方山脉的山脊,与天空之间构成了一道非常鲜明的境界线。如果就这样朝着山一直走的话,就到家里了。 耀子想要快一点回家,所以加快了脚步。虽然真的很想用跑的,但是如果现在跑的话到家里之前肯定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的手上握着在写生大会上画的水彩画,上面贴着金箔纸质的长条纸。 她的画技在班里算是非常不错,但一直最多都只能拿到银奖。为什么这次会拿到金奖呢。 金奖是最高的奖项,没有比这更高的奖项了。姐姐寿子一直都是拿金奖的,但是这一次她因为感冒休息的原因没有提交作品。不战而胜的胜利。无可置疑的胜利。因为如果她提交了作品,得到第一的奖项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和姐姐比肩了。因为是在同一天出生且拥有同样的相貌,她一直都相信着自己也拥有着一样的才能。 这样一来终于能够证明了。爸爸和妈妈一定也会夸奖的吧。 「小耀和小寿都一样非常棒呢」「不,或许身体方面要比小寿强」「这一点上小寿不学习学习小耀可不行哦」 话虽如此,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生病呢? 因为医生让她要多加注意健康,所以这一定是用来吸引爸爸他们的注意的狡猾的战略。我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讨厌弄虚作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今天一定就是证明这句话的时候。 终于到家里了。走过树篱想要开门的时候,爸爸正站在那里。为了让他吓一跳,她悄悄地躲起来窥视着情况。 父亲坐在走廊上,和衬衫上面披着工作服的叔叔在交谈着。那副样子肯定是办事处里的人。 正好还有其他人在。让他们两个好好夸奖一番。刚想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寿子」这个名字时停了下来。 「不不,寿子很厉害」 办事处的人在夸奖着寿子。但是在今天我比她还要伟大。不用像平时一样要等他们说完才能过去了。 毫不在意地想要迈出步子的时候, 「市内的展览会上有名的老师都夸奖了她的作品呢」 那句话让我停住了。 似乎是寿子在第二学期制作的纸粘土作品,现在已经在市内的展览会上拿到了奖项。说起来,她想起了美术老师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是,不要偏偏是在今天就好了啊。耀子脸色黯淡了下去。 父亲和客人热烈地交谈着寿子的展览会的话题。知道情况之后,耀子没有再露面。在这个讨论着那种大型展览会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提自己在学校得奖的事情。 她注意着不发出响动,门也不开地就这样蹲在那里。为什么我一直总是为了一些并不能突显自己存在的事情像个白痴一样努力?平整没有一点褶皱的小心翼翼地拿着的画,当场就折叠起来撕碎并扔掉了。她感觉自己无论做怎么样的努力都得不到别人的喜爱。在她拼命地抑制着声音哭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穿着心爱的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太阳看着这边。她的相貌和身体,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是姐姐寿子。在这种状况下,耀子很讨厌她像这样俯视着自己。耀子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寿子很奇怪地歪着头,说。 「为什么撕掉? 那张画,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看着和宛如镜中倒影一般的同样的样貌的对方的纯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耀子她时常感觉姐姐是折磨着自己的一个影子。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用严肃的视线看着她,寿子耸了耸肩,说。 「对自己画的画要更重视啊。所以才说小耀你完全没有长大」 那你自己呢? 她想要任凭感情指使地大声吼出这句话。完全没长大之类的,明明连寿子也是一样,但她却叫嚣着自己拥有一切,实在太狡猾了,耀子又哭了出来。 这次又是这样说。之后哭了。她无法制止住她即将要做的后悔的行动。 「小寿真的好狡猾!总是被夸奖,总是遇到好事,明明我也是那么努力!」 于是,姐姐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抬起脸仰视着,寿子满眼寂寞的眼神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么,要永久交换吗?」 「哎?」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游戏,在这以后,我变成你,你变成我。如果本人不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的吧?外表和内心都一模一样,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差异。呐,就这么做吧。我也非常讨厌自己。我想变成小耀」 「少拿我开心了!」 粗暴地挥开手,她一脸为难地苦笑着。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因为汗而湿透了。房间里非常闷热,冷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遥控器就落在身体的旁边。是在睡觉的时候碰到切断了电源吧。耀子使用遥控器再次打开后,为了不再误操作而放在了枕边的闹钟的旁边。 看着旁边,谦治在汗流浃背地打着呼噜。完全没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睡着了的话是不会轻易醒来的。和耀子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体质。那是住在东京的一间公寓里的事情,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他腹部和脖子的周围都长出了厚厚的赘肉。自己也是一样上了年纪了吧。 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湿。自己终于克服掉了,她想道。 反应过来时,耀子正走在田间小道上。 那里是从小学抄回家的进路,经常被田地的所有者责骂了好几次,可是耀子到喜欢这条路,无论怎么责备也每天都会走直到毕业。 在夏天经常能看到塩辛蜻蜓在稻谷上面飞舞,在秋天时则是飞扬着一片秋茜。而鬼蜻蜓她也只见过一次,对它拥有那么大的身躯但飞行起来却那么快而吃了一惊。世界上存在能够捉住那么快的生物的人吗?理科准备室里的某处地方应该会有标本吧。但是她认为自己根本办不到。 而稻谷尚未成熟,还没长到能覆盖住稻田的程度,水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前方山脉的山脊,与天空之间构成了一道非常鲜明的境界线。如果就这样朝着山一直走的话,就到家里了。 耀子想要快一点回家,所以加快了脚步。虽然真的很想用跑的,但是如果现在跑的话到家里之前肯定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的手上握着在写生大会上画的水彩画,上面贴着金箔纸质的长条纸。 她的画技在班里算是非常不错,但一直最多都只能拿到银奖。为什么这次会拿到金奖呢。 金奖是最高的奖项,没有比这更高的奖项了。姐姐寿子一直都是拿金奖的,但是这一次她因为感冒休息的原因没有提交作品。不战而胜的胜利。无可置疑的胜利。因为如果她提交了作品,得到第一的奖项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和姐姐比肩了。因为是在同一天出生且拥有同样的相貌,她一直都相信着自己也拥有着一样的才能。 这样一来终于能够证明了。爸爸和妈妈一定也会夸奖的吧。 「小耀和小寿都一样非常棒呢」「不,或许身体方面要比小寿强」「这一点上小寿不学习学习小耀可不行哦」 话虽如此,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生病呢? 因为医生让她要多加注意健康,所以这一定是用来吸引爸爸他们的注意的狡猾的战略。我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讨厌弄虚作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今天一定就是证明这句话的时候。 终于到家里了。走过树篱想要开门的时候,爸爸正站在那里。为了让他吓一跳,她悄悄地躲起来窥视着情况。 父亲坐在走廊上,和衬衫上面披着工作服的叔叔在交谈着。那副样子肯定是办事处里的人。 正好还有其他人在。让他们两个好好夸奖一番。刚想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寿子」这个名字时停了下来。 「不不,寿子很厉害」 办事处的人在夸奖着寿子。但是在今天我比她还要伟大。不用像平时一样要等他们说完才能过去了。 毫不在意地想要迈出步子的时候, 「市内的展览会上有名的老师都夸奖了她的作品呢」 那句话让我停住了。 似乎是寿子在第二学期制作的纸粘土作品,现在已经在市内的展览会上拿到了奖项。说起来,她想起了美术老师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是,不要偏偏是在今天就好了啊。耀子脸色黯淡了下去。 父亲和客人热烈地交谈着寿子的展览会的话题。知道情况之后,耀子没有再露面。在这个讨论着那种大型展览会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提自己在学校得奖的事情。 她注意着不发出响动,门也不开地就这样蹲在那里。为什么我一直总是为了一些并不能突显自己存在的事情像个白痴一样努力?平整没有一点褶皱的小心翼翼地拿着的画,当场就折叠起来撕碎并扔掉了。她感觉自己无论做怎么样的努力都得不到别人的喜爱。在她拼命地抑制着声音哭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穿着心爱的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太阳看着这边。她的相貌和身体,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是姐姐寿子。在这种状况下,耀子很讨厌她像这样俯视着自己。耀子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寿子很奇怪地歪着头,说。 「为什么撕掉? 那张画,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看着和宛如镜中倒影一般的同样的样貌的对方的纯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耀子她时常感觉姐姐是折磨着自己的一个影子。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用严肃的视线看着她,寿子耸了耸肩,说。 「对自己画的画要更重视啊。所以才说小耀你完全没有长大」 那你自己呢? 她想要任凭感情指使地大声吼出这句话。完全没长大之类的,明明连寿子也是一样,但她却叫嚣着自己拥有一切,实在太狡猾了,耀子又哭了出来。 这次又是这样说。之后哭了。她无法制止住她即将要做的后悔的行动。 「小寿真的好狡猾!总是被夸奖,总是遇到好事,明明我也是那么努力!」 于是,姐姐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抬起脸仰视着,寿子满眼寂寞的眼神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么,要永久交换吗?」 「哎?」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游戏,在这以后,我变成你,你变成我。如果本人不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的吧?外表和内心都一模一样,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差异。呐,就这么做吧。我也非常讨厌自己。我想变成小耀」 「少拿我开心了!」 粗暴地挥开手,她一脸为难地苦笑着。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因为汗而湿透了。房间里非常闷热,冷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遥控器就落在身体的旁边。是在睡觉的时候碰到切断了电源吧。耀子使用遥控器再次打开后,为了不再误操作而放在了枕边的闹钟的旁边。 看着旁边,谦治在汗流浃背地打着呼噜。完全没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睡着了的话是不会轻易醒来的。和耀子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体质。那是住在东京的一间公寓里的事情,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他腹部和脖子的周围都长出了厚厚的赘肉。自己也是一样上了年纪了吧。 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湿。自己终于克服掉了,她想道。 反应过来时,耀子正走在田间小道上。 那里是从小学抄回家的进路,经常被田地的所有者责骂了好几次,可是耀子到喜欢这条路,无论怎么责备也每天都会走直到毕业。 在夏天经常能看到塩辛蜻蜓在稻谷上面飞舞,在秋天时则是飞扬着一片秋茜。而鬼蜻蜓她也只见过一次,对它拥有那么大的身躯但飞行起来却那么快而吃了一惊。世界上存在能够捉住那么快的生物的人吗?理科准备室里的某处地方应该会有标本吧。但是她认为自己根本办不到。 而稻谷尚未成熟,还没长到能覆盖住稻田的程度,水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前方山脉的山脊,与天空之间构成了一道非常鲜明的境界线。如果就这样朝着山一直走的话,就到家里了。 耀子想要快一点回家,所以加快了脚步。虽然真的很想用跑的,但是如果现在跑的话到家里之前肯定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的手上握着在写生大会上画的水彩画,上面贴着金箔纸质的长条纸。 她的画技在班里算是非常不错,但一直最多都只能拿到银奖。为什么这次会拿到金奖呢。 金奖是最高的奖项,没有比这更高的奖项了。姐姐寿子一直都是拿金奖的,但是这一次她因为感冒休息的原因没有提交作品。不战而胜的胜利。无可置疑的胜利。因为如果她提交了作品,得到第一的奖项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和姐姐比肩了。因为是在同一天出生且拥有同样的相貌,她一直都相信着自己也拥有着一样的才能。 这样一来终于能够证明了。爸爸和妈妈一定也会夸奖的吧。 「小耀和小寿都一样非常棒呢」「不,或许身体方面要比小寿强」「这一点上小寿不学习学习小耀可不行哦」 话虽如此,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生病呢? 因为医生让她要多加注意健康,所以这一定是用来吸引爸爸他们的注意的狡猾的战略。我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讨厌弄虚作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今天一定就是证明这句话的时候。 终于到家里了。走过树篱想要开门的时候,爸爸正站在那里。为了让他吓一跳,她悄悄地躲起来窥视着情况。 父亲坐在走廊上,和衬衫上面披着工作服的叔叔在交谈着。那副样子肯定是办事处里的人。 正好还有其他人在。让他们两个好好夸奖一番。刚想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寿子」这个名字时停了下来。 「不不,寿子很厉害」 办事处的人在夸奖着寿子。但是在今天我比她还要伟大。不用像平时一样要等他们说完才能过去了。 毫不在意地想要迈出步子的时候, 「市内的展览会上有名的老师都夸奖了她的作品呢」 那句话让我停住了。 似乎是寿子在第二学期制作的纸粘土作品,现在已经在市内的展览会上拿到了奖项。说起来,她想起了美术老师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是,不要偏偏是在今天就好了啊。耀子脸色黯淡了下去。 父亲和客人热烈地交谈着寿子的展览会的话题。知道情况之后,耀子没有再露面。在这个讨论着那种大型展览会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提自己在学校得奖的事情。 她注意着不发出响动,门也不开地就这样蹲在那里。为什么我一直总是为了一些并不能突显自己存在的事情像个白痴一样努力?平整没有一点褶皱的小心翼翼地拿着的画,当场就折叠起来撕碎并扔掉了。她感觉自己无论做怎么样的努力都得不到别人的喜爱。在她拼命地抑制着声音哭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穿着心爱的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太阳看着这边。她的相貌和身体,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是姐姐寿子。在这种状况下,耀子很讨厌她像这样俯视着自己。耀子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寿子很奇怪地歪着头,说。 「为什么撕掉? 那张画,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看着和宛如镜中倒影一般的同样的样貌的对方的纯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耀子她时常感觉姐姐是折磨着自己的一个影子。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用严肃的视线看着她,寿子耸了耸肩,说。 「对自己画的画要更重视啊。所以才说小耀你完全没有长大」 那你自己呢? 她想要任凭感情指使地大声吼出这句话。完全没长大之类的,明明连寿子也是一样,但她却叫嚣着自己拥有一切,实在太狡猾了,耀子又哭了出来。 这次又是这样说。之后哭了。她无法制止住她即将要做的后悔的行动。 「小寿真的好狡猾!总是被夸奖,总是遇到好事,明明我也是那么努力!」 于是,姐姐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抬起脸仰视着,寿子满眼寂寞的眼神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么,要永久交换吗?」 「哎?」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游戏,在这以后,我变成你,你变成我。如果本人不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的吧?外表和内心都一模一样,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差异。呐,就这么做吧。我也非常讨厌自己。我想变成小耀」 「少拿我开心了!」 粗暴地挥开手,她一脸为难地苦笑着。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因为汗而湿透了。房间里非常闷热,冷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遥控器就落在身体的旁边。是在睡觉的时候碰到切断了电源吧。耀子使用遥控器再次打开后,为了不再误操作而放在了枕边的闹钟的旁边。 看着旁边,谦治在汗流浃背地打着呼噜。完全没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睡着了的话是不会轻易醒来的。和耀子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体质。那是住在东京的一间公寓里的事情,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他腹部和脖子的周围都长出了厚厚的赘肉。自己也是一样上了年纪了吧。 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湿。自己终于克服掉了,她想道。 反应过来时,耀子正走在田间小道上。 那里是从小学抄回家的进路,经常被田地的所有者责骂了好几次,可是耀子到喜欢这条路,无论怎么责备也每天都会走直到毕业。 在夏天经常能看到塩辛蜻蜓在稻谷上面飞舞,在秋天时则是飞扬着一片秋茜。而鬼蜻蜓她也只见过一次,对它拥有那么大的身躯但飞行起来却那么快而吃了一惊。世界上存在能够捉住那么快的生物的人吗?理科准备室里的某处地方应该会有标本吧。但是她认为自己根本办不到。 而稻谷尚未成熟,还没长到能覆盖住稻田的程度,水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前方山脉的山脊,与天空之间构成了一道非常鲜明的境界线。如果就这样朝着山一直走的话,就到家里了。 耀子想要快一点回家,所以加快了脚步。虽然真的很想用跑的,但是如果现在跑的话到家里之前肯定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的手上握着在写生大会上画的水彩画,上面贴着金箔纸质的长条纸。 她的画技在班里算是非常不错,但一直最多都只能拿到银奖。为什么这次会拿到金奖呢。 金奖是最高的奖项,没有比这更高的奖项了。姐姐寿子一直都是拿金奖的,但是这一次她因为感冒休息的原因没有提交作品。不战而胜的胜利。无可置疑的胜利。因为如果她提交了作品,得到第一的奖项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和姐姐比肩了。因为是在同一天出生且拥有同样的相貌,她一直都相信着自己也拥有着一样的才能。 这样一来终于能够证明了。爸爸和妈妈一定也会夸奖的吧。 「小耀和小寿都一样非常棒呢」「不,或许身体方面要比小寿强」「这一点上小寿不学习学习小耀可不行哦」 话虽如此,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生病呢? 因为医生让她要多加注意健康,所以这一定是用来吸引爸爸他们的注意的狡猾的战略。我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讨厌弄虚作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今天一定就是证明这句话的时候。 终于到家里了。走过树篱想要开门的时候,爸爸正站在那里。为了让他吓一跳,她悄悄地躲起来窥视着情况。 父亲坐在走廊上,和衬衫上面披着工作服的叔叔在交谈着。那副样子肯定是办事处里的人。 正好还有其他人在。让他们两个好好夸奖一番。刚想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寿子」这个名字时停了下来。 「不不,寿子很厉害」 办事处的人在夸奖着寿子。但是在今天我比她还要伟大。不用像平时一样要等他们说完才能过去了。 毫不在意地想要迈出步子的时候, 「市内的展览会上有名的老师都夸奖了她的作品呢」 那句话让我停住了。 似乎是寿子在第二学期制作的纸粘土作品,现在已经在市内的展览会上拿到了奖项。说起来,她想起了美术老师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是,不要偏偏是在今天就好了啊。耀子脸色黯淡了下去。 父亲和客人热烈地交谈着寿子的展览会的话题。知道情况之后,耀子没有再露面。在这个讨论着那种大型展览会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提自己在学校得奖的事情。 她注意着不发出响动,门也不开地就这样蹲在那里。为什么我一直总是为了一些并不能突显自己存在的事情像个白痴一样努力?平整没有一点褶皱的小心翼翼地拿着的画,当场就折叠起来撕碎并扔掉了。她感觉自己无论做怎么样的努力都得不到别人的喜爱。在她拼命地抑制着声音哭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穿着心爱的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太阳看着这边。她的相貌和身体,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是姐姐寿子。在这种状况下,耀子很讨厌她像这样俯视着自己。耀子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寿子很奇怪地歪着头,说。 「为什么撕掉? 那张画,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看着和宛如镜中倒影一般的同样的样貌的对方的纯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耀子她时常感觉姐姐是折磨着自己的一个影子。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用严肃的视线看着她,寿子耸了耸肩,说。 「对自己画的画要更重视啊。所以才说小耀你完全没有长大」 那你自己呢? 她想要任凭感情指使地大声吼出这句话。完全没长大之类的,明明连寿子也是一样,但她却叫嚣着自己拥有一切,实在太狡猾了,耀子又哭了出来。 这次又是这样说。之后哭了。她无法制止住她即将要做的后悔的行动。 「小寿真的好狡猾!总是被夸奖,总是遇到好事,明明我也是那么努力!」 于是,姐姐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抬起脸仰视着,寿子满眼寂寞的眼神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么,要永久交换吗?」 「哎?」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游戏,在这以后,我变成你,你变成我。如果本人不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的吧?外表和内心都一模一样,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差异。呐,就这么做吧。我也非常讨厌自己。我想变成小耀」 「少拿我开心了!」 粗暴地挥开手,她一脸为难地苦笑着。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因为汗而湿透了。房间里非常闷热,冷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遥控器就落在身体的旁边。是在睡觉的时候碰到切断了电源吧。耀子使用遥控器再次打开后,为了不再误操作而放在了枕边的闹钟的旁边。 看着旁边,谦治在汗流浃背地打着呼噜。完全没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睡着了的话是不会轻易醒来的。和耀子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体质。那是住在东京的一间公寓里的事情,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他腹部和脖子的周围都长出了厚厚的赘肉。自己也是一样上了年纪了吧。 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湿。自己终于克服掉了,她想道。 反应过来时,耀子正走在田间小道上。 那里是从小学抄回家的进路,经常被田地的所有者责骂了好几次,可是耀子到喜欢这条路,无论怎么责备也每天都会走直到毕业。 在夏天经常能看到塩辛蜻蜓在稻谷上面飞舞,在秋天时则是飞扬着一片秋茜。而鬼蜻蜓她也只见过一次,对它拥有那么大的身躯但飞行起来却那么快而吃了一惊。世界上存在能够捉住那么快的生物的人吗?理科准备室里的某处地方应该会有标本吧。但是她认为自己根本办不到。 而稻谷尚未成熟,还没长到能覆盖住稻田的程度,水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前方山脉的山脊,与天空之间构成了一道非常鲜明的境界线。如果就这样朝着山一直走的话,就到家里了。 耀子想要快一点回家,所以加快了脚步。虽然真的很想用跑的,但是如果现在跑的话到家里之前肯定会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的手上握着在写生大会上画的水彩画,上面贴着金箔纸质的长条纸。 她的画技在班里算是非常不错,但一直最多都只能拿到银奖。为什么这次会拿到金奖呢。 金奖是最高的奖项,没有比这更高的奖项了。姐姐寿子一直都是拿金奖的,但是这一次她因为感冒休息的原因没有提交作品。不战而胜的胜利。无可置疑的胜利。因为如果她提交了作品,得到第一的奖项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和姐姐比肩了。因为是在同一天出生且拥有同样的相貌,她一直都相信着自己也拥有着一样的才能。 这样一来终于能够证明了。爸爸和妈妈一定也会夸奖的吧。 「小耀和小寿都一样非常棒呢」「不,或许身体方面要比小寿强」「这一点上小寿不学习学习小耀可不行哦」 话虽如此,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生病呢? 因为医生让她要多加注意健康,所以这一定是用来吸引爸爸他们的注意的狡猾的战略。我不会做那种事情。我讨厌弄虚作假。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今天一定就是证明这句话的时候。 终于到家里了。走过树篱想要开门的时候,爸爸正站在那里。为了让他吓一跳,她悄悄地躲起来窥视着情况。 父亲坐在走廊上,和衬衫上面披着工作服的叔叔在交谈着。那副样子肯定是办事处里的人。 正好还有其他人在。让他们两个好好夸奖一番。刚想要出去的时候听到「寿子」这个名字时停了下来。 「不不,寿子很厉害」 办事处的人在夸奖着寿子。但是在今天我比她还要伟大。不用像平时一样要等他们说完才能过去了。 毫不在意地想要迈出步子的时候, 「市内的展览会上有名的老师都夸奖了她的作品呢」 那句话让我停住了。 似乎是寿子在第二学期制作的纸粘土作品,现在已经在市内的展览会上拿到了奖项。说起来,她想起了美术老师确实说过那种话。但是,不要偏偏是在今天就好了啊。耀子脸色黯淡了下去。 父亲和客人热烈地交谈着寿子的展览会的话题。知道情况之后,耀子没有再露面。在这个讨论着那种大型展览会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资格去提自己在学校得奖的事情。 她注意着不发出响动,门也不开地就这样蹲在那里。为什么我一直总是为了一些并不能突显自己存在的事情像个白痴一样努力?平整没有一点褶皱的小心翼翼地拿着的画,当场就折叠起来撕碎并扔掉了。她感觉自己无论做怎么样的努力都得不到别人的喜爱。在她拼命地抑制着声音哭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穿着心爱的粉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太阳看着这边。她的相貌和身体,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 是姐姐寿子。在这种状况下,耀子很讨厌她像这样俯视着自己。耀子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寿子很奇怪地歪着头,说。 「为什么撕掉? 那张画,你不是很喜欢的吗?」 看着和宛如镜中倒影一般的同样的样貌的对方的纯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地哭了出来。耀子她时常感觉姐姐是折磨着自己的一个影子。 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用严肃的视线看着她,寿子耸了耸肩,说。 「对自己画的画要更重视啊。所以才说小耀你完全没有长大」 那你自己呢? 她想要任凭感情指使地大声吼出这句话。完全没长大之类的,明明连寿子也是一样,但她却叫嚣着自己拥有一切,实在太狡猾了,耀子又哭了出来。 这次又是这样说。之后哭了。她无法制止住她即将要做的后悔的行动。 「小寿真的好狡猾!总是被夸奖,总是遇到好事,明明我也是那么努力!」 于是,姐姐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抬起脸仰视着,寿子满眼寂寞的眼神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么,要永久交换吗?」 「哎?」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游戏,在这以后,我变成你,你变成我。如果本人不说的话,没人会注意到的吧?外表和内心都一模一样,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差异。呐,就这么做吧。我也非常讨厌自己。我想变成小耀」 「少拿我开心了!」 粗暴地挥开手,她一脸为难地苦笑着。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因为汗而湿透了。房间里非常闷热,冷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遥控器就落在身体的旁边。是在睡觉的时候碰到切断了电源吧。耀子使用遥控器再次打开后,为了不再误操作而放在了枕边的闹钟的旁边。 看着旁边,谦治在汗流浃背地打着呼噜。完全没有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睡着了的话是不会轻易醒来的。和耀子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就注意到的体质。那是住在东京的一间公寓里的事情,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他腹部和脖子的周围都长出了厚厚的赘肉。自己也是一样上了年纪了吧。 看着他平静的睡脸叹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脸,并没有湿。自己终于克服掉了,她想道。 一一 押川季衣子的供述其四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精太郎君比我要早起床,他将冰箱里放着的罐装果汁放着我面前。喝下去之后迷迷糊糊的头开始活动时因为突然想到自己昨晚说的那些话,还有就这样在这里睡着而害羞了。 但是精太郎君的态度和平时一样,这样一来就没关系了。 事实上,那一天我难得地心情愉快地醒了过来。我注意到了我需要的是向其他人毫无保留地全部坦白出来。 「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来这个房间吗?」 因为他没什么变化,所以我乘势地说着, 「嗯」 还是非常自然的样子点了点头。 之后我们按顺序洗了澡之后,开始准备外出。呆在卧室里不肯出来的妈妈还在家里。一定是因为昨夜的争吵还在怄气吧。如果等她醒来的时候遇到就会被卷进暴风雨之中了。我建议在变成那样之前先到外面去玩一玩。 但是在外面被同学目击到自己和精太郎君两个人走在一起后不知道会流传开什么传言,虽然我不想引起那种状况,但是我不介意。如果连暑假都害怕走出房间的话,我便显得似乎除了被欺负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似的,就算不用再被欺负,我也会有种彻彻底底地输掉了所有的东西一般的感觉。将快乐的事情归零重新开始,减少讨厌的事情,即使是增加讨厌的事情,我也想要去做快乐的事情。 两个人在门口穿着鞋的时候,哥哥走下了楼梯。 「看起来挺快乐的嘛」 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原因吧,总感觉哥哥的眼角出来了黑眼圈,声音也有些嘶哑。 「抱歉,在走之前能稍微跟我来一下吗?我有些话想说」 我看了看精太郎君,他点头之后,我也点了点头。于是哥哥笑了,扔下一句「等等」后,回到二楼换衣服去了。 哥哥带着我们去的地方,是车站对面的家庭餐厅。 他说着「在这里可以慢慢地说话」,应该是知道了精太郎君的身体情况了吧。 他一边向精太郎君说明着菜单,一边决定了两人的点单。看着他说话,哥哥感到有些惊讶,但是关于这件事情他没有问太多,叫来侍者后,决定了我们的午餐和自己的饮料。虽然哥哥说要吃饭,但是我看着并没有点食物的哥哥,在平静的表情之下内心完全平静不下来。 侍者离开后,哥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觉到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我和精太郎君盯着他的脸,哥哥充满了疲劳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你们两人大概已经知道了吧。昨天晚上,我们双方都吵翻天了」 之后他再一次叹了一口气,一口喝干装着冷水的玻璃杯, 「我的女人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然后一字一顿地说着。 「虽然现在不可能,但是将来我打算要结婚。关于这件事情,今夜要召开家族会议,所以我想事先告诉给你们知道」 「家族会议?」 我又问了一次, 「没错。总之你们的话也是持反对态度吧。昨天我已经让爸爸站在我一边了。嘛,反正对我来说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都没关系」 「但,但是,未成年人的结婚是确实要经过父母的许可的吧?」 哥哥用鼻子笑着, 「如果说得不到许可的话,就是等到二十岁。但是反对归反对,又能怎么样呢?也不能怎么样吧。昨天母亲说要断绝母子关系,但对我来说那反而还比较轻松。反正既然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学校也不去了吧。对方的父母正做着个体经营所以可以混个工作,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就当寄生虫好了。虽然是单纯地混日子,但也能维持住最低限度的生活不是吗?如果更糟糕的话就是例外了,反正妈妈已经恐吓过我了,老实说我并没有那么害怕」 虽然他的表情和口气像是在开玩笑,但是他的表情很认真。或许是昨天的吵架让他还抱着余火吧。 「总之,不管今夜的会议如何,家里都会暂时空了起来。对方的父母也想确认我是怎么样的一个家伙,要去我打工的自行车店亲眼确认。所以暑假我想我应该会在借宿和工作间度过。根据今夜的父母的态度,或许暑假结束之后也没有去学校的必要了。嘛,即使我不在了,你们两人也要多多加油啊」 「反正哥哥留下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虽然这句话引起了哥哥的苦笑,但是要说不安的话我确实怀着不安,虽然实际上和妈妈发生冲突的时候他确实能起到打圆场的作用,但比起那个,如果他真的敢那么做的话,家庭肯定会四分五裂的。 虽然我并不是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但是我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到来。 我看了精太郎君一眼,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哥哥的脸,不知道他对这件事情是如何想的。 「我的话就是这些。我是个无情的大哥很抱歉,但是我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用担心」 「怎么会有麻烦…」 「没错。你有听过精太说过什么吧? 很惨对吧。我是推荐等爷爷的病一好就搬到那边去啦。不,但是也不能把季衣一个人扔在家里啊」 「别说得那么轻松啊。这可不是什么单纯的事情」 「是啊,只剩下你一个人的话确实很糟糕啊。对了,两个人一起搬吧。这对季衣来说也很轻松吧?也不用做家务了」 因为他说得像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所以我心头火起回了一句「你说得倒是简单」。 「嘛,那也未必」 哥哥也没有继续火上浇油下去, 「但是,如果感到很难待下去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出去也可以的。没有固执的必要。反正小孩子迟早都要独立的,只是早了几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还真是极端的话题」 对于我的不耐烦的话语,哥哥故作滑稽地, 「也是。本来还想说正经话的说。对了,精太郎你怎么想? 和之前的高级公寓相比,这个家如何?那边比较好一些?」 「该怎么说呢。是个比较难说的问题呢。我已经适应了那个狭窄的房间的生活,所以一开始来到外面的时候因为身体太虚弱感到很害怕,要是一般人的话不会有那种情况的吧……」 「别那么认真地回答也没事的啦」 他对认真地在思考的精太郎一笑置之, 「或许你不说话还比较好。说得那么流畅反而给人一种卖弄小聪明的非常令人讨厌的家伙的感觉」 「抱歉」 「所以别当真啊」 哥哥淡淡地笑了笑,之后似乎很困一般打了个哈欠。 「嘛,随你喜欢吧。所谓的人类啊,要培养什么新的事物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我可是深有体会啊。之前那么严肃地考虑人生的事情真是无聊到极点了。只要活得快乐不就好了嘛」 哥哥下单的饭菜全部送来之后,把账单上写下所有人份的料理费用放在桌子上面,回去了。结果他只是在喝冷水,连自己订的饮料都没喝。 「怎么办呢,哥哥真的要走啊」 「是啊」 「总感觉家族又变得七零八落的了啊」 「嗯」 「啊啊够了,为什么总是这样啊」 之后,我们暂时无言地吃着饭。过了一会儿后,发现正和他双人并排坐着的我害羞地移动到了对面。 「呐,等下想要去哪里?」 吃得比较快的我先吃完之后,尽量用开朗的声音询问着精太郎。那天我已经不想再思考什么多余的事情了。 「之前完全没有什么去外面玩的机会呢。要去买洋装吗? 看电影? 钱是从家庭生活费里面拿出来的,不用担心。家里的生活费是由我管理」 但是精太郎君没有接受我的任何一个建议,只是说随便我就行。他不清楚我说的那些地方是怎么样的地方。 「那么,你想做什么事情吗?可以把你带到比较近的地方哦。乘坐电车也行,随便你去哪里」 尽管如此精太郎君也没提什么要求,但是在我的纠缠之下,他说想去自选商场。感到吃惊的我又问了一次后,他说似乎是因为总是由我来店里买食材,所以想看一下买东西的流程是怎么样的。 虽然我期待的是更像一个暑假的活动,比如说去游泳池之类的,但是既然精太郎君那么说了我也没有办法。 只是,我很介意刚才哥哥说的晚上的家庭会议的事情。不知道妈妈在不在外面吃饭呢。为了慎重起见,我打了个电话进行确认。 『季衣?』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明显是刚刚才醒来的样子,对于打电话的是我而倍感惊讶。因为和妈妈正面说话,自从那天的吵架以来还是第一次,我一边倍感别扭地一边询问。 「今晚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我委婉地进行打探, 『没有特别的。比起那个,今晚大家要聚在一起吃饭,不能先吃哦』 被叮嘱过后,因为之后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事情了,所以结束了通话。 在快要被煮熟一般的闷热中,我们朝超市走着。而发觉到如果要将食料送回家里,最好先回家骑自行车过来时已经是到达商店之后了。 过午的自选商场比较闲散。或许是因为暑假,拿着装点心的袋子的到处转来转去的小孩子的身影格外显眼。我因为面对着无法预测地跑来跑去的孩子,一次次拼命回避的精太郎君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而笑出来,他也害羞地挠着头。 因为要制作五人份的饭菜,所以材料也要买够量。我请精太郎君帮忙推装商品的手推车,但可能是这种交易场的光景非常刺激着他的好奇心,在间隔狭窄的相对排着的水果和肉食面前,他总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而站住了脚,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被扔下老远了。 但是,一边聊天一边买东西也是出乎预料之外的快乐的时间。该买那个精肉呢,这可看起来好好吃啊,和他交谈的时候很久没有过地心情感到非常平和。 时间很充足,我们慢慢地挑选着食材。从店里出来后,进入时还在准备中的烤鸡肉串店已经开始营业了,我用找的零钱买了两串一边吃着一边回家。 「像这样一边吃东西一边在外面走打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精太郎君一边凝视着风景,一边大发感慨地嘟哝着。 我们在稍微有些绕远的堤防上面的道路上走着。让水面微微地波荡起波纹的风在这条路上吹着,让满是汗水皮肤微微地凉快了一些。真的好舒服。而且,像这种舒畅的感觉,无论在面临怎么样的困境的时候也一直没有发生变化吧,暂时不想忘记。因为,不论我的情况如何,风还是会照样地吹,让我的大脑变得空空的,和平时一样感觉万分地舒畅。 我经常想着,不论是好的时候还是坏的时候,世界也永远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的不是吗?但是,当自己的状况非常差,心情处于低谷的时候,就有一种看不到眼前的一切,无论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毫无感觉的郁闷的感觉。如果在那种时候,将心态放开和平时一样,也用不着那么想不开不是吗。不论是怎么样的灾难降临到自己身上也不去在意的话,不就能活得更轻松些吗。虽然我现在做不到,但我想我总有一天会做得到的。 正在考虑着这样的事情的我的旁边,精太郎君正在眺望着不知何处的远方。 因为回到家里后离准备晚饭的时间尚早,两人一起玩电视游戏打发着时间,然后开始准备做饭。有了精太郎君的帮助,我们两人站在厨房里的时候,不知何时出去的妈妈已经回来了,看到我们站在一起做饭后一脸奇怪的表情。 但是,因为在那时她满脑子都是哥哥的事情,所以她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房间。 然后在这个夜晚,家族全员的聚餐开始了。像这样子全部家人在一起吃饭,自妈妈那次做饭以来还是第一次。虽然妈妈也用志愿者得来的竹笋偶尔地做过饭,但不仅是材料没调理好,调味料的加入也没有控制好,味道一直很难吃。 虽然那时彼此都会开朗地嘲笑着她的失败,但是这次已经办不到了。大家不声不响地吃着美味的饭菜,只有我和精太郎君,对于料理的制作小声的交谈着。 是听说家族会议后大家都不想作声吧。妈妈和哥哥都不说一句话。爸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说不出口。 「明天,要去那边的家了。直到暑假结束为止都不会回来」 最先开始说话的是哥哥。他用筷子夹着煮芋头,给人以若无其事一般的感觉。 「去什么那边的家?我说过我不同意吧」 妈妈当然不会默不作声,焦躁地责问着。 「季衣你也听到了吧? 你哥哥他说他要退学去养孩子啊。明明都努力到那种地步了,却还要让一切的努力付诸东流。呐,你怎么想?」 「虽然认为学生还是不应该做那种事,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已经没办法了啊」 因为突然被提问而一边犹豫一边说着, 「完全没错。这完全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妈妈只附和了我的前半句的发言。 虽然是家族会议,但是实际上根本就谈不到一起。哥哥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妈妈说什么也绝对不许可,两人保持着平行线。爸爸对哥哥叙述着肯定的意见,但妈妈完全无视,一直都是摇着头否定,就是不肯接受。而且第二句就劈头被责骂「你总是不管家里的事情。别在这个时候才来说三道四的」,旁边看来稍微有些可怜。 「这件事情昨天不也商量过了吗。我已经请求原谅了。那件事情完全是我的错。而且,今后该怎么办不是商谈过了吗。虽然妈妈你完全不愿意接受,但那已经不可能了啊。只有这一条路了不是吗。还是说堕胎?那样的话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 哥哥一脸厌烦地说着。而我并没有在餐桌上插话的权利,所以一边为难得地做得很成功的料理的不幸而悲叹一边听着。 「堕胎可是对方的问题。反正还不是成年人吧?」 「我吓了一跳」 哥哥的脸色变得煞白。 「妈妈你们也是在未成年的时候生下的我吧?如果不作出那个决定的话,我就不会出生了。你没试着想过吗?现在对方的肚子里的,可是将来的我啊」 那句话让妈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总,总而言之,我绝对不同意结婚。说回来真的是英的孩子吗? 这么说起来,对方那个女孩子也是个不怎么好的学校的学生,还是先搞清楚之后……」 「够了! 真麻烦!」 哥哥稀奇地大吼一声打断妈妈的话后,苦笑着, 「已经够了。反正即使是妈妈,有了孙子之后看着孙子的脸也会笑出来的吧。大体上,孩子都是在父母的眼皮底下长大的,妈妈你征求我的判断那才奇怪吧。有我的父母当范本,连我都想要一个孝顺儿子了呢」 最后恢复平时的态度开了个玩笑。 「够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母亲叹了口气, 「英,你喜欢那个女孩子吗?」 「不讨厌。虽然也没想过要结婚,但既然变成了这样,或许是命运吧」 虽然妈妈仍旧是一副不服的样子,但她已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不停地叹着气。 妈妈走出房间后,爸爸也说了一句「承蒙款待」后追在了后面。我和精太郎君留来,将肚子盛满了满满的饭菜后,分工进行整理。 「今天抱歉了」 我对在流水下洗着碟子的精太郎君道歉, 「亲子之间也有各种难处的」 因为他一副很了解的表情点头的样子很有趣,所以我不经意之间笑了。 一二 日野精太郎的供述其六 我居住的房间是在七层,从窗外看的话可以一览无余地看见东京杂乱的风景,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窗户自从一开始搬来的时候就被母亲用木板堵上了。 虽然关于这件事社会里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说法,但也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情况,仅仅只是为了工作需要。母亲说是为了避免从窗外射进来的随时间变化的光照带给作品的阴影带来变化,忽视对外界时间的流逝才能更好地集中精神。因为母亲的工作需要隔绝外界的空间,所以连我的房间也封闭了,仅此而已。母亲在工作中的时候也需要来我的房间。还没搬到那个高级公寓之前住的地方也是如此。 将我放置于封闭环境是为了更容易管理,我看过有这样的记载,但那是错的。因为母亲的工作关系而认识的人也说过,从我出生之前母亲便呆在那种工作场里,我看过报纸。我觉得这就是真相,没有其他理由。 而其他的,也有过宛如将其当做是监禁,两者无法区分开来一般的口气记载的报道,但那也是错的。这并不是强制的行为。也没被施以暴力。首先,我自己本身也接受了。因为来到外边的话受苦的还是我。只要不用在痛苦之中生活就够了。 实际上,一开始我上过小学。但是,身体状况非常差的我无法适应学校的集体生活,所以学校和母亲之间产生了冲突,在此之后,我开始在自己的家里学习。 幸运的是,母亲因为平时就呆在家里工作,所以这也不是个问题。 在房间里我被给予了同年龄的孩子在学校里用的一样的问题集和教科书,自己看,自己理解。工作结束之后母亲会检查进度,教导我不明白的地方。那种生活,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满。完全没有要违逆的意思,有空的时候就看放在房间里的书,光是这样我就感到很快乐。 有时候我也会在起居室和母亲一起看电影。那些年的话题电影,获奖电影等,大体上都能看到。虽然说被关在房间里,但是我还是定量地接受着这些文化方面的信息。只是没有诸如社会新闻等现实性的信息,没有报纸,电视也没有节目,但与其是不想给我看,还不如说是母亲自己本身很讨厌。或许是会回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经常被披露而倍受影响的事情,总之她很讨厌媒体。 在从小学退学后数年之间,我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的日子。虽然有时也想过去外边看一看,但欲望并不是那么强烈。一旦吸入外面的空气便感到万分痛苦的痛苦记忆,一直都还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虽然也想看看鸟儿在天空中飞的样子,但对人来说还是太困难了所以立刻就死心了。或许,正是这样的生活让我越来越颓废吧。我已经认为自己是不能在外界生活的缺陷人类了吧。 而且,从在外界生活的人的眼光来看,狭小就是狭小,但是实际上在这里生活的话,这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即使是发生在这个空间里的细微的变化,也能立刻发现到。宛如观察显微镜可以遭遇到极具复杂性的未知世界一般,通过观察也是展开另外一重世界的一个方式。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我便能感觉自己即使只是坐在限定的地方,也能够发现世界中的普遍的真实。 或许这种品行正是受母亲的影响吧。母亲不是那种活泼喜欢外出的类型,只是整天埋头于研究。而且,也没有出外面的必要。食物和日用品,买的东西大体上都是通过邮购完成,常备药则是通过网络个人进口。除了扔垃圾和其他工作之外并没有出门的机会。之后她对工作也开始逐渐失去热情,停止了活动,那时真的彻底是完全闭门不出了。 母亲完全终止了创作活后,在我的房间呆的时间也就越多,还有比起以前的时候都更要温和,很少生气。 而且,大概是到了我十二岁的时候。早上醒来的时候内裤被粘性的液体给弄湿了。那是我第一次遗精,虽然我知道相关的知识,但是察觉到在自己身上到发生了这种事,还是非常迷茫。 而我不安地朝母亲诚实地说明之后,本以为一定会被责备的,但是她反而高兴地笑了。母亲说她就在等着这一天。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那时的我并不知道。 在混乱和忘我之中,我们的行为结束之后,我的心脏狂跳着,完全安定不下来。 我已经失去了该怎么确认自己和母亲进行的行为到底是什么的辨别力。但是,那不是应该和血亲进行的行为。我听说,这是连动物都不会做的,在人类社会中也被认为是反道德的行为。当我询问母亲这是不是禁忌的时候,她发怵着否定了。 母亲说,书本和电影全都是不真实的事情。我不了解社会,只是单纯地将那些资料囫囵吞枣而已。但是,现实未必就是那样的,母亲又这么说。她还说我知道的知识只是片面的东西,那些并不是一切,现实这种东西往往还有着各方面的要素。 感到被欺骗了的我默不作声的时候,母亲给了我一本皮革封面很厚的一本书。 虽然我知道那本书的名字,但看到实物还是第一次。我不仅没读过,连见都没见过一眼,但没想到母亲竟然会有。而且,那本书也有着被翻过好多次的迹象,角被磨破了。 在惊讶的我的面前,母亲用习惯的手势翻开了书本。然后发现目标页面后,开始出声进行阅读。 之后进行确认发现那处是创世纪的第十九章。知道吗? 是那个有名的繁荣与堕落之城所多玛被毁掉的场面。 这座阴暗而颓废的城市被神给毁灭,但只有正派的罗得一家逃离了城市。那个在被神之火毁灭的城市之中,罗得回头看的时候,罗得的妻子已经化为了盐块,生存下来的罗得和两个女儿生活在无人的洞穴之中的故事。母亲静静地朗读着。我们彼此都没有穿衣服,都是赤身露体地交谈,当然也是赤身露体地倾听的。 「和我们一模一样对吧?」 我无法忘记说着这句话的母亲眼中闪耀的生气和光芒。她用兴奋的声音,描述着从堕落之城逃离后被封闭在黑暗狭窄的场所的罗得家族。而且她说,他们和我们的境遇很相似。 「在不洁的城市之中被追逐,只能够在暗之部屋中彼此依靠着生活。两人都已经没有任何可去的地方」 比起话的内容,至今为止都没见过一次的母亲异样的亢奋更让我呆然了。之后母亲乳房摇动着,继续阅读着十九章最后的部分。 ――那时候姐姐对妹妹说,「我们的父亲年老了,这地方又没有别的男人,能照世上的礼俗,与我们结亲。来,我们用酒把父亲灌醉后,与他睡在一起,这样我们可以为父亲传宗接代」。天晚上她们用酒把父亲灌醉,大女儿就进去与父亲同床。罗得自己完全不知这事,不知道女儿何时躺下,也不知她何时离开。罗得和女儿上床的事情,直到醒来之后都无从得知。第二天,姐姐对妹妹说,「昨晚我和父亲同房。今晚我们再给他喝酒,然后你进屋和他同眠。这样我们便可由父亲为部落传宗接代」。她们在那天夜晚再次让父亲喝下酒,妹妹和父亲一起上床了。那天晚上,她们又将父亲灌醉。小女儿进去和父亲同房。他仍然什么都不知道,小女儿何时与他同睡,何时离开,他都不知道。罗得的两个女儿由她父亲而怀了孕。大女儿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摩押,是今天仍在的摩押人的祖先。妹妹也生子,小女儿也生一个儿子,取名为便亚米,是现在仍存在的亚扪人的祖先。(旧约·创 19:31-38) 读完章节后,母亲在胸前合上了书本。 「从太古开始就被许多人给敬奉的这本永恒之书上,写了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任何错误的吧? 而且相比起来,作为人类一生都不留下孩子反而是一种罪恶」 「我们也要制作孩子吗?」 「没错。还有其他的理由吗?」 「但是,做这种事情真的能制作孩子吗?无法相信呢」 就宛如做了一场恶梦一般,我心有余悸地询问着。虽然并不是想要特别质问的问题,但我感觉如果不得知真相的话总感觉有一股气咽不下去。 「能出来的。这和雕刻可不是一样的东西!即使没有任何意识,大部分的事都会根据身体具有的机能自动生成。你出生的时候也是一样。我只需像旁观者一样,注视着自己的身体制作出你就可以了。不需要像制作作品一样的练习和学习」 母亲的声音更加地火热,尤其是在暗之部屋中,我更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兴奋。但是对我来说,比起母亲热情地叙说的那种场景,更具有冲击性的是城市的居民全部都是流氓走兽的事情。比如刚刚说到的堕落之城,那里有刚生下的孩子,也有走兽和虫子之类的东西吧。据说神将火焰全都降临在了那些生物的头上。神是怎么样的东西,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着这到底是无法容许的无比荒谬的事情。无论有着怎样的正确的理由,那种行为也得不到宽恕。如果被容许的话,我想那对我来说无疑是确凿的敌人。但是,据说那是神。 「不用去害怕的。在世间,没有什么正确和错误的解答。只是拥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如果什么是错误的话,那么什么又是正确的呢」 在沉默的我的面前,母亲的眼睛充满着灿烂的光芒。 之后,自那天起我们两人的关系变得极为复杂。 母亲虽然说是我的母亲,但简直就好像妻子一般,时不时还会用『亲爱的』称呼我。那种态度不是母亲对儿子,而是对同等的丈夫的态度。――想起来,她有时候也会像以前一样被当做儿子般来对待,看来母亲可能也是相当地不稳定。就好像母亲打算将必要的人际关系全部由我来进行弥补一般。那种关系让我越加混乱,我的身份,地位究竟是什么,我也已经没有了概念。 关系越来越复杂的同时,另一方面,我们有着对彼此之间来说都是肉块般的关系。每天宛如蛞蝓般交尾的交合,耗去了两人在一起的大半的时间。直到那一天,母亲死去之前都一直在持续着。 在社会上这种行为会被批评为是极为荒谬的事情,但是在密室之中被习惯化后,这种行为只不过也就是这样的事情,仅此而已。现实这种东西,不会像电影里面的演出一样拥有神展开,也不会降下天罚。只是行为本身淡淡地存在着而已。虽然一开始我还持有着疑问,但是习惯之后,那也是和吃饭并没有什么两样的日常行为。而母亲的态度根据场合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即使不说,我也知道她后来也已经习惯了。 我父亲的名字,是在行为的间隔之中听到的。我的父亲,据说是一位既是父亲又是祖父的不可思议的存在。没错。在乡下的母亲的亲生父亲,就是我的父亲。就好像母亲和我发生了关系一样,自己也和父亲发生了关系吧。听到那件事情的时候,我想我身体虚弱的原因,正是因为这种血缘关系的原因吧,这到底会怎么样呢。 我想母亲选择血亲,是因为无法相信他人的性质的原因。对毫无关系的人倍感畏惧,她总是说她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和他们进行接触的样子。除这以外,她还有着宛如幼女一般的洁癖症,结果到最后都无法摆脱。所以,除了血脉相连的人以外没有人能够与其发生这样的关系吧。过去与往后,只有我和祖父才是母亲的关系的全部。 只是对本人来说似乎并没有罪恶感可言。只是为了从那种感情中保护自己,才从那些冗长的文章之中拿出来引用的吧。想象到在被誉为世界第一权威的那本书里发现用来肯定自己的章节的母亲的欢喜的心情,我就感到万分地悲哀。已经那么破旧了,是看了好几次了吧。 现在想起来,我对那种关系的异常也有了意识。不,应该是确信无疑。 只是,在押川家时,和季衣子变得亲近的时候,想到她也会继续重复这样的血缘下去,我就时时地感到不安。 英离开家里后,二楼只有我和季衣子生活,她一天到晚都频繁地来我的房间。因为是暑假,所以是近乎一整天都在一起的状态,我想姑父和姑母都没有注意到。无论怎样,当时押川家的最大的问题是英,我的事情已经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个时候的押川家乱到了极点,英离开家里之后,对方的父母来访,姑母因为这件事情和他们争吵,一时半会是安定不下来。在客厅和姑母碰见时,她没有以前那样的敌意,只是疲劳不堪地叹着气。 吉田小姐观察我的情况,谈起如果这样的话立刻就能上普通的学校的时候,姑母也心不在焉地附和着「能的话就好了呢」。如果上学的话,我就必须得呆在这个家里,但是她没有反对,让我感到意外。 对于那个学校,季衣子表现出了非常敏感的反应。如果是特殊的学校倒是无所谓,但是要是上一般的初中,就得和她上同一个学校。虽然她姑且是表示着祝福,但是她因为不想看到自己被欺负时候的样子啦,我或许也会被欺负啦而烦恼着。而我呢,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想和她上同一个学校。 ――虽然话题有些偏,但这就是我和母亲的梗概。 母亲是很可怜的人。虽然在世间以艺术家身份示人,被认为是和生活与家庭无缘的存在,但是实际上结婚愿望很强,宛如口癖一般经常说着想成为新娘。她非常羡慕年纪轻轻就结婚了的姑母,还说过真想交换一下人生。只是,她羡慕的别人始终还是别人,那时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我用责备一般的口气说过如果身为父亲的祖父能够用正确的方式教育好的话,母亲就不会沦落到这种状况了吗,于是母亲立刻回了一句「那样一来,你就不会出生了」,让我陷入了困惑。 确实和她所说的一样。即使我不管怎么讲究世间的道德,一脸得意洋洋地谈论自己有多么讨厌近亲相奸,但结果自己还是因为这种行为而出生的,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该说滑稽透顶吧。 本来该说我根本就没有谈论道德心的资格。在进行了那样的行为之后,我不折不扣地成为了祖父的替代品。这是围绕着对模仿品的原件的嫉妒,或者存在意义的斗争。虽然在母亲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另一方面,我有着意图性地隐瞒这个事实的自知。所以,对祖父的抱怨的话语,对我自己来说也非常欠缺说服力。 母亲悲哀地低下头,陷入了无尽的对自己的嫌恶之中。那个时候我有着一有事就责怪自己的癖性,每一次和母亲的交合,每一次想到自己体内流淌的血,之后每一次面对自己的心,我就感到非常地忧郁。 啊,对了,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想过从房间里出来,那是骗人的。我确实有想过为了逃离这种嫌恶感只能出去外面了。然后,因为即使去外面生活也完全没有能力生活的现实,让那种错误到愚蠢的想法也成为了我自我嫌恶的材料。想起来了。现在想起来了。怎么会忘记了呢?为什么我就那么相信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出去外面呢? 在押川家生活的时候,那种事情也完全忘记了。就宛如像是被强行拖出来般,虽然有种受害者一般的感觉,但感觉很好。 或许我是在无意识之间注意到的。虽然说过各种各样的话,但是对和母亲关系的事情缄口不语,在季衣子面前装成正经的人行动,我想是因为自己内心里还在嫌恶着过去的自己。 但是,我并不讨厌母亲。虽然也有做错的事情,但对我一直很温柔。 一三 押川季衣子的供述其五 如果能像这样一直和精太郎君关系很好地生活下去的话,总有一种应试和家务都能更加努力的积极的感觉,但是那种生活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我很清楚。 那一天妈妈洗完澡后寻找着吹风机。不知道她怎么认为的,她似乎深信是我把吹风机带进了房间,私自进入进行寻找。那天我和精太郎君一起去买衣服所以不在家,走进那间房间的妈妈结果还是没有找到吹风机,之后她明明只要走出房间就行了,但是她却开始翻桌子和包里面。 或许是因为哥哥的事件而在意我是不是有什么隐瞒着父母的不正当的行为。虽然我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情,但是因此随便翻个人的私有物太过分了。就是这种过度的干涉态度,所以我们子女和父母之间才总是横着一道鸿沟。 当然我对那些诸如反社会的行为等误入歧途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所以妈妈也没有发现那些让人畏惧的不法行为的征候,但与此相对地发现了另外的东西。 那时我去年使用的几本教科书。放进体育背包里,放在墙壁与桌子之间,是妈妈把它们拿出来的吧。 当然因为是我的教科书,所以一点都不普通。页面被刀割开,完整的部分则是用魔术笔涂上「去死」「滚出学校」之类的潦草的涂鸦。对于被写上自己的坏话的东西理所当然地是想要扔掉,我想着什么时候烧掉好了,但一直没有处分掉而藏着。这样一来妈妈知道了我一直以来被虐待的事情。 对于我对受到欺负的愤怒和隐瞒事实的失望一起涌了上来,妈妈一定变得非常激动。从平时的志愿者活动回来之后已经是深夜了,但是她完全不在意此地敲着我的房门。 那时又正是一个不凑巧的时机。我吃完晚饭后在精太郎君的房间和他一起聊天,但是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因为敲门也没有回应,打开房间,发现我不在那里。妈妈一边想着我去哪里了一边打开精太郎君房间的房门,然后发现了在同一张床上并排睡着的我们。 之后,我们被母亲非常激烈的怒吼声弄醒了。 「你们在做什么!」 叫喊着的妈妈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三角形。之后我们被轰出房间,在下面的起居室和妈妈面对面说话。 「真的无法相信!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请你们说明一下!真是不自爱!」 「什么不自爱啊。是想歪了的妈妈你才奇怪吧」 我虽然刚刚才醒来头脑有些不清醒,但是尽力反驳着。旁边的精太郎君因为无法介入母女之间的口角的余地,只能一脸困惑的神情地来回注视着我们。为了一直被妈妈所反感着的精太郎君,我想我必须要努力。 虽然那时妈妈的怒气已经突破天际,但是我也没有退缩的打算。如果不在这里全力辩护,肯定又还会说要赶出去的,所以我很拼命。只要一想到他离开家里后,我又会回到以前那孤独的每天,我的眼前便变得一片漆黑。 虽然我很清楚妈妈说的『不自爱的行为』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故作不明白。因为我想这样的话妈妈肯定无法说出具体的内容,话题的发展更有利于我。 但是,妈妈讲被撕破的教科书扔到桌子上面后,形式反转了。 「这是什么? 你在学校又被欺负了吧? 而且还特意瞒住我,真是不像话」 被扔到桌子上的教科书中写满了我的坏话的页面正对着我。虽然我想立刻遮住精太郎君的眼睛,但是已经没办法了,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写在上面的肮脏的话语。脸上变得一片火热。 「住手!太狡猾了!」 「什么狡猾?被做了这种事情还一声不吭的,是你的错吧」 「大体上,你不认为随随便便进入我的房间太过分了吗?」 我眼中含满了泪水。果然那个东西被扔到眼前的时候,我感觉真是痛苦得无法忍受。 「你说什么呢。这个家,本来就是我和爸爸买来的东西不是吗。你以为你穿的衣服,你吃的东西,都是用谁的钱买的?」 「好过分!那么说我,还有我的人格之类的一切,都完全是妈妈的东西吗?」 「虽然不能那么说,但是你别一副堂而皇之的态度说话」 妈妈一边露出困惑的态度一边叹了口气。 「即使在学校过得不顺利,也不能做这种事情啊。果然,还是小精教唆了你什么吗?」 「和这个没有关系!」 我拼尽全力地大吼着,之后无法忍耐住泪水,低下了头。 「不管怎样,不在应试之前解决掉不行。如果季衣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会责怪自己的。老师在做些什么啊? 这是责任问题。如果因为被欺负的原因应试失败的话该怎么办啊。在新学期,不向学校抗议的话」 那句话对我来说宛如死刑宣判一般在我的耳中回响。一旦想到又会发生像小学的时候那样的骚动,我就有一种想死的心情。 「比起那个,我……」 旁边的精太郎君的插话让妈妈露出了露骨的诧异的表情。 「如果我能够上学的话,我一定会帮助季衣子,不让她遇到这种事的」 精太郎君的那句话对我来说也很意外。他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地凝视着妈妈。 「如果是我的私有物被拿来搞恶作剧,被说坏话的话,我是一定不会介意的,而且季衣子也不是孤独一个人,还有伙伴……」 「我才不会拜托你这种事情! 你别说这种根本办不到的话」 妈妈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 「而且大体上,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在这个家里了。已经将你请出去了。老是对季衣子的事情管三管四的,要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这句话让精太郎君的表情黯淡了下来。 「啊啊真是的,真是讨厌的孩子!虽然想着毕竟还是亲人,但果然还是帮助的方法搞错了。你们的行为,已经超越了我忍耐的限度。因为年轻的姐姐那么溺爱的原因,连孩子都没有教育好! 真是个让人受不了的孩子! 一点也不想管你,你只是个麻烦! 我已经烦透了!」 激动的妈妈从口中发出的尖叫声,足够让我和精太郎君两人陷入沉默了。 「我现在立刻去祖父的家里,商量精太郎君的事情。如果决定下来的话立刻让谦治送你过去,今夜准备好行李吧」 在宛如一对成套的雕像般同样暗淡的表情呆呆地不动的我们的面前,妈妈站起身。之后,为了离开房间而背对着我们。 「妈妈什么的,去死就好了」 我满怀恨意地嘟哝着,她回头看着我。不想视线相交的我低下头。但是,妈妈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忍不住地微微抬起视线的时候,妈妈的表情非常地悲哀。 那时我看到的,妈妈最后的表情。现在想起来,如果那时我不说那种话就好了。 之后妈妈离开了房间,房间变得一片寂静。我在寂静之中抽泣着。精太郎君的情况如何,我已经不记得了。 过了一会儿后,因为骚动而醒来的爸爸进入了房间。他穿着睡衣,挠着头发一片凌乱的头,对房间异样的气氛感到非常困惑。 「吵得真厉害啊。发生了什么事?」 精太郎君代替在哭泣的我进行说明。真是意外的冷静的声音呢,我一边哭一边想着。 「是吗,那还真糟糕」 爸爸考虑了一会儿后, 「精太郎君,抱歉,你还是按照她的话去做吧。都已经发怒到那种程度了,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办法了。因为之前的英的事情,她非常地神经质。而且我认为呆在这里对精太郎君也不是件好事情,祖父和祖母很疼爱你的,一定能……」 「不行! 精太郎君要住在这里!」 我没经过思考,近乎是反射性地大声打断了他的话,让爸爸退缩了。 虽然是很任性的态度,现在想起来的话我也感到很害羞,但是那时的我无法选择其他的态度。 一四 日野精太郎的供述其七 只有两人在的客厅,季衣子发出着呜咽声。凝视着止不住地哭泣的她,我的肌肤感觉到宛如世界末日来临一般的沉寂的冷气。就像预期一样一般,还有完全无法想像一般,两种矛盾的感觉,奇妙而自然地在被接纳进了心里。 只是,哭泣的季衣子看起来很可怜,我很想去安慰,但是因为我一时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够看着她哭泣,所以我决定等她哭累了再说。 因为无法忍受等待之间的无力感,我翻着放在桌子上面的季衣子的教科书。于是,页面被切开的地方,还有涂鸦着非常难听的骂人的文字映入眼帘,让我感到越加地难受。虽然从季衣子口中听过,但总感觉没有实感。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她怀有着那样的恶意,在我所在的房间之中,那种恶意,只在电影和小说之中才存在。光是看着就感到晕眩不已,从高级公寓出来后我第一次,因为这个世界到底还存不存在爱而感到不安。 宛如呼应季衣子的哭声一般,铃虫开始叫了起来。这个据说是姑父的部下从乡村拿来的土特产,被放进木质的笼子,放在客厅的角落里。唧唧唧响亮的叫声渗入了房间的静寂之中。 我想着季衣子停止哭泣之后我该怎么做。姑母说叫我整理好行李,但是我并没有什么该拿的行李。于是就像这样一动不动地静静等到就好了么。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这么做,但是我不想去祖父的家。 一想到我就感觉心情低落。该用怎么样的表情站在拥有75%的同样的血缘的对方面前才好?话说回来,对方知道我是自己的孩子吗。越想心里头越感觉沉重。这是在高级公寓的时候也对祖父产生过的,既怀念又苦闷的心情。 无论如何也不能一起生活。就在我想干脆就这个间隙逃离这里的时候,季衣子抬起了脸。 用几张面巾纸擦了擦脸,擦去鼻涕后,凝视着我的脸。因为鼻涕又出来了,我从桌子上面从面巾纸盒拿出一张交给她后,她无言地接过来,擤着鼻涕。 「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季衣子握着擤完鼻涕的面巾纸,满眼通红地说着。 「一切的一切都彻底地坏掉了! 我的人生今后一定还会不断发生更加残酷的事情」 然后她咬着嘴唇, 「世界毁灭掉就好了」 用粗暴的口气说着。 那真的很令人为难呢,我想着。我从房间出来,还并没怎么接触到世界是什么样的东西,我还不想让它毁灭。 「……没事的。没事的」 季衣子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安,眼睛仍旧还残留着泪水地,宛如自言自语般嘟哝着,然后又擦了一次脸。 「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所以真的没什么」 「真的?」 「当然了。不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季衣子逞强地生硬地笑着。 因为那个笑容得到了几分救赎,我禁不住蹦出了一声「不想去日野家」。之后,我还说出去以后想去另外的地方。 季衣子一瞬间惊讶了一下,然后立刻恢复了笑容。 「好啊。我也已经受不了了! 虽然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我果然还得从这样的家里出去」 因为我是打算一个人出去,所以对季衣子的态度有些仓皇失措,但是想到留住想要离家出走的她的就是自己,我感觉自己说了愚蠢的话。 「呐,打算怎么生活?有什么想法吗?」 季衣子突然间露出积极活泼的表情看着我的脸。 「我听说过,我多少应该还有妈妈留下的遗产。我想即使是孩子,但只要有钱不也可以能活下去吗。学习了几年社会的事情,我想我应该可以通过工作自己赚钱吧」 「一定没关系的! 我擅长节约,家务也完全能做。但是,小孩子是不能签租房的契约的吧。那该怎么做才好?」 「住的地方我姑且也有考虑过……」 「哪里?」 「我之前住的高级公寓。我知道那里还没有被退掉」 「那好。或许马上就会暴露,但一直呆着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决定绝对不屈服。如果决定好的话,马上就走吧?爸爸或许还会过来」 看着季衣子高兴的样子,我已经无法订正过来是自己一个人走了。 收拾好行李,我们两人来到了夜晚的城市里。 首先走向车站买好票,搭乘了最后一班电车。下行电车里总是挤满着因为喝酒而满脸通红的大人们,但是我们搭乘的电车是空的,所以两人并排着坐了下来。 想到将季衣子带到那个过去只有两个人生活的地方,我就感到一阵紧张。那里是以前自己的世界的全部。即将要将自己和母亲的一切展现在她的眼前,让我感觉有些异样。而且两个人在那里生活,我非常没有自信。 将季衣子带来真的好吗,我迷惑着。不和任何人扯上关系,自己安静而静悄悄地一个人生活才是最好的不是吗,我想。但是,看着闪耀着光芒的季衣子的侧脸,我想,这也好。果然能够和她在一起,还是很高兴。 电车的车内灯宛如非常疲倦般毫无生气地照着人们的脸。对面的窗户上倒映着我和季衣子的脸,也和他们一样宛如幽灵一般。一动不动地盯视着那张脸,城市的灯火宛如鬼火一般流入背后的黑暗之中,让人产生电车驶往死的世界一般的错觉。 旁边的季衣子一开始在兴奋地说着话,但是接近目的地的车站后便静了下来,用轻便运动鞋的脚尖轻轻地踢着放在脚下的装满着行李的体育包。 从电车上下来后,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两人买了一把伞,靠着一起共用。 在还没从房间里出来之前,和母亲一起走在车站前的时候总感觉很容易能够发现到建筑物,但是用混凝土覆盖的宛如克隆出来般的大楼所并排组成的市中心的风景非常地无个性,我们立刻就迷失了自己的住处。绕过喝得醉醺醺地大喊大叫的男人,经过边走边啜泣的女性的旁边,和季衣子一起走到雨中的小巷背后里。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知到她的疲劳,让我很是焦急。之后总算找到和记忆一致的风景时,是在不久后就走到了目的地的旁边时的事情。然后我们总算找到了那个建筑物,站在了那里。 被玻璃区分开室内室外的前厅内毫不吝啬地放射出光芒,将站在道路上的我们照得非常闪亮。季衣子仰视着大楼顶,因为仰得过多而向后退了两三步,看起来很害羞的样子。 玄关悬挂着自锁,门的下边有一个面板。而钥匙,似乎是放在押川家的餐具橱旁边的架子上。取出钥匙后,一边回想着母亲以前的做法一边将钥匙插进面板右侧的读卡器。自己做那种事情还是第一次,我对于做和母亲同样的行为的自己总感觉有些奇妙。 自动门无声地打开后,我安心地松了口气,催促着季衣子进入前厅。前厅铺着白色大理石的瓷砖,走在上面时会发出生硬的脚步声。季衣子似乎对这种地板的认识很少,对还不习惯的鞋底的感触很是介意。 我住的房间在七楼。两人进入电梯后,一个散发着强烈的香水味的中年女性跟着走了进来。一定是这个高级公寓的居民吧。如果是的话,应该是个老邻居了,当然我没有见过的印象。 她瞥了一眼我们两人后,眉间皱起了皱纹。看她的样子,或许是通过报道还是其他什么的见过我,让我心脏狂跳着,但似乎只是在介意着那么晚的时间还带着两包大行李的两个孩子而已。那个女性无言地在三楼走出了电梯,季衣子微微地松了口气。 来到七楼后,伴随着清脆的声音,门开了。两人走在被青白色的电灯照耀的走廊上的时候,总感觉听到了另 外一种脚步声一般而回过头,但是没有人。然后再次开始走的时候,季衣子突然拉住我衣服的下摆,嘟哝着「我现在,有即视感」 「我总感觉之前似乎见过这样的光景」 她似乎非常紧张,声音非常地生硬。 「害怕吗?」 我说,她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放开了下摆。 那个房间在走廊的尽头,门旁边的铭牌上粘贴着『hino』的就是了。我打算用钥匙打开门,但是我突然顿住了。 虽然很可笑,但是我感到了一种里面住着另外一个自己和母亲一般的错觉。现在的自己其实是冒牌货的分身,如果和他们见面的话自己就会消失,那样的感觉。 「精太郎君?」 季衣子担心的声音解除了我的僵直,再次取出钥匙。 插入钥匙孔后扭动,伴随着微小的声音,门解锁了。之后我把手放在镀着黄铜色的门把手上,慢慢地打开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通过走廊的灯光照到的部分才能看到并感觉到地板的木材的粗糙的质感。脸触碰到房间里的空气,但是那天的还在暗暗地担心的味道已经没有了,充满着消毒过后的,好像药物一般的气味。 我摸索着照明的开关,按了下去,但是只有滴答滴答的切换开关的声音在响着,房间完全没有亮。电已经停掉了。我回过头,季衣子将手机交给我,告诉我照明的打开方法。 我按照她说的长按着手机侧面的按钮,机体背面的灯亮了起来,手拿着手机,我们踏入了黑暗之中。 靠着花岗岩的瓷砖脱掉鞋子,两人紧挨着走进狭窄的走廊。屋内的空气很温暖,给人一种正走进子宫一般的感觉。 「有一股游泳池的氯一般的味道」,季衣子悄悄地在我耳边说着。 对两边的门毫不理睬地来到尽头,那里有一扇玻璃制的门。 我“嘎吱”一声打开门,门的另一边是与餐室一体的厨房,我走进房间里面,用灯照射着四方。 白色的桌子,木制的餐具橱,普通尺寸的冰箱,挂在墙上的原色的油画,还有柜台上面的水果篮的旁边放着咖啡机。虽然拥有着和以前在房间的时候一样的众多的日用器具,但是全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是谁打扫过了吧。墙壁上零散地靠着没有见过的笤帚。我和母亲以外没有任何人进过的这个房间被某个不知道的人打扫过,这种证据摆在眼前的时候,我产生了这个房间的规则以及灭亡了的实感。但是,除此之外和原来完全一样。被带到外面的时候,我有一种被排除到相隔着十万八千里以外的没有尽头的世界般的感觉,但是我却那么普通地走进了这处相连的场所。想到这里,心里便被一阵宛如被风刮过的虚无感袭击着。 那时的房间里完全是真空般无音。电的供给被断绝,家电陷入沉默,外界的喧嚣也传达不到这个位于高层的房间。母亲的遗体和缠绕它的苍蝇们,也都已经消失了。这个房间还在动的东西只有我们两人,沉默时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窗户真的全都被堵上了呢」 季衣子用不安的声音嘟哝着。因为黑暗,我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虽然住的时候没注意到,呼吸很困难呢」 我高举着手机,用灯照着房间的各个角落。之后打开门,窥视着母亲的寝室和工作室,真的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任何人。 在背后注视着我的工作的季衣子,似乎是在黑暗之中看到了在工作室排列的制作作品的轮廓,还有母亲搜集的许多素材,多多少少有些害怕。 扫了一遍后,最后我打开了最深处的我的房间的门。那是我住的房间。 用灯照亮的那个房间,果然和我在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变化。无装饰的木制桌子和椅子放在右手处,旁边的是盖着毛毯的单人床。另一边的墙上放着一个高大的书架,上面排列着许多怀念的书籍。 「虽然在电视上听过这个房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呢」 季衣子说完后苦笑着。 我并没有立刻进入里面,而是蹲在入口处,用光照着脚下的地毯, 「怎么了?」 「这里就是妈妈倒下的地方。但是,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虽然季衣子吓了一跳,但什么都没有说。 进入房间,放下行李后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那边有窗户吗?」 季衣子远眺着在里面的墙壁上贴着的木板问我。我点点头,用灯照着那边。 巨大的木板贴在白色的墙上,木纹上面排列着螺钉的头。虽然明明应该是在几年直接已经习惯了的景象,但是了解了外面的明亮而开发的世界后再回过头看时,总感觉有些不协调。在这个无法被任何人窥视到的狭窄的箱子里,我和母亲生活了数年。那么一想,我感觉自己已经理解了事件被报道的时候的社会对我们的嫌恶的理由。 「这些,全都是母亲亲手用锤子钉上的」 「是吗?」 「我是这么听说的。在我的记忆中,那时妈妈还有着待会儿去叫木匠临时应付一下的打算」 「结果还是没叫?」 「嗯,一定是为了不让任何人进来。不让别人,进来这个房间」 「那么,现在我的进入也会惹她生气的吧……」 「没关系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靠近木板触摸着表面,能感到粗糙的木纹的触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时,我想起了在小的时候,自己曾针对这些抽样的花纹展开过各种各样的联想。这边是龙,而那边则会联想到战国武将的样子,我一边说着,季衣子和我一样用指尖描绘着木纹。我看着她的身影,因为她真的打算要在这里和我一起生活吗,这是正确的吗,而稍微有些不安。 「这个,揭下来吧」 「哎,这块木板?」 回过头来,季衣子的眼神中微微地有些惊讶。 「嗯。今后我必须要在这里开始新生活,而且,我也想看一看从这个窗户能看到怎样的风景。能帮我吗?」 季衣子立刻无言地点了点头。 因为眼睛尚不习惯黑暗,所以消去灯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我将灯交给旁边的季衣子让她帮忙照明,然后开始工作。 虽然钉子被敲得很牢固,但是如果使用放在库房里的堆满尘埃的工具箱里的拔钉钳的话,很容易就能拔出来。拔掉一半的钉子后,两人抓着木板的边缘用力地往外撕,正如想象地,木板非常脆弱,一下子就发出干脆的声音碎裂了。受后重力的影响我们一起摔倒坐在了地上。残留在手中的薄薄的胶合板的碎片,想到这种脆弱的东西竟然封闭了我们的生活整整有好几年,总感觉有些可笑。 我们看了一眼对方后,立刻站起来,撕下残余的木板。然后那扇宽大的窗户第一次展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透明的玻璃被雨濡湿,夜晚的城市到处闪烁着耀眼的灯光。 往外眺望的季衣子靠近窗户时,玻璃被她的喘气弄模糊了。我用焦急的手卸下窗边的锁,长年来一直关闭着的生锈的窗户,终于打开了十厘米。风伴随着呼呼的声音从缝隙中灌入,两人被汗濡湿的皮肤感到一阵寒冷。风停止之后,我感到自己和母亲的浓厚而细腻的世界与外界的缝隙已经溶化在了夜景之中。 第一次从窗户看到的都市的夜晚非常明亮。虽然七楼在这附近并不是很高,但是窗户正对着住宅街,放眼望去,到处散发着从普通房屋的窗户中渗出的光芒。同时在略远的地方,宛如宝石散落般的霓虹灯在闪耀着。低沉地笼罩着的云,也被城市的灿烂的光芒所照亮。 在那个地方回头看着房间,外面的光给床和桌子投 射了至今为止从来没见过的角度的阴影。感到这个房间即使不堵上窗户也只是个普通的房间的我感到有些寂寞。而且不知为何,一种自己绝对不能输的反骨的决心覆盖了我的心。 「那么明亮真好呢」 用生硬的表情凝视着房间的时候,季衣子天真烂漫地笑了,我应和着无言地点了点头。 因为自来水还能使用,我们用玻璃杯打了些水,休息了。 窗外流入包含湿气的空气,化为气流在房间内刮着。我们非常随便地放松着,交谈着关于今后的事情。 季衣子在担心着必须要办理煤气和电的手续,同时不让附近的人怀疑等,各种零零碎碎的事情。但是她的表情充满着希望,眼中充满着光芒。那个时候的她,还有我,都无法相信小孩子能在那个那个地方生活下去,到现在也是一样。但是至少我,能够看到她开朗的脸,能够与她共有希望,也就想着来到这里也算是有价值。——只是,想到她还不知道我和母亲在这个房间所发生的事情,我的心里边宛如针刺一般疼痛。 然后我们讨论着面对姑母他们的怒吼的应对法,还有家务的分担等等,时不时还会笑上几声。夜已经深了,但是怎么也没有睡意。 我们无论如何也想在这个房间看着朝阳的升起。但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们积累了超出想象之外的疲劳。结果我们无法等到拂晓,一边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话,一边不知不觉地陷入了睡眠。 之后我们靠在同一张床上睡着了,之后第二天早晨,我们知道了姑母死去的事情。 一五 补稿 押川耀子的死 虽然是夜晚但还没有那么晚的时间。受回家高峰期的影响,从市中心到郊外的高速公路直到道路的另一边一直闪烁着红色的尾灯。 车内的耀子每次想到刚才在家里的对话都会焦躁地拍打着方向盘。 为什么连季衣子都会背叛我? 突然说想要改变志愿学校,对父母说极为难听的坏话,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很古怪。以前不是这样的。只能认为实在是太反常了。契机,或许是那个无论经过多久都无法产生好感的精太郎的居住,但真的只是那样吗?或许她是故意的也说不定。为了让我难堪。 ――从小时候那个孩子一直都是那样。夸奖英的时候,就故意惹出问题来刺探我的反应。现在做着和那个时候一样的事。故意做出令人讨厌和发怒的事情,想引起父母的介意。本来还以为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会做那种事情实在太奇怪了。够了,麻烦死了!虽然嘴上说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但是她本质的性格,从小时候起就一直都没变。 而且,为什么总是接连不断地发生这种事情啊!不仅英做出了那种出乎意料的事情,这次连季衣子都来为难我。谁都不帮助我。即使是谦治,最近也不是站在英的一边不是吗! 真是无法相信。明明是个拥有辨别力的大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支持英的? 一定是我和那个人的根本上的部分想法不一致。虽然从很早以前就稍微有介意到,但现在已经清楚了。没错,我在家里已经没有一个伙伴了。 耀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通过市中心,车流开始流动,景色随之转换为高速公路上特有的完全不变的景色。于是,我陷入车完全没有前进一般的错觉,让人焦躁不已。在橘色的灯光中,我越想越郁愤,心脏都快要炸开来了。如果不快点向谁倾诉的话我就要疯掉了。想起乡下的父母的脸,我比刚才还要深地叹着气。 说到底,都是那两个人不好好教育姐姐造成的结果。从小时候起就娇纵不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度过那种扭曲的人生早死是活该的。不要对双胞胎差别待遇就好了。平等的养育就好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会更加安心地在父母家生活,就不会那么早就结婚离开家里了。再长大一点,或许我也有能力养好儿女了。那样的话,一切都会很顺利。没错!说到底,完全都是那些人的错! 但是他们本人一定没有注意到!两个女儿都那么地不幸。在小的时候,这对双胞胎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大家都拍着胸脯保证。迈上了不同的人生,结果双方都堕入了深渊!一定是父母的养育方法不对才造成这样的。明明在深山里舒舒服服地和平的生活什么的,不负责任也要有个限度啊! 脱离首都圈的范围,堵车缓和了下来,耀子踏下加速器在路上疾行着。途中开始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但是在真正演变成大雨之前就能抵达高速公路路口。 走在平铺的坚硬的道路上,身处怀念的度过了童年的夜晚的景色之中,宛如蹲在怀念的家的影子一般,被隔开的雨滴正淅淅沥沥地拍打着地面。 父母似乎已经睡着了,窗户被涂抹得黑漆漆的。从车上下来的耀子按下门口的蜂鸣器,里面发出了响动。从卧室按顺序地打开了电灯,然后玄关的照明亮了起来后,柔和的光芒隔着玻璃渗了出来。 但是,玻璃门怎么都没开。我一边淋着雨一边观察着情况,似乎是母亲在警戒着夜晚的来访者。 这种连来的人是谁都不出声询问,光是呆呆地站在张皇失措的癖性,正是母亲特有的迟钝的举止。在小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因为她这个老毛病着急过几次了。 「是我! 耀子! 快开门!」 那个时候她歇斯底里地喊出名字,门终于开了。 母亲看到自己的女儿的样子很是吃惊。出嫁到东京的自己的女儿正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表情好像孩子一般哭得很难看。 「怎么了?」 母亲出声询问,耀子张了张口, 「我的家已经乱成一团了」 带着哭腔说着。 喝下温暖的煎茶,安定下来的耀子换上了母亲拿来的t恤。 那是她在高中时代穿的衣服,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到底十几岁和三十几岁之间体型相差较多,到处都很紧。 满眼睡意地看着女儿的母亲,耀子哆嗦着嘴唇说想和父亲说话。 「如果有话说的话先住在这里,第二天再说怎么样?他现在刚好睡着」 「我想现在就说话」 虽然知道父亲睡相不好,因为病的原因更加衰弱不能起来。但是,如果不立刻结束这个话题,心情无法安定下来。所以才在这种时间开车赶过来。 「能叫起来吗?」 听着女儿的话,母亲勉强地站了起来。当房间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耀子离开座位朝盥洗室走去。想要卸掉被雨给冲乱的化妆。 走在走廊里,站在镜子前,白色的脸盆中积满了水垢。看到这些,她产生一种爱漂亮的母亲越来越衰老的感觉。时间的流逝,让自己的父母也越来越老化。 洗完脸后,母亲还在父亲的卧室里,她听到了那边发出的响动。或许像这样子,五分钟就能够叫起来了。在小的时候也是一样。母亲忙的时候,她叫我和姐姐一起去帮忙叫他起床,但是不管是推还是摇晃,总是发出很低的呻吟声怎么也不打算起来。 还是老样子。 耀子从走廊里出来,毫无自觉地走向居室的另一边,踏进里面的房间。那是她和姐姐寿子一起使用的小孩子的房间。打开电灯的时候,一种怀念的感觉将她包围住。 耀子是在十几岁的时候离开家里的。之后都是寿子一个人使用,但是耀子住在这里时候的私有物都还保留着。以前两人使用过的学习桌也是一样,还残留着记忆的教科书排列在架子上。 每天在这里和姐姐共同窝在同一条被褥中睡觉,让耀子产生了一种遥远的往事一般的感觉。以前在这里一起玩耍,一起争吵,同样的脸相对着,一副认真的样子谈论着将来的梦想。姐姐说想成为艺术家,而耀子则说想要成为「新娘」。结果两个人都实现了梦想,但她们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心情阴郁的耀子,在房间的一面偶然见看到了没见过的东西。 在里头的角落,放着一个佛龛。 在耀子的记忆中,这个佛龛应该是放在父母的卧室里的。为什么会放在这个房间?是和病魔战斗的父亲,将这个令人联想到死亡的祭祀器具驱逐出房间的吗? 在度过着童年的房间放进了死后祭祀用的佛龛,实在是太让人怄气了,耀子想。真令人难受。 在注视的时候宛如感觉到强制力一般正座在佛龛前。仰视时,佛龛上面的墙上悬挂着寿子的遗照。当然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总是让人产生好像死掉的是自己一般的奇怪的心情。在葬礼的时候也是一样。大家合起手,在僧侣念着经的祭坛上,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感觉非常难受。 仔细地注视着,总感觉两人非常相似。如果死掉的是自己,寿子替换了现在的自己的角色的话,有多少人会注意到? 世间大部分的人都区别不出来。丈夫和孩子说不定也不会注意到。正如字面意思一样区分不出来。在小的时候也经常替换过角色,但一次也没有被注意到。一定是世间的人并没那么严密地看别人吧。 但是,区分不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装着自己的姐姐,就好像完全就是本人一样,而装着姐姐的自己,从他人看来也是一样的吧。只要深信着自己是姐姐而行动,就能有着非常惊人的相似度。而且,学着姐姐的样子制作作品的时候,连雕刻的老师也没看出来地夸奖 做得很好。是老师的眼睛瞎了吗?还是自己真的也拥有同样的才能呢。总之,在小的时候只要有那个心思无论何时都可以简单地交换人生,那时姐妹之前交谈过这种事情。姐姐时常用不知道是认真还是玩笑的口调提出这个建议。如果同意的话呢? 那么在这里敬奉着佛龛的就变成姐姐了吗?代替她死在高级公寓里的是自己,然后精太郎是自己的儿子吗? 但是那个假设没有意义。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交换。虽然对姐姐感到很可怜,但是自己不能怀着和姐姐同样的心情去爱精太郎。自己必须生活在自己的人生里。 只是,如果还在活着的时候交谈一番就好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们之间也渐渐疏远了,但是尽管如此,自己是最理解姐姐的人,心里还爱着姐姐是确切无疑的事实吧。 插上一根飘着烟雾的线香。然后对着它合着手的时候,母亲叫着耀子的名字。 「怎么了。深更半夜的突然跑回来,吓了一跳啊」 看着坐在座位上的耀子,父亲发出嘶哑的声音笑了。 见到年迈的父亲自上次去医院看望一来还是第一次。还是非常地消瘦。而且非常地衰老。是病情非常地不乐观吗? 世间多少也有着在七十岁左右的年纪还一副身强力壮的外表的人,但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衰老了。眼睛的皱纹很深,完全没有任何光芒,看起来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一副很吃力的样子靠在椅子背上,盘着内八字脚地坐着。 耀子在一副老翁样的父亲的面前,诉说了自己家的惨状。英的事件,还有精太郎和季衣子的经过。 虽然一开始还抑制着感情地说着,但是逐渐地自制不住,用非常鲜明的口吻说着。 「和以前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啊」 无视着一边苦笑一边喝茶的父亲的话语,将话说到最后。 「清楚了吧?所以,我想把小精托付在这里。我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来的」 「电话里说不就好了」 「因为,我想不直接说的话就说不清楚了……」 「嘛,交给我们也不介意。一开始就那么打算的不是吗」 父亲大方地点点头,但是对这种情况耀子反而感到了不安。 「身体没事吧? 还没好吧」 「不要紧的」 「但是,那孩子在意外的方面很聪明,不能疏忽大意。如果连爸爸都那么衰弱了,该怎么办呢……」 对我的态度,父亲皱着眉头数落了一句「没有那种事情吧」,但是耀子没有听见。 「啊啊对了,我想到主意了」 她的眼中放出了光芒, 「呐,爸爸,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吗?」 「父亲?」 「嗯。因为,仔细想想的话那个孩子还有着父亲啊。所以,我们也没有非要照顾的必要啊。那是最好的方法!因为我实在无法忍耐那个孩子呆在我的附近了」 耀子一边忍着笑容一边继续说着, 「呐,爸爸,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真的没从姐姐那里听说吗? 不知道的话也可以。现在立刻调查就行了。雇用专业人员立刻就能找到吧?之后,交给那个人保管就行了」 对于我的话,父亲一脸苦涩的表情。 「没有交给其他人照顾的理由」 「那个,或许对爸爸来说还算是孙子,但是我很讨厌。因为,仔细地想一想的话,他可是不知道流着哪个野男人的血的孩子啊? 想要那种人是我的亲戚,我就难受得不得了。至今为止没有注意到那种事情,自己也感到很不可思议。但是,那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吧。爸爸也可以慢慢地养病」 虽然耀子认为是很好的办法,但是相对地父亲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怎么了? 我没有说错什么事情吧? 我想对那个孩子来说,和真正的亲人一起生活才是最好的对大家都好」 「不,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伴随着沉闷的声音,父亲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对的?」 耀子对父亲诡异的态度产生了焦躁。 「这不是你该决定的事情。即使把那个孩子打发回父亲的身边,也完全没有变化。他可不是那样的人」 「哎,爸爸,你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在一脸惊讶的耀子的面前,停了一拍后父亲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知道啊! 我想就是这样嘛。总感觉你态度很奇怪,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事情。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但是,太好了!这样就省事儿了。立刻与那个人联系……」 「不,所以说,没有那种必要」 父亲一脸悲痛的神色说着。 「精太郎的父亲,已经知道全部情况了」 对这句话,耀子皱起了眉头, 「那么,那个人在附近吗?或许说,是连我也认识的人?」 父亲的表情变得非常痛苦,耀子从来没有见过他露过这种表情。 在女儿的注视中,犹豫了好几次地动了动嘴唇后,父亲小声地告诉了她对方的真实身份。 「够了!真是无法相信!」 关上车门的耀子,用拳头狠敲着方向盘。 会有这种荒谬至极的事情吗?会有这种愚蠢到家的事情吗?光是一回想到便犹如肠子翻滚一般,愤怒得快要流出了眼泪。 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后,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少女时代穿的t恤。后视镜中,正在通过斜射入的路灯的光线倒映着自己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的脸庞。――是谁啊这个老太婆?真令人恶心! 和镜子里倒映的,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相对的时候,她的眼中落下了一滴闪闪发光的眼泪。 在听到坦白之后,我从头至尾地向父亲询问着经过。据说契机,是在十六年前的盂兰盆会休假开始。场所是在那个日野邸,耀子和谦治带着刚刚满一岁的英一起回家了。当时作为艺术家而工作的寿子也回到乡下,大家一起吃了寿司。之后耀子等人回去之后,发生了那起事件。 夜已经深了,父亲和寿子相对着喝酒。似乎之后就谈到了寿子结婚的话题。虽然平时父亲不怎么说话,但是因为见到了第一个孙子心情很愉快,同时因为摄入的酒精有些口不择言吧。 虽然艺术也很好,但是没有丈夫持家的家庭并没有幸福可言哦。而且也想看一下寿子的孩子啊,他对到了这个年纪都对她没说过一句轻佻话的女儿不知不觉地说了那样的话。 寿子是个很好强的女儿,说出这些话后父亲离开就后悔了。在这种情况下,用思路清晰且有条有理的语调进行辛辣的批判是寿子一直以来的反应。虽然他慌忙地想要订正言词,但是不知为何女儿也低下头开始扑簌扑簌地滴下了眼泪。 他惊讶地问其原因,她说自己无法接受异性,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喜欢着父亲是真正的原因。虽然他很清楚这是绝对不能够被容许的感情,但是无药可救。虽然非常烦恼但是无法狠下心来。一定是自己扭曲的心在作怪吧。 话题的内容实在是超出了想象,寿子一副至今为止从来没见过的样子抽抽搭搭地哭着,父亲完全陷入了混乱。 虽然想要以沉默来让她死心,但是当被当面说出那种凄惨的事实,他完全无法控制住。那个平时好强的长女搂住父亲,呜呜地哭着。――当时的情形即使说我失去了理智也毫不为过,父亲说。 之后两人偷食了禁果,于是生下了精太郎。 「呐,只有一次吗?」 耀子通红着脸询问。父亲被女儿咄咄逼人的次数的询问下变得吞吞吐吐的。虽然是很荒谬的事情,但 如果仅仅是一时的犯错的话倒也没什么,但是重复过许多次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希望能在这里说清楚。在她的严加指责之下父亲沉默了。那种态度,被耀子视为是事实胜于雄辩的最好证据。 「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耀子踢开坐垫站起身。 「父亲和姐姐,实在是差劲透顶了! 我不想听这些话。为什么你没有病死? 现在快点去死就好了! 死啊! 快点死啊! 讨厌的家伙!」 变得通红着脸的耀子的好像小孩子一般的骂声,父亲宛如将感情折叠进皱纹里一般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不久之后母亲为了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起来了。耀子看到她的样子,差点要哭了起来,完全不听父母的挽留地跑出了家门。 耀子狂暴地将钥匙插进引擎,在雨中发动了车子。已经不想再依靠任何人了。不管如何要快一点回家。自己的家庭必须要自己守护。踏着加速器在赶往家里的道路上疾行。 绝对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有什么理由回去呢?那些人已经不是我的亲人了,姐姐也不是。我没有什么家人。我从出生时起就一直是孤身一人。所以才离开了家,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呢。如果没有这个机会的话,想要一辈子隐瞒下去吗?我感到自己同时被爸爸和姐姐背叛了。母亲又怎么想呢?是知道了,并默许了吗?自己来说非常困难。只要一想到就快要疯掉了。 一边驾驶,一边感到自己走投无路,耀子用一只手取出手机。然后拨打了谦治的电话。 几声呼叫音之后,谦治的困倦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在深夜从酒店返回后似乎死死地睡着了。 谦治用混杂着哈欠的声音问「大半夜的,在哪里啊」,耀子用怒吼声说明了今天的经过。 『是那样吗……』 电话另一头的谦治无言了。 「那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孩子,已经不能把他放在家里了!在我回到家里之前,把他轰出去!」 『不,没必要这样吧。那个孩子并没有责任。再稍微冷静一点想一想……』 「我非常地冷静!反而是你,为什么要庇护那个孩子?」 「你不认为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事情,实在太可怜了吗……嗯,还在驾驶中吗? 很危险的所以等下……』 「你是说比起我,那个孩子更重要?」 『没有那种事……』 「啊啊,是啊,我明白了! 就是那样吧! 因为那个孩子是姐姐的孩子。那个孩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对吧」 『喂,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就事论事……』 「说谎! 因为,你喜欢姐姐对吧? 所以才袒护精太郎!」 『哎,你说什么?』 听到出乎预料之外的话语,谦治发出了慌乱的声音。 「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因为,你一开始,比起我更喜欢的人是姐姐。现在也是一样吧? 和我结婚,说到底都是作为姐姐的替代品而已吧!」 『喂,你突然说些什么。现在说的是精太郎的话题吧。每次都是那样……』 谦治想要让她冷静下来,但是被激动给支配的耀子的话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被你告白了」 『哎,你说什……』 「那个夏天,大家还在工作室度过的时候。那一天我和我姐姐互相替换了。老师买烟花的那一天。你还记得吗?」 『那,那个是……』 「似乎还记得呢」 耀子扑哧一声笑了。 那是日常的恶作剧。因为双胞胎特有的灵敏,她们注意到了那个呆呆的大学生对她们有着特别的兴趣。如果两人替换过来的话,他能够分辨出两人吗?美丽的双胞胎少女开始对谦治设下了恶作剧的圈套。 他没有看出来。而且,他还对装成是寿子的耀子表达了自己的好感。三人在走廊边吃西瓜,乘着寿子离开的间隙,他低低地说了一声「喜欢你」。那时耀子虽然装听不见,但是她听得很清楚。 寿子似乎因此失去了对谦治的兴趣,但是反过来耀子更加地关心。现在想起来,这份感情或许一开始就已经错位了,她在电话旁说着。 「只要是小寿的东西不管什么都想要。你真的很愚蠢,但是,我也一样很愚蠢」 耀子歇斯底里地笑着。 『不,即使是那样,经历了那么漫长的岁月……』 「无聊!」 『不,你听我说。不管契机怎样,我已经是真心地只喜欢你一个人。不管如何都请你相信这一点!』 听着意外地充满了激情的谦治的口气,让耀子一瞬之间畏缩了一下,但是原来粗暴的感情立刻支配了自己的心。 「说得很不错嘛。即使现在在说话的是姐姐,你也一定没有注意到呢。嘛,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是如何,结果也始终都是一样。……比起那个,现在快点去看看季衣子的情况!如果在我回来之前发生什么的话就麻烦了!我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孩子和英,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错,因为他们是和我有着相同的血的可爱的孩子们!」 耀子激动不已地说着,眼泪一流出来便抑制不住地决堤了。或许是自己乘势说出来的话语指出了真正的事实。自己除了孩子们什么都没有了。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在人生中,能够说是真正美好的东西,除了爱以外还有其他的吗?虽然至今为止一直都在犯错,但是在自己已经清醒过来之后,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好的母亲。虽然至今为止都以为自己一直以这个为目标前进,但是还很不成熟。今后还必须得铆足全力地努力呢。 听着开始哭出声来的耀子,电话另一头的谦治很是担心。虽然吼了一声不需要你担心后切断了通话,但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着。 虽然想要制止住颤抖而拼命用力,但是操作反而更加混乱。车身突然摇晃起来,朝着面前的从相对行车道上驶来的卡车飞了过去。已经无法赶上修正轨道了,发觉过来时卡车的前灯已经正在盯着挡风玻璃的正面了。然后那炫目的光亮将车中的一切都染得雪白。 耀子回想起记忆之中的小时候仰望过的太阳的光,那是从她心中浮起的最后的景象。 一六 押川季衣子的供述其六 「我一直在香川先生的店子里卖自行车」 哥哥为了打破房间的寂静般地张开口。 「现在这个年代,个体户经营自行车商店当然没有利润了。价格设定得比日用品商店要高根本就卖不出去。没有哪个爱好者会跑来买高级自行车啊。一天都呆在店里,修理着自行车,所以得到的钱我都能数过来。我也被迫帮忙,手都被油搞得黑漆漆的。为了赚钱。真不好受啊」 哥哥伸出被弄脏得乌黑的手,自顾自地笑着。 「但是,最近啊,我想劳动也是件好事情。在盛夏的烈日当空下,拿着工具摆弄着自行车,很有充实感。在这个家里的时候,为了多少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苦恼,发生了这种事情才注意到呢。现在想起来,恨那个人也不太好呢。一定是大家太拼命了。无法理解的我也说得有些无理。事到如今说这种话也已经太晚了,但我不是在说谎。我们做了悲哀的事情。不是其中任何一个谁的责任,只是联合起来的我们的错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爸爸的反应,但是爸爸呆呆地一动不动。 「真的好热啊。精太还不回来吗」 之后哥哥微微地叹了口气。 简单的守灵结束后,我们押川家的三人围着桌子坐着。爸爸脱去穿在上身的丧服,交叉着双手搭在桌子上。一脸抑郁的表情沉默着,一句话都不打算说。自从妈妈死去后他一直是这个样子,除了应酬亲戚的时候,都一直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的样子。 另一方面哥哥也没有了要说的话,只是无法安定地用遥控器不停地切换着频道。 我交替注视着两人的情况,不久后终于无法在这种气氛中呆下去地离开座位,走向安置着妈妈的遗骨的里面的和式房间。 就是放置着电脑的那个房间。 电脑桌被抬到外面,设立了挂着白布的祭坛。祭坛中央放置着贴着遗照和安置着骨灰罐的装饰得花花绿绿的箱子,而且,香台上还有几根快要烧尽的香还在冒着白色的烟雾。 我插上一根新的香后合上双手。想到那啰啰嗦嗦的妈妈,看着她被关在里面,但总有一种还想要发什么牢骚的感觉。 据说那个夜晚,母亲的车和卡车发生正面冲突,是当场死亡。双方都远远地超过了限制的速度,两辆车都发生了激烈的冲击,我也看过事故时的照片,那辆连弄伤一丝妈妈都会大为光火的旅行车的前半部分,完全被压成了一副手风琴的样子。 卡车的司机负着重伤通报了警察,在天亮之前就给爸爸发去了联络。而在精太郎君的高级公寓睡着的我醒过来之后,通过录音电话知道了事件的梗概。 精太郎君也是非常吃惊,说现在要立刻回去。我记得我也是被吓得一动也不能动,是被他给拖离高级公寓的。 外面还在下着倾盆大雨,但是我们就这样连伞都不撑地浑身湿透地拦下了出租车。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的时候,哥哥也从女朋友的家里回来,于是整个家族都聚齐了。 而爸爸也很少见地非常生气,粗暴地吼着「这种时候你们去哪里了」 之后四个人搭乘着出租车,来到了安置着妈妈的遗体的警察局。而警察局就在日野的祖母家的附近,我们到达的时候,祖母他们已经在了。两人看起来都非常憔悴。特别是祖父,已经疲惫到看不清的程度了。 我们都沉默不言地站在那里,不久警察传来招呼后,将大人们不知带到了何处。 哥哥轻声地嘟哝着「是确认遗体的身份吧。万一可能还会有弄错的可能性」 不久后三人脸色铁青地回来了,哥哥急忙问「怎么了?」,爸爸无言地点了点头。于是哥哥无力地垂下了头。 虽然爸爸主张想将遗体带回自己的家,但是因为遗体损坏得太过严重,警察推荐在当地进行火葬。结果按照警察说的,那一天我们进行了临时的守灵,第二天在附近的火葬场火化了。 之后,我们整个家族拿着回收了母亲的全部的骨灰罐搭乘了出租车,虽然当然也谈起过要不要将精太郎留在祖母处,但是本人拒绝了。在出租车中没有人说过一句话,全部人都是一副完全没有现实感一样的脸。 之后善后工作的各种事情也很忙,眼前一晃,辞灵式也结束了。我几乎都没记住那几天的事情。在辞灵式那天,我对穿着丧服的精太郎君和哥哥,在烧香台的烧香队伍的后面捡秋蝉的死尸的身影产生了奇妙的感觉。 我一边看着在祭坛的上面飘渺的烟雾,一边想是自己害死了妈妈。是我没有老老实实地听妈妈的话,如果顺从一点的话,妈妈就不会那么激动地跑出家门了吧。 但是,过了一会儿又考虑了一下,我觉得那不太可能。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如果那个时候选择了其他的行动,也无法让妈妈逃离死亡的命运。虽然很残酷,但是我非常冷静地作出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件的判断。 哥哥还是原来的哥哥,很快就接受了事实。 但是只有爸爸还办不到。 心情非常地失落,宛如泡在酒池一般每晚都在喝酒。我必须得想办法帮他恢复过来。今后我还要接受应试,哥哥也有孩子和女朋友的事情要应付,爸爸不打起精神来不行。 该怎么让他打起精神来呢,我一边与妈妈的祭坛相对一边思考着。 房间的拉窗拉开着一半,正午的强烈阳光落在榻榻米的上面。中午已经过去,从外面可以听到秋蝉的叫声和小孩子玩耍的声音。被放在这个眼花缭乱的房间角落的笼子里的铃虫也仰躺着死掉了。 我关上门,从房间里出来。 父子仍旧呆在桌子边沉默着。看着高中棒球的哥哥还没等到比赛的结束就关掉了电视。然后就这样无言地走出了房间。 「抱歉,我必须得回自行车店了。虽然对岳父说今天要休假,但到了这个时候必须得工作了,我还要从岳父那得分呢」 哥哥一脸干笑地看着追到门口的我。 「等下想要做饭,不吃完再走吗?」 害怕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我问着。 「不用在意我。而且今天阳光太毒了啊。有些讨厌」 之名哥哥走出了门口。我偷偷地从窗户往外看,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孩子来迎接哥哥了。在葬礼的时候看过,我知道她是哥哥的所谓的恋人。 「别站在那种地方,来这边不就可以了」 回到起居室,爸爸仍旧完全不理任何人的搭话地思考着事情。我叹了口气后,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上台阶,我突然间在精太郎君的房间前站住了。那个时候他不在家里,但是却不由得地打开了房门。 仍旧没有家具的房间在我看来比平时还要越发地寂寞。最后还是从高级公寓拿回来了的精太郎君的行李正放在房间的角落。包的口打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防毒面具,我把它拿在手中,而里面还有着之前我带回来的那支笔,他还保存着这样的东西让我很是吃惊。 注视着面具,想起了妈妈以前对这个表示出异常程度的嫌恶感的事情。她无论何时都是个感情激烈的人。想到那个人的生气的表情还有笑脸的时候,心里突然之间感到异常痛苦,我就这样蹲了下来,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暂且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感觉越来越憋不过气来。因为我还在担心爸爸的事情,所以我通过镜子确认了自己的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后,回到了客厅。 父亲撑着双肘蹲在桌子边。看到他的背影后,我看着冰箱的里面。因为暂时没有去超市买过什么正经的东西,所以除了炒饭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吃炒饭可以吗?」 我战战兢兢地说着,爸爸“嗯”了 一声后便没有了回答。 昨天的夜晚他还说过想喝酒等之类的话的。 该怎么样才能让他打起精神来?我明白现在一时半刻是无法做到的,感觉还是无法在这里呆下去。 用勺子尝了一口早上制作的味增汤,味道还不错。想着这个的话可以拿来配炒饭的时候,突然从背后听见了野兽一般的呻吟声,我大吃一惊地回过头。 于是,我看见爸爸的背在不停地颤抖。虽然妈妈死过后他一直没有生气,但是看到他像这样子发出声音地哭着还是第一次,说起来,我看到成年男人的哭泣也还是第一次。我感觉自己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之后我蹲在厨房里,要消去自己的身影般地隐藏起气息,直到爸爸停止哭泣。 我抱着膝盖坐着,不久后声音变得安静了起来。我观察着情况,爸爸已经停止了哭泣,但似乎是身体也已经失去了起身的气力,爸爸就这样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着。我从厨房里出来,走向爸爸。 爸爸感觉到人的气息,在我出声之前就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通红着,我一边注意不让爸爸看到自己的惊讶,一边想要帮爸爸打气地露出笑容。 「好像做了一个恶梦一样」 爸爸静静地嘟哝着。 「醒来的时候,自己还是大学生,迎来了暑假的早晨。之后中午的时候少女来到了家里,看着她笑的方式,猜测着是姐姐还是妹妹。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多多少少也能感到些得救了啊」 他的口气就像是在说胡话一般。 「爸爸一直想要在晚年和妈妈两个人悠闲自在地度过,我是因此才努力工作的。在那个应该还在玩耍的年纪每天工作,拼命地忍耐着奉献自己的青春。我相信着只要忍耐下去,总有一天会迎来漫长而平静的和平的。但是那一切全都消失了。今后该怎么活下去该好啊」 我再一次露出笑容后,说。 「等下我准备做饭,炒饭和早上的味增汤可以吗?」 「不,饭就……」 「不行,必须要吃。我也完全没有吃过饭,一起吃吧?」 我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还拿着勺子。刚才也是拿着这个坐着的吗?我害羞了起来,将它隐藏在身体的后面。 「今天是我来做饭,但是今后,爸爸也时不时要做做饭哦。虽然爸爸还会有工作,但是我今后也必须要迎接应试,要互相配合才行。而且,我也不能永远都呆在家里的,爸爸自己也要学会做饭才行」 「啊啊……」 爸爸发出宛如呻吟声一般的奇怪的声音, 「你和年轻时候的妈妈一模一样啊」 「事到如今怎么还说这种话啊」 我“啊哈哈”地笑着,爸爸再次仰起头来看着我。 那时的爸爸一副非常恐怕的样子。 脸上的肌肉非常僵硬,眼睛直勾勾的,完全面无表情,完全不像是平时的爸爸应有的表情。 我想或许是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果然还是哪里惹爸爸哭了吧,但是完全看不出他哭的样子,看着他那么可怕的表情,我产生了不安。 「怎么了,爸……」 我刚一开口,话语就被我活生生地吞了下去。爸爸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大吃一惊,握住的勺子掉在地上,“咣”的一声掉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滑稽地回响着。 爸爸用异常程度的大力紧紧握着我的手腕。我反射性地感到了恐怖,浑身上下产生一股恶寒。 「爸爸?」 我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手臂,但是放不开。爸爸的眼睛已经对我的态度没有任何反应,那时他的眼睛里除了两个深深的洞穴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爸爸用毫不踌躇的强大的力量拉回了想要离开的我。然后他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制服的领口边上。在那个瞬间,我感觉我的脸上浮出了痉挛的谄笑一般的感觉。 抱歉。之后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 不是不想说这种事情,而是真的记不清了。只是,全部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暴风雨一般。虽然听到了后续发生的事情,但实在是无法相信……那,是现实中的事情吗?我感觉还在梦里一般。现在身处的这里,也宛如梦世界里一般……。 ――还不能回去吗? 我好累,大脑模糊得不行。后边的事情请去问精太郎君吧。要是头脑很好的冷静的他的话,应该比我能够说得更流利吧。 他真的是很顽强的人。我要是能像他那样的话就好了。我一定只能想着谁会来救救我之类的吧,我真的完全不行啊。 哎哟,真的累了。我已经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疲倦不堪了,真想就这样一辈子沉默下去了。 明白的话,请放过我吧? 终 日野精太郎的供述其八 那天,我与那个人见面了。是叫做祖父呢,还是叫做父亲呢,是个很难用一句话表达和他的关系的人。 加上祖母三人一起,在站前的家庭餐厅吃了午饭。 眼前的桌子上,排列着祖母点选的菜肴,但因为义务而并非食欲的吃的心情强闯入喉咙里头,所以口中除了油和盐的味道之外什么都没剩下。我自从到外边以后,因为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会觉得美味至极,或许是因为舌头有异常吗,我伸出舌头用手摸的时候,被祖母责备了。 据说我在这之后,会被这个祖父所领养。对于那些会话我只能够空虚地倾听着,祖母微笑着朝向我,我也只好做出了讨好的笑容。 这位老人是意识到与我的关系了,还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是判断不出来的。只是偶尔答复祖母的话,沉默地将面前的料理放入口中。 共有大半血统的这位老人,就是上了年纪的我自己吧。虽然是那么想,但是看到浮现斑点的满是皱纹的皮肤,还有眼白上附着的不洁的黄疸,就觉得那些会顺着视线传染到自己身上。 在开始吃饭前从祖母口中得知,这个人得了不治之症已经余命不久了。他本人也知道这一点。因此,说想和孙子安静地度过最后的时间。 为什么不对其他的亲戚说这番话,而是对我说呢。这样一来,祖母不就会怀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吗,不过实际是怎样怎样就不得而知了。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社会福利工作者吉田小姐比预定时间稍稍晚些出现了。她加进来后,就进行了一些更具体的协商。 果然我还是要到日野家去生活。不过原本以住在押川家为前提的程序需要做大幅度的变更,吉田小姐一边擦着脸上在烈日下一路走来而流的的汗一边说明。据说在乡下,我要往来于普通初中与医院之间。按年龄可以编入第一学年下学期的班级,如果比较适应学校生活的话,第二年就能参加中考了,吉田小姐这么说到。虽然觉得还听到了其他什么琐碎的没听过的事,不过我完全心不在焉,大多都没有记住。是很讨厌去祖父家呢,还是因为听了他马上就要死了这样的话呢,完全变得不感兴趣。 大概话说完的话,我就会回到押川家吧。因为姑母的死,搬家的话题变得含糊了,我现在还在那个家生活着,行李也放在那里。 今天再住上一晚,明天祖父母来接我,这样我就会开始在乡下的生活吧。明明自己没插上一句嘴今后的事情就自动地决定好了,虽然一直都是老样子,不过那时我不知为什么,觉得非常不甘心。 从店里出来,在站前与祖父母分别,在吉田小姐的陪伴下一起返回押川家。 太阳光不断炙烤着后背,只走了几步脸上就浮出了汗水。那天上午有遗体告别式,我身上一直穿着借来的丧服。上衣紧紧地裹着肋部,一点儿也不得凉快,满是汗的衬衫贴在皮肤上。天气这么热,就算很近也应该乘出租车才对,吉田小姐苦笑着说。 二人就这么并排走着,吉田小姐就像害怕冷场一样,一直做着无关紧要的闲聊。这样的季节去游泳池的话肯定很舒服,最近一定要去一次啦,如果有钱和时间,想去避暑胜地旅行啦,都是些这样的话。据说她的老家是在北方,所以东京的夏天相当难熬。 我一边听着那些话,一边想着在明天出发之前,怎样向季衣子告别。 在到达押川邸的一小段时间前,吉田小姐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我。然后,简短的说了句「今后会很辛苦,加油吧」,就顺着来的路回去了。 打开玄关的门,异样的景像马上跃入了视野。 正面的楼梯上方吊着黑色的东西。我一瞬间,没有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西,还以为是晾着的丧服,不过,不管怎么看,吊在那里的绝不仅仅只是衣服而已。 是谁在开玩笑吧,我抱着仅有一点点希望试着接近了,不过,眼睛。在那里吊着的是人的身体。谦治叔父吊着脖子,已经死了。 二楼的楼梯安装着防跌落木栏杆,是用那个栏杆的底部吊住的吗? 聚乙烯塑料绳被打上了结,绑在叔父的脖子上。看情况,是站在台阶的中段将脖子穿过绳圈,就这样向前方跳去吧。细细的绳子深深地陷入到脖子里面。 遗体闭上眼无力地吊垂着,那个脸色,看起来不像是死掉的样子。所以,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上吊了,我战战兢兢地碰了碰手腕,但是,皮肤上仅存的体温已经开始慢慢变冷,已经来不及了。 把手拿开,从叔父的肘开始来回摇摆了起来,因为其反动,整个遗体也在微弱地晃动着。然后在头上方的连接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并没有出门很长时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思维乱成一团,我把手贴到胸口上,暂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然后我想到了季衣子的事。她现在在哪里? 看到这个了吗? 我出门的时候,她确实应该在家里。如果是那样,这么显眼的地方吊着的遗体不可能没看到。季衣子把亲生父亲的遗体就这么放着去了哪里? 回头看看玄关,她的鞋还放在那里。还在房子里吗? 如果哪里也没去的话,那为什么家里好像设在地底深处的石室一样寂静? 旁边的起居室的门打开着。从里面的和式房间里线香的气味漂了出来。在气味的指引下投以视线,发现料理用的饭勺掉在起居室的地板上面。看到季衣子常用的道具,竟掉在那个地方,我觉得胸中阵阵不安。 紧张地僵着脖子到踏入那个房间,不出所料,这里也呈现出与以前相异的光景。餐桌的旁边,椅子横七竖八地倒着。而且,原本一直和房间顺着方向摆放的桌子的桌角也倒下来砸在架子上,很明显这这里发生了什么。 继续向里走,茶几也乱作一团,下面的地毯也满是褶皱。接着,看见那个地毯上面有块黑色的布,拾起来发现是袜子。 我记得葬礼上季衣子穿的是同样的东西。一边忍住眩晕的感觉一边更加详细地调查,发现沙发上面有什么黑色的污渍被人胡乱抹掉的痕迹。在旁边的垃圾箱,发现茶几的铺盖被团成一团扔在里面,打开一看上面有血。 总觉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是没找到最重要的季衣子的身影。和式房间,浴室,叔父的卧室,一楼的哪个房间都找不到。 果然,只能去找二楼找找了。虽然我不相信她会在这吊在入口处的尸体对面,但也没有其他地方能找了。 先在尸体下边呼喊着季衣子的名字,不过,得到的回应只有沉默。我推开叔父摇晃的身体,沿台阶走了上去。 敲了敲季衣子房间的门,不过还是没有回答,开门一看里面也没有人。然后打开开我房间的门,看到季衣子躺在床上。 穿着制服仰面躺下的她,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情况。白色罩衫的下摆全部被拉到外边,胸口也敞开着大半。伸出床外的脚,只有一边穿着袜子,露出的脚踝上留着看着就很痛的紫色淤痕。她的脸上,带着我的防毒面具。 她听到我进来的响动也一动不动,就那么地躺着。我看到这个情况想像到了最坏的状况,似乎觉得心脏在自己耳边“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一般。 「季衣子」 大声呼喊着,终于她有了反应。她微弱地侧过脸,从护目镜的对面看向这边。 她还活着,我放心地叹了口气。 可是她的反应只有那样,对马上就慵懒地把头转回原来的位置。 「我在下面看到血了。如果受伤了的话去叫救护车……」 刚一开口, 「不要。不要叫救护车」 她用沙哑的声音说到。 「没有受伤」 从她的言词和态度,我确信了 自己的推测大体上是正确的。是经历了和我以前一样的体验吧,我想。 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这么沉默地站着,这次她先开了口。 「对不起,总觉得特别脑子好模糊」 「不,我知道」 「……呐,爸爸在吗? 很担心他」 这时,季衣子还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命运。 我暂且沉默了,不过,在她又一次的追问下,我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在刚才下面看到的景象。 于是,季衣子把脸帖到床上开始哭泣。我把面具摘下,用手把她抱到胸前,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只是注视着她无声地颤动着的后背。 她就那样禁不住让人产生会不会就这样持续到世界末日的感觉地呜咽着,不久后因为疲劳而越来越虚弱。停止哭泣后,她的身体简直像没电了一般地一动不动。 看着那个身影,觉得这下她真的变成为和我一样的人了。虽然想告诉她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是也吐不出合适的言语。不管什么样的话,对与现在的她来说都是残酷的话语。 「……请原谅我」 季衣子小声说道,之后二人就像奇妙的雕刻般凝固着。 寂静再次造访房间,然后外界的声音也侵入了进来。秋蝉的叫声,还有屋外暑假的孩子们玩乐的声音,来这个家以后每天都能听见,常见的日常声音。是在我们的人生的旁边所纺织的,其他某个人的人生的声音。盛夏强烈的阳光从窗户闯入,讥讽着房间内的昏暗。 长久的沉默后,我为了打破寂静让自己叹了口气。 季衣子的肩震了一下,我对满眼吃惊的神色的她说道。 「离开这个家吧」 「……不想到外面去」 「为什么?」 「……我害怕」 那是疲劳不堪的放弃般的语调。说完这些话后,季衣子俯下身子,表示自己已经不打算说话了般,就这么把脸埋在床里。 把她放在原地,我暂时离开了房间。然后回到遗体所在的一层,从起居室的架子中取出裁纸刀,再次返回到遗骸旁边。 我用一只手臂抱住叔父的遗体,另一只手举起裁纸刀。在被遗体的重量绷紧的绳索表面,用刀刃来回往返,啪的一声绳索就被切断了。可是,我果然不可能从事那样的体力劳动,叔父的体重刚一放开,我就和他一起摔倒了。 掉到地板狠狠地撞到了后背,我激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嗽平息之后,我从发出酒精和汗的气味的尸体下爬了出来。身体到处感到疼痛但也没有时间休息,用双手抓住叔父的脚拖着地板把他拖到起居室里。 这样就再也没有堵塞道路的东西了。我是返回房间,抓起季衣子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她不反抗也不用力,无力的身体任凭我拉扯。 「你或许会讨厌,不过还是对不起,希望你能一起来」 对这番话也是毫无反应。 我背着像人偶那样无力的身体,正准备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想带上面具」在我耳边传来了她的低语。 我把掉在地板上的面具交给她。她把面具带好,又像原来一样再也一动不动了。 脚下摇摇晃晃的,快要跌倒一般地走下台阶。然后,看见了躺在起居室里的叔父露出的脚。好不容易搬走了叔父,却又忘记关了门。慌慌张张的用手挡住季衣子的眼睛,不过那时,她什么反应也没有。 就那样子走到玄关,背着她帮她穿好鞋,便踉跄地从玄关出来了。 外边仍旧到处都是充斥着热气的涡卷。从门口虽然出来了,但是我只走了几步身体达到了到界限。是在门面前放下人偶般的季衣子让她坐在门前的地上,然后喘了口气。 在地上坐下的季衣子,用空虚的眼发呆般的仰视着刚刚出来的家。我也像她那样地仰视着,发现以深蓝色的天空做为背景的那个家,异常地渺小。 这时,我想了件事,马上返回家中。在那里摸索叔父的遗体,取出了皮革制的钱包。其中有几张一万日元纸币和信用卡。我把钱包放进自己的口袋,回到她那里。 季衣子以仍旧断了线的人偶般的身姿身姿仰视着家。双眸映出蓝色的天空。我那双瞳孔前举起钱包。 「从叔叔的口袋里偷的。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不过,我们需要立刻能够使用的钱」 她什么都不说,表情也没有变化。 「我们还是孩子,但是如果今后我们拼命努力的话,大家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如果得不到原谅,那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并且,打算再次背她,不过,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季衣子用自己的脚站了起来。 向面具内侧看去,季衣子俯下头遮住了表情。然后脚尖戳着路石,整理好了之前我强行帮她穿上的鞋。 犹豫一番之后,我握住了那只白皙的手。在皮肤碰触的时候虽然显示了一瞬激烈的反应,但是她没有抖开我的手。没有抗拒我,我觉得很高兴。然后在我拉着她的手开始向前走的时候,她也老实地跟随着。 离开大门,朝向蓝天走去,我时常回头看看跟在背后的季衣子。她垂下头凝视着地面,蹒跚地走着。 正想着那身姿好像幽灵般一样,她就颤抖着肩膀开始哭泣。尽管如此我也没松开握住的手,脚也没停下。 柏油热得好像就要开始溶化一般。我隔着薄薄的鞋底感受到了。与文字和图画不同,这是真正的夏天的感触。道路上海市蜃楼般地放映出远方的景色,抬头仰视的话,放射着耀眼的光芒的太阳浮着在天空的正中。那些光芒在地上四处反射,在空间中乱舞着。 我一边流着汗一边鼓励季衣子,走过了那个光闪四溢的道路。然后,踏上了堤防上面的道路。凉快的风从面前刮过,河到远方也接连不断地映入眼帘。这是以前和季衣子二人一起吃烤鸡肉串时走过的道路。我说如果打起精神的话二人一起再来吃,她一边哭着一边点头。 走过的人们,都回头看着我们。 季衣子一直垂着头啜泣着,但不仅仅是因为此,而是因为两人的样子都极为狼狈。 我穿着满是汗水的衬衫,而且一直没注意到,好像是与叔父一起倒下了的时候刮开的,衬衫肩膀附近撕开的很大的口子。并且季衣子穿着的制服极为凌乱,脸上还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具。可是,尽管如此她依然十分美丽。 我对和她二人能如此行走着感到了自豪,在别人的眼中显现这副身影感到愉悦。 那时我觉得这不是结束,而是开端。我相信从今往后,对于我来说,并且我相信也是对于季衣子来说,真正的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终于开始了。 ——可是,后边的事,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 据说第二天,来找我的吉田小姐发现了叔父的尸体。并且当天,地方警察也到我们居住的高级公寓来了。 我也没认为能在那个地方一直安静地生活下去,不过,老实说我真的很希望他们就这样把我们扔在一边不管。真的不能放过我们吗? 我们明明谁的帮助也不需要,但为什么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就是那么困难呢。社会正义这种东西,真是残酷的东西啊。 啊,季衣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来到这里之后就一次也没见到过。 难道是说什么都不让我们见面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真的是太残酷了。——她没有说什么吗? 说想和我见面吗? 还是说再也不想看见我的脸吗? 啊,请你不要告诉我。虽然说这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她好,但是太残忍了。 那么,前几天的信怎样了? 有交给她吗? 是的,没能说的事全部写到那封信里了。听说她昨天也和你在这里谈 话了。可以请你在在最后时交给她吗。——是这样吗。已经交给她了吗。但是不想听她的反应啊。不,不介意没关系。我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啊。为什么在这样的状态下那种想要见到她的心情都没有消失呢?我感到心神不宁,非常地痛苦。 在那个暗之部屋的时候,不记得有过那么强烈的感情。我很容易死心,原本盼望着什么事情是很少有的。 试着想一想,确实现在才是更加正确的原本应有的状态吧。但是我还没有习惯这种“正确”。果然是因为出生和成长的原因吗?如果连期望的权利都没有,在那个完全封闭的那暗之部屋,只有接受给予的东西才能活下去,我便没有任何憎恶的事物,仅仅是这样,我就感到无比地幸福。——这样的想法不太好呢。这样的话还是接受那些保守的诋毁吧。但是,我不想关在这样的地方。这个地方与那个房间很相似。所以腐烂了。像妈妈一样。我不想死。有很多想做的事。 早点到外面去吧。来到外边,做些什么快乐的事情。外边到处都是我不知道的东西。好的事情,坏的事情,都有很多很多吧。好不容易作为人生出来,呆在这里,也想稍微地多看些东西。只是看着就好。真的,其他什么都不需要。但是,如果死了的话,那些回忆不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在外边,秋蝉在鸣叫着。 今天也非常热吧。在早上的报纸看到了,据说昨天中暑的人中出现了死者,真是可怜啊。 这样的暑天,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真的,会有结束这种东西吗? 如果说不定说了这样的事被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被人笑,但是我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会永远继续下去。灼烧着皮肤,这个充满了可怕的风景线的夏天,真的会结束,怎么也无法让人相信。 你不这么觉得吗?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