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火坑暖融融》 1.美人初长成 荣家是永平府的百年望族,荣大老爷去年又升了工部侍郎,因此就连知府老爷也要给荣家几分薄面。 老太君过寿,除了公事缠身无法回来的大老爷,所有儿孙皆汇聚一堂,外加特地前来道贺的各路亲朋,府里已经整整热闹一天了。 晚上家宴,雪茶站在老太君身后,累的腿肚子隐隐打哆嗦。 “老太君,您身子乏了吧?” 老太君喝了两盅酒,正在兴头上,“不乏不乏!今儿个高兴。就是觉得有些凉了,你回房帮我取件披风来吧。” 雪茶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了,二夫人的眼神儿都快把她扎成筛子了。 应了声,一路回了老太太住处,找了件绣着松鹤延年的披风就出来了。 却不想,在一处窄路上被一人堵个正着。此人长了一双桃花眼,摇着把扇子,笑咪咪的望着她。 “雪茶姑娘,我前段时间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没考虑怎么样。二少爷请自重,老太君还在前面等我呢。”雪茶暗恼,想绕开他,偏偏又被他一挥扇子拦住了。 “别急着走啊,我可是天天想着你呢。若是跟了我,我抬你做姨娘,独宠你一个如何?” 雪茶小脸气的涨红,一把推开了他的扇子,“二少爷愿意宠谁就宠谁,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姨娘!” “诶!你这丫头,简直不识抬举!等爷从老太君那要了你,容不得你愿意。”二少爷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邪笑道:“难道你是看中了大少爷?别做梦了,即便他愿意,大伯母又怎会同意?她可是一心指望着他高中呢。” 雪茶顿时被他气的眼底发酸,忿忿的看着他,“你再胡说!当心我告诉老太君!” “你一生气更好看了!告去啊!你觉得老太君会觉得自己的孙儿有错,还是会觉得是你在勾引我?小爷我不怕!” 他调笑的同时,竟伸出手去要抬她下巴,被雪茶一扭头躲了过去。 “二弟!老太君找了你半天,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躲懒,还不赶紧过去?”从不远处走来一翩翩男子,正是刚刚谈及的大少爷。 二少爷颇具意味的瞧了大少爷几眼,摇着扇子不屑的离开了。 “没吓着吧?” 雪茶低着头行礼,“多谢大少爷解围,我得赶紧走了。” “雪茶!”少女体态玲珑,皓齿雪肤,大少爷心里一动,忽的叫住了她。“母亲说要给我选个房里人,等过段时间,我亲自向老太君要你过来,你看如何?” “多谢大少爷,我不愿意!”说完,雪茶就抱着披风跑了,像后面有狗在追一样。 大少爷愣了许久,她竟然不愿意? 雪茶一路飞跑,在寿宴外面平复好了心绪才进去,细心的把披风给老太君披上。 老太君拉着她的小手,“这孩子,只顾着给我拿衣裳,自己怎么不知道多穿一件?瞧这小手冰凉的。” 大夫人附和着,“这是丫头心里有您,怕耽误了事儿,让您着了凉。” 老太太不住的摩挲着雪茶的手,心里满意,这些年没白疼她。 三夫人也说:“还是老太君调|教有方,瞧您房里的几个丫头,哪个不是这般可人疼?”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二夫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可不是招人疼吗?连长相都是拔尖儿的。老太君不用担心雪茶姑娘冻着了,您是不知道有些人啊,天生血热按耐不住,就算摸上去是冷的,内里却是燥的慌,不信你瞧瞧她这小脸,红润水灵,可比您几个儿媳妇和孙女康健多了。” 二夫人这一顿夹枪带棒,顿时让热络的席面冷了下来,各人都从这话中品出了些滋味儿,老太君心生不悦,奈何场合不对,便按下话头转而说别的了。 二夫人继续吃着她的饭,她可不在意刚才那一出别人怎么想,光是看雪茶的小脸刷的惨白就够她乐的了。死浪蹄子,昨晚睡前二老爷居然对她说,想让她去求老太君,把雪茶收到房里当妾,呸!做他的春秋大梦! 雪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寿宴结束的,伺候老太君睡下后,她和蝉衣歇在侧间。 “雪茶,你没什么事儿?你得防着点儿二夫人,我看她以后少不得要难为你。”蝉衣有些担忧她的处境,她们再受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丫鬟,命运都在别人手里。 “我没事儿,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耳边传来蝉衣均匀的呼吸声,雪茶睁着眼毫无困意。她要防的何止一个二夫人?这府里她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要想办法尽快脱身! 她从小就被买进府里,在老太君院子里长大,一直兢兢业业老老实实,虽然偶尔不免冒失,但老太君很喜欢她。她一直盼着等到了岁数就向她老人家求个恩典,嫁个铺子里的伙计或是什么人,出府过安稳的小日子。 府里的那几个主子她绝对不能招惹,不论哪个对她而言都是巨大的火坑,况且府里的事见的多了,她老早就告诉自己将来绝对不给人当妾! 然而现在看来,嫁给下人这条路也堵死了。她是主子看上的人,谁敢娶她?就算是有大胆的娶了她,仍旧是人家的奴婢,又能守的了她几日? 雪茶心急如焚,可惜内宅极少能接触到外男,不然还能再想想别的法子。 上午,蝉衣陪老太君在佛堂里念经,雪茶拿着个鸡毛掸子漫不经心的扫灰尘。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清朗的调笑声。 “两位美人儿姐姐,有日子不见了,想我没有啊?这两朵珠花拿去,你们两个一人一支,我姑奶奶在吗?” 其中一个小丫鬟回道:“在呢,好像在念经。” “哦,那无妨,多谢姐姐,我进去等。”说完,男子就迈步朝房门走去。 另一个小丫鬟这才气咻咻的说道:“理那破落户干什么?准又是来打秋风的。” 之前答话的那个哄着她,“他不过就是嘴上欠了些,其实也没怎么样。快别说了,让蝉衣姐姐知道咱们嚼舌头该罚咱们了。” 吴弦见大门开着,直接走了进去,却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正站在屋里专门等着他似的,看的他直发毛。 “雪…雪茶姑娘好,我来给老太君送寿礼。” “老太君在念经,等一等吧。” “好。”吴弦应了一声,规规矩矩坐下,眼神半点儿不敢乱瞧,即便和他同处一室的是荣府最漂亮的女人,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雪茶给他上了一杯茶,“表少爷喝茶。” “有劳。”他有些慌乱的伸手,恰好与她刚放下茶杯的指尖碰上,瞬间像被夹子夹了似的抽回了手。 雪茶拧起了秀气的眉头,怪的很! 这一表几万里的表少爷据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家里落魄到如此田地,独自带着年幼的妹妹过生活,但纨绔习气犹在,恐怕也就比二少爷好些吧。 瞧刚才那幕就知道,见了姑娘就姐姐妹妹叫的甜,就是对蝉衣他也敢如此。 但怪就怪在,他对自己从来不这样。雪茶自认长的并不凶,甚至可以说一点威严都没有,更从没有对他疾言厉色过,他怎么单单敬重她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雪茶边干活边想事情,突然一个不注意,小腿撞在了坚硬的岩石盆景上,盆景没怎么样,她的小腿却痛的要命。 她痛呼一声,忍痛坐到了椅子上,裤子太薄,估计是磕伤了。 与她一桌之隔的吴弦身子一顿,还是不看她,“你还好吧?” 雪茶咬咬牙,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清俊的侧脸,他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外男,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总比二少爷好。虽然落魄但身份还在,顾忌着老太君别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加上上头没有公婆,真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人选。 不过她要再看一看,看他这副样子到底是不是装的,若是品行没的救,她也是不能嫁的。到最后实在没的选,她大不了一头碰死,好过被人家惦记。 2.我嫁给你怎么样? “哎哟~”雪茶弯腰,卷起了一截裤脚,露出了一段洁白的小腿,“真是的,都磕出血了。表少爷,麻烦你帮我去那边拿一下药酒吧。” “哦好!哪边?”吴弦十分不自在的站起身,在雪茶的指引下找到了药酒,放在了桌面了,继续喝茶掩饰不自在。“要不然我叫个丫鬟进来帮你吧?” “不用了,她们有自己的活儿要忙呢。”雪茶给伤口涂好了药酒,扯了一条干净的白布。 “表少爷,我这样窝着有些系不好,你来帮我一下吧。”雪茶故意说的十分轻柔甜美,撩人心弦。除非他是柳下惠转世,才能半点不为所动。 岂料,他不仅不看,还明显更加坐立不安起来,一层红晕渐渐染上了他白皙的耳朵尖,蔓延到他的脸。 雪茶一愣,她预想了他很多种反应,脸红却不是其中之一,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样子,顿时也有些脸热起来。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我去给你叫丫鬟进来!”吴弦欲站起身。 “不必了!我系好了。” 吴弦心里默默的数着数,老姑奶奶您怎么还不出来啊?您再不出来我汗都快下来了,雪茶今天脑子绝对有问题,太不正常了! “表少爷,你今年有十八了吧?怎么还没成亲呢?” 她问这个干什么?吴弦没多想,反正不让他看她腿就行。 有些洒脱的回道:“谁肯嫁我这穷小子啊?” “那你有心上人吗?” “没有,倒是有不少姑娘喜欢小爷!” 雪茶心中一喜,太好了!无牵无挂无心上人,没银子没架子有节操,人次点就次点吧,她有信心把日子过好。 她忽然凑近他一些,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子。 “表少爷,你看我怎么样?” 吴弦身子一歪,离她远一些,疑惑的望着她,“什么怎么样?” “我嫁给你怎么样?” “啊?”吴弦突然身体失衡,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好他身手灵活,慌乱的站了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这丫头肯定是涮他玩呢,谁不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惦记着她,她可别害他! 再说她在别人眼里是天仙,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魔鬼! 八岁那年,他们家还没败落,娘带着他来府里探望老太君。他见一个白嫩嫩的小女娃蹲在水塘边哭,浑身弄的脏兮兮的,他本着好心就上前问了她两句,谁知她竟误会了!上前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不说,还把他推坐在水塘边上。害的他满身污泥不说,还被娘一顿训斥。 至今他胳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发白的牙印儿,从那以后他想起她来就有阴影,总觉得前一秒她哭的可怜,下一秒就要治他于死地。 毫不夸张的说,成人后,别的男人做梦都是和女人风花雪月,他就很少有过。倒是梦见过几回她,可每回到最后都是被吓醒的,各种方式被虐待! 雪茶恢复了认真,真诚而期盼的看着他,“我是说真的,求你娶了我吧。” 吴弦吓傻了,急道:“雪茶姑娘,求你别耍我了成吗?我可高攀不起,再说咱俩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你还是嫁别人去吧!你别求我,算我求你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 雪茶看出来了,但为了自己的一辈子,她豁出这张脸去了! “可我只想嫁给你!”她猛地扑了上去,紧紧的搂着他精瘦的腰,薄薄的衣裳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她胸前的波澜抵在他胸前,感触真实软绵。 吴弦惊的差点窒息,大力把她分开,以防她再扑上来,死死的捏着她的肩膀,不行!他得和她好好谈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老太君不知何时从佛堂里面出来,恰好目睹了这一幕,瞪着老眼,连手里的佛珠都忘了转,蝉衣也呆愣住了。 雪茶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君的脚下,泪眼朦胧的说道:“老太君,您都看到了!我和表少爷早已互许终生,但他现在不知怎么了,竟然不想再理我了,老太君您要为雪茶做主哇!雪茶非他不嫁!” 她五岁进府,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老太君一见她哭心就软成了一团,“哎哟快起来快起来,这是怎么话说的?吴弦,真有这档子事儿?” 吴弦目瞪口呆,气的说话直打颤,“姑奶奶!她胡说!我……” 老太君搂住雪茶坐了下来,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你什么?你是不是想说自己被冤枉了?雪茶的性子我最了解,是最最单纯和善的,你连她这样的姑娘都辜负,你还算个人吗?老身生平最恨这种人!” 吴弦想再辩解什么,却哑口无言,这种情况他还能说什么?何况老太君气的呼呼直喘气,他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外面的的扫地声一点儿都听不见了,想必是整个院子都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呢,吴弦觉得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太君继续说道:“也罢!雪茶大了,这府里爷们儿多,我老了,渐渐管不住了。你家道中落,父母早逝,也没个做主的人。既然你们两个相好,老身就做主了,把雪茶嫁给你,你定要好好待她。” 姑奶奶在说什么?把雪茶嫁给他!嫁!给!他?吴弦忽然觉得眼冒金星,屋子的空气都有些不够用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雪茶你跟我来。” 老太君把雪茶带进自己房里,掏出贴身的钥匙,翻出了一个小匣子,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张纸,交到了她手上。 “丫头,这个还给你。吴弦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出了这府吧,以你的性子奶奶相信你能过的好,这府里你是呆不得了。” 雪茶已是泪流满面,趴在她腿上,“老太君,雪茶舍不得您。” 老太君怜爱的抚摸着她,“傻孩子,尽说傻话,记得时常回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得了。” 老太君一言九鼎,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只还了雪茶的卖身契,还私下里给了她二百两银子私房钱。明面上则另赏了她一份嫁妆。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大夫人去办了,吴弦虽然是个远亲,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荣府肯定要做的面子上过的去。 未免夜长梦多,雪茶特意挑了个最近的吉日。二少爷知道这事之后还专门来老太君这里闹了一场,声称婚事不作数,雪茶是他的人等等,被老太君给轰了出去。 大少爷派人送来了一百两银子外加一封亲笔信,雪茶原封不动的给他退了回去。 反倒是二夫人来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见到她脸色好看了许多,还赏了她个银镯子。 至于听闻了这个消息的下人们,纷纷对雪茶的选择表示不能理解,别人拼命都想进的荣府,有着大好前途的她居然要出去。 虽说是得了自由身,但世道这么艰难,当个下人有什么不好的?再说凭她的样貌,随时可能一跃成为主子,不知为何这般想不开,偏偏挑中了一无是处的破落户。 初六是个大吉的日子,一顶花轿两箱嫁妆,吹吹打打一路,雪茶就正式嫁过去了。 3.喝下交杯酒 花轿七拐八拐,先是走在平坦的砖石路上,后来就变成了石子路,路边充斥着各种市井的嘈杂声和烟火气。盖头下的雪茶无声的笑了,她终于脱身了。 吴家小院里不算很热闹,想来吴弦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太多要好的邻居。高堂虚空,拜了天地之后,二人就被喜娘送进了洞房,一帮人跟着涌了进去。 “吴弦,你别害臊啊!赶紧掀了盖头让我们看看小嫂子!”好兄弟牛三兴致勃勃的嚷道。 “就是,兄弟早就替你盼着这一天了!”李光也大声催促他。 其他人跟着一起瞎起哄,仿佛娶媳妇的人是他们一样。 但看吴弦的脸,哪有一点成亲的喜气?大红的喜服给他原本八分的清俊又添了二分,加之他皮肤白净,真像是戏文里走出来的一样。 “去去去!都出去!凑什么热闹!”吴弦心里窝着火,任谁娶了个童年阴影到家里都不会开心。 好!硬要赖上他是吗?那他就让她过不上三天就自己哭着回去! 他猛地一下掀开了她的盖头,雪茶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顿时露在了宾客眼前,大家一时都看傻了,人家吴弦这是什么命?上哪找这么好看的媳妇去? 吴弦也被闪了一下,但他很快把头扭开了,凭白一个天仙落到他身上,谁都羡慕他,奈何他就是不稀罕! “小嫂子也太漂亮了吧,吴弦你真好福气啊!”牛三嘴大,想什么说什么。 吴弦推着他,往外赶人,“大伙都看到了吧?别傻站着了,赶紧回去吧!” “哟哟!新郎官着急了,咱们这就走!” 吴弦亲自送大伙出去。雪茶这才有机会好好环视这间屋子,应该是东西两间,中间是灶房。当真是一贫如洗,无一长物,幸好收拾的干净整洁,大红的布置也添了几丝喜气。 一个瘦弱文静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走了过来,“雪茶姐姐,啊叫错了,是嫂子。” 这是和吴弦相依为命的妹妹,吴敏,之前她去过老太君那里,是认识雪茶的。家里添了嫂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喜欢的雪茶姐姐,小姑娘很高兴。 雪茶从身上掏出个玉坠给她戴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小姑子。” 吴弦板着脸回来了,“小敏,回房睡觉去!” 小敏不敢顶嘴,冲雪茶甜甜一笑就跑出去了。 喜娘上前说吉祥话,要给他们倒酒,被吴弦给打断了,“张婶你也回去吧,我这里用不着这些玩意儿。” 张婶尴尬的看着雪茶,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不合规矩啊……” 雪茶上前接过酒壶,“婶子今天也累了,这是谢银,您就先回去吧。” 张婶也看出些眉目了,这小两口不对付啊!收了银子在外面把门一带,就匆匆走了。 雪茶自己倒了两杯酒,一手一杯朝吴弦走去。 吴弦见她朝着自己走来,虽然面带微笑,但在他看来,她每一步都像是踏着刀尖来的,渗人的很。 雪茶伸出左手臂,把酒递到他面前,“这是交杯酒,相公和我一起喝下吧,喝下它咱们就歇下吧。” 吴弦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怕她干什么?比自己小三岁,个子矮一头多,何况现在他是她的夫,怕她作甚? “我若不喝呢?”他斜睨着她,想欣赏她气愤的样子。 “拜了堂掀了盖头就是夫妻,不喝交杯酒怎么行?喝吧,就这一口。”酒杯又向他靠了靠。 吴弦似随意一扬手,啪的一声,酒杯飞了出去,碎在了地上。 雪茶胸膛略微起伏,但很快被她压下去了。在吴弦的注视下,她不声不响的又回到桌前倒了一杯递给他。 “爷就不喝!你能拿我怎么招?” 第二杯又被摔飞到地上。吴弦看好戏似的看着她,心想,哭啊,你不是很会哭吗? 然而让他失望了,雪茶还是没说什么,而是再次回身,这回她直接把酒壶拿过来了。 把手里另外一杯酒塞进他手里,“你喝下它,我喝下这一壶!” 说完不管他是何表情,举起酒瓶就着壶嘴就灌了起来,酒壶虽然不大,但也有半斤。辛辣的酒水顺着食管滑下,雪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真难喝啊! 一口气灌下了一壶酒,她强稳住了身子,看他傻了似的端着酒盯着她,这回倒是没再把酒杯扔了。 “相公,我喝完了,该你了吧。”酒劲上来了,雪茶有些摇晃的拿下酒壶盖,在他眼前把酒壶倒立过来。 吴弦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刚才那股气势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了一般,竟乖顺的把酒杯凑近了嘴边。 “等我一下。”雪茶晃悠着过来,踮起脚尖,伸手挂住了他的胳膊,举起酒壶到嘴边,还能控出个三两滴。 吴弦默默的喝下了‘交杯酒’,满肚子憋屈。 雪茶见他喝完就再也撑不住酒劲儿了,直往他身上倒。 “喂!你还好吧?你不能喝还喝那么多?”吴弦手忙脚乱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最后一咬牙,还是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雪茶闭着双眼,一张俏脸灿若烟霞,嘴里吐着醉话,“相公,你要对我好一点儿啊。” 吴弦直磨牙,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的还是故意的。他肯定是上辈子犯了什么错,老太爷派她这辈子惩罚自己的。 她的绣鞋还穿在脚上,耷拉在床边。吴弦这人有许多臭毛病,其中一条就是他有些洁癖,哪怕是穷的上顿不接下顿了,也十分注重清洁,穿鞋睡觉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忍的。 还有她那脸,画的花里胡哨的,等睡着了全都要蹭到枕头上。他一想到晚上旁边躺着这样一个人就浑身难受,恐怕一夜都不能安睡。 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他才决定亲自动手。先把她的绣鞋脱了,整整齐齐的摆好,然后他就端着水盆到灶房盛水去了。 住在西屋的小敏听到了声响,开门看看。 “哥,你在干什么呢?” 吴弦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管那么多,快回去睡觉!” 小敏一跺脚,把门关上了。 女人真是麻烦,吴弦端着水回了屋,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睡着的雪茶,别说,长的还真是好看,尤其是睡着了更好看,她要是永远不睁开眼睛就更好了。 雪茶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她睁开眼去看,只见吴弦正在她上方给她细细擦着脸。 醉酒的雪茶忽然笑了,笑的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眼里闪动着莹莹泪光。 正好擦完了,吴弦啪的一声把毛巾丢进了水盆里,“不是对你好!小爷是怕你脏了小爷的床!你可别哭啊,我就知道你准要哭一场。” 吴弦上了床,把自己的床褥往最里面挪了挪,紧贴着墙根,“告诉你,晚上睡觉不许越界,不是嫌别的,我嫌别人身上脏。” 雪茶眼里还带着泪,笑着看了他一眼,把身子转向了他的方向,抵不住困意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吴弦是被一阵饭菜香叫醒的,看着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他终于对她有些满意,昨晚她没越界。 “相公,你醒啦?快起来洗脸吃饭吧。”雪茶穿着以前的衣服,改梳了妇人头,这让吴弦一时很不习惯。 但事已至此,堂也拜了,床也睡了,也只好接受了。 吴弦冷着脸,洗好之后坐到饭桌前。 只见桌上摆了三个菜,其中两个是雪茶早晨起来新做的,另外一个是昨天婚宴上剩下的鱼,雪茶看有半条还很完整,就上锅热了热。 吴弦眉头皱的死紧,“小敏,把这鱼端下去。” 小敏没动,瞄了眼嫂子。 昨晚上雪茶就看明白了,她这新相公可是个讲究人,“这鱼挺好的,都没怎么动呢,你要是嫌弃,就吃那两个青菜吧,我和小敏吃。”说着,她就伸筷子去夹鱼肉。 却被他一筷子拦住了,“你还真吃啊?好歹你也是老太君身边长大的,你能吃的下去?” “有什么吃不下去?不然你有多余的银子给我们买肉吃?” 雪茶从小的吃用比个庶出小姐也不差什么,但她想的明白,嫁进这个家是她自己的选择,要想把日子过好,就要把不合适的习惯改改。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吴弦的自尊心,他索性放下筷子,回了屋里,没一会儿,把二两银子拍在了桌上,“我的钱全在这里了,拿去买肉,不许再让我在饭桌上瞧见别人吃过的剩菜!” 雪茶默默的收了银子,审视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些?” 吴弦的筷子微微一顿,“就这些。”夹了一口醋溜白菜丝到嘴里,爽脆酸香,味道实在不错,可比小敏的手艺强太多了。 4.随便哪里都可以 雪茶收回了目光,没说话。 吃完饭,吴弦就不见人影了。 雪茶让小敏带着自己亲自去张婶家走了一趟,听小敏说她们家孩子多,日子过的苦巴巴,她是绝对不会嫌弃剩鱼的,因此特地去送一趟,顺便认认门。 这一带都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地方,和荣家大宅那边简直天壤之别,但也格外有人气儿,这是雪茶不曾体会过的,也是她梦寐以求的。这样想来,嫁给吴弦,其实与她当初嫁个老实人的设想也差不到哪里去。 从张婶家出来,雪茶问道:“小敏,你哥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肯定是去哪儿招猫逗狗去了,他的事儿不让我问。” 雪茶皱了眉,“昨晚新房里挑头说话那两个男的是他的朋友?” “嗯,那个肥头大耳的叫牛三,是街上卖肉的,大家都有些怕他。那个瘦的叫李光,家里开个茶叶铺子,读了两年书,整天游手好闲,和我哥一个样。”小敏突然觉得和新嫂子说哥哥的坏话好像不太好,后面半句弱了下去。 幸好雪茶事先有心理准备,才没有觉得太惊讶。 “那你哥读过几年书?” “我也说不好是几年,我记得他以前还算用功,只是爹娘去世后他就再也没读过了。书都在咱家仓房里堆着呢,家里哪都干净,就那上面落满了灰。” 雪茶把这一遭记在了心里,又问,“牛三家肉铺在哪儿?” “嫂子,咱们真去买肉啊?”小敏诧异的望着她,嫂子没来的时候都是她负责做饭的,一个月也吃不上几回肉。 “当然了,说买就买,你正长身体呢,天天吃青菜怎么能行?”雪茶怜爱的摸摸她柔软的小黄毛,小敏今年九岁了,瘦的跟块排骨似的,跟着这样一个哥哥真是苦了她了。 小敏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嫂子你真好,你要是早点儿来我们家就好了。” 穿过两条街就找到牛三肉铺了,却没见到牛三本人,卖肉的是个小伙计,见了小敏,笑的亲切,“你来买肉啊?身边这位是?” 小敏显然和他熟识,骄傲的介绍道:“这是我嫂子!” 小伙计了然,原来这就是吴弦新娶的媳妇,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嘿嘿嫂子,您来点儿什么肉啊?” 雪茶挑了一条五花肉加一大块肥油,小伙计殷勤的给她包了起来。 “小哥儿,怎么不见牛三哥?” 小伙计不以为意,顺嘴就回道:“嗨!这个时候您哪能在肉铺上看见他啊?准是扎在赌坊里头呢,要到下午才能见着他人影。” “那我家吴弦是不是也在那?” “八成也在呢,早晨牛三哥就是跟他走的!” 雪茶拎上肉,回了身,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原本是好好的晴天,忽然要下暴风雨似的。 好啊!传言果然没错,纨绔习气被他占全了,吃喝嫖赌今天还真让她给落实了一样!他挑三拣四她能忍,他说话没轻重她能忍,不学无术也能忍,但赌钱这一桩,她万万不能忍! 小敏见她脸色突变,不禁害怕,“嫂子~” 雪茶压了压心火,“小敏乖,回家千万别和你哥说我来打听过他。” “嫂子,你会和我哥吵架吗?” “不会的,放心吧,嫂子办法多着呢。” “嗯!”小敏重重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刚刚一起生活,但她就是觉得嫂子可信。 老太君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雪茶没事的时候就会给她老人家琢磨些好吃的,因此她的厨艺相当不错。 回家就把五花肉切成块,加上葱姜冰糖酱油在砂锅里小火炖上了,另外又做了两道色香味俱全的炒菜,不但如此,还专门温了半壶酒。 吴弦还未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他倒没心疼银子,反而觉得身心舒泰,看来娶了雪茶也不是半点好处没有,她这手艺都顶上香满楼的师傅了。 他今天和牛三在赌坊里大杀特杀,带去了二两银子,回来的时候番了五番!因此他高兴的走路都带着风,回来见到雪茶也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他的秘密全写在脸上,雪茶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样,给他倒上了酒,用他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口菜。 “相公,慢用吧,尝尝为妻的拿手好菜。” 她的笑容甜美,语气温和,但吴弦不知怎么的,莫名的觉得脊背发凉。他定定的看了她两眼,想确定眼前之人和昨晚逼他喝交杯酒,不喝就自己灌了一大壶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女人八成了什么精怪变的,有许多副面孔。 “雪茶,昨天的事儿你不生我气?” “相公说笑了,昨天的事儿我都忘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相公有什么看不惯为妻的地方就和我说,我都会改的。” 吴弦一愣,低头把碗里的肉吃了进去,不甚自在的说道:“咳!以后你就像今天这样吧,等发现问题了我再和你说。” “好,你多吃点儿。” 吴弦专心吃饭了,雪茶瞄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以前荣府里有位宫老爷子,她小时候总爱找他玩儿,有一次她去找他的时候,看见他正往铁钩子上穿小鱼。 她好奇的问道:“您怎么不吃小鱼?穿它干什么?” 他还记得宫老爷子哈哈大笑,对她说了一句让她记忆犹新的话,“傻孩子,不舍得放小鱼,怎么钓的来大鱼呢?” 现在,吴弦就是她要钓的大鱼,她不仅要把他钓到锅里来,还要把他料理的清楚明白,真正端的上席面! 作为大丫鬟,平常伺候老太君的活并不重,雪茶闲暇之时研究厨艺之外,更喜欢研究胭脂香膏之类的东西,她喜欢自己的脸,也喜欢把自己弄的香喷喷的,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开心。 但在府里为了少惹麻烦,她只敢偷偷的用一点儿,如今不同了,她已经是个自由人了,随便她怎么用。 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黑下来了,她打了一桶水到仓房里,好好的擦洗了一遍。 回房的时候吴弦正在逗他养的那只蝈蝈,据小敏说那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养的可精心了。 雪茶没打搅他,而是自顾坐在铜镜前,打开了她最心爱的梳妆盒,里面大半是她自己调制的东西。 她选了一盒散发着玫瑰气味的香膏,然后把自己的发髻松了开来,缎子似的黑发长长的垂了下来,她把它们全都拨到了一侧胸前。 接着她用指尖沾了些许香膏轻柔的在脸上按揉着。吴弦逗蝈蝈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目光都被镜前的美人儿吸引去了,此时的她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副会动的画,虽然用的是旧桌烂椅,但画里的女人用的十分从容自在,仿佛用龙椅她也会是这样。 时间默默的流逝,吴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看了她多久,直到觉得脖子酸了,她这脸才终于涂完。 雪茶收起了香膏,吴弦以为属于女人的睡前护理终于完了。 万没想到,她居然又拿了一盒别的出来,然后她!竟然脱去了里衣!上身只剩了一件红肚兜,红兜耀眼,雪肤莹白,一瞬间,吴弦觉得自己险些喷出鼻血来。 只见她侧对着他,拿起新的香膏不徐不疾的开始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涂了起来,手臂、脖子…… “相公,喂完蝈蝈了吗?” “啊?喂…喂完了。”突然被叫,吴弦差点没找到舌头,脸热心慌的紧。 “喂完了就来帮我涂下后背吧?”雪茶脸红红的,偷着笑。 半响没听见吴弦答话。 “你放心,我刚洗过了,不脏的。就简单涂一下就成,以往都是蝉衣帮我的,你快过来。” 这才听见吴弦挪动脚步的声音,他站在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了香膏,雪茶看他的手似乎在抖,强自不让自己嘴角翘起。 吴弦深呼吸,再深呼吸,在她身后,两眼直直的盯着她的美背,还有那上面系着的细细的红色绳结,“从哪儿开始?” “随便哪里都可以。” 5.慢慢的靠近…靠近 吴弦心跳极快,手上没准头,一下子挖了一大块,猛地糊到了她的后背上,眼看着那坨香膏要滑下来,他赶紧把整只手呼了上去,以防浪费。 他的手正与她的身体直接接触!吴弦的心里一下子像热水烫了蚂蚁窝,躁动的厉害。 她可真白啊,皮肤真滑,他自己就是个肤白的,和她比还是差上许多。而且,她看上去不胖,脱了衣服看,身上肉还是挺多的,软乎乎的,和男人就是不一样,这就是女人的身体,是他的娘子…… 不!她也是雪茶!吴弦一时陷入了冰与火,心情十分矛盾。 这时,雪茶甜美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相公,你怎么总是在一个地方啊?你得涂抹开了才行。” 吴弦依言手上画了两圈,实在压不下心里的火,把手抽了回来。 “算了,我干不好这活儿,我这就去给你叫小敏来。” “你给我回来!” 雪茶猛地转身叫住他,眼里酝酿着两泡泪,“吴弦,你是不是还那么不待见我?好!我明天就去回了老太君,说咱们成亲不作数,我随便嫁给谁,也不会遭到这般嫌弃,呜呜呜~” 雪茶说到最后趴在桌上真的哭了起来。 吴弦收回了脚步,回到她身边,“哎~好吧好吧,我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就哭了?真是怕了你了,我好好给你涂还不行吗?” 雪茶哼了一声没理他,也没起身。吴弦认命的重新把手放到她的后背,努力抛弃了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她细细的涂了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各种邪念跑出来,他主动和趴着的雪茶说话。 “雪茶,我和商量个事儿行吗?” “你说吧。”雪茶回道,还带着哭音。 “咱以后有事说事,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哭?” “怎么?我心里难过还不许我哭啊?我爱哭就哭,这你管不着!”听起来又要哭的架势。 吴弦赶紧投降,“好吧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是真的怕她哭,不是不该哭,也不是她哭的难看,实在是别的女孩哭是正经哭,而她的哭总让他觉得心里别扭。 她一哭他就觉得她是分裂的,有两个雪茶,一个软糯爱哭,另一个则冷静毒辣!不怕其中任何一个,就怕她无征兆随机切换。以往他还有的躲,如今他真是躲无可躲。 好不容易擦完了香膏,吴弦自己先出了一身汗,让雪茶先睡,他则冲了出去,到仓房里洗澡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雪茶已经重新穿好了里衣,规规矩矩的躺在了床上。 “你回来了?我累了,熄了灯睡下吧。你放心吧,我睡相很好,今晚也不会越界的。” 吴弦心口一堵,嗓子眼似乎也被堵住了,没说话,一口气把油灯给熄了,三两下上了床,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半天没睡着觉。 耳边渐渐传来雪茶均匀的呼吸声,他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也闭上眼睛睡去了。 夜里,他又一次做梦了,还是与以往的梦同一个场景。一处人间仙境般的地方,有山有水,温度宜人,了无人烟。仙雾缭绕中有一个用粉色帐子环绕的小亭子,耳边响起了袅袅的仙乐。 他遵循着一股神秘的渴望向粉色的亭子走去,伸出手掀开了纱帘,和以往一样,里面有张仙床,床上正躺着一个衣衫轻薄的仙女,和雪茶有一样的面孔,她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里似乎有小钩子在勾着他。 他实在禁不住诱惑就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了,仙女拉他坐到身边,慢慢的靠近他,再靠近…… 以往梦到这个时候,仙女就该突然睁大眼睛,流着血泪,恶狠狠的咬他一口了!然后他就该吓醒了。 这个梦他前两年总做,次次被吓醒,后来他掌握了秘诀,每次梦到进了亭子之后他就不再继续行动了,再过一会儿梦就自己散了。 然而今天,梦里的他格外想再试一次!他在仙女的诱惑下,慢慢的靠近了她…… 早上,吴弦醒来的时候,雪茶早就不在房里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一条胳膊正躺在界外,亵裤上黏糊糊一片冰凉。 他懊恼的、动作极快的换了条干净裤子,都穿戴好,然后把换下来的裤子卷成一团塞进怀里悄悄的带出去了。 雪茶出来倒水,看见他蹲在井边洗衣服,没多想,张口说道:“你的衣服都泡着吧,以后我来给你洗!” 吴弦脸一红,头都不好意思抬,“不用了!爷自己洗!” 雪茶没当回事儿,既然是他自己说的,她乐不得少干一样活儿。 早饭后吴弦又不见了踪影,雪茶把昨天特意留的一份红烧肉装进了竹篮里,又装了一碗自己泡制的爽口小菜,还放进一壶酒,嘱咐小敏看好家,就提着篮子出门了 。 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杆子上挂的是吴弦昨晚的裤子,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压箱底的那本小人图册,脸蛋悄然一红,不再看那裤子一样眼,急步出门去了。 一连几天均是如此,雪茶每天都会准备一碗好菜,第二天等吴弦出门之后她再出去,然后赶在他回家之前回来。 这几天吴弦回来的脸色一直不错,雪茶想,想必是赢了不少钱吧。 对此,她只字不提。晚上的时候她仍旧每天坚持用各种香膏,就在吴弦眼前,但再没有让他帮过忙了。睡觉的时候更是十分遵守界限规矩,说不越界就绝不会越过一个指头。 直到有一天,吴弦回来的时候喜形于色,不但买了卤猪头和烧鸡,还破天荒的给她和小敏买了花布料。 雪茶明白,今儿个准是赢大的了,他得瑟的啃吃鸡爪子的时候,没注意到雪茶那过年前终于把刀磨好了的眼神。 吴弦其实心里明白,赌钱不是长久之计,他原本想着不过是偶尔去玩几把,去年有一次他输的太多就再没进过赌坊了。但今年不知怎么居然转运了!偶然去一次就赢了,接连几天,他手气竟一天比一天好! 牛三说准是新媳妇旺他,吴弦想想八成真是这么回事,要不然这好运实在解释不通啊。若真是如此,那这媳妇还娶对了? 新的一天,兄弟两个再次有说有笑的进了赌坊,今天赌坊人多,有不少人是前几天输给吴弦的,专门在这里等着赢他的。 可奈何吴弦今日的手气依旧很冲,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捞了不少银子。 正当他得意忘形大杀特杀的时候,身边的喧哗声突然小了下去,他跟大家一样好奇的看看怎么回事儿。 只见没未见过女客的赌坊里破天荒的来了个女人。 此女子穿着一身青色布裙,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幕笠,很是严密,完全看不出她长什么样子,多少岁。她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浑身散发着杀气,一看就是个江湖中人。 “谁是这里赌术最厉害的?在下是特来挑战。”女子声音低沉肃杀。 赌坊老板见状壮着胆子跑了过来,“这位……姑娘,请问您是来?” “老板尽可放心,在下不过就是个一般的赌徒,不是来砸场子的。我相公生前就是欠了巨额赌债被人砍死的,因此在下立誓要赢尽天下人。大家还没告诉我,谁是你们这里最厉害的?” 顿时,吴弦被几个赌徒推了出来,以解心头之恨,“他!就是他!连赢我们好多天了!小娘子你赶紧赢了她,我们都压你!” 老板见她是来正经赌钱的,松了一口气,也就随他们去了。赌坊的客人千百种,来什么样的都不稀奇,没道理女人的生意不做。 吴弦心里打着鼓,但已经被大伙推了出来,他也不好退缩,一来仗着这段时间手气旺,二来仗着身上有不少银子。 他挺起了腰杆子说道:“没错,就是我。大姐你想赌点儿什么?” 女人把手里一直的提着的小包袱噗通丢在了桌子上,“两百两银子在此,赌什么都可以。” 众人均被她的大手笔吓了一大跳,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看来这女人绝对是个高人,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牛三替吴弦捏了把汗,悄声对他说道:“兄弟,不然咱们撤吧,看起来有点不好惹。” 吴弦也有点胆颤,但为了面子,他还是说道:“不急,先玩两把再说。” “这位大姐,那咱们就赌最简单的吧,摇骰子比大小怎么样?” “好!就听你的!” 庄家给二人各发了一个骰盅,围观群众们纷纷掏银子下注,大部分把注下在了女人这方。 比试正式拉开,第一局,女人赢。 顿时,赌场里的气氛变的异常热烈,大家纷纷为她喝彩。 吴弦觉得没什么,才刚开始而已。 果然,没过几局运气开始转回了他这里,他接连拿下了三局。而大家也似乎看出来此女子外强中干,开始把注投在吴弦这边。 女人的银子只剩下不到一百两了,还要赌。吴弦觉得她是故作镇定,就好意劝道:“大姐,你还是回家去吧,我怕你都输光了没法过日子!”这话惹的大伙哄堂大笑。 然而女人脚下纹丝未动,淡淡的说道:“继续。” 6.前所未有的打击 吴弦看她不知死活,也就不再劝了,比试继续,直到女人输的只剩下十两银子,他不得不再次罢手。 郑重的劝道:“大姐,就到此为止吧!看你的打扮也不像个有钱人。我把银子退给你一半,你赶紧回家去吧,这种地方不适合女人来。” 到了这个地步,看热闹的人心思也都有点复杂起来,有不少跟着劝的,“是啊,姑娘,就这样吧,好好过日子吧。”“大妹子,女人家别在这闹了,难得吴兄弟好心愿意退你钱。” 说什么的都有,然而那女人不知撞了什么邪,仍旧是岿然不动。 她把身上的剑摘了下来,一个金戒指撸了下来,“看来比骰子我没运气,这样吧,那十两加上这些,咱们比花牌,一把定胜负!如果我输了,不只这些东西,我愿意摘下幕笠抛头露面,如果到时候你们觉得还不够,我愿意扒一层衣服!” “好!”男人们瞬间沸腾了,“吴兄弟跟她比!这女人就是个疯子!她自己提出来的!” “就是!就算她输了也是自找的,没人逼她。” 女人见吴弦十分犹豫,还主动加火,“难道这位小兄弟是怕了不成?怕输给我一个女人传出去不好听?” 吴弦头一次见到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火彻底被她挑了起来,“好!来就来!到时候别说小爷欺负人就行!” 赌坊特意给两人抬了张桌子,还搬了两把椅子来。 女人这回仍旧和之前一样,始终保持着气定神闲,把三张牌拿在手里细细摩挲着。赌坊从未有像此刻这般安静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二人一张张把牌亮了出来。 女人轻笑出声,“小兄弟,你输了。” 众人包括吴弦全都傻了,这女人只这一把,不只赢回了她自己的钱,甚至把他们压上的钱全给赢走了! 然而赌规就是如此,愿赌服输,没处说理去。 吴弦这些天的好运瞬间付之东流,口袋甚至比之前还要干净。他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女人叫来了赌坊老板,“老板,麻烦您帮我把大伙的银子都退回去吧,他们只是看热闹的。当然,除了和我对赌的这位小兄弟的,他的我要如数收走。” 顿时所有人的心跳又活过来了,满口的感恩戴德,就差给她跪下了。 吴弦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直响,完了,全完了,他想不通,为何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一切就全都翻了个天。 牛三把哭丧着脸的他拉出了赌坊,随便找了间小酒馆钻了进去。 吴弦坐在桌前双手撑着额头,到现在还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茫然,那是真的吗?他一下子拥有了好几百两银子,然后一把就全输光了?就连他前段时间斗蝈蝈赚的那三瓜两枣都赔进去了。 不,他一定是在做梦,那都是假的! “哎!”牛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好,搁谁也受不了,他混迹赌坊十多年了,也从未见过这种事儿,吴弦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兄弟,想开点儿吧,就当做了善事了,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这顿饭我请!改天咱们再去捞回来就是了!” 吴弦听了一抹脸,终于肯面对现实了,“你说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她前面是故意输给我的吧?” 牛三给他倒上酒,“敢情兄弟你才想明白啊?” 牛三吃的欢快,然而吴弦实在堵的慌,吃不下去什么东西。和他分开后,独自在外面逛荡了半天才回家。 雪茶等了他许久,见他回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相公,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锅上热着饭菜呢。” “我不吃,没胃口。”吴弦面若死灰,随手把外衣一脱,鞋子一蹬就躺在床上躺成了大字型。 雪茶默默的把他的衣服鞋子摆好,端了一杯温水坐到床边,柔声细语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以后咱们两个要一起走一辈子呢,我和你是最亲近的人,来,喝口水吧,会舒服一些。” 她的声音温软舒适,顺着吴弦的耳朵滋润进了他的心里,对啊,他现在是个有另一半的人了,可惜,他是那么的没用。 他坐起身来,把水接过去喝了。头一次用带着歉意的眼神儿看向雪茶,“雪…娘子,你为什么会嫁给我这个无能之人?” 雪茶把杯子放在了一边,定定的看着他, “谁说你无能了?不管别人怎么嫌弃你,你是我选的,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你在我心里比那些人都好。” 吴弦分不清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但他此时根本无力的辨别,他只知道自己听了这些话觉得很温暖,很舒服。自从没了父母,他早已习惯了有事憋在心里,小敏太小,朋友各有各的苦,他不喜欢和人说心事。 但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抗不住了,今天他遭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娘子,哎!算了,我和你说吧,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你究竟嫁了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总问我这些天去了哪儿吗?其实我什么正事都没干,是去赌坊了。这些天我一直赢,但今天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臭女人,把我所有的银子都赢去了,我现在彻底一无所有了,本来想着再赢一些就收手,不成想……” 看的出来,他前所未有的沮丧,对他而言,恐怕这是除了父母过世家道中落之外最大的挫折了吧。 雪茶眼神微沉,半响之后说道:“原来是这样。没关系的相公,俗话说财去人安乐,听说好些因为赌钱丢了命的,你只是把赢来的钱还回去而已,以为咱们再也不去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吗?” 吴弦楞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真不生气?我丢了二百多两银子你一点不生气?”他觉得自己不仅脑子糊涂了,眼睛八成也瞎了,竟半点分不清眼前人说的到底是不是气话。 雪茶翘起了嘴角,扯了扯他的衣袖,“当然是说真的,只要你发誓从此再也不去赌坊,我就不生气。也保证绝对不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君。” 一听后半句,吴弦就知道,她是在保持理智下说这些话的。 他长呼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我吴弦,发誓再也不去赌坊了!无违此誓言,就让我……让我……” “就让你向雪茶下跪一整晚,并且以后凡事都要听雪茶的,怎么样?”雪茶抬着小下巴睨着他,看他敢不敢答应。 “好!这就么办!如违背誓言,我就在你面前跪一个晚上!” 这一番下来,二人的关系莫名的近了许多,雪茶去灶房把饭菜给他端进屋来,“快吃点东西吧,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嗯,你吃饱了没?和我一起吃点儿?”吴弦终于心情舒畅多了。 雪茶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看他吃,“你吃吧,我饱着呢。” 吴弦确实饿了,一手拿着馒头啃,另一手大口大口的夹菜,即便是雪茶坐在身边,这回他也不觉得碍眼了。 “好吃吗?相公。” “好吃!” “相公,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吧。” “相公,你看咱们家现在没什么正经的收入,我看你花钱也没个算计,我的心比你细,不如暂时咱们家就由我来管钱吧?” 吴弦夹菜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我这里哪还有钱?” 雪茶又递给他个馒头,“相公,这段日子咱们一起琢磨个赚钱的法子来,但在此期间,咱们总得过活啊,你看小敏多瘦,再说我也不想让自己的肠子受委屈,你若是真一点钱都没有了,那我就先花我的嫁妆银子吧?” “那怎么行?”吴弦想都没想就反驳回去了。“小爷我就是饿死自己也不会饿死娘子和妹妹,你的嫁妆好好留着吧,你等我找找。” 吴弦起身,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把桌子搬离了墙面,然后雪茶就见到了她这辈子就想不到的奇景。 只见他竟然从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抠出了半块砖,从墙洞里面拿出了三两银子。 吴弦吹了吹银子上的灰,把它交到了雪茶的手里,“喏,真的就这些了,全在这里,随你怎么花吧。”说完就把桌子挪回去,接着吃饭了。 雪茶愕然的望着他的侧脸,胸膛几起几浮,她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还记得成婚第二日他主动上交了二两银子,那时候她就怀疑那不是全部。 他带着个半大妹妹,又不做什么正经营生,怎么可能手里一点钱没有?果然,今天又让她弄出了三两。 一定还有!她才不信他这次是老老实实的全交出来了。 7.口嫌体直.吴 雪茶把这三两银子收了起来,关于私房钱的事什么都没说。 晚上睡觉的时候二人仍旧是界限分明,雪茶是不排斥圆房的,虽然她现在对吴弦也没太多感情,但她知道这事是早晚的。不过她看他一直没什么那方面的意思,也就松口气,不主动去提了。 吴弦这边,虽然觉得雪茶有亲和力了许多,但心里还是多多少少在防着她,更怕她。 虽然最近老是梦到她,但当他看到她本人的时候就没什么非分之想了,尤其是一想到梦里与她交换口涎之类的就觉得恶心。 为什么人总是热衷那么脏那么恶心的事儿呢?不理解,还是梦里头干净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吴弦老实了好几天,虽然嘴里诸多抱怨,还是在雪茶的要求下把墙边的空地松了土,雪茶特意挑选了几样花苗种上了,家虽破旧,但若是有生机勃勃的鲜花点缀,生活会美上许多。 她还带着小敏上街,挑选了十只鸡崽,在院里圈出了一块地方,精心地照顾着他们。 这天,家里来了个熟脸,正是吴弦的另一个朋友李光,他是专程过来找吴弦商量事的。 “广华寺的觉远大师和我们家有些渊源,昨天觉远大师让人找我,说佛诞节快到了,到时候香客众多,经书恐怕不够换香油钱的,问我能不能找人帮寺里加紧抄一批,不白抄,给钱的。” 吴弦掂量着他拿过来的经书样本,“给多少钱啊?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干?” 李光嘿嘿一笑,“我这金贵手哪干的动这活啊?我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输了不少,特意来救济你的。抄三本一两银子,干不干?” “三本才一两?”吴弦听了十分不屑,“快拿走吧,谁爱干谁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俩一路人,找别人吧。” 李光这回真是一颗好心,他家里开着铺子,情况可比吴弦好许多,自然不急着赚这辛苦银子。 他看雪茶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把事情和她一说,让她拿主意,“嫂子,你看这活该不该接?” 吴弦急的上前拉他一把,“我的事儿,你问她干嘛呀?” 李光不理他,等雪茶答复。 雪茶想都没想,从他手里拿过了经书,“李兄弟,多谢你了,这活儿我们接下了,我应下九本的量,其余的你再问问别人。” “好嘞!还是小嫂子识时务!那我就先走了,您忙着!”李光说完得意的朝吴弦飞了个眼儿,就一溜烟跑了。 吴弦没好气的瞪了雪茶一眼,“你接它干什么?九本你知不道是多少字?谁接的谁写,反正我不写!” 雪茶见他眼光手低,不考虑家中生计,也生气了,“我没让你写!”说完一扭身子去了仓房,把积了灰的砚台毛笔之类的全翻了出来。 吴弦鼻孔里喷气,提着蝈蝈笼子出门玩儿去了,随便她怎么折腾,佛诞日没几天了,他就等着看她怎么交出九本佛经来。 到时候交不出来她准得又哭鼻子,咦咦嘤嘤的,到时候可别说他这当相公的不帮忙,他会给她递帕子的。 成亲以来,一直温柔贤惠的雪茶头一次对吴弦冷脸以待,雪茶不和他说话,他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欺负嫂子啦?”小敏悄悄的问道。 吴弦轻轻拨了下她的头,“小丫头,问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欺负她,不是她欺负我?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小敏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合理性,末了说了一句。 “反正不许你欺负嫂子!你都不干正事儿,你要是把嫂子气走了,我也走!再也不理你!”然后就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间去了。 入夜了,吴弦无事,早早的上了床,摆弄着不知从哪得来的两个驴皮影,还煞有介事的给驴皮影配音,一会儿男声一会女声,烦死个人。 雪茶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当自己是聋子不理他。把油灯拨的亮亮的,文房四宝都摆好,端正的坐在凳子上,一笔一划的抄起了佛经。 佛经里好多生僻字,她抄的很慢很用心,渐渐的杂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原本八分的赌气也去了五分。 吴弦没想到她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抄了起来,他又孤芳自赏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停了下来。没什么困意,他就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她。 “雪茶,你不累啊?真抄啊?家里虽然穷,也没短了你饭吃吧?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早点歇着吧。” 雪茶充耳不闻,他自讨了个没趣。夜深了,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夜里,他迷糊间觉得有亮光,还以为是雪茶睡觉忘了吹灯,结果睁眼一看,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还在写! 他嗖的坐起了身,三两下下了地,走到她旁边,捡起了她抄好的经书,只见上面一个个蝇头小楷极其工整清晰,就像她的人一样,可敬可怕又可爱。 真是个犟驴脾气!吴弦彻底服了,他打着哈欠在她旁边坐下。 “雪茶?娘子?都三更天了,歇了吧?明天白天再写吧。” 雪茶这回倒是理他了,淡淡的说道:“做相公做哥哥的少担当,做娘子的就要扛起来,你不上进我不管,但你别管我上进。以后,我来赚钱养你和小敏。” 刷刷刷,手上笔不停。 吴弦抚额,终于抬起头,抽了她的笔,搬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吴弦不知怎么看了竟觉得心里发紧。 他终于无奈的屈服了,“好!好!好!我服了你还不成吗?你是看准我心软没能耐好欺负了。今天小爷就破例一回,为你动一回笔。好话不说二遍,你给我赶紧滚去睡觉!” 顺手把雪茶一提,搡到了床边。然后他就大刀跨马的坐在了桌子前,拿起毛笔接着她刚才的写。 雪茶直起身,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两颗眼泪才不争气的滚了出来。 她出了房门,吴弦以为她去方便,没有在意。 没写一会儿,他的手边竟多了杯热茶。 “喝吧,我去睡了。” 吴弦目视她钻进了温暖了被窝,清晰的听见自己的牙齿咬的嘎吱嘎吱直响。他想不只她有病,他肯定也有病,自打她嫁过来,他都干了几件自己不喜欢的事儿了? 明明他不喜欢她的啊!下次再也不能受她摆布了! 还是抄完这回再说吧,不能让好兄弟李光难做人,嗯,原因就是这样的。 第二天早晨,一切和闹别扭之前一样,二人谁都没提昨天的事儿,饭后吴弦继续坐在桌前抄经书。 小敏好奇他在做什么,趴在门缝看见他居然在写字!差点当场惊叫出来。 老天保佑,肯定是爹娘在天显灵了,哥哥都好几年不碰书本了,嫂子真是太厉害了!能让他重新碰书本,这简直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小敏蹑手蹑脚的进了屋里,趁着吴弦伸懒腰的功夫,一双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小敏。” “哥,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不猜嫂子?”小敏松开他,笑眯眯的问他。 吴弦朝天翻了个白眼,“和我闹着玩儿的只能是我妹子,若是你嫂子突然蒙住我的眼,不用猜,肯定是想怎么弄死我。” 小敏听了不只不同情他,还捂着嘴偷偷的笑了,“哥你说嫂子坏话,你不怕我去告状吗?” “切!去告吧,你们两个好的穿一条裤子了。小爷不怕,快出去,别耽误我抄这该死的经书。” 小敏听话的出去了,转头就把吴弦的话告诉了雪茶,雪茶昨晚睡的太晚,刚在她屋里补了一觉。 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总算找到你哥一条优点了。” “什么呀?” “有自知自明。” 歇过来之后,雪茶回了房中,在吴弦身边坐下,也拿了只毛笔,继续抄了起来。 她抄的是吴弦抄写的版本,他的字清瘦有力,好看的让她有些意外,她无声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看来不是个草包呢。 吴弦对她的好意嗤之以鼻,倒是没说什么难听话,毕竟这活本来就是她揽下来的,她一起干也是应当。二人一起抄书,比赛似的,速度快了许多。 等李光来收书的时候,雪茶如数奉上,当然,银子也全数落入了她的腰包。对此吴弦倒是没啥意见,一来他还看不上这点儿银子,二来花钱买个清静。 小家第一次靠劳动赚来了银子,雪茶打算小小的庆祝一下,精心弄了几个好菜,打了一壶好酒,好好犒劳犒劳吴弦。 小敏吃饱了就回房了,吴弦喝了几杯酒,有了些酒意。 雪茶见他心情挺好的,就试探的问道:“我见你写的一手好字,怎么没好好读书考个秀才?” 吴弦听了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心里还是嫌弃我吧?” 雪茶自认心智比他成熟,不和他一般见识,“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你的字比荣府里那些人还要好。” 这句吴弦没再刺她,因为,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对他的惋惜,而不是嘲讽。 8.送你一件大礼 吴弦又干了一杯,“我不爱考,其实我想考的话,区区一个秀才又有何难?我不考,考来没用!我们家当初怎么样?我爹也是个当官的,还不是一辈子不得志,见了上峰大气都不敢喘?辛苦了十多年,一朝出错就万劫不复,他是活活憋屈死的。荣家又怎么样?金匾银楼,还不是藏污纳垢战战兢兢?” 雪茶不知他心里竟存了这么多想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所以我也看开了,当个逍遥自在人没什么不好的,只要饿不死,只要能养活我妹妹,终此一生也没什么。” 雪茶明知道他这种想法虽然情有可原,但是是不对的,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反驳他。 她就静静的听着,直到他累了。 雪茶打了一盆热水,亲手试了试温度,端到了床边。 “相公,这两天你辛苦了,起来烫烫脚舒服一些。” 吴弦张开眼睛,见她正殷勤的看着自己,心里忽然一暖,其实这几天她也很累,还能对他如此周到。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嫁给自己不过是她没办法之下选的一条出路,她对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不得不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 站在这个立场看,她其实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雪茶见他起身,主动拉过他的脚,帮他除了袜子,蹲下身,把他的脚浸入了水中。 吴弦猛地一抖,把脚从水盆里拔了出来。 “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应该不会啊。 吴弦拉住她一只胳膊,让她坐下,“不用你给洗,你歇着吧,我自己有手。再说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不会拿你当丫鬟用。” 雪茶觉得自己有点变了,这废物表少爷她竟越来越觉得顺眼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他,“那有什么?改天你再给我洗不就好了?” 吴弦顿时十分夸张的张圆了嘴巴,“你可别吓我,小爷自己的脚都嫌脏,别说你的了!你快别做梦了。” 雪茶见此喷笑出声,露出洁白的贝齿,“好了好了,看你吓的,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一夜无话,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悄无声息中好了许多。 第二天,雪茶正在喂鸡,忽然见牛三来了,来了直接进屋找吴弦。雪茶直觉没好事儿,就叫来小敏,让她进屋给他们倒茶,顺便听听是什么事儿。 小敏如今已经成了雪茶得力的小助手,得了令就拎着一壶水进屋了,两个大人谁也没理会她。 牛三满脸焦急,一直在劝吴弦,“兄弟,你可得帮我一回,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是不帮我,我这回真要喝西北风去了!我媳妇儿非得离开我不成!” 吴弦十分为难,“我也想帮你啊,可你这回输的实在太多了。我已经和我家那位发了誓,再也不踏进赌坊一步。” “吴弦!你不能这样啊!当初你有难的时候兄弟我是怎么帮你的?兄弟就求你这一回,你手气旺赌术好,就去这一回,帮我捞回本不成吗?你放心,万一输了我也不怨你,只怨我运气不好!” “不是不愿意帮你,你是不知道我娘子她……” 牛三变了脸色,“好你个吴弦!娶了个漂亮媳妇就变成软蛋了是吧?吓破了你的胆!我就问你一句,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吴弦本来就在犹豫,听了这话顿时炸了起来,“你说谁软蛋?我堂堂七尺汉子我怕她?走!兄弟这就帮你捞回来!不过咱们说好了就这一回哈。” 牛三拉着他出门,吴弦这才注意到小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里,一声不吭的躲在角落里。 赶紧松开牛三,走到小敏面前,“妹妹,刚才听到的事不许和你嫂子说知道吗?她知道了会闹翻天的,你可是我亲妹妹。” 小敏望着他的眼睛,重重的点了头,“哥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二人匆匆离开了屋子,奔向了赌坊。 雪茶赶紧进屋与小敏汇合。 小敏迫不及待的把刚才的听到的话全部学给了雪茶听,末了说道:“嫂子,这回我支持你,你好好收拾收拾我哥吧,他实在太不像话了!” 雪茶气的脸色发青,心里有一团火,烧的她直想拎着把菜刀冲进赌坊里砍人,但她还是把这口气暂时咽下去了。 “小敏乖,识大体。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要是听到我们这屋有什么动静千万别担心,嫂子有分寸,不会伤了你哥的。走,咱俩把那块花布裁了做衣裳去!” 吴弦回来进门的时候一愣,雪茶在他们房里摆了饭桌,有酒有菜。她端坐在凳子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你还没吃啊?我吃过了回来的。”他今天帮牛三小赢回了一些,虽然不免有那煞风景的人提起十多天前那件事,依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雪茶悠悠的起身,接过了他脱下的外衣,挂了起来,“相公还是吃一些吧,为妻特意为你准备的。” “哦,那也好,就吃些吧。”吴弦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语气和表情与往日一般,但他就是觉得莫名有些冷森森的。 雪茶亲手给他倒上了酒,“相公,你今天去赌坊了?” 吴弦差点呛到。 “其实你不必叫小敏瞒我,我见到牛三来家里就已经猜到了。” “……娘子,实在是因为牛三一直求我,多年兄弟,我不好不帮他这个忙,我保证再也不去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雪茶表示很纳闷儿,笑道:“你看我像是生气了吗?看你的样子准是又赢了吧?我只是很佩服我相公这么有本事罢了。” 吴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呵呵,这哪算什么本事?” “相公你不必谦虚,你肯定不知道,我在荣府的时候也时常见丫鬟们堵个香粉钱。这样吧,你教教我好吗?我早就想学了。” 吴弦一听如此,又见她一脸好奇,终于放了心,只要不找他的茬儿就好。 “嗨!这有什么好学的?不教不教。” “相公~你就教教人家嘛~”雪茶撒起了娇,声音又软有魅,吴弦自然抗不住。 “好吧好吧,今天就教你一手吧,让你也瞧瞧西街赌神的威力!” “你真好!”雪茶把一早准备好的骰子拿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看好了……是这么玩的……”吴弦像个称职的师傅一样给她讲解起来。 雪茶听的很认真,看他讲完了,就说道:“相公,我都学会了!不如咱们两个赌一把怎么样?” “你这刚学会就想挑战我?”吴弦晚饭酒喝的有点多,听了雪茶几句奉承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雪茶心里有个小人嚯嚯的磨着刀,我叫你飘!等下我看你拿什么飘?! “试试嘛相公,就一把,你若是输了要把私房钱都交给我!” 吴弦不屑的一笑,她刚学会的,还想赢他?痴人说梦。 “那你若是输了呢?” “我若是输了就送你一件大礼怎么样?保证让你惊喜!” 吴弦才不相信她能拿出什么好礼来,不过既然她乐意捧自己的场,陪她玩玩又如何?赢他是稳赢的,至于私房钱什么的,那是根本没有的事儿! 二人对坐,齐摇骰盅,哗啦啦直响,雪茶看他的眼神也变的越来越犀利,吴弦忽然心中一突,没了底气,她不是又挖什么坑等着他跳呢吧? 开盅!不出吴弦所料,果然是他赢了。 他笑的得意洋洋,“娘子你输了,把大礼拿出来瞧瞧吧!” 雪茶脸色如冰,“好,你等着,我这就把大礼给你拿出来!” 只见她走到衣柜处,开了衣柜门,然后蹲下身子,从最下最里面翻出了一件衣服、一个黑色幕笠外加一把长剑,啪的一声丢在了吴弦脚下。 9.一次性榨干他 吴弦吓的浑身一哆嗦,猛地跳了起来,见了鬼似的颤抖着指着地上的东西,话都说不出来,不住的你你你个没完。 雪茶冷冷一笑,“这就是我送给相公的大礼,不知你看这东西眼熟吗?上次你差点把裤子都输给我,这次我终于让你赢了一回,怎么样?赢的还爽快吗?” “你你!雪茶!居然是你?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可能是我?上次我见你赌咒发誓,以为你会真心悔改,就假装不知道此事,没想到你居然受不了人家蛊惑又去了赌坊,我若再装作不知,就白受了老太君这些年的教诲!” 吴弦还是不敢相信,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娘子居然乔装去赌坊把他给耍的团团转,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丝毫不知,还假意温柔的哄他发誓! 之后她心里一直记恨这事却半点也不提了,直到他又犯了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了,先是故技重施哄的他心花怒放,然后就在他最最得意的时候,突然化身成母夜叉,把这东西扔在了他面前! 他突然觉得两腿软的像面条一样,娘的,太可怕了!她不是人,肯定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收拾他的魔鬼。牛三骂他骂的对,面对雪茶,他就是个软蛋!他奶奶的!他就不信哪个男人有雪茶这样的娘子不吓的软蛋! 他顿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小时候被她死死的咬了一口推入水中的记忆又浮现上来了,与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画皮完美的合成了一个人。 “你想干什么?”他毫不怀疑下一刻她会从哪抽出一把菜刀来。 雪茶回身出了房门,片刻后提着搓衣板进来了,往地上那堆里一扔,“誓是你自己发的,如违背誓言就向雪茶下跪一整晚,并且以后凡事都听雪茶的,这话是不是你自己说的?” 吴弦双目大睁,“你这恶毒的女人,真打算让我跪这个?” “不跪也行,只要你答应不再赌,并且把手里的私房钱都交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量你以后也不敢再去赌了。告诉你我最恨烂赌之人,再让我发现你去赌坊,就不像这回这么容易了。” “什么私房钱?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手里根本就没有钱了!好,既然是我发的誓,我跪!有什么大不了的?小爷就跪他一个晚上。你这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拿住我?你做梦!去去去,少碍我的眼,别耽误我锻炼膝盖!” 雪茶绷着脸上前,把搓衣板往他面前踢了踢,“别忘了跪这个,长记性,还能更好的帮你锻炼。” “我!”吴弦捡起搓衣板,咔擦一声就顶着膝盖掰成了两截。 雪茶扭头上床,不再理他,背对着他,越想就越生气,她真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嫁错了人,他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她为他操碎了心都是为了什么呀! 宫老爷子原本是荣府的下人,曾经救过老太爷一命,一生受荣家优待,后来老太爷去世了,下面的儿孙不行,他就离开了荣府,和老伴儿在外面买了个小房子住下了,后来老伴去世,女儿嫁人,他老人家就一个人过了。 这老爷子虽然人品没的说,但年轻时候却是个爱玩的,而且玩什么都一玩就通,尤其是赌钱这档子事儿,早就被他玩的滚瓜烂熟了,怎么听声,怎么动作,怎么出老千,都是宫老爷子当年玩剩下的。 雪茶小时候经常找他玩,他也很喜欢她这个可人的小丫头。后来他出府了,就再没见过了。雪茶本就打算出府之后去找找他,再加上发现吴弦赌钱,就把寻人的日程提前了。 找到人后,老爷子十分高兴。她说想要学习赌术,别的不求,能赢了吴弦就行,老人家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说这不是正经人学的东西,女孩子更不该碰。 后来她天天给他送好吃的,软磨硬泡之下,对方终于答应了。 雪茶想起这些就心酸不已,她为了他费了多少心?即便她那天赢了他,扫了他的威风,她也没有一丝想要炫耀侮辱他的想法。 相反的,他和她提起了赌输了事,发誓再也不赌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么高兴!好像往后的日子都亮起来了一样。 可谁想到好景会如此短暂,出嫁前后神经一直紧绷的雪茶今天终于感到崩溃了,忍不住伏在枕头上轻声的抽泣着。 吴弦背对着她跪在地上,除了一开始的气愤之外,渐渐开始天马行空的想些别的了。其实他心里是知道自己错了的,明白就算是牛三求他,也不该再踏入赌坊半步,所以他气的不是雪茶的训斥,他气的是她那骇人听闻的方式。 他跪着跪着就想开了,雪茶这女人本来就可怕,他不是在八岁的时候就明白了吗?今儿个不过就是重见了一次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再来一道阴影嘛!阴影多了不压身,小爷抗的住! 忽然,他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的哭泣声。 切!吴弦不屑的摇摇头,什么东西?把他吓的差点尿了裤子,罚他跪在冰冷的地上一晚上,他都没哭,她倒先哭起来了? 哭吧哭吧!你的泪往外流,小爷的泪可是往心里流。 雪茶是真伤心,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吴弦跪在地上听着,始终没理她。 雪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吴弦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他这个人基本德行还是有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跪一个晚上就是一个晚上,绝不会偷奸耍滑。 夜深了,万籁俱寂,地上冰凉。吴弦努力的睁着眼睛默背三字经打发时间,人之初,性本善…… “娘……娘……你在哪儿?不要丢下我……冷,我好冷……”是雪茶在说梦话。 吴弦一愣,同睡这么久了,没见过她有说梦话这毛病啊?他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 她是不是难受啊?别是装的吧? 想了想还是动了动僵硬的膝盖站了起来,点了油灯走到床边。 往床上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雪茶满脸通红,盖着被子还喊冷,吴弦顾不得二人还在闹别扭,赶紧把油灯放在一边。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天!怎么这么烫?这是真病了! 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这个时候了,上哪找大夫去啊?怎么也得等天亮才能找到人,才有人肯来。 他赶紧把自己的被子拽了过来盖在她身上。忽然想起小敏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娘用湿毛巾给她盖额头的事情,赶紧去灶房打冷水,浸了一条湿毛巾回来,盖在她的额头上。 他静静的守在她的床边,观察她的状况,过了一会儿觉得毛巾不凉了,又重新浸了一遍。还给迷迷糊糊的雪茶灌进了一杯水。 做完这些,他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直换了五遍毛巾,他才歇一歇。 “雪茶,好一点儿了吗?” 雪茶心里知道是他,但是难受的睁不开眼睛。 “好冷啊,天什么时候能亮啊?” 吴弦见她嘴唇烧的干白,隐隐的发抖,一狠心一咬牙,脱了鞋子,终于钻进了她的被窝。 就当做回好事儿吧,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紧紧的搂着她,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一会儿就热乎了,不会再冷了,好好睡吧。” 被窝里的温度渐渐升高,雪茶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吴弦也陷入了梦乡,很奇怪,以往他和她楚河汉界分明,他时常梦到和人家这样那样,现在美人在怀他反倒心思十分清静了。 娇美的新婚娘子就在怀里,吴弦却生不出多少绮念,他只盼着天赶紧亮,好赶紧去给她找个大夫回来。 外面传来了第一声鸡叫,吴弦就刷地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试试雪茶的温度。 她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但他还是下地穿衣去外面找大夫去了。 这时候天刚擦亮,除了卖早餐的有人开门,别的都没开门呢。 吴弦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馆,咣咣敲人家大门,终于把里面的人叫了出来。 大夫来看过雪茶,说是白天着凉了加上忧思过度,患上风寒了,幸好昨晚的烧退了些,没有一直烧下去,否则脑子烧坏了也是有可能的。 吴弦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自责不已,心底里有块地方莫名跟着酸疼了起来,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大夫。他就亲自蹲在小炉子前给雪茶煎药。 小敏起来的时候看见他蹲在灶前唬了一下,“哥你居然起的这么早?怎么一股子药味?” “你嫂子病了。” “什么?那我进去看看!”小敏一听就急了。 “别进去!你人小,万一传给你,我还要多伺候一个。你在灶上做点米粥吧,等她醒来正好能吃。” 雪茶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吴弦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端着粥碗进来。 昨晚他那样照顾她,她心里其实已经不气他了,尤其是看他此时青黑的眼圈和眼里的红血丝,她的心就是石头做的也软了。 但她还是没和他说话。 吴弦暂时放下碗,上前把她扶了起来,“醒了?先把粥吃了,再喝药。” 雪茶没动,吴弦以为她是没力气,认命的举起了粥碗,挖了一小勺喂到了她嘴边,“吃吧,别和身体过意不去。” 雪茶不张嘴,一直盯着他。 吴弦举着勺子和她对视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 “您是我亲姑奶奶!您是我亲娘!我吴弦服气了。我承认错误,我道歉行不行?昨天都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也不敢犯了,来,吃饭吧。” 雪茶这才沙哑的开了口,“那你发誓。” “我不发誓你就绝食,就不吃药?” 没有反应。 吴弦懂了,她是彻底和他较上劲了,“你非叫我发誓干什么呢?上次的誓不就是白发了吗?好好好,只要你肯乖乖吃东西,我发誓!我吴弦若再踏足赌坊一步,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回总行了吧?” “不行,你拿我发誓。你说,若是再去赌坊一次,就让雪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吴弦手里的粥碗差点翻了,“这是什么道理?劈死我也就算了,劈你干什么?” 看雪茶直直的瞪着他,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他不禁弱了下去,“好,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娘子,如有再犯,我和你一起天打雷劈好不好?来,吃饭!” 雪茶又一次避开了到嘴边的勺子。 吴弦差点火了,“你还想怎么样?” 雪茶从被窝里伸出了一只雪白的小手,缓缓的在他眼前摊开。吴弦欲哭无泪,彻底明白了,她是要一次榨干他…… 于是,雪茶这个早晨亲眼目睹了他是如何费力从床缝里、房梁上、旧花瓶里翻出了银子,共计十三两。 雪茶收好了银子,心里估计这肯定也不是全部,但是已经可以了,真把他惹毛了就不好了。 吴弦气呼呼的坐在床边,扭过去不肯看她。 忽然觉得有根指头在戳他的腰,他扭头过去就看到了雪茶虚弱的笑脸。 她把头伸前一点点,张开了嘴巴,“相公,我饿了。” 吴弦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把碗咣当一声放到了床边,“自己吃!我洗脸去!一天以内都别和我说话,否则我不保证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来!”说完就摔门出去了。 雪茶独自笑了一会儿,这病没白来,这跪也没白跪。想起昨晚一直守护着她的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为她跑前跑后的身影,虽然身体还难受着,她翘起的嘴角却是怎么也放不下去。 虽然胃口不佳,她还是把粥和药都喝了。 雪茶还需要卧床休息,吴弦协助小敏匆忙的把必要的家务活一干,就把小敏赶出了她的闺房,自己在里面呼呼大睡起来。 家里一共两间睡人的房间,大白天的,一间睡着她哥,一间睡着她嫂子,小敏搞不懂是什么状况。幸好她昨晚睡的好,白天怎么样都可以。昨晚她听见隔壁又喊又叫的,还担心他们打架了,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雪茶喝了药,发了一身汗就感觉好多了,下了床,到小敏那屋一看,吴弦正睡的人事不知。她把被子轻轻给他盖好,就悄悄出去了。 雪茶身体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牛三家,找的牛三媳妇翠枝。 牛三虽然人混,但还是挺疼翠枝的。雪茶直接把牛三输了一比钱并且拉着吴弦去赌坊的事儿告诉了她。 没想到翠枝已经知道了此事,原来他们夫妻两个已经因为这事打过一仗了,牛三这次确实欠了不少银子,这一堵把半个家当都输进去了。 雪茶对她深表同情,把带来的三十两银子交给她, “翠枝姐,这钱你收着,先把难关度过去再说。我看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看在吴弦的份上,你家有难我们不能不帮。但是今天妹妹也要说几句丑话,不管是什么原因,牛三哥要是再敢拉着我相公去赌坊,我是不会跟他客气的!” 翠枝还在被她的热心感动着,忽然听到后面的话,被她的话和眼神吓了一跳,她知道吴弦这个媳妇是荣家老太君身边出来的,是个厉害的主,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妹子你放心,姐姐向你保证,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我亲自压着牛三上门给你磕头请罪。” 雪茶这才点了头,露出了笑脸,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雪茶就打道回府了。 她正往家走,路过一家大药铺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老太君院里原来的二等丫鬟玉竹,自己嫁人之后她就升了一等。 看她步履匆忙,难道是老太君病了? 心里一咯噔,雪茶赶紧跟了上去。 10.有什么冲我来 玉竹一出了药店门就看到了雪茶,欢喜的上前打招呼,“雪茶姐姐,好久没见你,好想你啊!” 雪茶见她面色轻松,一下把心放下了不少,“我也想你们啊,你这是来买药的?” “是啊,这不是早晚有些凉了吗?老太君腿疼的毛病又犯了,叫我出来买几贴膏药回去。” “老太君她老人家最近还好吗?” “还和以前一样。雪茶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府看看老太君啊?她老人家提起你好几回了。有一回连蝉衣姐姐都吃醋了呢,和老太君逗趣说,从小看着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说老太君偏心呢!”玉竹活泼可爱,学的活灵活现的。 雪茶心中酸楚,她也想她老人家了,自五岁起,她从没离开过老太君这么长时间。成亲之后本该和吴弦回去看看的,但之前老太君特意交代了,说她们小夫妻成亲之后事多,府里也乱,让她不急着回去。 “那老太君怎么说?” 玉竹学起了老太君,“她老人家说啊,哼!我就是个偏心眼!” 雪茶忍着眼底酸涩,“玉竹,你回去和老太君说,我亲手给她做副护膝,过两天就回去看她。” 买了上好的棉花和绸布,雪茶回家就开始赶工,吴弦看她心情不好,就问了一句,“想什么呢?又不高兴了?” “明天你上街买点东西,后天咱们去荣府给老太君请安。” 吴弦对此没什么异议,“好啊!荣府里的美人儿们恐怕也该想我了。” 对此,雪茶理都没理他,加急赶工,很快把一副舒适精致的护膝做好了。她亲手写了一张伴手礼清单,给了吴弦足够的银子,让他上街买回来。 仔细检查没有什么纰漏之后,雪茶就和他一起去荣府看老太君去了。 以往雪茶在府里是丫鬟,如今她的身份变了,荣府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都要叫吴弦一声表少爷,而她就是少夫人了。进了荣府之后他们直接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自打那天听玉竹说起,就一直在盼着他们过来,如今见到雪茶好端端的,老人家高兴的不得了,拉着雪茶的手问个没完。 雪茶和吴弦不管她问什么,一律都回答好。老太君见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很是和睦,也就放心了。 雪茶把护膝拿了出来,亲自给她戴上,尺寸竟丝毫不差,花样纹理十分合老太君的心意,把她欢喜的不行,直接赏了雪茶好几样东西。蝉衣忍不住调笑她,多来几次恐怕要把老太君的箱子掏空了。 厨下得了吩咐,为了款待表少爷夫妇,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 内宅妇人无聊,二夫人和三夫人本来在一处说话呢,听下人说这两人上门了,不免好奇这两人婚后什么样,特别是二夫人,尤其想看看雪茶成了粗鄙民妇是什么样子。 然而现实叫她失望了,她和三夫人巴巴的去了老太君那里,却见到了一个比往常看上去更加光彩照人的雪茶,从她身上根本找不到半点凤凰变成鸡的愁苦。 “老太君,儿媳妇就这要怪您的不是了,侄子和侄媳妇头一次上门,也不让我们见见面,我这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都不知道往哪送好了!” 几句话逗的老太君直弯腰,“快看看这母泼猴,我不过是想图份清静罢了,倒编排起我来了。” 三夫人也说,“雪茶回来了,想必老太君叫人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吧?您可不能太偏心小辈,忘了我们啊。” 这个家里,大老爷在京城做大官,大夫人一心扑在大少爷身上,无心俗事。因此二老爷虽然只是个六品通判,二夫人在这个家的地位却举足轻重。 而三老爷只不过是个秀才,加上性格原因,三夫人大多时候都扮演着墙头草的角色。 “瞧瞧,瞧瞧!又来了一个!那好!你们两个都留下,中午好好陪我吃顿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这还是雪茶头一次能和夫人们坐在同一张饭桌上,颇有些不习惯。 蝉衣亲手给她夹了一道离她较远的菜,还促狭的拉了拉她的衣角,雪茶悄悄的与她交换了个眼色,臭丫头,等我吃完饭再找你算账。 这小小的互动看在二夫人眼里,此时她眼里的雪茶貌美如花,灵气四溢,充满了年轻的活力,与她这上了霜的老茄子不可同日而语,想起二老爷这几天一直歇在了妾氏房里,心里越发的不平衡起来。 二夫人难得笑的如此亲和,“雪茶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就没一处不好看的地方。吴弦,你可得让她少出门,女孩子长的这么漂亮可不安全,我这可是好心提醒。” 雪茶面上没变化,心里却冷了下来。不知吴弦心里是怎么想的。 二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吴弦说道:“多谢二伯母提醒,不过您是多虑了。您不知道大街上安全的很,要是真有个别不长眼的,直接捆了送到官府了事,反正还有咱家二伯父在呢,您说是吧?” 二夫人脸色凝滞了一瞬,这小子到底听没听懂啊?大街上很安全,那不就是反过来说她荣家大宅不安全了?小兔崽子,凭他的那二两重的脑子,应该是无心之语吧。 雪茶心里暗爽,见老太君似是胃口不佳,关切的问道:“菜不和您的胃口吗?” 老太君摇摇头,“不是,你们年轻人多吃,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不碍的,饿了自然就知道吃了。” 听了这话雪茶心里难受,“老太君,您想吃什么?雪茶亲自去给您做。” 老太君眼前一亮,“别说,我还真惦记你做的杏仁豆腐呢,谁做的都没你做的好吃。” 雪茶放下了碗筷,“正好我吃饱了,这就去小厨房给您做去,家里有冰,做这个不费什么功夫。” “那敢情好,老身今天有口福了。” 对于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雪茶早已轻车熟路。小厨房使用的频率不高,但因是老太君院里的,每天食材都备的很充足,且花样繁多,不新鲜的食材会及时换出去。 雪茶很快找到了放杏仁的地方,洗干净放进了小小的石磨里,边加水边一圈圈的磨了起来。 她磨的很用心很专注,一心为向老太君表孝心。 突然,有人在后面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强烈的陌生男性气息冲进了鼻子里!雪茶瞬间花容失色,扭头一看,正是一脸得逞的二少爷。 “二少爷!你想干嘛?快放开我!否则我喊人了!” 二少爷在她耳边低笑,“喊啊,叫大家都来看看咱们现在这副样子。你这狠心的丫头,以为嫁人了日子就清静了?爷这心里可一天都没忘了你。成亲怎么样?尝过男人滋味了吧?想来吴弦那小子也不怎么样,不如跟了爷,爷不嫌弃你嫁过人,你这身上可真香,来,让爷先亲一个。” “来人……”雪茶刚一要叫,就被他捂住了嘴巴,他整个人则使劲往她脸上凑。 雪茶大急,使出浑身力气挣扎,奈何女人的气力实在太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老太君这里很快就撤下了饭桌,吴弦陪几位喝着茶,心想雪茶这是做什么豆腐去了,怎么半天了还不回来?思及这荣府的种种龌蹉,心里有些不放心。 “老姑奶奶,二位伯母,我出去方便一下。” 得了准许,吴弦快步出去,直奔小厨房,越靠近心就越不安宁,到最后他是跑着过去的。 刚一到门口,就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荣二少那个天杀的竟然强搂着雪茶,欲行不轨。 他顺手抄起门口一个柴火棍,怕招来别人,就没大嚷。一个箭步窜上去,抓住了二少爷的发髻,一把把他惯到地上,连个愣神儿的时间都没给他,用柴火棍连打了他十多下还觉得不解恨。 吴弦索性扔了柴火棍,猛地骑坐到他身上,老拳出击,直往他身上招呼,连脸上也挨了几下。 雪茶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要毁了,未想到突然得救,攥着衣领急喘着粗气,真恨不得吴弦就此把那恶棍打死才好。 但他这般冲动的情况下,她一定要保持理智,荣家不是他们能惹的起的。 她看吴弦还要打,上前欲拉他的胳膊,拉不动,他已经完全打红眼了。 雪茶只好哭着跪在他身边,用身子抱住了他,她惊怕委屈的哭声在耳边,吴弦这才松了手,饶了二少爷一命。 吴弦拥着雪茶起身,二少爷吓的浑身发抖,噗的一歪脖子,吐出了一口血,还带着一颗臼齿。 他摇摇晃晃的往起站,恨恨的看着对面两人。 吴弦红着眼,压着声音说道:“打你一顿算轻的!我就够不是东西了,没想到你他娘的竟连猪狗都不如!” 二少爷恢复了力气,边往外跑边指着他骂骂咧咧,“吴弦!你小子,你她娘的等着!有种你就别跑!” 老太君正和两个儿媳妇喝茶说笑,就见一个满身尘土,蓬头垢面的家伙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二夫人噌的站了起来,这不是她的宝贝儿子吗?这是怎么了?看他眼眶乌青,嘴角还带着血,谁敢把他打成这样?在整个永平也找不出几个胆子这么大的。 “老太君!娘!”二少爷张口就开始哭,二夫人赶紧上前查看,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儿子!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娘绝对不会放过他!” 二少爷跑了之后,雪茶害怕的看着吴弦,“现在要怎么办?他绝对会倒打一耙。” “怕什么?有我在呢,就实话实说!人是我打的,拧不过他们的话大不了打回我一顿罢了!” “还是别硬碰硬,老太君该……”该伤心了。 吴弦一直觉得她是个厉害的人,看她这个时候居然软了下来,顿时怒其不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重来一次我还揍他个满地找牙,别的能忍,这种事我忍不了。走!见老太君去,有什么冲我来!” 11.就是要抱着他 二少爷捂着脸,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我来给老太君请安,听见小厨房里有动静就过去看看,我不过是想和雪茶说几句话而已,岂料吴弦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揍我!老太君,您可要为孙儿做主啊!” 二夫人听了目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料自己最清楚,他放个屁,她就知道他上顿吃的是什么!好啊,原来不只老子看中了人家,儿子心里也惦记着呢,那死丫头真是个祸害!若不是场合不对,二夫人真想再给儿子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老太君,您要为辉儿主持公道啊,那吴弦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成这幅样子?” 老太君见此心中为难,正不知该怎么办,吴弦拉着哭哭啼啼的雪茶走了进来,雪茶一进门就扑到了她的膝盖上,失声痛哭,“老太君、老祖宗!雪茶要回家,这府里雪茶以后是再也来不得了!老太君呜呜呜呜!” 老太君看她哭的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心里一阵疼。她是了解雪茶的,虽然爱哭鼻子,但长大后好了许多,从来没见她哭的这般厉害过。 辉儿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清楚,雪茶成亲前他就来自己这里闹过一场。吴弦那孩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一般的不快他不至于这般发作,那孩子心里是有谱的。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丫头,先别哭了,哭的我心里这个难受哟。你放心,老太君还没死呢!有我给你做主呢!” 二夫人和二少爷脸色一变,听这话音儿老太君是明摆着要偏袒了。 吴弦扑通一声给老太君跪下了,“求老姑奶奶保重身子,千万别被不孝儿孙气着了。请您相信刚才的事若不是人神共愤,吴弦绝不会失了分寸。大伯父在京里做官虽然风光无限,但也如履薄冰,若家中子侄全如二少爷这般狂浪,荣家的兴盛不知会延续到几时?还请老太君明断!” 他这话说的很重,却恰恰戳在了老太君的心窝子里,这正是她目前所担忧的,除了长子,其余子孙皆不争气啊! “表少爷这话说的极是!”一道端庄大气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大夫人随声而至。 原来刚才小厨房里打起来的时候,玉竹在外面听见了,猜到发生了何事,知道老太君必然难办,就赶紧跑去找大夫人了。 大夫人一心看着大少爷读书,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但除了一样,她盯着比谁都紧,就是在背后给大老爷捅娄子的事,她知道了就绝不能善了。 二夫人暗道不好,“大嫂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能来看老太君,我自然也能来。”大夫人亲自扶起了吴弦,“表少爷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大伯要是知道你目光这样长远,这样为他着想,想必疲累之余也会欣慰几分。” 老太君见她关键时候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总算不用逼她这老婆子断这不公的案子了。 “大嫂!您这是什么意思?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就算了?” 大夫人冲她冷冷的一笑,“弟妹若是有底气,不妨还手把他也打一顿。不过吴弦虽说是亲戚,到底不是荣家人,带着伤出了这门保不齐说了难听的话出去,到时候你二房的脸面不要不打紧,我们老爷的前途若是耽误了你担待的起吗?还是说二老爷能担待的起?” “我!”二夫人一口气愣是憋在了嗓子眼儿里,这么大的罪名二房当然担待不起,且辉儿肯定犯错在先,吴弦也不是好相与的。 可辉儿被打的没了人样就这么算了? 老太君见此一锤定音,“好了!到此为止!本来好好的事儿,你们偏要来搅合,都怨我,压根不该留你们。” 二夫人三夫人不敢吱声。 “老二家的,把孩子领回去找个大夫,以后好生教育,再敢做出如此轻浮孟浪之事家法处置!雪茶,今天不得不委屈你了,回去吧,等我要死了你再来看上我一眼吧!我老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在我的院子里居然就敢……”老太君伤心之情令闻者动容,雪茶泣不成声。 蝉衣和玉竹把老太君搀回房里,其余人一起出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不在眼前,二夫人的顾忌就没那么多了,今天儿子遭的罪,她必须要讨回来一星半点儿! 吴弦是个大男人她不敢怎么样,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雪茶身上。 都是这个该死的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让好好的汉子不得安生,她恨不得立即撕烂她的脸! 二夫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趁着众人没防备,猛地来到雪茶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个极重的巴掌,当即就把雪茶的头打偏了过去,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五个红指印,肿的老高。 吴弦见势头不好,上前要推开雪茶,还是晚了一步! 他一把钳住二夫人的手腕,阻止她第二个巴掌落下,凶狠的瞪着二夫人,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模样。 面对他吃人的目光,二夫人一阵心虚,说实话她还真不敢狠惹他这个浑人。 “贺氏!你这是干什么?”大夫人怒喝。她倒不是心疼雪茶,只不过刚刚在老太君那里结束了此事,二夫人出来当着她的面又敢生事,简直是不把她这大夫人放在眼里,这是她容忍不了的。 二夫人梗着脖子不说话,我就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此事我会亲自写信告知大老爷,弟妹好自为之,别真有一天令我们老爷不得不大义灭亲,把亲侄子送进牢里去。表少爷雪茶,你们跟我走,我亲自送你们出府,我看谁还敢放肆?” 她们走后,愣在院里的二夫人才觉得后怕。 “娘,就这么算了?” 啪的一声,二夫人反手给了二少爷一巴掌,“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二少爷捂着脸,难以相信连亲娘都不帮他。他是堂堂荣家二少爷,今日竟会遭受如此侮辱?好,他长教训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仇报了! 大夫人派了马车送他们回的家,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吴弦绷着脸,看上去是在生气。 一直到了家,雪茶以为他这气该消消了,却觉得他这气好像越来越大了,并且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不理她,她也不主动理他。 她想,他那样一个爱干净的人,本来就不怎么待见自己,刚才看见二少爷抱了自己,恐怕更嫌弃自己了吧?他若是真因此觉得她脏了之类的,她也没办法,恐怕那就是她的命了。 吴弦的确憋了一肚子起,却不是因为这个。 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尤其是看到雪茶脸上的惨状,他激动的伸手指着坐在床边的她。 “你整治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还敢蒙面只身去赌坊!刚才二夫人伸手打你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能躲过去,你为什么不躲?你是傻瓜吗?老实站那里给她打?” 他真是快气疯了,就没见过她这么笨的人,那疯婆子手劲那么大,那巴掌就是他挨上一下都受不了,她还真有勇气!敢情就欺负他一个人有能耐,在家母老虎,出门小奶猫啊! 雪茶愣愣的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路上是在气这个,心下一松的同时觉得甜滋滋的,连脸上的伤都不算什么了。 她弱弱的问他,“相公,我被他那样,你不生我气吗?” 吴弦煞是不解的望着她,泄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温和的说道:“我气你这个干什么?我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只手,没多捶他几拳!你又不是自愿的,被那恶心人盯上,最难过的就是你了。” “相公~”雪茶再难以压制住心中激荡,扑进了他的怀里,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 吴弦也不知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总之他差点喘不上气来,“喂喂!放开我,小爷难受!身上都是外面带的灰,脏死了!” 雪茶才不管,她现在就是要抱着他,就凭今天他为自己出头揍了二少爷,不管他有多少毛病,她这辈子都跟定他了,至于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好相公也可以慢慢培养。 12.她们是女人 吴弦虽然长的清俊秀气,但从他今天打人的架势上就看的出来,也是身经百战的,因此家里还能找到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雪茶被打的那半边脸肿的很可怕,说话都疼。吴弦见她可怜,主动拿着一块棉花沾药水给她擦。 边擦边啧啧称奇,“你这皮也太薄了吧,是女孩子皮都这么薄,还是只有你这样?” 雪茶满心的感动瞬间卸去了一半,另半边脸也红了起来,喃喃道,“瞎说什么呢,人还不都是这样?” “我就不是,我这脸皮可是城墙做的,厚着呢!” 雪茶忍俊不禁,“你快别逗我了,好疼。” “哎…”笑过之后,吴弦突然叹起了气,话里透着沮丧,“你要是嫁个有能耐的就好了,就不必受这份罪了。” “你让自己变的有能耐不就好了?”她的声音柔柔的,如果挨一巴掌能换来他上进,那她情愿再挨几下。 吴弦掀起了一边嘴角,“我?别做梦了。我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千万别指望我。” 雪茶本想就此劝他用心读书,然而听了这话之后,劝学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是个心软的好人,婚后也算尊重她怜惜她,但这皆出于他本性里温柔,他对她还远没有男女之情,所以这件事还不足以成为他上进的动力。 虽然吴弦截断了她的话头,但他实际上还是做出了一些改变。没个正经事做终究是不妥的,家底子太薄,又多了一口人。吴弦在一家书铺里找了活儿,代写书信。经常有不有不识字的百姓来要找人写信,写一封给十个铜板,书铺抽头三个。 钱虽不多,但雪茶已经十分满意了,他再在家里呆几天她真要看不下去了。他一般上午去,下午的时候回来,并不辛苦。 吴弦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蝈蝈,那是一只翠绿色的大家伙,名叫将军,他一般拿豆子喂它。 “咯咯、咯咯……”吴弦发着怪声逗蝈蝈,忽然眼前伸过来一只小拳头。 “快猜猜里面是什么?”雪茶声音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吴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会又是能让我吓破胆的东西吧?” “不会不会!你看!”雪茶让拳头漏了条缝儿,凑的离他近了些,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只见她手心里正躺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小蚂蚱。 “拿去喂蝈蝈吧,我刚才在花下捉的。” 吴弦面露惊奇,笑着看她,“行啊你!小虫子你都敢抓?哦,我差点忘了,你可是手持宝剑的侠女!” “去你的!”雪茶把蚂蚱往他手里一塞,就直起了身子,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娇翠的女声。 “吴弦在家吗?你慧姐来了,还不快出来!” 吴弦猛地站起身来迎了出去,手一松小蚂蚱就掉到了地上,扑腾了几下,赶紧逃命去了。 小敏在屋里,听到声音赶紧跑了出来,欢快的叫道,“是慧姐回来了!” 雪茶呆愣在原地,眼看着两兄妹奔向了门口的女人,只见那自称姐的女人岁数并不大,大约就像吴弦总是自称小爷一样吧。她身材高挑,五官大气,加之有一身普通女子没有的豪气,看上去颇为吸睛。若说缺点,就是皮肤不够白,是建康的小麦色。 吴弦很开心,“你可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跟着你爹去走镖再也不回来了!” “哪能啊?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你们吗?拿去,这是给你和小敏带的好东西。” “嘿嘿多谢了,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还记得给我带东西。” 董慧慧掐了掐小敏的脸蛋儿,“丫头长胖了,变好看了。” 小敏不好意思的笑笑,“慧姐也好看。” 雪茶见他们聊的欢,似乎忘了还有她这个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女人神奇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笑着走上前去,“相公,这位姑娘是?” 吴弦这才想起还有个大活人没介绍呢,把她拉到了身边来,“慧慧,这是我娘子雪茶。成亲成的太匆忙,不然你就能喝杯喜酒了。雪茶,这是威风镖局的董慧慧,也我的好哥们儿。” 近看之下,雪茶刚才那种莫名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她似乎能感受到对方每一个头发丝都在排斥她。 她大方得体的说道:“慧慧,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我相公……” “对了吴弦,你的‘将军’养的怎么样了?”突然,董慧慧打断了雪茶的话,和吴弦说起了别的话题,无形中把雪茶晾在了一边,甚至连正眼都没看过她。 雪茶暗自捏了捏拳头,这下终于确定了,这女人绝对对吴弦有意思。 “还那样!你的‘疾风’最近如何?” “好着呢!改天咱们带着它们去老地方斗斗怎么样?”董慧慧提议。 “那当然好!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某人答应的十分痛快。 吴弦并没有注意到雪茶的不快,一来董慧慧本来就是性格十分粗狂的女人,说话向来一惊一乍的,他甚至从来没把她当女人看过。二来他不觉得两个正常人初次见面,片刻就能产生不快。 此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她们不是正常人,她们是女人。 “让我看看你的将军!” “好啊!过来瞧瞧!雪茶你把东西拿屋里去吧。”吴弦脸上挂着笑,把东西塞进了雪茶手里。雪茶好看的嘴角微微翘起,深深的看了他两眼,可惜他并没有领会到。 13.娘子此言有理 倒是小敏有些觉察出嫂子不高兴了,送走了董慧慧之后,小敏就在后院的菜地找到了正在拔草的雪茶。 有些忐忑的开口道,“嫂子~” 雪茶没理她,这还是她嫁过来头一次对小敏甩脸子。小敏急的快要哭出来,小跑到她跟前,“嫂子你听我和你说,我刚才其实是在帮你看着他们呢。” 雪茶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对他们来说,她才是后来者,平息了一下心绪,站起身来,冲小敏笑笑。 “嫂子不是在气你。那个董慧慧和你哥很好吗?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她。” 小敏疯狂摇头,“不喜欢不喜欢!小敏最喜欢嫂子。不过慧姐确实对我们兄妹很好的,你没嫁过来之前,她总来我家,还经常买这买那的,她和我哥很玩的来。不过我觉得我哥不喜欢她,他还是喜欢你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小敏强烈的求生欲让雪茶郁闷的心情好了一些,因为实在太滑稽了,把这孩子吓的都开始胡说了。 “这样吗?我看她好像挺喜欢你哥的。” “嫂子,我还小,我说不好。我就知道她确实对我哥很好,不过我哥老说她是哥们儿。嫂子你千万别因为她生气!” “放心吧,我没什么可生气的。”看来若不是她从中横插一脚,董慧慧对这破烂吴家有意呢。 只不过,现在吴家的当家女人是她雪茶,从此别的女人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好在吴弦这家伙感情还没开窍,不然就麻烦了。现在她只要想办法收拢他的心,就万事大吉了。 董慧慧带来了不少东西,都是吴弦和小敏能用的上的,其中有一副象牙骰子一看就是专门为投吴弦所好弄来的。 雪茶给脸上涂着淡淡的香膏,余光看见他还在爱不释手的摆弄着那副骰子。 “怎么?又想去试试手气啊?” 吴弦听了一惊,连膝盖都觉得痛了起来。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二回发的是什么誓,天打雷劈啊! 他赶紧收起了骰子,“哪能呢?我就看看而已,这就收起来,再也不看行了吧?” “威风镖局在哪条街上?” “在永乐街上,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凭白无故收了人家的礼怎么行呢?咱们得回上一份,多少是个心意。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吴家人爱贪人便宜,你说对不对?”她言笑晏晏,细细的擦着手。 吴弦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又琢磨不出什么来,董慧慧一向大手大脚,对谁都挺大方,他还真没想过正经回礼的事儿,总觉得那样一来一往的显的太见外了。 可雪茶说的也没错,毕竟他也没想过占朋友们的便宜。当然以前偶尔去老太君那里打秋风另算,毕竟荣家家大业大,他去请安老太君心里也乐呵。 “你说的对,那你去送还是我去送?” “当然我去送,你一个大男人,还是成了亲的。去了像什么样子?好说不好听。” “嗯嗯,娘子此言有理。” 雪茶对着铜镜淡淡一笑,幸好自己男人缺心少肺,省了她许多麻烦。 第二天,雪茶准备好了回礼,难得的为自己上了个妆,涂胭脂、抿口红、描柳眉,找出了以前在荣府时候穿的绸缎衣裙,珠钗、耳坠、手镯样样不落。 看的吴弦和小敏都呆住了。 吴弦不禁回想起了洞房花烛夜掀盖头那惊鸿一瞥,这和那天的漂亮程度有的一比啊!只是没那天那么浓罢了。心跳莫名的加速,不知怎的,二夫人的话忽然在他耳旁回响,‘你要让她少出门,女孩子这么漂亮出门可不安全。’ “娘子,你不就是去送个礼吗?至于化的这么……隆重吗?虽然天下太平,外面还是有歹人的。” “没事儿,我等下带小敏一起去。” 吴弦还是觉得不妥,上前嗖的拔下了她的摇摇晃晃的朱钗,顺手拿起她的帕子就往她嘴上擦,“不行,这样出门太危险,不擦掉我不让你出去。” 雪茶被他弄疼了,一把把他推开,“你有话好好说,急个什么?”对着铜镜端详了一番,把口红重新涂好。 吴弦见她脸色不好,不敢再惹她,只得目送她和小敏出门,他也该去书铺上工去了。 14.始读圣贤书 雪茶带着小敏很快找到了威风镖局,是个门脸不大的小镖局,但也比一般小铺子体面的多。 恰好里面有人出来送客,见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守在门口,就问道:“你们找谁?” 此人一脸络腮胡,眼睛滚圆,面相不善。小敏不着痕迹的往雪茶身上靠了靠。 “小妇人是永升街吴家的娘子,昨日贵府的董小姐给我相公送了不少好东西,我相公有些过意不去,特地让我上门回礼来了。” 谁知那人本来还好好的,一听后面顿时怒目圆睁,“什么?慧慧又去找吴弦了?这个死丫头!” 雪茶不解的问道:“不知您是……?” “我是她爹!慧慧不在家,这礼我收下了,感谢你跑一趟。另外还请管教好你家相公,我也会多加约束我女儿。” “既然您把这礼收下,我也就放心了。” 董老板根本没听她说话,三步并作两步回了院子,直奔董慧慧闺房。 雪茶在小敏眼前打了个失败的响指,这是她和吴弦学的,“想不想吃鱼?咱们去挑条大的买来红烧。” 董老板拎着东西怒气冲冲找到了董慧慧,张口就开骂,“你又去找吴弦了?以前我就让你离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远点,尤其是他!现在倒好,人家都成亲了你还巴巴的上门去。你还要不要脸了?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 董慧慧刚练完拳,还没歇过来,突然被这一顿臭骂喷的发蒙,心虚的说道:“爹,您这是怎么了?我没去找他啊?是哪个乱嚼舌头的,看我不……” 啪的一声,董老板把雪茶送来的几包点心扔到了桌子上,“哪个嚼舌头?我看很快满大街都要变成嚼舌头的了!这是吴弦的娘子送来的,说是来送回礼的。人家长的漂漂亮亮说话客客气气,这是给咱们留面子呢!若不是不想再多牵扯让人家心里难受,你爹我还要磕头谢谢她呢!” 董慧慧手握成拳,抠的手心生疼,居然是那个女人亲自过来了?没想到她看起来挺斯文,又是个下人出身,居然挺有胆量的。 “爹,朋友这么多年,我就是随便带个伴手礼而已,是您想的太多了。” “你还敢嘴硬!那吴弦本就不是良配,何况人家现在已经成亲了!你看看他娘子长的什么样,你再看看你!罢了,我也不骂你了,你就老实在家呆着,不许再疯跑,过段日子就叫你娘给你张罗说亲。” “爹!有你这么说亲生女儿的吗?我哪点儿不如她?”董慧慧向来坚强,这一刻真是委屈至极,喊话都带着颤音。 董娘子听到父女两个好端端的吵起来了,赶紧过来看看,“他爹,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火?” “哼!问你的宝贝女儿吧!再这么下去全家的脸都给她丢尽了。”董老板说完就大步走了。 “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董慧慧咬着牙,眼眶通红,雪茶是吗?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成亲了有什么了不起?你和他根本就是两种人,今天我受到的羞辱一定让你还回来! 一连几天都没再见到董慧慧的身影,雪茶想八成是那几包点心起了作用。吴弦这几天也很乖,准时上工,准时回家,知道帮她挑水浇菜。 最最神奇的是,他居然看起了书!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雪茶还以为那根本不是吴弦,而是被附了身的鬼怪。而且他不仅读起了书,还读的十分认真,已经连续两晚没早早上床睡觉了。 雪茶满心疑惑,见他蝈蝈也不逗了,而是拿着书在躺椅上看的津津有味,嘴角还不时露出笑意,越看越觉得可疑。 她向他扔了个梨子,“相公,吃梨!”吴弦这才把视线从书上挪开,一把接住了梨子,咬了一口,眼睛就又黏到书上去了,且眼里的笑意一直持续着。 真是太怪了,一个人就算突然大彻大悟也没的这么干脆利落的,而他显然并没有受什么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大刺激。 “相公,你读的什么书?说给你我听听。” 吴弦伸出双臂把书直直的举向前,让她看清楚,“春秋公羊传,你看过没?” 还真是本相当正经的书,难道是吴家祖宗显灵了? “没看过,我只读过论语。” 吴弦没再应她。雪茶心里揣着这件事先干别的去了。 晚上吴弦再次看书看到很晚,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的去上工了。下午他帮书铺干了点儿活,老板管饭,所以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一回来他就像前两天一样摸黑钻进仓房里找书,每天他都是枕着那本春秋睡觉,早上走之前再放回仓房里。 但今天却没找到!吴弦怀疑自己是记错了,又在周边找了几遍依旧没找到。 15.早求饶不就好了 他只好遗憾的挠了挠头,边纳闷儿边提了桶水刷牙洗脸。 四下漆黑,只有屋里还亮着一盏油灯,吴弦忽然觉得心里暖呼呼的,有人等待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娘子,我回来了!”他推开门,却看见趴在床上的雪茶见他回来手上猛地动作了一下,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吴弦眯了眯眼睛,向她走去。 雪茶心虚极了,赶紧找话题,“相公你喝酒啦?” “喝了一点点,娘子,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吴弦在她身边坐下,雪茶自觉的抱着枕头往里挪了挪,假装不高兴,“我哪有不对劲?对了!你在哪喝的酒?” “呵呵呵”吴弦低沉的发出几声笑,然后竟猛的覆在了雪茶的背上,两手顺着她的胳膊摸到了她死死护住的枕头下面,“娘子从来不介意我喝酒的,你还是别装了,快把小爷的春秋交出来!” 突然被人从后面压住,再听了这话,雪茶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加拼命捍卫她的枕头。 “谁装了?我才没见过你的春秋!”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吴弦的手在枕头下面掰她的手,耳边的呼吸温热,好闻的皂角气息相闻,雪茶觉得整个人都开始热了起来。 吴弦其实已经在枕头底下摸到书了,奈何她脸皮薄死活不肯给,他又不能蛮干伤了她,于是借着微弱的酒力琢磨起了邪门歪道。 忽然他抽回了手,直起了身子,然后竟往她腰侧急速的挠起了痒痒。 “还不交出来?快快投降我就饶了你!” 雪茶最怕痒痒,他一戳她软肉,她立即像一尾新鲜出水的鲤鱼,整个床都不够她扑腾的。 直到笑的快喘不上气她才终于肯求饶,“快住手,我拿!我拿出来就是了嘛。” 吴弦终于住了手,如果她再不投降,他除了把她整个抱起来扔下床去就再也没别的办法了。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雪茶急喘着坐了起来,满脸通红,乌发散乱,折腾间上衣掀起了一块,腰间露出了一块雪白的皮肤尤不自知。 吴弦的喉结轻微动了一下,就当没看见那处腻白。 雪茶从枕头下把那本春秋拿了出来,笑着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哪痒痒就专往哪里挠。给你给你!我还想怎么太阳突然打西边升起来了?原来你读的是这样的圣贤书啊。” 吴弦一下把书抢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嘴还很硬,“笑什么笑?你不是也看了吗?” 只见他手里的那本春秋公羊传在刚才的搏斗间,封皮被撕扯的早已摇摇欲坠了,露出了里面原本的封皮。 《花间玉女传》! “我才没看呢,我不像你看这等下流的话本子。”雪茶死不承认。 吴弦一眼就看穿了她,魔爪在她眼前的空气里抓了几抓,“真没看?嗯?” 雪茶怕了他的五指神功了,“好吧好吧,我承认看了还不成吗?” “嘿嘿,好看吗?” “好看,但不应该是正经读书人看的东西。你先借给我看吧,我才看了几章而已。” 她伸手从他要,却被他躲了过去,吴弦迅速的脱了鞋,拿着书三两下爬到床里面,“这本我还没看呢,咱们一起看吧。” “你不是天天捧着这本吗?怎么还没看完?” 吴弦得意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做的万能书皮,里面的书是从书铺借的,我已经看完两本了,傻瓜。” 于是因着同样的兴趣,二人一起趴在床上头凑着头,话本子放中间,一起看了起来,这时候也没人在意界限了。 雪茶是人生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满心的好奇与兴奋,然而吴弦也不是老手,他虽然平时玩的花样很多,但从来没有接触过话本子。 若不是那天帮书铺老板看了一会儿店,也不会叫无聊的他发现了新天地。 雪茶一手拄着下巴,另一手负责翻页,二人看书的速度基本一致,对于没讲重要内容的段落基本上几眼就扫过去了。书里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讲了一个女弟子和敌人的男弟子相爱的故事,恩怨情仇夹杂着勾人的暧昧涌动。 目前他们看到二人刚刚历经了一个大磨难,男弟子终于在客栈里与女弟子相会了。因为吴弦已经看过了两本相同套路的东西,所以他很清楚下一页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当机立断的按住了雪茶要翻页的小手。 “别看了,太晚了,明天白天你自己看。”吴弦说完松开她的手,扑通往自己那边一躺,闭上了眼睛。 “你困啦?正是精彩的地方呢,那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吴弦背过身子去,假装入睡,“那你早点睡。” 雪茶把书摆正在眼前,期待的翻开了下一页,然后……她的目光在那一页上停留了很久。 吴弦许久没听到她翻页的心声,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吴弦,睡着了吗?” “嗯~?”吴弦不由自主的翻过身,“怎么了?” “你和女人亲过嘴吗?” 16.要不要试一试 吴弦顿时眼睛嘴巴张的老大,敢情她酝酿了老半天就是想问他这个? 就算内心慌如脱兔,他也要强行捍卫堂堂男子尊严。 声音蓦地拔高了许多,“那是当然!想当年小爷我亲过的女孩子有一箩筐那么多,各个都……” 雪茶定定的看着他,他编不下去了。 “那你亲过董慧慧没有?” “怎么可能?她就是个男的啊。”一幻想他和董慧慧亲嘴那画面,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你亲我一口吧。” “……” “你听见了吗?” “亲你……现在吗?” “嗯,咱们已经成亲了,我是你的娘子。”雪茶是鼓了很大勇气的,刚才那一页话本里详细的描写了男女弟子吻的如胶似漆,连对方嘴巴的口感都形容的极其细致,至于之后的欲罢不能什么的她还没敢看。 她想,他们结婚有段日子了,这一步总是要有人先迈出的,既然他没表示,不妨就让她来主动做这第一回吧。他无法淡定,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何尝淡定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话本子合上扔到了一边,往他身边凑了凑,吴弦屏住呼吸本能的往后退,后背撞了墙之后就退无可退了。 吴弦看她似乎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紧张的舔了下下唇,“真亲啊?” 雪茶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扬着小下巴,睫毛不住的抖动着,不像是要做亲密的事,倒像是要英勇赴死一样。用行动无声的催促着他。 她娇嫩如花的唇瓣就在自己眼前,和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是鲜嫩的粉红色,在闪烁的灯火下还泛着一丝晶莹的惑人的光。 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眼前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美丽诱人,而且是她主动要求的,他有什么可忐忑的? 虽然她心机深沉手辣黑心,可她同样弱质纤纤惹人怜爱不是吗? 虽然他极讨厌与人皮肤接触,但她的唇真会如书里写的那般绵软甘甜吗? 他十分好奇,可他真亲了,她若不满意,之后再找他算账怎么办?这么一想,手臂上陈年的牙印也感觉疼了起来。 一瞬间,吴弦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雪茶微扬着头等着,脖子都有些酸了,就在她以为自己等不到他的时候,忽然,一团黑影猛地向她面部袭来,两片温热的嘴唇外加牙齿重重的磕在了她的嘴上。 咣一声! “啊!”雪茶痛叫,捂着疼痛的嘴唇怒视着他,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是她叫人家亲的,人家照做了啊! 吴弦嘴上也疼,心里发着虚,目光闪烁不敢看她,“你看我就说让你赶紧睡觉嘛,今天压根不是个好日子,睡吧睡吧。”说完他就再次翻身朝墙了。 雪茶恨恨的盯着他的后背,似要把他烧出个洞,以泻心头的羞愤,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踏出这一步,这该死的家伙居然敢这么对她? 好!给你机会你不知道珍惜,希望你以后别求到我头上! 吴弦直到听见雪茶睡着了,才大松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的仰面朝天姿势。 刚才那下的确是太大力了,别说她了,他自己牙根还疼着呢。不过他真不是有意如此的,本来是想蜻蜓点水速战速决的,岂料发力过猛了。 不过……他悄悄的抚上了自己的唇,偏过头去瞧瞧她的,刚才那一下虽短,但触感他感受的分明,软嫩嫩的,跟水豆腐似的,而且比豆腐香多了,不知她今天又擦了什么香,蹭的他鼻端现在还萦绕着那股子香味。 咯噔,吴弦心里一跳,粗鲁的揉了几下自己的唇。怪哉!他之前之所以犹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自己吃了她的口水会当场呕吐,那样场景就太难堪了。 然而,并没有!他不只彻底忘了口水这件事,还脸红心热的一直在琢磨其他乱码七糟的。 他抚上了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完了完了,他的洁癖难道会慢慢对雪茶免疫吗?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吴弦是个天生贱坯子?到头来自己最最能接受的女人竟是一直以来强迫他、奴役他、恐吓他的人生阴影? 雪茶睡的正熟,他默默支起了身子,盯着她模模糊糊的脸看,要不要偷偷试一试? 17.超级无敌巨毒蚊子 最终,吴弦还是没敢那样做,她刚才气的要死,要是自己这个时候偷亲被发现,会被她想法子折磨死吧。 早晨雪茶醒来的时候,他也跟着醒了,瞥见她上唇微肿,他十分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雪茶,你嘴上还疼吗?” 雪茶三两下收起了脏衣服,绷着小脸扭身就出去了。 早饭的气氛有些怪异,至少小敏这样觉得。只见那两个人谁也不理谁,跟比赛谁吃饭吃的香一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而且她还发现哥哥老是偷看嫂子。 “嫂子?你们吵架了吗?” 雪茶给她夹了一筷子萝卜丝炒肉,“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我们没吵架。” “那你们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大清早没什么可说的。” “嫂子,你嘴唇怎么肿了一块?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吴弦一口粥差点喷出来,雪茶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嗯,是被蚊子咬了,而且是一只超级无敌剧毒蚊子。” “哇!好可怕!不过嫂子你别怕,我待会儿出去给你买一把艾草回来,熏熏屋子就没蚊子了。” “小敏真乖,记得多买几把回来,我要把蚊子一口气全灭掉。”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哥,你去上工啊?你吃饱啦?” 吴弦落荒而逃,全灭掉,他惹不起。 快中午了,吴弦正低头代人写信,想着写完这封就收工,忽然听见头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想不到你还是个大才子呢?” 恰好收了最后一笔,吴弦抬头一看,正是董慧慧,“你怎么来这了?” 董慧慧拿起他刚写的东西假模假样的看了起来,“好些天不见了,想找你玩儿了。” 吴弦抽回了她手里的信,“哪有好些天,你前几天不是刚去过我家吗?” 董慧慧楞了下,以前她和吴弦也这么对话过,原来不觉得什么,但如今听了吴弦这话却觉得刺耳了,无心之语往往最能暴露出真实的内心。 “得月楼下午斗蝈蝈的场子,想不想去?门票五十钱,斗赢了的可得二两银子呢。” “当真?我怎么没听说这个好消息?”玩蝈蝈的人有好几个地方可去,其中得月楼是最上档次的,只是前段时间酒楼修缮停了一段时间。 “我怎么知道?你恐怕是被你那俏娘子管傻了吧?”董慧慧话里拈着酸。 “呵呵,八成是。” 看吴弦竟然不反驳,反倒是应承下来了,董慧慧嗤笑道,“瞧你那点出息,走吧,我陪你回家取蝈蝈。” 早晨吴弦一脸窘迫的走后,雪茶的气就基本上消了。他本来就有些怕自己,加上他有洁癖,在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时候就逼他,他不情愿也能理解。虽然故意把她磕疼是过份了些,但她也没必要为这等小事耿耿于怀。 何况磕她一口也相当于碰她了,相信天长日久,一定会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的。 不过这件事让她不禁琢磨起来,自己对吴弦的管教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求成了,也太严厉了。好像的确有一些,那以后她就尽可能对他温柔些,至于其他的就循序渐进吧。 她刚反省完,就听见外面有人进院了,而且是两个人。 “慧慧你等会儿,我进去和我娘子说一声,吃口饭就出来。” “那你快去吧,我在院子里等你。” 雪茶正要把一根细树枝填进灶坑里,手突的一顿,然后双手合力,将树枝掰成了两截。 吴弦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饭香,“娘子,做什么好吃的了?快给我盛一碗,我马上吃完就出去。” 雪茶依旧坐着小板凳添材,轻微挑了一下灶火,灶火就红彤彤的旺了起来。 “去哪儿啊?”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波澜。 吴弦以为她还生着气呢,走到她旁边,小声哄道:“昨晚我不是故意的,娘子大人大量就别生气了。” 雪茶绷着脸起身掀开锅盖,给他盛了一碗菜,“吃吧,你不是还带回来一个人吗?就让人家自己在外面等着?” “你说董慧慧啊?没事儿,我几口就吃完了,下午我们要去一个场子斗蝈蝈,胜了有赏金。” 心里惦记着下午的乐子,吃的果然快,吴弦三两口就扒完了一碗饭,“那我走了啊!可能要晚点回来。” 雪茶脱下了围裙,“我送你出门。” 吴弦见她居然主动送自己,他要出去玩儿她也没说什么,就以为她已经不生气了,笑的很是单纯无害,“好啊!难得娘子相送。” 夫妻二人前脚接后脚出了门,见此,坐在外面长凳上等人的董慧慧脸顿时垮了一下。 雪茶笑盈盈的上前,“慧慧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你看好不容易来一回连杯水都没喝到。” 切!谁稀罕喝你一口水?女画皮,假的要命,既然真这么欢迎她,怎么早不出来叫她,偏偏送人的时候说这话?分明就是专门给吴弦这傻小子听的。 好,既然她装假,她也装,谁不会似的?“嫂子实在太客气了,上次的你送给我家的点心很好吃,我爹叫我记得你的好,好好照顾吴弦呢!” 吴弦随便一挥手,“嘿!小爷需要你照顾?这几条街小爷横着走!” 然而两个女人谁都不买他的账,几息对视之间已激起了火花无数。 “嫂子,那我就带他走了啊,下午的斗蝈蝈实在缺席不得。你刚嫁过来,不知道吴弦的事多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雪茶眼睛微眯,笑容不减半分,“慧慧真是好心,你说的没错,我们两个毕竟是夫妻,他的那些事我很快就会知道的,毕竟我已经知道他不少事了,是不是啊相公?” 雪茶娇羞的向吴弦抛了个媚眼,还故意咬了下上唇的红肿之处,看的吴弦顿时血液逆流心脏,心里麻苏苏的。 董慧慧差点破功,她还以为她嘴上那一块是蚊子咬的,原来竟是…… 再一看吴弦羞窘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再豪放,也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又羞又气,故意用大声掩饰自己的慌张,“吴弦,带上将军,该走了!”说完就不顾吴弦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弦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出不对味儿,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娘子?” 雪茶笑看着他,“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呀!你不是盼着这场斗蝈蝈吗?” 18.小虎子乖 吴弦走后,雪茶的笑才真正放下来,叫你去你还真敢去。算了,看在他老实了许久的份上,就容他这一回吧。 至于董慧慧,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人家从未明确表达过心意,叫她根本无法直言劝退,到时候人家说她故意坏她名声倒打一耙,反倒惹麻烦。 而且,还容易把吴弦给彻底惹毛了,所以还是先观察看看吧。 果然,吴弦像他事先说过的,回来的很晚,显然是在外面吃过了回来的,估计是和那董慧慧一起吃的。 雪茶暗自冷哼,“相公,今天已经去玩儿过了,你这瘾应该也去的差不多了吧?正好明天下午回来帮我给菜地拔草吧。” 今天将军没赢到最后,但丝毫没影响吴弦的好兴致,相反这一回彻底把他的瘾头给勾了出来。 “明天不行,后天吧。” “为什么?” “明天还有一场,我和慧慧约好了一起去。像今天似的,中午我回来取蝈蝈。” 雪茶咬牙,“就明天一场吗?” “嗯,就这两天,后天就没了。” “好吧,那你答应我后天一定得在家帮我拔草。”且再让他浪一回吧。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第二天,吴弦回家取了蝈蝈后,一直到很晚了都没有回来,雪茶由一开始的气愤变成了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 正想着要不要叫邻居帮忙找找时,吴弦终于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看他摇摇晃晃的,雪茶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往屋里带。 “怎么喝的这么多?” 雪茶把他按坐在床上,替他除了鞋袜,费劲脱掉外衣,才把他放倒。 “扶我起来洗脸,脸、脸还没洗呢……”吴弦喃喃着醉话。 雪茶失笑,都醉成这个鬼样子了才惦记着睡前洗脸呢?从锅里舀了半盆温水,洗了一块热乎手巾,雪茶细细的给他擦了起来。 他的眉眼很精致,此时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就像个乖巧的小孩子一样,擦完了脸,雪茶执起了他一只手,也好好擦洗了一遍。 忽然,他手上一个大力往回拉,雪茶没防备,一下子跌趴在他的胸口上。 衣衫轻薄,她甚至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声,还有自己的。她拿开他的手臂,把手巾放在一旁,上了床躺在他身边。这家伙,睡着了和平日里完全是两个人。 没想到她刚一躺好,刚刚分开不久的吴弦就侧了身,一把揽住她的腰,整个人贴了上来,而且,他犹觉得不够, 还低着头,向后调整着角度,然后大头竟直埋在了她绵软的小山上! 他在干什么?雪茶脸色瞬间红的能滴血,虽然还隔着衣服,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太羞耻了。 若是夫妻正常燕好也就罢了,可此时赖在她怀里的这个偏偏是个醉猫,清醒的只有她一个人! “吴弦,醒醒,好好睡觉去。” 雪茶推了他两下,没推开,反而被他抱的更紧,口鼻还在她的小山上蹭了几蹭,蹭的她浑身都不对劲儿。 “娘~不要丢下小虎子~小虎子害怕……” 娘?雪茶一愣,他这是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把她当成娘亲了?一时间她的脸上又红了几番。原来他乳名叫小虎子,还蛮可爱的。 罢了,反正他醉成这个鬼样子,明天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小敏比他小九岁,想必儿时他是在父母的宠溺下长大的,他们的双双过世对他的伤害一定非常大。 蹭就蹭吧,反正他们以后还会有更亲密的事,就算是安慰他脆弱的心灵几分吧。 她像哄孩子一样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小虎子乖,娘没走。你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吴弦没出声,雪茶想他大概是睡着了。 吴弦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梦里的他还是小童模样,娘亲带着他去集市上买东西,集市上很热闹,吵吵嚷嚷的,卖什么的都有。 他很快被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吸引住了,站在摊子前不肯挪步子。 娘亲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脸,“小虎子乖,你就在这看吧,喜欢哪个等下娘给你买,娘就在旁边这个摊子,你一抬头就能看见娘。” 小虎子高兴的点点头,小小的人儿站在摊子前,见娘果然就在旁边的摊子上站着,正转过头来笑着看他。 小虎子立马放心的露出了小白牙,冲娘亲甜甜的笑了。 他挑了半天,终于挑了两样喜欢的东西,刚要抬头喊娘过来,却发现娘不知何时不见了!他吓坏了,大哭着找娘。 他问卖东西的大叔,“你看见我娘了吗?” 然而大叔没说话,连人带摊子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化作了一片虚无,接着四周的一切就见倒塌的房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害怕极了。忽然,这时候娘亲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小虎子乖,娘没走。” 他这才终于安下心来扑进了她的怀里,馨香而温暖的怀抱。 心安稳了不久,忽然梦里的画面斗转,长大了的吴弦和董慧慧正在喝酒,那死女人竟然只给他倒酒,自己却不怎么喝,他一下子就火了! “董慧慧!把酒满上,是汉子就再喝一杯!啊啊啊!” 19.散养的肉质好 雪茶正沉迷于养孩子的温馨中,忽然听见他这么一嗓子,肺都要气的跳出来了,毫不犹豫伸出了毒辣的小手,对着他一边脸蛋子狠狠的掐了下去!只掐还不解恨,拧着劲儿的掐,方解心头之恨! 不用怀疑,吴弦最后一声喊叫就是被掐疼的惨叫。 他迷迷糊糊的推开了雪茶的手,滚了一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雪茶见他没枕在枕头上,顺手抄起了枕头扔到了他的脸上,呸!白天和人家鬼混去还不够,梦里还要梦见人家。 他的梦还真够拥挤的,短短一会儿梦见他娘梦见董慧慧,八成就是从来没梦见过她吧?就算是梦见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梦,不是母夜叉就是母大虫。 吴弦一早起来觉得脸蛋子有点怪怪的,酸疼酸疼的,难道是半夜被蚊子咬了?他疑惑的对着雪茶的铜镜照了照,好像不是蚊子咬的,蚊子怎么会咬出圈状的淤青呢。 “娘子,你来帮我看看,我脸这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他到灶房去把脸凑给雪茶看,雪茶见了噗嗤一声,没忍着笑。 没想到她昨晚居然用了这么大力,确实下手有点狠了,她小小的愧疚了一下,就很快释然了,活该,谁叫他睡着了都能惹到她? “不像是被什么咬的,你昨晚喝的那么醉,也许是回来的路上磕到哪儿了吧?” “我没这个印象啊~” 雪茶低头收拾碗筷掩饰唇角再也憋不住的笑。 “相公,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下午回来帮我拔草。” 吴弦这才想起来,有一事忘了和她说,“对了娘子,今天下午不能帮你拔草了,明天再说吧。听说另一个场子开了斗蝈蝈的局,我想去见识一下。” 雪茶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漫不经心的用围裙擦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又是和那个董慧慧一起?” “嗯,毕竟属她爱玩蝈蝈。”他忽然意识到,一二再再而三爽约,她可能会生气,就试探的问道:“娘子,你没生气吧?你要是实在生气,我下午就不去了。”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那么想去就去吧,不是早就和人家约好了吗?突然变卦了多不好?”雪茶微笑着上前给他整了整衣领,吴弦有些不自在,娘子人还是挺好的,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算了,就这一回了,明天就老老实实在家帮她干活,再也不出去玩儿了。 雪茶边给他整理衣服,边看着他脸上那个圈形掐痕,心想昨晚要是在另一边也掐个对称的就好了。 吴弦走之前把他的蝈蝈笼子提了出去,放在外面窗台上晒太阳,还不忘嘱咐雪茶若是下雨了就帮他提回去。 姑嫂两个吃完饭,小敏主动去角落里舀了半盆麸皮,打算把鸡喂了。 “小敏,今天不用喂鸡了。” “嗯?不喂了?” “是啊,昨天我听张婶说散养的鸡肉质好,长肉快,今天就把它们放出来试试吧?” 小敏有些疑惑,昨天嫂子有见过张婶吗?“可后院的菜地怎么办?” “应该没关系的,菜都长大了,不怕它们祸害了。” 小敏一向对雪茶唯命是从,既然她说行那就肯定没错。 雪茶走到鸡窝前,端详着她和小敏的劳动成果,这几只鸡可不再是当初买来时的模样了,如今各个都有三斤重,尤其是其中一只大公鸡早就有了霸王的派头。 笼门一打开,终于重获自由的鸡们争先恐后的往外跑,有的去了菜地,有的就在院子里疯跑找食,总之没有一个只留在笼子里的。 雪茶瞥了一眼窗台上的蝈蝈笼子,回房给小敏试刚做好的新衣裳去了。 小敏最近开始继续学写字了,她小的时候学过一些,后来父母不在了,她小小年纪要操持半个家,又没有人教她,也就不学了。 雪茶觉得可惜,小敏本就是书香世家出身,难得家境败落了还有一丝书卷气。她看了心疼,反正她闲来无事,教她认字也不费什么功夫,女孩子知道的多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二人正学的有趣,忽听外来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咆哮。 “将军!我的将军啊!雪茶!你给小爷滚出来!” 是吴弦,原来今天书铺老板家里有事,提前让伙计们散了。他本来高高兴兴的回家,一路上都在幻想着今天将军给他争气夺个冠军回来。 万万没想到,刚一进大门就见到了一副让他痛心疾首的画面! 一只大公鸡扑腾一下飞上了窗台,用它那巨大的翅膀一把把蝈蝈笼子扑翻在地,蝈蝈笼的门瞬间摔开了,然后大公鸡凭着动物本能扑腾一声飞了下来,准确无误的叨住了欲逃跑的将军。 20.到底要不要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这全过程短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吴弦的突然出现似乎吓了大公鸡一跳,然而它还是机灵勇敢的把将军使劲一咬,逃命似的飞奔而去了。吴弦一路追到后面的菜地,等他终于抓住了大公鸡,他的大将军早已经被吞入鸡腹,荡然无存了。 吴弦这才咬牙切齿的拎着鸡在门口怒吼雪茶,纵然成亲以来,他心中多次对她不满,但这还是他头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且这回的怒火是实打实的。 “嫂子~”小敏吓的一哆嗦,看向了雪茶。 “不必怕,不知抽了什么风,你在屋里别出去,我去对付他。” 雪茶出了房门,就见吴弦提了一只大公鸡,两眼冒着熊熊怒火瞪着她,像要吃了她似的。 “你干什么大喊大叫的?” “我干什么?姓……”吴弦忽然想起雪茶没有姓,“雪茶!你是故意的对吧?别以为我看出不来。” “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看地上那是什么?你是故意把鸡放出来让它吃我的蝈蝈对不对?” 雪茶偏头一看,果然地上孤零零的躺着个开门的蝈蝈笼子。 “我不是故意的。你现在是想和我在院子里吵架吗?” 吴弦真的被蝈蝈被吃这件事给气疯了,冷笑道:“难道你还怕邻居听见不成?也对,你就会耍阴的,从小你就这样,我早就看的明白。” 雪茶震惊的望着他,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对她的评价竟是这样。 “你不就是不喜欢我出去玩儿吗?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和董慧慧一起出去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好好说呢?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让我出去?” “我……”能说会道的雪茶竟哑口无言。 “上次去赌坊的事儿也是,你明明可以用别的方式,为什么总是要选最让我惊悚的那一种?哦,我懂了,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改变我,才能彻底摆布我对吗?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吴弦越说越大声。 “我不是……” “你难道要否认?我说的不是你想的吗?你敢发誓说你今天不是故意放鸡出来咬死将军吗?” 雪茶脸色越来越白,在明晃晃的阳光和他的质问下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被戳穿的窘迫和无情的讥讽让她恨不得立即消失在这世上。 她没理他,而是扭头哭着跑回了小敏的屋子,趴在她的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今天的确是故意的,他说的也全都是对的,她就是那样想的,就算今天鸡没吃蝈蝈,过后她还是会想别的办法弄死那只蝈蝈的。 谁知偏就那么巧,被吴弦撞了个正着!若是他没亲眼看见那一幕,即便得知鸡吃了蝈蝈也不会发这么大火的。 她从小被卖进荣府,虽然有老太君的特别关照,但始终是个丫鬟,从小她就学会了如履薄冰的生活,更在那阴暗复杂的大宅里学会了各种自保的手段,心存善念和不拖泥带水都是她的做人原则。 所有在嫁给了吴弦这样一个人后,她一心想的就是怎么用最有效的手段和最短的时间让他彻底改成她想要的样子,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事会让他有这么大反应。 她哪有想摆布他?她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坏!他还说她阴险,她不过就是想帮他改变坏毛病而已,他凭什么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说她? 刚才外面的吵架声小敏听的一清二楚,也明白了嫂子今天不让喂鸡的用意。 这事儿她一个小孩子也说不好谁错谁对,哥哥确实是个混蛋,但嫂子的做法也不太对。 雪茶哭到眼睛都肿了才肯停下,小敏静静的守在她身边,直到确认她不会再哭了,才轻轻的说道:“嫂子,你八成不知道,我哥那只蝈蝈养了五个月了,蝈蝈的命短,能养这么久很不容易的,他是很精心在养它。而且你没嫁过来的时候,有一天我看见我哥在和将军说心里话,我觉得将军应该算他的朋友吧。” 雪茶坐起身来,拿着帕子擦鼻涕,“是吗?” “嗯,嫂子今天有点儿过分了。” “那你知不道你哥最近干了什么?他这几天,天天和董慧慧泡在一起,我几次旁敲侧击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昨晚做梦他都在喊她的名字。” “什么?哥哥他也太过分了!太不像话了!” 小敏骂完了连自己都糊涂了,这是笔什么烂帐?果然大人的事就是烦,小孩子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一家三口各有心事,中午没饭吃。 平复心绪之后,雪茶出去把鸡重新圈了起来,而吴弦则在发完火之后和菜地里的草较上劲了。 都是因为这些该死的破草,早不长晚不长偏偏这几天斗蝈蝈斗的热闹它长! 今天不一口气把它拔完,他誓不为人! 雪茶知道他是在发泄余怒呢,也不主动去招惹他,他的朋友是死了,她心里的委屈又能和谁说?他没有双亲好歹还有个疼人的妹妹。 而她早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记了有父母亲人是什么滋味。他不高兴了可以高声发火,可以出去找狐朋狗友喝酒,她受委屈了连个偷偷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 她进屋揉了面,做了三碗鸡蛋手擀面,中午都没吃,这会儿估计都饿了。 “小敏,去叫你哥吃饭。” 小敏不一会儿就把吴弦带回来了,吴弦拉着脸,看都不看雪茶一眼,独自端着他那碗面条回屋吃去了。 二人就这么谁也不理谁,好像谁先和对方说话就要一辈子矮一头似的。 干等吴弦也不出现,董慧慧还是找上来门来,吴弦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她说的,反正进屋后仍旧是一派风平浪静,雪茶也没理会这一茬儿。 晚上雪茶是和小敏一个房睡的,两个女儿家躺在床上聊到很晚,雪茶给她讲了许多大宅门里事,还说等小敏长大了一定亲自把关给她找个好婆家。小敏也和她说起了不少她和哥哥小时候的趣事。 一向好眠的吴弦今夜孤枕难眠,今天他确实气炸了,说的也全都是真心话,没人知道他把那些话咆哮出来的时候有多爽快。 但一看到雪茶伤心的哭了,他又后悔冲动之下把话说的那么重了。 蝈蝈本来就是个虫子,再喜欢它也活不了多久了,而雪茶毕竟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他那么说她是有点儿过了。 可转念一想起她的两幅面孔,他又觉得自己没错了。 但她的初衷确实是为自己好,她两个眼睛都哭成大核桃了,还特意在碗里给他放了两个荷包蛋,他是最喜欢吃鸡蛋的。 到底要不要主动和她说话?吴弦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 21.那天你也在? 于是第二天、第三天,二人一直在冷战,活照样干,饭照常吃,但绝不和对方说一个字,雪茶一直住在小敏屋里,她不主动回去,当然也没人往回请她。 吴弦上工去了,好久不见的李光忽然来了。吴弦的这几个朋友里,雪茶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李光是带着东西来的,“吴弦不在家?没事儿,给嫂子也一样。广华寺的佛诞日举办的很成功,觉远大师最近清静下来了,吩咐师傅们给帮过忙的人家送做些斋菜,你们这一份自然是我送来。” 雪茶接过食盒,把里面的菜倒进自家的盘子里,“多谢你了,你这一家家的跑可够辛苦的。” “嗨!辛苦什么?人家又不白用我。嫂子,那天吴弦醉酒回来你们没吵架吧?” “嗯?哪次醉酒?他醉酒的次数可有点儿多。”雪茶问。 “就是那次,斗蝈蝈第二天啊,我看他喝的有点多不放心,特意把他送到你家大门口我才走的。” 雪茶愣了一瞬,“你是说那天喝酒你也在?” 李光不明所以,答道:“当然在!吴弦,我和董慧慧,我们三个那两天一起去斗蝈蝈,第三天都说好了的,谁知吴弦这小子居然爽约了。后来我听董慧慧说他的蝈蝈死了,哎,这也太不凑巧了。” 原来那两天他不是单独和董慧慧在一起的!雪茶心口上堵着的东西终于松了松。 李光走后,她独自一人站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把围裙摘下上街去了。 吴弦今日回来倒是没端着碗回屋吃,在灶房和她们两个一起吃的。吃饭的时候他发觉她好像看了自己几回,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不过吃完饭回了屋,他就知道了。 只见桌上正摆着那只蝈蝈笼子,里面住着一只翠绿精神的大蝈蝈。吴弦心里一暖,端着蝈蝈笼子端详半天,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这只再好也不是他亲自喂大的那只了。 他把蝈蝈笼子拿了出去,雪茶停了吃饭的动作期待的看着他。 “以后我都不玩儿这个了,不是生你气,是真觉得没意思了。”说完这话他就拎着笼子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连笼子带蝈蝈都不见了。 雪茶咬了咬唇,努力不让眼里的泪掉下来。他既然不喜欢,她再换一样别的宠物试试看。 于是吴弦第二天就发现自己家里多了只小奶狗。 雪茶双手握着小狗的身子,递给他,“既然你不喜欢玩蝈蝈了,这个送给你,当我给你陪个不是。” 吴弦的表情终于软化了,“你拿我当儿子养啊?算了,这个就留下吧。” 小敏一听哥哥发话了,高兴的欢呼起来,她不管他们喜不喜欢,反正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只小狗,她还特意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喜宝。 雪茶却没觉得多高兴,他虽然留下小狗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没有隔阂的对她了,也没再管她叫娘子了。灰心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她道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还想要她怎么样嘛? 所以,气氛只是好了一些些,一家人可以正常说话了,但二人之间好不容易养成的那点暧昧却荡然无存了。 不只雪茶郁闷,吴弦也郁闷,说真的,雪茶什么都好,他这样的人这辈子能娶到她任谁都要说他稍高香了,他当然明白。但她做事的方式,他是真的很难接受。 沉迷赌坊这件事她生气,他能理解,所以就算她吓唬他、罚跪他,他也没说什么,反而当晚在她生病的时候悉心照顾她,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错了。 然而这回呢?他就想不通了,他和董慧慧清清白白的,不过就是去玩个蝈蝈,她怎么就能气成那样? 家里的事严重影响了吴弦上工的心情,一直拉拉着脸,倒像客人欠他的一样,老板都快看不下去了。 终于捱到了下工,他低着头往家走,却差点迎面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好几日不见的董慧慧,只见她黑着脸,恐怕也在生气呢。 “吴弦,陪我去河边呆一会儿吧,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22.我有娘子了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有点累了想回家。” 董慧慧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是顾忌着雪茶。 她严肃的看着他,“你放心就几句话的功夫,真的特别特别重要。” “那好吧,去去就回。” 吴弦怕她真有什么大事,便随她到了小河边,周边没什么人,的确是个说事的好地方。 “到底有什么事要说?神神秘秘的。” 董慧慧直直的看着他,“你就一点耐心都不愿意分给我吗?” “你说什么?”吴弦没听懂,他什么时候对她没耐心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这几天一起玩的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每次都要我主动找你?” 吴弦一脸纳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蝈蝈不是让鸡给吃了吗?我拿什么出去玩儿?”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理由!”董慧慧突然激动起来,“我娘今天去找媒婆了。” “要给你说亲啊?也是,你都这么大了,是该找个人成亲了。”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就半点儿没感觉出来吗?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就是块木头也该有感觉了吧?” 这是……表白?吴弦顿时傻了,内心慌乱不堪,若不是对面是他一直以来的朋友,他恨不得拔腿就跑。 董慧慧居然对他有意思?恕他迟钝,他真真是从来没往这上头想过。平日里她自己就总以男儿自居,久之久之,他都习惯了。 “呃~慧慧,抱歉,我真的没来没想过,咱们不一直是好朋友吗?还有李光、牛三赵五他们……” “那不一样!”董慧慧好不容易把这些话说出口,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她在家等了他好几天,就想看看他会不会有一次是主动来找自己的,然而他一如既往的让她失望了。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其实从认识你那天就心悦你了!” 事情的发展走向完全出乎了吴弦的预料,他真想一跑了之避开这让人尴尬的局面,然而当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流泪了,尤其是一向以刚强示人的喜欢你的女孩子,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可是我已经有娘子了。” 董慧慧又逼近了他一步,“可是你真的喜欢她吗?你骗不我的,你看她的眼神与看我并没有多少区别。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若不是她有荣老太君撑腰强行嫁给了你,又怎么会轮到她?我那时候若是没出去走镖,是怎么也不会让你掉进她的陷阱的!” 吴弦皱成了苦瓜脸,没想到一向洒脱的董慧慧居然也是个死心眼,也不知道哪只眼睛有毛病,那么多好人看不上偏偏喜欢他?就算她说的基本上是事实,这个时候他也坚决不能承认。 “你说的不对,我对她和你是不一样的,我喜欢她,她不是强行嫁给我的。” “我不信,你在骗我!” 董慧慧十分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女人。 趁吴弦没防备,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他的腰,“你就是在骗我,只要你好好看看我,你也会喜欢我的,我并比她难看到哪去。” “慧慧!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松开!被别人看见就完了!”吴弦使劲挣扎,奈何董慧慧从小练功夫,他这种小白脸的力气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董慧慧见他剧烈反抗,一狠心,双手突然从后面按住了他的头,狠狠的吻了上去。 幸好吴弦反应及时,二人的嘴唇刚刚要碰到,他不知从哪来得来了一股力气,一把将她推开。 然后他就在董慧慧伤心的目光中落荒而逃了,只是还未走两步,胃里突然涌上一股压不住的恶心感。 他急忙走到一棵柳树下,扶住大柳树干,哗啦啦的吐了起来。 此时,伤心已经不足以形容董慧慧的感受了,极致的羞恼和愤怒充斥着她整个人! 他!他他娘的居然吐了?董慧慧狠狠的跺了一脚,大喊了一声,“吴弦!你个王八蛋!”然后就大步跑远了。 只留下刚刚清空了肠胃的吴弦无力的靠在大柳树上风中凌乱。 此刻他好像不仅把食物吐出去了,似乎连脑子也一起吐出去了,一片空白。 唯有一个念头盘桓不去,不是董慧慧,而是雪茶。 完蛋了,他吴弦不仅可能是个天生贱骨头,身体说不定也有毛病! 吴弦飞奔回家,小敏正在院里喂鸡。 “你嫂子呢?” 23.软软凉凉的 “买菜去了,哥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儿!”吴弦从水缸里舀了满满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灌进嘴里,然后再全吐出来,一直漱了好几遍口,才觉得终于舒服些了。 他直起身见小敏正一脸不屑的瞧着他,心里觉得奇怪。 “你这丫头是怎么了?我应该没得罪你吧?” “你回来的晚了一会,不会又是和慧姐在一起吧?” 一下子被她给说中了,吴弦别扭极了,提都不想提,“小孩子瞎猜什么?我就不行在店里耽搁了一会儿?” 小敏一副了然的样子,仍是那样看着他,“谁说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了?再说我也不是瞎猜,嫂子说你做梦都喊着慧姐的名字呢!”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梦里喊了董慧慧?” “嫂子就是这么和我说的,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那么生气?你那样谁会以为你们没有什么呢?” 吴弦瞬间心乱如麻,万分不敢相信,他真的梦里喊了别人名字?怎么可能呢?除了偶尔梦见爹娘,能入他梦的就只有那个阴险毒辣的大哭包了。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毕竟那两天他和董慧慧走的太近了,而且那时候他满脑子惦记的都是斗蝈蝈的事儿,梦里还真说不定梦见了董慧慧……吴弦越想越心虚,但愿他梦里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董慧慧对自己居然有那层意思,在他看来,她对自己和其他几个朋友都是差不多的,不过今天这一出他是彻底明白了。 也许还是同性更了解彼此吧,雪茶并不是无理取闹。相反,她给了他好几次机会,甚至是想让他完成斗蝈蝈的心愿的,可惜他当时并没有领会她这种心情,太过肆无忌惮。 “嫂子!你回来了?” 只见雪茶拎着两颗大白菜回来了,是张婶亲手种的,让她带回来尝尝鲜。 “雪茶,你跟我进下屋,我有话对你说。”吴弦上前接过她的筐放在了地上,就拉着她的手腕回屋去了。 雪茶满脸懵然,他今儿是怎么了?已经好几天对她不冷不热的了,别是又受了什么刺激吧? 终于进了屋,吴弦一手拉着她,另一手去关门。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呀?这么神神秘秘的……呜!” 一个不轻不重的吻忽然截住了雪茶所有的话,吴弦双手僵硬的捧着她的脸,迫使她仰起头,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肖想过的花瓣唇上吻了下去。 她的唇一如他那晚短暂感受过的一样温软香甜,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反感,他小心的在她的唇上辗转轻啄着。 雪茶一瞬间的惊愣之后,就强迫自己放松了下来,两只小手伸到他腰间,抓着他的衣服,感受着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吻带来的心悸。 他的唇软软凉凉的,并没有一般男人常年吸烟或不爱清洁的味道,他此刻的小意温柔与那晚的他截然不同。 渐渐,她觉得他的唇不再冰凉,而是变的火热,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就在她已经感受到了他不小心深进来的舌尖,想要伸出粉舌回应的时候,这一切忽然戛然而止! 吴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握着雪茶的肩膀,眼里闪着星星,笑的像朵盛开的狗尾巴花。 “我真的没吐啊!真的没吐!”他的欢喜溢于言表,原来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只不过印证了自己是个贱皮子而已!原来他对他的娘子是可以接受的,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兴奋大叫过后。 “娘子,你的脸好红啊!还有你好香,一点都不臭。”其实董慧慧身上也不臭,只是有一股吴弦很不喜欢的人身上热乎乎的味,不像雪茶这般不管涂了多少香膏在他闻来都透着股清新。 雪茶的脸在肉眼可见下由红转黑,这个天杀的混蛋! 24.因为你是我娘子呗 然后那厮,见雪茶如此,竟然什么话都没说扭头出去了!? 她真是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只是没一会儿她就知道了。吴弦去了小敏那屋,把她的被子和枕头全给抱了回来,亲手给她铺好。 “哼~不是不想再搭理我吗?”雪茶微红着脸,别别扭扭的问他。 吴弦走到她身边,拉她坐到凳子上,二人膝盖对着膝盖,显然是要好好谈谈了。 雪茶就等着看他究竟想唱哪一出。 他看着她的眼睛,话很难说出口,但是他这回真的错大了。这么相对细看,他才发现她的小脸似乎瘦了一圈。 所以,就算道歉的话再难开口,他还是要说,男子汉这点担当还是要有的。 “雪茶,我不该那样对你。” 只这一句,雪茶就红了眼眶,低下头不肯让他看。他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她甚至一度对自己的为人产生了怀疑,她是不是真有他说的那般不堪? “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和董慧慧走的那么近了,别的女人也是如此。你放心,在梦里我也绝对不会喊别的女人名字了。” 吴弦说的十分恳切,但雪茶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头。肯定是小敏告诉他做梦的事的,可单单这一件小事就能让他大彻大悟吗? 十分可疑。 她抬起眼望着他,满脸的委屈,哀哀切切的说:“你难道只做过这一件错事吗?” 吴弦眼神快速一闪,“不止这个,我不应该贪玩儿不帮你干活,不应该故意冷淡你,不应该把你的嘴唇磕肿……” “不是说这些!我是说你和董慧慧,难怪就只有梦里喊她名字这件事对不起我吗?”雪茶一见他目光一闪便知他有事瞒自己。他今天的各种行为处处透着诡异,绝对是在外面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刺激。 “就这一件事,真的,娘子。我以后都不和她出去了,听说她爹娘要给她张罗亲事了。”吴弦一想起小河边发生的事就心虚的不得了,手脚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放好了,急想转移话题。 “相公,你脸上有东西。”雪茶在自己的脸上点了点。 吴弦瞬间大惊,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右脸,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董慧慧今天好像是擦了口红的!会不会在撕扯的过程中被她蹭到了脸上? 雪茶冷冰冰的看着他,不怒而威,“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把你吓的。你最好对我实话实说。若是敢骗我,我这就去董家大门口叫董慧慧出来,问她到底对我相公做了什么!” 吴弦见她怒了,哪还敢有所隐瞒?就他这点浅薄的道行三两下就被她给诈出来了,还是说实话争取宽大处理吧,反正他也是受害者。 于是他边觑着她的脸色边把共赴小河边,以及董慧慧表白并强迫民男未遂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他以为她会怒不可遏,谁知她听了这些反而面露宽色,至少比刚才的脸色好了许多。 “你真的没让她亲到吗?她长的可挺漂亮的。” “得了吧!她哪漂亮啊?还不如你一半漂亮!”吴弦顺口恭维了一句,见雪茶嘴角终于微微翘起,连忙嬉皮笑脸的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不信你摸摸,我的胃里都空了,真的,还没亲到我就吐了。” 雪茶见他耍乖卖痴,心里知道他没说假话,便将语气放软,略带娇羞的提起了刚才那个吻,“那你刚才对我那样怎么没吐?” “这我哪知道?因为你是我娘子呗。那你到底原谅我没有啊?”吴弦急着问道。 雪茶心内轻快,忍着笑意,“看你今后的表现吧!你要时刻记得你是有娘子的人,要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不然我会很不高兴的,而且外人也会说闲话。” “好!我保证,没别的女人,就董慧慧一个,那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接收到了雪茶的目光,他赶紧闭了嘴。 “这次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我若有不满会尽量对你坦诚的,你有任何事也不要瞒着我!我不喜欢你去赌钱,不喜欢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不喜欢你大声骂我。” 吴弦听了不好意思,捏了捏还牵在手里柔软的小手,“诶!我这回都知道了,你就都忘了吧,再也不会了。” 雪茶这才笑逐颜开,“唔,小虎子真乖。我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就起身去了灶房。 谁?小虎子? 吴弦愣了楞,然后脸顿时比刚才捧着人亲嘴的时候还要红,他赶忙追到了灶房,围着忙碌的雪茶团团转。 “喂!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25.跟着我姓吴! 不可能是小敏,自从小敏出生,爹娘就叫他大名了,且在他的强烈抗议下,家里上下谁都不许叫他小虎子,她是从哪听来的? 雪茶笑眯眯的,一会儿舀水,一会儿洗菜,任在他自己身边团团转就是不说话。 “难不成也是我在梦里头说的?是不是啊娘子?” 雪茶偏不告诉他。 哥哥嫂嫂和好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小敏了,这几天她夹在他们中间实在难受,这回好了,家里又恢复轻松的氛围了。 吴弦还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小敏兴奋的跑了过来,打断了吴弦的思绪,“哥!快到我生辰了,你记不记得?” 吴弦揪住她一根小辫子撩了一下,“当然记得,我妹的生辰我怎么会忘?哥会给你准备礼物的。雪茶,你什么时候生辰?”当初他们成亲时,他从来没过问这些,现在突然有些想知道了。 雪茶切菜的手一顿,“我没生辰。我连自己姓什么家住何处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生辰?再说一个丫鬟,生辰不重要。” 她的话听上去淡淡的,好像很不在意,可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心酸落寞。 沉默了片刻,吴弦故作轻松的说道:“嗨!没事儿!生辰有什么紧要的?都是老人家和小孩子过的,你看我有生辰也不过。你有姓没姓也无所谓,反正进了我吴家门,以后就跟我姓,吴氏雪茶,吴雪茶!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听好听!嫂子和我一个姓喽!”有捧他臭脚的。 雪茶继续低头切菜,“好好好,别在那耍宝了,去外面给我抱点柴进来。” 吴弦听命出去了,没人看见雪茶的一滴眼泪滴在了案板上,她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呢。 生活恢复如初,只是吴弦忽然勤奋起来了,说给人写信的活太过清闲了,便额外托李光在外面帮他找了个晚间饭馆跑堂的活儿。 于是一向懒散度日的人突然开始了每天早出晚归,雪茶和小敏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而且这几天他整个人都老实了许多,甚至连酒都一口不喝了。有一天晚上他满脸疲惫的回来了,雪茶把饭菜端上,要倒酒的时候被他给拦下了。 “以后这东西少喝。”吴弦说完就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雪茶见了心疼,“要是跑堂的活太辛苦就别干了,再找个别的活试试,家里还有不少银子,我手里也有一些。” 吴弦含含糊糊的答道:“嗯,我再干几天,这家给的工钱高,过几天我就不干了。” “那好吧,反正你别太勉强自己。”无论如何,他知道为把心思用在这个家上,还是很让人欣慰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威风镖局里,自从那日河边与吴弦一别,董慧慧就一直没出过门,吃喝玩乐一下子都没了兴趣。董家二老见此,担忧的同时又有些高兴,终于见到闺女变文静的这一日了。 他们私下里猜,她心情不好八成是和吴弦有关,想也知道,肯定是人家挑明了不想和她走太近了。若不是这种事不宜声张,董老板甚至想亲手放挂鞭炮庆祝一番。 “她爹,她不出去胡闹是好,可整天这么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你不是约好林媒婆了吗?明天她来了见见面再说,尽早把这丫头嫁出去吧,女大不中留啊。” 第二天,富态喜庆的林媒婆准时上门相看董慧慧,她本不愿意出来,硬是被娘给拉了出来,说什么人家是客,能不能成是两说,姑娘家礼数总要做到的。 董慧慧于是不情不愿的站到了林媒婆眼前,“林大娘好。” “哟!这就是慧慧啊?我记得几年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时候可没现在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真是媒婆一张嘴,死人也蹬腿。 大人之间在那寒暄闲聊,董慧慧就阴着脸坐在一边听着,她倒是有几分好奇,这林媒婆会给她说个什么样的婆家。 26.让你女儿嫁! 终于,等了半天林媒婆说到重点了,“大妹子,以你家慧慧这条件,我倒是想起一合适的人来。城东有个富裕人家姓张,家里有三间铺子,乡下还有上百亩田,条件没的说。这家大小子比你家慧慧大两岁,识文断字,长的也是一表人才,经商做买卖更是不在话下。” 董夫人立马露出感兴趣的目光,急切的让林媒婆继续往下说。 “这张大小子是张老爷前头娘子生的,后面娶的填房也有儿子,但才几岁大。若是慧慧能嫁过去,以后的日子根本不用愁……” 董夫人听了越来越喜,董慧慧却渐渐觉出不对来了。 “你说的张大小子可是张记饼铺的张发财?” 林媒婆心里一惊,她居然认识张发财?“没、没错,就是他了,慧慧你认识他?” 董慧慧胸膛剧烈起伏,猛地站起身来,端起果盘就砸向了林媒婆。 “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那整天逛窑子的东西留给你自己的女儿去吧?上个月我还见他当街调戏小媳妇,被我一顿暴打!” 林媒婆吓的瑟瑟发抖,果盘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及时站起身,躲到了董夫人身后。 “林媒婆,慧慧说的是真的?”董夫人一向温良,但并不是个没脾气的,一把将林媒婆从身后揪了出来。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成了亲严加管教就是了!再说他是长子,将来张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他的,这怎么就不是门好亲了?” 董慧慧还想动手,握拳极力克制住了。 “娘你别信她的,宁信肥猪上树,不信媒婆的嘴!张发财那狗东西是长子不假,但有那样厉害的后母在,他爹死后他若能拿到一个子就不是他张发财!他不过是个只有三块豆腐高,满肚子花花肠肠子的孬种!你赶紧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小心姑奶奶砸了你饭碗!” 林媒婆边往门外退,边用胖胖的手指难以置信的指着董慧慧,“你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得罪我林媒婆,我看你是不想嫁出去了!哦~我明白了,我听说你和那姓吴的小子走的挺近,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滚不滚?” 董夫人一听这话也急了,“林媒婆你胡说些什么?” “啊呸!我胡说?也不看我是干什么营生的,老娘外号包打听!董姑娘,吴弦那娘子我见过,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儿,你的样貌给她当个丫鬟还差不多,差不多就别挑了!人家张公子还不一定能看的上你呢!” 林媒婆气着了,嘴也快,骂到兴起竟一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是谁在喷粪?”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是暴怒的董老板,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弟子。 林媒婆赶紧点头哈腰说一切都是误会,说董慧慧脾气太大先不客气的,不满意就不满意,干嘛不好好说呢? 然而董老板极其护短,根本不听她说这些。 几步上前,把肥胖的林媒婆像拎鸡崽子一样拎走了,董夫人怕出事,赶紧跟着上去。 董慧慧生了一肚子气,不仅气这媒婆做事不地道,更气她说的话,她究竟哪里比不上雪茶?就算她容貌稍逊她一些,可她和吴弦相知相交多年,而且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吴弦跟着她有什么不好的?将来这镖局都是他的! 这感觉糟透了,就像自己精心照顾了一路的镖,眼看着到了该交货的时候,被人给劫了。 正胡乱想着,一个跟他要好的小师弟走了进来,“慧姐,你猜我刚才去送人,在码头那边看见谁了?” “看见谁?左不过是看见鬼吧?” “嘿嘿和见鬼差不多!我看见吴弦了。” “吴弦?他在码头干什么?” 小师弟把事件一说,董慧慧未消的火气一下子又拔起了三丈,他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来找她帮忙,他这是要与自己彻底生份了吗? 炙烫的怒气和伤心让她在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问了小师弟具体地址,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一路狂奔到码头,没费力,远远的就看见那个正扛货的单薄身影,麻袋包压的他脊背弯曲,脚步虚浮,每放下一包都要好好捶捶腰歇口气。 董慧慧红了眼眶,咬着牙,曾经游手好闲不提重物的吴弦何时竟落到了这步田地? 她没有上前和他说话,而是调转了方向,直奔吴弦家里找雪茶去了。 吴弦放下一包货物,一个相熟的哥们儿过来搭话,“刚才我好像看见威风镖局的董慧慧了。” 吴弦皱眉,“你没看错吧?” “绝对错不了,站在那头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呢。” 吴弦暗道一声不好!“兄弟,你帮我和工头说一声,家里有事儿,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说完不等人家答话就赶紧往家赶了。 27.偏心吴与雪.牙尖嘴利.茶 阳光很好,雪茶刚给院墙边的花浇过水,嘴里哼着小调洗着衣裳,忽然看见董慧慧怒气冲冲的进了大门。 她赶紧起身,眉头皱的死紧,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把那天吴弦呕吐的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那她这反应也太慢了些吧。 “雪茶!我有话要和你说。” 来者大大的不善啊,雪茶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既然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也不必再装什么贤惠大方了,再说吴弦也不在这里挡刀,只有她正面上了。 “说吧,我洗耳恭听。” 话是一直藏在董慧慧肚子里的,上次她问过吴弦,如今她要把这话再问一遍雪茶。 “你喜欢吴弦吗?” 雪茶没想到她会如此开门见山。 “这不关你的事,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吴弦也没有,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夫妻二字一下子戳中了董慧慧的心,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咄咄逼人,“这关我的事!因为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若不是你横空出现,他早晚会是我的人!” “你也说了,是早晚,而不是现在,他现在是我的相公。” 雪茶话语淡淡,更衬出董慧慧的癫狂,也更激怒了她。 “你明明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霸着他?他也不喜欢你不是吗?我不要求他喜欢我,只要我喜欢他就够了!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要他和我在一起,就一辈子都不用受穷受苦了,我会好好待他,也不用他努力上进,镖局以后也会是他的!我会给他潇洒快乐的一辈子,而你,能给他什么?” 这么□□裸的剖白和指责终于令雪茶有些生气了,但多年的丫鬟经历让她学会了克制。 “吃苦也好,受穷也罢,还是那句话,不关你的事!” 董慧慧怒到连连发笑,“雪茶,你敢大声说一句喜欢他我就认输!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只是想把他变成你的奴隶你的靠山!你知道我从哪来吗?码头,吴弦为了你这个包袱正在那里扛货,你不知道吧?你根本就不关心他干什么活是吧?” 雪茶微愣,他去扛货了?不是说去当跑堂吗?难怪他每晚回来都那么累。这样看来她这个妻子确实有些失职,被他三言两语就给骗过去了,从没有认真深究过。 雪茶心内愧疚,可在董慧慧面前却半点没表现出来,但她对她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不能给吴弦什么,我只知道他亲了我不会吐!” 董慧慧脸色涨红,像一根爆竹随时要炸开!“你说什么?” “好!既然你装不懂,我就说清楚点儿,他喜欢亲我,而你靠近他会让他想吐……” 雪茶的话根本没说完,因为董慧慧已经炸过来了。 “你这死女人,我饶不了你!” 董慧慧猛地扑了过来,和雪茶扭打在了一起。她会武功个子高,但雪茶胜在人机灵,而且也是狂怒状态。因此二人一时撕的是不分你我,难分高下。 董慧慧一把薅住了雪茶的发髻,雪茶忍着疼,终于找准时机,一口咬在了董慧慧的胳膊上,死死不撒口。 小敏听见动静赶紧出来拉架,急的快哭出来,“嫂子!慧姐!你们两个快别打了!” 她人瘦小,上前试图拉开她们任何一个都拉不开。 就在这战况胶着,眼看就要惹来邻居围观的时刻,吴弦终于赶到家了,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看到了一副让他瞠目结舌的画面。 因厮打动作太过激烈扭曲,二人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滚成一团。雪茶终于找准了时机,一举骑在了董慧慧身上。 “都给我住手!”这种情况根本容不得吴弦多反应,心里骂着祖宗,赶紧上前拉起了雪茶。 见他回来了,二人同时松了手,董慧慧也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不嫌丢人啊?这是干什么呢!” 谁也不答话。 吴弦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她们两个,董慧慧看上去除了头发乱了,身上有土之外,其他还好,加上她本来就会功夫,所以他不是很担心她。 而雪茶呢,虽然大体也和她差不多,但雪白的脖子上却多了道指甲划伤的血痕。 吴弦顿时紧张起来,凑近去细看,“你没事儿吧?还有哪伤着了?你和她打个什么劲儿?真要打起来,恐怕连我都打不过她。” 吴弦话音刚落,雪茶就缩进了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也不说伤哪儿了,也不告董慧慧的状。 董慧慧气的压根痒痒,大骂吴弦,“喂!你是不是眼瞎?你刚刚明明看到她骑在我身上打的好不好?” 雪茶哭的更大声了些。 这一团乱麻闹的吴弦脑仁儿直疼,没理她,而是轻轻拍了拍雪茶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完眼睛又该肿了。” “吴弦!” “慧慧,别闹了,回家吧。” “我闹?我是心疼你!好,我不和你说喜欢不喜欢的事了。今天我非要把打架这事说明白了!是我先动的手不假,可她绝对没吃半点亏,你看看我这手臂!好家伙差点咬下我一块肉来!” 说着她一把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递给吴弦看。吴弦没来的及避开闪避,还是看到了,一个渗着血丝的牙印儿。 他莫名的浑身一抖,又想到了小小的自己被那个小姑娘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推进水里的画面。 28.那你喜欢吗? “慧慧,赶紧回家找个人嫁了吧,就算没有雪茶咱俩也是不可能的,我永远拿你当兄弟。我看李光就挺不错……” 他说的话董慧慧全当放屁,但一字一句听完了之后她沉默了良久,深深看了几眼抱在一起形同一体的那两人,终于灰了心。 吴弦已经喜欢上了雪茶,恐怕他自己还不知道。 董慧慧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又觉得吴弦也挺可笑,不知道等他终于开了窍,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人家,又得知那样的女人根本没有心,不会爱上他的时候,会是何表情。 天理循环,人总有得不到的东西,一瞬间,非常神奇的,董慧慧莫名的有些想开了。他既然已经心有所属,她又何必再打抱不平,做让他讨厌的事呢? 她董慧慧不必死扒着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不放,天下男人那么多,她总能找到一个心里装着她的男人。 她放下了袖子,狠狠瞪了一眼他,撂下一句狠话,“吴弦,你这个贱人!老子是女人!” 说完就走了,像她来时一样没有预兆,连身上的土都没拍就走了。 董慧慧一走,雪茶立马不哭了,并且也不靠着吴弦了,吩咐一边早就看傻了的小敏。 “赶紧叫上隔壁的二狗子一起跟上去,看看她回没回镖局!” 小敏听话的跑出去了。 “娘子,她不会有事的,我了解她,那家伙比谁都惜命。” “哦?挺了解的是吗?”雪茶也瞪了他一眼,扭头进屋换衣服去了。 吴弦一愣,她变脸的也太快了吧?若不是刚才拥抱的触感还留在心头,还以为刚才是在做梦呢。他赶紧跟了进去。 雪茶进屋换了外衣,浑身散发着冷气,与刚才小鸟依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吴弦拿了药酒,“娘子,先把药擦了吧。” 没人理他。 雪茶几下换好了外衣,直接爬上了床,从床角的大箱子里找出了一个匣子,那是她放贵重东西的地方。 里面除了有她压箱底的嫁妆,还有之前从吴弦那里要来的银子。 她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布口袋,哗啦一声丢向了吴弦,幸好他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 “这是你之前给我的银子,全都拿去吧,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说是我苛待了你。”雪茶说完就背过身去,面向了床里。 吴弦心知准是董慧慧把码头所见告诉她了,他叹着气走了过去,屁股坐在床边,人却向后仰去,探头去瞧她。 雪茶小脸往另一边一撇,不给他看。 “娘子,又哭啦?” “去!你才哭了呢,你受苦,我哭个什么劲儿呢?” “那你生气啦?” “没什么好气的,这些钱还是你收着吧,别落下个我刻薄相公的名声。” 吴弦偷笑,瞄了一眼她气鼓鼓的侧脸,就这还说没生气呢? 雪茶正纳闷儿,他一向能说会道的,怎么这时候居然不说话了? 忽然,她的眼前多了一个精致漂亮的首饰盒,此时正安稳的躺着吴弦的手心上。 “拿去,特意给你买的生辰礼物,本想过两天小敏生辰一起给你的,没想要提前暴露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雪茶猛地转头,大大的眼睛震惊的望着他,一时竟呆住了。千万道涓涓热流齐齐顺着血脉流进了四肢百骸,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微微的颤抖着,似要融化,似要发芽。 他瞒着她辛苦去扛货,原来是要她给买根本就不知道哪天的生辰礼物。 “看着我干什么?傻了啊,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小爷别的不敢吹牛,审美绝对是一流的。”他见雪茶还呆呆的,就主动给她打开了首饰盒,只见里面是一条温润洁白的珍珠项链,珠子颗颗均匀,颜色一致,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当时他去首饰铺子挑选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这条,即便了贵了些他也认了,在他能承受的起的范围内,只有这条最配的上他家娘子,她戴上一定十分好看。 哪有女人不喜欢首饰呢?更何况是天生爱美的雪茶。然而她只是看了一眼项链而已,就把目光落在了吴弦的手上。 他这人一向喜洁,而且从小养的少爷习性,干活拈轻怕重的,加之他肤色白净,十指修长,他的手向来好看,比那些真正的世家公子也不差什么。 雪茶拉起他另一只手,细细的去看他的手掌心,此时哪还有什么公子玉手?掌心上结了层薄茧,还能看出两个新磨的水泡破掉的痕迹。 雪茶拿过被他放在一边的药水,二话不说就给他的水泡上涂了起来。 “娘子,真不累,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再说我又不是长干。”吴弦怕她心里难受,故意说些轻松点话开解她。 “你还要去?” “呃……都已经答应好工头了,再干两天就好了。” 雪茶眯了眯眼睛,直视着他,把项链拿在手上,“这个东西花了多少钱?” 她的目光有如实质,每当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吴弦就不自觉的觉得自己莫名矮了半截,像是小时候犯了错,站在父母和夫子面前等着挨罚一样。 “没花几个钱……” 雪茶绷着脸看着他。她这些年跟在老太君身边见过不少好东西,这东西不是说多好,但平常人是绝对买不起的,就算有那份钱也绝不会舍得买。 吴弦见蒙不过她,笑嘻嘻的说道:“那你得先说你喜不喜欢?” “我很喜欢。说吧,花了多少?” 吴弦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买来的东西她不喜欢,白白辛苦一回,“十两,我手里最后的七两私房钱全花了,还从李光那里借了三两,我这不是想着干几天活把这钱挣出来还他吗?” 雪茶从钱袋子里掏出了五两银子,“拿去还他,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花,只要不赌钱干什么都行。”然后就把钱袋子又收回去了。 “娘子,我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你不怪我吗?”吴弦好奇的问她,下决心买这东西的时候他是考虑过的,他不怕干几天累活,就怕她不喜欢或者骂他乱花钱,后来他一狠心,补雪茶十年的生辰,就算挨骂也值了。 雪茶笑着瞪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怪你?你又没把这钱花到别的女人身上。这是你的心意,我很感激。” 吴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开心的像个孩子,“真的?” “嗯!”雪茶重重点头,嗔道:“还不过来帮我戴上?” “好嘞!”吴弦赶紧拿过项链就要给她戴,忽然看见她脖子上那道刺眼的伤痕,这才想起来她和董慧慧刚刚打了一场。 “先不戴了,我先你给擦点儿药,你那么爱美,留疤肯定要哭鼻子的。” 吴弦拿起一块干净的棉球沾上药水,靠近了雪茶,雪茶稍微把衣领往下扯了扯,多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吴弦凑的很近,感觉只要在往前一点就能碰到她莹润可爱的耳垂,就能亲到她馨香柔腻的肌肤。 他小心给她上着药,渐渐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稳,心跳也越来越快了。他在那条浅淡的伤痕上翻来覆去的涂着,不想罢手…… “还没好啊?”雪茶一转脸,不期然与他满是异样火热的眸光相遇,脸忽的发热,“相公……” “娘子……” 也不知谁的身子先了无痕迹的倾斜,想靠近她,近一点,更近更近…… 29.你不是我亲哥! “哥!嫂子!我回来了!”小敏完成了任务急匆匆的跑回来,见哥嫂的房门没关,就咣当一声推开门进来了。 结果,目瞪口呆的傻在门口,哥嫂靠的好近啊,她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来? “你不会敲门啊?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吴弦顿时火冒三丈,蹭的站了起来,吼的小敏浑身一抖。 小敏吓的赶紧绕过他,跑到床边,靠在了雪茶身上,“嫂子,你快管管他啊,他骂我。” 雪茶也被吴弦的剧烈反应下了一跳,那点突然被撞破的小尴尬一下子全吓没了。 “别理他,小敏,董慧慧回家了吗?” “嗯,我和二狗子一路在后面跟着她,亲眼看见她买了一坛子酒和一只烧鸡进了家门,我看她没什么反常的。” “那我就放心了。”她真希望今天的一场大战能让董慧慧彻底醒悟,不要再胡闹了。她从未把她当成真正的对手,因为她知道吴弦就是个呆头鹅,心里是没有董慧慧的。这样闹下去只会让她更伤心,也败坏了名声。而且,对于吴弦,她半分也不会相让。 也许董慧慧对吴弦也不见得就是情,雪茶想,如果是自己真的深爱上一个人,不会只打一架就灰溜溜的走的,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放弃的。 小敏突然看到了床上的开着的首饰盒,大呼一声,“哇!好漂亮的项链,是嫂子的吗?” “嗯。” “太好看了!是嫂子的嫁妆吗?”小敏把项链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雪茶还没说什么,吴弦赶紧过来从她手里把项链抽走了,“这是你嫂子的东西,不许要!” 小敏一下子委屈的的不得了,抖着哭音控诉他,“谁要啦?你凭什么冤枉我?” 眼看着就要抹眼泪,雪茶赶紧把项链夺过来,交给小敏,“你哥就那德行,小敏乖,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喜欢就拿去戴吧,别戴出门就行。” 小敏还没说什么,吴弦又把项链给抢走了,幼稚的拉过雪茶的小细胳膊,粗鲁的把项链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是给你的!不许摘!不许给别人!” “哥~你不是我哥!”小敏这回真哭了,被他给气的。 “哭什么哭?都这么喜欢哭,家里干脆改龙王庙算了。你的在这里,拿去吧。和你嫂子一人一个,臭丫头,本来想等你生辰那天再给你的。” 吴弦从抽屉里掏出个小兔模样的玉坠子递给小敏,玉质还不错,显然也要花不少银子,这是吴弦早在几个月前就买下,准备送给属兔的妹妹的。 小敏见了玉坠,立马破涕为笑,喜欢的不得了,“哥!你真好。你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嫂子,快帮我也戴上。” 雪茶把玉坠给她戴上,吴弦看着眼前这两朵笑的灿烂的姐妹花,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哎……最后的私房钱也花光了,以后要靠什么养她们啊? 绝对不能花媳妇的钱,也绝不能让她们挨饿吃苦,然而除了找乐子在行外,他也找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本事了。 吴弦听了雪茶的话,下午就出门把码头的苦力活辞了,把欠李光的银子也都还上了。 夜里,雪茶翻了个身,惊觉吴弦还没睡。他正睁着眼睛盯着棚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 “想什么呢?又想哪个美人姐姐啦?”雪茶打趣道。 “没有,有你一个美人在侧就够要我命的了。雪茶,不管最开始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娘子了,我不想让你过苦日子,我也不想给娘子买条项链还要煞费苦心,我想赚钱,赚很多的钱。” 雪茶撑起了身子,长发披散在肩上,柔柔的看着他。他还是有长进的,最起码他心里有了担子,知道自己要扛起的不仅是麻袋包,更是这个家。 董慧慧骂她骂的对也不对,她的确想把他当靠山,但绝不想把他变成自己的奴隶,他是个男子汉,就要有自己的担当,因为她看的出来,吴弦虽然爱玩乐不求进取,但他的心气儿在,只要他懂事了,总有一天会不甘心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更不会像董慧慧所说,甘于在女人的馈赠下过活一生。 “相公,今天下午你出去之后,其实我也仔细想了这件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不想委屈我,其实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咱们两个都是花钱大手大脚之人,平日的开销就比你赚回来的多。小敏一天天长大,还有以后……” 雪茶没说出口的是,以后两人有了孩子,就更捉襟见肘了。而且,她心里一直藏着个念头,她想让吴弦继续念书考功名,只是现在不是张口的好时机,更没有这个条件,读书绝对是个烧钱的事业。 吴弦叹了口气,“是啊,你说的对极了,可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凡是我能想到的法子,你恐怕都会再把那把剑□□。” “去你的!”雪茶笑着推了他一下,“怎么还提那个?” “好好,不提不提。” 双双沉默。 过了一会儿,吴弦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娘子,你脖子上的伤好点儿了吗?” 他的目光亮的吓人,雪茶心里一动,有些意会到了他的心思,其实那不过就是一道浅浅的血痕,只是破了个皮罢了,估计过个三五天也就消了。 她把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轻易的越过了中间那条界限。 “在脖子上我又看不到,相公,要不然你帮我瞧瞧吧?”她虽然问着但人已经凑到了他的跟前,睡前不知道她又在身上抹了什么香,反正丝丝缕缕争先恐后的往吴弦的鼻子里钻,顺着腔道一直钻进了心里,麻酥酥鼓胀胀。 他紧张的揉了下鼻子,“好、好啊,我来看看。” 夜色昏暗,幸好中旬的皎洁的月光散入窗纸,投射在床上,让一切变的梦幻又暧昧至极,叫人把那该看的分明的地方看不清,不该看清的地方却看的一清二楚。 她挺翘的琼鼻、好看的樱唇雪肤,含水带羞的眸光,还有她单薄里衣下起伏的小山,都再清晰不过。 吴弦的心剧烈跳动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覆在了她脖子上的伤处,只是他并没有检查伤口,而是一把揽过了她的脖子,小心而又慎重的吻上了她的唇。 此时不会有煞风景的肠胃不适,不会有小敏的突然闯入,只有一张床,两个人。 她是他的娘子,他想吻她,是天经地义的。 这次他比上次胆大的多,心情也截然不同,在朦胧黑夜的掩护下,让他敢对雪茶放肆许多。他渐渐不再满足双唇的研磨,手竟悄悄的从她的腰间探了进去,甫一接触到她缎子般光滑柔嫩的肌肤,吴弦就彻底失控了。 雪茶即使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到了真章的时候仍旧觉得难以招架,他的手原来可以这么不老实。 “呃唔~” 一声嘤咛,吴弦及时抓住机会,探了进去,勾起了她灵舌,或激狂或温柔的搅缠吸允着。此时吴弦满脑子都是雪茶,她的人她的身子,他的娘子,都是他的…… 除此之外稍微分了丝神,他居然想的是…… 原来雪茶不仅人美,就连口水也是香甜的。 雪茶被动的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渐渐褪去了些紧张,也把自己投入到这场初次的缠绵中,直到满脸潮红快喘不上气了吴弦才放开她。 没容她歇一会儿,他猛地翻身压在了她身上,直直的看着微喘的她,似确认过眼神统一了心意。他又低头在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突然如猛虎下山般,随便捞起一条被子一掀,把二人全给笼罩其中,然后在里面开始了上下其手。很快,雪茶的里衣被扔了出来,接着亵裤肚兜也被丢了出来,然后是吴弦的…… 被子里不断发出各种不可描述的喘息娇啼,床上的被子大山在地震中起伏不定,变幻着各种形状。 忽然!大山恢复了宁静,随意卡在了一个任意拱形上。 片刻后,吴弦掀开了被子,二人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此时俱已是赤条条红彤彤气喘吁吁了。 “你怎么了?”雪茶羞着问道,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如果是平常,这样温柔的她一定能让吴弦乐的发疯。 只见吴弦还跪在她腰间,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掌,那手掌在月光的映照下看的十分清晰,闪着阵阵水光。 细细闻去,还有一股浓重的腥气。 30.她的人设崩了…… 雪茶一下子明白了,顿时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不住的摇着头,发出似笑似哭的声音,身子一翻把吴弦顶了下去,然后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恨不得就此闷死自己了事。 吴弦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小心翼翼的举着那只手掌下了床,单手穿起了亵裤,去外面洗手去了。 雪茶听他出去了,才敢把脑袋伸出来,顾不得穿衣服,飞快的爬起来把自己的月事带翻了出来。她刚来月事一年多,一向不是很准时,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来过了,谁知偏偏这么巧,在这个时候来了。 那家伙一定吓死了吧,他曾经连亲吻都觉得恶心,现在居然碰了一手……,虽然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打死她也不会说什么道歉的话! 夭寿!丢死人了! 雪茶赶紧穿好衣服,三两下重新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当缩壳乌龟,躲在被里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的心砰砰跳着根本就睡不着,耳朵更是支楞的老高,随时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过了好久,吴弦才平复好受惊的心情,洗好之后重新进来了,光着清瘦结实的上身默默的爬上了床,悄无声息的躺在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他刚才真是吓死了,无人能体会到一个人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刻摸了一手血是什么感受,更何况他还是个好不容易突破了心理障碍的洁癖。 他在外面洗了几遍手,在月光下蹲了很久,仔细的思考了一遍人生才鼓起勇气重新回了屋里。 然而当他上了床半天,发现旁边的被包里仍是一片沉寂,里面的人就像死了一样动都不动一下,他就忽然失笑,心里的负担和羞窘一样子全消散了。 对啊!流血的又不是老子,凭什么老子害羞? 他拉了拉她的被子,“雪茶?睡着了?” 没拉动。 再使使劲儿,“娘子?美人儿?” 雪茶在里面紧紧的拉着被子和他进行拉锯战,见他死活要把她弄出来,声音都带着颤抖和惧意,“你要干什么?” 这还是吴弦自打认识她以来,头一次见她有害怕的时候,顿时觉得十分新奇有趣,比发现黄金宝藏都令他觉得惊喜! 原来一向强大的暴力雪茶也有如此娇弱怕丑的一面,似乎突然天降一道神光照亮了他的天灵盖儿,点醒了他愚钝的脑子,他终于在如何对付她这个问题上有些眉目了! 他一使劲,一把拉过了她的被子,雪茶的人随被子一滚,再被他一揽,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又羞又恼,“你干什么?”一个小拳头捶在了吴弦的胸口上。 “嘿嘿,不干什么,睡觉!搂着你暖和。” “不要你搂,快放我回去!”他的身上热乎乎硬邦邦的,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穿,雪茶的脸直接贴着,觉得别扭极了。想想以往的自己真是怪了,怎么会盼着那种事? 都到了这种地步,初尝了美好的滋味的男人怎么会放了她?只是稍微松了松她,依旧让她依靠着自己。 “睡觉。”一锤定音。 雪茶经过了一番剧烈的心里斗争终于有了困意,却突然被胸前的异样给惊醒了,低头一看,一只大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她的一颗小山上,时不时的抓动几下。 他闭着眼,但她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睡着,雪茶咬牙,毫不留情的把他的手丢了下去。 然而下一瞬,那手自己有意识,又抓了上去。 再扔,再抓。 最后雪茶没办法了,拿着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冰凉的肚子上,“摸这给我捂捂吧,我肚子有点儿疼。” 吴弦这下不装睡了,顿时惊起,“肚子疼?要不要紧?” 雪茶气的恨不得把他踹下床去,低声说道:“你喊什么?女人来月事都这样的,挺挺就过去了。” 吴弦恍然大悟,他一个大小伙子上哪知道这些东西去? “那你要喝热水吗?我去给你烧。” “行了,已经半夜了,这个时候折腾什么?没几个时辰天就亮了,躺下吧。” “那好吧。”吴弦不再闹她,乖乖的躺在她身边,温热的大手掀开了她肚子上的衣服,放在她柔软的肚皮上,不敢乱动,果然凉凉的,听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一定很疼吧。 早晨雪茶先醒来,吴弦还保持着夜里的姿势,她心里一暖,起了身,肚子比昨晚更加难受。 “你去哪儿?歇着吧,我做早饭。”吴弦也跟着起来了。 雪茶满脸苍白,额上冒着冷汗,“我去方便一下而已。” 昨晚虽然发现的及时,但裤子上还是沾到了不少血迹,趁着吴弦在灶房烧水,她赶紧进屋换了干净的衣裤,然后把换下来的藏了起来,打算等力气恢复过来再去洗。 她此时终于深刻明白了吴弦不让她给洗脏裤子的心情。 这次月事真的很不舒服,雪茶换好衣服又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重新躺下盖好了被子。吴弦很快就把热水端了进来,“你先把水喝了,我给你洗条热毛巾擦擦汗能舒服些。” 雪茶这时候难受极了,也不和他客气,撑着把碗放到了嘴边,小口的喝了起来,喝了一口就愣住了。 “甜的?” 吴弦拿着毛巾过来,“嗯,我把家里最后一点糖加了进去,喝了也许好受些。小敏小时候耍赖的时候吃糖就好了。” 雪茶一下子眼里热热的,低头把糖水全喝光了,人果然暖了许多。吴弦要给她擦脸,她没好意思,不过是月事而已,又不是病的要死了。 小敏在门外叫了一声,“嫂子?” “进来吧。”吴弦说道。自从昨天被他喊了一声,小敏今天就学乖了,不敢再贸然进门了。吴弦不禁联想起了昨晚那香|艳的画面,要是被小敏不小心撞见……想想都恶寒。 以后睡觉绝对要再三检查是否插了门! “嫂子你病了吗?” 雪茶不好意思和她说实情,说了她也不懂,就含糊的答道:“没有,就是有点不舒坦而已。” 小敏见她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想起了去年她在二狗子家玩时见到的事儿,忽然神来一问,“嫂子你是不是要生小宝宝了?” 一句话问的昨晚刚刚进行亲密尝试的二人俱成了大红脸,吴弦忍不了了,把小敏给拎了出去,“别胡说八道了,以后少和二狗子玩儿,小男孩没一个好东西!” 被无情丢出去的小敏,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二狗子到底哪里惹着她哥了。 喝了热水之后,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雪茶觉得好受一些,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吴弦早就去书铺了。 她起身出去,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院里挂着她的脏衣裤! “啊!”雪茶呼了一声,跑去找正在写字的小敏,“我的衣服是你给洗的?” 她多希望小敏说是,然而事实让她失望了,“我哥洗的。我觉得我哥今天有点怪怪的,怎么一下子对嫂子这么好了?嫂子你是不给他下了什么药了?” 完了完了!雪茶捂着胸口回了屋,饭也不想吃了。她高大端庄的形象一下子全崩了,最最不堪的一面全部被吴弦给看到了,这叫她以后还怎么端的起来?!还怎么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训斥他? 他一句‘我洗过你的血裤子’就全给堵回来了。 不活了不活了…… 然而这些绝不能再提了,再提她就要钻进地缝里去了,所以她只能当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 所以等吴弦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很好的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从外表看她又是那个自信的统领着吴家一切的女主人。 吴弦对昨晚和今早的事也是只字不提,若是他不总看她的话那就更好了,看的她浑身不对劲。 终于雪茶开了口,“你老看我干什么?” “好看还不行看啊?我娘子就算不涂脂抹粉也好看。”吴弦顺口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激动的一拍桌子,“娘子!我知道咱们做点什么赚钱的行当好了!” 31.不会是他吧? 雪茶眼睛顿时亮了,别说,他还真说了一条正道,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别的本事不敢说,做这些臭美的东西没人比她更在行! “你说的对!咱们好好商量商量。”雪茶也兴奋起来了。 可吴弦一下子又弱了下去,“不行,开个正经铺子的成本太高了,咱们没有这笔银子。 若是以前我还能去老姑奶奶那里蹭一点回来,但有了上回的事却是不行了。不要紧,再想别的招吧!”他怕雪茶失望,还故意安慰她。 雪茶却异常坚定,“不!就考虑这个。这笔银子我有,咱们买个小点儿的铺子足够了。” 吴弦知道她说的是嫁妆银子,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以老太君对她的疼爱程度,应该是给了不少。 “那怎么行?你的银子留着傍身吧,不行我出去借一借。” “什么你的我的?你现在要跟我算账不成?”雪茶柳眉竖起,她的银子当然不能乱用,但这种关系到全家将来的大事当然要用,不然留着干嘛?留着她自己吃肉看着两兄妹喝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茶一时间又恢复成了吴弦熟悉的模样,不再是夜里在他怀里无助的小娇花,也不是嘤嘤啼哭的小娘子,而是化身成了他无法对其抗争必须唯命是从的人。 “你出去托人打探铺面消息,还有我给你列个单子,是我做那些香膏需要的东西,你得帮我找找从哪能便宜进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反正你此刻无事,现在就去吧,对了,带上点银子,大方些,求人不怕花银子。” 直到被雪茶推出去大门外,吴弦还有些蒙蒙的,望着手里的碎银子恍如活在梦里。他记得就在不到一刻钟之前他还在欣赏他娘子那故作镇定的容颜,怎么下一瞬他就被赶出来找铺子了? 赶走他后,雪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把手里所有的银子都倒了出来,当初从荣府带出来的一共二百五十两,这其中有老太君给的,府里给的,还有她自己攒下的。 上回从吴弦手里赢来的银子有一百多,借给了牛三三十两,减去这段时间的花用,还有整一百两。 一共三百五十两!吴弦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这么有钱。 雪茶心里算了一下,在不错的地方买个小门面,再进一批材料,这些银子足够了。她有种预感,做脂粉生意一定就是她的生财之路。 到时候家里有个正经营生,不用凡事先考虑银子,小敏将来的嫁妆的也有了,再换个大房子……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铺子欣欣向荣的场面。 吴弦出去跑了一下午,发动了他那些雪茶嘴里的狐朋狗友,合适的铺子很快就找到了几间。不过此事急不得,还要中间人给问妥当了再说,之后等雪茶身子好了亲自去选。鲜花等东西的来源吴弦暂时没有打听出来。 他在外面请朋友吃完饭回来的,稍稍喝了点儿酒,洗好后进屋发现雪茶还没睡。 见他回来雪茶赶紧放下了写写画画的笔,“怎么回来这么晚?”她上前帮他挂上外衣。 “铺子的事有些眉目了,请了几个哥们儿吃饭。你肚子怎么样了?好受些没?” “好多了,除了有些发虚,已经不疼了。” 雪茶细细问过了铺子的情况,就上床躺着了,吴弦也脱了鞋爬了上去。见她依旧躺在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上,而他这边的被子铺的整整齐齐,以往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今日却觉得分外刺眼。 他是个浑人,若一直没有昨晚的事也就罢了,可谁叫它偏偏就发生了呢。刚刚尝过肉汤滋味的吴弦此时好奇心和激情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见她躺的笔直,他心下一狠!反正他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再不要脸一些又何妨? 雪茶正闭目酝酿睡意,忽听旁边有声响,睁眼一看,只见吴弦噗通通把被子胡乱一卷丢到了床脚,然后就在她的注视下,无耻地掀开了她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来。 把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大言不惭“小爷是人形火炉,给娘子接着捂捂。” 雪茶浑身僵硬,挣了两下没挣开,遂放弃。 “你不是嫌人身上脏,不爱和我接触吗?还要在床上划界限什么的。” 本以为吴弦会无言以对,结果人家大义凛然,又凑近了她一些,“那不是别人吗?你是我娘子我就要光明正大的碰。等你舒坦了,把两条被子拆开做成一条大的,以后咱们就这样睡。” 说的雪茶脸热不已,这个没羞没臊的。 “我才不干呢,说不定哪天你又该生我气,骂我滚了。” “嘿嘿,哪能啊?我保证再也不惹娘子生气了。” “信你才怪。”雪茶小声嘀咕着。 “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吴弦故作凶恶,抬起半个身体朝她欺了过去。 雪茶直躲他,“干什么呀你?好好睡觉!” “不干什么?就是要亲你!”说完他就肆无忌惮的低下了头堵住了她的小小抗议。虽然顾忌着雪茶不舒服,这晚上吴弦还是没少胡闹,沾了不少便宜,他这才对话本里描写的男女之事有了初步的体会,原来是这般新奇有趣,让人心痒痒急吼吼。 雪茶很早就醒了,虚弱的感觉基本上没有了,今天该起来做早饭了。一睁开眼睛便觉胸口沉闷,某人的一条胳膊正搭在她的小山上。 他好像特别喜欢那里,昨晚就……雪茶脸一红,怕弄醒他,就轻手轻脚的把他的胳膊抬了起来,打算放回它该放的位置去。 却在提到半路的时候停住了,他胳膊上那块印子是什么东西?原来抬胳膊的时候宽松的里衣袖口下滑,吴弦的整个小臂露在了外面。 看上去好像是个牙印,应该有些年头了,看大小不像是大人咬的。 雪茶忽的想起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巴。 天呐!不会是他吧? 32.那你咬回来 她还记得自己五岁那年,和一堆人挤在一辆马车里,有个凶狠的男人看着她们,一旦遇到合适的买主就把她们卖掉。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哭闹,后来饿了两顿之后就不敢了。 她那时候实在太小了,根本没人愿意买她,大户人家都愿意买到手就能用的丫头,小户人家都愿意买男孩儿,像她这么小的,给人当童养媳都嫌太小,干不了什么活。 于是她是同一批人里剩到最后的,幸而那个男人还不算太坏,除了骂她之外也没怎么虐待她。上天有眼,终于在一次荣府买丫头的时候,恰好经过的老太君看见了她,动了恻隐之心,把她留下了。 她见男人要把她丢下,哭着喊着要跟他走,但那人还是把她留在荣府了,说她的造化来了,然后就一声叹息离去了。 初到了陌生的地方,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她害怕极了,像个小刺猬一样谁都不理,整天就喜欢蹲在水塘边偷偷抹眼泪。老太君不让下人们管她,一切随她去。 那天她依旧蹲在那里,忽听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哭?别哭了,和小爷回家去,小爷保证对你好,不欺负你!” 爷?对她好?小小的雪茶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个油腻的秃顶老头也大概是这么说的,她吓的无处可躲。幸好卖她的男人及时出现,把那老头打跑了。他还告诉她,那人是坏人,对她说那种话的男人都是坏蛋! 于是,她就趁他不备二话不说,抓起他一只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那胖小子也傻,比她高那么多也不知道反抗,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她才松口,怕他继续使坏,使出浑身力气把正在叫疼的他给推倒了…… 自那以后,她怕再遇见他就再也不去水塘边了,渐渐接受了荣府的一切,也模糊了那段记忆。 从此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男孩儿了,原来竟是他…… 雪茶翘起嘴角,止不住的笑,缘分真是太奇妙了,居然就是他!那就难怪多年之后他再进荣府,见了她恨不得躲着走,想来是认出了她,心有余悸吧。 可能是怕丢人,成亲之后他也从未和她提起过这件事,怪不得气急败坏的时候骂她阴险毒辣呢。她想起了小时候,有个小厮给她起了个难听的外号,她长大后一直都记得,以至于后来那小厮都忘了这件事,她见了他仍是觉得讨厌。 明白了吴弦心里还有这一遭事儿,她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对他再好一点,把心再向他敞开几分。 他的睡颜恬静温和,不说话不气人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雪茶慢慢的低下头,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刚要起身,却被一股大力拉下,吻在了两片温热的嘴唇上,获得了一个缠|绵悱恻的亲吻。 她一动他胳膊吴弦就醒了,不过是想看看她要干什么才装睡的。谁知她拎着他的胳膊看了一会儿,没有下床,反而偷亲他。 他怎能错过这大好机会,自然是要反客为主。 “干嘛偷亲我?以后光明正大的亲!看到我胳膊上的牙印了?知道是谁咬的不?”吴弦紧搂着她,不肯放她逃开。 雪茶迅速整理好了表情,“我哪知道是谁咬的?问我干什么?” “装,你继续装。”吴弦把那只胳膊伸到她眼前,“不觉得有点眼熟吗?就是一个小丫头咬的!我好心好意的和她说话,谁知被她上前就咬了一大口。要不是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早就揍她了!” 雪茶扬起了脸,“好啊!那你揍啊!你现在揍回来啊!我哪会记得那个小胖子就是你?早知道你还因为这个记恨我,我就不嫁你了。” “你说什么?”吴弦故作凶狠,起身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后悔也晚了!至于这笔账我留着慢慢和你算。现在还有疤呢,你说你当年咬的得多狠?还害得我被娘骂了一顿,幸好我没告诉她被你咬了,不然老太君肯定得罚你。” 雪茶见不得他得意洋洋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一撸衣袖,露出白生生的手臂,“别留着以后了,有仇一口气报了吧,给你!在我胳膊上咬一口吧,我也留个十年的印子不就得了。” 吴弦一愣,抓过她的细胳膊,试探的看着她,“那我可真咬了啊?” “咬吧。”雪茶没想到他还真敢咬,心都揪在了一起,嘴上就是不肯说句软话。 故意慢慢靠近她的胳膊,吴弦像一头抓到了猎物的猛虎,在细嗅着猎物是否美味,热气喷在雪茶胳膊上,汗毛根根直立。 “你要咬就快点!啊!” 吴弦照一块肉嫩肉多的地方一口咬了下去,微微使力咬了一下便松开了,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嘿嘿,仇报完了!”心头正美,抬头一看,雪茶委屈的两眼泛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要下地。 他赶紧把你拉住,“我和你闹着玩儿呢,没真咬不是吗?我就是贱,活该挨咬,再也不逗你了好吧?” 雪茶扭身抓过他的大手,狠狠的咬了一口,才跑了出去。 吴弦满脸抽搐,虽然心里甜滋滋的,但忽然有一种这辈子完了的感觉,挥也挥不去。 白天,吴弦继续在外面跑铺子的事,雪茶则做了几道好菜去探望了宫老爷子,他老人家知道的东西多,从哪进货、什么流程、需要注意些什么,也许请教他一个人就够了。 雪茶这边进展顺利,吴弦那边运气也不错,很快就有一家各方面都很不错的铺子入了他的眼。原店主因为要去外地侍奉老人,所以急着出手。 前面是一个不太大的门脸,但也足够用了,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两间住人的房间,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吴弦还看中了一点,这里离牛三家肉铺不远,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照应一二。 只是价钱不便宜,二百两一口价。 卖家一个劲儿的催,吴弦赶紧把雪茶领了过来,雪茶和他一样,也一眼相中了这块地方,无论是地段还是铺子本身都没什么可挑的,价格也算公道。 雪茶和卖家又磨下去十两银子,拍板买下了。立字据的时候,中间人自然而然的要写吴弦的名字,被他给拒绝了。 “写我娘子的名字吧,都是她的嫁妆银子,写我名字脸红。”惹着大家哄堂大笑啧啧称奇,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没夫纲的。 只有两个当事人不觉得什么,仿若天经地义。 交接了铺子,二人一起送客,正在门口话别,旁边的布庄里出来一位年轻俊秀的小伙子,向这边走来,“朱大伯,您就这走啦?” “是啊,宋小哥,这就走了,以后你们一家去临城,记得到我家去坐坐。” “好,那您一路顺风。” 宋羽说完忽然觉得一旁站着的那个人有点眼熟,稍稍一想就想起来了,“吴弦?我是宋羽啊!记不记得上次我的威虎打败了你的将军?” 其实他一出来吴弦就把他认出来了,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这下好,两人居然成了邻居。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宋羽这人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天生自来熟,“你买了这个铺子?真是太好了!我家这个布庄也刚买了不久,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他说着说着目光突然瞟到了雪茶,蓦地愣住了。 惊觉失态,他赶紧回了神,“不知道这位是?” 吴弦把雪茶把身边一拉,稍微靠前,“这是我娘子!” 不是姐妹,不是朋友,是娘子!吴弦心里气闷,臭小子居然敢看直了眼? 宋羽心中一阵失望,居然是他娘子,吴弦居然有等仙女似的娘子?她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小嫂子好。” 雪茶倒没觉出什么,看的出来这个姓宋的没有恶意,刚才不过是一下子失神罢了,也笑笑说道:“宋大哥好。” 啊~雪茶抽了一口冷气,她话音未落,手就被吴弦紧紧攥起。 她疑惑的望向他,吴弦却看也不看她,而是对宋羽说道:“铺子还没开起来,我们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回见!” 然后就十分无礼的没等人家回话就拉着雪茶回家去了。 33.懒得理你 一路上吴弦都没和雪茶说话, 雪茶憋了一肚子疑问,回家才问了出来,“你究竟发什么疯?我又哪惹你了?” “以后不许和那姓宋的说话,他没安好心!”吴弦言之凿凿。 雪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一路想的是这个, “我怎么就不能和他说话?你凭什么说人家不是好人?”第一眼看她看直眼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她各个不和人家说话? “反正就是不许!我是男人, 知道男人心里想什么!” “莫名其妙,懒得理你。我去做饭, 等下商量一下这院子怎么办,是卖还是留,要做的事多着呢,没功夫和你瞎闹。”雪茶说着就进屋去了。 吴弦瞪着她的背影, 心里一阵气闷。他听李光说, 那个宋羽家世虽然不显, 但其实很有家底,此人与他年纪相仿, 外貌也不差, 还是青山书院的学生。听说因为眼光太高, 至今还没有成亲。 他一想起他刚才看雪茶的眼神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怎么会与他成了新邻居?若是早知道他怎么也不会买这间铺子的。 雪茶是被形势所逼才嫁给他的, 本就是一块长了腿的鲜肉, 以前他巴不得这块鲜肉自己跑了, 如今这么一想却觉得和心里刀扎一样难受。 以前她被圈在荣府里见不到外男, 如今开起了胭脂铺子,投入了花花世界,不知会吸引多少男人的目光,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在吴弦心头升起。 吃饭的时候,一家三口针对这个院子怎么办讨论了一番,小敏有些舍不得这里,但吴弦和雪茶的意见一致,都同意卖掉。一则能得些银子投到铺子里,二则到时候重心都在铺子那边,这里的一切无人照料,小敏太小,让她独立来回跑照料这里显然是不行的。 吃过了饭,雪茶把兄妹二人叫到屋里来,围坐在桌子前。她把自己那些日常用的香膏香粉一一摆了出来。 “这是玫瑰膏、这是桂花露、这是杏仁油……”雪茶细细的讲解每样东西,听的兄妹两个瞠目结舌,俱是脑子晕乎乎的。 “娘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不全是,有的是我自己弄的,有的是从别处得来的方子。你们两个别觉得烦,以后咱们家要靠这些东西发家呢!好日子还有小敏的嫁妆将来都要从这里出,一旦铺子开起来,我一个人做这些东西肯定是不够的,你们两个都要给我打下手。” “嫂子,我保证好好学!”小敏积极响应。 雪茶瞥了一眼吴弦,“你呢?” “我、我当然不能比小敏差!”吴弦还是有些不情愿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干些粗活就好了,毕竟他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天天摆弄脂粉呢? 雪茶谅他到时候也不敢不干,她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到时候见了白花花的银子,不怕他不干活。 几人一起弄这些弄到很晚。白天的时候吴弦那边带人收拾铺子,雪茶这边带着小敏继续制作卖品。小敏别看人小,可是心灵手巧做事细致,没用多久就做的有模有样了。 吴弦那边进行的也很顺利,铺面不大,以前的陈设又十分简单,所以重新打柜子做装饰根本不费什么事,没过几天就把一切收拾妥当了。 旧院子暂时还没有脱手,把几只鸡低价卖给了张婶,至于菜地里那点菜就全送她了。 雪茶带着小敏,挎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站在院门口回望住了几个月小家,心里满是感慨和不舍,这里是她人生真正的起点,是她的避难所,是她第一个家。 就算到了拜堂成亲那天,她也绝对没想到,她和吴弦的日子会比她想的好十倍,虽然有吵闹有争执,更谈不上心意相通,但与荣家大宅里看不见天日的生活相比是那么的不同,如此鲜活,如此迷人。 吴弦雇了个马车,刚搬完东西,见她傻在在门口,喊叫:“喂!该走了!早点回家去,还有好多事没干呢!” 雪茶回过了神,不再回望,而是大步走向了吴弦,从今往后对她而言,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把东西都归置一番,雪茶亲手烧了几个拿手菜,吴弦去把牛三和李光都请了过来,这回他们两个没少帮忙,自然要请人家来新家里热闹一番。 牛三再次见了雪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规矩了许多,“嘿嘿,弟妹好!”自从上次雪茶到家里送了三十两银子,他都没脸再去找吴弦玩了,翠枝也和他大闹了一场,说什么再赌就要把她娘家人全找来评理。 雪茶见他这回规规矩矩的,心里多了几分好感,“牛三哥和李大哥来了!快快请坐。” 说笑了几句,李光把两包贺礼交到了吴弦手上。 吴弦纳闷儿,“怎么拿这么多?” 李光小心的看了眼雪茶,说道:“其中一份是我的,另一份是董慧慧的。她说这里不欢迎她,就不来煞风景了。她还让我转告你们,运货这种事可以委托威风镖局,银子她照价收。” 雪茶没吱声,心里也没多大波动,这时候她倒是挺好奇吴弦心里怎么想的。 就听他问,“她最近还好吧?” 李光笑笑,“好着呢!刚走了趟镖回来,又开始四处玩儿了。” “不是说她家里在给她说亲吗?” 李光挑了挑眉,“嗯!可不是说亲吗?已经叫她赶跑三个媒婆了,这下估计真要找个倒插门女婿了!” 吴弦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他虽然对董慧慧没有男女之情,但之前的事对她伤害颇深,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吴弦心里并不是半点愧疚没有的。 如果他能及早发现,注意与她来往的尺度,恐怕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她既然已经恢复正常,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牛三一拍肚子,“好了好了!别老提她了,我都饿了!弟妹做什么好吃的了?赶紧上菜上酒吧!” “好嘞!好酒好菜管够!”雪茶高声回应了一声,打破了稍有些诡异的气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诶哟好香啊!做了什么好吃的?” 只见宋羽左手抱着一坛子酒,右手拎着丰厚的伴手礼,十分从容的走了进来,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李兄,我一猜你就在此处!牛兄也在!吴兄,我这个新邻居自备酒菜前来道贺,你还欢迎吧?” 吴弦默默咬着后槽牙,还要面带微笑,“欢迎,当然欢迎!娘子,那就多添一副碗筷吧。” 宋羽和牛三之前也见过,所以这几个凑到一起也不算奇怪,吴弦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人家来者是客,无缘无故的怎好往外赶? 天气和暖,男人们在院子里的方桌上喝酒,雪茶和小敏在屋里的小桌上吃着一样的菜。 雪茶今天炖了红烧肉、清蒸鱼、四喜丸子、两道素菜,外加一道鲜汤。 牛三吃的津津有味,“这些真是弟妹亲手做的?这手艺也太好了吧!你嫂子要是有这一半功夫我就知足了。” 李光表示赞同,“还是吴弦有口福。” 宋羽品了口鱼肉,“嗯,鲜而不腥,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是为佳品。” 吴弦的脸微一变色,心里听着不是滋味。其实人家宋羽也没说什么,和牛三李光表达的基本是一个意思,但谁让他文绉绉吊书袋,偏偏能给里屋的雪茶听见呢? 当一个人瞧另一人不顺眼的时候,就会处处不顺眼,吴弦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穿着一身青色的绸衫,风姿灼灼,个子比自己高一分,眼睛好像也比自己大一点。 哼,眼睛大有什么了不起?眼大无神眼大漏光,雪茶不喜欢眼睛太大的! 不管各人心里怎么想,男人们只要一喝起酒来说说笑笑,气氛还是挺热络的。 雪茶见外面喝了一会儿了,炉上炖的汤应该可以上了,就把汤盛进大碗里,端了出去。 汤装的有些满,越端越烫手,而且这是新买的院子,地上稍有不平,雪茶没有注意到。就在要走到桌边的时候,突然,她脚下一歪,死死的握住要脱手的汤碗,眼看着就要人倒汤泼。 宋羽此时的角度最先看到她,刚一见她有状况,就大呼一声‘小心!’ 然后就整个人飞身过去,一手拉住了雪茶,另一手端过了滚烫的汤碗顺手放在桌子上,热汤溅在手上火燎的疼。 其他人惊起,吴弦上前抓过雪茶的手,心疼的骂道:“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么烫不会叫我去端?” 大家见他这样颇为诧异,实在与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太不相符了,在外小爷小爷的叫,没想到在家居然这么心疼媳妇。 雪茶不好意思的推开他的手,“不严重,你别一惊一乍的。宋大哥,多谢你了,刚才要不是你,我恐怕要丢大丑了。” 宋羽松开握着她胳膊肘的手,“嫂子客气了,我不过是顺手帮了一把而已。” 吴弦这才注意到他的手刚从雪茶的胳膊上拿下来!心里顿时火起,他居然从雪茶出来起就一直在看她,而且手一直抓着她的胳膊!雪茶还说他不是没安好心! 但现在绝不是应该发火的时候,反而要好好低头感谢人家,吴弦心里憋的发疼,“多谢宋兄。” 宋羽不觉有异,坦诚的受了下来,“吴兄多礼了。” 牛三也没觉得怎么,但李光是个心细的,且十分了解吴弦脾性,多少看出他的不快了,因此,酒席又继续了一会儿他就主动提议回去了。 牛三不同意,“干嘛这么早啊?天还没黑透呢!” 李光夺下他的酒杯,“来的时候翠枝嫂子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 牛三顿时打了个激灵,“得!我这就跟你回去!” “这还差不多,宋兄,咱们一起?” 宋羽往窗户的方向瞧了一眼,“吴兄,我家里有上好的烫伤膏……” “不必,我家里也有,是祖传三代的秘方。”吴弦暗自握着拳,恨不得把他给扔出去。 终于送走了这些人,小院恢复了宁静。雪茶和小敏出来收拾桌子。 吴弦一把拉过了雪茶,“明天再收拾,小敏回房睡觉去!” 小敏不知道哥哥是怎么了,但也看出他发火了,不敢顶撞他,乖乖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雪茶被他带进了屋里,“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疯了不成?从人家宋大哥进门起你就不对劲。” “什么宋大哥?狗屁宋大哥!以后不许见他,更不许这么叫他!”吴弦一下子炸了。 雪茶也瞪着眼,“你简直莫名巧妙!人家帮你娘子,你不知道感激反倒处处瞧不上人家。” “我和你说过了,他别有居心,根本不是好人!” “我看你也不像好人,大男人心眼儿怎么比针孔还要小?他要是不拉我一把我那时候就坐到地上去了。” 吴弦气到发笑,“我气的是这个?他看你的眼神根本就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当初董慧慧看你的眼神也不对劲,我这样对她了吗?”雪茶反唇相讥。 “原来你也知道他看你!”吴弦气的牙根痒痒,火气无处发泄,一脚踢翻了板凳,坐到了床边,扭头不理她。 雪茶眼眶酸涩,上前扶起了板凳,坐在上面背对着吴弦,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他怎么那么不懂事儿?人家什么都没干,不过就是看了她两眼而已。她长的好看,谁都会看几眼,连李光和牛三也看她了啊,那他怎么就不生气? 他们现在要把铺子开起来了,做生意迎来送往的,到时候接收的目光数不胜数,她还能让人家闭眼睛买东西不成?她不过就是个贱命,没那般金贵! 屋内一时无比静谧,天彻底黑了下来,二人一动不动,谁也没去点灯。 吴弦消了消火,知道今天的的事儿怪谁也不该怪雪茶,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怂了,正感后悔,忽听那边传来金豆子掉落的声音,尽管她十分压抑着,还是叫他给听见了。 他过去把油灯点上,从后面弯腰抱住了她,拿起了她被烫到的那只手,“手还疼不疼?” 雪茶抽回自己的手,不理他。 吴弦也不气馁,又执起了她的手,在被烫红的地方亲了一口,“我给你再涂点药吧。” 雪茶猛地抽回手,站起身来,到床边铺床,嘴里说着气话,“不用你管我死活,从明天起我就把嘴缝上,把脸蒙上,再也不和外人接触了行了吧?你也犯不着不对心思了就给我脸色看!” 她叨叨叨骂了一堆,吴弦半句不敢还嘴,老老实实听她骂,谁叫他理亏呢?直到确定她骂完了,他才默默的出了门,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娘子,累了一天了,我给你弄好了洗澡水,你先去洗吧。” 雪茶往床上一倒,“不去,我今晚打算臭死你。” 吴弦噗嗤一乐,知道她没那么生气了,大步走到床前,拦腰把人高高抱起! “你干嘛啊?快放我下来,吓我一跳!” “抱你去洗澡,我要香香的娘子。”吴弦说着就把她往外抱。 雪茶急的直蹬腿,“放我下来!小敏出来看到怎么办?” “放心吧,她睡着了。” 吴弦一直把她抱到了放浴桶的仓房,才把人给放下,“娘子,要不要一起洗?” “你滚!小心我再咬你一口。”雪茶嗔道,吴弦这才嬉皮笑脸的出去了。 雪茶洗好之后,吴弦才去洗,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回房。 连着折腾了几天,一口气把铺子的事定了下来,一沾床,雪茶才觉得疲惫齐齐涌了上来,连胳膊都不想动一下。 “娘子?”吴弦很小声。 雪茶现在睡前最怕听到他叫这两个字,总觉得这家伙像头狼,盯准了她这只大肥羊似的。 “干什么?” 吴弦轻轻的掀开了她的被子钻了进去,把人搂在了怀里,“今天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雪茶轻哼了一声,心里那股气终于顺了,眼睛也不睁,平静的说道:“错哪呢?不是我的错吗?” “娘子,我是……我是觉得宋羽哪里都比我好,怕你多和他接触就看不上我了。”吴弦犹豫再三还是对她说了心里话,反正这是在床上,外人谁也听不去。 雪茶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心思,翻了个身,侧身与他平视,“他哪里比你好?” “他比我……”吴弦正要细数。 “他哪也没你好,你是我相公,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论才貌,荣府大少爷是不是比宋羽强的多,那我都不稀罕。我现在嫁给了你,又怎么会对别人生出心思来?你想的真是太多了,以后当着外人别做的太明显,让人家看笑话。” 吴弦听了心里暖融融的,“娘子,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嗯,别人千好万好,没有肯为我出头、肯为我过生辰的你好。” 吴弦心底酸慰,所有的不适全都一哄而散,只剩下无边的原野开满了盛开的鲜花,他揽过她的脖子深深的吻了上去。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这回吻的很热烈,像要把人的灵魂也吸出来一样,直到雪茶快要喘不过气了,他才松开她。 吴弦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满脸潮|红,额上冒着细汗,喘|息的低声问道:“娘子你那个走了没?” 雪茶虽然疲累,但知道今晚大概是糊弄不过去了,且今晚是搬进新家的第一晚,当做洞房花烛夜格外有意义,便轻轻的嗯了一声。 屋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人的面目,但吴弦依旧能看出雪茶此时的娇羞欲滴,盈盈媚|态。雪茶也是,他身上散发的急不可耐之势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她不禁庆幸,幸好没有灯,也没有月光,不然真要羞死了。 吴弦手上动作极快,在黑暗里没几下就把二人的衣服全都脱光了,胡乱的丢到了地上。继而在她的唇|舌逗留了一番,大手在她颇有分量的绵软上肆虐把玩,他的灵舌似一尾极活泼的小鱼与她极尽纠缠,又似一场无法抵御的风暴想要卷其所有。良久,他转换了战场含住了她薄软的耳垂,温热的呼吸直往她敏感的耳朵眼儿里钻,雪茶不禁发出了细碎的嘤|咛。 很快他便不再满足这些,顺着她优美柔滑的脖颈一路向下,直至吃到了那一团雪山,便再也不想分开。 “疼,你轻点儿~”雪茶推了他肩膀一下。 吴弦得令,终于把焦点转换到最最重要的地方,有黑夜为幕,大被掩护,虽然看不清彼此,但却让人的感觉更加敏锐。雪茶咬着枕头承受着身上传来的种种陌生又令人恐惧的悸动,可直到她熬过了最初的忐忑,通体发热,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却仍不见吴弦的下一步动作。 他仍旧像个刚进城的乡下小子,浑然不知所措。 雪茶终于再难忍受,上次没成是因为她月事来了,这回他不会又有什么问题吧? “你怎么了?”她柔声问出口。 吴弦沮丧的叹了口气,重新伏到了她耳边,“娘子,在哪儿?” 雪茶万没想到他居然是因为这个……,顿时又羞又想笑,心里还有一丝欣慰,看来吃喝嫖赌几样里,至少他有一样是干干净净的。 “我不知道,你自己找……” 吴弦于是自己尝试了起来,在几次失败的冲撞之后,雪茶突然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眼泪痛到自然而然滑落,她替他松了一口气,终于成功了,再不成功她就要把他踹下去睡觉了。 初次的体验是不好受的,不仅雪茶难受,吴弦也觉得难受的紧,他喘|息粗|重,咬着牙忍着疼痛,只是不同于雪茶的是,他的疼痛是远远不及心里的兴奋和舒|爽的。 雪茶冷汗直流,幸好吴弦知道心疼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始缓缓试探。 雪茶强迫自己忽略不适感,尽量放开自己,融入到这场初次的缠|绵里,这样显而易见是很有效的,她很快就有渐入佳境之感了。 就在她稍有迷蒙之际,吴弦突然抖动了一下,翻身倒在了床上。 雪茶拿过床头的帕子简单给自己擦了一下,就躺着装死了,这一夜,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雪茶一动,半夜自己搂上来的吴弦就醒了。 他急于找回场子,醒了就要往她脸上亲,却被雪茶一巴掌给推开了,“我都要疼死了,等我恢复了再说吧。” “好吧……”吴弦顿时垂头丧气,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雪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一个新妇初嫁,哪懂得男人的事?反正昨晚除了一开始,话本里写的还有出嫁时喜娘和她说的那些,她半点都没感受到,她只知道这大约是不正常的,又不好开口。 算了,若是以后他还是这样,就劝他找大夫抓药去吧,毕竟她还是想生孩子的。 如果吴弦此时能洞悉雪茶心中所想,恐怕一头撞死在墙头的心都该有了吧。 白天雪茶和小敏在家继续备货,吴弦则雇了辆马车,拉着无所事事的李光一起去城外进货去了。马车晃晃悠悠,吴弦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眼底一片青黑。只要一闭上眼睛,昨晚的画面便如潮水一般涌来,一想到该是他大展男儿雄风的时候居然偃旗息鼓,他就恨不得一切没发生过,从头再来! 可明明就发生过啊! 雪茶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她肯定是万分不满意的,肯定是十分瞧不上他的。他为了不更惹她厌烦,这一早上在她面前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想他吴弦吴小爷,一向活的随性洒脱,何时竟变得如此看人脸色过活?何况这一切还是他心甘情愿自找的,现在若是让雪茶离开她,还他彻底自由,他还不肯干呢! 所以他就是贱吧?又贱又无能,再想想人家宋羽、荣大少…… 李光起初没在意,只当他是累了眯一会儿,谁知他不经意的一个抬头,眼睛就再也无法离开吴弦精彩的脸了。 只见他苍白带青的脸上此时比调色盘还要精彩,面皮间歇性抽动外加时不时咬牙切齿,浓眉深锁,时不时还猛地摇摇头。 不是中邪了吧?李光忧心的拍了拍他,“喂,兄弟,这会儿功夫做噩梦了?” 吴弦回过神来,睁开了无神的双眼,“没有。” “出了什么事吗?有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也许我有办法呢。” 吴弦欲言又止,这种事怎么好对外人说,“没事,你就别问了。” 他虽然不愿意说,但做了几年的兄弟的李光还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冲他露出个神秘笑容,“等咱们回头,我送你一个压箱底的宝贝,保证解你烦恼。” 吴弦才不信呢,随便回道:“但愿吧~” 采购的过程很顺利,他们很快就把雪茶要的东西都买齐了,回来的时候李光专门让车夫先拉他回家,然后让他们在大门外等着。没一会儿就见他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出来了。 一上车,他就把包袱塞给了吴弦,“里面是本宝书,回家悄悄的看,过段时间还我。” 吴弦没太当回事儿,连包袱带书收下了,到了家和货一起搬了下来,随意丢在仓房里了。 看过黄历,三天后是个适合开张的吉日,算上吴弦,一家三口紧锣密鼓的加紧备货,开张那天别管生意如何,柜台上的货一定要摆的足足的。 雪茶累的每天晚上倒头就睡,吴弦就算心里还有着一雪前耻的打算,也舍不得折腾她了,先把铺子开起来再说吧。 开张这天,吴弦的好哥们儿都来了,就连董慧慧也短暂的露了一面,见到雪茶和吴弦的时候绷着一张脸,把贺喜的红封扔下就走了。雪茶莞尔一笑,赶紧让小敏拿了盒美白的七白膏追上去。 小敏颠颠的跑了回来,“嫂子,完成任务,我说是你给的,慧姐收下了!” “收下了就好。” 宋羽也来道贺,这回吴弦的表现大方了许多,表面上不再对人家阴阳怪气的了,但心里仍然对其诸多提防。 店铺名字是雪茶亲自取的,叫如意阁。无论何时,人们总是爱追新奇的事物,几挂鞭炮一响,招牌一挂,三三两两的女人们就结伴进店了。 雪茶给自己和小敏都化了淡淡的妆,女客人们一见到这两朵姐妹花顿时对这铺子里的东西多了几分期待,觉得自己若是用上一样的东西,就也能和人家一样漂亮了。 雪茶把每一样货品都拿出来一盒做试用,先试后买,童叟无欺负,女人们试了之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无不满意,纷纷询问价钱。 只是其中一半客人听了价钱之后就打退堂鼓了,雪茶把价钱定的比市面上同类货品高出一倍,她辛苦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看准了有余钱的人家。 就算是这批客人里有一半试用了之后没买,她也不亏,那些人顶着一张焕然一新的脸回去,就是一面活招牌,而且女人见过了更美的自己,哪有不蠢蠢欲动的?说不上什么时候攒够了银子,会对自己好上一回呢。 一连几天,如意阁竟然有了不小的名声,不只各色胭脂,女人们买回的各种香膏用了几天之后也大为好评。一时间如意阁的货竟有些供不应求。 34.不白之冤 雪茶没办法, 只好挂了牌子,每日限量发卖,没想到这样一来,无意间又给如意阁造了一波势,城里的姑娘小媳妇们若是谁买到了如意阁的货, 够在女人堆里炫耀好几天的了。 即便是限量了,仅靠雪茶和小敏的力量还是难以供应的上, 就连吴弦也被迫做起了他不屑的女人行当。 几人累的沾枕头就能睡着,家里已经几天没开火了, 饿了就买现成的吃。但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在手,就是再累也值得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几天,很快找麻烦的就来了。 正值一天最繁忙的时候, 街上熙熙攘攘, 叫卖声、车马声不绝于耳, 雪茶在招呼几位女客,吴弦在一边看店。 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极其尖利刺耳的呼嚎, 且这呼嚎声越来越近, 似是奔着如意阁来的, 吴弦赶紧出去看看,其他人也都望向门外。 吴弦一脚刚踏出门外, 就和一个莽撞的妇人撞了个满怀, 那妇人刚要开骂, 抬眼一看, 竟是店家,眼神微微瑟缩了一下,继续嚷道:“伤天害理哟!这如意阁就是个黑店!做的不知什么烂东西,老娘辛辛苦苦攒了三两银子买了一盒胭脂,只用了一回脸就烂成了这个样子!我不管!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老娘要拉着你们去见官!” 吴弦犹在心悸,刚才她抬脸那一下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可怕,那是一张多么恐怖的脸,上面到处长满了鲜红的大疙瘩,一个个还冒着亮闪闪的光,配上女人的方口阔鼻简直没法看,谁看了谁做噩梦。 眼看着这泼妇要冲向雪茶,吴弦一下子挡在她身前,“这位大嫂红口白牙的,说话要讲证据,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如意阁的东西弄坏了你的脸?” 刚才这妇人闹出的一番大动静此时已经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议论纷纷。铺子刚刚走上正轨,这档子事必须解决好。 雪茶的记忆力一向不错,而这几天她每一笔入账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她的客人里并没有这一位。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讹你们不成?好!要证据不是吗?我拿给你们看!” 只见她掏出一盒胭脂,啪的一声拍在了柜台上,“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你们如意阁的东西?” 雪茶仔细的检查一下胭脂的包装和质地,心中一跳,的确出自她手。 “不知这盒胭脂大嫂从何得来?” “这你别管!总之是有人花钱买来送我的,你就说这事怎么办吧?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今天这事没完!” 吴弦护在雪茶身边,就要说话,却雪茶给拉住了。 她不徐不疾的走到女人跟前,细细的查看了她的脸,渐渐皱起了眉头,不应该啊,就算是对胭脂中的某种配料过敏,也不该这么严重吧? 但这只是她的判断,也不能作为依据。如果之计,还是先想办法息事宁人为好,一闹起来,不管是不是如意阁的责任,吃亏的都是他们。 雪茶客气的问道:“大嫂,你这几天脸上可用过别的东西?或者吃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再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赶紧说怎么办!”妇人叉着腰鼻孔朝天,一付笃定的样子。 雪茶看明白了,若是不损失一笔银子是没法善了了。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清楚,不是说给这妇人,而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这位大嫂,你若真是用了我们的胭脂变成这样,我二话不说赔你银子。但是,这胭脂不是你买的,也没人能证明你是因为这胭脂才变成这样的,我不能糊里糊涂的认下这罪名,你说你的脸是这胭脂用的,我还说你故意讹我呢!” “你胡说什么?你是说我故意把脸弄成这样讹你银子?”那妇人顿时暴跳如雷。 雪茶心里虽乱,表面一派镇定,“这样吧,我给你两个解决办法,一是让买胭脂的人亲自来和我对质,我把银子退给她。二是,也不必麻烦您再跑一趟,我让人去请个老大夫过来,当众给你看脸,若他说是因为我这胭脂引起的,我立即赔你银子,你看怎么样?” 宋羽不知何时站到人群里,听了此话大声说道:“对!叫个大夫来不就得了!我认识一个老大夫,看的那个准,甭管你是胭脂还是杨花柳絮造成的,一眼就能看清楚!” 此番言论立马得到了部分群众的呼应,但也有持反对意见的。 “这妇人的脸实在可怜,请个大夫当众来看,一个女人家,不管结果怎么样都闹的个没脸,我看还不如让买的人来说明白,退货得了。” “那也不能让人如意阁承受不白之冤啊?万一真不是人家东西有问题呢?” “……” 人群呜泱呜泱的,说什么的都有,妇人明显露出一丝慌乱。那胭脂是她守在如意阁外面高价从一个陌生姑娘手里买来的,现在叫她去哪找人?找大夫就更不行了,真要让大夫看出来,她以后还怎么在这城里呆? 她在市井里打横惯了,本以为依靠她多年练就的撒泼功力,这点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哪成想竟被对面这丫头三言两语变了局势。以往她在这等小铺子门口一闹,哪个不乖乖的奉上银子息事宁人?看来今天真碰上块硬骨头。 雪茶叫吴弦去请大夫,吴弦还未动身。 那妇人就气势汹汹的指着雪茶的鼻子“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把买胭脂的人找来!”然后就扒开人群一溜烟跑了。 围观群众一看没热闹可看了,纷纷散了。原本已经看中了几样东西的妇人对雪茶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那个什么,家里还事儿,改天再来看看吧。” 雪茶送走了她们,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影响了生意,毕竟谁也不敢拿自己的脸开玩笑。但愿这事能悄无声息的结束,损失的名声只有靠日后慢慢积攒的口碑来弥补了。 “娘子,你说她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别的胭脂铺找来整咱们的?” 自那妇人走后,雪茶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宋羽没回自己家,自顾坐在凳子上,吃着给客人准备的炒花生,“我看不像,这城里就两家像样的胭脂铺,比你这规模大的多,若想整你们,犯不着用这么低级又漏洞百出的手段,从你们货源上做手脚,或是仿制你们的配方,哪个不比这强?” 吴弦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哪都有他! “宋大哥说的对,这人的确是想毁咱们铺子,但背后之人应该不是同行,但愿此事就此了了。”雪茶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蓦地一惊,脸色沉了下来。 吴弦知她心中所想,握住了她的手,叫她安心,“怕就怕有人不肯善罢甘休,咱们得做两手准备才行。看来今天不会有什么客人了,店门先关了吧,咱们好好商量个对策。” “嗯!”雪茶凝重的望着他,点了点头。 宋羽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和对彼此毫不掩饰的依赖,不知怎地,心里发酸。 吴弦和雪茶大概商量出了对策,那个妇人还是没出现,二人暂时松了口气。 董慧慧今天请两个小弟在酒楼吃饭,酒足饭饱出了酒楼,忽然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就跑到旁边的巷子里打算吐出来。结果她跑到巷子口,却发现里面早就有人了。 而且是一男一女,她刚要走开,却耳尖的听到了如意阁三个字。 那不是吴弦那狐狸精娘子开的铺子吗? 她立马来了精神,酒都醒了一半,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躲在酒楼的柴堆边上,偷听人家说话。 “你这蠢婆娘,脑子都喂狗了?亏我以为你是个机灵的,她说请大夫就请大夫啊!我就不信哪个大夫能看出你脸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火虫是我们少爷专门找来的,根本没人查的出来。罢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妇人哭丧着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答应我的银子……” “你这就想要银子?本想一下子弄臭他们的。事已至此,你明天接着去闹,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一口咬定是他们的胭脂有问题,请大夫就叫他去请!只要他们一天不承认,不赔你百两银子,你就天天去闹!开店就没有不怕闹的。” ‘咔嚓’一声,董慧慧掰断了手里的柴。 “什么人?”那男人大喊一声。 “喵~”董慧慧往阴影里藏了藏。 男人放了心,对妇人说道,“那就说好了,这么简单的事要是再办砸了,别说银子你一分拿不到,少爷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一向嚣张跋扈的妇人此时战战兢兢,“是,我记下了。” 说完,二人就先后离开了小巷子。直到他们彻底走远了,董慧慧才从柴堆后面出来。 两个小弟刚才回酒楼给她要水去了,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她从巷子里出来,满脸戾气。 “慧姐,你怎么了?” “你们刚才看没看见个大胡子过去?” “大胡子?我没注意。” 另一个小弟说道:“我看见了,那不是宝庆斋的孙管事吗?” 董慧慧端过水一饮而尽,和两个小弟道别后,直奔如意阁而去。 “开门开门!”外面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小敏听出了是董慧慧,赶紧去开门。 见了来人,吴弦诧异,“你怎么来了?” 董慧慧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你家是做生意的,我还不能来了?” “慧慧,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雪茶见她喘着粗气,显然是急匆匆过来的。 董慧慧还不习惯和她好好说话,有些别扭的把刚才所见说了一遍。 还真被他们给猜着了! 雪茶面色沉重,吴弦义愤填膺,“这个该死的败类!” “相公,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咱们刚才不是有对策了吗?现在有了慧慧带来的消息,咱们再好好想想,等明天给大家演场好戏。” 35.我不劝你 董慧慧消息带到了, 就想走了,人家是一家人,她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啊?“我先走了。” 雪茶上前拉住她衣袖,“别走啊,今天的事还要多谢你。难道你不想参与进来, 明天一起惩治败类吗?” “是啊,慧姐, 留下吧。明天那婆子真要发起疯来,我哥我嫂子都细胳膊细腿的, 肯定打不过……”小敏适时的补刀。 “去!小孩子胡说什么?到后面洗几个甜瓜过来!”吴弦吩咐小敏。 董慧慧本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又爱打抱不平,这种事说不想参加是假的,于是她依旧保持着略微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好吧, 既然你们有求于我, 我就帮人帮到底吧。” 几人破天荒的凑在一起,把一切重新捋了一遍。 第二天铺子照常开门, 还是昨天那个时辰, 果然外面又传来了那妇人铺天盖地的哭喊声, 这回她压根就没打算给雪茶讲道理的机会。并没有进门,而是直接坐在如意阁门口拍大腿哭嚎。 “诶哟!没法活了!这天杀的如意阁, 我男人要休了我呀!今天要是不赔我一百两银子休想罢休!别想再用花言巧语糊弄老娘, 老娘不吃你那套!” “对!大嫂, 咱们有理走遍天下, 你这烂脸往她门口一亮,不信还有人敢买她们东西!”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专门找了个同样泼辣的帮手来壮胆。 外面又同昨日一样,聚满了人,有昨天就围观过的,也有一无所知的。 几人闻声从铺子里出来,吴弦搬了个板凳放在妇人脚边,雪茶和董慧慧一人拉住她一个膀子,把人扶了起来。 雪茶说道:“这位大嫂,您这是何必呢?好吧,算我怕了你了,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也赖不了您的。地上凉快起来吧。” 妇人闻言慢悠悠的站起了身,“诶哟!”忽然怒视董慧慧,“你掐我干什么?” 董慧慧一脸凶相,“我好心好意扶你,你鬼叫什么?我掐你哪儿了?要不要也亮出来给大家伙瞧瞧?” 所有人顿时哄堂大笑,雪茶忍着,“慧慧。” 妇人忿忿的坐在板凳上,“没什么可谈的,赔我一百两,这事就算完。你找大夫来我也不怕,不然我就天天来你这要账,谁也别想好!” 雪茶听了淡淡的笑了,“瞧您说的,这事咱们今天就能解决,不必再劳烦您跑一趟了。” 妇人心里一突,她什么意思? “昨天您离开后,我好好检查了铺子里的胭脂,核对了秘方。发现其中的确有一个配料容易使人皮肤过敏,长出红疙瘩。”雪茶十分抱歉的说道。 她话音一落,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那妇人一下子来了精神,猛地站起来,指天画地,“大伙听听!这是她亲口承认的!配料里有毒!既然这样,赶紧赔我一百两银子,不!二百两!完事赶紧关门得了哈哈哈!” 雪茶仍旧是毕恭毕敬,“大嫂,您说的未免太过厉害了些。您放心,我们如意阁不怕事,今天我不仅会赔您的银子,还保证治好您的脸。” 妇人听了眼睛一亮,她刚才有一句话说的是真的,自从她脸变成这样,她男人看她一眼都嫌恶心。而那孙管事却说他没解药,只能听天由命等火虫毒自己消解,赚银子就得担风险。 妇人立马激动了,即便是个泼妇也想要张光滑的面皮,“好!就按你说的办!” 雪茶还没说什么,吴弦先急了,他拉过了雪茶,用不高又不太低的声音说道:“不行啊娘子,那化毒水不能乱用,万一不是……” “你们在嘀咕什么?是不是变卦了?”妇人的朋友嚷了出来。 雪茶和吴弦一副心虚又不得不说的样子,“是这样的,我这里是有解药。只要是因为配料中的毒,一涂上这化毒水立马就会好,但是……” “但是什么?一口气说出来!”两个泼妇一起喊。 群众也跟着瞎起哄:“对!一口气说完!” 吴弦把雪茶往后拉了拉,“不瞒各位,是这么回事儿,如果这位大嫂果真是因为胭脂过敏,涂上这化毒水立即就会好。但这化毒水十分霸道,它本身也是一种毒,专解配料的毒性。可万一用错了,化毒水会让人肌肤溃烂,流脓流血,用的多了,骨头都能化了。” 那妇人听了立马吓的三魂丢了一魂半,颤抖的抓住了她朋友的手。 另一个妇人也吓的够呛,但还是挺直了腰杆嚷道:“你少吓唬人!胡说八道吓唬谁呢?我不信有这么霸道的解药!我看你们就是变着法子不想赔钱!” 吴弦十分委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过是多嘴一说罢了。依二位大嫂的人品,想来说的都是真话,既然中了我们配料的毒,那这化毒水就是最好的解药,自然不存在用错的可能。” 那妇人自然知道自己的脸和人家的胭脂没关系,听了这话有些退缩,她分辨不出吴弦说的是真是假,她害怕,但她又想要银子,实在不想得个毁容的下场,又一分钱银子没得着。 她朋友见她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反手拽住了她,“你怕什么?就让他治!别说咱就是中了他胭脂的毒,就算不是,也没听说过有这么霸道的毒,真治坏了他得赔咱们双份银子!” 她说话间,雪茶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巧了,我这里正好有一瓶买来毒老鼠的□□,化毒水是不是我相公说的那么厉害一试便知,我也希望这药没那么邪乎。” 在妇人恐惧的眼神下,雪茶捏着瓶口,吴弦拔开化毒水的塞子,小心的倒了进去。然后在所有人的屏息注视下,只见雪茶手里的小瓶开始剧烈的晃动,瓶口喷出大量白烟,还能听见瓶里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声响。 雪茶把瓶子举到妇人眼前,冷冷的说道:“听见了吗?看见了吗?碰上其他毒真的能化骨。” 妇人猛地发出撕裂般的尖叫声,“啊!我不治了!银子也不用你们赔了!我这就走!”妇人说着就大力挣脱开她的朋友,往人群外跑。 董慧慧大呵一声,“想跑?没门!”嗖嗖几下上前,像抓鸡崽子似的,拎着妇人的后衣领把人扔回了凳子上,牢牢的按住。 雪茶啧啧两声,“大嫂,你跑什么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如意阁的胭脂把你害成这样的吗?你宅心仁厚不想再计较,我们却不能,你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不是砸我们如意阁的招牌吗?您放心,只要涂上一点点,您的脸立马就会恢复如初,肌肤比之前还要好。” 董慧慧一手攥着她后脖颈,一手死死的掐住她的两边脸颊,不让她说话。 雪茶用一个小刷子蘸了点化毒水,朝她脸上伸过去,在她眼前晃悠两圈,就是不落下去,“对了,忘了和你说,化毒水遇□□不算什么,你知道它最怕碰到什么毒吗?一旦碰到会在半柱香内让好好的人脸变成骨头架子,哎,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呢?反正你中的是胭脂的毒,又不是火虫毒。” 妇人已经吓的眼球凸起眼泪横流,就差尿裤子了,董慧慧手一松,她立即腿软跪到了地上,不住的给雪茶磕头,“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围观群众被这突来的转变弄的一愣一愣的,不是要治脸吗?怎么脸不治倒跪地求饶了?看来这里头有猫腻。 妇人的朋友也被蒙在鼓里,“王家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根本不看她,仍是不断磕头求饶。 董慧慧粗鲁的把她给拽了起来,“说!你为何盯上如意阁,来这泼脏水?” “我不能说,求姑娘们放我一马吧……” “放你?你把我们当软柿子捏呢!你和宝庆斋的孙管事在会宾楼外的小巷子里嘀嘀咕咕被我听了个正着,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妇人这下更害怕了,见鬼一样看着董慧慧,刚才还能哭,现在真是欲哭无泪了。 群情激奋,“对!快说!你这恶妇,好端端的弄人家店铺干什么?” 妇人无奈,只好说道:“既然姑娘都听见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孙管事让我来做的,说事成之后给我二百两银子,这脸上的毒也是他给的药弄的。” 雪茶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视,妇人不敢看她凛凛的目光,“说,背后之人是谁?宝庆斋是卖烟酒的,怎么会盯上我们卖胭脂的?” 妇人目光闪烁,“还求姑娘饶我一命啊,这个我真的不能说。” 但有些事她不说,也有那多事之人能猜出个一二,下面有人窃窃私语,“宝庆斋?我听说背后是荣家二房,这如意阁的老板娘以前就是给荣家当丫鬟的。” “啊?还有这事?那就说的通了,这二房也没什么好东……” “嘘!兄弟慎言。” 吴弦胸膛起伏,欲上前进一步质问妇人,被雪茶拦下了。 “大嫂,我可以不问了,但你在我这闹了两场,应该还如意阁一个清白吧。” 妇人点头如捣蒜,“是是!您说的是!我从未在如意阁买过东西,那胭脂是我从一个姑娘手里高价买来的,也从未用过,一切都是我栽赃的。” 事已至此,一切都清楚明白了,都是荣家二少爷在背后捣鬼,二老爷是本地通判,即便送这妇人去衙门也不会讨到公道,反倒容易引火烧身。 妇人和她的朋友灰溜溜的跑了,人群也渐渐散开了。 吴弦阴着脸,眼里闪着愤怒的火光,“这个仇加上上一笔,我一定要想法子报了,娘子,你别劝我。” 雪茶沉了口气,担忧的望着他,“我不劝你,但一定要做的周密。” 36.咱家有耗子 “嗯, 娘子放心,我不会和他硬碰硬的。”鸡蛋是不能硬撞石头的,只能往别处想办法。 夫妻二人深深对视,一切心绪尽在不言中。 “呵!”董慧慧嗤笑一声,“后悔了吧吴弦?嫁给我多好, 何必受这气?” 吴弦从悲愤中醒神儿,“会不会说话?说风凉话就回家说, 想喝口茶就进屋来。”说完就拉着雪茶进屋了。 董慧慧一撇嘴,“切!开个玩笑而已嘛, 成亲之后越来越小家子气了。”嘟囔完,顺手拎起妇人之前坐的板凳跟着进屋去了。 小敏捡回了刚才丢在地上的小瓶子,“嫂子,这里面装的真是□□吗?还有什么化毒水, 我怎么没听说过?” 几人听了小敏的话俱是笑了出来, 打破了一室沉重。 雪茶笑道:“哪有什么化毒水?就是普通的清水而已, 那□□是我要来的石灰。不这么吓唬她,怎么能诈出实情来?” 小敏瞪大了眼睛, 满脸惊奇, “原来是这样!好啊, 你们都知道,单单不告诉我。”她摇着雪茶的胳膊讨说法。 雪茶拍了拍的她的脑门, “好啦, 解决了这个麻烦, 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做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吴弦笑过之后,仍是不免叹气,“有什么可庆祝的?如意阁本来就没什么根基,坏事传千里,好事不出门,就算那妇人今天澄清了,我看这恶劣的名声一时半会是挽救不回来了。” 雪茶倒不是很在意,“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像你说的,咱们没根基,背后又有人盯着,如意阁一下子抢尽风头,会遭来更多人眼红,到时候再有人使绊子恐怕咱们连铺子都开不成了。这几天我本就有些担心这个,既然成了这样,稳扎稳打也好。” 董慧慧‘嘎巴嘎巴’的剥开花生壳,吃的倒香。 雪茶转头问她:“慧慧你说是不是?” 董慧慧瞥了她一眼,“别以为我帮了你一回就是与你交好了,我也不是为了抢你家臭男人。我纯粹是看不惯有人像阴沟里的老鼠,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好好好我知道,不交好行了吧?我的红烧鱼是一绝,还有酥炸里脊,赏脸留下吃个便饭吧,全当谢礼了。” 董慧慧眼神闪了闪,已是心动。却不接话,而是对吴弦说道:“我看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打算吃这个哑巴亏了?” 吴弦不想把和荣二少的过节说给她听,这毕竟关乎雪茶的名声,“这次多谢你了,以后的事我还没具体想好。” 董慧慧见他不肯说也不勉强,大方的说道:“反正你们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好了!既然我答应了要帮忙,今天的饭我就非吃不可了。” “正好算我一个!” 又是宋羽!适时的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肥美的烧鹅,笑看着众人,“吴兄不会不欢迎我吧?我好歹也在人群里亮了几嗓子,帮你说话了是吧?” 吴弦默默咬牙,“这是说的哪里话?赶紧进来吧。”吴弦人生头一次恨自己原来竟也是这般死要面子活受罪之徒,就应该一把大扫帚将他赶出去才好。 然而他理智尚在。 都是混过蝈蝈圈的,董慧慧也认识宋羽,虽然人家没惹过她,但她相当瞧不上他,总觉得这人装模作样,没有半点实在的。 至于宋羽的心思如何,没人能看透,这人总是笑眯眯的,出现在任意时候,似没有心眼又似心机颇深。 雪茶和小敏一起在灶房忙活,吴弦陪着二人在院中喝茶说话,宋羽问了刚才那化毒水的玄机,吴弦痛快的告诉了他,但当他问到是不是和宝庆斋后面的荣家二房有过节时,吴弦就不肯多说了。 鱼已经添汤炖上了,雪茶终于可以歇一会,拎着水壶出来添茶。 宋羽不动声色的瞧了雪茶一眼,然后对吴弦说道:“吴兄,我家铺子里新进了一种南越国来的拢烟纱,轻薄柔美。 你不如给嫂子和小敏扯上几尺做件罩衫,我让人给你进货价。” 雪茶敏感的看了一眼吴弦,果然见他脸色不太好,便笑道:“不必了,我整日闲不下来,也穿不出什么好来。” 董慧慧一早就过来帮忙了,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过呢,吴弦和宋羽说话的时候她就无所事事在小院子里闲逛,东摸摸西碰碰,一心等饭熟,别说,吴弦他娘子做菜还真香。 雪茶出来,她恰好朝那边看去,正好瞧见了宋羽那一眼,心中莫名不喜。单听他的话倒没什么,但把种种结合起来,她就觉得这小子的心思似乎没那么简单。 “宋羽!你跟我来一下。” 宋羽一愣,“董姑娘找我有话说?” 董慧慧勾了勾食指,“对,没错。和我去房后一趟,事关重大,我要单独和你说。” 宋羽不明所以,在吴弦和雪茶同样疑惑的目光下,随董慧慧去了房后。 “什么事儿啊董姑娘?” 董慧慧露出不屑和嘲讽的眼神,“怎么?瞧上吴弦家狐……娘子了?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到时候闹起来没脸。” “不知姑娘为何对在下产生这般误解,我看是你想的太多了。”宋羽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个,自然的否认。 董慧慧个子高气势足,是个女浑人,听了这话半点没有犹豫,一把揪住了宋羽的衣领,“别和我装笑面虎!误会?你是不知道本姑娘揍过多少小流|氓,他们看姑娘的眼神和你刚才的眼神差不太多,还想蒙我?”董慧慧有些激动,一个不小心碰翻了立在墙根的斧头,斧头落在石头地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宋羽面色沉了下来,不慌不怯的看着董慧慧,一使劲挥开了她的钳制,冷笑道:“董姑娘心仪吴弦,街头巷尾人所共知,我不明白你现在是以何立场和目的在教训我,按理说,我若出手你不就有机会了吗?” “我呸!亏你还是读书人,这话你也说的出来?”董慧慧浑身喷火,作势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慧慧?干什么呢?”雪茶和吴弦本就在琢磨二人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忽听斧子掉地的声音赶紧跑过去看看,就看到了二人剑拔弩张的一幕。 宋羽见是他们,脸一下红了,满是尴尬,“吴兄、嫂子,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然后就低着头匆匆离了吴家小院。 他走了,董慧慧也莫名难受起来,刚才她和宋羽的对话肯定被他们听去了,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到羞耻过。且看吴弦那阴的快下雨的脸,还是先溜为妙吧。 “呵呵,我也先回去了,我才想起来,我娘说今天给我约了个媒婆。”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忽然间,原本热闹的小院,客人一下子都走光了,小敏端着菜出来,有些不知所措。 一桌子菜到头来只有三个人吃,小敏胃口小,吃完就下桌去了。雪茶小心的睨着吴弦,“相公,还在生气啊?我也没想到宋羽会有那样的心思,以后再不欢迎他进门就是了。” 她给他夹了一块鱼肚子肉,吴弦闷头连肉带饭扒进了嘴里,平息了几息才说道:“不怪你,我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就算没有脸皮厚的宋羽,将来也会有刘羽、张羽,这世上的优秀男子本就很多,无论哪一个都比他更能配的上雪茶。他有何德何能去生她的气?他不过是气自己罢了。 雪茶心里有些自责,她确实没看出来,以为宋羽就是个自来熟罢了,而且自从做了邻居,他几次对他们伸出援手,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一个已经成了亲的妇人,怎么也不会往那上头想。 铺子还开着,但确实如料想的一样,生意少了许多,好在能赚个本钱,雪茶对此不急,真正让人着急的是家里那头小虎子。 昨晚在床上,她为了哄他主动求好,竟被他给拒绝了,说他没心情。他不愿意,雪茶心里倒松了口气,前两次的不快记忆还深刻的印在脑海里,她对那事真的有些怕了。 头一次她不巧来了月事,弄了他一手血。而真正成事的那回,她疼的要命,好不容易挺了过去,吴弦却偃旗息鼓了。她真怕再有一回这样的事,吴弦那脆弱的小心灵受不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那她岂不是这辈子都没法有孩子了? 天黑了,吴弦给仓房的浴桶里加满了水,他要好好泡个澡,最好能把满脑子乱糟糟的念头洗涤的清楚明白,最好能把那大大的‘无能’两个字洗掉! 一切准备就绪,在跨入浴桶前,他忽然瞄到柜子缝里有东西,就上前把那东西拽了出来,拿到油灯下一看,这不是李光非要借给他观摩的宝贝吗?这段时间事多,竟彻底把这东西给忘了。 拆开包袱皮,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本书,吴弦漫不经心的一翻开,忽然猛地又合了起来,手一抖,书掉在了地上。 只见书里有图有字,十分生动,比春|宫图细致详尽,比话本子露|骨专业,既有观赏作用又有教学作用,还真是个好宝贝。 他赶紧弯腰把书拾了起来,脸热热的细看着,这一看进去,眼睛便再也离不开了。 他眼不离书,似这世上最用功的考生,一手举着书,一脚跨进了浴桶,坐在桶里的台阶上细细的看了起来,一口气连看了几页,他才稍离了书面,长长了舒了口气。 原来他上一次竟是囫囵吞枣,凭白糟蹋了美人,难怪她疼成那个样子,原来他初次那样偃旗息鼓实属正常,不必因此否定自己,渐渐就会适应的。 吴弦又匆匆的翻了一会儿,把书投向一边的柜子上,恰好听到雪茶在院中干什么,便小声喊了一句,“娘子,你进来一下。” 雪茶出来晾衣服,忽听他在叫自己,还以为是他沐浴忘了带什么东西,便听话进了仓房。 “叫我来干什么?”问完却见那人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雪茶猛地看到不该看的地方,‘啊’的轻呼一声,蒙住了脸,“到底要什么东西?你快说!” 吴弦像只猎食的野兽,一下子从水中跨了出来,拦腰抱住了雪茶,“你。” 雪茶脸红的滴血,不知这人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忽而冷淡的要死,忽而又这样孟浪的要命。 吴弦几下就把雪茶脱的像自己一样光洁溜溜了,虽然灯光昏暗,但该看不该看的一概能看的清晰,雪茶羞的不知该捂住哪里才好,亦或是把他身上捂住。 以往的两次都是在黑暗里进行的,从未像现在一样把彼此看的分明。 吴弦望着眼前如美玉如豆腐般可人的娘子,呼吸渐重,眼神黏在她身上,红着眼,不舍得错过一分一毫。 他顺从了自己的心意,鼓起勇气低头吻住了她,在大手碰到她胳膊的那一刻,忽然感到上面起了鸡皮疙瘩。 “冷吗?” “嗯。”雪茶轻轻的闭着眼,根本就不敢看他,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吴弦把小桶中剩下的半桶热水倒进了浴桶中,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把雪茶抱了进去。 本来宽敞的浴桶,因坐了两个人,一下子变的拥挤不堪。雪茶小小的抗议了一下,“这像什么?你好好洗,我回房等你。” 吴弦亲了亲她绯红的脸蛋,“说什么傻话呢?这个时候你说我会放了你吗?还是这好,这个小天地里只有你我,再说在这里对身体有好处。”刚才那书上说,在水里娘子会舒服许多。 吴弦很快就把刚刚学到的知识在雪茶身上实践了一部分,也许是因为极小空间带来的私|密感,雪茶慢慢放松下来,竟也开始体会到了一些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觉,水更是漫了一地。 情境渐佳,果真没有什么痛觉了。 吴弦更是没好到哪里去,终于到了他一雪前耻的时刻,卯足了劲头致力于让他的娘子谷欠生谷欠死。 突然,远处传来了开门声!雪茶惊醒,赶紧推了吴弦一把,示意他快停下.箭在弦上不发的感觉实在熬人,吴弦忿忿的停了下来,把她牢牢的按在怀里。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没事儿,准是小敏出来方便,一会儿就回去了。” 小敏的确是出来方便的,只是她一出门就听见仓房里有动静,她立马吓的不敢乱走,会不会是老鼠集体出动了?要不要叫哥嫂出来? 难道不是耗子,有人在里面?她壮着胆子走到仓房门外,叫了一声,“里面有人吗?” 雪茶狠狠的掐了吴弦一把,都怪他!害她进来就出不去,连门都忘了插。 “小敏,是我在洗澡呢。” 小敏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原来是嫂子啊,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耗子呢。” “唔~”吴弦这坏家伙,不仅不着急,还在水里闹她,“小敏快回去睡吧,我一会儿就洗好了。” 小敏看了看天色,月亮弯弯的挂在天上,还是很黑的,有些不放心雪茶。 “嫂子,这么晚了,你自己不害怕吗?要不然我进去陪你吧。” “千万不要!嫂子……我我这就洗好了,马上回房去。”雪茶给了吴弦重重的一下,起身出了浴桶,不顾周身的悸动,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哦,那不然我叫我哥来吧,我不放心你。”小敏这孩子,不知怎么了,可能是本能的觉察出哪里不太对劲,怕雪茶有危险,非不放心她一个人。 “不必了,你哥早就睡了。”雪茶匆匆穿好衣服,趿拉上鞋子,就出去仓房门,在外面把门带上了。 把穿着里衣,一脸懵懂的小姑娘领去方便,又带回了屋里,“快进去吧,夜里天凉,以后晚上出去要多穿一层衣服。” “嗯。”看着小敏躺下入睡了,雪茶才回了自己房里,此时吴弦早就躺在床上了。 她一坐在床边,吴弦就扑了过来,搂着她就要继续,现在换了广阔干爽的场地,对他而言,更是大有可为。 雪茶很快就随他去了,只是这回却怎么也不容易进入刚才的状态里了。 “噗嗤”就在吴弦卖力奋斗的时刻,她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吴弦停了下来,傻傻地悬在上面,眉头皱的能拧死蚊子,“你笑什么?” 雪茶不禁笑开了,刚才实在憋的难受,“小敏以为仓房里的耗子在过年呢哈哈哈~~” 吴弦满脸黑雾,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一咬牙封住了她大笑的嘴,愈加的没轻重,胡闹了大半个晚上才肯放过她。 疲惫又满足的二人搂在一起,吴弦终于丢开了心上那块大石头,总算顺利成事了,当了真真正正的男人。此时心里又与之前种种不同。 她彻底是他的人了,而他也是她独一无二的相公。从而他们灵肉相连,这一生就是彼此了。她本配的上更好的人,但命运让她嫁给了自己,他便会尽一切所能给她更好的,让她永远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他是彻底的认栽了,无论当初娶她多么的不情愿,他现在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已经完完全全的捆在她身上了。 也许比他以为的还要早,也许早在儿时,她就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心里。因此,才唯有她能夜夜入梦,见了面又相形见绌不敢造次,与所有人皆不同。 却不知她心里对他是否也是一样感受,吴弦不敢问。他了解她,现在问的话,他一定会得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却不一定是真的。 雪茶一副小女人姿态窝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你打算怎么回敬荣二少?说来听听。” 吴弦脸一绿,“不想在床上听到这个恶心人,乖乖睡觉,我自有安排,差不多了再和你说。” 切,脾气见涨了啊,以后就以后吧,她现在累的不想动,人却十分精神,若是再不睡,恐怕白天有的受。 第二天,她和吴弦都起的晚,小敏已经把早饭做好了,雪茶见了她,脸悄悄的红了。 吴弦在用猪毛牙刷刷牙,小敏想了想还是蹭到他身边,“哥,你今天去买点耗子药回来吧,咱家仓房肯定有耗子!” 吴弦顿时被一口刷牙水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才好,咬唇盯了小敏一会儿,盯的小敏纳闷了,他才故作平静的说道:“知道了。以后你就好好做自己的事,要不就和你嫂子做胭脂,家里的事不用你来管,有我呢。” 雪茶听了瞪了他一眼。青天白日的,他这才觉得有些害羞,挠挠头笑了起来。 生意不好,一天能也就能卖出三五单,吴弦全天不见人影,他不说干什么去了,雪茶也不问他,肯定是与报仇有关的。 她算看出来了,吴弦这人平时心宽,那是因为别人没惹到他。若是真惹了他,他的心眼比谁都小。上回在荣府那件事,若不是他把二少爷胖揍了一顿,大夫人又出来平了事,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那时候他心里还烦着她呢,而且荣府家大势大,他就敢不要命的硬来,可见危机时候他的血性。 所以,雪茶不太关心报仇的事,反倒关心她家那头小虎子,可千万别再当愣头虎,若是一怒之下把荣二少怎么着了,荣家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自那妇人来闹过之后,日子渐渐平静下来,再没人恶意搞乱了,如意阁在永平城的同行里既有特色又不扎眼,雪茶对此比较满意。 吴弦这几天不再整日出去,而是隔几天才出去一回,铺子里不忙,他偶尔也会出去和朋友一起喝酒爬山,雪茶一律不管他。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他怎么绝口不提报仇的事了,反倒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一般? 她相信他心里应该是有成算的,不管原由为何,放松一下也好,这段时间着实把他拘束坏了。 吴弦今天没出去,在家帮雪茶理货,此时店里没有客人,雪茶慢悠悠的擦着柜台。 “吴小哥在家呢?”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笑语。 二人赶紧停了手上的动作,雪茶亲切的上前拉住了她,“张婶,您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这边看亲戚,顺道来你们的新家串串门,我还一次都没来过呢。” 雪茶扶她坐下,倒了杯水,“你早就该来走动走动了,天天在家里带孙子别把您闷坏喽!” 张婶笑意盈盈,拉雪茶在旁边坐下,“你们最近可好?我听说你们好像遇到了麻烦?” ) 37.交出掌家钥匙 自那妇人来闹过之后,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再没人恶意搞乱了,如意阁在永平城的同行里既有特色又不扎眼,雪茶对此比较满意。 吴弦这几天不再整日出去,而是隔几天才出去一回, 铺子里不忙,他偶尔也会出去和朋友一起喝酒爬山, 雪茶一律不管他。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他怎么绝口不提报仇的事了, 反倒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一般? 她相信他心里应该是有成算的,不管原由为何,放松一下也好,这段时间着实把他拘束坏了。 送走了一位回头客, 雪茶揉了揉酸疼的腰, 这个相公啊, 什么都说的过去,就是最近不知得了什么神通, 夜里变着花样折腾她, 若不是她勉强算的上身娇体软, 恐怕早就被他折腾散架子了。 吴弦今天没出去,在家帮雪茶理货, 此时店里没有客人, 雪茶慢悠悠的擦着柜台。 “吴小哥在家呢?”这时, 门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笑语。 二人赶紧停了手上的动作, 雪茶亲切的上前拉住了她,“张婶,您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这边看亲戚,顺道来你们的新家串串门,我还一次都没来过呢。” 雪茶扶她坐下,倒了杯水,“你早就该来走动走动了,天天在家里带孙子别把您闷坏喽!” 张婶笑意盈盈,拉雪茶在旁边坐下,“你们最近可好?我听说你们好像遇到了麻烦?” 吴弦也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过去了就好,凡事要多小心,赚了钱也不能太得意。” “您说的对极了。” 张婶仔细端详了雪茶半晌,末了笑道:“这小媳妇还是那么漂亮,就是气色不大好,看着眼底发青,夜里还是要早点睡,年轻人不要太贪。” 雪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见吴弦红了脸便一下子懂了,“婶子,您说什么呢?” “害羞什么?吴弦兄妹俩和我做了多年邻居,小敏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依我看你年纪还小,身子骨还不结实,不急着要孩子,养好身体才要紧。” 雪茶的脸已经热的能煎蛋了,吴弦怕她继续说下去,赶紧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您快说点别的吧。” 张婶笑开,“这孩子,知道就好,自己的娘子要自己疼。” 又闲聊了几句别的,张婶说道:“听说了没有,昨儿个衙门里可热闹了。” 雪茶不以为意,“出什么热闹与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也没什么关系。” “你先听我说完。”张婶把音量放小,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今天去探病的亲戚家,她家大小子在衙门里当差,亲眼所见的。昨天好几家一起拖家带口去衙门告状,你猜告的谁?” 雪茶心中微动,看了一眼吴弦,吴弦面色不改。 “告的是荣二老爷的小舅子,那小子往外放印子钱,伤天害理,还差点闹出了人命。不知怎的,好些家竟联合起来一起告到了衙门。这要是一户去告也就罢了,这一下十几个人,动静闹的可不小。府尹大人亲自审的案,听说荣二老爷当时差点下不来台。我想着你是从荣家出来的,便顺口和你叨咕叨咕。” 雪茶心思电转,荣二老爷的小舅子?二夫人只有一个亲厚的弟弟贺老四,她娘家徒剩一个门牌,早就是一副空架子了,时常靠二夫人接济,哪有什么银子去放印子?必定是经他的手替二房放的钱。 二夫人执掌府中采买和迎来送往等大事,保不齐是挪用了公中的银子,老太君又要气个好歹了,就是不知道这事二老爷知不知道。 “那后来怎么样了?” 张婶见她蹙着眉,还以为她是替旧主担忧,“听说最近上头有人来永平查访,这么大的事府尹不敢太过包庇。说是把那小舅子带回衙门暂时关起来,慢慢审理。真是桩好事,看来就算惩治不了荣二老爷的小舅子,多收的利息也得给人退回去。” “嗯,但愿吧。” 张婶走后,雪茶赶紧拉着吴弦回后屋,“相公,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吴弦老神在在,“我可没做什么。说穿了都是他们自己造的孽,我不过就是穿针引线了一回而已。” “快和我说说!哎呀你真是要急死我!别穿着穿着把火穿到你身上。”雪茶急的直跳脚。 吴弦淡淡的笑着,抱着她坐在了自己腿上,“那我只和你说。其实很简单,领头告状的那个妇人我前两年就知道有这么个人,知道她被这印子钱害的不轻。我那时候无心无力,可怜她便扔给她几两银子了事,就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被害成什么样?我有些不懂,这钱不是她们家主动借的吗?” “是她男人主动借的不假,可当时她们家有难,贺老四连哄带骗,与他签下双倍的借据,到期他们家还不上,利滚利越来越多,贺老四派人把她们家砸了不说,还把贺老四的一条腿给打折了。前几天我找到她家,日子越发的艰难了。我这些年在街面上也不是白混的,没用几天功夫就打听到了几家,情况大体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家破人亡了。” “是你把他们聚到了一起?让他们去告状的?”雪茶心惊。 “没那么明显。那位大嫂还记得我给她几两银子的恩情,我把那几家地址一说,外加告诉她最近有朝廷官员下来巡视,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人天生是个利索嘴皮子,鼓动那些同样遭遇的人易如反掌。说到底还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给个线头自己就引着了。” 雪茶听了愈加担心,“会不会……?” “放心吧,她不会说出我的。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府尹大人不敢半点不作为,至少能把她们多给的银子要回去。荣家二房要吐一大口血了。” “嗯,那就好。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你。” “没什么可担心的,一切有我呢。”吴弦低头用鼻尖蹭了一下她的,“身上还难受吗?” 雪茶嗔了他一下,“自然是难受的,你拿我当铁打泥捏的了,刚才张婶的话你可听见了?” 吴弦凝重的点点头,“听见了,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门关,我娘当年生小敏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后来一直多病,根子就在这上。可我这……这可怎么办呢?” 二人刚刚达到琴瑟和鸣的地步,正是蜜里调油的好时候,真是难为死他了。 雪茶笑道:“傻瓜,少一些不就得了。”接着她试探的说道:“或者去医馆里问问有没有能让人暂时不怀孩子的药。” “这个坚决不行!我宁可当和尚。”吴弦猛地摇头。 雪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算你有良心,你要是让我喝苦药,我今晚就把你赶出去。咱们快回前面去吧,我怕有客人小敏应付不来。” 之后二人就亲亲热热的回了铺子里,继续自己的生活,至于荣家二房怎么样了,与他们有关吗? 荣家,老太君住处。 “啪”的一声,一个茶碗砸到了跪地的二夫人脚边,吓的一向气势凌人的她浑身发抖。 长脸三角眼的二老爷此时脸色发黑,坐在老太君下手,身后站着荣二少,大夫人则坐在他对面。 老太君怒极:“说!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我竟不知道公中账面上出了这么大亏空!贺氏!你好大的胆子!亏我信任你,把家交予你掌管,你就是这般管家的?” 二夫人跪地不敢开口,事实已经如此清楚,她哪还有辩解的余地? 老太君问向二儿子,“你那边没受什么大影响吧?” “母亲说笑了,这回事情闹的这么难看,儿子又怎会不受影响?朝廷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府尹大人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这火还会烧到他身上。他自然要自保,那您想想,儿子会有好日子过吗?” 老太君气的直哆嗦,她辛苦维持荣家已是不易,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个拖后腿的败家精。 “你这丧门星!平日里偷偷往娘家划拉银子我只当不知道,如今竟敢用公中的银子行这喝人血的勾当?你是不把整个荣家拖下水不甘心啊!” 这话太重了,二夫人赶紧辩解,“老太君冤枉啊!这事二爷他也是……”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二老爷射来的极其冰冷厌恶的目光,剩下的话就怎么也不敢说下去了。 老太君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若是没有二老爷默许,二夫人没这么大胆子。但她老了,连儿媳妇都管不住,又遑论在外面行事的儿子?她能做的不过是在自己能伸手的范围里杀鸡儆猴罢了。 烂,都快烂透了!不知何时能死?如果这荣家在她死的时候还保持现状,她就可以笑着去见死去的老头子和列祖列宗了。 “大夫人,你来说说吧。” 大夫人全程做壁上观,直到被点名了才开了金口,“二老爷自己丢官事小,若连累到我家老爷头上,这荣府就真是不倒也倒了。还望二弟能多加约束房里人,莫再作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还要我们老爷给擦屁股。” 大夫人表面平静,其实心里一直憋着气,这才口不择言,连粗话都冒出来了。 二老爷臊的耳根发红,毕恭毕敬的说道:“大嫂教训的极是!若不是这婆娘跟了我二十载,有生儿育女之功,今日我非休了她不可!还望大嫂帮我在大哥那里美言几句,我们毕竟是一母亲兄弟。” “二弟狠话莫要喊的大声,也不用对我下保证,如何做才见真章。” 老太君出言打断了这场叔嫂较量,“好了!老二家的把掌家钥匙交出来吧,从此由大夫人掌家,你从旁协助。” “老太君!”大夫人和二夫人齐发声,没一个愿意的。 “老二家的闭嘴!老大家的,这几年我念你一心为夫为子,不愿你多操劳。如今家里这摊事你不想管也不行了,就多辛劳你了,把这个家的风气给我正过来!” 大夫人看老太君主意已定,不敢不应,本来就瞧不上二房,这下算是恨上了。她一心伺候儿子,盼着等儿子赴京应考的时候一起回京里,躲开这老宅,没想到那贺氏实在不争气,这管家的事到底落在了她头上。 这个家的那点子权利,她何曾放在眼里?只要大房的那份不少,别的关她什么事。 二老爷夫妇脸色灰败,俱不敢多言。老太君累了,蝉衣和玉竹扶着她去歇息了。大夫人拿了钥匙也面色不虞的走了。 只剩下二房的三口。二老爷看都不想看二夫人一眼,一甩袖子,找他的娇妾和小儿子去了。 “娘,你要挺住啊!”二少爷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二夫人,心疼的说道。 “我没事儿,你多劝劝你爹,让他尽量保你舅舅。” “嗯,儿子知道。” 二少爷咬碎牙齿往嘴里咽,放印子钱这事他虽然没参与,但一直是知道的,已经平稳的做了好些年了,二房的花用,父亲官场的打点银子,一部分就出自这里。 如今莫名其妙的要吐出去不说,还惹了一身腥,母亲的掌家权被夺了,父亲那边还要应对上峰的责罚,他想不通,怎么原本十拿九稳的事,竟一夜间爆了出来? 那些升斗小民哪来的勇气敢捅他们? 38.不许叫我小虎子! 二少爷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却又一时找不出头绪来,难道真是今年二房犯太岁活该倒霉? 府尹大人果然没有重判贺老四,但罚他几天之内把搜刮来的银子还回去,把人弄伤弄残的还要额外赔付医药费。至于荣二老爷,背靠大树好乘凉, 不过是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而已,落得个治家不严之罪。 荣二少这几天消停了许多, 闲来无事带着走狗在街上转转,不再主动惹事生非。 这日不知怎么竟转到了如意阁门口, “那就是吴弦新开的铺子?” “正是,本来生意还不错,经过上次那么一闹,生意冷下来了。” 铺子的门大开着, 雪茶在门里走过去, 惊鸿一瞥就入了荣二少的眼, 一颗从未死去的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走,瞧瞧去!” 随从劝他, “二少爷, 还是算了吧。上次在府里他把您打成那样, 您还不怕啊?最近家里乱,还是安生点儿吧。” 荣二少嗤笑一声, “我会怕他?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去就是闹事, 他们开门迎客, 我去我表弟家买两盒胭脂不行吗?” “呵呵, 二少爷说行当然行。”随从不敢再劝,怕这邪火再烧到自己身上。 雪茶一抬头,就见荣二少摇着扇子进来了,一双淫性的桃花眼灼灼的望着她。雪茶原本已经准备对客人露出的笑脸一下子掉了下来。 “见过荣二少爷,不知二少爷光顾,想买些什么?”雪茶语气沉稳,表现的不卑不亢。这个死吴弦,早晨就被牛三叫走了,不知又到哪玩儿去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她摸了把柜台下面藏着的匕首,想着万一他再敢用强的话,大不了和他拼了。 “小雪茶,好久不见了,就算你对我再狠心,我可是没一天不念着你呢。吴弦不在?”荣二少警惕的四周看了看。 “他在后面睡觉,二少爷要找他?” “不不!我来找你。” 荣二少见她板着脸,心里发憷的同时,越发觉得有滋味。数月不见,这丫头渐渐长大了,眉眼间越发有女人味儿了,怎么看怎么勾人。 “你别见了我就躲呀,别害怕,我不过就是想和你说说话罢了。”荣二少舔着脸谄媚的笑道。 “抱歉二少爷,我这里不是卖笑的,也不陪说话。” “呵呵,那我买胭脂,总可以吧?” 雪茶完全不看他,冷冰冰的说道:“要哪一种?” “就要你身上用的香……” “娘子!你让我买的刀我买回来了!连屠夫我都一起带回来了,这回不愁杀鸡了!”雪茶正觉难以脱身,忽听外面传来了吴弦的声音,顿时觉得天籁恐怕都没这么好听。 “相公!你回来了!” 只见吴弦带着一身肥膘的牛三进门,两人俱是瞪着眼睛满身戾气,牛三手里还握着一把大菜刀,举手之间菜刀挥的虎虎生风。 荣二少心里一紧,脸色发绿。 “二表哥,你怎么有空来了?”吴弦笑的阴测测的,目不转睛的欣赏着他就要吓尿了的德性。 “表……表弟,我来买胭脂。”面对大菜刀,荣二少怂了,威风实在耍不起来。 吴弦眼前一亮,笑容瞬间变的亲切不少,“哦?雪茶,给表哥拿胭脂了没?快选两盒上好的,表哥是堂堂荣家二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牛三不耐烦的插话:“吴弦,鸡在哪呢?我得赶紧试试我这刀快不快,昨天杀猪用了老子半个时辰,这是我今儿个特意新磨的,别说是只鸡,就算是个大活人也能让他一刀丧命!” 荣二少赶紧掏出了十两银子丢在柜台上,“呵呵,表弟,我还有事儿,咱们回见哈!”说完就灰溜溜的带着随从跑了。 吴弦那副样子实在吓人,再加上他旁边那杀气冲天的汉子,他真怕一言不合他真把自己砍了。上次被吴弦暴揍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回笼,让他瞬间丧失了挑衅的勇气。 他,一个翩翩贵公子,实在不适合和那等粗鄙的野蛮人硬碰硬。他们那样的人喜欢靠蛮力,而他,靠的是头脑。 荣二少一走,如意阁的气氛顿时松了下来。吴弦担忧的上前,“娘子,你没事吧?” 雪茶气的捶了他胸口,“你去哪了呀?吓死我了。” “弟妹,别怪他!今天我家修房子,我让几个弟兄过去帮帮忙。这不还缺点材料嘛,我和吴弦出来买。他说不放心你,就回来看看。”牛三好心解释。 雪茶看向他手里的刀,出门买东西带刀? “嗨!我两走到门外就发现里头不对劲。你相公一口气冲进街上那个混沌摊儿,把人家剁陷儿的刀给抢了过来。还吓了我一跳呢!” 雪茶这才放心下来,“今天多亏你们回来的及时,不然抽刀的恐怕就是我了,多谢牛三哥。” “谢个啥,都是朋友。我这就去还刀,我看你们不行养条狼狗吧。这等恶人再上门,先咬下他一块肉再说。” 一句话说的几人都笑了,气氛松快了许多。 牛三出去了。 雪茶担忧的说道:“这可怎么办?我看二少爷记吃不记打,就怕他熟门熟路了常来,咱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吴弦浓眉深锁,与她想的是同样的事情,这事不好办,他在还好,他不在的时候怎么办?他和雪茶毕竟是两个人,总有分开的时候,就怕他像今天这样钻了空子。 荣二少走出去老远之后才停了脚,随从和他一样累的气喘吁吁,“二少爷,您跑什么呀?那吴弦还真敢砍了你不成?” 荣二少喘到肺不疼了才开了口,“你不懂,你是没看到吴弦那眼神,让人慎得慌。那刀虽然没砍到身上,可他那眼神让我觉得他已经砍了我八百刀了!” 随从不解,“不能吧?他一个破落户还敢记恨您?上次他那么对您,府上对他还那般宽宏大量,他不感激还敢再次对您动手?” “你别说话!”荣二少脑子突然一阵清明,瞬间领悟到了什么。 不知怎么竟和家里放印子钱那桩事联系了起来! 恨荣家、暗中使绊子、了解他舅舅的事、又能打听到京官巡视的消息,难道背后之人会是吴弦? 难道这一切竟是冲着他来的?荣二少顿时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赶紧把这个想法和随从说了,问他是怎么想的。 随从想破了脑袋,不明白他是怎么把这些牵强的东西联系到一起的,“我看不会,二少爷,府尹大人不是审问过那个领头的娘们儿吗?就是她撺掇大伙的,别人也都这么说。不是小的说,舅老爷下手确实黑了点儿,人家团结起来去告他也不足为奇……” “去你娘的!会不会说话?” 随从不敢再说话,荣二少心里仍旧嘀咕,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但这个念头不知为何就是挥之不去,吴弦的那种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只要想想都心有余悸。 会不会是他?有可能是他! 如果是他,那就太可恨了!他不只夺走了雪茶,暴打了他一顿,还妄想对荣家不利?这个天杀的白眼狼,他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还有那个雪茶,实在不识抬举!他堂堂二少爷的青眼,竟被她视为蛇蝎! 这对不知好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必须想个办法好好治治他们,让他们知道主永远是主,仆永远是仆! 荣二少走后,雪茶认真的考虑起了养狗,但似乎不大可行,小狗起不到威慑人的作用,大狗又怕吓到顾客。 晚上,吴弦看她草木皆兵的样子,觉得心疼,把她揽了过来,“乖,放轻松点儿,我会尽快想个妥善的办法逼退他。若实在不行,大不了咱们一家远走高飞,离开这永平城。” 雪茶趴在他怀里,“最好别走到那一步,这里毕竟是咱们生长的地方,铺子好不容易开了起来,朋友相邻们也都在,去了别的地方也不见得比这里活的容易。到时候说不定没了荣二少,还有别的恶少,都怪我这张招祸的脸,不行我划了去!” “嘿!说什么傻话呢?”吴弦抬起她的脸,眼里的柔情几乎将她溺毙,“这脸好看赖看都是天生的,我就喜欢你这样,凭什么为了躲他就要毁了?难道长的出色些的人都不活了才行?放心吧,一切有我呢,我不会让你落入那个田地的。” 雪茶难掩心中激动,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脸在他赤|裸温热的胸膛上蹭了蹭,“好,我信你,小虎子。” 吴弦要抚其后背的手掌蓦地一顿,呲牙故作凶恶,“不许叫我小虎子!再这么叫我就生气了。” “小虎子小虎子小虎子,我偏要这么叫!”她边笑还边挠吴弦痒痒,吴弦泄了气,装不下去了。 “娘子,你有没有什么小名?你这样叫我的时候,我能回敬你的。” “我没有,我之前叫什么忘记了,进了荣府就叫雪茶,我没有小名,小虎子多好听啊,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吴弦仔细想了想,笑着在她耳边轻声说,“叫你雪宝宝好不好?” 雪茶的脸一下了红透了,使劲推他,虽然推不动,“什么呀?恶心死了,不喜欢。不然你叫我小雪、小茶?” 吴弦却异常坚定,大被一扬盖过两人,“不好!就叫雪宝宝,除非你答应不叫我小虎子,否则别想让我改口。” “你讨厌,啊!”被窝一时翻起了千波浪,渐渐传来各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令吴弦感到十分意外的是,他还没想出怎么对付荣二少,对方竟主动找上门来了,且不是来骚扰雪茶的,而是直接找他的。 只见他今日穿的人模狗样,没带他惯常佩戴的折扇,而是破天荒的拎了几盒礼品。 笑容也不再虚伪油腻,颇有几分真诚的意味在里面。 “吴弦表弟,二表哥是来道歉的。” 39.将计就计 道歉?吴弦仿佛听到了梦话。 “表哥你这是……?” 荣二少有礼的上前, “表弟,你没听错,我是真心实意来向你道歉的。之前在老太君那里,是我太过孟浪了,唐突了弟妹, 表弟打的应该。还有上回,有人来你铺子里闹事, 也是我气不过挨打,找人过来给你添堵的。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 我这样是不对的,原本错的就是我,怎么还能反过来记恨你呢?” 哦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若不是情况不对,吴弦甚至想掏掏耳朵。 雪茶从后面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荣二少对吴弦点头哈腰这诡异的一幕, 顿时愣在了那里。 荣二少转了方向, “弟妹,我是来说抱歉的。之前种种都是我不好, 还望你能宽恕我, 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 之前的事你就当我不是人,都忘了吧。” 雪茶皱眉疑惑的看向吴弦, 这是怎么了?抽的哪门子疯? 吴弦耸耸肩, 表示不知道。 “表弟、弟妹, 你们不说话是不是不肯原谅我?请你们相信, 我是真心实意悔改的。” “咳。”吴弦轻咳了一声,“那个……表哥,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荣二少一叹,满面哀色,“不瞒表弟,近来家里是出了点小事,我被老太君好好的教训了一顿。就是这回,一下子让我醒悟了,以前我的确太混蛋了。我在老太君面前立下重誓,以后一定改!求表弟表弟妹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自己的错误吧。” 他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雪茶纹丝不动,吴弦心里也泛着嘀咕,“表哥言重了,其实我们不需要你弥补,只求咱们能少来往就是了。” “吴弦表弟!”荣二少猛地看他,眼圈发红,“你这是不想给我机会?想与我彻底断了亲戚情分?” 吴弦大惊,“表哥这是哪里话?这不是诛心吗?快快坐下。” 荣二少拉住他的手,“不了,表弟,我在迎宾楼定了一桌好菜,你要是给我这个面子就赏个脸,咱们兄弟二人把酒言欢一笑泯恩仇怎么样?弟妹若是有空也去吧!” 雪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多谢二少爷,我要看铺子,没时间。” 荣二少没有太失望,他已料想到雪茶不会去,“那就不勉强弟妹了。表弟,你给我句痛快话,到底去不去?” 吴弦本就是个好玩的,这回人家如此真心诚意,他略一挣扎就被几声兄弟叫的找不到北了,拍着荣二少的胳膊,“好啊!既然如此,咱哥们儿就来他个不醉不归!娘子,那我先随表哥去了,晚些回来。” 雪茶拧紧了眉头,还没等她发话,吴弦被就荣二少给扯走了。 她担心的追出去看看,那两个却已经勾肩搭背走远了。这个死吴弦到底想干什么?三言两语就被人家拐走了? 雪茶心里却愈加不安。今天的事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二少爷会道歉?打死她都不信,那他非要带吴弦出去干什么呢?他会不会有危险? 真是的,不和她商量一下,走之前连个暗示也不给她。雪茶坐立不安的等着,过了两个时辰才等回了满身酒气的吴弦。 雪茶满心心疼,脸上却写着责备,上前把他扶回了屋里,“你可真是的,干嘛答应他出去?幸好你平安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和小敏怎么办?” 吴弦笑着,长臂一挥把她搂了过来,雪茶挣扎着起身,没好气的洗了一条帕子丢在他脸上,背对着他呼呼生闷气。 吴弦擦了把脸,精神了许多,凑过去抱住她的腰,蹭了两下,舒服的枕在了她腿上。 “我本想探探他的底,没想到他自己竟送上门来。我正瞌睡呢,枕头就自己递来了。我今天随他过去,就是想看看他准备了什么套子给我钻。” 雪茶被他的撒娇样弄的没了脾气,“我是担心你。那他给了准备了什么套儿?” “哎!还真没有!他今天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要不是太了解,我都以为是别人假扮的。一直对我客客气气,好像从来没挨过揍,也从来没有瞧不起我一样。一直和我碰杯,菜没毒,酒不参水,一般人真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雪茶听了这话拧了下他的鼻子,“哼!这回就算了,下回不准再和他出去。他这人坏着呢,说不定坑在哪里。” “那可不行!那我今天这顿酒岂不是白喝了?趁着他这股劲头,我非让他栽个大跟头不可!娘子你信不信,他还得来找我!” “我信,可我怕你捕猎没捕到,反倒被猎物叼走了。反正我告诉你,要是你真怎么样了,我可是不管你的,小敏我也不替你管,我收拢收拢银子跑到外地改嫁去。” “改嫁?”吴弦刷的睁开眼睛,手上使力,把人放倒,“你还想改嫁?快醒醒别做梦了,你还要给我生一窝小虎子呢,我看你敢改嫁……”说着他的嘴就凑了上来,像小孩子终于吃到了难得的糖果一样,珍重的细细的允吸轻尝着。 眼看大白天的就要擦出了火,雪茶狠心把他掀了开去,“你先歇着醒醒酒,我还要看铺子。”说完就逃到前面去了。吴弦用拇指揉了揉自己犹带着甜蜜触感的嘴唇,独自浅笑了片刻,终是敌不过酒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果然不出吴弦所料,荣二少没过两天就又来找他了,他表现出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就欢喜的跟着去了。 回来的时候仍是带着满身酒气,吴弦此番主意正的很,雪茶根本劝不动,索性也就不劝了。 之后荣二少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二人俨然一幅亲兄弟模样,雪茶早就见惯不怪了,随便他们去哪里装兄弟,只要不装到她眼前来就好。 直到最近一次,雪茶帮吴弦宽衣的时候闻到了一丝陌生的香粉味,她当即再也无法忍受,气鼓鼓的把他沾着味道的外衣给丢出了房门。 “诶!娘子!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雪茶眼里含着泪,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拉,到了门口,把他使劲推了出去,砰的把门一关。 “你给我滚出去!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怕别的女人的香粉臭了我的屋子!” 别的女人?只着里衣,光着脚丫子的吴弦终于明白了她气什么呢,赶紧扒着门缝解释。 “娘子!快放我进去啊,外面好冷。没有什么女人,那是二少爷找的一个唱曲的,给我倒了一杯酒罢了!我连正眼都没看她!你放心,我看二少爷装不了几天了,我给他装狗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好娘子,你就快放我进去吧!” 雪茶在门这边,听了这话心气终于顺了一丢丢,但还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好啊,这不是得寸进尺吗?从一开始的单纯喝酒,到现在找唱曲的陪酒,下次是不是就直接去逛妓院了? 吴弦听到雪茶离开的脚步声,又求了几声便住嘴了。完了,这回她气大发了,她已经好久没这么和他生气了。吴弦心里打着突,一阵夜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小敏这个时候应该睡了,再说他一个男人大晚上去妹妹房里也不像话啊。他记得仓房里有之前那家留下的一张旧木床,现在用来放杂物了。看来只好去仓房对付一晚了,好歹能避避风。 吴弦摸着黑去了仓房,里面黑漆漆的,他想点上油灯,却发现里面没灯油了。好不容把杂物搬开,瑟瑟发抖的躺在木板床上,耳朵里却不清静。 “吱吱唧唧~”这仓房里还真有耗子!而且他后面这面墙有些透风。 吴弦蜷缩在木板床上静静的思考了一遍人生,黑暗中,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一物上,长条方形、有波纹…… 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吴弦起身拿起了搓衣板出了仓房。 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敲门,却在手碰到门板的瞬间,门自己开了。 原来里面的人不知何时把门栓拉开了。 雪茶一直没睡着,听见他进来了屏着呼吸没起身,她的怒气已经发泄完了。把他赶出去这么久也可以了,就等着他悄无声息的摸上床,一夜无话了事。 忽然,她耳朵里传来了啪嗒一声,她好奇的睁眼一看,只见吴弦正蹲在床边,把搓衣板放在地上,弯腰调整了下位置。 雪茶咬着唇,盯着他模糊的头顶后背,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想爆锤他一通,悄悄闭上眼睛,看他还想作什么怪。 吴弦忍痛跪在了搓衣板上,趴在床边细声叫她,“娘子?” 雪茶似梦里被什么烦扰,皱了皱眉,翻身朝里,只留给吴弦一个后背。 “娘子?……娘子我错了,我不应该让那唱曲的给我倒酒,我这里也恶心着呢,你明明知道除了你我靠近谁都想吐,你得相信我啊!她就是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反应的。” 雪茶胸膛起伏,噗通一声坐了起来,怒视着他,“怎么?你还想看她脱光了?” 吴弦吓了一跳,高声道:“娘子你没睡着啊?谁想看她了?她连我娘子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倒给我钱叫我看,我都不看!我估计二少爷马上就忍不住了,娘子就再忍我一回吧。” 雪茶瞪着他,“真的就一回?” “嗯!我估计就一回。” 雪茶伸出手,“那你起来吧,地上凉。” 吴弦摇摇头,“不了娘子,屋里很暖和,我再跪一会儿,把下回的提前跪出来。” 雪茶终于忍不住伸出晶莹的玉足,在他肩上踹了一脚,“快上来睡觉,你再作怪我让在你外面跪一个晚上。” “嘿嘿~还是娘子疼我。”吴弦这才果断踢开了搓衣板,上床抱娘子去喽。 “你离我远点,一身冷气。” “我不,雪宝宝身上热乎。” “属癞皮狗的,真拿你没办法。” 40.计划成功了? 正应了雪茶得寸进尺的推断, 荣二少这回找吴弦出来,特地选在了傍晚,而且也不再是酒楼茶坞这种地方,二人一路来到了城中一处颇有名气的妓院‘眠月楼’。 依荣二少的话说,吴弦现在已经是他最好的兄弟了, 老是单纯的吃吃喝喝显然已经不能满足兄弟情谊了,要玩也要去更高级的地方玩儿。 一听要去好玩的地方, 吴弦表现的十分兴奋,但一到妓院门口, 他就变的畏畏缩缩了,“表哥,这不行的。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我娘子知道饶不了我。” “得了吧你!你这样的还怕娘子?你把上回打我那劲头用一半打她, 看她敢多说一个不字!”看吴弦面露窘迫, 荣二少赶紧笑笑, “呵呵,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以前的事不提了。今时不同往日, 一起逛过窑子, 以后咱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了。” “还是算了吧,表哥要不你去吧, 下次我再陪你来。”吴弦说着就要走, 却被荣二少一把拽了过去。 “走走!是不是爷们儿?啰啰嗦嗦的, 又不是让你上断头台, 就看不得你那小家子气的样。” 吴弦就这样半推半就的随他进了眠月楼的大门,一个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进的地方。他倒不是觉得自己思想有多高尚,单纯就是觉得这地方不干净。 里面一片喧哗,七彩缤纷,莺歌燕舞的,叫初来乍到的人不知道该先往哪看好,荣二少瞥了一眼身边的土包子,不屑的掀起了嘴角,呵,有你受的,今天一笔全算回来。 穿的花枝招展的老鸨子立即迎了上来,“哟!二少爷您来了!这位小兄弟是?” “这是吴少爷,我的亲表弟。” “哎哟!原来是吴少爷,欢迎欢迎!二少爷,您定的房都给您准备好了,酒菜也准备停当了,我这就亲自引二位过去?” “表弟,那咱们就过去吧!放松一些,不过就是换个热闹些的地方吃菜喝酒罢了。” 既然已经来了这个地方,再往外跑就未免太丢人了,吴弦一咬牙,“罢了,那就一切全听表哥的吧。” “这样才对!” 二人被领到楼上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里,几道佳肴很快被端了上来,老鸨和他们客套了几句就退出去了。就在吴弦还傻乎乎的左顾右盼的时候,一个面容标致的姑娘端着酒壶进来了。 吴弦看清这姑娘的长相一愣,如何形容呢?她的五官单看和雪茶没一处一样,但就觉得和雪茶不知哪里有种微妙的相像。看来二少爷这功夫用的极深啊,吴弦心中嗤笑,对付自己需要下这么大力气吗? “清儿拜见二位少爷。” 荣二少眼前一亮,“快快请起,去伺候吴少爷喝酒吧,琴儿姑娘呢?” “回二少爷,琴儿今天病的起不来床了,实在没法来伺候您,不然我叫妈妈再叫来一位姐妹吧。” “罢了!你们两个一向成双成对,换了别人也没意思。这里我是熟门熟路了,你今天多伺候吴少爷吧。”荣二少难得大度。反正主角已经登场了,缺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也没什么,他今天可有比美人更精彩的好戏。 清儿柔柔一笑,坐在了吴弦身边,“是~” 然后就给二人倒酒。吴弦今天表面散漫,但是精神高度警觉,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另外两人的动作。他注意到清儿手里的那个铜酒壶似乎不大一般,手握的地方好像有个凸起。 他想起了当年和几个朋友胡天胡地的时候,有次在集市上遇见了一个胡人,贩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时他一眼就相中了一个酒壶。董慧慧常年和她爹走镖,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玄机。 “行啊吴弦,有眼力!这凸起的地方必是个机关,我若猜的没错,这壶里有个夹层,你信不信?” 董慧慧的话哪容得人不信?他们不信也得说信。那胡人听的懂他们说话,笑着给他们讲解了原理,果然是和董慧慧猜的一样。里面有个夹层,可以装另外一种酒,而壶嘴内侧若细看,也有一个额外的小孔。通过按压机关就可以打开小出口,让夹层里的酒混在一起流出来。 真乃投|毒暗杀之利器!不过荣二少敢杀人?吴弦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下药是肯定的,又是这种地方,要下什么药显而易见了。 可吴弦还是有些想不通,他费劲心机就为了让自己和个□□睡一觉?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是个籍籍无名的穷小子,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有什么可破坏的?难不成是为了挑拨他和雪茶的夫妻之情? 那未免杀鸡用了牛刀,太大费周章了吧。 “吴少爷,喝酒呀~”清儿语调极柔媚,比雪茶直来直去勾人多人,但吴弦却分不出半分心思在她身上。 她刚才并没有按动机关,吴弦也认为,荣二少不会这么快下手,他至少要确定自己完全没有戒心才能下手。便放心的和他饮了一杯。 “少爷再来一杯吧~”清儿靠近吴弦,又给他倒了一杯。 随着她的靠近,吴弦的鼻子抽动了一下,极力克制着眉头的皱起和不住翻涌的呕吐感,这女人身上有股怪味儿! 他的鼻子一向灵敏,尤其对女人!她身上的怪味儿不是正常女人的味道,虽然那味道极淡极淡,她又涂了大量的胭脂香粉,但还是逃不过他过分好使的鼻子。 说来也怪,雪茶身上什么他都不嫌,第一回给她洗血裤子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但别人一靠近他立马浑身起鸡皮疙瘩,何况是这种有奇怪臭味的女人? 电光火石之间,吴弦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他不至于这般阴损吧? 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企图强迫雪茶,找人栽赃陷害,平日里欺压弱小,桩桩件件哪个不是他干的? 这样一来,吴弦的戒备一下子又提高了三分! 起初几杯酒,清儿都没动什么手脚,直到二人都喝的酒意微醺,荣二少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动起了手脚。 手上轻轻一按,两种酒液便混合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 清儿再次靠过去,把酒递到吴弦嘴边,却被吴弦伸手一档,反把酒送到了她嘴边。 他眼里冒着醉酒的红光,调笑道:“诶~美人,你都灌了我们多少杯了?怎么不见你喝一杯?这可不行,来来,你也得喝,不然我今天就不喝了!” 清儿忐忑的看了荣二少一眼,对方悄悄的垂了下眼皮。 “好好,吴少爷,我这就喝不成吗?那我喝一杯你等下可要喝三杯。”清儿舔了下唇,仰头把吴弦那杯酒一饮而尽,喝就喝吧,反正等下也是要和他上床的,喝了更助兴。 吴弦见她喝下去了,顿时兴奋的站了起来,趁清儿分心,一把拿过了酒壶! 没给二人说话的机会,兴高采烈的说道:“今天真是太高兴了,我吴弦这小二十年算是白活了!若是早与表哥交好,何至于等到今天才享受到如此良辰美景?来!表哥!清儿姑娘!这杯酒我敬你们,咱们一起喝一杯,算我吴弦谢谢你们了!” 他显然喝的有些醉了,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拿过荣二少的酒杯,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给清儿和自己也都倒上了。 荣二少怕他发现其中玄机,但看他一副醉鬼样,丝毫没有觉察,便放下心来,三人一起饮尽了杯中酒。 二人怕一会儿清儿的药效先发做,必须马上让吴弦喝下药酒。 荣二少亲自给吴弦倒了一杯,几乎是半哄半强迫的和清儿联合给他灌了下去,“好表弟,再来这最后一杯,你今天就能登极乐了!” 酒一入喉吴弦就猛地起身,冲向了一旁的水盆,哗哗的吐了起来。就在他呕吐的时候,清儿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只见她捂着头,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倒在了桌子上。 看来这酒里不只有催|情药,还有蒙汗药,可能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吧。 荣二少有些担心吴弦把药酒都吐出来,假模假样的过来关心,“表弟你没事吧?” 吴弦睁着迷糊的双眼看向他,哗的一声又吐了一地。 荣二少嫌弃的躲远了。忽然觉得自己脚下发软,头越来越重,难道他竟喝多了?这时候他才有些后悔起来,不该兜这么大圈子,等下事成了,他非要找个漂亮小娘们喝个醒酒汤,再泄泄火不可。 只是,他还没有幻想完,人已经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了。 吴弦这才吐完了,眼睛一下子变的清明的不能再清明。 他首先把荣二少扛到了床上,把他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整齐的放好,之后又忍着恶心把清儿抱上了床,把二人放到了一个被子里。 做完这些,他就出了房门,恰好旁边的房间空着,他悄悄的钻了进去,终于,得以有个干净的地方喘息。他刚才虽然把药酒吐的差不多了,但体内还是有些残留。 很快,他便觉得浑身发热,抓心挠肝的想做那事,尤其是听到外面传来的各种女子的娇笑声,更是心猿意马。他完全可以这个时候冲回家,拉着娘子回房中这样那样。 但他还不满足于此,如果让荣二少精心策划的这场戏就这样落幕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他要让他彻底明白什么叫自食其果,什么叫站的越高摔的越重!这是他这个小人物小喽啰不敢正面对抗权贵,不得不使出的下作手段,却也厉害无比。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谷欠望,然而没克制住…… 再三确认屋里屋外没人,他才把手伸向了身下,没一会儿就发出了隐忍的口申口今声,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家那朵世上最好看的山茶花。 吴弦的药效很快纾解,他这才出了门,回到刚才的门前偷听,里面果然传来了高低不停的吟哦之声和噼里啪啦不可描述的声音。 里面的二人药性正浓,吴弦进了屋都没发现,还在床上进行着人类最原始的运动。 吴弦打架是把好手,一般的伤人技巧应用自如。他溜到床边,隔着轻薄的纱帘,一个手刀劈在了荣二少的脖子上,又很快劈晕了浑然不知世事的清儿。 吴弦拉开床帘,忍着极大恶心面对满床狼藉,他敢拍着胸脯说,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令人作呕的一幕了。 他的目光极力避开清儿,偏头用被子把她赤罗的身体盖住。然后把荣二少搬回了酒桌边上,并且把他的衣服一一套了回去。 确认没有纰漏了,吴弦才恨恨的看了一眼床上,咬咬牙,再次走到床边,脱了自己的外衣和里衣,留了一条亵裤在身上,然后挑了一条相对干净的地方躺下了。 他一直注意着荣二少的动静,见他渐渐苏醒,用手揉着自己的脖颈缓缓的坐直了。 吴弦这才噗通一声坐起来,胡乱往自己身上套衣服,声音里带着没出息的哭腔,“表哥!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这样?这让我怎么和我娘子交代?” 荣二少刚一睁眼就看到了吴弦边套衣服边从床上滚下来。他此时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似的。 吴弦和清儿,这是睡了? 他呢?他醉的一直趴着睡觉了?唔,看来真是喝多了,胃疼,浑身都酸疼…… 不过这一切都值得,他的计划成功了不是吗? 呵,高傲的死丫头雪茶,不知死活的破落户吴弦,就让你们两个乐几天,看你们还能快活几日? 41.弟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浑身疲惫的荣二少带着吴弦出了眠月楼, 见他一直哭丧着脸,心里一阵鄙夷,“咱们就此分开吧,我的好表弟。” 吴弦慌乱的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表哥, 我怎么会……” 荣二少没等吴弦说完话,就迈开大步乘上一辆马车离开了。吴弦瞧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嘴角高高的翘起,看看到最后到底是谁笑不出来。 不管以后怎样, 至少最近几天家里能得个清静了,他一身轻松的回了家。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他一刻也受不了身上的脏污,特意在院子里把外衣洗好了晾上才回房。 推开门, 雪茶正阴森森的坐在灯下等他。 “你还知道回来?” “嘿嘿娘子, 不是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吗?你放心, 我再也不会和那烂人一起出去了。” 雪茶面色未变,语气冷冷:“为什么洗好衣服再进来?” “我不就是爱干净嘛, 娘子, 快让我抱抱~”吴弦凑过去, 企图抱她,被雪茶起身躲了过去。 “不要糊弄我, 不说实话今晚就别想在房里睡。” 吴弦见她不好哄, 且今天这事他想来想去还是先告诉她为好, 别等到时候闹起来她误会了自己。“好好, 我和你说实话还不行吗?但你先保证不许生气。” “去了妓院是吗?”雪茶犀利的问道。 “娘子……是。” 雪茶等了一晚上的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死吴弦!这样下去早晚得学坏,哪有什么不近女色的男人?等见识了花花世界的好,想回头就难了。 吴弦赶紧坐到她对面,把她的脸搬了过来,“别哭,哭的我心疼。我是什么料,你还不清楚吗?我会赌钱会打架不务正业,可我什么时候和女人不干不净?你慢慢是听我说,事情是这样子的……” 随着他的讲述,雪茶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化为平静。 她彻底住了眼泪,眼睛红红的望着他,“你真、真是自己解决的?” 吴弦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脸瞬间就红了,羞涩的笑道:“我说了一大堆娘子你怎么只关注这个啊?当初董慧慧想亲我一口,我都吐的哗哗的,何况是个有脏病的女人呢?不信我这就脱下裤子给你检查。”说着就要起身自证清白。 这下换成雪茶脸红了,“你快坐下!我相信你了还不成吗?” 吴弦笑着贴了过去,“那你不生气了吧娘子?” “嗯。”雪茶忽然极其认真的看着他,“希望你这毛病一辈子也不改,这辈子都不要碰别的女人。” “那还用说?送上门我都不要!” “那你以后要是变成有钱有势的大老爷呢?” “不可能!我怎么会成为……” “我是说如果,你好好想想再说话。” 吴弦幻想了一下自己挺着大肚皮绫罗绸缎满身的那天,然后昂着头,把胸脯拍的怦怦直响,“就算老子真有那一天,也绝对不会要其他任何女人,就算我娘子变老了变丑了,也绝不碰别的女人一根指头!” 雪茶终于破涕为笑,推了他一下,“去你的,你才变的又老又丑呢。” 嘴上这么说,却把头诚实的靠在了他肩上。 三天后。 荣家,随从匆匆跑了进来,“二少爷,吴弦又偷偷摸摸去医馆了,每次都脚步匆匆,脸色难看的跟半个月拉不出来屎似的。” “当真?”荣二少大喜!中了中了!他的功夫果然没白费。 清儿本是早前与他相熟的□□,但早就在他这里失宠了,毕竟新鲜的花儿那么多。若不是这回特意让老鸨子找找有没有带病的,他都快忘了她是谁了。 老鸨子一共给他提供了三个带脏病的,其中就有这个清儿,见她有几分神似雪茶,当即就给了老鸨大笔银子,私下里也给了清儿不少好处,足够她出了青楼治病的了,至于治不治的好,那就要看天命了。 荣二少抑制不住兴奋,不住在屋里踱步子,“不行!我得亲自去瞧瞧!”忙活了这么久,是到了去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了。说真的,从小到大,这还是他头一次为了弄一个人这般隐忍,真是苦了他了。 荣二少摇着扇子进了如意阁的时候,雪茶正手拄在柜台上看账本,一见他又来了,脸顿时拉了下来,收起了账本。 “见过二少爷。” “弟妹不必客气。”荣二少仔细观察着雪茶的小脸,不知怎地越看越觉得她这几天憔悴了不少,眼下发青,样子萎靡,她这副模样应该是已经被染上了吧?只不过她一个女人家不好意思去医馆罢了,只有靠吴弦两边跑,给她带药回来。 荣二少心里止不住大笑,他也拄在了柜台上,桃花眼笑望着她,“这几天怎么样?弟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吴弦已经把一切都和雪茶说了,她当然明白他这话里的恶毒下流意思,强压着怒火,“多谢二少爷关心,我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邪笑着盯着她,“弟妹这就太见外了,有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能忍着,你不去看大夫,病怎么能自己好呢?你不知道有些病难缠的很,就算治个十年八年也不见得会好,倒霉的说不定几年就丢了小命呢。” 若不是吴弦有话在先,雪茶非用大扫把把他轰出去不可! 就在这时候,面色灰败的吴弦回来了,一看荣二少来了,顿时满面羞赫之色,其中还含着一些显而易见的愤怒,很好的把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表现了出来。 “哟!好表弟,这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二表哥了?连人都不会叫了?” 吴弦终究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听他居然还敢这样嘲笑自己,顿时压不住心中的火,既受伤又生气的瞪着他,“都怪我太天真,没想到你竟会这么对我!亏我以为你改过自新,真心拿我当兄弟!” 荣二少走到他身边,伸手想要拍拍他,又像刚想起来他有病似的,猛地收回了手,似乎和他呆在同一片空气里都会脏了他似的。 “诶~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拿你当兄弟了?我不拿你当兄弟能把最好的给你吗?哈哈哈哈” 吴弦气的攥紧了拳头,但又不敢拿他怎么样,只能说说狠话,“荣庆辉!你别忘了,老太君还活着!” 荣二少就喜欢欣赏他此时这幅样子,与他想象中的别无二致。他又转头看了眼雪茶,只见她脸色惨白,颓然的坐在凳子上,显然现在才知道自己染了什么病。 “表弟你放心,这回不过是回敬你的,你该不会以为你揍掉我一颗牙的事那么容易就过去吧?我心里可一直记着呢。你这样的烂泥也配当我们荣家的亲戚?我呸!少拿老太君压我,若是看在她老人家还活着的份上,现在已经满大街都知道你们两个染了脏病。你们还想开铺子?做梦去吧!这铺子你们就好好开着,赚几个药钱花花吧。万一哪天不小心死了,看在你叫过我几声表哥的份上,我会来替你们收尸的!啊哈哈哈哈!” 荣二少终于把打了一千遍腹稿的恶毒之语一气吐尽,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透着爽快!在吴弦和雪茶忿恨又可怜的目光下,大笑着扬长而去。 吴弦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涂的灰粉,大骂道:“这狗东西!看谁先死!” 雪茶赶紧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小心说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切勿得意忘形。我这心跳的厉害,等他觉察出真相,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娘子,你前半句说的对,是要小心。但后半句说错了,你以为他这样无耻的人,咱们不反击他就会罢手吗?他不会领你的好意,反倒觉得咱们好欺负,会一而再的欺辱,直到达到他的目的为止。这种人就像蟑螂,不从根上灭了他,他永远会蹦跶。” “你说的没错,可是以后,我怕咱们没消停日子可过了。” “自你被他盯上那天起,就注定消停不了了。” 雪茶语塞,“相公,我……” “别多想。幸好老太君还在,上头还有大房压着,他们不敢太过分。这事我做的精巧,二少爷拿不到我半点把柄,即便他怀疑我,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荣家的少爷得了脏病,他们家丢不起这人,而我脸皮厚,名声这东西压根没有,他若散布出去看谁吃亏?他要找我麻烦也只能以后从别处想办法,水来土掩,总会有法子的,实在不行咱们就丢下这里的一切,远走高飞。” 吴弦的语气极其认真,雪茶鲜少见到这样的他,可以说最近的他都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原来贪玩赌钱不上进的纨绔子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吓着了?是不是觉得我太阴险了?”吴弦轻轻的抚着她的脸颊。 “没有,就是有点意外罢了。” “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这样,原来谁都可能变的阴险狠毒,全看有没有被人逼到那个份上。若不是对方欺人太甚,谁不愿意活的轻松自在洁白无瑕?”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眼睛,“娘子千万不要讨厌我。” 雪茶眼眶热热的,趁着没人,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你这样都是为了我。你让我感到安心,我高兴还不及呢。” 夜里,一番激烈的情|事过后,吴弦从后面拥着雪茶,细细的亲吻着她白嫩的耳朵,轻声道:“娘子~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心悦你了,我现在整个心里都是你,干什么都想着你,就算你就在我怀里,我还是想着你。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想起你来心就涨涨的,甜甜的发痛。娘子,你心悦我吗?” 雪茶身子瞬间微僵,蓦地睁开了眼睛,“悦。” 她的细微反应吴弦感觉到了,他收紧手臂,让她牢牢的贴着自己,目光复杂的盯着她的后脑勺。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不懂情的他竟越来越贪婪,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渐渐被吸引,到身体相接,再到倾心相许,这还远远不够,他的心里似乎已经挖开了一个大洞,唯有获得她同等的爱意才能将其填满。 可她一开始就是和他搭伙过日子的,她一直要的只是安稳。他原本也接受了这种想法,可他现在想要的是情!她会有全部给他的一天吗?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一种莫名的急切感充斥着他,叫他憋得慌又热血沸腾,时而沮丧时而斗志冲天,像一颗煎蛋的正反面,两种别样滋味。 42.见过大少爷 第二天, 雪茶正在做早饭,就听见吴弦一趟趟的出入仓房,她好奇的出来一瞧,差点惊掉了下巴。 瞧她看见了什么?吴弦正在收拾那些早就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书。 趁着阳光正好,他把它们全都搬了出来, 摊在架子上,窗台上, 一本本晾晒。看见雪茶呆愣的望着他,冲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都泛潮了。” “相公, 你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些了?”雪茶担忧的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很凉快,并没有发烧啊。 吴弦直起身,长舒了一口气, 目光悠悠地看向远方, 留给雪茶一个充满希望的侧脸, “我要开始读书了!” “读书?”天呐不得了了!他说他要读书? 雪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底的确期望吴弦能重新读书, 但经过几次旁敲侧击, 她发现他对读书一事十分抵触, 就先把这事放缓了。 谁能想到他今天不知怎么想通了,竟自己提起这茬儿了。难道是老天开眼祖宗显灵? 她实在欢喜, 高兴的说道:“相公!你说真的?” 吴弦好笑的瞥了她一眼, 挑着单边眉毛, “切!那当然。”雪茶当即笑的灿烂无比。 不妨又听他说道:“不过, 我已经把这些东西扔下好几年了,你也别指望我能读进去,更别指望我挣回什么功名。” 雪茶连连摆头,欢天喜地,“不指望不指望!你只要肯重新拿起书本我就谢天谢地了!” 吴弦不明白,不过就是把书找出来而已,娘子为何欢喜的这般夸张?看来她到底还是喜欢上进又有本事的人啊。 他不禁有些泄气,他万一一辈子不上进,一辈子没本事呢? 吃过饭,雪茶在前面招呼客人,吴弦在后院读书,端正的坐在那里,倒有几分认真书生的模样。 只是到了下午时分,原本该坐在那里读书的人却不知跑到哪去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到处查无此人之后,雪茶去问小敏,“你哥呢?” 恰好吴弦走的时候小敏问过一句,便淡定的回道:“我哥说读书太闷了,他要出去换换脑子。怕嫂子不让,就溜出去了。” 雪茶把嘴唇咬的发白,这死家伙!这才不到一天! “嫂子,你还是别太指望他读书了。我哥他玩儿惯了,今天是一时新鲜把书本找了出来。你看我,压根没觉得怎么样,就知道他坚持不了几天。”小敏一副把亲哥看透透的样子。 晚些时候,吴弦终于回来了,不知从哪弄来了几个大核桃和几把小刀,说是要学人家雕核桃。 雪茶给他端上了饭菜,试探的问道:“相公,书不读了?不读我就帮你收回去吧。” 吴弦敏锐的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悦,他之所以重新拾起了书本,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让她高看自己一眼,若是惹她不快就适得其反了。 “别!谁说不读了?以后我每天上午读书,下午做别的,本来人一过了晌午,脑子就发晕,不适合读书。” “那晚上呢?” “晚上?灯下读书太伤眼睛了,不如早上。” 他大口的吃着饭菜,雪茶一口气在五脏六腑里循环了一遭,渐渐收敛了起来。还是看看他接下来的表现再说吧,如果他连早晨读书都做不到,还要整天在她眼前装相,气急了她,非当着她的面把那些书本一把火点着了不可! 当然,雪茶只是心里想的痛快,有了上次放鸡吃蝈蝈的事,她不会再用非常手段对付他了,但真到了她的忍耐极限,她也决不让他好受! 吴家这边,小夫妻各有一点小心思也无伤大雅,日子依旧是和和美美的。但有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从前天起,荣二少就多了个难言之隐,起初他只是发现私密处有几个小红疙瘩,没太在意,但谁知没过几天他那里的红疙瘩竟然越来越多,而且奇痒无比,疙瘩一抓就破,不只不解痒反而会长出更多。 他吓坏了,但一时没往清儿身上想,他一直以为自己那晚醉酒睡过去了。 他赶紧派人找了可靠的大夫回来。大夫只瞧了一眼,就皱着眉头确诊了,“是花柳病。” “什么?”荣二少尖叫,“姓刘的,你可给我瞧清楚了!” 刘大夫不惊不怒,“老夫行医几十年,绝不会看错。二少爷此时是初期,及早治疗也许还能痊愈,那处已经开始溃烂,需赶紧用药,以防进一步病变,影响尿路精路,再严重些,脱落也是有可能的。” “你胡说八道!这不可能!我他娘都一个月没碰女人了,怎么可能染病?我看你是活腻了,满嘴胡说八道!赶紧给我滚出去!” 刘大夫摇了摇头,拎起药箱打算走了,这时二夫人闻讯赶来。 她这段日子过的相当不好,至少她心里的感受和以往呼风唤雨的时候有天壤之别。大权落在了大夫人手里,老太君一直默默盯着她,夫君整天宠他那两个爱妾,除了儿子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盼头。 所以一听说二少爷派人找了大夫回来,赶紧急着过来看看。 她在门外就听见大夫说什么溃烂啊,脱落啊,吓的赶紧冲进来,“刘大夫,你先别走!我儿子到底得的什么病?” “娘!他说我得了花柳!这根本不可能!快把这庸医轰出去!” 二夫人一听脑子嗡的一声,险些昏倒,“你说什么?” 可怜天下父母心,于是刘大夫又把刚才的话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末了问向荣二少,“二少爷,您仔细想想,最近真的没有接触过有此病的女子吗?一定是您记错了或者有所隐瞒,若是没有与患病的女子接触是断不会染上此病的。” “我没……”激动反驳的荣二少忽然顿住,脑子里飞速的闪过什么,有花柳的女人……,他最近来往的女人寥寥可数,偏偏其中就有一位带病的,清儿! 可清儿那晚明明是和吴弦睡的啊,吴弦也已经成功染上了病。他只是和他们一起喝喝酒而已,怎么会染上病呢? 二夫人急坏了,她哪管他怎么得的病,她只想快些治好他。 对刘大夫她还是第一次这般客气,哀求他给儿子治病,且一定要对任何人保密。刘大夫只要有银子拿,自然应允。 送走了刘大夫,直到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荣二少才跟得了狂犬病似的狠砸了一通,他想不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难道那晚是他和清儿睡了? 不可能啊,他醒来的时候明明在地上,吴弦那小子才是光溜溜从床上爬下来的。难道是吴弦动了什么手脚?不不不,他压根不敢往那想,因为实在是太可怕了! 吴弦先是假意接受他道歉,之后和他周旋了那么久,就是在等一个机会弄死他?这不可能的,明明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这一切都是自己精心谋划的,他怎么可能提前那么久就开始防备,甚至在自己身边装了那么久的孙子!? 不可能的,吴弦哪有那么深的心机?就算他有,他又是怎么躲过药酒?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中招的?他自己不是也染了病吗? 二少爷想到此处冒了一身冷汗,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糊涂,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鬼怪暗中摆了他一道。 直到他砸碎了最后一个花盆,彻底平静下来了,二夫人才敢靠前。 心疼的问道:“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和娘说。你最近真的没有胡来?” “娘!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我骗您这个干什么?”疾病和恐惧击垮了荣二少,在亲生母亲面前终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二夫人听完之后脸色铁青,“你真是胡来!这段时间咱们二房的是非已经够多了,处处都盯着咱们,若是让你爹知道这事儿,他还不打死你?” “千万不能让爹知道!更不能让老太君知道!” 总归是自己亲生的,二夫人拉着他的手,“放心吧,娘心里有数。吴弦和雪茶那个贱丫头绝不能放过他们!” “娘,您打算怎么办?” “先等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说。我现在在家里说不上话,你父亲天天长在陈姨娘那里,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那狐媚子肚子里又有了个小的。” “什么?大的不才一岁多吗?” “是啊,看来你父亲还老当益壮呢。”二夫人面露阴狠,恨不得把天下所有她看不惯的人全部生吞活剥了。老天凭什么这么对她?她这辈子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最后只活下辉儿一个,那该死的妾却一个接一个! 这事荣二少没有心力去管,他也管不着,他自己身上的事还愁不过来呢。 “母亲,你说我这回到底是不是吴弦害的?” 二夫人听了他说的所有细节,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个简单,派人去好好查查吴弦去过的医馆,就能知道他到底得没得病了。他若是也得了,这笔糊涂账咱们就认倒霉,暂且放他一马。他若是没得,以后有他养病那天。” 荣二少从未在母亲眼里见到这般狠毒的目光,他不禁庆幸,幸好他们是亲母子,不然自己若是犯到她手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派人去医馆打探的人很快回来了,足足给了十两银子,人家才肯泄露病人的隐私。原来吴弦那几天去医馆只是为了治轻微的风寒,哪有什么花柳? 荣二少得知这个结果又是发了一顿疯,赶紧派人去眠月楼找清儿,想问问她对那晚还有什么印象。结果连根头发丝都没找到,原来清儿得了他的银子,第二天就赎身离开了,听一个小姐妹说她离开永平了,至于具体去哪儿了没人知道。 他怒火中烧,当即就握上一把刀,要去砍了吴弦,被二夫人和随从及时制止住了。这事千万不能闹开,一旦闹的众人皆知,对他们母子没有任何好处,不管是内是外,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不可想象。 不管怎么愤怒不甘,这口恶气目前只能嚼碎了往肚子里吞! 荣二少身体被死死拖住,听了母亲的劝阻之后,当即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雪茶观察了吴弦几天,发现他的话还能信,每天上午读书写字,下午要么找乐子要么帮她干活,晚上更是坚决不肯读书,相比碰书,他更愿意碰她。 哎,的确是上进了一点点,可这哪够啊?一家三口都是识字的,做生意足够了。他这么大人了,读书不为了考功名难道是为了陶冶情操吗?他的情操已经够丰富的了,还有什么可陶冶的? 可雪茶又不敢说他,自己成了讨厌的啰嗦老妈子不要紧,怕就怕适得其反,再把他这点好不容易有的上进心给逼退了,那她真要怄死了。 吴弦从外面回来,看上去不大高兴,手里面拎着黄纸还有两兜糕点水果。 “娘子,明天是娘的忌日,我想带你和小敏去坟前祭拜。” 难怪他会如此,雪茶接过东西,“好,我再准备几样酒菜带过去,说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公婆呢。” 吴弦翘起嘴角,“爹娘会喜欢你的。那里不远就是广华寺,就是上次咱俩给抄经的那个。正好我带你们两个好好去逛逛,听说那里求签特别灵。” “好啊,都听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锁好铺子提着东西上山去了。 终于到了父母坟前,吴弦拉着雪茶跪下,“爹娘,这是儿子的娘子雪茶,我带她来看你们了。还有小敏,她很好,长开了,快成个大姑娘了……”吴弦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但因有娘子在身边,极力克制着。 “爹娘,我是你们的儿媳妇雪茶,请二老放心,我会照顾好相公和妹妹的。相公、小敏,咱们给爹娘磕头吧。” 扎扎实实了磕了几个头,又在坟前烧了纸拔了草,几人才收拾好心情,去了广华寺。 寺庙里人不少,付过香油钱之后,雪茶和小敏便上前各抽了一签。小敏抽的是中平,问她求的是什么,她腼腆的笑道:“我问菩萨,到明年这个时候我能不能长高一手掌。” 吴弦拨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哈哈,看来是不能了!小不点儿,你还挺着急的。娘子,你抽的是什么?” 雪茶把签文递给他看,“哎,我中的倒是个上上签,上头说我相公将来是个封官封侯的人物呢!” “啊?我好好看看!”吴弦看了一遍签文,顺手丢回了签筒里,“全是扯淡!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哪有当官夫人的命?” 雪茶无奈的瞧着他,无语。 “娘子,时候不早了,咱们往回赶吧。” “嗯,是该回去了。” 几人一同下山,刚走下几个台阶,未想迎面竟走来一熟悉之人。 雪茶微愣,很快恢复了从容,“雪茶见过大少爷。” 43.卖胭脂那小子 荣家大夫人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 大少爷荣庆林是特地来替母亲烧香还愿的。 能在这里见到雪茶他也感到很意外,抬眸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雪茶?好久不见了。”打过招呼,他视线一偏,注意到了她身侧的吴弦。 雪茶刚才的愣神虽短, 但还是被吴弦给察觉到了。 他压着心中的涩意上前,“见过大少爷。” 荣庆林整理好心情, 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雪茶身上,“有半年多没见过你们了, 日子过的可还好?” 吴弦上前回道:“多谢大少爷关心,我们过的非常好。你怎么会来这里?” 荣庆林把缘由说了一遍,定定的看了雪茶一眼,十分想把心中一直藏着的话问出口, 她为何匆匆嫁给了吴弦?为什么不看他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为何不收他给她的银子? 难道在她心里从来没有他一丝一毫的影子吗? “我听说最近表弟开了个铺子, 生意可还红火?” “还算过的去吧。既然表哥还要上香,我们就不打扰了。家里一直没人不行, 我们这就告辞了。雪茶, 走, 该回去了。” 荣庆林目送他们下山,看着雪茶越走越远, 终是没忍住叫了一声, “雪茶!” 雪茶疑惑的回眸望他, 吴弦也回了头。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雪茶心底微酸, “祝大少爷县试高中。”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一路上吴弦静的出奇,雪茶偶尔和他说几句话他也爱答不理的,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对了?小敏见他们两个有些怪怪的,也不敢多做声。 吴弦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到晚上都没有好,雪茶已经忍了他整整一天了,见他洗完澡从外面回来仍是耷拉着眼皮,真是想把他一脚给踹出去。 但她深知吴弦的性子吃软不吃硬,靠强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吴弦从她身上跨过想去床里躺下,不妨被雪茶一个起身掀翻,整个人倒在了床上,而雪茶则高高在上的压在他身上。 在她清澈的目光直视下,他觉得无所遁形。 “说吧?又闹什么别扭呢?” 吴弦在她身下把脸一歪,像个小媳妇似的,“没有。”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不下去了,压死你为止。” 吴弦本来火都已经被自己消化的差不多了,见她这样又给勾了起来。 “好,你下来,我和你说。” “我不下,下去了你再反悔呢?” 吴弦叹了一口气,目光幽怨的看向她,终于问出了口,“娘子,你是不是喜欢大少爷?” 雪茶皱眉,这家伙,果然是在琢磨这个! “没有,我若是喜欢他还轮的到你吗?” 见她答的干脆,吴弦紧绷的心稍微松了松。但他只要一想起白天见面时雪茶和大少爷的眼神,就觉得像是泡进了醋缸里,爬都爬不出来。 大少爷毕竟不同于二少爷,他上头有靠谱的爹娘,又是长子嫡孙,本身也不错,被女人喜欢根本不稀奇。 吴弦听了没说话,一直看着她。雪茶被他看得渐渐有些心虚起来,青春少艾,哪个少女不怀春?尤其是被优秀男子青睐的少女,要想丝毫不动心真的很难。 但她及早扼杀了这颗种子,因为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早就看透自己若了进了大少爷的门会落得什么下场。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把他当过良人。尤其是在老夫人寿宴那天,他对自己说想收了自己当通房的时候,她更是把心里最后那点小火苗给熄灭了。她和他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今天偶然再见,不过是因为那段或美好或胶着的时光涌上了心头,与他对话时难免有些语气怅然。 谁知竟被吴弦这个醋精给觉出来了。 他内心是个敏感重情之人,雪茶不想骗他,“曾经是有过一点点。” “你看!我说什么了?”吴弦一下子急了,雪茶怕他急,赶紧用手抵在他胸前,把人压住。 “我都说了是曾经!而是也没怎么样,不然我还能顺利出府吗?” 吴弦气的胸膛直起伏,像只大青蛙,酸气溢满了整个身心,“那也不成!你干嘛喜欢他?他有什么可喜欢的?” 这话问的就不讲道理了,雪茶眉头皱的更深了,“我都说了是曾经了!再说那时候我们都没成亲,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人,相貌英俊,温柔有礼,又会读书,丫鬟们都喜欢他……” 雪茶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天旋地转,吴弦猛地起身把她掀翻,骑了上去,一瞬间乾坤颠倒。 “你还说?”他明白自己不如人家,所有人都明白,但此时被雪茶明晃晃的点了出来,心上突然像裂了一道口子,羞恼和不甘哗啦啦往外淌。荣大少爷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家世比他强,会读几本书写几句酸诗吗?当谁不会吗?真比起来自己说不定比他强!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雪茶已经深深了解了吴弦,此时一看他的样子便明白他心中所想,其实她刚才完全可以不说那些话的。她纯粹是故意的,吴弦如果是只动物,一定是头懒驴,抽一鞭子走一步那种,今天他既然没事找事自己找鞭子,她不妨就借机抽他一抽。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不懂你在气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你不是也有董慧慧吗?” “那能一样吗?她喜欢我,我又不喜欢她!瞧他今天看你的眼神我就不舒服!当时我真恨不得他是荣二少,那我就能光明正大的揍他一顿了。” 雪茶板着脸,“你可别不讲理啊,之前你就因为看别人眼神不舒服,闹过一回了。” 对!她不提他还忘了,还有宋羽那小子呢,这几天他老实了,他都快把他给忘了,那也是个装模作样的书生。 他头一次觉得娶个漂亮媳妇也烦,但这种念头只是轻微一闪而已,他主要还是恨别人的条件比自己强。 吴弦见她似乎对自己的耐心要用尽了,不敢再撒娇赌气,倒在她身边,紧紧的把人搂在怀里。 “娘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说我也是很不错的,对不对?” 雪茶有些困了,听了这话对天翻了个白眼,“夸你的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要是还不想睡觉就自己别扭去吧,我是要睡了。”说完就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背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吴弦闻着她的发香久久睡不着,荣大少和宋羽都是读书人,今年若是顺利通过了县试,他们就是秀才老爷了,到时候再中了举人……,差距和他会拉的越来越大,雪茶现在不会后悔,将来会不会后悔当初贸然的选择? 难道他要发奋读书?可他内心真的是很不愿意往上爬的,他早就立志当一辈子逍遥闲人的。前几天把书拿出来不过是做做样子给雪茶看的。 第二天一切如常,吴弦不敢再把自己的小心思写在脸上,雪茶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觉得吴弦这段时间有些变化,总是患得患失的,好像她随时会离他而去一样,对此她实在难以理解透彻。 吴弦端着一个大碗从后面出来。 “拿的什么东西?” “快过来吃吧,我给你炖的梨,你昨天不是说嗓子发干吗?吃了这个就好了。” 雪茶惊喜,“你专门炖给我的?” 吴弦帮她把勺子放进碗里,“不是专门,小敏也有,快来吃吧,已经不烫了。” “好!”雪茶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甜甜蜜蜜,笑着看向他,“你过来。” “干什么?”吴弦不解的凑了过去,忽然,她趁着他张嘴的功夫喂给了他一勺。 “相公,很好吃呢,这么一大碗,我一个人吃不完,咱们两个一起吃吧?” 雪茶略显热情的一句话,不知怎么就点燃了吴弦的心,让他一下子摆脱了丧气,整个人都鲜活了,“好!”。 “那我去给你拿个碗分着吃。”雪茶起身,吴弦却把她按了回去,坐到她身边,拿过刚才的勺子又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不用,偏和你用一个。” 雪茶睨了他一眼,勺子掌握在吴弦手里,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像两个分食美味的小孩子,其乐融融。 这时,外面传来了男子的说话声,听起来不是一个人,雪茶赶紧把碗收了起来,准备招待客人。结果客人一进来,她和吴弦都愣了。 大少爷怎么来了?还带着两个差不多打扮的男子。 “庆林兄,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三人中的一人说道。 “没错,别看这家铺面不大,东西都是上好的,买来送人最合适。” 另一人听了附和道,“那正好,我给我娘也买两盒回去,好好孝敬孝敬她老人家。” 荣庆林走上前来,“吴弦,雪茶,这是我两位同窗,要给人送礼,还请二位帮忙挑选一下吧。” 雪茶细问了二位收礼之人的特征喜好,立即想到了该送什么好,但其中有一样前面柜台里没有了,她需要去后院找找,嘱咐吴弦好好招待就回了后院了。 等待期间,三人继续闲聊。 “庆林兄,这次比试你又夺了第一,先生说你此次必中,就是拿个魁首也没什么。加上令尊在京中的名号,将来你一定前程远大啊!” “是啊,若不是前两年庆林兄每逢考试就生病,区区秀才之名想来早就收入囊中了。日后兄弟若飞黄腾达,还望多多照佛我们两个昔日同窗啊。” 荣庆林笑着摇摇头,“哪里话,你们说的太过了。” “我们说的哪里过了,……” 吴弦听那两人不停的拍荣大少马屁,就差上去舔一口了,心中十分不屑,他低着头看藏在柜台下面的那碗雪梨水,只盼着雪茶快点出来,收了银子把人打发走了事。 想的正美,忽听其中一人不客气的吆喝,“那个卖胭脂的小子,爷几个等这么半天了,连口水都没有?还不赶紧把茶端上来?” 另一人也说,“是啊!这小门小户的规矩是差一些,柳兄还是不要太计较了。庆林兄,我听说这家店是你家远亲开的?” 荣庆林本想承认的,毕竟他带他们来除了是想看雪茶一眼,也是为了照佛她的生意。但二人刚刚贬斥过这的人不懂规矩,他若说了他是自己家亲戚,岂不是打了荣家的脸? “没有,谣传罢了。” 吴弦咬着牙,手握的死紧。“几位爷等着!我就去给几位泡茶!”说完愤怒的一撩帘子,去后院了,恰好雪茶找到胭脂回来了,见他这样心里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赶紧去了前面,见那几人谈笑风生,便放下心来,把选好的胭脂和香膏精心包起来,交给了那两位。 “雪茶,我……” “荣大少爷,二位少爷,几位慢走,小女子这里恭送了。” 荣庆林的话被她堵了回去,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怎么样,就算从她嘴里问出了那些问题的答案又能怎么样呢? 几人前脚刚走,吴弦就拎着大铁壶上前面来了,见人走都了,便忿忿的要把铁壶送回去。 雪茶纳闷儿,她明明记得水壶里一滴热水都没有了,他怎么拎着壶上来了? 吴弦把一大壶凉水坐在了炉子上,像撅人一样撅着烧火的树枝,哼,跑的倒快,不是要喝茶吗?再晚走一会儿就让你们尝尝小爷的特制凉菜,保证清凉下火,让你读书的时候跑肚拉稀,考个狗屁不是! 卖胭脂的小子?都他娘的一样大的人,叫谁小子?卖胭脂的怎么了?低你几等怎么的?酸书生,我呸!就那死样,能考秀才?烤红薯还差不多! 雪茶并不知刚才发生的事,还以为吴弦单纯是因为看见荣大少心情不好耍起了别扭。 其实她想的也没错,他是耍了别扭,不过这回的别扭可大了。 吴弦没吃午饭,和雪茶说他发困要躺一会儿,就独自回房了。 只是他躺在床上却半丝困意也无,卖胭脂的小子,小子,呵呵,他吴弦曾经也是呼奴使婢的少爷,也是被人阿谀奉承拍马长大的,何时他竟把那些忘的一干二净,甘于当个穷酸的流里流气的小子?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铜皮铁骨,无论什么流言蜚语他都百毒不侵。原本是这样的,但今天,那几人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把他好不容易铸造的外壳给划的粉碎。 原来他吴弦还她娘的有心气,有骨气!他险些以为自己永远都失去的东西。 他想起雪茶说,荣大少温柔有礼饱读诗书,是女人都喜欢他…… 他不禁想起小时候,背着双手站在爹的面前,听从他的教诲,他说人有志竹有节,孩子,爹希望你一辈子都能挺直腰杆,不畏艰难,不庸庸碌碌的活着…… 娘搂着他说,小虎子,不要怕,要勇敢一点,没什么可怕的…… 不知不觉,吴弦的脸颊冰凉。 小敏担心哥哥,有些食不下咽,“嫂子,我哥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雪茶看他连饭都不吃,便知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今天那几个人一定给了他很大刺激,才让他如此难受。 “乖,好好吃饭。别担心,有嫂子陪着他呢。” 44.他们在哪?? 雪茶并没有追问吴弦她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何事, 回房的时候见他眼睛红红的,全当做没看见。 她进去的时候吴弦正站在桌子前好好整理他那些书,桌面和砚台也被他擦的干干净净。 见她进来了,且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吴弦深吸了一口气, 上前握住了雪茶的肩膀。 “娘子,求你一件事。” “啊?求我什么?”雪茶被他认真的语气弄愣了。 “我要读书, 我要去考秀才,我不信我考不过今天来的那几个人。但我一向散漫惯了, 怕过了这几天心气就散了,所以我需要娘子毫不顾情面的督促我管着我。我吴弦不为别的,就为了争这口气也要给搏上一把!” 雪茶万万没想到他要说的居然是这个,当真是又惊有喜, 她这还是头一次听他嘴里说出要去考秀才的话。但稍一冷静她便又想起了他前几天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确定的问道:“相公, 你是说真的?” “千真万确!娘子, 以后只要你认为我该读书的时候没读,你尽管骂我, 我保证不生气!” 雪茶吞了下兴奋又紧张的口水, “好,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真管你了和我翻脸。” 吴弦信誓旦旦, 脸蛋绷得紧紧的, 再严肃不过, “娘子你放心, 谁翻脸谁不是人!” 于是,吴弦便在震耳发聩的声明后,彻头彻尾的变了一个人一样,除了进货吃饭上茅房这种必要的事情外,一律坐在书桌前埋头苦读。每晚都是雪茶先熬不住睡去,半夜才听见他熄了灯上床,第二天天一亮他就半点不拖拉的爬起来。 一次小敏不小声说话声大了些,还遭来他一顿训斥。 见他一连熬了几天,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雪茶原本的担心开始调转了方向。 上前抽走他手里的毛笔,“别看了,你都看一天了,再看就看瞎了。走,陪我出去买菜去,你都好几天没好好和我说话了。” 吴弦身体疲惫,但脑子亢奋,不愿挪地方,“娘子,我不想去,我不想浪费时间。” 雪茶假装生气,“不去不行!你娘子这么漂亮,你不怕被人拐去吗?” 这么一说,吴弦心里就动了,除了他以外,世上的男人就没一个能让人放心的,就陪她出去走一趟吧,当休息了。 见他起了身,雪茶露出了笑容,“这还差不多。” 附近有一个晚市特别热闹,雪茶经常去逛逛。那里吃的用的一应俱全,当然人也特别多,毕竟摊贩都摆在路两边,中间还要过行人。 雪茶心疼他读书拼命,今天专门挑他喜欢吃的菜买,恰好遇上卖驴肉的,雪茶便让摊贩割上一块酱着吃,在花钱上吴弦从来没意见,论花钱他比她还大方呢。 摊贩边割肉边热情的和他们搭话,“刚成亲没多久吧?真好啊,还能一起出来买菜,我就不行了,我家那老婆子厉害的……” 雪茶正听着,忽然人群中快速走过一个身影,她看着极其眼熟,心里蓦地一动,不顾吴弦,大步追了过去。 吴弦和摊贩一愣,“娘子!干什么去啊?”他赶紧丢了块碎银子给摊贩,“大叔,肉帮我留着,一会儿回来拿!”说着就赶紧找雪茶去了。 雪茶艰难的穿过人群,目光一直不离一个健壮的男子背影。 会是那个人吗?已经十年了,她会不会认错?别的她都忘的干净,会单单记得他吗? 终于,雪茶追到了,冒失的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衣袖,“这位大叔!” 男人一脸凶神恶煞的回过头来,这时吴弦也正好赶到了,“娘子,怎么不说一声?” 雪茶没理会他,目光一直在男子的脸上流连,只见他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小眼睛,鼻子旁边还有一颗大黑痣。雪茶心绪翻涌,几乎想要流泪。 “你这小娘子?抓我干甚?” 雪茶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这位大叔,你、你十年前有没有往荣家卖过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 男人原本是很恼怒的,听了这话突然一愣,直直的看向了雪茶,半晌后激动的伸着手指,“你是、你是被荣家老太君留下的小丫头?” 雪茶热泪盈眶,原来她刚才那一眼真的没有看错!她早就想找他了,也只有他能告诉她自己的来历,可人海茫茫叫她一个女人去哪里找一个十年前的人? 苍天有眼,今日竟被她在人群里一眼瞧见,她紧紧的抓着吴弦的手缓解这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紧张。 她重重的点了头,“是我,我还隐约记得你的长相。” 吴弦也大概听明白怎么回事了,把二人引到了附近的一个茶铺里,坐下来说。 男人见吴弦的目光一直担忧的看着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十年未见,你已经长这般大了,还出府嫁了人,是个有造化的孩子。今天你还能当街叫住我,叫我一声叔,算是我当年做的唯一善事留下的善缘吧。这些年你可还好?” “还好,你把我留下之后,不久我就适应了荣府的生活,老太君一直对我很好,我成亲前就把卖身契还给我了。” 其实雪茶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坏,印象里他虽然总是凶巴巴的,但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们,最后他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她做了做好的选择。 男人面有愧色,“那就好。那些年我倒卖过许多人,但从不打探她们的下落。这丧良心的买卖我早就不做了,这回是有事路过此地。” 雪茶终于问出她一直压着心底的问题,“大叔!您当年卖的那些人,都是亲人卖的、还是……是拐来的?” 男人啪的拍了下桌子,“卖人就够缺德的了,拐人那种下地狱的事老子才不干!孩子,你是想问你是打哪来的吧?” 雪茶急点头,“大叔,你还记得?我家在哪?我亲爹娘在哪?” “哎!其实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家的。当时交到我手里处理的是一大批人,你只是其中一个,因为年纪最小,我生了怜悯之心,对你格外照顾几分。” 雪茶面色顿时灰败下去,双目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神采,盼了许多年终于盼来一丝希望,难道就要彻底破灭了吗? 吴弦说道:“大叔,求您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水有源树有根,就是有一丝希望我们也得找找啊!” 男人分别瞧了他们几眼,有些难以启齿。 “大叔,您是不是想要银子?没事,只要您开口,只要我付的起,你尽管开口!” 男人见他误会了,赶紧摆手。 叹息着说道:“其实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全告诉你吧。其实我那时候是官家的人,手里要卖掉的都是一些外地罪臣的家眷,她们多数原本就是下人,当然其中也有闺中小姐。你那一批下来的,都是牵扯进当年的四王爷谋反案被处置的罪臣家眷。此案牵连很广,据说当年朝堂上的官员差不多肃|清了一半。” 谋反案?罪臣家眷?这些词离吴弦和雪茶的生活实在太遥远了,二人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雪茶问道:“大叔,您记的没错吗?” “绝不会错!因为把你留在荣家之后,我就辞去了这作孽的差事,干别的去了。孩子,你原本的家肯定是在京城,至于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对了!当时你身上还有块不错的贴身白玉佩,上面有一个悦耳的‘悦’字。” “那块玉佩现在在哪?”雪茶几乎站了起来。 男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脸色涨红,“早就没了,换酒喝了。” 雪茶顿时明白了,她当年一个小娃娃,身上怎么能藏的住值钱物件?是她犯傻了。 “孩子,听叔一句劝吧,好好过日子,别找了。就算你原本是哪家的小姐,你的家人估计也早就不在世上了,当年牵涉此事的人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与男人告别后,雪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腿都是软的。 吴弦战战兢兢的把她领回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是好。人总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的话,一直盼着也能活。可一旦确认前路渺茫,便觉得不能活了。 他紧紧的搂着失神的雪茶,“娘子,振作一点,你现在是有家人的,你的家人是我和小敏,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孩子,别去想了。” 雪茶趴在他的肩上,眼睛没有焦点。她想过,就算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找不到亲生父母也没关系,她相信他们离开自己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他们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可今天,有人告诉她,他们是谋反的罪臣,早就死了,这叫她怎么接受的了? 雪茶消沉了两天,才逐渐调试过来,吴弦说的对,已然如此了,只能往前看,有些东西有当然最好,没有也是老天爷的安排。 吴弦这两天为了照顾雪茶,读书上暂时松懈下来了,雪茶也没心力关注他。 所以等她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发现吴弦不知何时又雕起了他那两个破核桃,顿时锁紧了眉毛。 45.小妖精受死吧! 雪茶手上拆着被子, 耳朵里听他用小刀刻核桃发出的耗子啃木头似的声音,略显冷飕飕的话飘了过去,“不学了?考秀才有把握了?” 吴弦手上一顿,雕刻的速度慢了下来,“学!谁说不学了?今天我不是干了很多活嘛, 太累了。明天开始,保证好好学。 雪茶没言语, 手下的动作加大,把被子折腾的呼扇呼扇响, 吴弦见此,赶紧识相的把核桃收起来了,凑上前去,“娘子, 一个人能弄好吗?我来帮你吧。”说着就伸手拿起了一个被角。 却被她一把给拽了下去, “不必!可不敢劳烦将来的秀才老爷干活, 耽搁您读圣贤书的罪名小女子可担当不起。” 吴弦赔笑,“担的起, 担的起, 娘子千万别生气, 我这就去读书还不行吗?” “哼!”雪茶不理他,把换下来的脏被面拿出去用水泡上, 就上床呆着了, 掏出了没看完的话本子靠在床头, 借着油灯的余光看了起来。 吴弦端坐在桌前, 眼里看着书,心思却总是集中不了。他也想好好读书,心里也急,可他现在就是沉不下来。他知道雪茶表面上在看话本子,实际上她是在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 雪茶见他如坐针毡的样子,自己都替他难受。可要是再不管他,恐怕好不容易聚起来的那点子志气没几天就要散个精光了。 吴弦硬着头皮读书,倒也渐渐读进去了,至于效果就不得而知了。读完了一个章节,他舒了一口气,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行了,来睡吧。” 如听到世上最美的仙乐,吴弦丢下书,乐颠颠的奔娘子而去。 小夫妻两个已经好几个晚上没做羞羞的事了,吴弦心里一直盼着,好不容易等她心情好了,他立即猴急的扑了过去。 一只小手把他推开,让他坐起身来,“别急呀,今晚也让我来服侍你一回吧。”雪茶妖娆的望着他,让他缓缓的倒下,她则跪坐在他腰间,缓缓的解起了里衣。 吴弦心跳急剧加快,口干舌燥,受宠若惊啊!自从二人关系进展到这一步以来,从来都是他主动的,她虽然不扭捏,却也从来没主动过,甚至灯都不让亮着。 他明显的咽了下口水,“娘子,要不然先把灯吹了?” “不用,这样正好。” 雪茶褪去了里衣,上身只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兜衣,昏黄的灯光更衬的她肌肤莹润似美玉,更似新煮的鸡蛋白,让人恨不得立即上前咬一口。 吴弦受不了她动作缓慢,红着眼要起来夺回男人的主动地位,却被雪茶笑着用一根指头顶着他额头上压了下去,继而她整个人也慢慢的伏了下来。 她的香唇贴上了他的,并以极其磨人的方式轻触啄吻着,每当吴弦忍不住要反|攻的时候,她就会坏心的退回来,蹙着柳眉,水汪汪的眼睛娇嗔的看他,“说好了今晚都听我的。” 吴弦便不敢再乱动,而且她规定不许他的手碰她,全部都要听从她的摆布。所以他只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双手在身侧或握拳或抓着床单,有多甜蜜就有多折磨。 雪茶开始对他的唇失去了兴趣,又与他敏感的红红的耳朵玩耍了一会儿,渐渐阵地开始往下,新奇的在他的喉结上允了一下,听到他难以自持的发出一声呻|吟,她不禁娇笑出声。 她把身子抬起了一些,纤纤素手解开了他的里衣,露出了他结实白皙的胸膛,雪茶脸发红发热,但她心志坚定的很,想了就要做下去。 她把目光对准了他的两颗小茱萸,低下头精准的咬住了其中一颗,听到他再也难以抑制的粗|喘声,忽然生出了极大的成就感。吴弦揉弄着她的乌发,既想让她继续又想把她推开。 雪茶宠爱了其中一个之后,不忘另一个落单的小可爱,也好生品尝玩弄了一番。 吴弦一刻也忍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再忍下去绝对会爆|炸的!他猛的提起她,一个翻身调转了上下。吴弦压着她,炙热的谷欠望让他极度的想要破坏了些什么。 他一手抓住了她的兜衣,想像刚才想了许久的那样,一把扯下它来撕碎或者豪迈的投掷到地上,然后他就可以和她毫无遮掩的一同卷入激狂的洪流。 只是……他的美好愿望突然截止到抓住兜衣的这一步。 雪茶眼急脚快,见终于是时候了,毫不留情的大力把他掀开,一脚蹬下床去! 计划成功!可惜兜衣还是被他扯下去了。雪茶赶紧坐起来,捞过被子遮在身前,对他一脸防备。 吴弦衣衫不整的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手里那块桃红色的步块,一脸懵然。 “娘……娘子,你什么意思啊?” 雪茶见他满脸潮红,身下亵裤还鼓着,而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个被人抢劫了所有糖果和压岁钱的小孩子,可怜的很。 她这时才有些害怕起来,反省是不是做的有些过火了,她怯生生的看着他,“你昨天不是有篇文章没写完吗?你先去把它写完吧。”然后就赶紧裹着被子往床里一滚,不再看他。 她紧闭着眼睛,连耳朵都捂了起来。反正吴弦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打女人,写不写随他便吧,这招不灵明天她就换个别的招。 吴弦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又着了她的道了!原来他刚才读书时心不在焉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难怪她今天一改往日矜持,竟主动伺候起他来?他就说嘛,好端端的天上怎么掉起了馅饼? 他磨着牙,恨恨的盯着床上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条,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不要揍她?要不要把她扔出去?要不要掀开被子重新找回户主的尊严?要不要…… 算了。纵然有理由,但他这几天的确是懈怠的过分了,他还记得就在不久前,他握着她的肩膀,就差赌咒发誓了,说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并且求她督促自己。 言犹在耳,她这也算是在行使他给予的权利,就是方法太恶劣了些。他不禁又想起了那把扔在他脚边的长剑,还有他那惨死鸡腹中的朋友‘将军’,满满的心酸泪只能往肚里流。 雪茶竖着耳朵,听他没发火,而是去书桌那边了,大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吴弦不是个疯子。 吴弦这回面对书本,心情竟然奇异般的平静了,几个深呼吸就把刚才的事,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撇开了,他拿起了昨天刚起了个头的文章,思索起来。 昨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先生出过的一道题目,心血来潮动起笔来,本以为以他的聪明才智定会才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没想到提起笔来方知,读书这东西是要持之以恒的,久不碰书,便是文曲星转世,也会手生。 他原本满满的信心一下子就去了大半,越逼着自己写,就越写不出来,脑子就越乱。 现在他重新摊开一张白纸,还是昨天那个题目,凝神把题目抽丝剥茧般分析,然后及时地把所想到的记在纸上,打一个简略的草稿,直到确认全理顺了,再没有什么可添的,这才一笔一划慎重的落笔,写起了文章。 一时间,吴弦所处的场景似乎变了,他的周边没有娘子,没有核桃,没有小门小户的红砖旧瓦。他似乎通过手中的笔和笔下流淌的文字穿越回了曾经的吴家书房。他极力的想写好每一个大字,满心希望得到父亲的夸赞。父亲这回没有说话,他只是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冲他欣慰的点点头。 文章终于成了,吴弦放下笔,内心依旧沉浸在刚才一气呵成的澎湃里,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健笔如飞的时候,他的灵魂无比的舒爽,比他和娘子酣畅淋漓的时候还要爽。 “啪嗒”一杯水出现在他旁边,原来他刚才写的入神,雪茶什么时候下地了他都没发现。 吴弦小心的收起刚得的文章,邪邪的笑看着她,看的雪茶直发毛。 “相公,喝口水吧。” 吴弦猛地起身,拦腰把人抱起,送到了床上,几下脱光了她的衣服,“现在这个时候,我想喝水?小妖精,你受死吧!大爷今晚好好伺候伺候你!” 雪茶终于明白什么叫自食恶果了,这一晚她被变着花样伺候了很久。不过第二天看到吴弦又主动看起了书,她就觉得昨晚的冒险是值得的,而且收益远比她预期的大的多。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十分了解他,但有时候又不免迷惑。他的脑子有时候是一根直线,有时候又莫名的多了许多弯弯绕绕,叫人想不明白。 不过她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家里毕竟不是正经学习的地方,干扰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以吴弦的散漫性子,她怕他这回又坚持不了几天。 她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他这样关起门来看书,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程度,他也不会得到更大的提高。 她开始动了劝他去书院的念头,永平城最好的书院是青山书院,只是不知道书院那边肯不肯收,他又愿不愿意去。 毕竟,去了就和荣大少爷还有宋羽是同门了。 46.他必定能中 吴弦这次读书的劲头看起来比上次持久, 送他去书院的念头在雪茶心里日渐强烈。 晚上睡着之前,雪茶试探的问他,“相公,现在铺子里的事不多,我和小敏就能忙的开。听说青山书院里有好几位博学的大儒, 你想不想去学一段时间?” 吴弦听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想, 谁爱去谁去,读书已经够辛苦了, 你还不让在家舒舒服服的。你是不是不信你相公能考中?” 雪茶语塞了一瞬,“没有,我当然相信你,就是随便一问嘛。” 吴弦见她没有锲而不舍的意思, 就当自己听不明白, 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吴弦按时起来, 按理说已经够早了,但床上早就没了雪茶的身影。他下地找她, 小敏那屋很安静, 前院后院都找了, 依旧看不见人。难道是去买菜了?这也太早了吧? 他没当回事儿,洗了把脸就接着背书去了。 而雪茶则带了几盒铺子里的胭脂, 路过市集的时候割了一大条鲜肉, 雇了个驴车朝她从未涉足过的城南方向去了。 驴车最终在一个清静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门是由旧木头拼成的, 院里正吹着袅袅炊烟。雪茶下了车,鼓起勇气叩门,心里祈祷着她要找的人可一定要在家啊。 来开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见到她很是惊奇,“这位姐姐,你找谁?” “妹妹打扰了,我是特地来找吕先生的,因为怕晚了先生就去书院了,所以便早早的来了。”雪茶恭敬的解释道。 “找我爹?”女孩见她不像是坏人,便请她让了进来,“你先进来喝杯水吧,他在后院锄草,我这就去叫他。” 女孩的娘闻声从灶房里出来,见来人是个娇俏的小妇人也愣了下,家里已经很久没来客人了,更别提是专门找相公的女客人。 没一会儿,一个精瘦高大的汉子从后院出来,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衣,两个裤脚卷着,鞋上还沾着泥土。雪茶心里一紧,怎么也没想到吕先生居然是这样的。 吕娘子给二人端来水,雪茶开始道明来意,“吕先生,我是替我家相公来向您请教的……” “他自己怎么不来?”吕先生端着大碗,一饮而尽,还发出了一阵爽口的感叹声。 雪茶颇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我来,他性子有些怪,不喜欢进书院。” “哦?”吕先生这才仿佛有了些兴趣,问道:“那你怎么不去找书院的其他先生?” “不瞒吕先生,小妇人不懂什么,一来我只听说过您的大名,二来,您这里也最好找。” 吕先生忽然大笑,戳穿了雪茶,“是怕其他先生家的门槛儿太高,你根本进不去吧?” 雪茶的冷汗都快下来了,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他也不必说的这么直白吧?吕大成先生的名声的确响亮,但却不是什么值得让人称道的名声,都说他是青山书院几个先生里脾气最臭的一个,不管你家里是干什么的,有多少钱,只要看你不顺眼,就直接喷你满脸唾沫。也因为这脾气一直在书院里当个闲散先生,教一门不太重要的科目。 而且另外几位先生收徒的门槛的确不矮,非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轻易不得入门,除非是资质特别好的。雪茶想来想去,也只有来吕大成这里试试运气了。她想,他毕竟是青山书院的老师,肯定是有些真本事的。 吕娘子见雪茶面色通红,瞥了眼自家相公,“你有话就好好说嘛。” “这没你的事儿,饭都糊了还不赶紧看看去?你带的什么东西?”这后半句是对雪茶说的。 雪茶把篮子放在小桌上,“没什么好东西,这几盒胭脂是我自己亲手做的,这条肉是刚才在街上买的,礼备的有些寒酸了,还望您不要嫌弃。” 吕先生这回倒是没挑理,语气平和了许多,“可带来了你相公的文章?” “带来了带来了!”雪茶喜出望外,赶紧把吴弦那晚所做的文章拿了出来交到他手里。 吕先生是全程皱着眉看完吴弦的文章的。 “先生,怎么样?”雪茶此时心里的忐忑不亚于当初在老太君那里强赖上吴弦那一天。 吕先生重新把那张纸折了起来,一手拿着,一手又拿起水碗喝了几口。 “不怎么样,看似有理有据夸夸其谈,实则巧言诡辩狗屁不通!” 啊?“吕先生,真的有那么差吗?”雪茶顿时庆幸没拖着吴弦一起来。 吕先生看她一脸紧张,忽然笑了,“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小伙子思路清奇,角度刁钻,更难得的是行文间透着一股不可多得的灵气。” 雪茶大松一口气,这人还真是怪,说话喜欢大喘气,差点被他给吓死了。 没等她说话,他继续问道:“他为什么不想去书院?” 雪茶见事情有门儿,便把吴弦的家世还有她出身荣家的事都说了一遍,“他现在想好好读书了,我想总圈在家里读书是不能成大器的,就想着先来拜访您,若是侥幸得了您几句夸赞,回去我再学给他,会为他添上许多信心。” 吕先生叹了口气,“哎,是个有福气的小子,能得了你这样的贤妻。你先回去吧,回去别说来找过我。” “先生……”雪茶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既然难以让他降贵纡尊,我只好找个机会去见见他了。” 雪茶一听这话,顿时又惊有喜,激动的除了道谢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去吧,一切还说不定呢。” 二人又说了几句,吕家要开饭了,雪茶就告辞了。 直到雪茶走远后,吕娘子才走上前来,看着桌上的猪肉和胭脂,不解的问道:“相公,你不是从来不收人家东西吗?”他是个执拗脾气,就算家里顿顿吃糠咽菜也决不收别人的一点礼,当然他也从来不送礼。每个月仅靠他在书院教书的工钱过日子。 “你就收着吧,我自我道理。”以前的之所以不收,那是因为他看不上!今天偶然得了那小子的文章,偏偏叫他动了爱才的心思,既已决定把他收到门下,徒弟孝敬师傅的东西又岂有不收之礼? 雪茶回家之后,吴弦追问她去哪了,被她随便搪塞过去了,对于早晨的发生的事她一个字都没提。就像她从未对他提出去书院一样。 自从上次在吴家被董慧慧当众捅破了他对雪茶的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后,宋羽就再未踏入吴家半步。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冷静期,他意识到那几天他的行为实在过火了些,转念一想,不管是单纯欣赏也好,喜欢也罢,如果将来他有了娘子,有别的男人心里想着她,他心里一定也会非常不舒服。 而吴弦,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表面上对他至少保持着良好的教养,从未区别对待。宋羽越想越羞愧,他着实应该找吴弦好好道个歉。他真不是什么登徒子,只不过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被美色迷了眼而已,现在他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他站在自家铺子门口观察,确定只有小敏在铺子里,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宋大哥?”小敏叫人。 “嘘!小点声儿。小敏,你哥最近忙什么呢?我好几天没见他出门了。”他原本想在外面拦住吴弦,请他单独去喝个酒什么的,可越想找人的时候就越找不到人影。 “我哥最近都在家读书呢,要是不进货的话他一般不出门。” “读书?原来你哥还会读书啊?”宋羽一脸惊讶。 小敏立马不高兴了,怒视着他,“我哥的书读的好着呢!宋大哥你到底有什么事?” “呵呵,小敏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找他道个歉,既然不方便我改天再过来。”宋羽说完就摆摆手走了,心里依旧有些难以消化吴弦那家伙会读书的消息。 “哼!”他走后,小敏还在不高兴。 雪茶从后面出来,摸了下她的脑袋,“哟,这是和谁啊?谁把我妹妹气成这样?和嫂子说,嫂子下回给你报仇。” 她这么说,小敏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也没什么。是隔壁宋大哥,他说要找我哥道歉,我说我哥这几天一直在读书,他就先回了。” 小敏的话虽然说的模糊,雪茶却大概明白了宋羽的意思,这么久没见他,原来是在家琢磨这事呢,看来董慧慧那顿剐刺还是有用的。 “下次他再来的话,记得回房叫我。” 宋羽再次登门的时候,雪茶恰好在铺子里,他见了颇有些尴尬,真诚的叫了声嫂子,就把一摞书放到了柜台上,“嫂子,这些书都是我读过的,先后顺序我都标上了记号,你让吴兄按顺序读,大有用处。嫂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雪茶却把人拦住了,“宋大哥,别走啊,我还有话要请教你呢!快请坐。” 宋羽脸热心跳,不知道她到底想和自己聊什么,他好不容易才彻底清醒过来,她可千万别勾自己做出什么背德的事才好。 见他坐下了,雪茶撩开帘子,冲后面大喊一声,“小敏,快给宋大哥端些瓜子花生来!” 宋羽坐立难安,“真不用,我不吃。” 雪茶抿唇偷笑,本来也不是想给你吃的,吃不吃随意。 “宋大哥,其实我比你小两岁,你就当我是你妹子就行。” “不敢不敢……” “听说大哥在青山书院读书?那里的学子书读的都很好吧?”雪茶隐约听见帘子后面有脚步停下了。 宋羽一听她问的是这个,心知她是为吴弦问的,立马放下心来,说话放开了不少,“还好吧,大体都是不错的,毕竟书院的学生不是很多。” “宋大哥你的成绩怎么样?再过几个月就要考秀才了,你应该很有把握吧?” 宋羽本想谦虚一下,但他自认没什么可谦虚的,他的书的确读的还不错,至少考个秀才是没问题的。就大方承认了,“嗯,我的成绩靠前,读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要给父母大人挣个秀才回来。” “那真是太好了!能有这份把握,听了都替你高兴。”雪茶话锋一转,“宋大哥,上回我听说,荣家大少爷书读的不错,可是真的?” 宋羽生出了一点警觉心,“你问他干什么?” “宋大哥别误会,他毕竟是我的旧主,顺口一问罢了。”她敏锐的发现帘子动了一下。 “他就更不用愁了,他是我们老院长的关门弟子,是由他老人家亲自教导的。在我们这些人里排第一,你说能错吗?老院长曾经当着我们的面说过,若不是荣大少时运不济,秀才算什么?说不定现在已经中了举人了。” 宋羽并没有掩饰他和其他学子一般的嫉妒心,和盘托出。 “书院里的人,除了他那几个跟屁虫,各个心里都憋了一口气,想要在考场上胜他呢!” “也包括你?”雪茶笑道。 “我?那是当然了哈哈哈!”宋羽也笑了起来,这么一来,尴尬便全部消于无行了。 “听说吴兄最近也开始读书了,难道他也要参加这次县试吗?” “嗯,他资格是够的。这次不仅要去参考,而且他必定能考上!”雪茶坚定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又调笑道:“宋大哥,你这段时间也要好好读书哦,别让我家相公这个三年没碰过书的人超过你和你那帮弟兄去!” “嚯!”宋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这真是天下奇闻! 他起身告辞,“嫂子放心!我这就告诫我的同窗们,咱们永平城又多了一个准秀才老爷了!” “那我就不送了!”宋羽走远了,雪茶才忍不住捂着肚子咯咯笑了起来。 “吴!雪!茶!给我滚进来!” 47.不信吵不过他 吴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听雪茶让小敏给什么宋大哥拿吃的,就立马跟有烙铁烫屁股似的跳了起来,亲自过来查看。 本以为能听到那小子厚颜无耻勾引良家妇女或者雪茶如何的不知分寸,谁知他们竟然正正经经的聊起了读书考秀才的事。 那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怎么能大言不惭的和宋羽说那种话!谁说他保证能考上的?就算他说过, 那也是关上门只对自己人说的! 这下好了,准秀才老爷不一定, 他就要成为永平城里的准大话精了! 雪茶见他瞪着眼睛喘着粗气,恨不得立即掐死她的模样, 有些心虚,“你小点儿声说话我听的见。” “你还敢装无辜是吧?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对宋羽说我肯定能考上秀才?”吴弦气到发抖。 “难道你考不上?” 吴弦一窒,“谁说我考不上?” “那就不得了, 不知道你在气什么。”雪茶四两拨千斤, 恰好有个客人进来, 她转头就热情的招待客人去了,不再管在她面前笨嘴拙舌的某人。 吴弦顿感头痛, 知道自己又被她给兜进去了, 反正不管他说什么, 她都有话堵他,处处她有理! 想想宋羽那个冒坏水的, 这个时候八成已经把他要考中秀才的事传的满天飞了, 这可如何是好?有志气和吹牛是两回事啊! 他十分肯定雪茶就是故意的, 可现在和她置气有什么用?有这功夫不如回去看看书, 他虽然脸皮厚,可还没厚到能接受全城读书人嘲讽的地步。 吴弦坐在桌子前,顺手翻了翻宋羽拿过来那些书,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宋羽这人不谈别的方面如何,读书倒是挺认真的,先生给讲的要点,他都工工整整的记在空白处,十分详实。吴弦一见书上密密麻麻的,眼睛都花了。 他把书名记了下来,到前面找雪茶要银子。 板着脸,假装还没消气,“给我五两银子。” 雪茶瞟了一眼,“干什么用?” 吴弦终于借机干了他幻想了许多次,又始终不敢干的事,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啰嗦什么?快给一家之主拿银子!” 空气凝滞了几秒,才见雪茶有了动作,掏出五两银子给他,“给你,好大的一家之主。” 吴弦没理她,揣起银子就出去了,出门没走几步忽然觉得刚才爽是爽了,是不是语气有点儿过分了?真把她惹怒了就不好了,万一她又哭上一场,几天不理他呢? 于是他调转脚步,在门槛外面喊了一声,“中午别等我吃饭,我去王记书铺买书。” 确认雪茶听见了,这才扭头走了,虽然这样做有些失了户主风范,但不知怎么心里就是踏实多了。 王记书铺就是他之前做工的那家铺子,老板人很好,对吴弦印象也不错,便随便让他在铺子里挑选,吴弦这回不仅要买学习用的书,还想给雪茶挑几本新出的话本子。 就在专门摆话本子那一区站下了,挑了一本名字取的十分香|艳的,就开始倚着书柜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看的连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人都不知道。 “小哥儿是读书人?” 吴弦听见有人问,但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和他说话,过一会儿没听见有人回答,且那人又问了一遍他才知道是问他呢。 “啊,是啊。”吴弦答道,抬眼一看对方是个挺文雅的大叔,瘦瘦高高的,面相有些严肃。 对方似乎有意和他攀谈,“离县试没几个月了,小哥儿这回参考不?” “考啊,当然考。”吴弦又想起了雪茶替他吹出去的牛,手里的话本子顿时索然无味。 大叔不客气的抽走了他手里的话本子,“我来看看这是什么?娇小姐与小厮私会护城河,三更半夜结鸳鸯……” 吴弦抢回了书,脸一下子臊的通红,“你这大叔,要看自己买去!” “呵呵,你放心,我没旁的意思,只不过我有个劣徒也像你这般大,一心想考秀才,却终究不是那块料,看到你让我不免想起他罢了。” 吴弦这回倒是被勾出了兴趣,与他聊了起来,“他怎么不是那块料了?” 男子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的说道,“他文章写的狗屁不通,但心气儿却不小,到处夸海口说自己必中秀才。” “那还真是……”吴弦随声附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形容的这人怎么这么像自己呢?心里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他皱着眉试探着问道,“敢问你徒弟叫什么名字?” “姓吴,单字一个弦。” 啪嗒一声,吴弦手里的话本子掉在地上,满面赤红,“你这老头,哪个是你徒弟?再说我的文章哪里狗屁不通了?不对!你什么时候看过我文章?” 他的嘴比脑子快,突然联想起雪茶无故失踪的那个早晨,难道是偷拿了他的文章去替他拜师去了? 以她的风格,还真他娘的有可能! 吕大成一见他脸色,就知道他想明白了,便也不再装模作样,当着李掌柜和两个小伙计的面,把吴弦的文章倒背如流,然后把其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的批的体无完肤。 批的吴弦是怒目欲裂,又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吕大成说完了,笑道,“你可有想反驳的?我刚才说的那些条你若成反驳回三条,这个秀才你必中无疑,若是一条也反驳不了,不如就继续看这些糊弄女人的玩意儿吧?”说完就大笑着扬长而去了,留下了遍体生寒的吴弦,还有身边小伙计的窃窃笑声。 吴弦咬着牙,捧着一大堆书回去,回了家一句话都不和雪茶说,把自己关在房里冥思苦想,他现在脑子里没有别的,全都是怎么把那老东西的嚣张气焰给灭了! 雪茶见他的脸比出门的时候还黑,心中了然,看来被那个吕先生刺激的不轻。吕先生刚才来找吴弦,是她给指路王家书铺的。 她把特意买来给吴弦补身子的母鸡下了锅,心想,大户主,这回碰到了先生,看你还怎么牛的起来? 吴弦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茶不思饭不想,觉都睡不踏实,终于写成了整整几页反驳吕大成的文章。 叫来雪茶,没好气的说道:“多事精,帮我拿去给那姓吕的,我就不信他还有话说,三条我还驳不了他?当我吴弦是吃干饭的!” 雪茶向来不与他争三言两语的便宜,看他这样反倒很高兴,乐于给他当跑腿的。 她出去了,吴弦在家坐立难安的等着,那姓吕的不知又要说些什么?肯定会震惊于他的才思敏捷悟性奇佳,可是碍于面子他嘴上又不会直说,但他心里一定会哭着喊着收他这个徒弟。 我呸!小爷就不给你当徒弟,怄死你,叫你横! 雪茶阴着脸回来,吴弦赶紧给她端茶倒水,“娘子,他怎么说?”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说道:“还给你,吕先生在上面批注了,叫你自己看。” 吴弦迫不及待的把他那篇文章打开,只见上面有数处文字被画了红圈,且均在空白处写着,‘狗屁’二字,然后才是解释。 翻到末尾,吕大成居然还有个总结,只有寥寥几个字,‘通篇狗屁,重新反驳我!” “我!”吴弦咬着牙大力把纸揉成一团,就要狠狠的朝地上扔去,蓦地又收了回来。他就不信了,他斗嘴居然斗不过一个半老头子? 他重新把纸展平,匆匆回了房里,翻出各种书籍,找可用的论点,他非要和他较这个劲不可,让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考秀才的料! 雪茶想起了吕大成,不禁失笑,这两人还真像,都是小孩脾气。吕大成拿到吴弦的反驳文章,看着看着居然拍腿大笑起来,连呼好小子骂人不带脏字,还直说痛快。 吕娘子怕相公吓到雪茶,笑道:“他就那脾性,平时看着冷冰冰的,心里好斗着呢,要是狗惹到他了,他能和狗吵起来。” 吴弦终于绞尽脑汁又搞出了一篇,自觉这篇才真叫天衣无缝,比之上一篇好上许多,他就不信那姓吕的还能挑出刺来。 雪茶又替他跑了一趟,这回吴弦的心态已经稳定许多了,虽然他依旧急切,但因有了之前的连环狗屁打击,这次就算姓吕的喷什么他都不稀奇了。 他忐忑又期待的打开了纸张,这次的红圈明显少了很多,而且也没有任何不雅字眼了,只剩下对他观点的中肯点评,到最后对方还难得的表扬了他一下,“恭喜,通了一二。” 吴弦气的直咬牙,但心里竟然莫名的涌上了一阵滔天的自豪感和喜悦感,压也压不下去。他小心的把文章收了起来,“切,姓……吕先生真不讨人喜欢。” 他连夜根据对方的意见改了一版,大清早的就叫雪茶,“娘子,起床了。” 雪茶喃喃道:“干什么啊?早着呢。” “起来帮帮我,咱们去集市上买点好东西。” “干什么用?”雪茶依旧不肯睁眼睛。 “你带我去吕先生家,他这回要是再敢骂我,就当面骂,我和他对着吵,我已经为我这篇文章铸了金身,谁也别想吵过我。” 雪茶未睁眼先笑出声,把两只手伸出被窝,“户主,还不快扶我起来?” “遵命!户主婆!” 48.对!就是我! 这次雪茶给吕大成买的礼品, 就不像上回只买一条猪肉那么简单了,按照正经拜师的章法,该买的东西一样不少。 吴弦拎着所有东西,乖巧的跟在雪茶身后,到了吕家门外, 还以为她带错了地方,“就这?堂堂青山书院的先生就住这啊?” 雪茶赶紧拧了他胳膊一下, “等下进去别胡说。” 吴弦有些不以为然,“那得看他胡说不胡说, 反正我尽量吧。”他预计今天有的吵。 结果没想到吕大成见他拎着东西亲自来了,意外的和善,并未出现他以为的吹胡子瞪眼画面。吕娘子和女儿小兰见了他们也十分热情,凡是能待客的东西通通往外拿。 吕大成瞧都没瞧吴弦究竟带了什么东西, 而是笑着问他, “这回文章可是没有漏洞了?” 吴弦把东西塞给雪茶, 从怀里掏出了文章,抬着下巴把文章递给了吕大成, “你这回再看, 看我到底通了几分?” 小兰没忍住笑出了声, 又赶紧憋了回去,父亲骂人的时候别的脏话没有, 只有狗屁二字不离口, 看来雪茶姐姐的夫君没少被骂。 吕大成接过文章, “我这就看, 你先坐下吧。” “不敢坐,怕您一会儿再给我骂出去。” “你呀!”吕娘子轻嗔一声,上前把吴弦按到了凳子上,“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师徒俩都是怪脾气。” 吕大成认真看了起来,吴弦屏住呼吸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每一个喘气、眉头的每一次抽动都拨动着他的心弦。他认真的时候侧脸刚毅,气质沉稳,一看就是肚子里有真货之人,就算此时他正穿着发白的旧衣,身上依旧布满了淡淡光华。 吴弦觉得自己八成是熬夜太甚,眼睛出问题了,竟然会觉得眼前的吕大成高深莫测,高不可攀? 他竖着耳朵,忐忑又不安的期待着那两个字,他紧紧的盯着吕大成的嘴唇,说呀!快说!把那两个字骂出来!小爷连怎么反击都想好了,直接骂出来吧!别让小爷失望! 在他的紧密注视下,吕大成终于放下了文章,轻启薄唇,吐出了两个字。 “很好。” 吴弦险些栽倒,“吕……吕先生,你说我做的很好?” “的确不错。若之后你每篇文章都能达到这个水准,考个秀才不成问题。”吕大成见孺子可教,心里美滋滋的,不去看他脸上的复杂之色,端着了茶水小口小口的滋溜起来。 乍听到如此和心理预期相差极大的评价,吴弦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但其实他心底里已经开始沸腾冒泡了,彩色的热气徐徐升起,上面仿佛还托着个小人,看面目分明是个极小号的吴弦,在热气上面不住的翻腾打滚,喜的尖叫连连。 他不知怎么脸一下子有点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难得谦虚起来,“吕先生,您看还有什么不足的?请您指点。” 吕大成欣慰的点点头,“的确还有几分不足,不过这不是我现在指点几句就能改的过来的,需要丰富的阅历和见识。只要有这份心,这些东西慢慢可以补足,以你目前的程度,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呵呵呵。”吴弦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傻兮兮的挠挠头。 雪茶替他高兴,但见他这样恨不得踹他一脚,真是太丢人了,伸手推了他一把,“傻笑什么?既受了吕先生的教导,还不赶紧拜先生?” 吕大成老神在在的等着。 吴弦一愣,继而赶紧跪在吕大成面前,咚咚咚对他磕了三个响头,“先生在上,请受学生吴弦一拜。” 吕大成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好了,这下叫了先生,就彻底是我门下之人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后有的受,我脾气可差的很。” 吴弦心里一紧,“学生的脾气,会收敛的。” “在学问上你的脾气大可不必收敛,我巴不得有人能胜过我,!你只要心里头尊师就行,别的虚头巴脑的东西我看不上。” “学生知道了。”吴弦终于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进了师门就要变成呆头鹅。 小兰笑道:“吴大哥,你可真厉害!我爹已经好多年没收过徒弟了!” 吴弦和雪茶本想问问原由,但见吕大成和吕娘子的脸色有些微妙,便识趣的没多问。 拜师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以后吴弦每天上午去青山书院上课,下午的时候则由吕大成单独教导,别的学生也是如此,只不过吕大成门下只有这一个弟子罢了。 至于晚上,照常回家休息,这样甚好,若是整天不回家,吴弦还真放心不下,就这他还婆婆妈妈的呢。 明天是他第一次去书院报道的日子,雪茶在灯下给他缝书包,吴弦则围着她转了好几圈了。 “娘子,你和小敏在家能行吗?” 雪茶再一次叹气,不得不停了手中的针线,“行!行!行!我都说了一百遍了。荣家二房现在百事缠身,二少爷治病还来不及呢,哪有功夫理咱们?你就放心去吧,你放心,要是有事的话,我就扯开嗓子喊人。” “那顶什么用啊?不行,我还是雇两个打手回来吧!” 雪茶终于忍不了他了,晃的她头疼,“你赶紧给我坐下!钱多了烧的慌是吧?你给找两个大男人回来反倒不安全了?你给我好好去书院读书,就好像有坏人的话,你在家能抵挡的了似的。” 她的话不无道理,已经答应了先生明天去书院,不好反悔。吴弦只好恋恋不舍的说道:“你真行啊?” “少跟我啰嗦!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明天傍晚不就回来了吗?” 吴弦这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一早,雪茶目送吴弦离开后,心里才开始真正忐忑起来,吴弦在的话,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至少是她的靠山,她的定心丸。 他这么一走,她心里还真是空落落的。 刚送走了一个客人,雪茶还未回屋,就见董慧慧带着一个小弟向这边走来,那小弟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大大的竹筐。 她高兴的迎了上去,“慧慧,吴弦去书院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董慧慧瞥了她一眼,“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是来找你的。” “找我?上次的香膏用完了吗?” “用完……不是这事!”董慧慧差点炸毛,领着小弟进了铺子里,让他把筐放在地下。亲手揭去了盖在竹筐上面的布,“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雪茶疑惑的往竹筐里一瞧,只见里面正趴着两条尖耳朵的小奶狗,两条都是黑色的,毛色顺滑,十分可爱。 “我听李光说,吴弦去正经读书了。你在家里肯定害怕,看在我和吴弦哥们儿一场的份上,我会时常过来看看,让我的小弟们也多关照关照你。这两只小狗是我家大黑生的,已经长结实了,你好好喂它们,这狗通人性,能帮你看家护院。” 雪茶没想到是这样,心里感动不已,她没想到董慧慧会这样对她,可是…… “可是,会不会吓到客人?”她小心的问道。 “吓什么客人?你傻啊?养在后院,有坏人你嚷嚷一声,它们就窜出来了!算了,我经常过来帮你训狗吧。看你一副软趴趴的样子,肯定训不好。” 雪茶半点不敢回嘴,心里暖呼呼的,上前挎住了她的手臂,“慧慧你真是太好了,有你这样的好姐妹真好。” 董慧慧脸蛋不自然的一红,“谁是你好姐妹?我都是看在吴弦的份上。” “好好,都是看在他的份上,中午留下吧,我做好吃的给你吃,你教我怎么喂狗。” “哼!算你识相,我想吃……”董慧慧让雪茶做她上次因为教训宋羽没吃到的那两道拿手菜,然后就把小弟打发回家去了。 吴弦这是第一次来到青山书院门口,他站在台阶下仰望着高高的牌匾,忽然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他明明还和李光牛三混迹在赌坊酒肆,逍遥快活的似神仙,怎么转眼间就打扮的人五人六来书院读书了? 转念他就回过神来了,皆因他娶了一个娘子,不对!是皆因娘子硬要嫁给他。 身边陆续有学生进门,路过他时无不好奇的看几眼,这是来新同窗了? 他走到门口,看门的大叔不让他进去,“你是新来的学生?哪位先生门下的?” “回大叔,我是吕先生门下的。” 看门大叔掏了掏耳朵,“哪个吕先生?”忽然眼前一亮,书院只有一位姓吕的先生!顿时耳朵也不掏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吴弦,像是看什么稀罕物,“可是吕大成先生?” “正是。” “我滴天呐天呐!你没说错?你是吕大成先生的学生?个子瘦高,不苟言笑的那位?” 这看门的什么毛病?吴弦有些不悦,“没错,就是他。有问题吗?” 这时,旁边几个学生被说话声吸引住了脚步,纷纷惊讶的停下脚步窃窃私语起来,“他说他是吕先生的学生?” “我可不信,吕先生哪收过学生啊?你说灶房的朱大叔收两个学生我还相信。” “就是说啊,吕先生脾气那么怪,怎么可能收学生?再说以他的水平,就算他肯带,谁敢让他教啊?” “嘘!小点声儿。谁说不是呢?上回吕先生给我们班上课的时候居然睡着了,你说这!虽然不是什么紧要的科目,他也太不上心了些。” 吴弦听的咬牙,压下心里小小的疑惑,转头不悦的瞪着他们,“男子汉干什么说话畏畏缩缩?背后非议师长不怕传到师长耳朵里吗?” 几人顿时闭嘴,书院的规矩极严,被罚一次了不得,这也是青山书院的立身之本。 又有一人经过吴弦身边,原本他已经走过去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又退回了几步,看向吴弦的脸。 “吴弦?真是你啊!你来我们书院了?”宋羽没法不吃惊,他一直以为吴弦顶多识字罢了,实则没什么水平,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有本事进青山书院来。 刚才那几人里,有一个嘴快的,“宋羽,这有什么稀奇的?他是吕先生的弟子,你说稀奇不稀奇?” “啊?吕先生?你被吕先生收入门下了?” 吴弦觉得很烦,这些人简直莫名其妙,“是!你没听错,怎么了?不行吗?” 宋羽见他不快了,赶紧笑笑,拉着他往书院里走,“没说不行,就是有些惊讶罢了。走,我带你去教室,你是哪个班的?” “甲班。” 宋羽更吃惊了,“和我一个班?吴兄看不出来啊,你水平果真不低,我越来越相信嫂子的话了。” 那些人也追了上来,“宋羽,这位新同窗是不是你说的立志学习几个月就考上秀才那个?” 宋羽有些尴尬,吴弦挺身而出,挺着胸脯,“对!就是我!” 顿时又是一阵喧哗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吴弦扭头看去,只见荣庆林正领着上次见过的那两人进来了。 几人见吴弦在这里均是一愣。 “哟嗬!这不是如意阁胭脂铺的吴老板吗?你也来这里读书了?” 吴弦没理他,淡淡的对荣庆林打了声招呼,“荣大少爷。”他可不敢再叫表哥,人家身份太尊贵,他叫不起。 荣庆林倒没有像宋羽那般惊讶,他知道吴弦是从小读书的,只是这几年没碰过罢了。不过他居然能进青山书院,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吴兄,一起进去吧。” 二人心照不宣,吴弦走在他旁边,其他人适度的跟在二人身后。 “你师从何人?” “吕先生。” 荣庆林挑了下眉,对此没有说什么。 有好先生教就是不一样,吴弦经过了一上午的学习,觉得十分受益。这里的先生们很有水平,思路开阔,学识渊博,讲的也能听懂,确实比自己在家闭门造车好上许多。 宋羽因为之前的事感到羞愧,但又张不开口对吴弦好好道歉,所以在书院里处处带着他,有什么不解的地方还没等吴弦发问,他就主动解释了,中午吃饭都是他请客的。 短暂的午休过后,这些学子们就都各自找自己的先生去了。书院的先生每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授课室,于是吴弦就眼看着宋羽和几个同先生的伙伴走了,其他人也都结队而行,荣庆林则直接去了老院长那里。 还真的没人和他一道。 他上前问一个正在打扫落叶的老者,“请问吕先生的授课室怎么走?” 老者听了三遍才听清,顺着一个方向指给他看,“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见到大榕树往左转,见到假山往右转,继续往前走,你就能看到了。”说完,老者就挥着扫帚继续干活,不理吴弦了。 吴弦边走边纳闷儿,怎么走了半天还没找到?终于看到假山,他乐不可支,赶紧加快脚步。只是心中仍有一个疑问,老者并没有说吕先生的房间怎么样,他到了地方该怎么找啊? 很快,现实就替他解开了这个疑问,只见茂盛的树木中,一个破旧的木房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周围再没有别的邻居…… 吴弦愣了许久才走进去,吕大成果然早就等在那里了,屋里的布置同样简陋,好在有数盆精心养护的鲜花让这屋子称的上别有一番趣味。 “先生,书院苛待您,故意不给您好房子吗?” 吕大成大笑,“当然不是,为师做学问喜欢清苦一些,这样才能始终保持清明。” 吴弦深沉的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难怪没人乐意当你的徒弟。 地上一张大席子,中间一个矮桌,师徒二人对坐,授课这便开始了。 “吴弦,你为何要考取功名?” 为何?吴弦略一思索就答出来了,“为了娘子,我要配的上她,要保她一世平安。” “就这些?” “嗯,就这些。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连娘子都护不好,我可不敢谈什么为国为民。”吴弦觉得这个先生很合他的胃口,在他面前他不想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话,哪怕会遭他训斥。 谁知,先生听了这话,不仅没训斥他,反倒夸赞了他几句,说什么他这样的将来才能当个好官,还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一个苹果给他,说是饭后水果。这都哪跟哪儿啊? 院长房里,荣庆林的一篇新作刚刚得了好评,他思忖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口,“院长,听说吕先生收了弟子,您知道此事吗?” 老院长笑笑,“当然知道。你是想问我吕先生为何能收徒吧?想来你对他好奇已久,今日我就给你解惑一二吧。” “弟子愿闻其详。” “吕大成的学问绝不低于老夫,在永平城里排第一也是有可能的。” 老院长首先抛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然后继续说道:“他年轻时候做过官,因才华卓著在当时有过不小的名声。后来因为其脾性特异不融于官场,加之一心想做学问,就辞官归乡了,在咱们青山书院做起了教书先生,落得个清闲。” 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荣庆林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来吴弦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他的心里忽然酸涩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袭上心头,但他很快就把这种不快的感觉压制下去了,他一个落魄小子,就算得了大师指点又能如何?要超过自己谈何容易? 至于雪茶,终究是选了个远不如自己的人。 49.吴家粮食危机 雪茶惦记了吴弦一天, 傍晚做好了饭,就一直在门口等着,直到看见街口出现了他的身影,才喜笑颜开的迎了过去。 结果没跑两步,发现他旁边又冒出来个宋羽, 原来二人是结伴回来的。 宋羽见她,笑道:“看把嫂子担心的, 在书院里有我照应吴兄呢,你就安心吧。” 雪茶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就多谢你了,宋大哥。” 宋羽一走,她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吴弦回家,进了门连珠炮一样的问, 吴弦从不知道她的嘴巴居然能开合的那般快, “书院里怎么样?能适应吗?同窗们好不好?先生讲的……” 吴弦耳朵疼, 握着她的肩膀说道:“好啦好啦,你是我娘子, 又不是我娘, 小心唠唠叨叨的, 我不喜欢你。” “你敢吗?”雪茶得意的问。 某人只敢逞一句英雄,立马嬉皮笑脸, “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书院里一切都很好, 我肚子饿了, 饭熟了了吗?” 雪茶压下满腹的好奇, 先解决他的肚子要紧,“当然,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今天好好犒劳犒劳你。” 吴弦心中甜蜜,嘴上却别扭的很,“不过是去了一天书院而已,有什么好犒劳的?” 小敏听见了这话,“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嫂子这一天往门外看了多少回呢?” “小敏!不许乱说!” “我偏要说,嫂子就是想我哥,噜噜噜~” 雪茶追着她,叫她赶快闭嘴,小敏难得见到这样的嫂子,觉得很好玩,脚上越发灵巧。吴弦在二人的笑闹声中关上了铺门,也回了院里。 吃了饭,天还没黑透,雪茶兑了一盆温水,只穿着里衣,卸掉头上的钗环,让一头乌发散落下来,想好好的洗一洗。 她把厚厚的乌发拢到颈侧,用梳子小心的疏开,然后就弯着腰身,头部低垂,将头发浸入水中。 吴弦看的发呆,娘子的腰身可真细啊,他不仅回忆起了夜里的事儿,唔,不仅细,还软。成亲还不到一年,她好像比刚嫁过来的时候长大了一些,不变的是依旧那么好看。 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的脚步抬起,缓缓走向了雪茶,走向她干嘛?他没想好,就是搂一搂那细腰,闻一闻她身上的香味也好…… “相公,帮我洗头发。” 雪茶忽然出声打断了他唯美的遐想,他盯了一眼的她的腰身,不甘的接过了她手中的皂角液,小心的在她的头发上涂抹。 “力道重吗?”吴弦除了在小敏小时候伤了手那次给她洗过头发外,这还是头一回这样伺候一个人。 “这样就好,挺舒服的。相公,你刚才过来要说什么?” 虽是在屋外,但身边没有其他人,吴弦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点,靠近她色兮兮的说道:“娘子,你的腰真细。” 雪茶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就只是说这个,突然被他这么直白的夸赞,她的嘴角翘的高高的。 还没等她回应,便听他接着说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种出粮食来?到时候你的腰这么细能撑的住吗?” 雪茶的脸蓦地涨红,七窍仿佛同时在喷气!头上都是水,不便抬起来,便低斥他,“再敢胡说!你要种苞谷啊?再说你那么急干什么?自己还像个孩子呢。” 吴弦听了这话不乐意,一边给她按摩头皮,一边嘟囔,“我怎么像个孩子了?我现在有娘子有铺子,过了年再考上秀才,怎么当不得爹了?” “你当得,行了吧?快一点,有风了。” 吴弦手上动作加快,心里还在琢磨粮食的事,“娘子,你说到时候咱们第一个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想的还真远。”他这样的认真的问,雪茶也不禁畅想了起来,一想到自己生出个和吴弦一样的臭小子,长大了跟着他爹学赌钱学招猫逗狗,她只是想想就觉得牙痒痒。 “应该是个女儿。” 吴弦听了有些失望,拉长了声调,“女儿啊~我觉得肯定会是个儿子,还是儿子好。” 雪茶猛地抬起了头,长头发外加皂角沫子抽了毫无防备的吴弦一脸,他顿时一蹦三尺远,“你干什么?突然起身怎么不说一声?” 雪茶绷着脸,好久没这样和他生过气了,怒瞪着他,“怎么?到时候真生了女儿你不喜欢?是不是生了就打算扔出去?我就喜欢女儿!好!从今往后你别碰我,爱找谁生找谁生去!” 吴弦被她吼懵了,缓过神儿来就开始啪啪打自己嘴巴,这不是嘴贱吗?洗头就好好洗头,或者聊点儿什么不好,怎么偏偏聊起了这个? “娘子,我错了,我不是不喜欢……我!” 雪茶压根不想理他,快速的自己洗了起来,把水盆弄的咣当直响。三两下洗好了,端起盆往吴弦脚边一泼,就丢下盆扭身往屋里走。 吴弦顾不得裤脚水渍,赶紧跟了上去,“娘子,你听我解释啊!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我说想要儿子是因为……” “因为什么?”雪茶的眼神如剑,不容他闪避,吴弦觉得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他的一条小命肯定就完了。 也不敢再扭捏了,赶紧道出了心里话,“家里已经有你和小敏了,男人只有我一个,到时候再有个小闺女,就是你们三个姑奶奶欺负我一个了。” 雪茶看他的眼神逐渐放软,终于没忍住,绽开了一丝笑容,“瞧你那点出息吧。” “娘子,你不生我气了?” “我生气了吗?我是那么爱生气的人吗?” “呵呵没有,当然没有,娘子的脾气最好了。” 小敏在屋里呆的好端端的,突然听见外面有吵闹声,是哥哥嫂子在吵架!还一直说什么儿子女儿,难道,难道她就要当姑姑了? 她兴奋的跑了出去,“嫂子,你有小宝宝啦?” 雪茶迅速把手从吴弦手里抽了出来,脸儿红透了,“没有的事,小孩子别听风就是雨的。” “可我明明听见你们刚才在吵这个。” 吴弦脸也红了,嚷道:“快回屋去!说没有就是没有,女孩子文静点儿。” 小敏冲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知道啦!” 回了屋里,吴弦再要牵小手,却被雪茶给躲开了,她娇嗔道:“都怪你,丢死人了,幸好小敏好糊弄。”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吴弦有些不太理解女人的脑子运转。 “哼,反正就怪你,要不是你乱假设,我就不会生气,不生气就不会大声,就不会被小敏听去。”无端端的因为一个假设闹脾气,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她每说一句吴弦的眉头就皱一分,等他她说完他的眉已经皱成了一个疙瘩,“怎么能怪我?要怪也怪你非让我给你洗头发。” “我没让你洗的时候你就凑过来了!” “那能怪我吗?都怪你腰太细。” “你!你!”雪茶再找不出反驳之词,吴弦趁她愣神儿的时候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床。 “你干什么呀?” “我觉得你歪理太多,说那么多虚的不如来点实际的,今晚我要好好种粮食,看到底能长出个什么。” 雪茶的小拳头直往他身上捶,然而面对男人强悍的力量,无济于事。 吴弦在青山书院的学习还算顺利,特别是度过了上午,到了单独授课的时候。他不知道吕大成到底是个多好的先生,但他知道他是个有趣的人,和他所见识过的所有先生都不一样。 他教他的时候,从来不拘泥于桌前,有时候他会让自己帮他收拾花木,他则坐在一边边饮茶边给他讲解,来了兴致,还会唱上一段。有时候累了,二人就躺在席子上讨论诸子百家,时不时的就会和他争的面红耳赤。 更让其他学子们侧目的是,他还经常带他出门去,要么是去拜访老友,要么就是去爬山郊游,总之看上去惬意的很。学子们无不对这师徒二人议论纷纷,又嫉妒又怀疑。 就这两瓣蒜,够蘸饺子吃吗? 吴弦自觉进步飞快,信心越发的足了。 很快,便迎来了一月一次的书院例行小考,考试结果将由书院所有的先生共同评判,最后给出一个总的排行。 雪茶知道今天是第一次检验他学习成果的时候,特别的重视,为了让他更有把握,昨晚她还特地拉着他给公婆上了一注香。 吴弦则觉得雪茶这样很可笑,走之前拍着胸脯说道:“等小爷带好消息回来!” 结果雪茶等啊等,天都要黑了,还不见他的影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又等了许久,才见宋羽和垂头丧气的吴弦回来了,雪茶见他这样,不用多问,成绩都写在他脸上了。 原本给他庆祝的酒菜这下就显的不合时宜了,她赶紧出言挽留宋羽,“宋大哥,都没吃饭呢吧?不如留下来一起喝几杯吧,饭菜都是现成的。” 宋羽也有些担心吴弦,便说道:“行,嫂子,那我先回家说一声。” 他一出门,雪茶就赶紧追了出去,“宋大哥,你的东西忘拿了!” 到了外面,雪茶才小声问道,“我相公到底考了第几名啊?怎么这副样子?” 宋羽确定吴弦听不到,才小心的说道:“我们甲班一共二十三人,吴兄排第二十。乙班四十人,加一起吴兄排、排第三十七,这排名老院长也没法子,只好把他调到乙班去了。连吕先生都没说什么,其中一个低分还是他亲自给打的呢。” “啊?”雪茶不顾形象的张大了嘴巴,“还带调换的啊?” “我们书院向来如此,谁都知道甲班优秀,吴弦之所以能进去,还不是看他是吕先生唯一学生的份上嘛。” 雪茶心里打着小鼓,看来学子们的比试还真激烈呢,她的小相公那脆弱的心灵恐怕已经碎成渣渣了吧? 她再三拜托宋羽好好开导开导吴弦,对方满口答应。 等宋羽摇摇晃晃的回家睡觉的时候,吴弦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雪茶给他简单的收拾一下,就也上床睡觉了。 夜里,她感觉自己身边有动静,原来吴弦不知何时醒了,悄悄的抱住了她。 她一醒,吴弦就知道了。他抱她抱的紧了一些,“娘子,下回不考出个人样来,我誓不为人。” 雪茶听出他是极度认真的,把身子转向了他,“好,我帮你。” 第二天开始,吴弦就跟彻底变了个人似的,抓紧每分每秒看书,就连吃饭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夜里,他在灯前读到深夜,困的额头直点桌面了,还勉强的晃晃脑袋,不肯去睡。 雪茶见他如此不要命的读书,十分心疼。于是穿上鞋子去了院里,从井里打了一桶沁凉沁凉的水,舀了一盆,将毛巾整个浸在水里,稍微一拧,就拿进了屋里。 这家伙,困的有人站在自己身边都不知道,雪茶掂量了下手里重了几倍的冻手的毛巾,一手抓着他的发髻,另一手则毫不留情的把毛巾呼在了他脸上,大力的擦了起来。 “啊!什么东西!”吴弦吓的一激灵,顿时困意全飞了,一睁眼就看见雪茶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 她这笑,恕他看不透。 “相公,既然你开始动真格的了,为妻也要动点儿真格的。” 吴弦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抢过凉毛巾,又狠狠的在脸上擦了一把,把腰板挺直好好读书了。 每天晚上,针对吴弦那不期而遇的懒惰和犯困,雪茶都有层出不穷的办法,包括但不限于突然大喊一声吓唬他、绣花针扎手指、还有她惯用的绝招,洁白的两排小牙说咬就咬上来。 吴弦心中叫苦连连,却是有怒不敢发,谁叫宏愿是他自己发的呢?她这也是为他好,若不这样,他何时才能回到甲班?靠什么中秀才? 当然,她最最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吴弦也是此刻才见识到。 晚上吃的有点多,他自打坐在桌前起,就开始发困。周公他老人家好像会幻术,一直把他往香软舒适的梦里勾。 他隐约知道自己是在打瞌睡,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雪茶刚才在灶房里洗碗,她洗碗之后还要洗澡,没那么快进来,他就稍稍放纵自己瞌睡一小会儿,应该没事的,也许瞌睡之后精神更好了呢! 于是迷糊中的吴弦就开始放心大胆的头点地了。 但瞌睡这东西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你以为只是一小会儿,但实际上已经过了很久,雪茶洗完澡回屋的时候就看到了让她哭笑不得的这一幕,看来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她找出一根长绳,小心的搬了一个板凳放到桌上,身手轻快的踩了上去…… 吴弦身体失衡,忽然头大力的向下点了一下,“啊!”头皮撕裂般疼痛,瞌睡虫顿时全跑光了。 “怎么回事儿?!”他一动就感觉到了,头发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他抬头一看,伸手一摸。 娘的!一根绳子把他的头发和房梁绑在一起了。 他当即就要骂人,雪茶却叉着腰,一手指着他,挺好看的小娘子偏要做茶壶状,美目炯炯,“不许你解开!我说解开之前你解开试试?这辈子都别想有粮食了!” 粮食?吴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 “吴雪茶!你简直…简直…太!”吴弦气到语无伦次,到底没把绳子解开。 “太什么?” “太……离谱了!”憋了半天才冒出了两个字。 雪茶得寸进尺,“随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许解!下次小考你若回到甲班我就让你解开。” 吴弦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忿忿不平的瞪着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雪茶见他这样,从床头拿出一本话本子,哄到,“好啦,小气样子,还不是为了你。我晚上陪你读书不就得了?你不睡我就不睡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我就不信你不困!” 万籁俱寂,屋里只有刷刷的翻书声和写字声,吴弦终于写完一篇文章,舒爽的伸了个拦腰,忽然扯到头发,这才想起来脑袋上还有这劳什子玩意儿,写字写的太入神,都给忘了。 他转头去看雪茶,她不会真和他熬到这么晚吧? 只见她正不雅的趴在被子上,早就睡的天昏地暗了,吴弦不屑的撇撇嘴,女人就是女人,说的话根本不能作数。 他伸手解开头上那可笑的绳子,走到床边,把她手里摇摇欲坠的话本子收了起来,然后轻手轻脚的把她抱起,放进了被窝里,又给她细心的盖好被子。 多事精,别他甲班没回成,再把她给冻病了。 他看了下时间,还不晚,预习一下明天的内容再睡不迟。于是他又回到桌子前,打开了课本。一切如常,只是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不禁回头看了眼睡的正香的雪茶,瞧了眼正放肆的垂着的绳子,默默拿了起来,揪起头上一撮头发,绑在一起了。 自从有了头悬梁的办法,加上粮食威胁,吴弦进来的行为绝对称的上勤奋刻苦,雪茶对此很满意。 吕先生说这几天要给吴弦来一场特训,三天都要在书院里度过,期间不许回家。 他不在家的第一天,董慧慧就过来了,依旧是微扬着小下巴,黑擦擦的皮肤经过雪茶特制美白膏的滋养已经白了许多了。 “吴弦求我来陪你几天。” “求?” “当然是求!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睡一个床啊?讨厌鬼。”当然,最后三个字董慧慧是很小声嘟囔出来的。 雪茶知道她口不对心,高兴极了,她正有些害怕,还想着要不要把张婶找过来陪她几晚呢。 “慧慧,你真是雪中送炭!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她比董慧慧矮半头,喜的直摇她胳膊,董慧慧都快被晃晕了。 见这讨厌鬼难得不装模作样,居然还有几分可爱? 她不禁露出了些笑模样,“我不要雪中送炭,我要雪中送茶,老子快渴死了!有没有水啊?” “有有!我这就给你倒。”雪茶颠颠儿的给她倒水。 董慧慧边环顾着铺子边骂道:“吴弦找的是什么破先生?偏偏这几天搞什么特训,连生辰都不能在家过。” “生辰?他?” 一看她竟不知道,董慧慧顿时用一种看朽木的眼神看着她,“啧啧啧,果然如此。不过都是他自找的,活该啊!” 雪茶才不管她说什么呢,“是明天吗?” 董慧慧叹了口气,点了头。 50.揣个馒头作甚 …… 哥哥嫂嫂和好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小敏了, 这几天她夹在他们中间实在难受,这回好了,家里又恢复轻松的氛围了。 吴弦还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小敏兴奋的跑了过来, 打断了吴弦的思绪, “哥!快到我生辰了,你记不记得?” 吴弦揪住她一根小辫子撩了一下,“当然记得, 我妹的生辰我怎么会忘?哥会给你准备礼物的。雪茶,你什么时候生辰?”当初他们成亲时,他从来没过问这些, 现在突然有些想知道了。 雪茶切菜的手一顿, “我没生辰。我连自己姓什么家住何处都不记得了, 又怎么会记得生辰?再说一个丫鬟, 生辰不重要。” 她的话听上去淡淡的, 好像很不在意,可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心酸落寞。 沉默了片刻,吴弦故作轻松的说道:“嗨!没事儿!生辰有什么紧要的?都是老人家和小孩子过的,你看我有生辰也不过。你有姓没姓也无所谓, 反正进了我吴家门, 以后就跟我姓, 吴氏雪茶, 吴雪茶!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听好听!嫂子和我一个姓喽!”有捧他臭脚的。 雪茶继续低头切菜, “好好好,别在那耍宝了,去外面给我抱点柴进来。” 吴弦听命出去了,没人看见雪茶的一滴眼泪滴在了案板上,她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呢。 生活恢复如初,只是吴弦忽然勤奋起来了,说给人写信的活太过清闲了,便额外托李光在外面帮他找了个晚间饭馆跑堂的活儿。 于是一向懒散度日的人突然开始了每天早出晚归,雪茶和小敏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而且这几天他整个人都老实了许多,甚至连酒都一口不喝了。有一天晚上他满脸疲惫的回来了,雪茶把饭菜端上,要倒酒的时候被他给拦下了。 “以后这东西少喝。”吴弦说完就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雪茶见了心疼,“要是跑堂的活太辛苦就别干了,再找个别的活试试,家里还有不少银子,我手里也有一些。” 吴弦含含糊糊的答道:“嗯,我再干几天,这家给的工钱高,过几天我就不干了。” “那好吧,反正你别太勉强自己。”无论如何,他知道为把心思用在这个家上,还是很让人欣慰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威风镖局里,自从那日河边与吴弦一别,董慧慧就一直没出过门,吃喝玩乐一下子都没了兴趣。董家二老见此,担忧的同时又有些高兴,终于见到闺女变文静的这一日了。 他们私下里猜,她心情不好八成是和吴弦有关,想也知道,肯定是人家挑明了不想和她走太近了。若不是这种事不宜声张,董老板甚至想亲手放挂鞭炮庆祝一番。 “她爹,她不出去胡闹是好,可整天这么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你不是约好林媒婆了吗?明天她来了见见面再说,尽早把这丫头嫁出去吧,女大不中留啊。” 第二天,富态喜庆的林媒婆准时上门相看董慧慧,她本不愿意出来,硬是被娘给拉了出来,说什么人家是客,能不能成是两说,姑娘家礼数总要做到的。 董慧慧于是不情不愿的站到了林媒婆眼前,“林大娘好。” “哟!这就是慧慧啊?我记得几年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时候可没现在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真是媒婆一张嘴,死人也蹬腿。 大人之间在那寒暄闲聊,董慧慧就阴着脸坐在一边听着,她倒是有几分好奇,这林媒婆会给她说个什么样的婆家。 “喝了一点点,娘子,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吴弦在她身边坐下,雪茶自觉的抱着枕头往里挪了挪,假装不高兴,“我哪有不对劲?对了!你在哪喝的酒?” “呵呵呵”吴弦低沉的发出几声笑,然后竟猛的覆在了雪茶的背上,两手顺着她的胳膊摸到了她死死护住的枕头下面,“娘子从来不介意我喝酒的,你还是别装了,快把小爷的春秋交出来!” 突然被人从后面压住,再听了这话,雪茶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加拼命捍卫她的枕头。 “谁装了?我才没见过你的春秋!”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吴弦的手在枕头下面掰她的手,耳边的呼吸温热,好闻的皂角气息相闻,雪茶觉得整个人都开始热了起来。 吴弦其实已经在枕头底下摸到书了,奈何她脸皮薄死活不肯给,他又不能蛮干伤了她,于是借着微弱的酒力琢磨起了邪门歪道。 忽然他抽回了手,直起了身子,然后竟往她腰侧急速的挠起了痒痒。 “还不交出来?快快投降我就饶了你!” 雪茶最怕痒痒,他一戳她软肉,她立即像一尾新鲜出水的鲤鱼,整个床都不够她扑腾的。 直到笑的快喘不上气她才终于肯求饶,“快住手,我拿!我拿出来就是了嘛。” 吴弦终于住了手,如果她再不投降,他除了把她整个抱起来扔下床去就再也没别的办法了。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雪茶急喘着坐了起来,满脸通红,乌发散乱,折腾间上衣掀起了一块,腰间露出了一块雪白的皮肤尤不自知。 吴弦的喉结轻微动了一下,就当没看见那处腻白。 雪茶从枕头下把那本春秋拿了出来,笑着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哪痒痒就专往哪里挠。给你给你!我还想怎么太阳突然打西边升起来了?原来你读的是这样的圣贤书啊。” 吴弦一下把书抢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嘴还很硬,“笑什么笑?你不是也看了吗?” 只见他手里的那本春秋公羊传在刚才的搏斗间,封皮被撕扯的早已摇摇欲坠了,露出了里面原本的封皮。 《花间玉女传》! “我才没看呢,我不像你看这等下流的话本子。”雪茶死不承认。 吴弦一眼就看穿了她,魔爪在她眼前的空气里抓了几抓,“真没看?嗯?” 雪茶怕了他的五指神功了,“好吧好吧,我承认看了还不成吗?” “嘿嘿,好看吗?” “好看,但不应该是正经读书人看的东西。你先借给我看吧,我才看了几章而已。” 她伸手从他要,却被他躲了过去,吴弦迅速的脱了鞋,拿着书三两下爬到床里面,“这本我还没看呢,咱们一起看吧。” “你不是天天捧着这本吗?怎么还没看完?” 吴弦得意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做的万能书皮,里面的书是从书铺借的,我已经看完两本了,傻瓜。” 于是因着同样的兴趣,二人一起趴在床上头凑着头,话本子放中间,一起看了起来,这时候也没人在意界限了。 雪茶是人生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满心的好奇与兴奋,然而吴弦也不是老手,他虽然平时玩的花样很多,但从来没有接触过话本子。 若不是那天帮书铺老板看了一会儿店,也不会叫无聊的他发现了新天地。 雪茶一手拄着下巴,另一手负责翻页,二人看书的速度基本一致,对于没讲重要内容的段落基本上几眼就扫过去了。书里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讲了一个女弟子和敌人的男弟子相爱的故事,恩怨情仇夹杂着勾人的暧昧涌动。 目前他们看到二人刚刚历经了一个大磨难,男弟子终于在客栈里与女弟子相会了。因为吴弦已经看过了两本相同套路的东西,所以他很清楚下一页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当机立断的按住了雪茶要翻页的小手。 “别看了,太晚了,明天白天你自己看。”吴弦说完松开她的手,扑通往自己那边一躺,闭上了眼睛。 “你困啦?正是精彩的地方呢,那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吴弦背过身子去,假装入睡,“那你早点睡。” 雪茶把书摆正在眼前,期待的翻开了下一页,然后……她的目光在那一页上停留了很久。 吴弦许久没听到她翻页的心声,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吴弦,睡着了吗?” “嗯~?”吴弦不由自主的翻过身,“怎么了?” “你和女人亲过嘴吗?” “怎么不可能是我?上次我见你赌咒发誓,以为你会真心悔改,就假装不知道此事,没想到你居然受不了人家蛊惑又去了赌坊,我若再装作不知,就白受了老太君这些年的教诲!” 51.还没改错字!五分钟后再买 …… 雪茶冷冷一笑, “这就是我送给相公的大礼, 不知你看这东西眼熟吗?上次你差点把裤子都输给我,这次我终于让你赢了一回,怎么样?赢的还爽快吗?” “你你!雪茶!居然是你?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可能是我?上次我见你赌咒发誓, 以为你会真心悔改, 就假装不知道此事, 没想到你居然受不了人家蛊惑又去了赌坊,我若再装作不知,就白受了老太君这些年的教诲!” 吴弦还是不敢相信,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娘子居然乔装去赌坊把他给耍的团团转,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丝毫不知, 还假意温柔的哄他发誓! 之后她心里一直记恨这事却半点也不提了, 直到他又犯了一次, 她终于忍不住了, 先是故技重施哄的他心花怒放, 然后就在他最最得意的时候,突然化身成母夜叉,把这东西扔在了他面前! 他突然觉得两腿软的像面条一样,娘的, 太可怕了!她不是人, 肯定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收拾他的魔鬼。牛三骂他骂的对, 面对雪茶, 他就是个软蛋!他奶奶的!他就不信哪个男人有雪茶这样的娘子不吓的软蛋! 他顿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小时候被她死死的咬了一口推入水中的记忆又浮现上来了,与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画皮完美的合成了一个人。 “你想干什么?”他毫不怀疑下一刻她会从哪抽出一把菜刀来。 雪茶回身出了房门,片刻后提着搓衣板进来了,往地上那堆里一扔,“誓是你自己发的,如违背誓言就向雪茶下跪一整晚,并且以后凡事都听雪茶的,这话是不是你自己说的?” 吴弦双目大睁,“你这恶毒的女人,真打算让我跪这个?” “不跪也行,只要你答应不再赌,并且把手里的私房钱都交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量你以后也不敢再去赌了。告诉你我最恨烂赌之人,再让我发现你去赌坊,就不像这回这么容易了。” “什么私房钱?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手里根本就没有钱了!好,既然是我发的誓,我跪!有什么大不了的?小爷就跪他一个晚上。你这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拿住我?你做梦!去去去,少碍我的眼,别耽误我锻炼膝盖!” 雪茶绷着脸上前,把搓衣板往他面前踢了踢,“别忘了跪这个,长记性,还能更好的帮你锻炼。” “我!”吴弦捡起搓衣板,咔擦一声就顶着膝盖掰成了两截。 雪茶扭头上床,不再理他,背对着他,越想就越生气,她真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嫁错了人,他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她为他操碎了心都是为了什么呀! 宫老爷子原本是荣府的下人,曾经救过老太爷一命,一生受荣家优待,后来老太爷去世了,下面的儿孙不行,他就离开了荣府,和老伴儿在外面买了个小房子住下了,后来老伴去世,女儿嫁人,他老人家就一个人过了。 这老爷子虽然人品没的说,但年轻时候却是个爱玩的,而且玩什么都一玩就通,尤其是赌钱这档子事儿,早就被他玩的滚瓜烂熟了,怎么听声,怎么动作,怎么出老千,都是宫老爷子当年玩剩下的。 雪茶小时候经常找他玩,他也很喜欢她这个可人的小丫头。后来他出府了,就再没见过了。雪茶本就打算出府之后去找找他,再加上发现吴弦赌钱,就把寻人的日程提前了。 找到人后,老爷子十分高兴。她说想要学习赌术,别的不求,能赢了吴弦就行,老人家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说这不是正经人学的东西,女孩子更不该碰。 后来她天天给他送好吃的,软磨硬泡之下,对方终于答应了。 雪茶想起这些就心酸不已,她为了他费了多少心?即便她那天赢了他,扫了他的威风,她也没有一丝想要炫耀侮辱他的想法。 相反的,他和她提起了赌输了事,发誓再也不赌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么高兴!好像往后的日子都亮起来了一样。 可谁想到好景会如此短暂,出嫁前后神经一直紧绷的雪茶今天终于感到崩溃了,忍不住伏在枕头上轻声的抽泣着。 吴弦背对着她跪在地上,除了一开始的气愤之外,渐渐开始天马行空的想些别的了。其实他心里是知道自己错了的,明白就算是牛三求他,也不该再踏入赌坊半步,所以他气的不是雪茶的训斥,他气的是她那骇人听闻的方式。 他跪着跪着就想开了,雪茶这女人本来就可怕,他不是在八岁的时候就明白了吗?今儿个不过就是重见了一次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再来一道阴影嘛!阴影多了不压身,小爷抗的住! 忽然,他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的哭泣声。 切!吴弦不屑的摇摇头,什么东西?把他吓的差点尿了裤子,罚他跪在冰冷的地上一晚上,他都没哭,她倒先哭起来了? 哭吧哭吧!你的泪往外流,小爷的泪可是往心里流。 雪茶是真伤心,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吴弦跪在地上听着,始终没理她。 雪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吴弦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他这个人基本德行还是有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跪一个晚上就是一个晚上,绝不会偷奸耍滑。 夜深了,万籁俱寂,地上冰凉。吴弦努力的睁着眼睛默背三字经打发时间,人之初,性本善…… “娘……娘……你在哪儿?不要丢下我……冷,我好冷……”是雪茶在说梦话。 吴弦一愣,同睡这么久了,没见过她有说梦话这毛病啊?他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 她是不是难受啊?别是装的吧? 想了想还是动了动僵硬的膝盖站了起来,点了油灯走到床边。 往床上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雪茶满脸通红,盖着被子还喊冷,吴弦顾不得二人还在闹别扭,赶紧把油灯放在一边。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天!怎么这么烫?这是真病了! 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这个时候了,上哪找大夫去啊?怎么也得等天亮才能找到人,才有人肯来。 他赶紧把自己的被子拽了过来盖在她身上。忽然想起小敏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娘用湿毛巾给她盖额头的事情,赶紧去灶房打冷水,浸了一条湿毛巾回来,盖在她的额头上。 他静静的守在她的床边,观察她的状况,过了一会儿觉得毛巾不凉了,又重新浸了一遍。还给迷迷糊糊的雪茶灌进了一杯水。 做完这些,他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直换了五遍毛巾,他才歇一歇。 “雪茶,好一点儿了吗?” 雪茶心里知道是他,但是难受的睁不开眼睛。 “好冷啊,天什么时候能亮啊?” 吴弦见她嘴唇烧的干白,隐隐的发抖,一狠心一咬牙,脱了鞋子,终于钻进了她的被窝。 就当做回好事儿吧,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紧紧的搂着她,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一会儿就热乎了,不会再冷了,好好睡吧。” 被窝里的温度渐渐升高,雪茶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吴弦也陷入了梦乡,很奇怪,以往他和她楚河汉界分明,他时常梦到和人家这样那样,现在美人在怀他反倒心思十分清静了。 52.你错在哪里? …… “没事儿!”吴弦从水缸里舀了满满一大瓢水, 咕咚咕咚灌进嘴里, 然后再全吐出来, 一直漱了好几遍口,才觉得终于舒服些了。 他直起身见小敏正一脸不屑的瞧着他,心里觉得奇怪。 “你这丫头是怎么了?我应该没得罪你吧?” “你回来的晚了一会, 不会又是和慧姐在一起吧?” 一下子被她给说中了, 吴弦别扭极了, 提都不想提,“小孩子瞎猜什么?我就不行在店里耽搁了一会儿?” 小敏一副了然的样子,仍是那样看着他,“谁说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了?再说我也不是瞎猜,嫂子说你做梦都喊着慧姐的名字呢!”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梦里喊了董慧慧?” “嫂子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那么生气?你那样谁会以为你们没有什么呢?” 吴弦瞬间心乱如麻,万分不敢相信,他真的梦里喊了别人名字?怎么可能呢?除了偶尔梦见爹娘, 能入他梦的就只有那个阴险毒辣的大哭包了。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毕竟那两天他和董慧慧走的太近了, 而且那时候他满脑子惦记的都是斗蝈蝈的事儿, 梦里还真说不定梦见了董慧慧……吴弦越想越心虚, 但愿他梦里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董慧慧对自己居然有那层意思, 在他看来, 她对自己和其他几个朋友都是差不多的, 不过今天这一出他是彻底明白了。 也许还是同性更了解彼此吧, 雪茶并不是无理取闹。相反,她给了他好几次机会,甚至是想让他完成斗蝈蝈的心愿的,可惜他当时并没有领会她这种心情,太过肆无忌惮。 “嫂子!你回来了?” 只见雪茶拎着两颗大白菜回来了,是张婶亲手种的,让她带回来尝尝鲜。 “雪茶,你跟我进下屋,我有话对你说。”吴弦上前接过她的筐放在了地上,就拉着她的手腕回屋去了。 雪茶满脸懵然,他今儿是怎么了?已经好几天对她不冷不热的了,别是又受了什么刺激吧? 终于进了屋,吴弦一手拉着她,另一手去关门。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呀?这么神神秘秘的……呜!” 一个不轻不重的吻忽然截住了雪茶所有的话,吴弦双手僵硬的捧着她的脸,迫使她仰起头,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肖想过的花瓣唇上吻了下去。 她的唇一如他那晚短暂感受过的一样温软香甜,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反感,他小心的在她的唇上辗转轻啄着。 雪茶一瞬间的惊愣之后,就强迫自己放松了下来,两只小手伸到他腰间,抓着他的衣服,感受着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吻带来的心悸。 他的唇软软凉凉的,并没有一般男人常年吸烟或不爱清洁的味道,他此刻的小意温柔与那晚的他截然不同。 渐渐,她觉得他的唇不再冰凉,而是变的火热,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就在她已经感受到了他不小心深进来的舌尖,想要伸出粉舌回应的时候,这一切忽然戛然而止! 吴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握着雪茶的肩膀,眼里闪着星星,笑的像朵盛开的狗尾巴花。 “我真的没吐啊!真的没吐!”他的欢喜溢于言表,原来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只不过印证了自己是个贱皮子而已!原来他对他的娘子是可以接受的,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兴奋大叫过后。 “娘子,你的脸好红啊!还有你好香,一点都不臭。”其实董慧慧身上也不臭,只是有一股吴弦很不喜欢的人身上热乎乎的味,不像雪茶这般不管涂了多少香膏在他闻来都透着股清新。 雪茶的脸在肉眼可见下由红转黑,这个天杀的混蛋! 这一带都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地方,和荣家大宅那边简直天壤之别,但也格外有人气儿,这是雪茶不曾体会过的,也是她梦寐以求的。这样想来,嫁给吴弦,其实与她当初嫁个老实人的设想也差不到哪里去。 从张婶家出来,雪茶问道:“小敏,你哥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肯定是去哪儿招猫逗狗去了,他的事儿不让我问。” 雪茶皱了眉,“昨晚新房里挑头说话那两个男的是他的朋友?” “嗯,那个肥头大耳的叫牛三,是街上卖肉的,大家都有些怕他。那个瘦的叫李光,家里开个茶叶铺子,读了两年书,整天游手好闲,和我哥一个样。”小敏突然觉得和新嫂子说哥哥的坏话好像不太好,后面半句弱了下去。 幸好雪茶事先有心理准备,才没有觉得太惊讶。 “那你哥读过几年书?” “我也说不好是几年,我记得他以前还算用功,只是爹娘去世后他就再也没读过了。书都在咱家仓房里堆着呢,家里哪都干净,就那上面落满了灰。” 53.着了什么魔? …… 为什么人总是热衷那么脏那么恶心的事儿呢?不理解, 还是梦里头干净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吴弦老实了好几天, 虽然嘴里诸多抱怨,还是在雪茶的要求下把墙边的空地松了土, 雪茶特意挑选了几样花苗种上了,家虽破旧,但若是有生机勃勃的鲜花点缀,生活会美上许多。 她还带着小敏上街, 挑选了十只鸡崽,在院里圈出了一块地方, 精心地照顾着他们。 这天, 家里来了个熟脸,正是吴弦的另一个朋友李光, 他是专程过来找吴弦商量事的。 “广华寺的觉远大师和我们家有些渊源, 昨天觉远大师让人找我, 说佛诞节快到了,到时候香客众多,经书恐怕不够换香油钱的, 问我能不能找人帮寺里加紧抄一批, 不白抄,给钱的。” 吴弦掂量着他拿过来的经书样本,“给多少钱啊?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干?” 李光嘿嘿一笑,“我这金贵手哪干的动这活啊?我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输了不少, 特意来救济你的。抄三本一两银子, 干不干?” “三本才一两?”吴弦听了十分不屑, “快拿走吧,谁爱干谁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俩一路人,找别人吧。” 李光这回真是一颗好心,他家里开着铺子,情况可比吴弦好许多,自然不急着赚这辛苦银子。 他看雪茶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把事情和她一说,让她拿主意,“嫂子,你看这活该不该接?” 吴弦急的上前拉他一把,“我的事儿,你问她干嘛呀?” 李光不理他,等雪茶答复。 雪茶想都没想,从他手里拿过了经书,“李兄弟,多谢你了,这活儿我们接下了,我应下九本的量,其余的你再问问别人。” “好嘞!还是小嫂子识时务!那我就先走了,您忙着!”李光说完得意的朝吴弦飞了个眼儿,就一溜烟跑了。 吴弦没好气的瞪了雪茶一眼,“你接它干什么?九本你知不道是多少字?谁接的谁写,反正我不写!” 雪茶见他眼光手低,不考虑家中生计,也生气了,“我没让你写!”说完一扭身子去了仓房,把积了灰的砚台毛笔之类的全翻了出来。 吴弦鼻孔里喷气,提着蝈蝈笼子出门玩儿去了,随便她怎么折腾,佛诞日没几天了,他就等着看她怎么交出九本佛经来。 到时候交不出来她准得又哭鼻子,咦咦嘤嘤的,到时候可别说他这当相公的不帮忙,他会给她递帕子的。 成亲以来,一直温柔贤惠的雪茶头一次对吴弦冷脸以待,雪茶不和他说话,他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欺负嫂子啦?”小敏悄悄的问道。 吴弦轻轻拨了下她的头,“小丫头,问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欺负她,不是她欺负我?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小敏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合理性,末了说了一句。 “反正不许你欺负嫂子!你都不干正事儿,你要是把嫂子气走了,我也走!再也不理你!”然后就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间去了。 入夜了,吴弦无事,早早的上了床,摆弄着不知从哪得来的两个驴皮影,还煞有介事的给驴皮影配音,一会儿男声一会女声,烦死个人。 雪茶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当自己是聋子不理他。把油灯拨的亮亮的,文房四宝都摆好,端正的坐在凳子上,一笔一划的抄起了佛经。 佛经里好多生僻字,她抄的很慢很用心,渐渐的杂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原本八分的赌气也去了五分。 吴弦没想到她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抄了起来,他又孤芳自赏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停了下来。没什么困意,他就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她。 “雪茶,你不累啊?真抄啊?家里虽然穷,也没短了你饭吃吧?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早点歇着吧。” 雪茶充耳不闻,他自讨了个没趣。夜深了,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夜里,他迷糊间觉得有亮光,还以为是雪茶睡觉忘了吹灯,结果睁眼一看,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还在写! 他嗖的坐起了身,三两下下了地,走到她旁边,捡起了她抄好的经书,只见上面一个个蝇头小楷极其工整清晰,就像她的人一样,可敬可怕又可爱。 真是个犟驴脾气!吴弦彻底服了,他打着哈欠在她旁边坐下。 “雪茶?娘子?都三更天了,歇了吧?明天白天再写吧。” 雪茶这回倒是理他了,淡淡的说道:“做相公做哥哥的少担当,做娘子的就要扛起来,你不上进我不管,但你别管我上进。以后,我来赚钱养你和小敏。” 刷刷刷,手上笔不停。 吴弦抚额,终于抬起头,抽了她的笔,搬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吴弦不知怎么看了竟觉得心里发紧。 他终于无奈的屈服了,“好!好!好!我服了你还不成吗?你是看准我心软没能耐好欺负了。今天小爷就破例一回,为你动一回笔。好话不说二遍,你给我赶紧滚去睡觉!” 顺手把雪茶一提,搡到了床边。然后他就大刀跨马的坐在了桌子前,拿起毛笔接着她刚才的写。 雪茶直起身,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两颗眼泪才不争气的滚了出来。 她出了房门,吴弦以为她去方便,没有在意。 没写一会儿,他的手边竟多了杯热茶。 54.他的脸黑了 ……  哥哥嫂嫂和好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小敏了,这几天她夹在他们中间实在难受, 这回好了,家里又恢复轻松的氛围了。 吴弦还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小敏兴奋的跑了过来, 打断了吴弦的思绪,“哥!快到我生辰了,你记不记得?” 吴弦揪住她一根小辫子撩了一下, “当然记得,我妹的生辰我怎么会忘?哥会给你准备礼物的。雪茶,你什么时候生辰?”当初他们成亲时, 他从来没过问这些,现在突然有些想知道了。 雪茶切菜的手一顿, “我没生辰。我连自己姓什么家住何处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生辰?再说一个丫鬟,生辰不重要。” 她的话听上去淡淡的, 好像很不在意,可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心酸落寞。 沉默了片刻, 吴弦故作轻松的说道:“嗨!没事儿!生辰有什么紧要的?都是老人家和小孩子过的, 你看我有生辰也不过。你有姓没姓也无所谓, 反正进了我吴家门, 以后就跟我姓, 吴氏雪茶, 吴雪茶!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听好听!嫂子和我一个姓喽!”有捧他臭脚的。 雪茶继续低头切菜, “好好好,别在那耍宝了,去外面给我抱点柴进来。” 吴弦听命出去了,没人看见雪茶的一滴眼泪滴在了案板上,她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呢。 生活恢复如初,只是吴弦忽然勤奋起来了,说给人写信的活太过清闲了,便额外托李光在外面帮他找了个晚间饭馆跑堂的活儿。 于是一向懒散度日的人突然开始了每天早出晚归,雪茶和小敏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而且这几天他整个人都老实了许多,甚至连酒都一口不喝了。有一天晚上他满脸疲惫的回来了,雪茶把饭菜端上,要倒酒的时候被他给拦下了。 “以后这东西少喝。”吴弦说完就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雪茶见了心疼,“要是跑堂的活太辛苦就别干了,再找个别的活试试,家里还有不少银子,我手里也有一些。” 吴弦含含糊糊的答道:“嗯,我再干几天,这家给的工钱高,过几天我就不干了。” “那好吧,反正你别太勉强自己。”无论如何,他知道为把心思用在这个家上,还是很让人欣慰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威风镖局里,自从那日河边与吴弦一别,董慧慧就一直没出过门,吃喝玩乐一下子都没了兴趣。董家二老见此,担忧的同时又有些高兴,终于见到闺女变文静的这一日了。 他们私下里猜,她心情不好八成是和吴弦有关,想也知道,肯定是人家挑明了不想和她走太近了。若不是这种事不宜声张,董老板甚至想亲手放挂鞭炮庆祝一番。 “她爹,她不出去胡闹是好,可整天这么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你不是约好林媒婆了吗?明天她来了见见面再说,尽早把这丫头嫁出去吧,女大不中留啊。” 第二天,富态喜庆的林媒婆准时上门相看董慧慧,她本不愿意出来,硬是被娘给拉了出来,说什么人家是客,能不能成是两说,姑娘家礼数总要做到的。 董慧慧于是不情不愿的站到了林媒婆眼前,“林大娘好。” “哟!这就是慧慧啊?我记得几年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时候可没现在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真是媒婆一张嘴,死人也蹬腿。 大人之间在那寒暄闲聊,董慧慧就阴着脸坐在一边听着,她倒是有几分好奇,这林媒婆会给她说个什么样的婆家。 她赶紧起身,眉头皱的死紧,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把那天吴弦呕吐的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那她这反应也太慢了些吧。 “雪茶!我有话要和你说。” 来者大大的不善啊,雪茶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既然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也不必再装什么贤惠大方了,再说吴弦也不在这里挡刀,只有她正面上了。 “说吧,我洗耳恭听。” 话是一直藏在董慧慧肚子里的,上次她问过吴弦,如今她要把这话再问一遍雪茶。 “你喜欢吴弦吗?” 雪茶没想到她会如此开门见山。 “这不关你的事,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吴弦也没有,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夫妻二字一下子戳中了董慧慧的心,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咄咄逼人,“这关我的事!因为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若不是你横空出现,他早晚会是我的人!” “你也说了,是早晚,而不是现在,他现在是我的相公。” 雪茶话语淡淡,更衬出董慧慧的癫狂,也更激怒了她。 “你明明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霸着他?他也不喜欢你不是吗?我不要求他喜欢我,只要我喜欢他就够了!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要他和我在一起,就一辈子都不用受穷受苦了,我会好好待他,也不用他努力上进,镖局以后也会是他的!我会给他潇洒快乐的一辈子,而你,能给他什么?” 这么□□裸的剖白和指责终于令雪茶有些生气了,但多年的丫鬟经历让她学会了克制。 “吃苦也好,受穷也罢,还是那句话,不关你的事!” 董慧慧怒到连连发笑,“雪茶,你敢大声说一句喜欢他我就认输!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只是想把他变成你的奴隶你的靠山!你知道我从哪来吗?码头,吴弦为了你这个包袱正在那里扛货,你不知道吧?你根本就不关心他干什么活是吧?” 雪茶微愣,他去扛货了?不是说去当跑堂吗?难怪他每晚回来都那么累。这样看来她这个妻子确实有些失职,被他三言两语就给骗过去了,从没有认真深究过。 雪茶心内愧疚,可在董慧慧面前却半点没表现出来,但她对她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不能给吴弦什么,我只知道他亲了我不会吐!” 董慧慧脸色涨红,像一根爆竹随时要炸开!“你说什么?” “好!既然你装不懂,我就说清楚点儿,他喜欢亲我,而你靠近他会让他想吐……” 雪茶的话根本没说完,因为董慧慧已经炸过来了。 “你这死女人,我饶不了你!” 董慧慧猛地扑了过来,和雪茶扭打在了一起。她会武功个子高,但雪茶胜在人机灵,而且也是狂怒状态。因此二人一时撕的是不分你我,难分高下。 董慧慧一把薅住了雪茶的发髻,雪茶忍着疼,终于找准时机,一口咬在了董慧慧的胳膊上,死死不撒口。 小敏听见动静赶紧出来拉架,急的快哭出来,“嫂子!慧姐!你们两个快别打了!” 她人瘦小,上前试图拉开她们任何一个都拉不开。 就在这战况胶着,眼看就要惹来邻居围观的时刻,吴弦终于赶到家了,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看到了一副让他瞠目结舌的画面。 因厮打动作太过激烈扭曲,二人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滚成一团。雪茶终于找准了时机,一举骑在了董慧慧身上。 “都给我住手!”这种情况根本容不得吴弦多反应,心里骂着祖宗,赶紧上前拉起了雪茶。 见他回来了,二人同时松了手,董慧慧也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不嫌丢人啊?这是干什么呢!” 谁也不答话。 吴弦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她们两个,董慧慧看上去除了头发乱了,身上有土之外,其他还好,加上她本来就会功夫,所以他不是很担心她。 而雪茶呢,虽然大体也和她差不多,但雪白的脖子上却多了道指甲划伤的血痕。 吴弦顿时紧张起来,凑近去细看,“你没事儿吧?还有哪伤着了?你和她打个什么劲儿?真要打起来,恐怕连我都打不过她。” 吴弦话音刚落,雪茶就缩进了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也不说伤哪儿了,也不告董慧慧的状。 董慧慧气的压根痒痒,大骂吴弦,“喂!你是不是眼瞎?你刚刚明明看到她骑在我身上打的好不好?” 雪茶哭的更大声了些。 这一团乱麻闹的吴弦脑仁儿直疼,没理她,而是轻轻拍了拍雪茶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完眼睛又该肿了。” “吴弦!” “慧慧,别闹了,回家吧。” “我闹?我是心疼你!好,我不和你说喜欢不喜欢的事了。今天我非要把打架这事说明白了!是我先动的手不假,可她绝对没吃半点亏,你看看我这手臂!好家伙差点咬下我一块肉来!” 说着她一把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递给吴弦看。吴弦没来的及避开闪避,还是看到了,一个渗着血丝的牙印儿。 他莫名的浑身一抖,又想到了小小的自己被那个小姑娘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推进水里的画面。 吴家小院里不算很热闹,想来吴弦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太多要好的邻居。高堂虚空,拜了天地之后,二人就被喜娘送进了洞房,一帮人跟着涌了进去。 “吴弦,你别害臊啊!赶紧掀了盖头让我们看看小嫂子!”好兄弟牛三兴致勃勃的嚷道。 “就是,兄弟早就替你盼着这一天了!”李光也大声催促他。 其他人跟着一起瞎起哄,仿佛娶媳妇的人是他们一样。 但看吴弦的脸,哪有一点成亲的喜气?大红的喜服给他原本八分的清俊又添了二分,加之他皮肤白净,真像是戏文里走出来的一样。 “去去去!都出去!凑什么热闹!”吴弦心里窝着火,任谁娶了个童年阴影到家里都不会开心。 好!硬要赖上他是吗?那他就让她过不上三天就自己哭着回去! 他猛地一下掀开了她的盖头,雪茶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顿时露在了宾客眼前,大家一时都看傻了,人家吴弦这是什么命?上哪找这么好看的媳妇去? 吴弦也被闪了一下,但他很快把头扭开了,凭白一个天仙落到他身上,谁都羡慕他,奈何他就是不稀罕! “小嫂子也太漂亮了吧,吴弦你真好福气啊!”牛三嘴大,想什么说什么。 吴弦推着他,往外赶人,“大伙都看到了吧?别傻站着了,赶紧回去吧!” “哟哟!新郎官着急了,咱们这就走!” 吴弦亲自送大伙出去。雪茶这才有机会好好环视这间屋子,应该是东西两间,中间是灶房。当真是一贫如洗,无一长物,幸好收拾的干净整洁,大红的布置也添了几丝喜气。 一个瘦弱文静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走了过来,“雪茶姐姐,啊叫错了,是嫂子。” 这是和吴弦相依为命的妹妹,吴敏,之前她去过老太君那里,是认识雪茶的。家里添了嫂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喜欢的雪茶姐姐,小姑娘很高兴。 雪茶从身上掏出个玉坠给她戴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小姑子。” 吴弦板着脸回来了,“小敏,回房睡觉去!” 小敏不敢顶嘴,冲雪茶甜甜一笑就跑出去了。 喜娘上前说吉祥话,要给他们倒酒,被吴弦给打断了,“张婶你也回去吧,我这里用不着这些玩意儿。” 张婶尴尬的看着雪茶,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不合规矩啊……” 雪茶上前接过酒壶,“婶子今天也累了,这是谢银,您就先回去吧。” 张婶也看出些眉目了,这小两口不对付啊!收了银子在外面把门一带,就匆匆走了。 雪茶自己倒了两杯酒,一手一杯朝吴弦走去。 吴弦见她朝着自己走来,虽然面带微笑,但在他看来,她每一步都像是踏着刀尖来的,渗人的很。 雪茶伸出左手臂,把酒递到他面前,“这是交杯酒,相公和我一起喝下吧,喝下它咱们就歇下吧。” 吴弦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怕她干什么?比自己小三岁,个子矮一头多,何况现在他是她的夫,怕她作甚? “我若不喝呢?”他斜睨着她,想欣赏她气愤的样子。 “拜了堂掀了盖头就是夫妻,不喝交杯酒怎么行?喝吧,就这一口。”酒杯又向他靠了靠。 吴弦似随意一扬手,啪的一声,酒杯飞了出去,碎在了地上。 雪茶胸膛略微起伏,但很快被她压下去了。在吴弦的注视下,她不声不响的又回到桌前倒了一杯递给他。 “爷就不喝!你能拿我怎么招?” 第二杯又被摔飞到地上。吴弦看好戏似的看着她,心想,哭啊,你不是很会哭吗? 然而让他失望了,雪茶还是没说什么,而是再次回身,这回她直接把酒壶拿过来了。 把手里另外一杯酒塞进他手里,“你喝下它,我喝下这一壶!” 说完不管他是何表情,举起酒瓶就着壶嘴就灌了起来,酒壶虽然不大,但也有半斤。辛辣的酒水顺着食管滑下,雪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真难喝啊! 一口气灌下了一壶酒,她强稳住了身子,看他傻了似的端着酒盯着她,这回倒是没再把酒杯扔了。 “相公,我喝完了,该你了吧。”酒劲上来了,雪茶有些摇晃的拿下酒壶盖,在他眼前把酒壶倒立过来。 吴弦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刚才那股气势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了一般,竟乖顺的把酒杯凑近了嘴边。 55.卑鄙下流无耻 …… 她见男人要把她丢下, 哭着喊着要跟他走, 但那人还是把她留在荣府了,说她的造化来了, 然后就一声叹息离去了。 初到了陌生的地方,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她害怕极了, 像个小刺猬一样谁都不理, 整天就喜欢蹲在水塘边偷偷抹眼泪。老太君不让下人们管她,一切随她去。 那天她依旧蹲在那里,忽听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哭?别哭了, 和小爷回家去, 小爷保证对你好,不欺负你!” 爷?对她好?小小的雪茶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 一个油腻的秃顶老头也大概是这么说的,她吓的无处可躲。幸好卖她的男人及时出现, 把那老头打跑了。他还告诉她,那人是坏人,对她说那种话的男人都是坏蛋! 于是,她就趁他不备二话不说, 抓起他一只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那胖小子也傻, 比她高那么多也不知道反抗, 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她才松口, 怕他继续使坏,使出浑身力气把正在叫疼的他给推倒了…… 自那以后,她怕再遇见他就再也不去水塘边了,渐渐接受了荣府的一切,也模糊了那段记忆。 从此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男孩儿了,原来竟是他…… 雪茶翘起嘴角,止不住的笑,缘分真是太奇妙了,居然就是他!那就难怪多年之后他再进荣府,见了她恨不得躲着走,想来是认出了她,心有余悸吧。 可能是怕丢人,成亲之后他也从未和她提起过这件事,怪不得气急败坏的时候骂她阴险毒辣呢。她想起了小时候,有个小厮给她起了个难听的外号,她长大后一直都记得,以至于后来那小厮都忘了这件事,她见了他仍是觉得讨厌。 明白了吴弦心里还有这一遭事儿,她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对他再好一点,把心再向他敞开几分。 他的睡颜恬静温和,不说话不气人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雪茶慢慢的低下头,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刚要起身,却被一股大力拉下,吻在了两片温热的嘴唇上,获得了一个缠|绵悱恻的亲吻。 她一动他胳膊吴弦就醒了,不过是想看看她要干什么才装睡的。谁知她拎着他的胳膊看了一会儿,没有下床,反而偷亲他。 他怎能错过这大好机会,自然是要反客为主。 “干嘛偷亲我?以后光明正大的亲!看到我胳膊上的牙印了?知道是谁咬的不?”吴弦紧搂着她,不肯放她逃开。 雪茶迅速整理好了表情,“我哪知道是谁咬的?问我干什么?” “装,你继续装。”吴弦把那只胳膊伸到她眼前,“不觉得有点眼熟吗?就是一个小丫头咬的!我好心好意的和她说话,谁知被她上前就咬了一大口。要不是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早就揍她了!” 雪茶扬起了脸,“好啊!那你揍啊!你现在揍回来啊!我哪会记得那个小胖子就是你?早知道你还因为这个记恨我,我就不嫁你了。” “你说什么?”吴弦故作凶狠,起身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后悔也晚了!至于这笔账我留着慢慢和你算。现在还有疤呢,你说你当年咬的得多狠?还害得我被娘骂了一顿,幸好我没告诉她被你咬了,不然老太君肯定得罚你。” 雪茶见不得他得意洋洋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一撸衣袖,露出白生生的手臂,“别留着以后了,有仇一口气报了吧,给你!在我胳膊上咬一口吧,我也留个十年的印子不就得了。” 吴弦一愣,抓过她的细胳膊,试探的看着她,“那我可真咬了啊?” “咬吧。”雪茶没想到他还真敢咬,心都揪在了一起,嘴上就是不肯说句软话。 故意慢慢靠近她的胳膊,吴弦像一头抓到了猎物的猛虎,在细嗅着猎物是否美味,热气喷在雪茶胳膊上,汗毛根根直立。 “你要咬就快点!啊!” 吴弦照一块肉嫩肉多的地方一口咬了下去,微微使力咬了一下便松开了,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嘿嘿,仇报完了!”心头正美,抬头一看,雪茶委屈的两眼泛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要下地。 他赶紧把你拉住,“我和你闹着玩儿呢,没真咬不是吗?我就是贱,活该挨咬,再也不逗你了好吧?” 雪茶扭身抓过他的大手,狠狠的咬了一口,才跑了出去。 吴弦满脸抽搐,虽然心里甜滋滋的,但忽然有一种这辈子完了的感觉,挥也挥不去。 白天,吴弦继续在外面跑铺子的事,雪茶则做了几道好菜去探望了宫老爷子,他老人家知道的东西多,从哪进货、什么流程、需要注意些什么,也许请教他一个人就够了。 雪茶这边进展顺利,吴弦那边运气也不错,很快就有一家各方面都很不错的铺子入了他的眼。原店主因为要去外地侍奉老人,所以急着出手。 前面是一个不太大的门脸,但也足够用了,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两间住人的房间,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吴弦还看中了一点,这里离牛三家肉铺不远,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照应一二。 只是价钱不便宜,二百两一口价。 卖家一个劲儿的催,吴弦赶紧把雪茶领了过来,雪茶和他一样,也一眼相中了这块地方,无论是地段还是铺子本身都没什么可挑的,价格也算公道。 雪茶和卖家又磨下去十两银子,拍板买下了。立字据的时候,中间人自然而然的要写吴弦的名字,被他给拒绝了。 “写我娘子的名字吧,都是她的嫁妆银子,写我名字脸红。”惹着大家哄堂大笑啧啧称奇,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没夫纲的。 只有两个当事人不觉得什么,仿若天经地义。 交接了铺子,二人一起送客,正在门口话别,旁边的布庄里出来一位年轻俊秀的小伙子,向这边走来,“朱大伯,您就这走啦?” “是啊,宋小哥,这就走了,以后你们一家去临城,记得到我家去坐坐。” “好,那您一路顺风。” 宋羽说完忽然觉得一旁站着的那个人有点眼熟,稍稍一想就想起来了,“吴弦?我是宋羽啊!记不记得上次我的威虎打败了你的将军?” 其实他一出来吴弦就把他认出来了,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这下好,两人居然成了邻居。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宋羽这人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天生自来熟,“你买了这个铺子?真是太好了!我家这个布庄也刚买了不久,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他说着说着目光突然瞟到了雪茶,蓦地愣住了。 惊觉失态,他赶紧回了神,“不知道这位是?” 吴弦把雪茶把身边一拉,稍微靠前,“这是我娘子!” 不是姐妹,不是朋友,是娘子!吴弦心里气闷,臭小子居然敢看直了眼? 宋羽心中一阵失望,居然是他娘子,吴弦居然有等仙女似的娘子?她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小嫂子好。” 雪茶倒没觉出什么,看的出来这个姓宋的没有恶意,刚才不过是一下子失神罢了,也笑笑说道:“宋大哥好。” 啊~雪茶抽了一口冷气,她话音未落,手就被吴弦紧紧攥起。 她疑惑的望向他,吴弦却看也不看她,而是对宋羽说道:“铺子还没开起来,我们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回见!” 然后就十分无礼的没等人家回话就拉着雪茶回家去了。 为什么人总是热衷那么脏那么恶心的事儿呢?不理解,还是梦里头干净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吴弦老实了好几天,虽然嘴里诸多抱怨,还是在雪茶的要求下把墙边的空地松了土,雪茶特意挑选了几样花苗种上了,家虽破旧,但若是有生机勃勃的鲜花点缀,生活会美上许多。 她还带着小敏上街,挑选了十只鸡崽,在院里圈出了一块地方,精心地照顾着他们。 这天,家里来了个熟脸,正是吴弦的另一个朋友李光,他是专程过来找吴弦商量事的。 “广华寺的觉远大师和我们家有些渊源,昨天觉远大师让人找我,说佛诞节快到了,到时候香客众多,经书恐怕不够换香油钱的,问我能不能找人帮寺里加紧抄一批,不白抄,给钱的。” 吴弦掂量着他拿过来的经书样本,“给多少钱啊?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干?” 李光嘿嘿一笑,“我这金贵手哪干的动这活啊?我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输了不少,特意来救济你的。抄三本一两银子,干不干?” “三本才一两?”吴弦听了十分不屑,“快拿走吧,谁爱干谁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俩一路人,找别人吧。” 李光这回真是一颗好心,他家里开着铺子,情况可比吴弦好许多,自然不急着赚这辛苦银子。 他看雪茶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把事情和她一说,让她拿主意,“嫂子,你看这活该不该接?” 吴弦急的上前拉他一把,“我的事儿,你问她干嘛呀?” 李光不理他,等雪茶答复。 雪茶想都没想,从他手里拿过了经书,“李兄弟,多谢你了,这活儿我们接下了,我应下九本的量,其余的你再问问别人。” “好嘞!还是小嫂子识时务!那我就先走了,您忙着!”李光说完得意的朝吴弦飞了个眼儿,就一溜烟跑了。 吴弦没好气的瞪了雪茶一眼,“你接它干什么?九本你知不道是多少字?谁接的谁写,反正我不写!” 雪茶见他眼光手低,不考虑家中生计,也生气了,“我没让你写!”说完一扭身子去了仓房,把积了灰的砚台毛笔之类的全翻了出来。 吴弦鼻孔里喷气,提着蝈蝈笼子出门玩儿去了,随便她怎么折腾,佛诞日没几天了,他就等着看她怎么交出九本佛经来。 到时候交不出来她准得又哭鼻子,咦咦嘤嘤的,到时候可别说他这当相公的不帮忙,他会给她递帕子的。 成亲以来,一直温柔贤惠的雪茶头一次对吴弦冷脸以待,雪茶不和他说话,他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欺负嫂子啦?”小敏悄悄的问道。 吴弦轻轻拨了下她的头,“小丫头,问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欺负她,不是她欺负我?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小敏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合理性,末了说了一句。 “反正不许你欺负嫂子!你都不干正事儿,你要是把嫂子气走了,我也走!再也不理你!”然后就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间去了。 入夜了,吴弦无事,早早的上了床,摆弄着不知从哪得来的两个驴皮影,还煞有介事的给驴皮影配音,一会儿男声一会女声,烦死个人。 雪茶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当自己是聋子不理他。把油灯拨的亮亮的,文房四宝都摆好,端正的坐在凳子上,一笔一划的抄起了佛经。 佛经里好多生僻字,她抄的很慢很用心,渐渐的杂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原本八分的赌气也去了五分。 吴弦没想到她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抄了起来,他又孤芳自赏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停了下来。没什么困意,他就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她。 “雪茶,你不累啊?真抄啊?家里虽然穷,也没短了你饭吃吧?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早点歇着吧。” 雪茶充耳不闻,他自讨了个没趣。夜深了,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夜里,他迷糊间觉得有亮光,还以为是雪茶睡觉忘了吹灯,结果睁眼一看,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还在写! 他嗖的坐起了身,三两下下了地,走到她旁边,捡起了她抄好的经书,只见上面一个个蝇头小楷极其工整清晰,就像她的人一样,可敬可怕又可爱。 真是个犟驴脾气!吴弦彻底服了,他打着哈欠在她旁边坐下。 “雪茶?娘子?都三更天了,歇了吧?明天白天再写吧。” 雪茶这回倒是理他了,淡淡的说道:“做相公做哥哥的少担当,做娘子的就要扛起来,你不上进我不管,但你别管我上进。以后,我来赚钱养你和小敏。” 刷刷刷,手上笔不停。 吴弦抚额,终于抬起头,抽了她的笔,搬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吴弦不知怎么看了竟觉得心里发紧。 他终于无奈的屈服了,“好!好!好!我服了你还不成吗?你是看准我心软没能耐好欺负了。今天小爷就破例一回,为你动一回笔。好话不说二遍,你给我赶紧滚去睡觉!” 顺手把雪茶一提,搡到了床边。然后他就大刀跨马的坐在了桌子前,拿起毛笔接着她刚才的写。 雪茶直起身,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两颗眼泪才不争气的滚了出来。 她出了房门,吴弦以为她去方便,没有在意。 56.送他去见官 ……  岂料, 他不仅不看,还明显更加坐立不安起来, 一层红晕渐渐染上了他白皙的耳朵尖, 蔓延到他的脸。 雪茶一愣, 她预想了他很多种反应,脸红却不是其中之一,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样子,顿时也有些脸热起来。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我去给你叫丫鬟进来!”吴弦欲站起身。 “不必了!我系好了。” 吴弦心里默默的数着数,老姑奶奶您怎么还不出来啊?您再不出来我汗都快下来了,雪茶今天脑子绝对有问题, 太不正常了! “表少爷,你今年有十八了吧?怎么还没成亲呢?” 她问这个干什么?吴弦没多想, 反正不让他看她腿就行。 有些洒脱的回道:“谁肯嫁我这穷小子啊?” “那你有心上人吗?” “没有, 倒是有不少姑娘喜欢小爷!” 雪茶心中一喜,太好了!无牵无挂无心上人, 没银子没架子有节操, 人次点就次点吧,她有信心把日子过好。 她忽然凑近他一些,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子。 “表少爷,你看我怎么样?” 吴弦身子一歪, 离她远一些,疑惑的望着她, “什么怎么样?” “我嫁给你怎么样?” “啊?”吴弦突然身体失衡, 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幸好他身手灵活,慌乱的站了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这丫头肯定是涮他玩呢,谁不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惦记着她,她可别害他! 再说她在别人眼里是天仙,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魔鬼! 八岁那年,他们家还没败落,娘带着他来府里探望老太君。他见一个白嫩嫩的小女娃蹲在水塘边哭,浑身弄的脏兮兮的,他本着好心就上前问了她两句,谁知她竟误会了!上前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不说,还把他推坐在水塘边上。害的他满身污泥不说,还被娘一顿训斥。 至今他胳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发白的牙印儿,从那以后他想起她来就有阴影,总觉得前一秒她哭的可怜,下一秒就要治他于死地。 毫不夸张的说,成人后,别的男人做梦都是和女人风花雪月,他就很少有过。倒是梦见过几回她,可每回到最后都是被吓醒的,各种方式被虐待! 雪茶恢复了认真,真诚而期盼的看着他,“我是说真的,求你娶了我吧。” 吴弦吓傻了,急道:“雪茶姑娘,求你别耍我了成吗?我可高攀不起,再说咱俩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你还是嫁别人去吧!你别求我,算我求你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 雪茶看出来了,但为了自己的一辈子,她豁出这张脸去了! “可我只想嫁给你!”她猛地扑了上去,紧紧的搂着他精瘦的腰,薄薄的衣裳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她胸前的波澜抵在他胸前,感触真实软绵。 吴弦惊的差点窒息,大力把她分开,以防她再扑上来,死死的捏着她的肩膀,不行!他得和她好好谈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老太君不知何时从佛堂里面出来,恰好目睹了这一幕,瞪着老眼,连手里的佛珠都忘了转,蝉衣也呆愣住了。 雪茶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君的脚下,泪眼朦胧的说道:“老太君,您都看到了!我和表少爷早已互许终生,但他现在不知怎么了,竟然不想再理我了,老太君您要为雪茶做主哇!雪茶非他不嫁!” 她五岁进府,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老太君一见她哭心就软成了一团,“哎哟快起来快起来,这是怎么话说的?吴弦,真有这档子事儿?” 吴弦目瞪口呆,气的说话直打颤,“姑奶奶!她胡说!我……” 老太君搂住雪茶坐了下来,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你什么?你是不是想说自己被冤枉了?雪茶的性子我最了解,是最最单纯和善的,你连她这样的姑娘都辜负,你还算个人吗?老身生平最恨这种人!” 吴弦想再辩解什么,却哑口无言,这种情况他还能说什么?何况老太君气的呼呼直喘气,他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外面的的扫地声一点儿都听不见了,想必是整个院子都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呢,吴弦觉得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太君继续说道:“也罢!雪茶大了,这府里爷们儿多,我老了,渐渐管不住了。你家道中落,父母早逝,也没个做主的人。既然你们两个相好,老身就做主了,把雪茶嫁给你,你定要好好待她。” 姑奶奶在说什么?把雪茶嫁给他!嫁!给!他?吴弦忽然觉得眼冒金星,屋子的空气都有些不够用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雪茶你跟我来。” 老太君把雪茶带进自己房里,掏出贴身的钥匙,翻出了一个小匣子,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张纸,交到了她手上。 “丫头,这个还给你。吴弦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出了这府吧,以你的性子奶奶相信你能过的好,这府里你是呆不得了。” 雪茶已是泪流满面,趴在她腿上,“老太君,雪茶舍不得您。” 老太君怜爱的抚摸着她,“傻孩子,尽说傻话,记得时常回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得了。” 老太君一言九鼎,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只还了雪茶的卖身契,还私下里给了她二百两银子私房钱。明面上则另赏了她一份嫁妆。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大夫人去办了,吴弦虽然是个远亲,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荣府肯定要做的面子上过的去。 未免夜长梦多,雪茶特意挑了个最近的吉日。二少爷知道这事之后还专门来老太君这里闹了一场,声称婚事不作数,雪茶是他的人等等,被老太君给轰了出去。 大少爷派人送来了一百两银子外加一封亲笔信,雪茶原封不动的给他退了回去。 反倒是二夫人来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见到她脸色好看了许多,还赏了她个银镯子。 至于听闻了这个消息的下人们,纷纷对雪茶的选择表示不能理解,别人拼命都想进的荣府,有着大好前途的她居然要出去。 虽说是得了自由身,但世道这么艰难,当个下人有什么不好的?再说凭她的样貌,随时可能一跃成为主子,不知为何这般想不开,偏偏挑中了一无是处的破落户。 初六是个大吉的日子,一顶花轿两箱嫁妆,吹吹打打一路,雪茶就正式嫁过去了。 老太君过寿,除了公事缠身无法回来的大老爷,所有儿孙皆汇聚一堂,外加特地前来道贺的各路亲朋,府里已经整整热闹一天了。 晚上家宴,雪茶站在老太君身后,累的腿肚子隐隐打哆嗦。 “老太君,您身子乏了吧?” 老太君喝了两盅酒,正在兴头上,“不乏不乏!今儿个高兴。就是觉得有些凉了,你回房帮我取件披风来吧。” 雪茶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了,二夫人的眼神儿都快把她扎成筛子了。 应了声,一路回了老太太住处,找了件绣着松鹤延年的披风就出来了。 却不想,在一处窄路上被一人堵个正着。此人长了一双桃花眼,摇着把扇子,笑咪咪的望着她。 “雪茶姑娘,我前段时间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没考虑怎么样。二少爷请自重,老太君还在前面等我呢。”雪茶暗恼,想绕开他,偏偏又被他一挥扇子拦住了。 “别急着走啊,我可是天天想着你呢。若是跟了我,我抬你做姨娘,独宠你一个如何?” 雪茶小脸气的涨红,一把推开了他的扇子,“二少爷愿意宠谁就宠谁,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姨娘!” “诶!你这丫头,简直不识抬举!等爷从老太君那要了你,容不得你愿意。”二少爷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邪笑道:“难道你是看中了大少爷?别做梦了,即便他愿意,大伯母又怎会同意?她可是一心指望着他高中呢。” 雪茶顿时被他气的眼底发酸,忿忿的看着他,“你再胡说!当心我告诉老太君!” “你一生气更好看了!告去啊!你觉得老太君会觉得自己的孙儿有错,还是会觉得是你在勾引我?小爷我不怕!” 他调笑的同时,竟伸出手去要抬她下巴,被雪茶一扭头躲了过去。 “二弟!老太君找了你半天,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躲懒,还不赶紧过去?”从不远处走来一翩翩男子,正是刚刚谈及的大少爷。 二少爷颇具意味的瞧了大少爷几眼,摇着扇子不屑的离开了。 “没吓着吧?” 雪茶低着头行礼,“多谢大少爷解围,我得赶紧走了。” “雪茶!”少女体态玲珑,皓齿雪肤,大少爷心里一动,忽的叫住了她。“母亲说要给我选个房里人,等过段时间,我亲自向老太君要你过来,你看如何?” “多谢大少爷,我不愿意!”说完,雪茶就抱着披风跑了,像后面有狗在追一样。 大少爷愣了许久,她竟然不愿意? 雪茶一路飞跑,在寿宴外面平复好了心绪才进去,细心的把披风给老太君披上。 老太君拉着她的小手,“这孩子,只顾着给我拿衣裳,自己怎么不知道多穿一件?瞧这小手冰凉的。” 大夫人附和着,“这是丫头心里有您,怕耽误了事儿,让您着了凉。” 老太太不住的摩挲着雪茶的手,心里满意,这些年没白疼她。 三夫人也说:“还是老太君调|教有方,瞧您房里的几个丫头,哪个不是这般可人疼?”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二夫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可不是招人疼吗?连长相都是拔尖儿的。老太君不用担心雪茶姑娘冻着了,您是不知道有些人啊,天生血热按耐不住,就算摸上去是冷的,内里却是燥的慌,不信你瞧瞧她这小脸,红润水灵,可比您几个儿媳妇和孙女康健多了。” 二夫人这一顿夹枪带棒,顿时让热络的席面冷了下来,各人都从这话中品出了些滋味儿,老太君心生不悦,奈何场合不对,便按下话头转而说别的了。 二夫人继续吃着她的饭,她可不在意刚才那一出别人怎么想,光是看雪茶的小脸刷的惨白就够她乐的了。死浪蹄子,昨晚睡前二老爷居然对她说,想让她去求老太君,把雪茶收到房里当妾,呸!做他的春秋大梦! 雪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寿宴结束的,伺候老太君睡下后,她和蝉衣歇在侧间。 “雪茶,你没什么事儿?你得防着点儿二夫人,我看她以后少不得要难为你。”蝉衣有些担忧她的处境,她们再受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丫鬟,命运都在别人手里。 “我没事儿,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耳边传来蝉衣均匀的呼吸声,雪茶睁着眼毫无困意。她要防的何止一个二夫人?这府里她绝对不能再呆下去了,要想办法尽快脱身! 她从小就被买进府里,在老太君院子里长大,一直兢兢业业老老实实,虽然偶尔不免冒失,但老太君很喜欢她。她一直盼着等到了岁数就向她老人家求个恩典,嫁个铺子里的伙计或是什么人,出府过安稳的小日子。 府里的那几个主子她绝对不能招惹,不论哪个对她而言都是巨大的火坑,况且府里的事见的多了,她老早就告诉自己将来绝对不给人当妾! 然而现在看来,嫁给下人这条路也堵死了。她是主子看上的人,谁敢娶她?就算是有大胆的娶了她,仍旧是人家的奴婢,又能守的了她几日? 雪茶心急如焚,可惜内宅极少能接触到外男,不然还能再想想别的法子。 上午,蝉衣陪老太君在佛堂里念经,雪茶拿着个鸡毛掸子漫不经心的扫灰尘。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清朗的调笑声。 “两位美人儿姐姐,有日子不见了,想我没有啊?这两朵珠花拿去,你们两个一人一支,我姑奶奶在吗?” 其中一个小丫鬟回道:“在呢,好像在念经。” “哦,那无妨,多谢姐姐,我进去等。”说完,男子就迈步朝房门走去。 另一个小丫鬟这才气咻咻的说道:“理那破落户干什么?准又是来打秋风的。” 之前答话的那个哄着她,“他不过就是嘴上欠了些,其实也没怎么样。快别说了,让蝉衣姐姐知道咱们嚼舌头该罚咱们了。” 吴弦见大门开着,直接走了进去,却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正站在屋里专门等着他似的,看的他直发毛。 “雪…雪茶姑娘好,我来给老太君送寿礼。” “老太君在念经,等一等吧。” “好。”吴弦应了一声,规规矩矩坐下,眼神半点儿不敢乱瞧,即便和他同处一室的是荣府最漂亮的女人,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雪茶给他上了一杯茶,“表少爷喝茶。” “有劳。”他有些慌乱的伸手,恰好与她刚放下茶杯的指尖碰上,瞬间像被夹子夹了似的抽回了手。 雪茶拧起了秀气的眉头,怪的很! 这一表几万里的表少爷据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家里落魄到如此田地,独自带着年幼的妹妹过生活,但纨绔习气犹在,恐怕也就比二少爷好些吧。 瞧刚才那幕就知道,见了姑娘就姐姐妹妹叫的甜,就是对蝉衣他也敢如此。 但怪就怪在,他对自己从来不这样。雪茶自认长的并不凶,甚至可以说一点威严都没有,更从没有对他疾言厉色过,他怎么单单敬重她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雪茶边干活边想事情,突然一个不注意,小腿撞在了坚硬的岩石盆景上,盆景没怎么样,她的小腿却痛的要命。 她痛呼一声,忍痛坐到了椅子上,裤子太薄,估计是磕伤了。 与她一桌之隔的吴弦身子一顿,还是不看她,“你还好吧?” 雪茶咬咬牙,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清俊的侧脸,他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外男,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总比二少爷好。虽然落魄但身份还在,顾忌着老太君别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加上上头没有公婆,真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人选。 不过她要再看一看,看他这副样子到底是不是装的,若是品行没的救,她也是不能嫁的。到最后实在没的选,她大不了一头碰死,好过被人家惦记。 接下来的日子吴弦老实了好几天,虽然嘴里诸多抱怨,还是在雪茶的要求下把墙边的空地松了土,雪茶特意挑选了几样花苗种上了,家虽破旧,但若是有生机勃勃的鲜花点缀,生活会美上许多。 她还带着小敏上街,挑选了十只鸡崽,在院里圈出了一块地方,精心地照顾着他们。 这天,家里来了个熟脸,正是吴弦的另一个朋友李光,他是专程过来找吴弦商量事的。 “广华寺的觉远大师和我们家有些渊源,昨天觉远大师让人找我,说佛诞节快到了,到时候香客众多,经书恐怕不够换香油钱的,问我能不能找人帮寺里加紧抄一批,不白抄,给钱的。” 吴弦掂量着他拿过来的经书样本,“给多少钱啊?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干?” 李光嘿嘿一笑,“我这金贵手哪干的动这活啊?我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输了不少,特意来救济你的。抄三本一两银子,干不干?” “三本才一两?”吴弦听了十分不屑,“快拿走吧,谁爱干谁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俩一路人,找别人吧。” 李光这回真是一颗好心,他家里开着铺子,情况可比吴弦好许多,自然不急着赚这辛苦银子。 他看雪茶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把事情和她一说,让她拿主意,“嫂子,你看这活该不该接?” 吴弦急的上前拉他一把,“我的事儿,你问她干嘛呀?” 李光不理他,等雪茶答复。 雪茶想都没想,从他手里拿过了经书,“李兄弟,多谢你了,这活儿我们接下了,我应下九本的量,其余的你再问问别人。” “好嘞!还是小嫂子识时务!那我就先走了,您忙着!”李光说完得意的朝吴弦飞了个眼儿,就一溜烟跑了。 吴弦没好气的瞪了雪茶一眼,“你接它干什么?九本你知不道是多少字?谁接的谁写,反正我不写!” 57.欢欢喜喜又一春 …… 夭寿!丢死人了! 雪茶赶紧穿好衣服, 三两下重新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当缩壳乌龟,躲在被里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的心砰砰跳着根本就睡不着,耳朵更是支楞的老高, 随时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过了好久, 吴弦才平复好受惊的心情, 洗好之后重新进来了,光着清瘦结实的上身默默的爬上了床,悄无声息的躺在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他刚才真是吓死了,无人能体会到一个人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刻摸了一手血是什么感受,更何况他还是个好不容易突破了心理障碍的洁癖。 他在外面洗了几遍手, 在月光下蹲了很久,仔细的思考了一遍人生才鼓起勇气重新回了屋里。 然而当他上了床半天, 发现旁边的被包里仍是一片沉寂,里面的人就像死了一样动都不动一下,他就忽然失笑,心里的负担和羞窘一样子全消散了。 对啊!流血的又不是老子,凭什么老子害羞? 他拉了拉她的被子, “雪茶?睡着了?” 没拉动。 再使使劲儿, “娘子?美人儿?” 雪茶在里面紧紧的拉着被子和他进行拉锯战,见他死活要把她弄出来,声音都带着颤抖和惧意, “你要干什么?” 这还是吴弦自打认识她以来, 头一次见她有害怕的时候, 顿时觉得十分新奇有趣,比发现黄金宝藏都令他觉得惊喜! 原来一向强大的暴力雪茶也有如此娇弱怕丑的一面,似乎突然天降一道神光照亮了他的天灵盖儿,点醒了他愚钝的脑子,他终于在如何对付她这个问题上有些眉目了! 他一使劲,一把拉过了她的被子,雪茶的人随被子一滚,再被他一揽,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又羞又恼,“你干什么?”一个小拳头捶在了吴弦的胸口上。 “嘿嘿,不干什么,睡觉!搂着你暖和。” “不要你搂,快放我回去!”他的身上热乎乎硬邦邦的,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穿,雪茶的脸直接贴着,觉得别扭极了。想想以往的自己真是怪了,怎么会盼着那种事? 都到了这种地步,初尝了美好的滋味的男人怎么会放了她?只是稍微松了松她,依旧让她依靠着自己。 “睡觉。”一锤定音。 雪茶经过了一番剧烈的心里斗争终于有了困意,却突然被胸前的异样给惊醒了,低头一看,一只大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她的一颗小山上,时不时的抓动几下。 他闭着眼,但她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睡着,雪茶咬牙,毫不留情的把他的手丢了下去。 然而下一瞬,那手自己有意识,又抓了上去。 再扔,再抓。 最后雪茶没办法了,拿着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冰凉的肚子上,“摸这给我捂捂吧,我肚子有点儿疼。” 吴弦这下不装睡了,顿时惊起,“肚子疼?要不要紧?” 雪茶气的恨不得把他踹下床去,低声说道:“你喊什么?女人来月事都这样的,挺挺就过去了。” 吴弦恍然大悟,他一个大小伙子上哪知道这些东西去? “那你要喝热水吗?我去给你烧。” “行了,已经半夜了,这个时候折腾什么?没几个时辰天就亮了,躺下吧。” “那好吧。”吴弦不再闹她,乖乖的躺在她身边,温热的大手掀开了她肚子上的衣服,放在她柔软的肚皮上,不敢乱动,果然凉凉的,听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一定很疼吧。 早晨雪茶先醒来,吴弦还保持着夜里的姿势,她心里一暖,起了身,肚子比昨晚更加难受。 “你去哪儿?歇着吧,我做早饭。”吴弦也跟着起来了。 雪茶满脸苍白,额上冒着冷汗,“我去方便一下而已。” 昨晚虽然发现的及时,但裤子上还是沾到了不少血迹,趁着吴弦在灶房烧水,她赶紧进屋换了干净的衣裤,然后把换下来的藏了起来,打算等力气恢复过来再去洗。 她此时终于深刻明白了吴弦不让她给洗脏裤子的心情。 这次月事真的很不舒服,雪茶换好衣服又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重新躺下盖好了被子。吴弦很快就把热水端了进来,“你先把水喝了,我给你洗条热毛巾擦擦汗能舒服些。” 雪茶这时候难受极了,也不和他客气,撑着把碗放到了嘴边,小口的喝了起来,喝了一口就愣住了。 “甜的?” 吴弦拿着毛巾过来,“嗯,我把家里最后一点糖加了进去,喝了也许好受些。小敏小时候耍赖的时候吃糖就好了。” 雪茶一下子眼里热热的,低头把糖水全喝光了,人果然暖了许多。吴弦要给她擦脸,她没好意思,不过是月事而已,又不是病的要死了。 小敏在门外叫了一声,“嫂子?” “进来吧。”吴弦说道。自从昨天被他喊了一声,小敏今天就学乖了,不敢再贸然进门了。吴弦不禁联想起了昨晚那香|艳的画面,要是被小敏不小心撞见……想想都恶寒。 以后睡觉绝对要再三检查是否插了门! “嫂子你病了吗?” 雪茶不好意思和她说实情,说了她也不懂,就含糊的答道:“没有,就是有点不舒坦而已。” 小敏见她苍白的脸色,一下子想起了去年她在二狗子家玩时见到的事儿,忽然神来一问,“嫂子你是不是要生小宝宝了?” 一句话问的昨晚刚刚进行亲密尝试的二人俱成了大红脸,吴弦忍不了了,把小敏给拎了出去,“别胡说八道了,以后少和二狗子玩儿,小男孩没一个好东西!” 被无情丢出去的小敏,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二狗子到底哪里惹着她哥了。 喝了热水之后,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雪茶觉得好受一些,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吴弦早就去书铺了。 她起身出去,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院里挂着她的脏衣裤! “啊!”雪茶呼了一声,跑去找正在写字的小敏,“我的衣服是你给洗的?” 她多希望小敏说是,然而事实让她失望了,“我哥洗的。我觉得我哥今天有点怪怪的,怎么一下子对嫂子这么好了?嫂子你是不给他下了什么药了?” 完了完了!雪茶捂着胸口回了屋,饭也不想吃了。她高大端庄的形象一下子全崩了,最最不堪的一面全部被吴弦给看到了,这叫她以后还怎么端的起来?!还怎么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训斥他? 他一句‘我洗过你的血裤子’就全给堵回来了。 不活了不活了…… 然而这些绝不能再提了,再提她就要钻进地缝里去了,所以她只能当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 所以等吴弦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很好的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从外表看她又是那个自信的统领着吴家一切的女主人。 吴弦对昨晚和今早的事也是只字不提,若是他不总看她的话那就更好了,看的她浑身不对劲。 终于雪茶开了口,“你老看我干什么?” “好看还不行看啊?我娘子就算不涂脂抹粉也好看。”吴弦顺口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激动的一拍桌子,“娘子!我知道咱们做点什么赚钱的行当好了!” 吴弦上工去了,好久不见的李光忽然来了。吴弦的这几个朋友里,雪茶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李光是带着东西来的,“吴弦不在家?没事儿,给嫂子也一样。广华寺的佛诞日举办的很成功,觉远大师最近清静下来了,吩咐师傅们给帮过忙的人家送做些斋菜,你们这一份自然是我送来。” 雪茶接过食盒,把里面的菜倒进自家的盘子里,“多谢你了,你这一家家的跑可够辛苦的。” “嗨!辛苦什么?人家又不白用我。嫂子,那天吴弦醉酒回来你们没吵架吧?” “嗯?哪次醉酒?他醉酒的次数可有点儿多。”雪茶问。 “就是那次,斗蝈蝈第二天啊,我看他喝的有点多不放心,特意把他送到你家大门口我才走的。” 雪茶愣了一瞬,“你是说那天喝酒你也在?” 李光不明所以,答道:“当然在!吴弦,我和董慧慧,我们三个那两天一起去斗蝈蝈,第三天都说好了的,谁知吴弦这小子居然爽约了。后来我听董慧慧说他的蝈蝈死了,哎,这也太不凑巧了。” 原来那两天他不是单独和董慧慧在一起的!雪茶心口上堵着的东西终于松了松。 李光走后,她独自一人站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把围裙摘下上街去了。 吴弦今日回来倒是没端着碗回屋吃,在灶房和她们两个一起吃的。吃饭的时候他发觉她好像看了自己几回,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不过吃完饭回了屋,他就知道了。 只见桌上正摆着那只蝈蝈笼子,里面住着一只翠绿精神的大蝈蝈。吴弦心里一暖,端着蝈蝈笼子端详半天,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这只再好也不是他亲自喂大的那只了。 他把蝈蝈笼子拿了出去,雪茶停了吃饭的动作期待的看着他。 “以后我都不玩儿这个了,不是生你气,是真觉得没意思了。”说完这话他就拎着笼子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连笼子带蝈蝈都不见了。 雪茶咬了咬唇,努力不让眼里的泪掉下来。他既然不喜欢,她再换一样别的宠物试试看。 于是吴弦第二天就发现自己家里多了只小奶狗。 雪茶双手握着小狗的身子,递给他,“既然你不喜欢玩蝈蝈了,这个送给你,当我给你陪个不是。” 吴弦的表情终于软化了,“你拿我当儿子养啊?算了,这个就留下吧。” 小敏一听哥哥发话了,高兴的欢呼起来,她不管他们喜不喜欢,反正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只小狗,她还特意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喜宝。 雪茶却没觉得多高兴,他虽然留下小狗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没有隔阂的对她了,也没再管她叫娘子了。灰心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她道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还想要她怎么样嘛? 所以,气氛只是好了一些些,一家人可以正常说话了,但二人之间好不容易养成的那点暧昧却荡然无存了。 不只雪茶郁闷,吴弦也郁闷,说真的,雪茶什么都好,他这样的人这辈子能娶到她任谁都要说他稍高香了,他当然明白。但她做事的方式,他是真的很难接受。 沉迷赌坊这件事她生气,他能理解,所以就算她吓唬他、罚跪他,他也没说什么,反而当晚在她生病的时候悉心照顾她,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错了。 然而这回呢?他就想不通了,他和董慧慧清清白白的,不过就是去玩个蝈蝈,她怎么就能气成那样? 家里的事严重影响了吴弦上工的心情,一直拉拉着脸,倒像客人欠他的一样,老板都快看不下去了。 终于捱到了下工,他低着头往家走,却差点迎面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好几日不见的董慧慧,只见她黑着脸,恐怕也在生气呢。 “吴弦,陪我去河边呆一会儿吧,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雪茶被打的那半边脸肿的很可怕,说话都疼。吴弦见她可怜,主动拿着一块棉花沾药水给她擦。 边擦边啧啧称奇,“你这皮也太薄了吧,是女孩子皮都这么薄,还是只有你这样?” 雪茶满心的感动瞬间卸去了一半,另半边脸也红了起来,喃喃道,“瞎说什么呢,人还不都是这样?” “我就不是,我这脸皮可是城墙做的,厚着呢!” 58.闹。新春 ……  初到了陌生的地方, 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她害怕极了, 像个小刺猬一样谁都不理,整天就喜欢蹲在水塘边偷偷抹眼泪。老太君不让下人们管她,一切随她去。 那天她依旧蹲在那里, 忽听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哭?别哭了, 和小爷回家去,小爷保证对你好,不欺负你!” 爷?对她好?小小的雪茶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个油腻的秃顶老头也大概是这么说的, 她吓的无处可躲。幸好卖她的男人及时出现,把那老头打跑了。他还告诉她, 那人是坏人, 对她说那种话的男人都是坏蛋! 于是, 她就趁他不备二话不说, 抓起他一只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那胖小子也傻, 比她高那么多也不知道反抗, 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她才松口,怕他继续使坏, 使出浑身力气把正在叫疼的他给推倒了…… 自那以后, 她怕再遇见他就再也不去水塘边了, 渐渐接受了荣府的一切, 也模糊了那段记忆。 从此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男孩儿了,原来竟是他…… 雪茶翘起嘴角,止不住的笑,缘分真是太奇妙了,居然就是他!那就难怪多年之后他再进荣府,见了她恨不得躲着走,想来是认出了她,心有余悸吧。 可能是怕丢人,成亲之后他也从未和她提起过这件事,怪不得气急败坏的时候骂她阴险毒辣呢。她想起了小时候,有个小厮给她起了个难听的外号,她长大后一直都记得,以至于后来那小厮都忘了这件事,她见了他仍是觉得讨厌。 明白了吴弦心里还有这一遭事儿,她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对他再好一点,把心再向他敞开几分。 他的睡颜恬静温和,不说话不气人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雪茶慢慢的低下头,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刚要起身,却被一股大力拉下,吻在了两片温热的嘴唇上,获得了一个缠|绵悱恻的亲吻。 她一动他胳膊吴弦就醒了,不过是想看看她要干什么才装睡的。谁知她拎着他的胳膊看了一会儿,没有下床,反而偷亲他。 他怎能错过这大好机会,自然是要反客为主。 “干嘛偷亲我?以后光明正大的亲!看到我胳膊上的牙印了?知道是谁咬的不?”吴弦紧搂着她,不肯放她逃开。 雪茶迅速整理好了表情,“我哪知道是谁咬的?问我干什么?” “装,你继续装。”吴弦把那只胳膊伸到她眼前,“不觉得有点眼熟吗?就是一个小丫头咬的!我好心好意的和她说话,谁知被她上前就咬了一大口。要不是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早就揍她了!” 雪茶扬起了脸,“好啊!那你揍啊!你现在揍回来啊!我哪会记得那个小胖子就是你?早知道你还因为这个记恨我,我就不嫁你了。” “你说什么?”吴弦故作凶狠,起身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后悔也晚了!至于这笔账我留着慢慢和你算。现在还有疤呢,你说你当年咬的得多狠?还害得我被娘骂了一顿,幸好我没告诉她被你咬了,不然老太君肯定得罚你。” 雪茶见不得他得意洋洋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一撸衣袖,露出白生生的手臂,“别留着以后了,有仇一口气报了吧,给你!在我胳膊上咬一口吧,我也留个十年的印子不就得了。” 吴弦一愣,抓过她的细胳膊,试探的看着她,“那我可真咬了啊?” “咬吧。”雪茶没想到他还真敢咬,心都揪在了一起,嘴上就是不肯说句软话。 故意慢慢靠近她的胳膊,吴弦像一头抓到了猎物的猛虎,在细嗅着猎物是否美味,热气喷在雪茶胳膊上,汗毛根根直立。 “你要咬就快点!啊!” 吴弦照一块肉嫩肉多的地方一口咬了下去,微微使力咬了一下便松开了,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嘿嘿,仇报完了!”心头正美,抬头一看,雪茶委屈的两眼泛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要下地。 他赶紧把你拉住,“我和你闹着玩儿呢,没真咬不是吗?我就是贱,活该挨咬,再也不逗你了好吧?” 雪茶扭身抓过他的大手,狠狠的咬了一口,才跑了出去。 吴弦满脸抽搐,虽然心里甜滋滋的,但忽然有一种这辈子完了的感觉,挥也挥不去。 白天,吴弦继续在外面跑铺子的事,雪茶则做了几道好菜去探望了宫老爷子,他老人家知道的东西多,从哪进货、什么流程、需要注意些什么,也许请教他一个人就够了。 雪茶这边进展顺利,吴弦那边运气也不错,很快就有一家各方面都很不错的铺子入了他的眼。原店主因为要去外地侍奉老人,所以急着出手。 前面是一个不太大的门脸,但也足够用了,后面还带着一个小院子,两间住人的房间,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吴弦还看中了一点,这里离牛三家肉铺不远,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照应一二。 只是价钱不便宜,二百两一口价。 卖家一个劲儿的催,吴弦赶紧把雪茶领了过来,雪茶和他一样,也一眼相中了这块地方,无论是地段还是铺子本身都没什么可挑的,价格也算公道。 雪茶和卖家又磨下去十两银子,拍板买下了。立字据的时候,中间人自然而然的要写吴弦的名字,被他给拒绝了。 “写我娘子的名字吧,都是她的嫁妆银子,写我名字脸红。”惹着大家哄堂大笑啧啧称奇,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没夫纲的。 只有两个当事人不觉得什么,仿若天经地义。 交接了铺子,二人一起送客,正在门口话别,旁边的布庄里出来一位年轻俊秀的小伙子,向这边走来,“朱大伯,您就这走啦?” “是啊,宋小哥,这就走了,以后你们一家去临城,记得到我家去坐坐。” “好,那您一路顺风。” 宋羽说完忽然觉得一旁站着的那个人有点眼熟,稍稍一想就想起来了,“吴弦?我是宋羽啊!记不记得上次我的威虎打败了你的将军?” 其实他一出来吴弦就把他认出来了,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这下好,两人居然成了邻居。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宋羽这人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天生自来熟,“你买了这个铺子?真是太好了!我家这个布庄也刚买了不久,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他说着说着目光突然瞟到了雪茶,蓦地愣住了。 惊觉失态,他赶紧回了神,“不知道这位是?” 吴弦把雪茶把身边一拉,稍微靠前,“这是我娘子!” 不是姐妹,不是朋友,是娘子!吴弦心里气闷,臭小子居然敢看直了眼? 宋羽心中一阵失望,居然是他娘子,吴弦居然有等仙女似的娘子?她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小嫂子好。” 雪茶倒没觉出什么,看的出来这个姓宋的没有恶意,刚才不过是一下子失神罢了,也笑笑说道:“宋大哥好。” 啊~雪茶抽了一口冷气,她话音未落,手就被吴弦紧紧攥起。 她疑惑的望向他,吴弦却看也不看她,而是对宋羽说道:“铺子还没开起来,我们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回见!” 然后就十分无礼的没等人家回话就拉着雪茶回家去了。 “怎么可能?她就是个男的啊。”一幻想他和董慧慧亲嘴那画面,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你亲我一口吧。” “……” “你听见了吗?” “亲你……现在吗?” “嗯,咱们已经成亲了,我是你的娘子。”雪茶是鼓了很大勇气的,刚才那一页话本里详细的描写了男女弟子吻的如胶似漆,连对方嘴巴的口感都形容的极其细致,至于之后的欲罢不能什么的她还没敢看。 她想,他们结婚有段日子了,这一步总是要有人先迈出的,既然他没表示,不妨就让她来主动做这第一回吧。他无法淡定,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何尝淡定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话本子合上扔到了一边,往他身边凑了凑,吴弦屏住呼吸本能的往后退,后背撞了墙之后就退无可退了。 吴弦看她似乎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紧张的舔了下下唇,“真亲啊?” 雪茶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扬着小下巴,睫毛不住的抖动着,不像是要做亲密的事,倒像是要英勇赴死一样。用行动无声的催促着他。 她娇嫩如花的唇瓣就在自己眼前,和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是鲜嫩的粉红色,在闪烁的灯火下还泛着一丝晶莹的惑人的光。 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眼前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美丽诱人,而且是她主动要求的,他有什么可忐忑的? 虽然她心机深沉手辣黑心,可她同样弱质纤纤惹人怜爱不是吗? 虽然他极讨厌与人皮肤接触,但她的唇真会如书里写的那般绵软甘甜吗? 他十分好奇,可他真亲了,她若不满意,之后再找他算账怎么办?这么一想,手臂上陈年的牙印也感觉疼了起来。 一瞬间,吴弦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雪茶微扬着头等着,脖子都有些酸了,就在她以为自己等不到他的时候,忽然,一团黑影猛地向她面部袭来,两片温热的嘴唇外加牙齿重重的磕在了她的嘴上。 咣一声! “啊!”雪茶痛叫,捂着疼痛的嘴唇怒视着他,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是她叫人家亲的,人家照做了啊! 吴弦嘴上也疼,心里发着虚,目光闪烁不敢看她,“你看我就说让你赶紧睡觉嘛,今天压根不是个好日子,睡吧睡吧。”说完他就再次翻身朝墙了。 雪茶恨恨的盯着他的后背,似要把他烧出个洞,以泻心头的羞愤,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踏出这一步,这该死的家伙居然敢这么对她? 好!给你机会你不知道珍惜,希望你以后别求到我头上! 吴弦直到听见雪茶睡着了,才大松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的仰面朝天姿势。 刚才那下的确是太大力了,别说她了,他自己牙根还疼着呢。不过他真不是有意如此的,本来是想蜻蜓点水速战速决的,岂料发力过猛了。 不过……他悄悄的抚上了自己的唇,偏过头去瞧瞧她的,刚才那一下虽短,但触感他感受的分明,软嫩嫩的,跟水豆腐似的,而且比豆腐香多了,不知她今天又擦了什么香,蹭的他鼻端现在还萦绕着那股子香味。 咯噔,吴弦心里一跳,粗鲁的揉了几下自己的唇。怪哉!他之前之所以犹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自己吃了她的口水会当场呕吐,那样场景就太难堪了。 然而,并没有!他不只彻底忘了口水这件事,还脸红心热的一直在琢磨其他乱码七糟的。 他抚上了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完了完了,他的洁癖难道会慢慢对雪茶免疫吗?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吴弦是个天生贱坯子?到头来自己最最能接受的女人竟是一直以来强迫他、奴役他、恐吓他的人生阴影? 雪茶睡的正熟,他默默支起了身子,盯着她模模糊糊的脸看,要不要偷偷试一试? “是啊,这不是早晚有些凉了吗?老太君腿疼的毛病又犯了,叫我出来买几贴膏药回去。” “老太君她老人家最近还好吗?” “还和以前一样。雪茶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府看看老太君啊?她老人家提起你好几回了。有一回连蝉衣姐姐都吃醋了呢,和老太君逗趣说,从小看着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说老太君偏心呢!”玉竹活泼可爱,学的活灵活现的。 雪茶心中酸楚,她也想她老人家了,自五岁起,她从没离开过老太君这么长时间。成亲之后本该和吴弦回去看看的,但之前老太君特意交代了,说她们小夫妻成亲之后事多,府里也乱,让她不急着回去。 “那老太君怎么说?” 玉竹学起了老太君,“她老人家说啊,哼!我就是个偏心眼!” 雪茶忍着眼底酸涩,“玉竹,你回去和老太君说,我亲手给她做副护膝,过两天就回去看她。” 买了上好的棉花和绸布,雪茶回家就开始赶工,吴弦看她心情不好,就问了一句,“想什么呢?又不高兴了?” “明天你上街买点东西,后天咱们去荣府给老太君请安。” 59.生了死志 ……  天理循环, 人总有得不到的东西,一瞬间,非常神奇的, 董慧慧莫名的有些想开了。他既然已经心有所属, 她又何必再打抱不平, 做让他讨厌的事呢? 她董慧慧不必死扒着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不放,天下男人那么多,她总能找到一个心里装着她的男人。 她放下了袖子,狠狠瞪了一眼他, 撂下一句狠话, “吴弦, 你这个贱人!老子是女人!” 说完就走了, 像她来时一样没有预兆,连身上的土都没拍就走了。 董慧慧一走, 雪茶立马不哭了, 并且也不靠着吴弦了,吩咐一边早就看傻了的小敏。 “赶紧叫上隔壁的二狗子一起跟上去, 看看她回没回镖局!” 小敏听话的跑出去了。 “娘子,她不会有事的,我了解她, 那家伙比谁都惜命。” “哦?挺了解的是吗?”雪茶也瞪了他一眼, 扭头进屋换衣服去了。 吴弦一愣, 她变脸的也太快了吧?若不是刚才拥抱的触感还留在心头, 还以为刚才是在做梦呢。他赶紧跟了进去。 雪茶进屋换了外衣, 浑身散发着冷气,与刚才小鸟依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吴弦拿了药酒,“娘子,先把药擦了吧。” 没人理他。 雪茶几下换好了外衣,直接爬上了床,从床角的大箱子里找出了一个匣子,那是她放贵重东西的地方。 里面除了有她压箱底的嫁妆,还有之前从吴弦那里要来的银子。 她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布口袋,哗啦一声丢向了吴弦,幸好他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 “这是你之前给我的银子,全都拿去吧,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说是我苛待了你。”雪茶说完就背过身去,面向了床里。 吴弦心知准是董慧慧把码头所见告诉她了,他叹着气走了过去,屁股坐在床边,人却向后仰去,探头去瞧她。 雪茶小脸往另一边一撇,不给他看。 “娘子,又哭啦?” “去!你才哭了呢,你受苦,我哭个什么劲儿呢?” “那你生气啦?” “没什么好气的,这些钱还是你收着吧,别落下个我刻薄相公的名声。” 吴弦偷笑,瞄了一眼她气鼓鼓的侧脸,就这还说没生气呢? 雪茶正纳闷儿,他一向能说会道的,怎么这时候居然不说话了? 忽然,她的眼前多了一个精致漂亮的首饰盒,此时正安稳的躺着吴弦的手心上。 “拿去,特意给你买的生辰礼物,本想过两天小敏生辰一起给你的,没想要提前暴露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雪茶猛地转头,大大的眼睛震惊的望着他,一时竟呆住了。千万道涓涓热流齐齐顺着血脉流进了四肢百骸,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微微的颤抖着,似要融化,似要发芽。 他瞒着她辛苦去扛货,原来是要她给买根本就不知道哪天的生辰礼物。 “看着我干什么?傻了啊,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小爷别的不敢吹牛,审美绝对是一流的。”他见雪茶还呆呆的,就主动给她打开了首饰盒,只见里面是一条温润洁白的珍珠项链,珠子颗颗均匀,颜色一致,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当时他去首饰铺子挑选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这条,即便了贵了些他也认了,在他能承受的起的范围内,只有这条最配的上他家娘子,她戴上一定十分好看。 哪有女人不喜欢首饰呢?更何况是天生爱美的雪茶。然而她只是看了一眼项链而已,就把目光落在了吴弦的手上。 他这人一向喜洁,而且从小养的少爷习性,干活拈轻怕重的,加之他肤色白净,十指修长,他的手向来好看,比那些真正的世家公子也不差什么。 雪茶拉起他另一只手,细细的去看他的手掌心,此时哪还有什么公子玉手?掌心上结了层薄茧,还能看出两个新磨的水泡破掉的痕迹。 雪茶拿过被他放在一边的药水,二话不说就给他的水泡上涂了起来。 “娘子,真不累,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再说我又不是长干。”吴弦怕她心里难受,故意说些轻松点话开解她。 “你还要去?” “呃……都已经答应好工头了,再干两天就好了。” 雪茶眯了眯眼睛,直视着他,把项链拿在手上,“这个东西花了多少钱?” 她的目光有如实质,每当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吴弦就不自觉的觉得自己莫名矮了半截,像是小时候犯了错,站在父母和夫子面前等着挨罚一样。 “没花几个钱……” 雪茶绷着脸看着他。她这些年跟在老太君身边见过不少好东西,这东西不是说多好,但平常人是绝对买不起的,就算有那份钱也绝不会舍得买。 吴弦见蒙不过她,笑嘻嘻的说道:“那你得先说你喜不喜欢?” “我很喜欢。说吧,花了多少?” 吴弦松了一口气,他就怕买来的东西她不喜欢,白白辛苦一回,“十两,我手里最后的七两私房钱全花了,还从李光那里借了三两,我这不是想着干几天活把这钱挣出来还他吗?” 60.人生大悲大喜 ……  “别理他, 小敏, 董慧慧回家了吗?” “嗯, 我和二狗子一路在后面跟着她, 亲眼看见她买了一坛子酒和一只烧鸡进了家门, 我看她没什么反常的。” “那我就放心了。”她真希望今天的一场大战能让董慧慧彻底醒悟,不要再胡闹了。她从未把她当成真正的对手,因为她知道吴弦就是个呆头鹅, 心里是没有董慧慧的。这样闹下去只会让她更伤心, 也败坏了名声。而且, 对于吴弦, 她半分也不会相让。 也许董慧慧对吴弦也不见得就是情,雪茶想, 如果是自己真的深爱上一个人,不会只打一架就灰溜溜的走的,不到最后一刻, 是绝不会放弃的。 小敏突然看到了床上的开着的首饰盒, 大呼一声,“哇!好漂亮的项链, 是嫂子的吗?” “嗯。” “太好看了!是嫂子的嫁妆吗?”小敏把项链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雪茶还没说什么, 吴弦赶紧过来从她手里把项链抽走了,“这是你嫂子的东西, 不许要!” 小敏一下子委屈的的不得了, 抖着哭音控诉他, “谁要啦?你凭什么冤枉我?” 眼看着就要抹眼泪,雪茶赶紧把项链夺过来,交给小敏,“你哥就那德行,小敏乖,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喜欢就拿去戴吧,别戴出门就行。” 小敏还没说什么,吴弦又把项链给抢走了,幼稚的拉过雪茶的小细胳膊,粗鲁的把项链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是给你的!不许摘!不许给别人!” “哥~你不是我哥!”小敏这回真哭了,被他给气的。 “哭什么哭?都这么喜欢哭,家里干脆改龙王庙算了。你的在这里,拿去吧。和你嫂子一人一个,臭丫头,本来想等你生辰那天再给你的。” 吴弦从抽屉里掏出个小兔模样的玉坠子递给小敏,玉质还不错,显然也要花不少银子,这是吴弦早在几个月前就买下,准备送给属兔的妹妹的。 小敏见了玉坠,立马破涕为笑,喜欢的不得了,“哥!你真好。你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嫂子,快帮我也戴上。” 雪茶把玉坠给她戴上,吴弦看着眼前这两朵笑的灿烂的姐妹花,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哎……最后的私房钱也花光了,以后要靠什么养她们啊? 绝对不能花媳妇的钱,也绝不能让她们挨饿吃苦,然而除了找乐子在行外,他也找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本事了。 吴弦听了雪茶的话,下午就出门把码头的苦力活辞了,把欠李光的银子也都还上了。 夜里,雪茶翻了个身,惊觉吴弦还没睡。他正睁着眼睛盯着棚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 “想什么呢?又想哪个美人姐姐啦?”雪茶打趣道。 “没有,有你一个美人在侧就够要我命的了。雪茶,不管最开始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娘子了,我不想让你过苦日子,我也不想给娘子买条项链还要煞费苦心,我想赚钱,赚很多的钱。” 雪茶撑起了身子,长发披散在肩上,柔柔的看着他。他还是有长进的,最起码他心里有了担子,知道自己要扛起的不仅是麻袋包,更是这个家。 董慧慧骂她骂的对也不对,她的确想把他当靠山,但绝不想把他变成自己的奴隶,他是个男子汉,就要有自己的担当,因为她看的出来,吴弦虽然爱玩乐不求进取,但他的心气儿在,只要他懂事了,总有一天会不甘心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更不会像董慧慧所说,甘于在女人的馈赠下过活一生。 “相公,今天下午你出去之后,其实我也仔细想了这件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不想委屈我,其实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咱们两个都是花钱大手大脚之人,平日的开销就比你赚回来的多。小敏一天天长大,还有以后……” 雪茶没说出口的是,以后两人有了孩子,就更捉襟见肘了。而且,她心里一直藏着个念头,她想让吴弦继续念书考功名,只是现在不是张口的好时机,更没有这个条件,读书绝对是个烧钱的事业。 吴弦叹了口气,“是啊,你说的对极了,可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凡是我能想到的法子,你恐怕都会再把那把剑□□。” “去你的!”雪茶笑着推了他一下,“怎么还提那个?” “好好,不提不提。” 双双沉默。 过了一会儿,吴弦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娘子,你脖子上的伤好点儿了吗?” 他的目光亮的吓人,雪茶心里一动,有些意会到了他的心思,其实那不过就是一道浅浅的血痕,只是破了个皮罢了,估计过个三五天也就消了。 她把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轻易的越过了中间那条界限。 “在脖子上我又看不到,相公,要不然你帮我瞧瞧吧?”她虽然问着但人已经凑到了他的跟前,睡前不知道她又在身上抹了什么香,反正丝丝缕缕争先恐后的往吴弦的鼻子里钻,顺着腔道一直钻进了心里,麻酥酥鼓胀胀。 他紧张的揉了下鼻子,“好、好啊,我来看看。” 夜色昏暗,幸好中旬的皎洁的月光散入窗纸,投射在床上,让一切变的梦幻又暧昧至极,叫人把那该看的分明的地方看不清,不该看清的地方却看的一清二楚。 她挺翘的琼鼻、好看的樱唇雪肤,含水带羞的眸光,还有她单薄里衣下起伏的小山,都再清晰不过。 吴弦的心剧烈跳动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覆在了她脖子上的伤处,只是他并没有检查伤口,而是一把揽过了她的脖子,小心而又慎重的吻上了她的唇。 此时不会有煞风景的肠胃不适,不会有小敏的突然闯入,只有一张床,两个人。 她是他的娘子,他想吻她,是天经地义的。 这次他比上次胆大的多,心情也截然不同,在朦胧黑夜的掩护下,让他敢对雪茶放肆许多。他渐渐不再满足双唇的研磨,手竟悄悄的从她的腰间探了进去,甫一接触到她缎子般光滑柔嫩的肌肤,吴弦就彻底失控了。 雪茶即使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到了真章的时候仍旧觉得难以招架,他的手原来可以这么不老实。 “呃唔~” 一声嘤咛,吴弦及时抓住机会,探了进去,勾起了她灵舌,或激狂或温柔的搅缠吸允着。此时吴弦满脑子都是雪茶,她的人她的身子,他的娘子,都是他的…… 除此之外稍微分了丝神,他居然想的是…… 原来雪茶不仅人美,就连口水也是香甜的。 雪茶被动的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渐渐褪去了些紧张,也把自己投入到这场初次的缠绵中,直到满脸潮红快喘不上气了吴弦才放开她。 没容她歇一会儿,他猛地翻身压在了她身上,直直的看着微喘的她,似确认过眼神统一了心意。他又低头在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突然如猛虎下山般,随便捞起一条被子一掀,把二人全给笼罩其中,然后在里面开始了上下其手。很快,雪茶的里衣被扔了出来,接着亵裤肚兜也被丢了出来,然后是吴弦的…… 被子里不断发出各种不可描述的喘息娇啼,床上的被子大山在地震中起伏不定,变幻着各种形状。 忽然!大山恢复了宁静,随意卡在了一个任意拱形上。 片刻后,吴弦掀开了被子,二人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此时俱已是赤条条红彤彤气喘吁吁了。 “你怎么了?”雪茶羞着问道,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如果是平常,这样温柔的她一定能让吴弦乐的发疯。 只见吴弦还跪在她腰间,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掌,那手掌在月光的映照下看的十分清晰,闪着阵阵水光。 细细闻去,还有一股浓重的腥气。 “哎哟~”雪茶弯腰,卷起了一截裤脚,露出了一段洁白的小腿,“真是的,都磕出血了。表少爷,麻烦你帮我去那边拿一下药酒吧。” “哦好!哪边?”吴弦十分不自在的站起身,在雪茶的指引下找到了药酒,放在了桌面了,继续喝茶掩饰不自在。“要不然我叫个丫鬟进来帮你吧?” “不用了,她们有自己的活儿要忙呢。”雪茶给伤口涂好了药酒,扯了一条干净的白布。 “表少爷,我这样窝着有些系不好,你来帮我一下吧。”雪茶故意说的十分轻柔甜美,撩人心弦。除非他是柳下惠转世,才能半点不为所动。 岂料,他不仅不看,还明显更加坐立不安起来,一层红晕渐渐染上了他白皙的耳朵尖,蔓延到他的脸。 雪茶一愣,她预想了他很多种反应,脸红却不是其中之一,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样子,顿时也有些脸热起来。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我去给你叫丫鬟进来!”吴弦欲站起身。 “不必了!我系好了。” 吴弦心里默默的数着数,老姑奶奶您怎么还不出来啊?您再不出来我汗都快下来了,雪茶今天脑子绝对有问题,太不正常了! “表少爷,你今年有十八了吧?怎么还没成亲呢?” 她问这个干什么?吴弦没多想,反正不让他看她腿就行。 有些洒脱的回道:“谁肯嫁我这穷小子啊?” “那你有心上人吗?” “没有,倒是有不少姑娘喜欢小爷!” 雪茶心中一喜,太好了!无牵无挂无心上人,没银子没架子有节操,人次点就次点吧,她有信心把日子过好。 她忽然凑近他一些,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子。 “表少爷,你看我怎么样?” 吴弦身子一歪,离她远一些,疑惑的望着她,“什么怎么样?” “我嫁给你怎么样?” “啊?”吴弦突然身体失衡,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好他身手灵活,慌乱的站了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这丫头肯定是涮他玩呢,谁不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惦记着她,她可别害他! 再说她在别人眼里是天仙,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魔鬼! 八岁那年,他们家还没败落,娘带着他来府里探望老太君。他见一个白嫩嫩的小女娃蹲在水塘边哭,浑身弄的脏兮兮的,他本着好心就上前问了她两句,谁知她竟误会了!上前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不说,还把他推坐在水塘边上。害的他满身污泥不说,还被娘一顿训斥。 至今他胳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发白的牙印儿,从那以后他想起她来就有阴影,总觉得前一秒她哭的可怜,下一秒就要治他于死地。 毫不夸张的说,成人后,别的男人做梦都是和女人风花雪月,他就很少有过。倒是梦见过几回她,可每回到最后都是被吓醒的,各种方式被虐待! 雪茶恢复了认真,真诚而期盼的看着他,“我是说真的,求你娶了我吧。” 吴弦吓傻了,急道:“雪茶姑娘,求你别耍我了成吗?我可高攀不起,再说咱俩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你还是嫁别人去吧!你别求我,算我求你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 雪茶看出来了,但为了自己的一辈子,她豁出这张脸去了! “可我只想嫁给你!”她猛地扑了上去,紧紧的搂着他精瘦的腰,薄薄的衣裳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她胸前的波澜抵在他胸前,感触真实软绵。 吴弦惊的差点窒息,大力把她分开,以防她再扑上来,死死的捏着她的肩膀,不行!他得和她好好谈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老太君不知何时从佛堂里面出来,恰好目睹了这一幕,瞪着老眼,连手里的佛珠都忘了转,蝉衣也呆愣住了。 雪茶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君的脚下,泪眼朦胧的说道:“老太君,您都看到了!我和表少爷早已互许终生,但他现在不知怎么了,竟然不想再理我了,老太君您要为雪茶做主哇!雪茶非他不嫁!” 她五岁进府,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老太君一见她哭心就软成了一团,“哎哟快起来快起来,这是怎么话说的?吴弦,真有这档子事儿?” 吴弦目瞪口呆,气的说话直打颤,“姑奶奶!她胡说!我……” 老太君搂住雪茶坐了下来,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你什么?你是不是想说自己被冤枉了?雪茶的性子我最了解,是最最单纯和善的,你连她这样的姑娘都辜负,你还算个人吗?老身生平最恨这种人!” 吴弦想再辩解什么,却哑口无言,这种情况他还能说什么?何况老太君气的呼呼直喘气,他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外面的的扫地声一点儿都听不见了,想必是整个院子都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呢,吴弦觉得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太君继续说道:“也罢!雪茶大了,这府里爷们儿多,我老了,渐渐管不住了。你家道中落,父母早逝,也没个做主的人。既然你们两个相好,老身就做主了,把雪茶嫁给你,你定要好好待她。” 姑奶奶在说什么?把雪茶嫁给他!嫁!给!他?吴弦忽然觉得眼冒金星,屋子的空气都有些不够用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雪茶你跟我来。” 老太君把雪茶带进自己房里,掏出贴身的钥匙,翻出了一个小匣子,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张纸,交到了她手上。 “丫头,这个还给你。吴弦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出了这府吧,以你的性子奶奶相信你能过的好,这府里你是呆不得了。” 雪茶已是泪流满面,趴在她腿上,“老太君,雪茶舍不得您。” 老太君怜爱的抚摸着她,“傻孩子,尽说傻话,记得时常回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得了。” 老太君一言九鼎,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只还了雪茶的卖身契,还私下里给了她二百两银子私房钱。明面上则另赏了她一份嫁妆。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大夫人去办了,吴弦虽然是个远亲,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荣府肯定要做的面子上过的去。 未免夜长梦多,雪茶特意挑了个最近的吉日。二少爷知道这事之后还专门来老太君这里闹了一场,声称婚事不作数,雪茶是他的人等等,被老太君给轰了出去。 大少爷派人送来了一百两银子外加一封亲笔信,雪茶原封不动的给他退了回去。 反倒是二夫人来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见到她脸色好看了许多,还赏了她个银镯子。 至于听闻了这个消息的下人们,纷纷对雪茶的选择表示不能理解,别人拼命都想进的荣府,有着大好前途的她居然要出去。 虽说是得了自由身,但世道这么艰难,当个下人有什么不好的?再说凭她的样貌,随时可能一跃成为主子,不知为何这般想不开,偏偏挑中了一无是处的破落户。 初六是个大吉的日子,一顶花轿两箱嫁妆,吹吹打打一路,雪茶就正式嫁过去了。 “是啊,这不是早晚有些凉了吗?老太君腿疼的毛病又犯了,叫我出来买几贴膏药回去。” “老太君她老人家最近还好吗?” “还和以前一样。雪茶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府看看老太君啊?她老人家提起你好几回了。有一回连蝉衣姐姐都吃醋了呢,和老太君逗趣说,从小看着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说老太君偏心呢!”玉竹活泼可爱,学的活灵活现的。 雪茶心中酸楚,她也想她老人家了,自五岁起,她从没离开过老太君这么长时间。成亲之后本该和吴弦回去看看的,但之前老太君特意交代了,说她们小夫妻成亲之后事多,府里也乱,让她不急着回去。 “那老太君怎么说?” 玉竹学起了老太君,“她老人家说啊,哼!我就是个偏心眼!” 雪茶忍着眼底酸涩,“玉竹,你回去和老太君说,我亲手给她做副护膝,过两天就回去看她。” 买了上好的棉花和绸布,雪茶回家就开始赶工,吴弦看她心情不好,就问了一句,“想什么呢?又不高兴了?” “明天你上街买点东西,后天咱们去荣府给老太君请安。” 吴弦对此没什么异议,“好啊!荣府里的美人儿们恐怕也该想我了。” 对此,雪茶理都没理他,加急赶工,很快把一副舒适精致的护膝做好了。她亲手写了一张伴手礼清单,给了吴弦足够的银子,让他上街买回来。 仔细检查没有什么纰漏之后,雪茶就和他一起去荣府看老太君去了。 以往雪茶在府里是丫鬟,如今她的身份变了,荣府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都要叫吴弦一声表少爷,而她就是少夫人了。进了荣府之后他们直接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自打那天听玉竹说起,就一直在盼着他们过来,如今见到雪茶好端端的,老人家高兴的不得了,拉着雪茶的手问个没完。 雪茶和吴弦不管她问什么,一律都回答好。老太君见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很是和睦,也就放心了。 雪茶把护膝拿了出来,亲自给她戴上,尺寸竟丝毫不差,花样纹理十分合老太君的心意,把她欢喜的不行,直接赏了雪茶好几样东西。蝉衣忍不住调笑她,多来几次恐怕要把老太君的箱子掏空了。 厨下得了吩咐,为了款待表少爷夫妇,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 内宅妇人无聊,二夫人和三夫人本来在一处说话呢,听下人说这两人上门了,不免好奇这两人婚后什么样,特别是二夫人,尤其想看看雪茶成了粗鄙民妇是什么样子。 然而现实叫她失望了,她和三夫人巴巴的去了老太君那里,却见到了一个比往常看上去更加光彩照人的雪茶,从她身上根本找不到半点凤凰变成鸡的愁苦。 “老太君,儿媳妇就这要怪您的不是了,侄子和侄媳妇头一次上门,也不让我们见见面,我这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都不知道往哪送好了!” 几句话逗的老太君直弯腰,“快看看这母泼猴,我不过是想图份清静罢了,倒编排起我来了。” 三夫人也说,“雪茶回来了,想必老太君叫人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吧?您可不能太偏心小辈,忘了我们啊。” 这个家里,大老爷在京城做大官,大夫人一心扑在大少爷身上,无心俗事。因此二老爷虽然只是个六品通判,二夫人在这个家的地位却举足轻重。 而三老爷只不过是个秀才,加上性格原因,三夫人大多时候都扮演着墙头草的角色。 61.不寒而栗 ……  吴弦这边, 虽然觉得雪茶有亲和力了许多, 但心里还是多多少少在防着她,更怕她。 虽然最近老是梦到她,但当他看到她本人的时候就没什么非分之想了,尤其是一想到梦里与她交换口涎之类的就觉得恶心。 为什么人总是热衷那么脏那么恶心的事儿呢?不理解, 还是梦里头干净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吴弦老实了好几天, 虽然嘴里诸多抱怨, 还是在雪茶的要求下把墙边的空地松了土, 雪茶特意挑选了几样花苗种上了, 家虽破旧,但若是有生机勃勃的鲜花点缀, 生活会美上许多。 她还带着小敏上街, 挑选了十只鸡崽,在院里圈出了一块地方,精心地照顾着他们。 这天,家里来了个熟脸,正是吴弦的另一个朋友李光, 他是专程过来找吴弦商量事的。 “广华寺的觉远大师和我们家有些渊源, 昨天觉远大师让人找我, 说佛诞节快到了, 到时候香客众多,经书恐怕不够换香油钱的, 问我能不能找人帮寺里加紧抄一批, 不白抄, 给钱的。” 吴弦掂量着他拿过来的经书样本,“给多少钱啊?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干?” 李光嘿嘿一笑,“我这金贵手哪干的动这活啊?我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输了不少,特意来救济你的。抄三本一两银子,干不干?” “三本才一两?”吴弦听了十分不屑,“快拿走吧,谁爱干谁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俩一路人,找别人吧。” 李光这回真是一颗好心,他家里开着铺子,情况可比吴弦好许多,自然不急着赚这辛苦银子。 他看雪茶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把事情和她一说,让她拿主意,“嫂子,你看这活该不该接?” 吴弦急的上前拉他一把,“我的事儿,你问她干嘛呀?” 李光不理他,等雪茶答复。 雪茶想都没想,从他手里拿过了经书,“李兄弟,多谢你了,这活儿我们接下了,我应下九本的量,其余的你再问问别人。” “好嘞!还是小嫂子识时务!那我就先走了,您忙着!”李光说完得意的朝吴弦飞了个眼儿,就一溜烟跑了。 吴弦没好气的瞪了雪茶一眼,“你接它干什么?九本你知不道是多少字?谁接的谁写,反正我不写!” 雪茶见他眼光手低,不考虑家中生计,也生气了,“我没让你写!”说完一扭身子去了仓房,把积了灰的砚台毛笔之类的全翻了出来。 吴弦鼻孔里喷气,提着蝈蝈笼子出门玩儿去了,随便她怎么折腾,佛诞日没几天了,他就等着看她怎么交出九本佛经来。 到时候交不出来她准得又哭鼻子,咦咦嘤嘤的,到时候可别说他这当相公的不帮忙,他会给她递帕子的。 成亲以来,一直温柔贤惠的雪茶头一次对吴弦冷脸以待,雪茶不和他说话,他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欺负嫂子啦?”小敏悄悄的问道。 吴弦轻轻拨了下她的头,“小丫头,问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欺负她,不是她欺负我?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小敏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合理性,末了说了一句。 “反正不许你欺负嫂子!你都不干正事儿,你要是把嫂子气走了,我也走!再也不理你!”然后就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间去了。 入夜了,吴弦无事,早早的上了床,摆弄着不知从哪得来的两个驴皮影,还煞有介事的给驴皮影配音,一会儿男声一会女声,烦死个人。 雪茶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当自己是聋子不理他。把油灯拨的亮亮的,文房四宝都摆好,端正的坐在凳子上,一笔一划的抄起了佛经。 佛经里好多生僻字,她抄的很慢很用心,渐渐的杂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原本八分的赌气也去了五分。 吴弦没想到她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抄了起来,他又孤芳自赏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停了下来。没什么困意,他就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她。 “雪茶,你不累啊?真抄啊?家里虽然穷,也没短了你饭吃吧?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早点歇着吧。” 雪茶充耳不闻,他自讨了个没趣。夜深了,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夜里,他迷糊间觉得有亮光,还以为是雪茶睡觉忘了吹灯,结果睁眼一看,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还在写! 他嗖的坐起了身,三两下下了地,走到她旁边,捡起了她抄好的经书,只见上面一个个蝇头小楷极其工整清晰,就像她的人一样,可敬可怕又可爱。 真是个犟驴脾气!吴弦彻底服了,他打着哈欠在她旁边坐下。 “雪茶?娘子?都三更天了,歇了吧?明天白天再写吧。” 雪茶这回倒是理他了,淡淡的说道:“做相公做哥哥的少担当,做娘子的就要扛起来,你不上进我不管,但你别管我上进。以后,我来赚钱养你和小敏。” 刷刷刷,手上笔不停。 吴弦抚额,终于抬起头,抽了她的笔,搬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吴弦不知怎么看了竟觉得心里发紧。 他终于无奈的屈服了,“好!好!好!我服了你还不成吗?你是看准我心软没能耐好欺负了。今天小爷就破例一回,为你动一回笔。好话不说二遍,你给我赶紧滚去睡觉!” 顺手把雪茶一提,搡到了床边。然后他就大刀跨马的坐在了桌子前,拿起毛笔接着她刚才的写。 雪茶直起身,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两颗眼泪才不争气的滚了出来。 她出了房门,吴弦以为她去方便,没有在意。 没写一会儿,他的手边竟多了杯热茶。 “喝吧,我去睡了。” 吴弦目视她钻进了温暖了被窝,清晰的听见自己的牙齿咬的嘎吱嘎吱直响。他想不只她有病,他肯定也有病,自打她嫁过来,他都干了几件自己不喜欢的事儿了? 明明他不喜欢她的啊!下次再也不能受她摆布了! 还是抄完这回再说吧,不能让好兄弟李光难做人,嗯,原因就是这样的。 第二天早晨,一切和闹别扭之前一样,二人谁都没提昨天的事儿,饭后吴弦继续坐在桌前抄经书。 小敏好奇他在做什么,趴在门缝看见他居然在写字!差点当场惊叫出来。 老天保佑,肯定是爹娘在天显灵了,哥哥都好几年不碰书本了,嫂子真是太厉害了!能让他重新碰书本,这简直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小敏蹑手蹑脚的进了屋里,趁着吴弦伸懒腰的功夫,一双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小敏。” “哥,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不猜嫂子?”小敏松开他,笑眯眯的问他。 吴弦朝天翻了个白眼,“和我闹着玩儿的只能是我妹子,若是你嫂子突然蒙住我的眼,不用猜,肯定是想怎么弄死我。” 小敏听了不只不同情他,还捂着嘴偷偷的笑了,“哥你说嫂子坏话,你不怕我去告状吗?” “切!去告吧,你们两个好的穿一条裤子了。小爷不怕,快出去,别耽误我抄这该死的经书。” 小敏听话的出去了,转头就把吴弦的话告诉了雪茶,雪茶昨晚睡的太晚,刚在她屋里补了一觉。 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总算找到你哥一条优点了。” “什么呀?” “有自知自明。” 歇过来之后,雪茶回了房中,在吴弦身边坐下,也拿了只毛笔,继续抄了起来。 她抄的是吴弦抄写的版本,他的字清瘦有力,好看的让她有些意外,她无声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看来不是个草包呢。 吴弦对她的好意嗤之以鼻,倒是没说什么难听话,毕竟这活本来就是她揽下来的,她一起干也是应当。二人一起抄书,比赛似的,速度快了许多。 等李光来收书的时候,雪茶如数奉上,当然,银子也全数落入了她的腰包。对此吴弦倒是没啥意见,一来他还看不上这点儿银子,二来花钱买个清静。 小家第一次靠劳动赚来了银子,雪茶打算小小的庆祝一下,精心弄了几个好菜,打了一壶好酒,好好犒劳犒劳吴弦。 小敏吃饱了就回房了,吴弦喝了几杯酒,有了些酒意。 雪茶见他心情挺好的,就试探的问道:“我见你写的一手好字,怎么没好好读书考个秀才?” 吴弦听了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心里还是嫌弃我吧?” 雪茶自认心智比他成熟,不和他一般见识,“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你的字比荣府里那些人还要好。” 这句吴弦没再刺她,因为,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对他的惋惜,而不是嘲讽。 雪茶把这三两银子收了起来,关于私房钱的事什么都没说。 晚上睡觉的时候二人仍旧是界限分明,雪茶是不排斥圆房的,虽然她现在对吴弦也没太多感情,但她知道这事是早晚的。不过她看他一直没什么那方面的意思,也就松口气,不主动去提了。 吴弦这边,虽然觉得雪茶有亲和力了许多,但心里还是多多少少在防着她,更怕她。 虽然最近老是梦到她,但当他看到她本人的时候就没什么非分之想了,尤其是一想到梦里与她交换口涎之类的就觉得恶心。 为什么人总是热衷那么脏那么恶心的事儿呢?不理解,还是梦里头干净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吴弦老实了好几天,虽然嘴里诸多抱怨,还是在雪茶的要求下把墙边的空地松了土,雪茶特意挑选了几样花苗种上了,家虽破旧,但若是有生机勃勃的鲜花点缀,生活会美上许多。 她还带着小敏上街,挑选了十只鸡崽,在院里圈出了一块地方,精心地照顾着他们。 这天,家里来了个熟脸,正是吴弦的另一个朋友李光,他是专程过来找吴弦商量事的。 “广华寺的觉远大师和我们家有些渊源,昨天觉远大师让人找我,说佛诞节快到了,到时候香客众多,经书恐怕不够换香油钱的,问我能不能找人帮寺里加紧抄一批,不白抄,给钱的。” 吴弦掂量着他拿过来的经书样本,“给多少钱啊?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干?” 李光嘿嘿一笑,“我这金贵手哪干的动这活啊?我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输了不少,特意来救济你的。抄三本一两银子,干不干?” “三本才一两?”吴弦听了十分不屑,“快拿走吧,谁爱干谁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俩一路人,找别人吧。” 李光这回真是一颗好心,他家里开着铺子,情况可比吴弦好许多,自然不急着赚这辛苦银子。 他看雪茶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把事情和她一说,让她拿主意,“嫂子,你看这活该不该接?” 吴弦急的上前拉他一把,“我的事儿,你问她干嘛呀?” 62.二二十分钟之后再买!! ……  “喝了一点点, 娘子,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吴弦在她身边坐下, 雪茶自觉的抱着枕头往里挪了挪, 假装不高兴,“我哪有不对劲?对了!你在哪喝的酒?” “呵呵呵”吴弦低沉的发出几声笑,然后竟猛的覆在了雪茶的背上, 两手顺着她的胳膊摸到了她死死护住的枕头下面,“娘子从来不介意我喝酒的,你还是别装了,快把小爷的春秋交出来!” 突然被人从后面压住,再听了这话, 雪茶整个人都不好了, 更加拼命捍卫她的枕头。 “谁装了?我才没见过你的春秋!”她剧烈的挣扎起来, 吴弦的手在枕头下面掰她的手, 耳边的呼吸温热,好闻的皂角气息相闻, 雪茶觉得整个人都开始热了起来。 吴弦其实已经在枕头底下摸到书了,奈何她脸皮薄死活不肯给, 他又不能蛮干伤了她, 于是借着微弱的酒力琢磨起了邪门歪道。 忽然他抽回了手, 直起了身子, 然后竟往她腰侧急速的挠起了痒痒。 “还不交出来?快快投降我就饶了你!” 雪茶最怕痒痒, 他一戳她软肉, 她立即像一尾新鲜出水的鲤鱼, 整个床都不够她扑腾的。 直到笑的快喘不上气她才终于肯求饶,“快住手,我拿!我拿出来就是了嘛。” 吴弦终于住了手,如果她再不投降,他除了把她整个抱起来扔下床去就再也没别的办法了。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雪茶急喘着坐了起来,满脸通红,乌发散乱,折腾间上衣掀起了一块,腰间露出了一块雪白的皮肤尤不自知。 吴弦的喉结轻微动了一下,就当没看见那处腻白。 雪茶从枕头下把那本春秋拿了出来,笑着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哪痒痒就专往哪里挠。给你给你!我还想怎么太阳突然打西边升起来了?原来你读的是这样的圣贤书啊。” 吴弦一下把书抢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嘴还很硬,“笑什么笑?你不是也看了吗?” 只见他手里的那本春秋公羊传在刚才的搏斗间,封皮被撕扯的早已摇摇欲坠了,露出了里面原本的封皮。 《花间玉女传》! “我才没看呢,我不像你看这等下流的话本子。”雪茶死不承认。 吴弦一眼就看穿了她,魔爪在她眼前的空气里抓了几抓,“真没看?嗯?” 雪茶怕了他的五指神功了,“好吧好吧,我承认看了还不成吗?” “嘿嘿,好看吗?” “好看,但不应该是正经读书人看的东西。你先借给我看吧,我才看了几章而已。” 她伸手从他要,却被他躲了过去,吴弦迅速的脱了鞋,拿着书三两下爬到床里面,“这本我还没看呢,咱们一起看吧。” “你不是天天捧着这本吗?怎么还没看完?” 吴弦得意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做的万能书皮,里面的书是从书铺借的,我已经看完两本了,傻瓜。” 于是因着同样的兴趣,二人一起趴在床上头凑着头,话本子放中间,一起看了起来,这时候也没人在意界限了。 雪茶是人生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满心的好奇与兴奋,然而吴弦也不是老手,他虽然平时玩的花样很多,但从来没有接触过话本子。 若不是那天帮书铺老板看了一会儿店,也不会叫无聊的他发现了新天地。 雪茶一手拄着下巴,另一手负责翻页,二人看书的速度基本一致,对于没讲重要内容的段落基本上几眼就扫过去了。书里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讲了一个女弟子和敌人的男弟子相爱的故事,恩怨情仇夹杂着勾人的暧昧涌动。 目前他们看到二人刚刚历经了一个大磨难,男弟子终于在客栈里与女弟子相会了。因为吴弦已经看过了两本相同套路的东西,所以他很清楚下一页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当机立断的按住了雪茶要翻页的小手。 “别看了,太晚了,明天白天你自己看。”吴弦说完松开她的手,扑通往自己那边一躺,闭上了眼睛。 “你困啦?正是精彩的地方呢,那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吴弦背过身子去,假装入睡,“那你早点睡。” 雪茶把书摆正在眼前,期待的翻开了下一页,然后……她的目光在那一页上停留了很久。 吴弦许久没听到她翻页的心声,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吴弦,睡着了吗?” “嗯~?”吴弦不由自主的翻过身,“怎么了?” “你和女人亲过嘴吗?” 早晨雪茶醒来的时候,他也跟着醒了,瞥见她上唇微肿,他十分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雪茶,你嘴上还疼吗?” 雪茶三两下收起了脏衣服,绷着小脸扭身就出去了。 早饭的气氛有些怪异,至少小敏这样觉得。只见那两个人谁也不理谁,跟比赛谁吃饭吃的香一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而且她还发现哥哥老是偷看嫂子。 “嫂子?你们吵架了吗?” 雪茶给她夹了一筷子萝卜丝炒肉,“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我们没吵架。” “那你们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大清早没什么可说的。” “嫂子,你嘴唇怎么肿了一块?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吴弦一口粥差点喷出来,雪茶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嗯,是被蚊子咬了,而且是一只超级无敌剧毒蚊子。” “哇!好可怕!不过嫂子你别怕,我待会儿出去给你买一把艾草回来,熏熏屋子就没蚊子了。” “小敏真乖,记得多买几把回来,我要把蚊子一口气全灭掉。”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哥,你去上工啊?你吃饱啦?” 吴弦落荒而逃,全灭掉,他惹不起。 快中午了,吴弦正低头代人写信,想着写完这封就收工,忽然听见头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想不到你还是个大才子呢?” 恰好收了最后一笔,吴弦抬头一看,正是董慧慧,“你怎么来这了?” 董慧慧拿起他刚写的东西假模假样的看了起来,“好些天不见了,想找你玩儿了。” 吴弦抽回了她手里的信,“哪有好些天,你前几天不是刚去过我家吗?” 董慧慧楞了下,以前她和吴弦也这么对话过,原来不觉得什么,但如今听了吴弦这话却觉得刺耳了,无心之语往往最能暴露出真实的内心。 “得月楼下午斗蝈蝈的场子,想不想去?门票五十钱,斗赢了的可得二两银子呢。” “当真?我怎么没听说这个好消息?”玩蝈蝈的人有好几个地方可去,其中得月楼是最上档次的,只是前段时间酒楼修缮停了一段时间。 “我怎么知道?你恐怕是被你那俏娘子管傻了吧?”董慧慧话里拈着酸。 “呵呵,八成是。” 看吴弦竟然不反驳,反倒是应承下来了,董慧慧嗤笑道,“瞧你那点出息,走吧,我陪你回家取蝈蝈。” 早晨吴弦一脸窘迫的走后,雪茶的气就基本上消了。他本来就有些怕自己,加上他有洁癖,在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时候就逼他,他不情愿也能理解。虽然故意把她磕疼是过份了些,但她也没必要为这等小事耿耿于怀。 何况磕她一口也相当于碰她了,相信天长日久,一定会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的。 不过这件事让她不禁琢磨起来,自己对吴弦的管教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求成了,也太严厉了。好像的确有一些,那以后她就尽可能对他温柔些,至于其他的就循序渐进吧。 她刚反省完,就听见外面有人进院了,而且是两个人。 “慧慧你等会儿,我进去和我娘子说一声,吃口饭就出来。” “那你快去吧,我在院子里等你。” 雪茶正要把一根细树枝填进灶坑里,手突的一顿,然后双手合力,将树枝掰成了两截。 吴弦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饭香,“娘子,做什么好吃的了?快给我盛一碗,我马上吃完就出去。” 雪茶依旧坐着小板凳添材,轻微挑了一下灶火,灶火就红彤彤的旺了起来。 “去哪儿啊?”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波澜。 吴弦以为她还生着气呢,走到她旁边,小声哄道:“昨晚我不是故意的,娘子大人大量就别生气了。” 雪茶绷着脸起身掀开锅盖,给他盛了一碗菜,“吃吧,你不是还带回来一个人吗?就让人家自己在外面等着?” “你说董慧慧啊?没事儿,我几口就吃完了,下午我们要去一个场子斗蝈蝈,胜了有赏金。” 心里惦记着下午的乐子,吃的果然快,吴弦三两口就扒完了一碗饭,“那我走了啊!可能要晚点回来。” 雪茶脱下了围裙,“我送你出门。” 吴弦见她居然主动送自己,他要出去玩儿她也没说什么,就以为她已经不生气了,笑的很是单纯无害,“好啊!难得娘子相送。” 夫妻二人前脚接后脚出了门,见此,坐在外面长凳上等人的董慧慧脸顿时垮了一下。 雪茶笑盈盈的上前,“慧慧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你看好不容易来一回连杯水都没喝到。” 切!谁稀罕喝你一口水?女画皮,假的要命,既然真这么欢迎她,怎么早不出来叫她,偏偏送人的时候说这话?分明就是专门给吴弦这傻小子听的。 好,既然她装假,她也装,谁不会似的?“嫂子实在太客气了,上次的你送给我家的点心很好吃,我爹叫我记得你的好,好好照顾吴弦呢!” 吴弦随便一挥手,“嘿!小爷需要你照顾?这几条街小爷横着走!” 然而两个女人谁都不买他的账,几息对视之间已激起了火花无数。 “嫂子,那我就带他走了啊,下午的斗蝈蝈实在缺席不得。你刚嫁过来,不知道吴弦的事多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雪茶眼睛微眯,笑容不减半分,“慧慧真是好心,你说的没错,我们两个毕竟是夫妻,他的那些事我很快就会知道的,毕竟我已经知道他不少事了,是不是啊相公?” 雪茶娇羞的向吴弦抛了个媚眼,还故意咬了下上唇的红肿之处,看的吴弦顿时血液逆流心脏,心里麻苏苏的。 董慧慧差点破功,她还以为她嘴上那一块是蚊子咬的,原来竟是…… 再一看吴弦羞窘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再豪放,也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又羞又气,故意用大声掩饰自己的慌张,“吴弦,带上将军,该走了!”说完就不顾吴弦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弦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出不对味儿,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娘子?” 雪茶笑看着他,“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呀!你不是盼着这场斗蝈蝈吗?” “老太君,您要为辉儿主持公道啊,那吴弦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成这幅样子?” 老太君见此心中为难,正不知该怎么办,吴弦拉着哭哭啼啼的雪茶走了进来,雪茶一进门就扑到了她的膝盖上,失声痛哭,“老太君、老祖宗!雪茶要回家,这府里雪茶以后是再也来不得了!老太君呜呜呜呜!” 老太君看她哭的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心里一阵疼。她是了解雪茶的,虽然爱哭鼻子,但长大后好了许多,从来没见她哭的这般厉害过。 辉儿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清楚,雪茶成亲前他就来自己这里闹过一场。吴弦那孩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一般的不快他不至于这般发作,那孩子心里是有谱的。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丫头,先别哭了,哭的我心里这个难受哟。你放心,老太君还没死呢!有我给你做主呢!” 二夫人和二少爷脸色一变,听这话音儿老太君是明摆着要偏袒了。 吴弦扑通一声给老太君跪下了,“求老姑奶奶保重身子,千万别被不孝儿孙气着了。请您相信刚才的事若不是人神共愤,吴弦绝不会失了分寸。大伯父在京里做官虽然风光无限,但也如履薄冰,若家中子侄全如二少爷这般狂浪,荣家的兴盛不知会延续到几时?还请老太君明断!” 他这话说的很重,却恰恰戳在了老太君的心窝子里,这正是她目前所担忧的,除了长子,其余子孙皆不争气啊! “表少爷这话说的极是!”一道端庄大气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大夫人随声而至。 原来刚才小厨房里打起来的时候,玉竹在外面听见了,猜到发生了何事,知道老太君必然难办,就赶紧跑去找大夫人了。 大夫人一心看着大少爷读书,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但除了一样,她盯着比谁都紧,就是在背后给大老爷捅娄子的事,她知道了就绝不能善了。 二夫人暗道不好,“大嫂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能来看老太君,我自然也能来。”大夫人亲自扶起了吴弦,“表少爷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大伯要是知道你目光这样长远,这样为他着想,想必疲累之余也会欣慰几分。” 老太君见她关键时候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总算不用逼她这老婆子断这不公的案子了。 “大嫂!您这是什么意思?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就算了?” 大夫人冲她冷冷的一笑,“弟妹若是有底气,不妨还手把他也打一顿。不过吴弦虽说是亲戚,到底不是荣家人,带着伤出了这门保不齐说了难听的话出去,到时候你二房的脸面不要不打紧,我们老爷的前途若是耽误了你担待的起吗?还是说二老爷能担待的起?” “我!”二夫人一口气愣是憋在了嗓子眼儿里,这么大的罪名二房当然担待不起,且辉儿肯定犯错在先,吴弦也不是好相与的。 可辉儿被打的没了人样就这么算了? 老太君见此一锤定音,“好了!到此为止!本来好好的事儿,你们偏要来搅合,都怨我,压根不该留你们。” 二夫人三夫人不敢吱声。 “老二家的,把孩子领回去找个大夫,以后好生教育,再敢做出如此轻浮孟浪之事家法处置!雪茶,今天不得不委屈你了,回去吧,等我要死了你再来看上我一眼吧!我老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在我的院子里居然就敢……”老太君伤心之情令闻者动容,雪茶泣不成声。 蝉衣和玉竹把老太君搀回房里,其余人一起出了老太君的院子。 63.居然是他? …… 董慧慧心里跟明镜似的, 知道他是顾忌着雪茶。 她严肃的看着他,“你放心就几句话的功夫, 真的特别特别重要。” “那好吧, 去去就回。” 吴弦怕她真有什么大事, 便随她到了小河边, 周边没什么人, 的确是个说事的好地方。 “到底有什么事要说?神神秘秘的。” 董慧慧直直的看着他,“你就一点耐心都不愿意分给我吗?” “你说什么?”吴弦没听懂,他什么时候对她没耐心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 这几天一起玩的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每次都要我主动找你?” 吴弦一脸纳闷儿, “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那蝈蝈不是让鸡给吃了吗?我拿什么出去玩儿?”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理由!”董慧慧突然激动起来,“我娘今天去找媒婆了。” “要给你说亲啊?也是, 你都这么大了,是该找个人成亲了。”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就半点儿没感觉出来吗?这些年我对你如何, 你就是块木头也该有感觉了吧?” 这是……表白?吴弦顿时傻了,内心慌乱不堪, 若不是对面是他一直以来的朋友,他恨不得拔腿就跑。 董慧慧居然对他有意思?恕他迟钝, 他真真是从来没往这上头想过。平日里她自己就总以男儿自居, 久之久之,他都习惯了。 “呃~慧慧, 抱歉, 我真的没来没想过, 咱们不一直是好朋友吗?还有李光、牛三赵五他们……” “那不一样!”董慧慧好不容易把这些话说出口,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她在家等了他好几天,就想看看他会不会有一次是主动来找自己的,然而他一如既往的让她失望了。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其实从认识你那天就心悦你了!” 事情的发展走向完全出乎了吴弦的预料,他真想一跑了之避开这让人尴尬的局面,然而当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流泪了,尤其是一向以刚强示人的喜欢你的女孩子,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可是我已经有娘子了。” 董慧慧又逼近了他一步,“可是你真的喜欢她吗?你骗不我的,你看她的眼神与看我并没有多少区别。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若不是她有荣老太君撑腰强行嫁给了你,又怎么会轮到她?我那时候若是没出去走镖,是怎么也不会让你掉进她的陷阱的!” 吴弦皱成了苦瓜脸,没想到一向洒脱的董慧慧居然也是个死心眼,也不知道哪只眼睛有毛病,那么多好人看不上偏偏喜欢他?就算她说的基本上是事实,这个时候他也坚决不能承认。 “你说的不对,我对她和你是不一样的,我喜欢她,她不是强行嫁给我的。” “我不信,你在骗我!” 董慧慧十分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女人。 趁吴弦没防备,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他的腰,“你就是在骗我,只要你好好看看我,你也会喜欢我的,我并比她难看到哪去。” “慧慧!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松开!被别人看见就完了!”吴弦使劲挣扎,奈何董慧慧从小练功夫,他这种小白脸的力气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董慧慧见他剧烈反抗,一狠心,双手突然从后面按住了他的头,狠狠的吻了上去。 幸好吴弦反应及时,二人的嘴唇刚刚要碰到,他不知从哪来得来了一股力气,一把将她推开。 然后他就在董慧慧伤心的目光中落荒而逃了,只是还未走两步,胃里突然涌上一股压不住的恶心感。 他急忙走到一棵柳树下,扶住大柳树干,哗啦啦的吐了起来。 此时,伤心已经不足以形容董慧慧的感受了,极致的羞恼和愤怒充斥着她整个人! 他!他他娘的居然吐了?董慧慧狠狠的跺了一脚,大喊了一声,“吴弦!你个王八蛋!”然后就大步跑远了。 只留下刚刚清空了肠胃的吴弦无力的靠在大柳树上风中凌乱。 此刻他好像不仅把食物吐出去了,似乎连脑子也一起吐出去了,一片空白。 唯有一个念头盘桓不去,不是董慧慧,而是雪茶。 完蛋了,他吴弦不仅可能是个天生贱骨头,身体说不定也有毛病! 吴弦飞奔回家,小敏正在院里喂鸡。 “你嫂子呢?” 辉儿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清楚,雪茶成亲前他就来自己这里闹过一场。吴弦那孩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一般的不快他不至于这般发作,那孩子心里是有谱的。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丫头,先别哭了,哭的我心里这个难受哟。你放心,老太君还没死呢!有我给你做主呢!” 二夫人和二少爷脸色一变,听这话音儿老太君是明摆着要偏袒了。 吴弦扑通一声给老太君跪下了,“求老姑奶奶保重身子,千万别被不孝儿孙气着了。请您相信刚才的事若不是人神共愤,吴弦绝不会失了分寸。大伯父在京里做官虽然风光无限,但也如履薄冰,若家中子侄全如二少爷这般狂浪,荣家的兴盛不知会延续到几时?还请老太君明断!” 他这话说的很重,却恰恰戳在了老太君的心窝子里,这正是她目前所担忧的,除了长子,其余子孙皆不争气啊! “表少爷这话说的极是!”一道端庄大气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大夫人随声而至。 原来刚才小厨房里打起来的时候,玉竹在外面听见了,猜到发生了何事,知道老太君必然难办,就赶紧跑去找大夫人了。 大夫人一心看着大少爷读书,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但除了一样,她盯着比谁都紧,就是在背后给大老爷捅娄子的事,她知道了就绝不能善了。 二夫人暗道不好,“大嫂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能来看老太君,我自然也能来。”大夫人亲自扶起了吴弦,“表少爷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大伯要是知道你目光这样长远,这样为他着想,想必疲累之余也会欣慰几分。” 老太君见她关键时候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总算不用逼她这老婆子断这不公的案子了。 “大嫂!您这是什么意思?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就算了?” 大夫人冲她冷冷的一笑,“弟妹若是有底气,不妨还手把他也打一顿。不过吴弦虽说是亲戚,到底不是荣家人,带着伤出了这门保不齐说了难听的话出去,到时候你二房的脸面不要不打紧,我们老爷的前途若是耽误了你担待的起吗?还是说二老爷能担待的起?” “我!”二夫人一口气愣是憋在了嗓子眼儿里,这么大的罪名二房当然担待不起,且辉儿肯定犯错在先,吴弦也不是好相与的。 可辉儿被打的没了人样就这么算了? 老太君见此一锤定音,“好了!到此为止!本来好好的事儿,你们偏要来搅合,都怨我,压根不该留你们。” 二夫人三夫人不敢吱声。 “老二家的,把孩子领回去找个大夫,以后好生教育,再敢做出如此轻浮孟浪之事家法处置!雪茶,今天不得不委屈你了,回去吧,等我要死了你再来看上我一眼吧!我老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在我的院子里居然就敢……”老太君伤心之情令闻者动容,雪茶泣不成声。 蝉衣和玉竹把老太君搀回房里,其余人一起出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不在眼前,二夫人的顾忌就没那么多了,今天儿子遭的罪,她必须要讨回来一星半点儿! 吴弦是个大男人她不敢怎么样,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雪茶身上。 都是这个该死的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让好好的汉子不得安生,她恨不得立即撕烂她的脸! 二夫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趁着众人没防备,猛地来到雪茶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个极重的巴掌,当即就把雪茶的头打偏了过去,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五个红指印,肿的老高。 吴弦见势头不好,上前要推开雪茶,还是晚了一步! 他一把钳住二夫人的手腕,阻止她第二个巴掌落下,凶狠的瞪着二夫人,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模样。 面对他吃人的目光,二夫人一阵心虚,说实话她还真不敢狠惹他这个浑人。 “贺氏!你这是干什么?”大夫人怒喝。她倒不是心疼雪茶,只不过刚刚在老太君那里结束了此事,二夫人出来当着她的面又敢生事,简直是不把她这大夫人放在眼里,这是她容忍不了的。 二夫人梗着脖子不说话,我就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此事我会亲自写信告知大老爷,弟妹好自为之,别真有一天令我们老爷不得不大义灭亲,把亲侄子送进牢里去。表少爷雪茶,你们跟我走,我亲自送你们出府,我看谁还敢放肆?” 她们走后,愣在院里的二夫人才觉得后怕。 “娘,就这么算了?” 啪的一声,二夫人反手给了二少爷一巴掌,“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二少爷捂着脸,难以相信连亲娘都不帮他。他是堂堂荣家二少爷,今日竟会遭受如此侮辱?好,他长教训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仇报了! 大夫人派了马车送他们回的家,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吴弦绷着脸,看上去是在生气。 一直到了家,雪茶以为他这气该消消了,却觉得他这气好像越来越大了,并且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不理她,她也不主动理他。 她想,他那样一个爱干净的人,本来就不怎么待见自己,刚才看见二少爷抱了自己,恐怕更嫌弃自己了吧?他若是真因此觉得她脏了之类的,她也没办法,恐怕那就是她的命了。 吴弦的确憋了一肚子起,却不是因为这个。 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尤其是看到雪茶脸上的惨状,他激动的伸手指着坐在床边的她。 “你整治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还敢蒙面只身去赌坊!刚才二夫人伸手打你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能躲过去,你为什么不躲?你是傻瓜吗?老实站那里给她打?” 他真是快气疯了,就没见过她这么笨的人,那疯婆子手劲那么大,那巴掌就是他挨上一下都受不了,她还真有勇气!敢情就欺负他一个人有能耐,在家母老虎,出门小奶猫啊! 雪茶愣愣的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路上是在气这个,心下一松的同时觉得甜滋滋的,连脸上的伤都不算什么了。 她弱弱的问他,“相公,我被他那样,你不生我气吗?” 吴弦煞是不解的望着她,泄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温和的说道:“我气你这个干什么?我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只手,没多捶他几拳!你又不是自愿的,被那恶心人盯上,最难过的就是你了。” “相公~”雪茶再难以压制住心中激荡,扑进了他的怀里,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 吴弦也不知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总之他差点喘不上气来,“喂喂!放开我,小爷难受!身上都是外面带的灰,脏死了!” 雪茶才不管,她现在就是要抱着他,就凭今天他为自己出头揍了二少爷,不管他有多少毛病,她这辈子都跟定他了,至于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好相公也可以慢慢培养。 她董慧慧不必死扒着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不放,天下男人那么多,她总能找到一个心里装着她的男人。 她放下了袖子,狠狠瞪了一眼他,撂下一句狠话,“吴弦,你这个贱人!老子是女人!” 说完就走了,像她来时一样没有预兆,连身上的土都没拍就走了。 董慧慧一走,雪茶立马不哭了,并且也不靠着吴弦了,吩咐一边早就看傻了的小敏。 “赶紧叫上隔壁的二狗子一起跟上去,看看她回没回镖局!” 小敏听话的跑出去了。 “娘子,她不会有事的,我了解她,那家伙比谁都惜命。” “哦?挺了解的是吗?”雪茶也瞪了他一眼,扭头进屋换衣服去了。 吴弦一愣,她变脸的也太快了吧?若不是刚才拥抱的触感还留在心头,还以为刚才是在做梦呢。他赶紧跟了进去。 雪茶进屋换了外衣,浑身散发着冷气,与刚才小鸟依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吴弦拿了药酒,“娘子,先把药擦了吧。” 没人理他。 雪茶几下换好了外衣,直接爬上了床,从床角的大箱子里找出了一个匣子,那是她放贵重东西的地方。 里面除了有她压箱底的嫁妆,还有之前从吴弦那里要来的银子。 她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布口袋,哗啦一声丢向了吴弦,幸好他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 “这是你之前给我的银子,全都拿去吧,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说是我苛待了你。”雪茶说完就背过身去,面向了床里。 吴弦心知准是董慧慧把码头所见告诉她了,他叹着气走了过去,屁股坐在床边,人却向后仰去,探头去瞧她。 雪茶小脸往另一边一撇,不给他看。 “娘子,又哭啦?” “去!你才哭了呢,你受苦,我哭个什么劲儿呢?” “那你生气啦?” “没什么好气的,这些钱还是你收着吧,别落下个我刻薄相公的名声。” 吴弦偷笑,瞄了一眼她气鼓鼓的侧脸,就这还说没生气呢? 雪茶正纳闷儿,他一向能说会道的,怎么这时候居然不说话了? 64.这怎么可能 …… 结果, 目瞪口呆的傻在门口, 哥嫂靠的好近啊, 她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来? “你不会敲门啊?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吴弦顿时火冒三丈,蹭的站了起来,吼的小敏浑身一抖。 小敏吓的赶紧绕过他, 跑到床边,靠在了雪茶身上, “嫂子,你快管管他啊, 他骂我。” 雪茶也被吴弦的剧烈反应下了一跳,那点突然被撞破的小尴尬一下子全吓没了。 “别理他, 小敏,董慧慧回家了吗?” “嗯, 我和二狗子一路在后面跟着她,亲眼看见她买了一坛子酒和一只烧鸡进了家门,我看她没什么反常的。” “那我就放心了。”她真希望今天的一场大战能让董慧慧彻底醒悟, 不要再胡闹了。她从未把她当成真正的对手,因为她知道吴弦就是个呆头鹅,心里是没有董慧慧的。这样闹下去只会让她更伤心,也败坏了名声。而且,对于吴弦, 她半分也不会相让。 也许董慧慧对吴弦也不见得就是情, 雪茶想, 如果是自己真的深爱上一个人, 不会只打一架就灰溜溜的走的,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放弃的。 小敏突然看到了床上的开着的首饰盒,大呼一声,“哇!好漂亮的项链,是嫂子的吗?” “嗯。” “太好看了!是嫂子的嫁妆吗?”小敏把项链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雪茶还没说什么,吴弦赶紧过来从她手里把项链抽走了,“这是你嫂子的东西,不许要!” 小敏一下子委屈的的不得了,抖着哭音控诉他,“谁要啦?你凭什么冤枉我?” 眼看着就要抹眼泪,雪茶赶紧把项链夺过来,交给小敏,“你哥就那德行,小敏乖,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喜欢就拿去戴吧,别戴出门就行。” 小敏还没说什么,吴弦又把项链给抢走了,幼稚的拉过雪茶的小细胳膊,粗鲁的把项链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是给你的!不许摘!不许给别人!” “哥~你不是我哥!”小敏这回真哭了,被他给气的。 “哭什么哭?都这么喜欢哭,家里干脆改龙王庙算了。你的在这里,拿去吧。和你嫂子一人一个,臭丫头,本来想等你生辰那天再给你的。” 吴弦从抽屉里掏出个小兔模样的玉坠子递给小敏,玉质还不错,显然也要花不少银子,这是吴弦早在几个月前就买下,准备送给属兔的妹妹的。 小敏见了玉坠,立马破涕为笑,喜欢的不得了,“哥!你真好。你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嫂子,快帮我也戴上。” 雪茶把玉坠给她戴上,吴弦看着眼前这两朵笑的灿烂的姐妹花,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哎……最后的私房钱也花光了,以后要靠什么养她们啊? 绝对不能花媳妇的钱,也绝不能让她们挨饿吃苦,然而除了找乐子在行外,他也找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本事了。 吴弦听了雪茶的话,下午就出门把码头的苦力活辞了,把欠李光的银子也都还上了。 夜里,雪茶翻了个身,惊觉吴弦还没睡。他正睁着眼睛盯着棚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 “想什么呢?又想哪个美人姐姐啦?”雪茶打趣道。 “没有,有你一个美人在侧就够要我命的了。雪茶,不管最开始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娘子了,我不想让你过苦日子,我也不想给娘子买条项链还要煞费苦心,我想赚钱,赚很多的钱。” 雪茶撑起了身子,长发披散在肩上,柔柔的看着他。他还是有长进的,最起码他心里有了担子,知道自己要扛起的不仅是麻袋包,更是这个家。 董慧慧骂她骂的对也不对,她的确想把他当靠山,但绝不想把他变成自己的奴隶,他是个男子汉,就要有自己的担当,因为她看的出来,吴弦虽然爱玩乐不求进取,但他的心气儿在,只要他懂事了,总有一天会不甘心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更不会像董慧慧所说,甘于在女人的馈赠下过活一生。 “相公,今天下午你出去之后,其实我也仔细想了这件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不想委屈我,其实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咱们两个都是花钱大手大脚之人,平日的开销就比你赚回来的多。小敏一天天长大,还有以后……” 雪茶没说出口的是,以后两人有了孩子,就更捉襟见肘了。而且,她心里一直藏着个念头,她想让吴弦继续念书考功名,只是现在不是张口的好时机,更没有这个条件,读书绝对是个烧钱的事业。 吴弦叹了口气,“是啊,你说的对极了,可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凡是我能想到的法子,你恐怕都会再把那把剑□□。” “去你的!”雪茶笑着推了他一下,“怎么还提那个?” “好好,不提不提。” 双双沉默。 过了一会儿,吴弦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娘子,你脖子上的伤好点儿了吗?” 他的目光亮的吓人,雪茶心里一动,有些意会到了他的心思,其实那不过就是一道浅浅的血痕,只是破了个皮罢了,估计过个三五天也就消了。 她把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轻易的越过了中间那条界限。 “在脖子上我又看不到,相公,要不然你帮我瞧瞧吧?”她虽然问着但人已经凑到了他的跟前,睡前不知道她又在身上抹了什么香,反正丝丝缕缕争先恐后的往吴弦的鼻子里钻,顺着腔道一直钻进了心里,麻酥酥鼓胀胀。 他紧张的揉了下鼻子,“好、好啊,我来看看。” 夜色昏暗,幸好中旬的皎洁的月光散入窗纸,投射在床上,让一切变的梦幻又暧昧至极,叫人把那该看的分明的地方看不清,不该看清的地方却看的一清二楚。 她挺翘的琼鼻、好看的樱唇雪肤,含水带羞的眸光,还有她单薄里衣下起伏的小山,都再清晰不过。 吴弦的心剧烈跳动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覆在了她脖子上的伤处,只是他并没有检查伤口,而是一把揽过了她的脖子,小心而又慎重的吻上了她的唇。 此时不会有煞风景的肠胃不适,不会有小敏的突然闯入,只有一张床,两个人。 她是他的娘子,他想吻她,是天经地义的。 这次他比上次胆大的多,心情也截然不同,在朦胧黑夜的掩护下,让他敢对雪茶放肆许多。他渐渐不再满足双唇的研磨,手竟悄悄的从她的腰间探了进去,甫一接触到她缎子般光滑柔嫩的肌肤,吴弦就彻底失控了。 雪茶即使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到了真章的时候仍旧觉得难以招架,他的手原来可以这么不老实。 “呃唔~” 一声嘤咛,吴弦及时抓住机会,探了进去,勾起了她灵舌,或激狂或温柔的搅缠吸允着。此时吴弦满脑子都是雪茶,她的人她的身子,他的娘子,都是他的…… 除此之外稍微分了丝神,他居然想的是…… 原来雪茶不仅人美,就连口水也是香甜的。 雪茶被动的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渐渐褪去了些紧张,也把自己投入到这场初次的缠绵中,直到满脸潮红快喘不上气了吴弦才放开她。 没容她歇一会儿,他猛地翻身压在了她身上,直直的看着微喘的她,似确认过眼神统一了心意。他又低头在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突然如猛虎下山般,随便捞起一条被子一掀,把二人全给笼罩其中,然后在里面开始了上下其手。很快,雪茶的里衣被扔了出来,接着亵裤肚兜也被丢了出来,然后是吴弦的…… 被子里不断发出各种不可描述的喘息娇啼,床上的被子大山在地震中起伏不定,变幻着各种形状。 忽然!大山恢复了宁静,随意卡在了一个任意拱形上。 片刻后,吴弦掀开了被子,二人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此时俱已是赤条条红彤彤气喘吁吁了。 “你怎么了?”雪茶羞着问道,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如果是平常,这样温柔的她一定能让吴弦乐的发疯。 只见吴弦还跪在她腰间,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掌,那手掌在月光的映照下看的十分清晰,闪着阵阵水光。 细细闻去,还有一股浓重的腥气。 老太君见此心中为难,正不知该怎么办,吴弦拉着哭哭啼啼的雪茶走了进来,雪茶一进门就扑到了她的膝盖上,失声痛哭,“老太君、老祖宗!雪茶要回家,这府里雪茶以后是再也来不得了!老太君呜呜呜呜!” 老太君看她哭的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心里一阵疼。她是了解雪茶的,虽然爱哭鼻子,但长大后好了许多,从来没见她哭的这般厉害过。 辉儿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清楚,雪茶成亲前他就来自己这里闹过一场。吴弦那孩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一般的不快他不至于这般发作,那孩子心里是有谱的。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丫头,先别哭了,哭的我心里这个难受哟。你放心,老太君还没死呢!有我给你做主呢!” 二夫人和二少爷脸色一变,听这话音儿老太君是明摆着要偏袒了。 吴弦扑通一声给老太君跪下了,“求老姑奶奶保重身子,千万别被不孝儿孙气着了。请您相信刚才的事若不是人神共愤,吴弦绝不会失了分寸。大伯父在京里做官虽然风光无限,但也如履薄冰,若家中子侄全如二少爷这般狂浪,荣家的兴盛不知会延续到几时?还请老太君明断!” 他这话说的很重,却恰恰戳在了老太君的心窝子里,这正是她目前所担忧的,除了长子,其余子孙皆不争气啊! “表少爷这话说的极是!”一道端庄大气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大夫人随声而至。 原来刚才小厨房里打起来的时候,玉竹在外面听见了,猜到发生了何事,知道老太君必然难办,就赶紧跑去找大夫人了。 大夫人一心看着大少爷读书,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但除了一样,她盯着比谁都紧,就是在背后给大老爷捅娄子的事,她知道了就绝不能善了。 65.像半只蝴蝶 …… 林媒婆心里一惊, 她居然认识张发财?“没、没错, 就是他了,慧慧你认识他?” 董慧慧胸膛剧烈起伏, 猛地站起身来,端起果盘就砸向了林媒婆。 “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那整天逛窑子的东西留给你自己的女儿去吧?上个月我还见他当街调戏小媳妇, 被我一顿暴打!” 林媒婆吓的瑟瑟发抖, 果盘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及时站起身,躲到了董夫人身后。 “林媒婆, 慧慧说的是真的?”董夫人一向温良, 但并不是个没脾气的,一把将林媒婆从身后揪了出来。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成了亲严加管教就是了!再说他是长子,将来张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他的, 这怎么就不是门好亲了?” 董慧慧还想动手,握拳极力克制住了。 “娘你别信她的,宁信肥猪上树, 不信媒婆的嘴!张发财那狗东西是长子不假,但有那样厉害的后母在, 他爹死后他若能拿到一个子就不是他张发财!他不过是个只有三块豆腐高, 满肚子花花肠肠子的孬种!你赶紧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小心姑奶奶砸了你饭碗!” 林媒婆边往门外退, 边用胖胖的手指难以置信的指着董慧慧,“你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得罪我林媒婆, 我看你是不想嫁出去了!哦~我明白了, 我听说你和那姓吴的小子走的挺近, 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滚不滚?” 董夫人一听这话也急了,“林媒婆你胡说些什么?” “啊呸!我胡说?也不看我是干什么营生的,老娘外号包打听!董姑娘,吴弦那娘子我见过,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儿,你的样貌给她当个丫鬟还差不多,差不多就别挑了!人家张公子还不一定能看的上你呢!” 林媒婆气着了,嘴也快,骂到兴起竟一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是谁在喷粪?”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是暴怒的董老板,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弟子。 林媒婆赶紧点头哈腰说一切都是误会,说董慧慧脾气太大先不客气的,不满意就不满意,干嘛不好好说呢? 然而董老板极其护短,根本不听她说这些。 几步上前,把肥胖的林媒婆像拎鸡崽子一样拎走了,董夫人怕出事,赶紧跟着上去。 董慧慧生了一肚子气,不仅气这媒婆做事不地道,更气她说的话,她究竟哪里比不上雪茶?就算她容貌稍逊她一些,可她和吴弦相知相交多年,而且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吴弦跟着她有什么不好的?将来这镖局都是他的! 这感觉糟透了,就像自己精心照顾了一路的镖,眼看着到了该交货的时候,被人给劫了。 正胡乱想着,一个跟他要好的小师弟走了进来,“慧姐,你猜我刚才去送人,在码头那边看见谁了?” “看见谁?左不过是看见鬼吧?” “嘿嘿和见鬼差不多!我看见吴弦了。” “吴弦?他在码头干什么?” 小师弟把事件一说,董慧慧未消的火气一下子又拔起了三丈,他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来找她帮忙,他这是要与自己彻底生份了吗? 炙烫的怒气和伤心让她在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问了小师弟具体地址,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一路狂奔到码头,没费力,远远的就看见那个正扛货的单薄身影,麻袋包压的他脊背弯曲,脚步虚浮,每放下一包都要好好捶捶腰歇口气。 董慧慧红了眼眶,咬着牙,曾经游手好闲不提重物的吴弦何时竟落到了这步田地? 她没有上前和他说话,而是调转了方向,直奔吴弦家里找雪茶去了。 吴弦放下一包货物,一个相熟的哥们儿过来搭话,“刚才我好像看见威风镖局的董慧慧了。” 吴弦皱眉,“你没看错吧?” “绝对错不了,站在那头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呢。” 吴弦暗道一声不好!“兄弟,你帮我和工头说一声,家里有事儿,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说完不等人家答话就赶紧往家赶了。 雪茶见他没枕在枕头上,顺手抄起了枕头扔到了他的脸上,呸!白天和人家鬼混去还不够,梦里还要梦见人家。 他的梦还真够拥挤的,短短一会儿梦见他娘梦见董慧慧,八成就是从来没梦见过她吧?就算是梦见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梦,不是母夜叉就是母大虫。 吴弦一早起来觉得脸蛋子有点怪怪的,酸疼酸疼的,难道是半夜被蚊子咬了?他疑惑的对着雪茶的铜镜照了照,好像不是蚊子咬的,蚊子怎么会咬出圈状的淤青呢。 “娘子,你来帮我看看,我脸这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他到灶房去把脸凑给雪茶看,雪茶见了噗嗤一声,没忍着笑。 没想到她昨晚居然用了这么大力,确实下手有点狠了,她小小的愧疚了一下,就很快释然了,活该,谁叫他睡着了都能惹到她? “不像是被什么咬的,你昨晚喝的那么醉,也许是回来的路上磕到哪儿了吧?” “我没这个印象啊~” 雪茶低头收拾碗筷掩饰唇角再也憋不住的笑。 “相公,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下午回来帮我拔草。” 吴弦这才想起来,有一事忘了和她说,“对了娘子,今天下午不能帮你拔草了,明天再说吧。听说另一个场子开了斗蝈蝈的局,我想去见识一下。” 雪茶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漫不经心的用围裙擦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又是和那个董慧慧一起?” “嗯,毕竟属她爱玩蝈蝈。”他忽然意识到,一二再再而三爽约,她可能会生气,就试探的问道:“娘子,你没生气吧?你要是实在生气,我下午就不去了。”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那么想去就去吧,不是早就和人家约好了吗?突然变卦了多不好?”雪茶微笑着上前给他整了整衣领,吴弦有些不自在,娘子人还是挺好的,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算了,就这一回了,明天就老老实实在家帮她干活,再也不出去玩儿了。 雪茶边给他整理衣服,边看着他脸上那个圈形掐痕,心想昨晚要是在另一边也掐个对称的就好了。 吴弦走之前把他的蝈蝈笼子提了出去,放在外面窗台上晒太阳,还不忘嘱咐雪茶若是下雨了就帮他提回去。 姑嫂两个吃完饭,小敏主动去角落里舀了半盆麸皮,打算把鸡喂了。 “小敏,今天不用喂鸡了。” “嗯?不喂了?” “是啊,昨天我听张婶说散养的鸡肉质好,长肉快,今天就把它们放出来试试吧?” 小敏有些疑惑,昨天嫂子有见过张婶吗?“可后院的菜地怎么办?” “应该没关系的,菜都长大了,不怕它们祸害了。” 小敏一向对雪茶唯命是从,既然她说行那就肯定没错。 雪茶走到鸡窝前,端详着她和小敏的劳动成果,这几只鸡可不再是当初买来时的模样了,如今各个都有三斤重,尤其是其中一只大公鸡早就有了霸王的派头。 笼门一打开,终于重获自由的鸡们争先恐后的往外跑,有的去了菜地,有的就在院子里疯跑找食,总之没有一个只留在笼子里的。 雪茶瞥了一眼窗台上的蝈蝈笼子,回房给小敏试刚做好的新衣裳去了。 小敏最近开始继续学写字了,她小的时候学过一些,后来父母不在了,她小小年纪要操持半个家,又没有人教她,也就不学了。 雪茶觉得可惜,小敏本就是书香世家出身,难得家境败落了还有一丝书卷气。她看了心疼,反正她闲来无事,教她认字也不费什么功夫,女孩子知道的多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二人正学的有趣,忽听外来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咆哮。 “将军!我的将军啊!雪茶!你给小爷滚出来!” 是吴弦,原来今天书铺老板家里有事,提前让伙计们散了。他本来高高兴兴的回家,一路上都在幻想着今天将军给他争气夺个冠军回来。 万万没想到,刚一进大门就见到了一副让他痛心疾首的画面! 一只大公鸡扑腾一下飞上了窗台,用它那巨大的翅膀一把把蝈蝈笼子扑翻在地,蝈蝈笼的门瞬间摔开了,然后大公鸡凭着动物本能扑腾一声飞了下来,准确无误的叨住了欲逃跑的将军。 二夫人听了目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料自己最清楚,他放个屁,她就知道他上顿吃的是什么!好啊,原来不只老子看中了人家,儿子心里也惦记着呢,那死丫头真是个祸害!若不是场合不对,二夫人真想再给儿子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老太君,您要为辉儿主持公道啊,那吴弦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成这幅样子?” 老太君见此心中为难,正不知该怎么办,吴弦拉着哭哭啼啼的雪茶走了进来,雪茶一进门就扑到了她的膝盖上,失声痛哭,“老太君、老祖宗!雪茶要回家,这府里雪茶以后是再也来不得了!老太君呜呜呜呜!” 老太君看她哭的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心里一阵疼。她是了解雪茶的,虽然爱哭鼻子,但长大后好了许多,从来没见她哭的这般厉害过。 66.太丑了脏了手 …… 辉儿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清楚, 雪茶成亲前他就来自己这里闹过一场。吴弦那孩子虽然有些不着调, 但一般的不快他不至于这般发作,那孩子心里是有谱的。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丫头, 先别哭了,哭的我心里这个难受哟。你放心,老太君还没死呢!有我给你做主呢!” 二夫人和二少爷脸色一变, 听这话音儿老太君是明摆着要偏袒了。 吴弦扑通一声给老太君跪下了,“求老姑奶奶保重身子, 千万别被不孝儿孙气着了。请您相信刚才的事若不是人神共愤, 吴弦绝不会失了分寸。大伯父在京里做官虽然风光无限,但也如履薄冰, 若家中子侄全如二少爷这般狂浪,荣家的兴盛不知会延续到几时?还请老太君明断!” 他这话说的很重,却恰恰戳在了老太君的心窝子里, 这正是她目前所担忧的,除了长子, 其余子孙皆不争气啊! “表少爷这话说的极是!”一道端庄大气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大夫人随声而至。 原来刚才小厨房里打起来的时候,玉竹在外面听见了,猜到发生了何事,知道老太君必然难办, 就赶紧跑去找大夫人了。 大夫人一心看着大少爷读书, 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但除了一样, 她盯着比谁都紧,就是在背后给大老爷捅娄子的事,她知道了就绝不能善了。 二夫人暗道不好,“大嫂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能来看老太君,我自然也能来。”大夫人亲自扶起了吴弦,“表少爷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大伯要是知道你目光这样长远,这样为他着想,想必疲累之余也会欣慰几分。” 老太君见她关键时候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总算不用逼她这老婆子断这不公的案子了。 “大嫂!您这是什么意思?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就算了?” 大夫人冲她冷冷的一笑,“弟妹若是有底气,不妨还手把他也打一顿。不过吴弦虽说是亲戚,到底不是荣家人,带着伤出了这门保不齐说了难听的话出去,到时候你二房的脸面不要不打紧,我们老爷的前途若是耽误了你担待的起吗?还是说二老爷能担待的起?” “我!”二夫人一口气愣是憋在了嗓子眼儿里,这么大的罪名二房当然担待不起,且辉儿肯定犯错在先,吴弦也不是好相与的。 可辉儿被打的没了人样就这么算了? 老太君见此一锤定音,“好了!到此为止!本来好好的事儿,你们偏要来搅合,都怨我,压根不该留你们。” 二夫人三夫人不敢吱声。 “老二家的,把孩子领回去找个大夫,以后好生教育,再敢做出如此轻浮孟浪之事家法处置!雪茶,今天不得不委屈你了,回去吧,等我要死了你再来看上我一眼吧!我老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在我的院子里居然就敢……”老太君伤心之情令闻者动容,雪茶泣不成声。 蝉衣和玉竹把老太君搀回房里,其余人一起出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不在眼前,二夫人的顾忌就没那么多了,今天儿子遭的罪,她必须要讨回来一星半点儿! 吴弦是个大男人她不敢怎么样,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雪茶身上。 都是这个该死的狐狸精,到处勾引男人,让好好的汉子不得安生,她恨不得立即撕烂她的脸! 二夫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趁着众人没防备,猛地来到雪茶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个极重的巴掌,当即就把雪茶的头打偏了过去,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五个红指印,肿的老高。 吴弦见势头不好,上前要推开雪茶,还是晚了一步! 他一把钳住二夫人的手腕,阻止她第二个巴掌落下,凶狠的瞪着二夫人,一副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模样。 面对他吃人的目光,二夫人一阵心虚,说实话她还真不敢狠惹他这个浑人。 “贺氏!你这是干什么?”大夫人怒喝。她倒不是心疼雪茶,只不过刚刚在老太君那里结束了此事,二夫人出来当着她的面又敢生事,简直是不把她这大夫人放在眼里,这是她容忍不了的。 二夫人梗着脖子不说话,我就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此事我会亲自写信告知大老爷,弟妹好自为之,别真有一天令我们老爷不得不大义灭亲,把亲侄子送进牢里去。表少爷雪茶,你们跟我走,我亲自送你们出府,我看谁还敢放肆?” 她们走后,愣在院里的二夫人才觉得后怕。 “娘,就这么算了?” 啪的一声,二夫人反手给了二少爷一巴掌,“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二少爷捂着脸,难以相信连亲娘都不帮他。他是堂堂荣家二少爷,今日竟会遭受如此侮辱?好,他长教训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仇报了! 大夫人派了马车送他们回的家,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吴弦绷着脸,看上去是在生气。 一直到了家,雪茶以为他这气该消消了,却觉得他这气好像越来越大了,并且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不理她,她也不主动理他。 她想,他那样一个爱干净的人,本来就不怎么待见自己,刚才看见二少爷抱了自己,恐怕更嫌弃自己了吧?他若是真因此觉得她脏了之类的,她也没办法,恐怕那就是她的命了。 吴弦的确憋了一肚子起,却不是因为这个。 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尤其是看到雪茶脸上的惨状,他激动的伸手指着坐在床边的她。 “你整治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还敢蒙面只身去赌坊!刚才二夫人伸手打你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能躲过去,你为什么不躲?你是傻瓜吗?老实站那里给她打?” 他真是快气疯了,就没见过她这么笨的人,那疯婆子手劲那么大,那巴掌就是他挨上一下都受不了,她还真有勇气!敢情就欺负他一个人有能耐,在家母老虎,出门小奶猫啊! 雪茶愣愣的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路上是在气这个,心下一松的同时觉得甜滋滋的,连脸上的伤都不算什么了。 她弱弱的问他,“相公,我被他那样,你不生我气吗?” 吴弦煞是不解的望着她,泄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温和的说道:“我气你这个干什么?我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只手,没多捶他几拳!你又不是自愿的,被那恶心人盯上,最难过的就是你了。” “相公~”雪茶再难以压制住心中激荡,扑进了他的怀里,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 吴弦也不知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总之他差点喘不上气来,“喂喂!放开我,小爷难受!身上都是外面带的灰,脏死了!” 雪茶才不管,她现在就是要抱着他,就凭今天他为自己出头揍了二少爷,不管他有多少毛病,她这辈子都跟定他了,至于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好相公也可以慢慢培养。 来者大大的不善啊,雪茶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既然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也不必再装什么贤惠大方了,再说吴弦也不在这里挡刀,只有她正面上了。 “说吧,我洗耳恭听。” 话是一直藏在董慧慧肚子里的,上次她问过吴弦,如今她要把这话再问一遍雪茶。 “你喜欢吴弦吗?” 雪茶没想到她会如此开门见山。 “这不关你的事,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吴弦也没有,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夫妻二字一下子戳中了董慧慧的心,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咄咄逼人,“这关我的事!因为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若不是你横空出现,他早晚会是我的人!” “你也说了,是早晚,而不是现在,他现在是我的相公。” 雪茶话语淡淡,更衬出董慧慧的癫狂,也更激怒了她。 “你明明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霸着他?他也不喜欢你不是吗?我不要求他喜欢我,只要我喜欢他就够了!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要他和我在一起,就一辈子都不用受穷受苦了,我会好好待他,也不用他努力上进,镖局以后也会是他的!我会给他潇洒快乐的一辈子,而你,能给他什么?” 这么□□裸的剖白和指责终于令雪茶有些生气了,但多年的丫鬟经历让她学会了克制。 “吃苦也好,受穷也罢,还是那句话,不关你的事!” 董慧慧怒到连连发笑,“雪茶,你敢大声说一句喜欢他我就认输!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只是想把他变成你的奴隶你的靠山!你知道我从哪来吗?码头,吴弦为了你这个包袱正在那里扛货,你不知道吧?你根本就不关心他干什么活是吧?” 雪茶微愣,他去扛货了?不是说去当跑堂吗?难怪他每晚回来都那么累。这样看来她这个妻子确实有些失职,被他三言两语就给骗过去了,从没有认真深究过。 雪茶心内愧疚,可在董慧慧面前却半点没表现出来,但她对她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不能给吴弦什么,我只知道他亲了我不会吐!” 董慧慧脸色涨红,像一根爆竹随时要炸开!“你说什么?” “好!既然你装不懂,我就说清楚点儿,他喜欢亲我,而你靠近他会让他想吐……” 雪茶的话根本没说完,因为董慧慧已经炸过来了。 “你这死女人,我饶不了你!” 董慧慧猛地扑了过来,和雪茶扭打在了一起。她会武功个子高,但雪茶胜在人机灵,而且也是狂怒状态。因此二人一时撕的是不分你我,难分高下。 董慧慧一把薅住了雪茶的发髻,雪茶忍着疼,终于找准时机,一口咬在了董慧慧的胳膊上,死死不撒口。 小敏听见动静赶紧出来拉架,急的快哭出来,“嫂子!慧姐!你们两个快别打了!” 她人瘦小,上前试图拉开她们任何一个都拉不开。 就在这战况胶着,眼看就要惹来邻居围观的时刻,吴弦终于赶到家了,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看到了一副让他瞠目结舌的画面。 因厮打动作太过激烈扭曲,二人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滚成一团。雪茶终于找准了时机,一举骑在了董慧慧身上。 “都给我住手!”这种情况根本容不得吴弦多反应,心里骂着祖宗,赶紧上前拉起了雪茶。 见他回来了,二人同时松了手,董慧慧也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不嫌丢人啊?这是干什么呢!” 谁也不答话。 吴弦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她们两个,董慧慧看上去除了头发乱了,身上有土之外,其他还好,加上她本来就会功夫,所以他不是很担心她。 而雪茶呢,虽然大体也和她差不多,但雪白的脖子上却多了道指甲划伤的血痕。 吴弦顿时紧张起来,凑近去细看,“你没事儿吧?还有哪伤着了?你和她打个什么劲儿?真要打起来,恐怕连我都打不过她。” 吴弦话音刚落,雪茶就缩进了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也不说伤哪儿了,也不告董慧慧的状。 董慧慧气的压根痒痒,大骂吴弦,“喂!你是不是眼瞎?你刚刚明明看到她骑在我身上打的好不好?” 雪茶哭的更大声了些。 这一团乱麻闹的吴弦脑仁儿直疼,没理她,而是轻轻拍了拍雪茶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完眼睛又该肿了。” “吴弦!” “慧慧,别闹了,回家吧。” “我闹?我是心疼你!好,我不和你说喜欢不喜欢的事了。今天我非要把打架这事说明白了!是我先动的手不假,可她绝对没吃半点亏,你看看我这手臂!好家伙差点咬下我一块肉来!” 说着她一把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递给吴弦看。吴弦没来的及避开闪避,还是看到了,一个渗着血丝的牙印儿。 他莫名的浑身一抖,又想到了小小的自己被那个小姑娘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推进水里的画面。 “没事儿!”吴弦从水缸里舀了满满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灌进嘴里,然后再全吐出来,一直漱了好几遍口,才觉得终于舒服些了。 他直起身见小敏正一脸不屑的瞧着他,心里觉得奇怪。 “你这丫头是怎么了?我应该没得罪你吧?” “你回来的晚了一会,不会又是和慧姐在一起吧?” 一下子被她给说中了,吴弦别扭极了,提都不想提,“小孩子瞎猜什么?我就不行在店里耽搁了一会儿?” 小敏一副了然的样子,仍是那样看着他,“谁说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了?再说我也不是瞎猜,嫂子说你做梦都喊着慧姐的名字呢!”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梦里喊了董慧慧?” “嫂子就是这么和我说的,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那么生气?你那样谁会以为你们没有什么呢?” 吴弦瞬间心乱如麻,万分不敢相信,他真的梦里喊了别人名字?怎么可能呢?除了偶尔梦见爹娘,能入他梦的就只有那个阴险毒辣的大哭包了。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毕竟那两天他和董慧慧走的太近了,而且那时候他满脑子惦记的都是斗蝈蝈的事儿,梦里还真说不定梦见了董慧慧……吴弦越想越心虚,但愿他梦里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董慧慧对自己居然有那层意思,在他看来,她对自己和其他几个朋友都是差不多的,不过今天这一出他是彻底明白了。 67.十分钟后看,没改错字!! ……  吴弦这边, 虽然觉得雪茶有亲和力了许多, 但心里还是多多少少在防着她,更怕她。 虽然最近老是梦到她,但当他看到她本人的时候就没什么非分之想了, 尤其是一想到梦里与她交换口涎之类的就觉得恶心。 为什么人总是热衷那么脏那么恶心的事儿呢?不理解,还是梦里头干净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吴弦老实了好几天,虽然嘴里诸多抱怨, 还是在雪茶的要求下把墙边的空地松了土,雪茶特意挑选了几样花苗种上了, 家虽破旧, 但若是有生机勃勃的鲜花点缀,生活会美上许多。 她还带着小敏上街, 挑选了十只鸡崽,在院里圈出了一块地方,精心地照顾着他们。 这天, 家里来了个熟脸,正是吴弦的另一个朋友李光, 他是专程过来找吴弦商量事的。 “广华寺的觉远大师和我们家有些渊源,昨天觉远大师让人找我,说佛诞节快到了,到时候香客众多,经书恐怕不够换香油钱的, 问我能不能找人帮寺里加紧抄一批, 不白抄, 给钱的。” 吴弦掂量着他拿过来的经书样本,“给多少钱啊?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干?” 李光嘿嘿一笑,“我这金贵手哪干的动这活啊?我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输了不少,特意来救济你的。抄三本一两银子,干不干?” “三本才一两?”吴弦听了十分不屑,“快拿走吧,谁爱干谁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俩一路人,找别人吧。” 李光这回真是一颗好心,他家里开着铺子,情况可比吴弦好许多,自然不急着赚这辛苦银子。 他看雪茶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把事情和她一说,让她拿主意,“嫂子,你看这活该不该接?” 吴弦急的上前拉他一把,“我的事儿,你问她干嘛呀?” 李光不理他,等雪茶答复。 雪茶想都没想,从他手里拿过了经书,“李兄弟,多谢你了,这活儿我们接下了,我应下九本的量,其余的你再问问别人。” “好嘞!还是小嫂子识时务!那我就先走了,您忙着!”李光说完得意的朝吴弦飞了个眼儿,就一溜烟跑了。 吴弦没好气的瞪了雪茶一眼,“你接它干什么?九本你知不道是多少字?谁接的谁写,反正我不写!” 雪茶见他眼光手低,不考虑家中生计,也生气了,“我没让你写!”说完一扭身子去了仓房,把积了灰的砚台毛笔之类的全翻了出来。 吴弦鼻孔里喷气,提着蝈蝈笼子出门玩儿去了,随便她怎么折腾,佛诞日没几天了,他就等着看她怎么交出九本佛经来。 到时候交不出来她准得又哭鼻子,咦咦嘤嘤的,到时候可别说他这当相公的不帮忙,他会给她递帕子的。 成亲以来,一直温柔贤惠的雪茶头一次对吴弦冷脸以待,雪茶不和他说话,他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欺负嫂子啦?”小敏悄悄的问道。 吴弦轻轻拨了下她的头,“小丫头,问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欺负她,不是她欺负我?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小敏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合理性,末了说了一句。 “反正不许你欺负嫂子!你都不干正事儿,你要是把嫂子气走了,我也走!再也不理你!”然后就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间去了。 入夜了,吴弦无事,早早的上了床,摆弄着不知从哪得来的两个驴皮影,还煞有介事的给驴皮影配音,一会儿男声一会女声,烦死个人。 雪茶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当自己是聋子不理他。把油灯拨的亮亮的,文房四宝都摆好,端正的坐在凳子上,一笔一划的抄起了佛经。 佛经里好多生僻字,她抄的很慢很用心,渐渐的杂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原本八分的赌气也去了五分。 吴弦没想到她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抄了起来,他又孤芳自赏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停了下来。没什么困意,他就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她。 “雪茶,你不累啊?真抄啊?家里虽然穷,也没短了你饭吃吧?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早点歇着吧。” 雪茶充耳不闻,他自讨了个没趣。夜深了,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夜里,他迷糊间觉得有亮光,还以为是雪茶睡觉忘了吹灯,结果睁眼一看,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还在写! 他嗖的坐起了身,三两下下了地,走到她旁边,捡起了她抄好的经书,只见上面一个个蝇头小楷极其工整清晰,就像她的人一样,可敬可怕又可爱。 真是个犟驴脾气!吴弦彻底服了,他打着哈欠在她旁边坐下。 “雪茶?娘子?都三更天了,歇了吧?明天白天再写吧。” 雪茶这回倒是理他了,淡淡的说道:“做相公做哥哥的少担当,做娘子的就要扛起来,你不上进我不管,但你别管我上进。以后,我来赚钱养你和小敏。” 刷刷刷,手上笔不停。 吴弦抚额,终于抬起头,抽了她的笔,搬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吴弦不知怎么看了竟觉得心里发紧。 他终于无奈的屈服了,“好!好!好!我服了你还不成吗?你是看准我心软没能耐好欺负了。今天小爷就破例一回,为你动一回笔。好话不说二遍,你给我赶紧滚去睡觉!” 顺手把雪茶一提,搡到了床边。然后他就大刀跨马的坐在了桌子前,拿起毛笔接着她刚才的写。 雪茶直起身,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两颗眼泪才不争气的滚了出来。 她出了房门,吴弦以为她去方便,没有在意。 没写一会儿,他的手边竟多了杯热茶。 “喝吧,我去睡了。” 吴弦目视她钻进了温暖了被窝,清晰的听见自己的牙齿咬的嘎吱嘎吱直响。他想不只她有病,他肯定也有病,自打她嫁过来,他都干了几件自己不喜欢的事儿了? 明明他不喜欢她的啊!下次再也不能受她摆布了! 还是抄完这回再说吧,不能让好兄弟李光难做人,嗯,原因就是这样的。 第二天早晨,一切和闹别扭之前一样,二人谁都没提昨天的事儿,饭后吴弦继续坐在桌前抄经书。 小敏好奇他在做什么,趴在门缝看见他居然在写字!差点当场惊叫出来。 老天保佑,肯定是爹娘在天显灵了,哥哥都好几年不碰书本了,嫂子真是太厉害了!能让他重新碰书本,这简直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小敏蹑手蹑脚的进了屋里,趁着吴弦伸懒腰的功夫,一双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小敏。” “哥,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不猜嫂子?”小敏松开他,笑眯眯的问他。 吴弦朝天翻了个白眼,“和我闹着玩儿的只能是我妹子,若是你嫂子突然蒙住我的眼,不用猜,肯定是想怎么弄死我。” 小敏听了不只不同情他,还捂着嘴偷偷的笑了,“哥你说嫂子坏话,你不怕我去告状吗?” “切!去告吧,你们两个好的穿一条裤子了。小爷不怕,快出去,别耽误我抄这该死的经书。” 小敏听话的出去了,转头就把吴弦的话告诉了雪茶,雪茶昨晚睡的太晚,刚在她屋里补了一觉。 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总算找到你哥一条优点了。” “什么呀?” “有自知自明。” 歇过来之后,雪茶回了房中,在吴弦身边坐下,也拿了只毛笔,继续抄了起来。 她抄的是吴弦抄写的版本,他的字清瘦有力,好看的让她有些意外,她无声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看来不是个草包呢。 吴弦对她的好意嗤之以鼻,倒是没说什么难听话,毕竟这活本来就是她揽下来的,她一起干也是应当。二人一起抄书,比赛似的,速度快了许多。 等李光来收书的时候,雪茶如数奉上,当然,银子也全数落入了她的腰包。对此吴弦倒是没啥意见,一来他还看不上这点儿银子,二来花钱买个清静。 小家第一次靠劳动赚来了银子,雪茶打算小小的庆祝一下,精心弄了几个好菜,打了一壶好酒,好好犒劳犒劳吴弦。 小敏吃饱了就回房了,吴弦喝了几杯酒,有了些酒意。 雪茶见他心情挺好的,就试探的问道:“我见你写的一手好字,怎么没好好读书考个秀才?” 吴弦听了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心里还是嫌弃我吧?” 雪茶自认心智比他成熟,不和他一般见识,“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你的字比荣府里那些人还要好。” 这句吴弦没再刺她,因为,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对他的惋惜,而不是嘲讽。 雪茶出了房门,就见吴弦提了一只大公鸡,两眼冒着熊熊怒火瞪着她,像要吃了她似的。 “你干什么大喊大叫的?” “我干什么?姓……”吴弦忽然想起雪茶没有姓,“雪茶!你是故意的对吧?别以为我看出不来。” “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看地上那是什么?你是故意把鸡放出来让它吃我的蝈蝈对不对?” 雪茶偏头一看,果然地上孤零零的躺着个开门的蝈蝈笼子。 “我不是故意的。你现在是想和我在院子里吵架吗?” 吴弦真的被蝈蝈被吃这件事给气疯了,冷笑道:“难道你还怕邻居听见不成?也对,你就会耍阴的,从小你就这样,我早就看的明白。” 雪茶震惊的望着他,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对她的评价竟是这样。 “你不就是不喜欢我出去玩儿吗?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和董慧慧一起出去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好好说呢?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让我出去?” “我……”能说会道的雪茶竟哑口无言。 “上次去赌坊的事儿也是,你明明可以用别的方式,为什么总是要选最让我惊悚的那一种?哦,我懂了,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改变我,才能彻底摆布我对吗?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吴弦越说越大声。 “我不是……” “你难道要否认?我说的不是你想的吗?你敢发誓说你今天不是故意放鸡出来咬死将军吗?” 雪茶脸色越来越白,在明晃晃的阳光和他的质问下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被戳穿的窘迫和无情的讥讽让她恨不得立即消失在这世上。 她没理他,而是扭头哭着跑回了小敏的屋子,趴在她的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今天的确是故意的,他说的也全都是对的,她就是那样想的,就算今天鸡没吃蝈蝈,过后她还是会想别的办法弄死那只蝈蝈的。 谁知偏就那么巧,被吴弦撞了个正着!若是他没亲眼看见那一幕,即便得知鸡吃了蝈蝈也不会发这么大火的。 她从小被卖进荣府,虽然有老太君的特别关照,但始终是个丫鬟,从小她就学会了如履薄冰的生活,更在那阴暗复杂的大宅里学会了各种自保的手段,心存善念和不拖泥带水都是她的做人原则。 所有在嫁给了吴弦这样一个人后,她一心想的就是怎么用最有效的手段和最短的时间让他彻底改成她想要的样子,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事会让他有这么大反应。 她哪有想摆布他?她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坏!他还说她阴险,她不过就是想帮他改变坏毛病而已,他凭什么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说她? 刚才外面的吵架声小敏听的一清二楚,也明白了嫂子今天不让喂鸡的用意。 这事儿她一个小孩子也说不好谁错谁对,哥哥确实是个混蛋,但嫂子的做法也不太对。 雪茶哭到眼睛都肿了才肯停下,小敏静静的守在她身边,直到确认她不会再哭了,才轻轻的说道:“嫂子,你八成不知道,我哥那只蝈蝈养了五个月了,蝈蝈的命短,能养这么久很不容易的,他是很精心在养它。而且你没嫁过来的时候,有一天我看见我哥在和将军说心里话,我觉得将军应该算他的朋友吧。” 雪茶坐起身来,拿着帕子擦鼻涕,“是吗?” “嗯,嫂子今天有点儿过分了。” “那你知不道你哥最近干了什么?他这几天,天天和董慧慧泡在一起,我几次旁敲侧击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昨晚做梦他都在喊她的名字。” “什么?哥哥他也太过分了!太不像话了!” 小敏骂完了连自己都糊涂了,这是笔什么烂帐?果然大人的事就是烦,小孩子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68.也是无力回天 ……  吴家小院里不算很热闹,想来吴弦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太多要好的邻居。高堂虚空, 拜了天地之后, 二人就被喜娘送进了洞房,一帮人跟着涌了进去。 “吴弦, 你别害臊啊!赶紧掀了盖头让我们看看小嫂子!”好兄弟牛三兴致勃勃的嚷道。 “就是, 兄弟早就替你盼着这一天了!”李光也大声催促他。 其他人跟着一起瞎起哄, 仿佛娶媳妇的人是他们一样。 但看吴弦的脸,哪有一点成亲的喜气?大红的喜服给他原本八分的清俊又添了二分, 加之他皮肤白净, 真像是戏文里走出来的一样。 “去去去!都出去!凑什么热闹!”吴弦心里窝着火, 任谁娶了个童年阴影到家里都不会开心。 好!硬要赖上他是吗?那他就让她过不上三天就自己哭着回去! 他猛地一下掀开了她的盖头, 雪茶一张艳若桃李的小脸顿时露在了宾客眼前, 大家一时都看傻了, 人家吴弦这是什么命?上哪找这么好看的媳妇去? 吴弦也被闪了一下,但他很快把头扭开了, 凭白一个天仙落到他身上, 谁都羡慕他,奈何他就是不稀罕! “小嫂子也太漂亮了吧,吴弦你真好福气啊!”牛三嘴大, 想什么说什么。 吴弦推着他, 往外赶人,“大伙都看到了吧?别傻站着了, 赶紧回去吧!” “哟哟!新郎官着急了, 咱们这就走!” 吴弦亲自送大伙出去。雪茶这才有机会好好环视这间屋子, 应该是东西两间,中间是灶房。当真是一贫如洗,无一长物,幸好收拾的干净整洁,大红的布置也添了几丝喜气。 一个瘦弱文静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走了过来,“雪茶姐姐,啊叫错了,是嫂子。” 这是和吴弦相依为命的妹妹,吴敏,之前她去过老太君那里,是认识雪茶的。家里添了嫂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喜欢的雪茶姐姐,小姑娘很高兴。 雪茶从身上掏出个玉坠给她戴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小姑子。” 吴弦板着脸回来了,“小敏,回房睡觉去!” 小敏不敢顶嘴,冲雪茶甜甜一笑就跑出去了。 喜娘上前说吉祥话,要给他们倒酒,被吴弦给打断了,“张婶你也回去吧,我这里用不着这些玩意儿。” 张婶尴尬的看着雪茶,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不合规矩啊……” 雪茶上前接过酒壶,“婶子今天也累了,这是谢银,您就先回去吧。” 张婶也看出些眉目了,这小两口不对付啊!收了银子在外面把门一带,就匆匆走了。 雪茶自己倒了两杯酒,一手一杯朝吴弦走去。 吴弦见她朝着自己走来,虽然面带微笑,但在他看来,她每一步都像是踏着刀尖来的,渗人的很。 雪茶伸出左手臂,把酒递到他面前,“这是交杯酒,相公和我一起喝下吧,喝下它咱们就歇下吧。” 吴弦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怕她干什么?比自己小三岁,个子矮一头多,何况现在他是她的夫,怕她作甚? “我若不喝呢?”他斜睨着她,想欣赏她气愤的样子。 “拜了堂掀了盖头就是夫妻,不喝交杯酒怎么行?喝吧,就这一口。”酒杯又向他靠了靠。 吴弦似随意一扬手,啪的一声,酒杯飞了出去,碎在了地上。 雪茶胸膛略微起伏,但很快被她压下去了。在吴弦的注视下,她不声不响的又回到桌前倒了一杯递给他。 “爷就不喝!你能拿我怎么招?” 第二杯又被摔飞到地上。吴弦看好戏似的看着她,心想,哭啊,你不是很会哭吗? 然而让他失望了,雪茶还是没说什么,而是再次回身,这回她直接把酒壶拿过来了。 把手里另外一杯酒塞进他手里,“你喝下它,我喝下这一壶!” 说完不管他是何表情,举起酒瓶就着壶嘴就灌了起来,酒壶虽然不大,但也有半斤。辛辣的酒水顺着食管滑下,雪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真难喝啊! 一口气灌下了一壶酒,她强稳住了身子,看他傻了似的端着酒盯着她,这回倒是没再把酒杯扔了。 “相公,我喝完了,该你了吧。”酒劲上来了,雪茶有些摇晃的拿下酒壶盖,在他眼前把酒壶倒立过来。 吴弦咽了口唾沫,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刚才那股气势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了一般,竟乖顺的把酒杯凑近了嘴边。 “等我一下。”雪茶晃悠着过来,踮起脚尖,伸手挂住了他的胳膊,举起酒壶到嘴边,还能控出个三两滴。 吴弦默默的喝下了‘交杯酒’,满肚子憋屈。 雪茶见他喝完就再也撑不住酒劲儿了,直往他身上倒。 “喂!你还好吧?你不能喝还喝那么多?”吴弦手忙脚乱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最后一咬牙,还是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雪茶闭着双眼,一张俏脸灿若烟霞,嘴里吐着醉话,“相公,你要对我好一点儿啊。” 吴弦直磨牙,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的还是故意的。他肯定是上辈子犯了什么错,老太爷派她这辈子惩罚自己的。 她的绣鞋还穿在脚上,耷拉在床边。吴弦这人有许多臭毛病,其中一条就是他有些洁癖,哪怕是穷的上顿不接下顿了,也十分注重清洁,穿鞋睡觉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忍的。 还有她那脸,画的花里胡哨的,等睡着了全都要蹭到枕头上。他一想到晚上旁边躺着这样一个人就浑身难受,恐怕一夜都不能安睡。 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他才决定亲自动手。先把她的绣鞋脱了,整整齐齐的摆好,然后他就端着水盆到灶房盛水去了。 住在西屋的小敏听到了声响,开门看看。 “哥,你在干什么呢?” 吴弦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管那么多,快回去睡觉!” 小敏一跺脚,把门关上了。 女人真是麻烦,吴弦端着水回了屋,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睡着的雪茶,别说,长的还真是好看,尤其是睡着了更好看,她要是永远不睁开眼睛就更好了。 雪茶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她睁开眼去看,只见吴弦正在她上方给她细细擦着脸。 醉酒的雪茶忽然笑了,笑的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眼里闪动着莹莹泪光。 正好擦完了,吴弦啪的一声把毛巾丢进了水盆里,“不是对你好!小爷是怕你脏了小爷的床!你可别哭啊,我就知道你准要哭一场。” 吴弦上了床,把自己的床褥往最里面挪了挪,紧贴着墙根,“告诉你,晚上睡觉不许越界,不是嫌别的,我嫌别人身上脏。” 雪茶眼里还带着泪,笑着看了他一眼,把身子转向了他的方向,抵不住困意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吴弦是被一阵饭菜香叫醒的,看着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他终于对她有些满意,昨晚她没越界。 “相公,你醒啦?快起来洗脸吃饭吧。”雪茶穿着以前的衣服,改梳了妇人头,这让吴弦一时很不习惯。 但事已至此,堂也拜了,床也睡了,也只好接受了。 吴弦冷着脸,洗好之后坐到饭桌前。 只见桌上摆了三个菜,其中两个是雪茶早晨起来新做的,另外一个是昨天婚宴上剩下的鱼,雪茶看有半条还很完整,就上锅热了热。 吴弦眉头皱的死紧,“小敏,把这鱼端下去。” 小敏没动,瞄了眼嫂子。 昨晚上雪茶就看明白了,她这新相公可是个讲究人,“这鱼挺好的,都没怎么动呢,你要是嫌弃,就吃那两个青菜吧,我和小敏吃。”说着,她就伸筷子去夹鱼肉。 却被他一筷子拦住了,“你还真吃啊?好歹你也是老太君身边长大的,你能吃的下去?” “有什么吃不下去?不然你有多余的银子给我们买肉吃?” 雪茶从小的吃用比个庶出小姐也不差什么,但她想的明白,嫁进这个家是她自己的选择,要想把日子过好,就要把不合适的习惯改改。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吴弦的自尊心,他索性放下筷子,回了屋里,没一会儿,把二两银子拍在了桌上,“我的钱全在这里了,拿去买肉,不许再让我在饭桌上瞧见别人吃过的剩菜!” 雪茶默默的收了银子,审视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些?” 吴弦的筷子微微一顿,“就这些。”夹了一口醋溜白菜丝到嘴里,爽脆酸香,味道实在不错,可比小敏的手艺强太多了。 雪茶就等着看他究竟想唱哪一出。 他看着她的眼睛,话很难说出口,但是他这回真的错大了。这么相对细看,他才发现她的小脸似乎瘦了一圈。 所以,就算道歉的话再难开口,他还是要说,男子汉这点担当还是要有的。 “雪茶,我不该那样对你。” 只这一句,雪茶就红了眼眶,低下头不肯让他看。他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她甚至一度对自己的为人产生了怀疑,她是不是真有他说的那般不堪? “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和董慧慧走的那么近了,别的女人也是如此。你放心,在梦里我也绝对不会喊别的女人名字了。” 吴弦说的十分恳切,但雪茶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头。肯定是小敏告诉他做梦的事的,可单单这一件小事就能让他大彻大悟吗? 69.十二点再看!没改错字! ……  吴弦走到她身边, 拉她坐到凳子上,二人膝盖对着膝盖, 显然是要好好谈谈了。 雪茶就等着看他究竟想唱哪一出。 他看着她的眼睛, 话很难说出口,但是他这回真的错大了。这么相对细看, 他才发现她的小脸似乎瘦了一圈。 所以, 就算道歉的话再难开口,他还是要说, 男子汉这点担当还是要有的。 “雪茶,我不该那样对你。” 只这一句,雪茶就红了眼眶,低下头不肯让他看。他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她甚至一度对自己的为人产生了怀疑,她是不是真有他说的那般不堪? “是我错了, 我以后不会再和董慧慧走的那么近了,别的女人也是如此。你放心,在梦里我也绝对不会喊别的女人名字了。” 吴弦说的十分恳切,但雪茶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头。肯定是小敏告诉他做梦的事的,可单单这一件小事就能让他大彻大悟吗? 十分可疑。 她抬起眼望着他,满脸的委屈,哀哀切切的说:“你难道只做过这一件错事吗?” 吴弦眼神快速一闪,“不止这个, 我不应该贪玩儿不帮你干活, 不应该故意冷淡你, 不应该把你的嘴唇磕肿……” “不是说这些!我是说你和董慧慧,难怪就只有梦里喊她名字这件事对不起我吗?”雪茶一见他目光一闪便知他有事瞒自己。他今天的各种行为处处透着诡异,绝对是在外面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刺激。 “就这一件事,真的,娘子。我以后都不和她出去了,听说她爹娘要给她张罗亲事了。”吴弦一想起小河边发生的事就心虚的不得了,手脚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放好了,急想转移话题。 “相公,你脸上有东西。”雪茶在自己的脸上点了点。 吴弦瞬间大惊,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右脸,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董慧慧今天好像是擦了口红的!会不会在撕扯的过程中被她蹭到了脸上? 雪茶冷冰冰的看着他,不怒而威,“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把你吓的。你最好对我实话实说。若是敢骗我,我这就去董家大门口叫董慧慧出来,问她到底对我相公做了什么!” 吴弦见她怒了,哪还敢有所隐瞒?就他这点浅薄的道行三两下就被她给诈出来了,还是说实话争取宽大处理吧,反正他也是受害者。 于是他边觑着她的脸色边把共赴小河边,以及董慧慧表白并强迫民男未遂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他以为她会怒不可遏,谁知她听了这些反而面露宽色,至少比刚才的脸色好了许多。 “你真的没让她亲到吗?她长的可挺漂亮的。” “得了吧!她哪漂亮啊?还不如你一半漂亮!”吴弦顺口恭维了一句,见雪茶嘴角终于微微翘起,连忙嬉皮笑脸的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不信你摸摸,我的胃里都空了,真的,还没亲到我就吐了。” 雪茶见他耍乖卖痴,心里知道他没说假话,便将语气放软,略带娇羞的提起了刚才那个吻,“那你刚才对我那样怎么没吐?” “这我哪知道?因为你是我娘子呗。那你到底原谅我没有啊?”吴弦急着问道。 雪茶心内轻快,忍着笑意,“看你今后的表现吧!你要时刻记得你是有娘子的人,要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不然我会很不高兴的,而且外人也会说闲话。” “好!我保证,没别的女人,就董慧慧一个,那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接收到了雪茶的目光,他赶紧闭了嘴。 “这次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我若有不满会尽量对你坦诚的,你有任何事也不要瞒着我!我不喜欢你去赌钱,不喜欢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不喜欢你大声骂我。” 吴弦听了不好意思,捏了捏还牵在手里柔软的小手,“诶!我这回都知道了,你就都忘了吧,再也不会了。” 雪茶这才笑逐颜开,“唔,小虎子真乖。我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就起身去了灶房。 谁?小虎子? 吴弦愣了楞,然后脸顿时比刚才捧着人亲嘴的时候还要红,他赶忙追到了灶房,围着忙碌的雪茶团团转。 “喂!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吴弦一早起来觉得脸蛋子有点怪怪的,酸疼酸疼的,难道是半夜被蚊子咬了?他疑惑的对着雪茶的铜镜照了照,好像不是蚊子咬的,蚊子怎么会咬出圈状的淤青呢。 “娘子,你来帮我看看,我脸这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他到灶房去把脸凑给雪茶看,雪茶见了噗嗤一声,没忍着笑。 没想到她昨晚居然用了这么大力,确实下手有点狠了,她小小的愧疚了一下,就很快释然了,活该,谁叫他睡着了都能惹到她? “不像是被什么咬的,你昨晚喝的那么醉,也许是回来的路上磕到哪儿了吧?” “我没这个印象啊~” 雪茶低头收拾碗筷掩饰唇角再也憋不住的笑。 “相公,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下午回来帮我拔草。” 吴弦这才想起来,有一事忘了和她说,“对了娘子,今天下午不能帮你拔草了,明天再说吧。听说另一个场子开了斗蝈蝈的局,我想去见识一下。” 雪茶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漫不经心的用围裙擦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又是和那个董慧慧一起?” “嗯,毕竟属她爱玩蝈蝈。”他忽然意识到,一二再再而三爽约,她可能会生气,就试探的问道:“娘子,你没生气吧?你要是实在生气,我下午就不去了。”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那么想去就去吧,不是早就和人家约好了吗?突然变卦了多不好?”雪茶微笑着上前给他整了整衣领,吴弦有些不自在,娘子人还是挺好的,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算了,就这一回了,明天就老老实实在家帮她干活,再也不出去玩儿了。 雪茶边给他整理衣服,边看着他脸上那个圈形掐痕,心想昨晚要是在另一边也掐个对称的就好了。 吴弦走之前把他的蝈蝈笼子提了出去,放在外面窗台上晒太阳,还不忘嘱咐雪茶若是下雨了就帮他提回去。 姑嫂两个吃完饭,小敏主动去角落里舀了半盆麸皮,打算把鸡喂了。 “小敏,今天不用喂鸡了。” “嗯?不喂了?” “是啊,昨天我听张婶说散养的鸡肉质好,长肉快,今天就把它们放出来试试吧?” 小敏有些疑惑,昨天嫂子有见过张婶吗?“可后院的菜地怎么办?” “应该没关系的,菜都长大了,不怕它们祸害了。” 小敏一向对雪茶唯命是从,既然她说行那就肯定没错。 雪茶走到鸡窝前,端详着她和小敏的劳动成果,这几只鸡可不再是当初买来时的模样了,如今各个都有三斤重,尤其是其中一只大公鸡早就有了霸王的派头。 笼门一打开,终于重获自由的鸡们争先恐后的往外跑,有的去了菜地,有的就在院子里疯跑找食,总之没有一个只留在笼子里的。 雪茶瞥了一眼窗台上的蝈蝈笼子,回房给小敏试刚做好的新衣裳去了。 小敏最近开始继续学写字了,她小的时候学过一些,后来父母不在了,她小小年纪要操持半个家,又没有人教她,也就不学了。 雪茶觉得可惜,小敏本就是书香世家出身,难得家境败落了还有一丝书卷气。她看了心疼,反正她闲来无事,教她认字也不费什么功夫,女孩子知道的多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二人正学的有趣,忽听外来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咆哮。 “将军!我的将军啊!雪茶!你给小爷滚出来!” 是吴弦,原来今天书铺老板家里有事,提前让伙计们散了。他本来高高兴兴的回家,一路上都在幻想着今天将军给他争气夺个冠军回来。 万万没想到,刚一进大门就见到了一副让他痛心疾首的画面! 一只大公鸡扑腾一下飞上了窗台,用它那巨大的翅膀一把把蝈蝈笼子扑翻在地,蝈蝈笼的门瞬间摔开了,然后大公鸡凭着动物本能扑腾一声飞了下来,准确无误的叨住了欲逃跑的将军。 “这张大小子是张老爷前头娘子生的,后面娶的填房也有儿子,但才几岁大。若是慧慧能嫁过去,以后的日子根本不用愁……” 董夫人听了越来越喜,董慧慧却渐渐觉出不对来了。 “你说的张大小子可是张记饼铺的张发财?” 林媒婆心里一惊,她居然认识张发财?“没、没错,就是他了,慧慧你认识他?” 董慧慧胸膛剧烈起伏,猛地站起身来,端起果盘就砸向了林媒婆。 “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那整天逛窑子的东西留给你自己的女儿去吧?上个月我还见他当街调戏小媳妇,被我一顿暴打!” 林媒婆吓的瑟瑟发抖,果盘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及时站起身,躲到了董夫人身后。 “林媒婆,慧慧说的是真的?”董夫人一向温良,但并不是个没脾气的,一把将林媒婆从身后揪了出来。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成了亲严加管教就是了!再说他是长子,将来张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他的,这怎么就不是门好亲了?” 董慧慧还想动手,握拳极力克制住了。 “娘你别信她的,宁信肥猪上树,不信媒婆的嘴!张发财那狗东西是长子不假,但有那样厉害的后母在,他爹死后他若能拿到一个子就不是他张发财!他不过是个只有三块豆腐高,满肚子花花肠肠子的孬种!你赶紧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小心姑奶奶砸了你饭碗!” 林媒婆边往门外退,边用胖胖的手指难以置信的指着董慧慧,“你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得罪我林媒婆,我看你是不想嫁出去了!哦~我明白了,我听说你和那姓吴的小子走的挺近,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滚不滚?” 董夫人一听这话也急了,“林媒婆你胡说些什么?” “啊呸!我胡说?也不看我是干什么营生的,老娘外号包打听!董姑娘,吴弦那娘子我见过,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儿,你的样貌给她当个丫鬟还差不多,差不多就别挑了!人家张公子还不一定能看的上你呢!” 林媒婆气着了,嘴也快,骂到兴起竟一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是谁在喷粪?”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是暴怒的董老板,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弟子。 70.明月千里寄相思 ……  雪茶不知他心里竟存了这么多想法,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所以我也看开了, 当个逍遥自在人没什么不好的,只要饿不死, 只要能养活我妹妹, 终此一生也没什么。” 雪茶明知道他这种想法虽然情有可原,但是是不对的, 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反驳他。 她就静静的听着, 直到他累了。 雪茶打了一盆热水, 亲手试了试温度, 端到了床边。 “相公,这两天你辛苦了, 起来烫烫脚舒服一些。” 吴弦张开眼睛, 见她正殷勤的看着自己,心里忽然一暖,其实这几天她也很累,还能对他如此周到。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 嫁给自己不过是她没办法之下选的一条出路, 她对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感情, 不过是不得不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 站在这个立场看,她其实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雪茶见他起身, 主动拉过他的脚, 帮他除了袜子, 蹲下身, 把他的脚浸入了水中。 吴弦猛地一抖,把脚从水盆里拔了出来。 “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应该不会啊。 吴弦拉住她一只胳膊,让她坐下,“不用你给洗,你歇着吧,我自己有手。再说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不会拿你当丫鬟用。” 雪茶觉得自己有点变了,这废物表少爷她竟越来越觉得顺眼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他,“那有什么?改天你再给我洗不就好了?” 吴弦顿时十分夸张的张圆了嘴巴,“你可别吓我,小爷自己的脚都嫌脏,别说你的了!你快别做梦了。” 雪茶见此喷笑出声,露出洁白的贝齿,“好了好了,看你吓的,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一夜无话,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悄无声息中好了许多。 第二天,雪茶正在喂鸡,忽然见牛三来了,来了直接进屋找吴弦。雪茶直觉没好事儿,就叫来小敏,让她进屋给他们倒茶,顺便听听是什么事儿。 小敏如今已经成了雪茶得力的小助手,得了令就拎着一壶水进屋了,两个大人谁也没理会她。 牛三满脸焦急,一直在劝吴弦,“兄弟,你可得帮我一回,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是不帮我,我这回真要喝西北风去了!我媳妇儿非得离开我不成!” 吴弦十分为难,“我也想帮你啊,可你这回输的实在太多了。我已经和我家那位发了誓,再也不踏进赌坊一步。” “吴弦!你不能这样啊!当初你有难的时候兄弟我是怎么帮你的?兄弟就求你这一回,你手气旺赌术好,就去这一回,帮我捞回本不成吗?你放心,万一输了我也不怨你,只怨我运气不好!” “不是不愿意帮你,你是不知道我娘子她……” 牛三变了脸色,“好你个吴弦!娶了个漂亮媳妇就变成软蛋了是吧?吓破了你的胆!我就问你一句,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吴弦本来就在犹豫,听了这话顿时炸了起来,“你说谁软蛋?我堂堂七尺汉子我怕她?走!兄弟这就帮你捞回来!不过咱们说好了就这一回哈。” 牛三拉着他出门,吴弦这才注意到小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里,一声不吭的躲在角落里。 赶紧松开牛三,走到小敏面前,“妹妹,刚才听到的事不许和你嫂子说知道吗?她知道了会闹翻天的,你可是我亲妹妹。” 小敏望着他的眼睛,重重的点了头,“哥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二人匆匆离开了屋子,奔向了赌坊。 雪茶赶紧进屋与小敏汇合。 小敏迫不及待的把刚才的听到的话全部学给了雪茶听,末了说道:“嫂子,这回我支持你,你好好收拾收拾我哥吧,他实在太不像话了!” 雪茶气的脸色发青,心里有一团火,烧的她直想拎着把菜刀冲进赌坊里砍人,但她还是把这口气暂时咽下去了。 “小敏乖,识大体。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要是听到我们这屋有什么动静千万别担心,嫂子有分寸,不会伤了你哥的。走,咱俩把那块花布裁了做衣裳去!” 吴弦回来进门的时候一愣,雪茶在他们房里摆了饭桌,有酒有菜。她端坐在凳子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你还没吃啊?我吃过了回来的。”他今天帮牛三小赢回了一些,虽然不免有那煞风景的人提起十多天前那件事,依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雪茶悠悠的起身,接过了他脱下的外衣,挂了起来,“相公还是吃一些吧,为妻特意为你准备的。” “哦,那也好,就吃些吧。”吴弦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语气和表情与往日一般,但他就是觉得莫名有些冷森森的。 雪茶亲手给他倒上了酒,“相公,你今天去赌坊了?” 吴弦差点呛到。 “其实你不必叫小敏瞒我,我见到牛三来家里就已经猜到了。” “……娘子,实在是因为牛三一直求我,多年兄弟,我不好不帮他这个忙,我保证再也不去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雪茶表示很纳闷儿,笑道:“你看我像是生气了吗?看你的样子准是又赢了吧?我只是很佩服我相公这么有本事罢了。” 吴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呵呵,这哪算什么本事?” “相公你不必谦虚,你肯定不知道,我在荣府的时候也时常见丫鬟们堵个香粉钱。这样吧,你教教我好吗?我早就想学了。” 吴弦一听如此,又见她一脸好奇,终于放了心,只要不找他的茬儿就好。 “嗨!这有什么好学的?不教不教。” “相公~你就教教人家嘛~”雪茶撒起了娇,声音又软有魅,吴弦自然抗不住。 “好吧好吧,今天就教你一手吧,让你也瞧瞧西街赌神的威力!” “你真好!”雪茶把一早准备好的骰子拿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看好了……是这么玩的……”吴弦像个称职的师傅一样给她讲解起来。 雪茶听的很认真,看他讲完了,就说道:“相公,我都学会了!不如咱们两个赌一把怎么样?” “你这刚学会就想挑战我?”吴弦晚饭酒喝的有点多,听了雪茶几句奉承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雪茶心里有个小人嚯嚯的磨着刀,我叫你飘!等下我看你拿什么飘?! “试试嘛相公,就一把,你若是输了要把私房钱都交给我!” 吴弦不屑的一笑,她刚学会的,还想赢他?痴人说梦。 “那你若是输了呢?” “我若是输了就送你一件大礼怎么样?保证让你惊喜!” 吴弦才不相信她能拿出什么好礼来,不过既然她乐意捧自己的场,陪她玩玩又如何?赢他是稳赢的,至于私房钱什么的,那是根本没有的事儿! 二人对坐,齐摇骰盅,哗啦啦直响,雪茶看他的眼神也变的越来越犀利,吴弦忽然心中一突,没了底气,她不是又挖什么坑等着他跳呢吧? 开盅!不出吴弦所料,果然是他赢了。 他笑的得意洋洋,“娘子你输了,把大礼拿出来瞧瞧吧!” 雪茶脸色如冰,“好,你等着,我这就把大礼给你拿出来!” 只见她走到衣柜处,开了衣柜门,然后蹲下身子,从最下最里面翻出了一件衣服、一个黑色幕笠外加一把长剑,啪的一声丢在了吴弦脚下。 雪茶眼睛顿时亮了,别说,他还真说了一条正道,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别的本事不敢说,做这些臭美的东西没人比她更在行! “你说的对!咱们好好商量商量。”雪茶也兴奋起来了。 可吴弦一下子又弱了下去,“不行,开个正经铺子的成本太高了,咱们没有这笔银子。 若是以前我还能去老姑奶奶那里蹭一点回来,但有了上回的事却是不行了。不要紧,再想别的招吧!”他怕雪茶失望,还故意安慰她。 雪茶却异常坚定,“不!就考虑这个。这笔银子我有,咱们买个小点儿的铺子足够了。” 吴弦知道她说的是嫁妆银子,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以老太君对她的疼爱程度,应该是给了不少。 “那怎么行?你的银子留着傍身吧,不行我出去借一借。” “什么你的我的?你现在要跟我算账不成?”雪茶柳眉竖起,她的银子当然不能乱用,但这种关系到全家将来的大事当然要用,不然留着干嘛?留着她自己吃肉看着两兄妹喝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茶一时间又恢复成了吴弦熟悉的模样,不再是夜里在他怀里无助的小娇花,也不是嘤嘤啼哭的小娘子,而是化身成了他无法对其抗争必须唯命是从的人。 “你出去托人打探铺面消息,还有我给你列个单子,是我做那些香膏需要的东西,你得帮我找找从哪能便宜进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反正你此刻无事,现在就去吧,对了,带上点银子,大方些,求人不怕花银子。” 直到被雪茶推出去大门外,吴弦还有些蒙蒙的,望着手里的碎银子恍如活在梦里。他记得就在不到一刻钟之前他还在欣赏他娘子那故作镇定的容颜,怎么下一瞬他就被赶出来找铺子了? 赶走他后,雪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把手里所有的银子都倒了出来,当初从荣府带出来的一共二百五十两,这其中有老太君给的,府里给的,还有她自己攒下的。 上回从吴弦手里赢来的银子有一百多,借给了牛三三十两,减去这段时间的花用,还有整一百两。 一共三百五十两!吴弦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这么有钱。 雪茶心里算了一下,在不错的地方买个小门面,再进一批材料,这些银子足够了。她有种预感,做脂粉生意一定就是她的生财之路。 到时候家里有个正经营生,不用凡事先考虑银子,小敏将来的嫁妆的也有了,再换个大房子……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铺子欣欣向荣的场面。 吴弦出去跑了一下午,发动了他那些雪茶嘴里的狐朋狗友,合适的铺子很快就找到了几间。不过此事急不得,还要中间人给问妥当了再说,之后等雪茶身子好了亲自去选。鲜花等东西的来源吴弦暂时没有打听出来。 他在外面请朋友吃完饭回来的,稍稍喝了点儿酒,洗好后进屋发现雪茶还没睡。 见他回来雪茶赶紧放下了写写画画的笔,“怎么回来这么晚?”她上前帮他挂上外衣。 “铺子的事有些眉目了,请了几个哥们儿吃饭。你肚子怎么样了?好受些没?” “好多了,除了有些发虚,已经不疼了。” 雪茶细细问过了铺子的情况,就上床躺着了,吴弦也脱了鞋爬了上去。见她依旧躺在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上,而他这边的被子铺的整整齐齐,以往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今日却觉得分外刺眼。 他是个浑人,若一直没有昨晚的事也就罢了,可谁叫它偏偏就发生了呢。刚刚尝过肉汤滋味的吴弦此时好奇心和激情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见她躺的笔直,他心下一狠!反正他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再不要脸一些又何妨? 71.十二分的警觉 ……  “难不成也是我在梦里头说的?是不是啊娘子?” 雪茶偏不告诉他。 哥哥嫂嫂和好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小敏了,这几天她夹在他们中间实在难受, 这回好了, 家里又恢复轻松的氛围了。 吴弦还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小敏兴奋的跑了过来,打断了吴弦的思绪,“哥!快到我生辰了, 你记不记得?” 吴弦揪住她一根小辫子撩了一下, “当然记得,我妹的生辰我怎么会忘?哥会给你准备礼物的。雪茶, 你什么时候生辰?”当初他们成亲时,他从来没过问这些, 现在突然有些想知道了。 雪茶切菜的手一顿,“我没生辰。我连自己姓什么家住何处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生辰?再说一个丫鬟,生辰不重要。” 她的话听上去淡淡的,好像很不在意,可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心酸落寞。 沉默了片刻,吴弦故作轻松的说道:“嗨!没事儿!生辰有什么紧要的?都是老人家和小孩子过的,你看我有生辰也不过。你有姓没姓也无所谓,反正进了我吴家门,以后就跟我姓, 吴氏雪茶, 吴雪茶!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听好听!嫂子和我一个姓喽!”有捧他臭脚的。 雪茶继续低头切菜, “好好好,别在那耍宝了,去外面给我抱点柴进来。” 吴弦听命出去了,没人看见雪茶的一滴眼泪滴在了案板上,她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呢。 生活恢复如初,只是吴弦忽然勤奋起来了,说给人写信的活太过清闲了,便额外托李光在外面帮他找了个晚间饭馆跑堂的活儿。 于是一向懒散度日的人突然开始了每天早出晚归,雪茶和小敏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而且这几天他整个人都老实了许多,甚至连酒都一口不喝了。有一天晚上他满脸疲惫的回来了,雪茶把饭菜端上,要倒酒的时候被他给拦下了。 “以后这东西少喝。”吴弦说完就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雪茶见了心疼,“要是跑堂的活太辛苦就别干了,再找个别的活试试,家里还有不少银子,我手里也有一些。” 吴弦含含糊糊的答道:“嗯,我再干几天,这家给的工钱高,过几天我就不干了。” “那好吧,反正你别太勉强自己。”无论如何,他知道为把心思用在这个家上,还是很让人欣慰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威风镖局里,自从那日河边与吴弦一别,董慧慧就一直没出过门,吃喝玩乐一下子都没了兴趣。董家二老见此,担忧的同时又有些高兴,终于见到闺女变文静的这一日了。 他们私下里猜,她心情不好八成是和吴弦有关,想也知道,肯定是人家挑明了不想和她走太近了。若不是这种事不宜声张,董老板甚至想亲手放挂鞭炮庆祝一番。 “她爹,她不出去胡闹是好,可整天这么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你不是约好林媒婆了吗?明天她来了见见面再说,尽早把这丫头嫁出去吧,女大不中留啊。” 第二天,富态喜庆的林媒婆准时上门相看董慧慧,她本不愿意出来,硬是被娘给拉了出来,说什么人家是客,能不能成是两说,姑娘家礼数总要做到的。 董慧慧于是不情不愿的站到了林媒婆眼前,“林大娘好。” “哟!这就是慧慧啊?我记得几年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时候可没现在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真是媒婆一张嘴,死人也蹬腿。 大人之间在那寒暄闲聊,董慧慧就阴着脸坐在一边听着,她倒是有几分好奇,这林媒婆会给她说个什么样的婆家。 “你说的对!咱们好好商量商量。”雪茶也兴奋起来了。 可吴弦一下子又弱了下去,“不行,开个正经铺子的成本太高了,咱们没有这笔银子。 若是以前我还能去老姑奶奶那里蹭一点回来,但有了上回的事却是不行了。不要紧,再想别的招吧!”他怕雪茶失望,还故意安慰她。 雪茶却异常坚定,“不!就考虑这个。这笔银子我有,咱们买个小点儿的铺子足够了。” 吴弦知道她说的是嫁妆银子,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以老太君对她的疼爱程度,应该是给了不少。 “那怎么行?你的银子留着傍身吧,不行我出去借一借。” “什么你的我的?你现在要跟我算账不成?”雪茶柳眉竖起,她的银子当然不能乱用,但这种关系到全家将来的大事当然要用,不然留着干嘛?留着她自己吃肉看着两兄妹喝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茶一时间又恢复成了吴弦熟悉的模样,不再是夜里在他怀里无助的小娇花,也不是嘤嘤啼哭的小娘子,而是化身成了他无法对其抗争必须唯命是从的人。 “你出去托人打探铺面消息,还有我给你列个单子,是我做那些香膏需要的东西,你得帮我找找从哪能便宜进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反正你此刻无事,现在就去吧,对了,带上点银子,大方些,求人不怕花银子。” 直到被雪茶推出去大门外,吴弦还有些蒙蒙的,望着手里的碎银子恍如活在梦里。他记得就在不到一刻钟之前他还在欣赏他娘子那故作镇定的容颜,怎么下一瞬他就被赶出来找铺子了? 赶走他后,雪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把手里所有的银子都倒了出来,当初从荣府带出来的一共二百五十两,这其中有老太君给的,府里给的,还有她自己攒下的。 上回从吴弦手里赢来的银子有一百多,借给了牛三三十两,减去这段时间的花用,还有整一百两。 一共三百五十两!吴弦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这么有钱。 雪茶心里算了一下,在不错的地方买个小门面,再进一批材料,这些银子足够了。她有种预感,做脂粉生意一定就是她的生财之路。 到时候家里有个正经营生,不用凡事先考虑银子,小敏将来的嫁妆的也有了,再换个大房子……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铺子欣欣向荣的场面。 吴弦出去跑了一下午,发动了他那些雪茶嘴里的狐朋狗友,合适的铺子很快就找到了几间。不过此事急不得,还要中间人给问妥当了再说,之后等雪茶身子好了亲自去选。鲜花等东西的来源吴弦暂时没有打听出来。 他在外面请朋友吃完饭回来的,稍稍喝了点儿酒,洗好后进屋发现雪茶还没睡。 见他回来雪茶赶紧放下了写写画画的笔,“怎么回来这么晚?”她上前帮他挂上外衣。 “铺子的事有些眉目了,请了几个哥们儿吃饭。你肚子怎么样了?好受些没?” “好多了,除了有些发虚,已经不疼了。” 雪茶细细问过了铺子的情况,就上床躺着了,吴弦也脱了鞋爬了上去。见她依旧躺在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上,而他这边的被子铺的整整齐齐,以往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今日却觉得分外刺眼。 他是个浑人,若一直没有昨晚的事也就罢了,可谁叫它偏偏就发生了呢。刚刚尝过肉汤滋味的吴弦此时好奇心和激情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见她躺的笔直,他心下一狠!反正他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再不要脸一些又何妨? 雪茶正闭目酝酿睡意,忽听旁边有声响,睁眼一看,只见吴弦噗通通把被子胡乱一卷丢到了床脚,然后就在她的注视下,无耻地掀开了她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来。 把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大言不惭“小爷是人形火炉,给娘子接着捂捂。” 雪茶浑身僵硬,挣了两下没挣开,遂放弃。 “你不是嫌人身上脏,不爱和我接触吗?还要在床上划界限什么的。” 本以为吴弦会无言以对,结果人家大义凛然,又凑近了她一些,“那不是别人吗?你是我娘子我就要光明正大的碰。等你舒坦了,把两条被子拆开做成一条大的,以后咱们就这样睡。” 说的雪茶脸热不已,这个没羞没臊的。 “我才不干呢,说不定哪天你又该生我气,骂我滚了。” “嘿嘿,哪能啊?我保证再也不惹娘子生气了。” “信你才怪。”雪茶小声嘀咕着。 “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吴弦故作凶恶,抬起半个身体朝她欺了过去。 雪茶直躲他,“干什么呀你?好好睡觉!” “不干什么?就是要亲你!”说完他就肆无忌惮的低下了头堵住了她的小小抗议。虽然顾忌着雪茶不舒服,这晚上吴弦还是没少胡闹,沾了不少便宜,他这才对话本里描写的男女之事有了初步的体会,原来是这般新奇有趣,让人心痒痒急吼吼。 雪茶很早就醒了,虚弱的感觉基本上没有了,今天该起来做早饭了。一睁开眼睛便觉胸口沉闷,某人的一条胳膊正搭在她的小山上。 他好像特别喜欢那里,昨晚就……雪茶脸一红,怕弄醒他,就轻手轻脚的把他的胳膊抬了起来,打算放回它该放的位置去。 却在提到半路的时候停住了,他胳膊上那块印子是什么东西?原来抬胳膊的时候宽松的里衣袖口下滑,吴弦的整个小臂露在了外面。 看上去好像是个牙印,应该有些年头了,看大小不像是大人咬的。 雪茶忽的想起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巴。 天呐!不会是他吧? “表少爷,我这样窝着有些系不好,你来帮我一下吧。”雪茶故意说的十分轻柔甜美,撩人心弦。除非他是柳下惠转世,才能半点不为所动。 岂料,他不仅不看,还明显更加坐立不安起来,一层红晕渐渐染上了他白皙的耳朵尖,蔓延到他的脸。 雪茶一愣,她预想了他很多种反应,脸红却不是其中之一,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样子,顿时也有些脸热起来。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我去给你叫丫鬟进来!”吴弦欲站起身。 “不必了!我系好了。” 吴弦心里默默的数着数,老姑奶奶您怎么还不出来啊?您再不出来我汗都快下来了,雪茶今天脑子绝对有问题,太不正常了! “表少爷,你今年有十八了吧?怎么还没成亲呢?” 她问这个干什么?吴弦没多想,反正不让他看她腿就行。 有些洒脱的回道:“谁肯嫁我这穷小子啊?” “那你有心上人吗?” “没有,倒是有不少姑娘喜欢小爷!” 雪茶心中一喜,太好了!无牵无挂无心上人,没银子没架子有节操,人次点就次点吧,她有信心把日子过好。 她忽然凑近他一些,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子。 “表少爷,你看我怎么样?” 吴弦身子一歪,离她远一些,疑惑的望着她,“什么怎么样?” “我嫁给你怎么样?” “啊?”吴弦突然身体失衡,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好他身手灵活,慌乱的站了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这丫头肯定是涮他玩呢,谁不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惦记着她,她可别害他! 再说她在别人眼里是天仙,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魔鬼! 八岁那年,他们家还没败落,娘带着他来府里探望老太君。他见一个白嫩嫩的小女娃蹲在水塘边哭,浑身弄的脏兮兮的,他本着好心就上前问了她两句,谁知她竟误会了!上前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不说,还把他推坐在水塘边上。害的他满身污泥不说,还被娘一顿训斥。 至今他胳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发白的牙印儿,从那以后他想起她来就有阴影,总觉得前一秒她哭的可怜,下一秒就要治他于死地。 72.连环计对将计就计 ……  雪茶心虚极了, 赶紧找话题, “相公你喝酒啦?” “喝了一点点,娘子,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吴弦在她身边坐下, 雪茶自觉的抱着枕头往里挪了挪,假装不高兴, “我哪有不对劲?对了!你在哪喝的酒?” “呵呵呵”吴弦低沉的发出几声笑,然后竟猛的覆在了雪茶的背上,两手顺着她的胳膊摸到了她死死护住的枕头下面,“娘子从来不介意我喝酒的,你还是别装了,快把小爷的春秋交出来!” 突然被人从后面压住, 再听了这话,雪茶整个人都不好了, 更加拼命捍卫她的枕头。 “谁装了?我才没见过你的春秋!”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吴弦的手在枕头下面掰她的手,耳边的呼吸温热, 好闻的皂角气息相闻,雪茶觉得整个人都开始热了起来。 吴弦其实已经在枕头底下摸到书了,奈何她脸皮薄死活不肯给, 他又不能蛮干伤了她,于是借着微弱的酒力琢磨起了邪门歪道。 忽然他抽回了手, 直起了身子, 然后竟往她腰侧急速的挠起了痒痒。 “还不交出来?快快投降我就饶了你!” 雪茶最怕痒痒, 他一戳她软肉,她立即像一尾新鲜出水的鲤鱼,整个床都不够她扑腾的。 直到笑的快喘不上气她才终于肯求饶,“快住手,我拿!我拿出来就是了嘛。” 吴弦终于住了手,如果她再不投降,他除了把她整个抱起来扔下床去就再也没别的办法了。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雪茶急喘着坐了起来,满脸通红,乌发散乱,折腾间上衣掀起了一块,腰间露出了一块雪白的皮肤尤不自知。 吴弦的喉结轻微动了一下,就当没看见那处腻白。 雪茶从枕头下把那本春秋拿了出来,笑着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哪痒痒就专往哪里挠。给你给你!我还想怎么太阳突然打西边升起来了?原来你读的是这样的圣贤书啊。” 吴弦一下把书抢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嘴还很硬,“笑什么笑?你不是也看了吗?” 只见他手里的那本春秋公羊传在刚才的搏斗间,封皮被撕扯的早已摇摇欲坠了,露出了里面原本的封皮。 《花间玉女传》! “我才没看呢,我不像你看这等下流的话本子。”雪茶死不承认。 吴弦一眼就看穿了她,魔爪在她眼前的空气里抓了几抓,“真没看?嗯?” 雪茶怕了他的五指神功了,“好吧好吧,我承认看了还不成吗?” “嘿嘿,好看吗?” “好看,但不应该是正经读书人看的东西。你先借给我看吧,我才看了几章而已。” 她伸手从他要,却被他躲了过去,吴弦迅速的脱了鞋,拿着书三两下爬到床里面,“这本我还没看呢,咱们一起看吧。” “你不是天天捧着这本吗?怎么还没看完?” 吴弦得意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做的万能书皮,里面的书是从书铺借的,我已经看完两本了,傻瓜。” 于是因着同样的兴趣,二人一起趴在床上头凑着头,话本子放中间,一起看了起来,这时候也没人在意界限了。 雪茶是人生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满心的好奇与兴奋,然而吴弦也不是老手,他虽然平时玩的花样很多,但从来没有接触过话本子。 若不是那天帮书铺老板看了一会儿店,也不会叫无聊的他发现了新天地。 雪茶一手拄着下巴,另一手负责翻页,二人看书的速度基本一致,对于没讲重要内容的段落基本上几眼就扫过去了。书里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讲了一个女弟子和敌人的男弟子相爱的故事,恩怨情仇夹杂着勾人的暧昧涌动。 目前他们看到二人刚刚历经了一个大磨难,男弟子终于在客栈里与女弟子相会了。因为吴弦已经看过了两本相同套路的东西,所以他很清楚下一页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当机立断的按住了雪茶要翻页的小手。 “别看了,太晚了,明天白天你自己看。”吴弦说完松开她的手,扑通往自己那边一躺,闭上了眼睛。 “你困啦?正是精彩的地方呢,那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吴弦背过身子去,假装入睡,“那你早点睡。” 雪茶把书摆正在眼前,期待的翻开了下一页,然后……她的目光在那一页上停留了很久。 吴弦许久没听到她翻页的心声,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吴弦,睡着了吗?” “嗯~?”吴弦不由自主的翻过身,“怎么了?” “你和女人亲过嘴吗?” 雪茶心虚极了,赶紧找话题,“相公你喝酒啦?” “喝了一点点,娘子,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吴弦在她身边坐下,雪茶自觉的抱着枕头往里挪了挪,假装不高兴,“我哪有不对劲?对了!你在哪喝的酒?” “呵呵呵”吴弦低沉的发出几声笑,然后竟猛的覆在了雪茶的背上,两手顺着她的胳膊摸到了她死死护住的枕头下面,“娘子从来不介意我喝酒的,你还是别装了,快把小爷的春秋交出来!” 突然被人从后面压住,再听了这话,雪茶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加拼命捍卫她的枕头。 “谁装了?我才没见过你的春秋!”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吴弦的手在枕头下面掰她的手,耳边的呼吸温热,好闻的皂角气息相闻,雪茶觉得整个人都开始热了起来。 吴弦其实已经在枕头底下摸到书了,奈何她脸皮薄死活不肯给,他又不能蛮干伤了她,于是借着微弱的酒力琢磨起了邪门歪道。 忽然他抽回了手,直起了身子,然后竟往她腰侧急速的挠起了痒痒。 “还不交出来?快快投降我就饶了你!” 雪茶最怕痒痒,他一戳她软肉,她立即像一尾新鲜出水的鲤鱼,整个床都不够她扑腾的。 直到笑的快喘不上气她才终于肯求饶,“快住手,我拿!我拿出来就是了嘛。” 吴弦终于住了手,如果她再不投降,他除了把她整个抱起来扔下床去就再也没别的办法了。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雪茶急喘着坐了起来,满脸通红,乌发散乱,折腾间上衣掀起了一块,腰间露出了一块雪白的皮肤尤不自知。 吴弦的喉结轻微动了一下,就当没看见那处腻白。 雪茶从枕头下把那本春秋拿了出来,笑着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哪痒痒就专往哪里挠。给你给你!我还想怎么太阳突然打西边升起来了?原来你读的是这样的圣贤书啊。” 吴弦一下把书抢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嘴还很硬,“笑什么笑?你不是也看了吗?” 只见他手里的那本春秋公羊传在刚才的搏斗间,封皮被撕扯的早已摇摇欲坠了,露出了里面原本的封皮。 《花间玉女传》! “我才没看呢,我不像你看这等下流的话本子。”雪茶死不承认。 吴弦一眼就看穿了她,魔爪在她眼前的空气里抓了几抓,“真没看?嗯?” 雪茶怕了他的五指神功了,“好吧好吧,我承认看了还不成吗?” “嘿嘿,好看吗?” “好看,但不应该是正经读书人看的东西。你先借给我看吧,我才看了几章而已。” 她伸手从他要,却被他躲了过去,吴弦迅速的脱了鞋,拿着书三两下爬到床里面,“这本我还没看呢,咱们一起看吧。” “你不是天天捧着这本吗?怎么还没看完?” 吴弦得意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做的万能书皮,里面的书是从书铺借的,我已经看完两本了,傻瓜。” 于是因着同样的兴趣,二人一起趴在床上头凑着头,话本子放中间,一起看了起来,这时候也没人在意界限了。 雪茶是人生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满心的好奇与兴奋,然而吴弦也不是老手,他虽然平时玩的花样很多,但从来没有接触过话本子。 若不是那天帮书铺老板看了一会儿店,也不会叫无聊的他发现了新天地。 雪茶一手拄着下巴,另一手负责翻页,二人看书的速度基本一致,对于没讲重要内容的段落基本上几眼就扫过去了。书里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讲了一个女弟子和敌人的男弟子相爱的故事,恩怨情仇夹杂着勾人的暧昧涌动。 目前他们看到二人刚刚历经了一个大磨难,男弟子终于在客栈里与女弟子相会了。因为吴弦已经看过了两本相同套路的东西,所以他很清楚下一页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当机立断的按住了雪茶要翻页的小手。 “别看了,太晚了,明天白天你自己看。”吴弦说完松开她的手,扑通往自己那边一躺,闭上了眼睛。 “你困啦?正是精彩的地方呢,那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吴弦背过身子去,假装入睡,“那你早点睡。” 雪茶把书摆正在眼前,期待的翻开了下一页,然后……她的目光在那一页上停留了很久。 吴弦许久没听到她翻页的心声,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吴弦,睡着了吗?” “嗯~?”吴弦不由自主的翻过身,“怎么了?” “你和女人亲过嘴吗?” 她就静静的听着,直到他累了。 雪茶打了一盆热水,亲手试了试温度,端到了床边。 “相公,这两天你辛苦了,起来烫烫脚舒服一些。” 吴弦张开眼睛,见她正殷勤的看着自己,心里忽然一暖,其实这几天她也很累,还能对他如此周到。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嫁给自己不过是她没办法之下选的一条出路,她对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不得不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 站在这个立场看,她其实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雪茶见他起身,主动拉过他的脚,帮他除了袜子,蹲下身,把他的脚浸入了水中。 吴弦猛地一抖,把脚从水盆里拔了出来。 “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应该不会啊。 吴弦拉住她一只胳膊,让她坐下,“不用你给洗,你歇着吧,我自己有手。再说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不会拿你当丫鬟用。” 雪茶觉得自己有点变了,这废物表少爷她竟越来越觉得顺眼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他,“那有什么?改天你再给我洗不就好了?” 吴弦顿时十分夸张的张圆了嘴巴,“你可别吓我,小爷自己的脚都嫌脏,别说你的了!你快别做梦了。” 雪茶见此喷笑出声,露出洁白的贝齿,“好了好了,看你吓的,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一夜无话,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悄无声息中好了许多。 第二天,雪茶正在喂鸡,忽然见牛三来了,来了直接进屋找吴弦。雪茶直觉没好事儿,就叫来小敏,让她进屋给他们倒茶,顺便听听是什么事儿。 小敏如今已经成了雪茶得力的小助手,得了令就拎着一壶水进屋了,两个大人谁也没理会她。 牛三满脸焦急,一直在劝吴弦,“兄弟,你可得帮我一回,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是不帮我,我这回真要喝西北风去了!我媳妇儿非得离开我不成!” 吴弦十分为难,“我也想帮你啊,可你这回输的实在太多了。我已经和我家那位发了誓,再也不踏进赌坊一步。” “吴弦!你不能这样啊!当初你有难的时候兄弟我是怎么帮你的?兄弟就求你这一回,你手气旺赌术好,就去这一回,帮我捞回本不成吗?你放心,万一输了我也不怨你,只怨我运气不好!” “不是不愿意帮你,你是不知道我娘子她……” 牛三变了脸色,“好你个吴弦!娶了个漂亮媳妇就变成软蛋了是吧?吓破了你的胆!我就问你一句,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吴弦本来就在犹豫,听了这话顿时炸了起来,“你说谁软蛋?我堂堂七尺汉子我怕她?走!兄弟这就帮你捞回来!不过咱们说好了就这一回哈。” 牛三拉着他出门,吴弦这才注意到小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里,一声不吭的躲在角落里。 赶紧松开牛三,走到小敏面前,“妹妹,刚才听到的事不许和你嫂子说知道吗?她知道了会闹翻天的,你可是我亲妹妹。” 小敏望着他的眼睛,重重的点了头,“哥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二人匆匆离开了屋子,奔向了赌坊。 雪茶赶紧进屋与小敏汇合。 小敏迫不及待的把刚才的听到的话全部学给了雪茶听,末了说道:“嫂子,这回我支持你,你好好收拾收拾我哥吧,他实在太不像话了!” 雪茶气的脸色发青,心里有一团火,烧的她直想拎着把菜刀冲进赌坊里砍人,但她还是把这口气暂时咽下去了。 “小敏乖,识大体。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要是听到我们这屋有什么动静千万别担心,嫂子有分寸,不会伤了你哥的。走,咱俩把那块花布裁了做衣裳去!” 吴弦回来进门的时候一愣,雪茶在他们房里摆了饭桌,有酒有菜。她端坐在凳子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你还没吃啊?我吃过了回来的。”他今天帮牛三小赢回了一些,虽然不免有那煞风景的人提起十多天前那件事,依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雪茶悠悠的起身,接过了他脱下的外衣,挂了起来,“相公还是吃一些吧,为妻特意为你准备的。” “哦,那也好,就吃些吧。”吴弦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语气和表情与往日一般,但他就是觉得莫名有些冷森森的。 雪茶亲手给他倒上了酒,“相公,你今天去赌坊了?” 吴弦差点呛到。 “其实你不必叫小敏瞒我,我见到牛三来家里就已经猜到了。” “……娘子,实在是因为牛三一直求我,多年兄弟,我不好不帮他这个忙,我保证再也不去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雪茶表示很纳闷儿,笑道:“你看我像是生气了吗?看你的样子准是又赢了吧?我只是很佩服我相公这么有本事罢了。” 吴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呵呵,这哪算什么本事?” “相公你不必谦虚,你肯定不知道,我在荣府的时候也时常见丫鬟们堵个香粉钱。这样吧,你教教我好吗?我早就想学了。” 吴弦一听如此,又见她一脸好奇,终于放了心,只要不找他的茬儿就好。 “嗨!这有什么好学的?不教不教。” “相公~你就教教人家嘛~”雪茶撒起了娇,声音又软有魅,吴弦自然抗不住。 “好吧好吧,今天就教你一手吧,让你也瞧瞧西街赌神的威力!” “你真好!”雪茶把一早准备好的骰子拿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看好了……是这么玩的……”吴弦像个称职的师傅一样给她讲解起来。 雪茶听的很认真,看他讲完了,就说道:“相公,我都学会了!不如咱们两个赌一把怎么样?” “你这刚学会就想挑战我?”吴弦晚饭酒喝的有点多,听了雪茶几句奉承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雪茶心里有个小人嚯嚯的磨着刀,我叫你飘!等下我看你拿什么飘?! “试试嘛相公,就一把,你若是输了要把私房钱都交给我!” 吴弦不屑的一笑,她刚学会的,还想赢他?痴人说梦。 “那你若是输了呢?” “我若是输了就送你一件大礼怎么样?保证让你惊喜!” 吴弦才不相信她能拿出什么好礼来,不过既然她乐意捧自己的场,陪她玩玩又如何?赢他是稳赢的,至于私房钱什么的,那是根本没有的事儿! 二人对坐,齐摇骰盅,哗啦啦直响,雪茶看他的眼神也变的越来越犀利,吴弦忽然心中一突,没了底气,她不是又挖什么坑等着他跳呢吧? 开盅!不出吴弦所料,果然是他赢了。 他笑的得意洋洋,“娘子你输了,把大礼拿出来瞧瞧吧!” 雪茶脸色如冰,“好,你等着,我这就把大礼给你拿出来!” 只见她走到衣柜处,开了衣柜门,然后蹲下身子,从最下最里面翻出了一件衣服、一个黑色幕笠外加一把长剑,啪的一声丢在了吴弦脚下。 她赶紧起身,眉头皱的死紧,她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把那天吴弦呕吐的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那她这反应也太慢了些吧。 “雪茶!我有话要和你说。” 来者大大的不善啊,雪茶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既然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也不必再装什么贤惠大方了,再说吴弦也不在这里挡刀,只有她正面上了。 “说吧,我洗耳恭听。” 话是一直藏在董慧慧肚子里的,上次她问过吴弦,如今她要把这话再问一遍雪茶。 “你喜欢吴弦吗?” 雪茶没想到她会如此开门见山。 “这不关你的事,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吴弦也没有,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夫妻二字一下子戳中了董慧慧的心,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咄咄逼人,“这关我的事!因为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若不是你横空出现,他早晚会是我的人!” “你也说了,是早晚,而不是现在,他现在是我的相公。” 雪茶话语淡淡,更衬出董慧慧的癫狂,也更激怒了她。 “你明明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霸着他?他也不喜欢你不是吗?我不要求他喜欢我,只要我喜欢他就够了!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要他和我在一起,就一辈子都不用受穷受苦了,我会好好待他,也不用他努力上进,镖局以后也会是他的!我会给他潇洒快乐的一辈子,而你,能给他什么?” 这么□□裸的剖白和指责终于令雪茶有些生气了,但多年的丫鬟经历让她学会了克制。 “吃苦也好,受穷也罢,还是那句话,不关你的事!” 董慧慧怒到连连发笑,“雪茶,你敢大声说一句喜欢他我就认输!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只是想把他变成你的奴隶你的靠山!你知道我从哪来吗?码头,吴弦为了你这个包袱正在那里扛货,你不知道吧?你根本就不关心他干什么活是吧?” 雪茶微愣,他去扛货了?不是说去当跑堂吗?难怪他每晚回来都那么累。这样看来她这个妻子确实有些失职,被他三言两语就给骗过去了,从没有认真深究过。 雪茶心内愧疚,可在董慧慧面前却半点没表现出来,但她对她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73.以后看不到他,真好 …… 林媒婆心里一惊, 她居然认识张发财?“没、没错, 就是他了,慧慧你认识他?” 董慧慧胸膛剧烈起伏,猛地站起身来, 端起果盘就砸向了林媒婆。 “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那整天逛窑子的东西留给你自己的女儿去吧?上个月我还见他当街调戏小媳妇,被我一顿暴打!” 林媒婆吓的瑟瑟发抖, 果盘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及时站起身,躲到了董夫人身后。 “林媒婆,慧慧说的是真的?”董夫人一向温良, 但并不是个没脾气的,一把将林媒婆从身后揪了出来。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成了亲严加管教就是了!再说他是长子,将来张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他的,这怎么就不是门好亲了?” 董慧慧还想动手,握拳极力克制住了。 “娘你别信她的, 宁信肥猪上树,不信媒婆的嘴!张发财那狗东西是长子不假, 但有那样厉害的后母在, 他爹死后他若能拿到一个子就不是他张发财!他不过是个只有三块豆腐高,满肚子花花肠肠子的孬种!你赶紧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小心姑奶奶砸了你饭碗!” 林媒婆边往门外退,边用胖胖的手指难以置信的指着董慧慧, “你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得罪我林媒婆, 我看你是不想嫁出去了!哦~我明白了, 我听说你和那姓吴的小子走的挺近, 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滚不滚?” 董夫人一听这话也急了,“林媒婆你胡说些什么?” “啊呸!我胡说?也不看我是干什么营生的,老娘外号包打听!董姑娘,吴弦那娘子我见过,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儿,你的样貌给她当个丫鬟还差不多,差不多就别挑了!人家张公子还不一定能看的上你呢!” 林媒婆气着了,嘴也快,骂到兴起竟一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是谁在喷粪?”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是暴怒的董老板,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弟子。 林媒婆赶紧点头哈腰说一切都是误会,说董慧慧脾气太大先不客气的,不满意就不满意,干嘛不好好说呢? 然而董老板极其护短,根本不听她说这些。 几步上前,把肥胖的林媒婆像拎鸡崽子一样拎走了,董夫人怕出事,赶紧跟着上去。 董慧慧生了一肚子气,不仅气这媒婆做事不地道,更气她说的话,她究竟哪里比不上雪茶?就算她容貌稍逊她一些,可她和吴弦相知相交多年,而且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吴弦跟着她有什么不好的?将来这镖局都是他的! 这感觉糟透了,就像自己精心照顾了一路的镖,眼看着到了该交货的时候,被人给劫了。 正胡乱想着,一个跟他要好的小师弟走了进来,“慧姐,你猜我刚才去送人,在码头那边看见谁了?” “看见谁?左不过是看见鬼吧?” “嘿嘿和见鬼差不多!我看见吴弦了。” “吴弦?他在码头干什么?” 小师弟把事件一说,董慧慧未消的火气一下子又拔起了三丈,他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来找她帮忙,他这是要与自己彻底生份了吗? 炙烫的怒气和伤心让她在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问了小师弟具体地址,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一路狂奔到码头,没费力,远远的就看见那个正扛货的单薄身影,麻袋包压的他脊背弯曲,脚步虚浮,每放下一包都要好好捶捶腰歇口气。 董慧慧红了眼眶,咬着牙,曾经游手好闲不提重物的吴弦何时竟落到了这步田地? 她没有上前和他说话,而是调转了方向,直奔吴弦家里找雪茶去了。 吴弦放下一包货物,一个相熟的哥们儿过来搭话,“刚才我好像看见威风镖局的董慧慧了。” 吴弦皱眉,“你没看错吧?” “绝对错不了,站在那头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呢。” 吴弦暗道一声不好!“兄弟,你帮我和工头说一声,家里有事儿,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说完不等人家答话就赶紧往家赶了。 “那你亲过董慧慧没有?” “怎么可能?她就是个男的啊。”一幻想他和董慧慧亲嘴那画面,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你亲我一口吧。” “……” “你听见了吗?” “亲你……现在吗?” “嗯,咱们已经成亲了,我是你的娘子。”雪茶是鼓了很大勇气的,刚才那一页话本里详细的描写了男女弟子吻的如胶似漆,连对方嘴巴的口感都形容的极其细致,至于之后的欲罢不能什么的她还没敢看。 她想,他们结婚有段日子了,这一步总是要有人先迈出的,既然他没表示,不妨就让她来主动做这第一回吧。他无法淡定,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何尝淡定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话本子合上扔到了一边,往他身边凑了凑,吴弦屏住呼吸本能的往后退,后背撞了墙之后就退无可退了。 吴弦看她似乎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紧张的舔了下下唇,“真亲啊?” 雪茶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扬着小下巴,睫毛不住的抖动着,不像是要做亲密的事,倒像是要英勇赴死一样。用行动无声的催促着他。 她娇嫩如花的唇瓣就在自己眼前,和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是鲜嫩的粉红色,在闪烁的灯火下还泛着一丝晶莹的惑人的光。 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眼前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美丽诱人,而且是她主动要求的,他有什么可忐忑的? 虽然她心机深沉手辣黑心,可她同样弱质纤纤惹人怜爱不是吗? 虽然他极讨厌与人皮肤接触,但她的唇真会如书里写的那般绵软甘甜吗? 他十分好奇,可他真亲了,她若不满意,之后再找他算账怎么办?这么一想,手臂上陈年的牙印也感觉疼了起来。 一瞬间,吴弦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雪茶微扬着头等着,脖子都有些酸了,就在她以为自己等不到他的时候,忽然,一团黑影猛地向她面部袭来,两片温热的嘴唇外加牙齿重重的磕在了她的嘴上。 咣一声! “啊!”雪茶痛叫,捂着疼痛的嘴唇怒视着他,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是她叫人家亲的,人家照做了啊! 吴弦嘴上也疼,心里发着虚,目光闪烁不敢看她,“你看我就说让你赶紧睡觉嘛,今天压根不是个好日子,睡吧睡吧。”说完他就再次翻身朝墙了。 雪茶恨恨的盯着他的后背,似要把他烧出个洞,以泻心头的羞愤,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踏出这一步,这该死的家伙居然敢这么对她? 好!给你机会你不知道珍惜,希望你以后别求到我头上! 吴弦直到听见雪茶睡着了,才大松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的仰面朝天姿势。 刚才那下的确是太大力了,别说她了,他自己牙根还疼着呢。不过他真不是有意如此的,本来是想蜻蜓点水速战速决的,岂料发力过猛了。 不过……他悄悄的抚上了自己的唇,偏过头去瞧瞧她的,刚才那一下虽短,但触感他感受的分明,软嫩嫩的,跟水豆腐似的,而且比豆腐香多了,不知她今天又擦了什么香,蹭的他鼻端现在还萦绕着那股子香味。 咯噔,吴弦心里一跳,粗鲁的揉了几下自己的唇。怪哉!他之前之所以犹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自己吃了她的口水会当场呕吐,那样场景就太难堪了。 然而,并没有!他不只彻底忘了口水这件事,还脸红心热的一直在琢磨其他乱码七糟的。 他抚上了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完了完了,他的洁癖难道会慢慢对雪茶免疫吗?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吴弦是个天生贱坯子?到头来自己最最能接受的女人竟是一直以来强迫他、奴役他、恐吓他的人生阴影? 雪茶睡的正熟,他默默支起了身子,盯着她模模糊糊的脸看,要不要偷偷试一试? 今天将军没赢到最后,但丝毫没影响吴弦的好兴致,相反这一回彻底把他的瘾头给勾了出来。 “明天不行,后天吧。” “为什么?” “明天还有一场,我和慧慧约好了一起去。像今天似的,中午我回来取蝈蝈。” 雪茶咬牙,“就明天一场吗?” “嗯,就这两天,后天就没了。” “好吧,那你答应我后天一定得在家帮我拔草。”且再让他浪一回吧。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第二天,吴弦回家取了蝈蝈后,一直到很晚了都没有回来,雪茶由一开始的气愤变成了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 正想着要不要叫邻居帮忙找找时,吴弦终于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看他摇摇晃晃的,雪茶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往屋里带。 “怎么喝的这么多?” 雪茶把他按坐在床上,替他除了鞋袜,费劲脱掉外衣,才把他放倒。 “扶我起来洗脸,脸、脸还没洗呢……”吴弦喃喃着醉话。 雪茶失笑,都醉成这个鬼样子了才惦记着睡前洗脸呢?从锅里舀了半盆温水,洗了一块热乎手巾,雪茶细细的给他擦了起来。 他的眉眼很精致,此时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就像个乖巧的小孩子一样,擦完了脸,雪茶执起了他一只手,也好好擦洗了一遍。 忽然,他手上一个大力往回拉,雪茶没防备,一下子跌趴在他的胸口上。 衣衫轻薄,她甚至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声,还有自己的。她拿开他的手臂,把手巾放在一旁,上了床躺在他身边。这家伙,睡着了和平日里完全是两个人。 没想到她刚一躺好,刚刚分开不久的吴弦就侧了身,一把揽住她的腰,整个人贴了上来,而且,他犹觉得不够, 还低着头,向后调整着角度,然后大头竟直埋在了她绵软的小山上! 他在干什么?雪茶脸色瞬间红的能滴血,虽然还隔着衣服,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太羞耻了。 若是夫妻正常燕好也就罢了,可此时赖在她怀里的这个偏偏是个醉猫,清醒的只有她一个人! “吴弦,醒醒,好好睡觉去。” 雪茶推了他两下,没推开,反而被他抱的更紧,口鼻还在她的小山上蹭了几蹭,蹭的她浑身都不对劲儿。 “娘~不要丢下小虎子~小虎子害怕……” 娘?雪茶一愣,他这是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把她当成娘亲了?一时间她的脸上又红了几番。原来他乳名叫小虎子,还蛮可爱的。 罢了,反正他醉成这个鬼样子,明天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小敏比他小九岁,想必儿时他是在父母的宠溺下长大的,他们的双双过世对他的伤害一定非常大。 蹭就蹭吧,反正他们以后还会有更亲密的事,就算是安慰他脆弱的心灵几分吧。 她像哄孩子一样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小虎子乖,娘没走。你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吴弦没出声,雪茶想他大概是睡着了。 吴弦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梦里的他还是小童模样,娘亲带着他去集市上买东西,集市上很热闹,吵吵嚷嚷的,卖什么的都有。 他很快被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吸引住了,站在摊子前不肯挪步子。 娘亲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小脸,“小虎子乖,你就在这看吧,喜欢哪个等下娘给你买,娘就在旁边这个摊子,你一抬头就能看见娘。” 小虎子高兴的点点头,小小的人儿站在摊子前,见娘果然就在旁边的摊子上站着,正转过头来笑着看他。 小虎子立马放心的露出了小白牙,冲娘亲甜甜的笑了。 他挑了半天,终于挑了两样喜欢的东西,刚要抬头喊娘过来,却发现娘不知何时不见了!他吓坏了,大哭着找娘。 他问卖东西的大叔,“你看见我娘了吗?” 然而大叔没说话,连人带摊子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化作了一片虚无,接着四周的一切就见倒塌的房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害怕极了。忽然,这时候娘亲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小虎子乖,娘没走。” 他这才终于安下心来扑进了她的怀里,馨香而温暖的怀抱。 心安稳了不久,忽然梦里的画面斗转,长大了的吴弦和董慧慧正在喝酒,那死女人竟然只给他倒酒,自己却不怎么喝,他一下子就火了! “董慧慧!把酒满上,是汉子就再喝一杯!啊啊啊!” 吴弦虽然长的清俊秀气,但从他今天打人的架势上就看的出来,也是身经百战的,因此家里还能找到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雪茶被打的那半边脸肿的很可怕,说话都疼。吴弦见她可怜,主动拿着一块棉花沾药水给她擦。 边擦边啧啧称奇,“你这皮也太薄了吧,是女孩子皮都这么薄,还是只有你这样?” 雪茶满心的感动瞬间卸去了一半,另半边脸也红了起来,喃喃道,“瞎说什么呢,人还不都是这样?” “我就不是,我这脸皮可是城墙做的,厚着呢!” 雪茶忍俊不禁,“你快别逗我了,好疼。” “哎…”笑过之后,吴弦突然叹起了气,话里透着沮丧,“你要是嫁个有能耐的就好了,就不必受这份罪了。” “你让自己变的有能耐不就好了?”她的声音柔柔的,如果挨一巴掌能换来他上进,那她情愿再挨几下。 吴弦掀起了一边嘴角,“我?别做梦了。我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千万别指望我。” 雪茶本想就此劝他用心读书,然而听了这话之后,劝学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是个心软的好人,婚后也算尊重她怜惜她,但这皆出于他本性里温柔,他对她还远没有男女之情,所以这件事还不足以成为他上进的动力。 虽然吴弦截断了她的话头,但他实际上还是做出了一些改变。没个正经事做终究是不妥的,家底子太薄,又多了一口人。吴弦在一家书铺里找了活儿,代写书信。经常有不有不识字的百姓来要找人写信,写一封给十个铜板,书铺抽头三个。 钱虽不多,但雪茶已经十分满意了,他再在家里呆几天她真要看不下去了。他一般上午去,下午的时候回来,并不辛苦。 吴弦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蝈蝈,那是一只翠绿色的大家伙,名叫将军,他一般拿豆子喂它。 “咯咯、咯咯……”吴弦发着怪声逗蝈蝈,忽然眼前伸过来一只小拳头。 “快猜猜里面是什么?”雪茶声音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吴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会又是能让我吓破胆的东西吧?” “不会不会!你看!”雪茶让拳头漏了条缝儿,凑的离他近了些,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只见她手心里正躺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小蚂蚱。 “拿去喂蝈蝈吧,我刚才在花下捉的。” 吴弦面露惊奇,笑着看她,“行啊你!小虫子你都敢抓?哦,我差点忘了,你可是手持宝剑的侠女!” “去你的!”雪茶把蚂蚱往他手里一塞,就直起了身子,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娇翠的女声。 “吴弦在家吗?你慧姐来了,还不快出来!” 吴弦猛地站起身来迎了出去,手一松小蚂蚱就掉到了地上,扑腾了几下,赶紧逃命去了。 小敏在屋里,听到声音赶紧跑了出来,欢快的叫道,“是慧姐回来了!” 雪茶呆愣在原地,眼看着两兄妹奔向了门口的女人,只见那自称姐的女人岁数并不大,大约就像吴弦总是自称小爷一样吧。她身材高挑,五官大气,加之有一身普通女子没有的豪气,看上去颇为吸睛。若说缺点,就是皮肤不够白,是建康的小麦色。 吴弦很开心,“你可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跟着你爹去走镖再也不回来了!” “哪能啊?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你们吗?拿去,这是给你和小敏带的好东西。” “嘿嘿多谢了,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还记得给我带东西。” 董慧慧掐了掐小敏的脸蛋儿,“丫头长胖了,变好看了。” 小敏不好意思的笑笑,“慧姐也好看。” 雪茶见他们聊的欢,似乎忘了还有她这个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女人神奇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笑着走上前去,“相公,这位姑娘是?” 吴弦这才想起还有个大活人没介绍呢,把她拉到了身边来,“慧慧,这是我娘子雪茶。成亲成的太匆忙,不然你就能喝杯喜酒了。雪茶,这是威风镖局的董慧慧,也我的好哥们儿。” 近看之下,雪茶刚才那种莫名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她似乎能感受到对方每一个头发丝都在排斥她。 74.舅舅!叫爹叫爹啊! ……  吴弦这边, 虽然觉得雪茶有亲和力了许多, 但心里还是多多少少在防着她, 更怕她。 虽然最近老是梦到她, 但当他看到她本人的时候就没什么非分之想了,尤其是一想到梦里与她交换口涎之类的就觉得恶心。 为什么人总是热衷那么脏那么恶心的事儿呢?不理解, 还是梦里头干净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吴弦老实了好几天,虽然嘴里诸多抱怨,还是在雪茶的要求下把墙边的空地松了土,雪茶特意挑选了几样花苗种上了, 家虽破旧,但若是有生机勃勃的鲜花点缀, 生活会美上许多。 她还带着小敏上街, 挑选了十只鸡崽,在院里圈出了一块地方,精心地照顾着他们。 这天, 家里来了个熟脸,正是吴弦的另一个朋友李光, 他是专程过来找吴弦商量事的。 “广华寺的觉远大师和我们家有些渊源, 昨天觉远大师让人找我, 说佛诞节快到了,到时候香客众多,经书恐怕不够换香油钱的, 问我能不能找人帮寺里加紧抄一批, 不白抄, 给钱的。” 吴弦掂量着他拿过来的经书样本,“给多少钱啊?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干?” 李光嘿嘿一笑,“我这金贵手哪干的动这活啊?我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输了不少,特意来救济你的。抄三本一两银子,干不干?” “三本才一两?”吴弦听了十分不屑,“快拿走吧,谁爱干谁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俩一路人,找别人吧。” 李光这回真是一颗好心,他家里开着铺子,情况可比吴弦好许多,自然不急着赚这辛苦银子。 他看雪茶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把事情和她一说,让她拿主意,“嫂子,你看这活该不该接?” 吴弦急的上前拉他一把,“我的事儿,你问她干嘛呀?” 李光不理他,等雪茶答复。 雪茶想都没想,从他手里拿过了经书,“李兄弟,多谢你了,这活儿我们接下了,我应下九本的量,其余的你再问问别人。” “好嘞!还是小嫂子识时务!那我就先走了,您忙着!”李光说完得意的朝吴弦飞了个眼儿,就一溜烟跑了。 吴弦没好气的瞪了雪茶一眼,“你接它干什么?九本你知不道是多少字?谁接的谁写,反正我不写!” 雪茶见他眼光手低,不考虑家中生计,也生气了,“我没让你写!”说完一扭身子去了仓房,把积了灰的砚台毛笔之类的全翻了出来。 吴弦鼻孔里喷气,提着蝈蝈笼子出门玩儿去了,随便她怎么折腾,佛诞日没几天了,他就等着看她怎么交出九本佛经来。 到时候交不出来她准得又哭鼻子,咦咦嘤嘤的,到时候可别说他这当相公的不帮忙,他会给她递帕子的。 成亲以来,一直温柔贤惠的雪茶头一次对吴弦冷脸以待,雪茶不和他说话,他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欺负嫂子啦?”小敏悄悄的问道。 吴弦轻轻拨了下她的头,“小丫头,问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欺负她,不是她欺负我?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小敏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合理性,末了说了一句。 “反正不许你欺负嫂子!你都不干正事儿,你要是把嫂子气走了,我也走!再也不理你!”然后就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间去了。 入夜了,吴弦无事,早早的上了床,摆弄着不知从哪得来的两个驴皮影,还煞有介事的给驴皮影配音,一会儿男声一会女声,烦死个人。 雪茶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当自己是聋子不理他。把油灯拨的亮亮的,文房四宝都摆好,端正的坐在凳子上,一笔一划的抄起了佛经。 佛经里好多生僻字,她抄的很慢很用心,渐渐的杂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原本八分的赌气也去了五分。 吴弦没想到她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抄了起来,他又孤芳自赏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停了下来。没什么困意,他就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她。 “雪茶,你不累啊?真抄啊?家里虽然穷,也没短了你饭吃吧?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早点歇着吧。” 雪茶充耳不闻,他自讨了个没趣。夜深了,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夜里,他迷糊间觉得有亮光,还以为是雪茶睡觉忘了吹灯,结果睁眼一看,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还在写! 他嗖的坐起了身,三两下下了地,走到她旁边,捡起了她抄好的经书,只见上面一个个蝇头小楷极其工整清晰,就像她的人一样,可敬可怕又可爱。 真是个犟驴脾气!吴弦彻底服了,他打着哈欠在她旁边坐下。 “雪茶?娘子?都三更天了,歇了吧?明天白天再写吧。” 雪茶这回倒是理他了,淡淡的说道:“做相公做哥哥的少担当,做娘子的就要扛起来,你不上进我不管,但你别管我上进。以后,我来赚钱养你和小敏。” 刷刷刷,手上笔不停。 吴弦抚额,终于抬起头,抽了她的笔,搬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吴弦不知怎么看了竟觉得心里发紧。 他终于无奈的屈服了,“好!好!好!我服了你还不成吗?你是看准我心软没能耐好欺负了。今天小爷就破例一回,为你动一回笔。好话不说二遍,你给我赶紧滚去睡觉!” 顺手把雪茶一提,搡到了床边。然后他就大刀跨马的坐在了桌子前,拿起毛笔接着她刚才的写。 雪茶直起身,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两颗眼泪才不争气的滚了出来。 她出了房门,吴弦以为她去方便,没有在意。 没写一会儿,他的手边竟多了杯热茶。 “喝吧,我去睡了。” 吴弦目视她钻进了温暖了被窝,清晰的听见自己的牙齿咬的嘎吱嘎吱直响。他想不只她有病,他肯定也有病,自打她嫁过来,他都干了几件自己不喜欢的事儿了? 明明他不喜欢她的啊!下次再也不能受她摆布了! 还是抄完这回再说吧,不能让好兄弟李光难做人,嗯,原因就是这样的。 第二天早晨,一切和闹别扭之前一样,二人谁都没提昨天的事儿,饭后吴弦继续坐在桌前抄经书。 小敏好奇他在做什么,趴在门缝看见他居然在写字!差点当场惊叫出来。 老天保佑,肯定是爹娘在天显灵了,哥哥都好几年不碰书本了,嫂子真是太厉害了!能让他重新碰书本,这简直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小敏蹑手蹑脚的进了屋里,趁着吴弦伸懒腰的功夫,一双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小敏。” “哥,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不猜嫂子?”小敏松开他,笑眯眯的问他。 吴弦朝天翻了个白眼,“和我闹着玩儿的只能是我妹子,若是你嫂子突然蒙住我的眼,不用猜,肯定是想怎么弄死我。” 小敏听了不只不同情他,还捂着嘴偷偷的笑了,“哥你说嫂子坏话,你不怕我去告状吗?” “切!去告吧,你们两个好的穿一条裤子了。小爷不怕,快出去,别耽误我抄这该死的经书。” 小敏听话的出去了,转头就把吴弦的话告诉了雪茶,雪茶昨晚睡的太晚,刚在她屋里补了一觉。 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总算找到你哥一条优点了。” “什么呀?” “有自知自明。” 歇过来之后,雪茶回了房中,在吴弦身边坐下,也拿了只毛笔,继续抄了起来。 她抄的是吴弦抄写的版本,他的字清瘦有力,好看的让她有些意外,她无声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看来不是个草包呢。 吴弦对她的好意嗤之以鼻,倒是没说什么难听话,毕竟这活本来就是她揽下来的,她一起干也是应当。二人一起抄书,比赛似的,速度快了许多。 等李光来收书的时候,雪茶如数奉上,当然,银子也全数落入了她的腰包。对此吴弦倒是没啥意见,一来他还看不上这点儿银子,二来花钱买个清静。 小家第一次靠劳动赚来了银子,雪茶打算小小的庆祝一下,精心弄了几个好菜,打了一壶好酒,好好犒劳犒劳吴弦。 小敏吃饱了就回房了,吴弦喝了几杯酒,有了些酒意。 雪茶见他心情挺好的,就试探的问道:“我见你写的一手好字,怎么没好好读书考个秀才?” 吴弦听了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心里还是嫌弃我吧?” 雪茶自认心智比他成熟,不和他一般见识,“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你的字比荣府里那些人还要好。” 这句吴弦没再刺她,因为,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对他的惋惜,而不是嘲讽。 夭寿!丢死人了! 雪茶赶紧穿好衣服,三两下重新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当缩壳乌龟,躲在被里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的心砰砰跳着根本就睡不着,耳朵更是支楞的老高,随时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过了好久,吴弦才平复好受惊的心情,洗好之后重新进来了,光着清瘦结实的上身默默的爬上了床,悄无声息的躺在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他刚才真是吓死了,无人能体会到一个人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刻摸了一手血是什么感受,更何况他还是个好不容易突破了心理障碍的洁癖。 他在外面洗了几遍手,在月光下蹲了很久,仔细的思考了一遍人生才鼓起勇气重新回了屋里。 然而当他上了床半天,发现旁边的被包里仍是一片沉寂,里面的人就像死了一样动都不动一下,他就忽然失笑,心里的负担和羞窘一样子全消散了。 对啊!流血的又不是老子,凭什么老子害羞? 他拉了拉她的被子,“雪茶?睡着了?” 没拉动。 再使使劲儿,“娘子?美人儿?” 雪茶在里面紧紧的拉着被子和他进行拉锯战,见他死活要把她弄出来,声音都带着颤抖和惧意,“你要干什么?” 这还是吴弦自打认识她以来,头一次见她有害怕的时候,顿时觉得十分新奇有趣,比发现黄金宝藏都令他觉得惊喜! 原来一向强大的暴力雪茶也有如此娇弱怕丑的一面,似乎突然天降一道神光照亮了他的天灵盖儿,点醒了他愚钝的脑子,他终于在如何对付她这个问题上有些眉目了! 他一使劲,一把拉过了她的被子,雪茶的人随被子一滚,再被他一揽,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又羞又恼,“你干什么?”一个小拳头捶在了吴弦的胸口上。 “嘿嘿,不干什么,睡觉!搂着你暖和。” “不要你搂,快放我回去!”他的身上热乎乎硬邦邦的,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穿,雪茶的脸直接贴着,觉得别扭极了。想想以往的自己真是怪了,怎么会盼着那种事? 都到了这种地步,初尝了美好的滋味的男人怎么会放了她?只是稍微松了松她,依旧让她依靠着自己。 “睡觉。”一锤定音。 雪茶经过了一番剧烈的心里斗争终于有了困意,却突然被胸前的异样给惊醒了,低头一看,一只大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她的一颗小山上,时不时的抓动几下。 他闭着眼,但她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睡着,雪茶咬牙,毫不留情的把他的手丢了下去。 然而下一瞬,那手自己有意识,又抓了上去。 再扔,再抓。 最后雪茶没办法了,拿着他的大手放在了自己冰凉的肚子上,“摸这给我捂捂吧,我肚子有点儿疼。” 吴弦这下不装睡了,顿时惊起,“肚子疼?要不要紧?” 雪茶气的恨不得把他踹下床去,低声说道:“你喊什么?女人来月事都这样的,挺挺就过去了。” 吴弦恍然大悟,他一个大小伙子上哪知道这些东西去? “那你要喝热水吗?我去给你烧。” “行了,已经半夜了,这个时候折腾什么?没几个时辰天就亮了,躺下吧。” “那好吧。”吴弦不再闹她,乖乖的躺在她身边,温热的大手掀开了她肚子上的衣服,放在她柔软的肚皮上,不敢乱动,果然凉凉的,听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一定很疼吧。 75.不断奋进! …… 小敏疯狂摇头, “不喜欢不喜欢!小敏最喜欢嫂子。不过慧姐确实对我们兄妹很好的,你没嫁过来之前,她总来我家, 还经常买这买那的, 她和我哥很玩的来。不过我觉得我哥不喜欢她, 他还是喜欢你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小敏强烈的求生欲让雪茶郁闷的心情好了一些, 因为实在太滑稽了, 把这孩子吓的都开始胡说了。 “这样吗?我看她好像挺喜欢你哥的。” “嫂子, 我还小, 我说不好。我就知道她确实对我哥很好,不过我哥老说她是哥们儿。嫂子你千万别因为她生气!” “放心吧, 我没什么可生气的。”看来若不是她从中横插一脚,董慧慧对这破烂吴家有意呢。 只不过,现在吴家的当家女人是她雪茶, 从此别的女人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好在吴弦这家伙感情还没开窍, 不然就麻烦了。现在她只要想办法收拢他的心, 就万事大吉了。 董慧慧带来了不少东西, 都是吴弦和小敏能用的上的, 其中有一副象牙骰子一看就是专门为投吴弦所好弄来的。 雪茶给脸上涂着淡淡的香膏, 余光看见他还在爱不释手的摆弄着那副骰子。 “怎么?又想去试试手气啊?” 吴弦听了一惊,连膝盖都觉得痛了起来。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二回发的是什么誓,天打雷劈啊! 他赶紧收起了骰子, “哪能呢?我就看看而已, 这就收起来, 再也不看行了吧?” “威风镖局在哪条街上?” “在永乐街上,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凭白无故收了人家的礼怎么行呢?咱们得回上一份,多少是个心意。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吴家人爱贪人便宜,你说对不对?”她言笑晏晏,细细的擦着手。 吴弦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又琢磨不出什么来,董慧慧一向大手大脚,对谁都挺大方,他还真没想过正经回礼的事儿,总觉得那样一来一往的显的太见外了。 可雪茶说的也没错,毕竟他也没想过占朋友们的便宜。当然以前偶尔去老太君那里打秋风另算,毕竟荣家家大业大,他去请安老太君心里也乐呵。 “你说的对,那你去送还是我去送?” “当然我去送,你一个大男人,还是成了亲的。去了像什么样子?好说不好听。” “嗯嗯,娘子此言有理。” 雪茶对着铜镜淡淡一笑,幸好自己男人缺心少肺,省了她许多麻烦。 第二天,雪茶准备好了回礼,难得的为自己上了个妆,涂胭脂、抿口红、描柳眉,找出了以前在荣府时候穿的绸缎衣裙,珠钗、耳坠、手镯样样不落。 看的吴弦和小敏都呆住了。 吴弦不禁回想起了洞房花烛夜掀盖头那惊鸿一瞥,这和那天的漂亮程度有的一比啊!只是没那天那么浓罢了。心跳莫名的加速,不知怎的,二夫人的话忽然在他耳旁回响,‘你要让她少出门,女孩子这么漂亮出门可不安全。’ “娘子,你不就是去送个礼吗?至于化的这么……隆重吗?虽然天下太平,外面还是有歹人的。” “没事儿,我等下带小敏一起去。” 吴弦还是觉得不妥,上前嗖的拔下了她的摇摇晃晃的朱钗,顺手拿起她的帕子就往她嘴上擦,“不行,这样出门太危险,不擦掉我不让你出去。” 雪茶被他弄疼了,一把把他推开,“你有话好好说,急个什么?”对着铜镜端详了一番,把口红重新涂好。 吴弦见她脸色不好,不敢再惹她,只得目送她和小敏出门,他也该去书铺上工去了。 雪茶心中酸楚,她也想她老人家了,自五岁起,她从没离开过老太君这么长时间。成亲之后本该和吴弦回去看看的,但之前老太君特意交代了,说她们小夫妻成亲之后事多,府里也乱,让她不急着回去。 “那老太君怎么说?” 玉竹学起了老太君,“她老人家说啊,哼!我就是个偏心眼!” 雪茶忍着眼底酸涩,“玉竹,你回去和老太君说,我亲手给她做副护膝,过两天就回去看她。” 买了上好的棉花和绸布,雪茶回家就开始赶工,吴弦看她心情不好,就问了一句,“想什么呢?又不高兴了?” “明天你上街买点东西,后天咱们去荣府给老太君请安。” 吴弦对此没什么异议,“好啊!荣府里的美人儿们恐怕也该想我了。” 对此,雪茶理都没理他,加急赶工,很快把一副舒适精致的护膝做好了。她亲手写了一张伴手礼清单,给了吴弦足够的银子,让他上街买回来。 仔细检查没有什么纰漏之后,雪茶就和他一起去荣府看老太君去了。 以往雪茶在府里是丫鬟,如今她的身份变了,荣府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都要叫吴弦一声表少爷,而她就是少夫人了。进了荣府之后他们直接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自打那天听玉竹说起,就一直在盼着他们过来,如今见到雪茶好端端的,老人家高兴的不得了,拉着雪茶的手问个没完。 雪茶和吴弦不管她问什么,一律都回答好。老太君见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很是和睦,也就放心了。 雪茶把护膝拿了出来,亲自给她戴上,尺寸竟丝毫不差,花样纹理十分合老太君的心意,把她欢喜的不行,直接赏了雪茶好几样东西。蝉衣忍不住调笑她,多来几次恐怕要把老太君的箱子掏空了。 厨下得了吩咐,为了款待表少爷夫妇,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 内宅妇人无聊,二夫人和三夫人本来在一处说话呢,听下人说这两人上门了,不免好奇这两人婚后什么样,特别是二夫人,尤其想看看雪茶成了粗鄙民妇是什么样子。 然而现实叫她失望了,她和三夫人巴巴的去了老太君那里,却见到了一个比往常看上去更加光彩照人的雪茶,从她身上根本找不到半点凤凰变成鸡的愁苦。 “老太君,儿媳妇就这要怪您的不是了,侄子和侄媳妇头一次上门,也不让我们见见面,我这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都不知道往哪送好了!” 几句话逗的老太君直弯腰,“快看看这母泼猴,我不过是想图份清静罢了,倒编排起我来了。” 三夫人也说,“雪茶回来了,想必老太君叫人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吧?您可不能太偏心小辈,忘了我们啊。” 这个家里,大老爷在京城做大官,大夫人一心扑在大少爷身上,无心俗事。因此二老爷虽然只是个六品通判,二夫人在这个家的地位却举足轻重。 而三老爷只不过是个秀才,加上性格原因,三夫人大多时候都扮演着墙头草的角色。 “瞧瞧,瞧瞧!又来了一个!那好!你们两个都留下,中午好好陪我吃顿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这还是雪茶头一次能和夫人们坐在同一张饭桌上,颇有些不习惯。 蝉衣亲手给她夹了一道离她较远的菜,还促狭的拉了拉她的衣角,雪茶悄悄的与她交换了个眼色,臭丫头,等我吃完饭再找你算账。 这小小的互动看在二夫人眼里,此时她眼里的雪茶貌美如花,灵气四溢,充满了年轻的活力,与她这上了霜的老茄子不可同日而语,想起二老爷这几天一直歇在了妾氏房里,心里越发的不平衡起来。 二夫人难得笑的如此亲和,“雪茶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就没一处不好看的地方。吴弦,你可得让她少出门,女孩子长的这么漂亮可不安全,我这可是好心提醒。” 雪茶面上没变化,心里却冷了下来。不知吴弦心里是怎么想的。 二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吴弦说道:“多谢二伯母提醒,不过您是多虑了。您不知道大街上安全的很,要是真有个别不长眼的,直接捆了送到官府了事,反正还有咱家二伯父在呢,您说是吧?” 二夫人脸色凝滞了一瞬,这小子到底听没听懂啊?大街上很安全,那不就是反过来说她荣家大宅不安全了?小兔崽子,凭他的那二两重的脑子,应该是无心之语吧。 雪茶心里暗爽,见老太君似是胃口不佳,关切的问道:“菜不和您的胃口吗?” 老太君摇摇头,“不是,你们年轻人多吃,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不碍的,饿了自然就知道吃了。” 听了这话雪茶心里难受,“老太君,您想吃什么?雪茶亲自去给您做。” 老太君眼前一亮,“别说,我还真惦记你做的杏仁豆腐呢,谁做的都没你做的好吃。” 雪茶放下了碗筷,“正好我吃饱了,这就去小厨房给您做去,家里有冰,做这个不费什么功夫。” “那敢情好,老身今天有口福了。” 对于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雪茶早已轻车熟路。小厨房使用的频率不高,但因是老太君院里的,每天食材都备的很充足,且花样繁多,不新鲜的食材会及时换出去。 雪茶很快找到了放杏仁的地方,洗干净放进了小小的石磨里,边加水边一圈圈的磨了起来。 她磨的很用心很专注,一心为向老太君表孝心。 突然,有人在后面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强烈的陌生男性气息冲进了鼻子里!雪茶瞬间花容失色,扭头一看,正是一脸得逞的二少爷。 “二少爷!你想干嘛?快放开我!否则我喊人了!” 二少爷在她耳边低笑,“喊啊,叫大家都来看看咱们现在这副样子。你这狠心的丫头,以为嫁人了日子就清静了?爷这心里可一天都没忘了你。成亲怎么样?尝过男人滋味了吧?想来吴弦那小子也不怎么样,不如跟了爷,爷不嫌弃你嫁过人,你这身上可真香,来,让爷先亲一个。” “来人……”雪茶刚一要叫,就被他捂住了嘴巴,他整个人则使劲往她脸上凑。 雪茶大急,使出浑身力气挣扎,奈何女人的气力实在太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老太君这里很快就撤下了饭桌,吴弦陪几位喝着茶,心想雪茶这是做什么豆腐去了,怎么半天了还不回来?思及这荣府的种种龌蹉,心里有些不放心。 “老姑奶奶,二位伯母,我出去方便一下。” 得了准许,吴弦快步出去,直奔小厨房,越靠近心就越不安宁,到最后他是跑着过去的。 刚一到门口,就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荣二少那个天杀的竟然强搂着雪茶,欲行不轨。 他顺手抄起门口一个柴火棍,怕招来别人,就没大嚷。一个箭步窜上去,抓住了二少爷的发髻,一把把他惯到地上,连个愣神儿的时间都没给他,用柴火棍连打了他十多下还觉得不解恨。 吴弦索性扔了柴火棍,猛地骑坐到他身上,老拳出击,直往他身上招呼,连脸上也挨了几下。 雪茶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要毁了,未想到突然得救,攥着衣领急喘着粗气,真恨不得吴弦就此把那恶棍打死才好。 但他这般冲动的情况下,她一定要保持理智,荣家不是他们能惹的起的。 她看吴弦还要打,上前欲拉他的胳膊,拉不动,他已经完全打红眼了。 雪茶只好哭着跪在他身边,用身子抱住了他,她惊怕委屈的哭声在耳边,吴弦这才松了手,饶了二少爷一命。 吴弦拥着雪茶起身,二少爷吓的浑身发抖,噗的一歪脖子,吐出了一口血,还带着一颗臼齿。 他摇摇晃晃的往起站,恨恨的看着对面两人。 吴弦红着眼,压着声音说道:“打你一顿算轻的!我就够不是东西了,没想到你他娘的竟连猪狗都不如!” 二少爷恢复了力气,边往外跑边指着他骂骂咧咧,“吴弦!你小子,你她娘的等着!有种你就别跑!” 老太君正和两个儿媳妇喝茶说笑,就见一个满身尘土,蓬头垢面的家伙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二夫人噌的站了起来,这不是她的宝贝儿子吗?这是怎么了?看他眼眶乌青,嘴角还带着血,谁敢把他打成这样?在整个永平也找不出几个胆子这么大的。 “老太君!娘!”二少爷张口就开始哭,二夫人赶紧上前查看,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儿子!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娘绝对不会放过他!” 二少爷跑了之后,雪茶害怕的看着吴弦,“现在要怎么办?他绝对会倒打一耙。” “怕什么?有我在呢,就实话实说!人是我打的,拧不过他们的话大不了打回我一顿罢了!” “还是别硬碰硬,老太君该……”该伤心了。 吴弦一直觉得她是个厉害的人,看她这个时候居然软了下来,顿时怒其不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别人?重来一次我还揍他个满地找牙,别的能忍,这种事我忍不了。走!见老太君去,有什么冲我来!” 小敏吓的赶紧绕过他,跑到床边,靠在了雪茶身上,“嫂子,你快管管他啊,他骂我。” 雪茶也被吴弦的剧烈反应下了一跳,那点突然被撞破的小尴尬一下子全吓没了。 “别理他,小敏,董慧慧回家了吗?” “嗯,我和二狗子一路在后面跟着她,亲眼看见她买了一坛子酒和一只烧鸡进了家门,我看她没什么反常的。” “那我就放心了。”她真希望今天的一场大战能让董慧慧彻底醒悟,不要再胡闹了。她从未把她当成真正的对手,因为她知道吴弦就是个呆头鹅,心里是没有董慧慧的。这样闹下去只会让她更伤心,也败坏了名声。而且,对于吴弦,她半分也不会相让。 也许董慧慧对吴弦也不见得就是情,雪茶想,如果是自己真的深爱上一个人,不会只打一架就灰溜溜的走的,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放弃的。 小敏突然看到了床上的开着的首饰盒,大呼一声,“哇!好漂亮的项链,是嫂子的吗?” “嗯。” “太好看了!是嫂子的嫁妆吗?”小敏把项链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雪茶还没说什么,吴弦赶紧过来从她手里把项链抽走了,“这是你嫂子的东西,不许要!” 小敏一下子委屈的的不得了,抖着哭音控诉他,“谁要啦?你凭什么冤枉我?” 眼看着就要抹眼泪,雪茶赶紧把项链夺过来,交给小敏,“你哥就那德行,小敏乖,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喜欢就拿去戴吧,别戴出门就行。” 小敏还没说什么,吴弦又把项链给抢走了,幼稚的拉过雪茶的小细胳膊,粗鲁的把项链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是给你的!不许摘!不许给别人!” “哥~你不是我哥!”小敏这回真哭了,被他给气的。 “哭什么哭?都这么喜欢哭,家里干脆改龙王庙算了。你的在这里,拿去吧。和你嫂子一人一个,臭丫头,本来想等你生辰那天再给你的。” 吴弦从抽屉里掏出个小兔模样的玉坠子递给小敏,玉质还不错,显然也要花不少银子,这是吴弦早在几个月前就买下,准备送给属兔的妹妹的。 小敏见了玉坠,立马破涕为笑,喜欢的不得了,“哥!你真好。你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嫂子,快帮我也戴上。” 雪茶把玉坠给她戴上,吴弦看着眼前这两朵笑的灿烂的姐妹花,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哎……最后的私房钱也花光了,以后要靠什么养她们啊? 绝对不能花媳妇的钱,也绝不能让她们挨饿吃苦,然而除了找乐子在行外,他也找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本事了。 吴弦听了雪茶的话,下午就出门把码头的苦力活辞了,把欠李光的银子也都还上了。 夜里,雪茶翻了个身,惊觉吴弦还没睡。他正睁着眼睛盯着棚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 “想什么呢?又想哪个美人姐姐啦?”雪茶打趣道。 “没有,有你一个美人在侧就够要我命的了。雪茶,不管最开始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娘子了,我不想让你过苦日子,我也不想给娘子买条项链还要煞费苦心,我想赚钱,赚很多的钱。” 雪茶撑起了身子,长发披散在肩上,柔柔的看着他。他还是有长进的,最起码他心里有了担子,知道自己要扛起的不仅是麻袋包,更是这个家。 董慧慧骂她骂的对也不对,她的确想把他当靠山,但绝不想把他变成自己的奴隶,他是个男子汉,就要有自己的担当,因为她看的出来,吴弦虽然爱玩乐不求进取,但他的心气儿在,只要他懂事了,总有一天会不甘心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更不会像董慧慧所说,甘于在女人的馈赠下过活一生。 “相公,今天下午你出去之后,其实我也仔细想了这件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不想委屈我,其实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咱们两个都是花钱大手大脚之人,平日的开销就比你赚回来的多。小敏一天天长大,还有以后……” 雪茶没说出口的是,以后两人有了孩子,就更捉襟见肘了。而且,她心里一直藏着个念头,她想让吴弦继续念书考功名,只是现在不是张口的好时机,更没有这个条件,读书绝对是个烧钱的事业。 吴弦叹了口气,“是啊,你说的对极了,可我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凡是我能想到的法子,你恐怕都会再把那把剑□□。” “去你的!”雪茶笑着推了他一下,“怎么还提那个?” “好好,不提不提。” 双双沉默。 过了一会儿,吴弦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娘子,你脖子上的伤好点儿了吗?” 他的目光亮的吓人,雪茶心里一动,有些意会到了他的心思,其实那不过就是一道浅浅的血痕,只是破了个皮罢了,估计过个三五天也就消了。 她把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轻易的越过了中间那条界限。 “在脖子上我又看不到,相公,要不然你帮我瞧瞧吧?”她虽然问着但人已经凑到了他的跟前,睡前不知道她又在身上抹了什么香,反正丝丝缕缕争先恐后的往吴弦的鼻子里钻,顺着腔道一直钻进了心里,麻酥酥鼓胀胀。 他紧张的揉了下鼻子,“好、好啊,我来看看。” 夜色昏暗,幸好中旬的皎洁的月光散入窗纸,投射在床上,让一切变的梦幻又暧昧至极,叫人把那该看的分明的地方看不清,不该看清的地方却看的一清二楚。 她挺翘的琼鼻、好看的樱唇雪肤,含水带羞的眸光,还有她单薄里衣下起伏的小山,都再清晰不过。 吴弦的心剧烈跳动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覆在了她脖子上的伤处,只是他并没有检查伤口,而是一把揽过了她的脖子,小心而又慎重的吻上了她的唇。 此时不会有煞风景的肠胃不适,不会有小敏的突然闯入,只有一张床,两个人。 她是他的娘子,他想吻她,是天经地义的。 这次他比上次胆大的多,心情也截然不同,在朦胧黑夜的掩护下,让他敢对雪茶放肆许多。他渐渐不再满足双唇的研磨,手竟悄悄的从她的腰间探了进去,甫一接触到她缎子般光滑柔嫩的肌肤,吴弦就彻底失控了。 雪茶即使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到了真章的时候仍旧觉得难以招架,他的手原来可以这么不老实。 “呃唔~” 一声嘤咛,吴弦及时抓住机会,探了进去,勾起了她灵舌,或激狂或温柔的搅缠吸允着。此时吴弦满脑子都是雪茶,她的人她的身子,他的娘子,都是他的…… 除此之外稍微分了丝神,他居然想的是…… 原来雪茶不仅人美,就连口水也是香甜的。 雪茶被动的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渐渐褪去了些紧张,也把自己投入到这场初次的缠绵中,直到满脸潮红快喘不上气了吴弦才放开她。 没容她歇一会儿,他猛地翻身压在了她身上,直直的看着微喘的她,似确认过眼神统一了心意。他又低头在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76.为彼此改变太多 ……  雪茶让小敏带着自己亲自去张婶家走了一趟, 听小敏说她们家孩子多,日子过的苦巴巴, 她是绝对不会嫌弃剩鱼的,因此特地去送一趟, 顺便认认门。 这一带都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地方,和荣家大宅那边简直天壤之别, 但也格外有人气儿,这是雪茶不曾体会过的, 也是她梦寐以求的。这样想来, 嫁给吴弦, 其实与她当初嫁个老实人的设想也差不到哪里去。 从张婶家出来,雪茶问道:“小敏,你哥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肯定是去哪儿招猫逗狗去了,他的事儿不让我问。” 雪茶皱了眉, “昨晚新房里挑头说话那两个男的是他的朋友?” “嗯,那个肥头大耳的叫牛三,是街上卖肉的, 大家都有些怕他。那个瘦的叫李光, 家里开个茶叶铺子, 读了两年书, 整天游手好闲, 和我哥一个样。”小敏突然觉得和新嫂子说哥哥的坏话好像不太好, 后面半句弱了下去。 幸好雪茶事先有心理准备, 才没有觉得太惊讶。 “那你哥读过几年书?” “我也说不好是几年,我记得他以前还算用功,只是爹娘去世后他就再也没读过了。书都在咱家仓房里堆着呢,家里哪都干净,就那上面落满了灰。” 雪茶把这一遭记在了心里,又问,“牛三家肉铺在哪儿?” “嫂子,咱们真去买肉啊?”小敏诧异的望着她,嫂子没来的时候都是她负责做饭的,一个月也吃不上几回肉。 “当然了,说买就买,你正长身体呢,天天吃青菜怎么能行?”雪茶怜爱的摸摸她柔软的小黄毛,小敏今年九岁了,瘦的跟块排骨似的,跟着这样一个哥哥真是苦了她了。 小敏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嫂子你真好,你要是早点儿来我们家就好了。” 穿过两条街就找到牛三肉铺了,却没见到牛三本人,卖肉的是个小伙计,见了小敏,笑的亲切,“你来买肉啊?身边这位是?” 小敏显然和他熟识,骄傲的介绍道:“这是我嫂子!” 小伙计了然,原来这就是吴弦新娶的媳妇,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嘿嘿嫂子,您来点儿什么肉啊?” 雪茶挑了一条五花肉加一大块肥油,小伙计殷勤的给她包了起来。 “小哥儿,怎么不见牛三哥?” 小伙计不以为意,顺嘴就回道:“嗨!这个时候您哪能在肉铺上看见他啊?准是扎在赌坊里头呢,要到下午才能见着他人影。” “那我家吴弦是不是也在那?” “八成也在呢,早晨牛三哥就是跟他走的!” 雪茶拎上肉,回了身,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原本是好好的晴天,忽然要下暴风雨似的。 好啊!传言果然没错,纨绔习气被他占全了,吃喝嫖赌今天还真让她给落实了一样!他挑三拣四她能忍,他说话没轻重她能忍,不学无术也能忍,但赌钱这一桩,她万万不能忍! 小敏见她脸色突变,不禁害怕,“嫂子~” 雪茶压了压心火,“小敏乖,回家千万别和你哥说我来打听过他。” “嫂子,你会和我哥吵架吗?” “不会的,放心吧,嫂子办法多着呢。” “嗯!”小敏重重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刚刚一起生活,但她就是觉得嫂子可信。 老太君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雪茶没事的时候就会给她老人家琢磨些好吃的,因此她的厨艺相当不错。 回家就把五花肉切成块,加上葱姜冰糖酱油在砂锅里小火炖上了,另外又做了两道色香味俱全的炒菜,不但如此,还专门温了半壶酒。 吴弦还未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他倒没心疼银子,反而觉得身心舒泰,看来娶了雪茶也不是半点好处没有,她这手艺都顶上香满楼的师傅了。 他今天和牛三在赌坊里大杀特杀,带去了二两银子,回来的时候番了五番!因此他高兴的走路都带着风,回来见到雪茶也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他的秘密全写在脸上,雪茶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样,给他倒上了酒,用他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口菜。 “相公,慢用吧,尝尝为妻的拿手好菜。” 她的笑容甜美,语气温和,但吴弦不知怎么的,莫名的觉得脊背发凉。他定定的看了她两眼,想确定眼前之人和昨晚逼他喝交杯酒,不喝就自己灌了一大壶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女人八成了什么精怪变的,有许多副面孔。 “雪茶,昨天的事儿你不生我气?” “相公说笑了,昨天的事儿我都忘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相公有什么看不惯为妻的地方就和我说,我都会改的。” 吴弦一愣,低头把碗里的肉吃了进去,不甚自在的说道:“咳!以后你就像今天这样吧,等发现问题了我再和你说。” “好,你多吃点儿。” 吴弦专心吃饭了,雪茶瞄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以前荣府里有位宫老爷子,她小时候总爱找他玩儿,有一次她去找他的时候,看见他正往铁钩子上穿小鱼。 她好奇的问道:“您怎么不吃小鱼?穿它干什么?” 他还记得宫老爷子哈哈大笑,对她说了一句让她记忆犹新的话,“傻孩子,不舍得放小鱼,怎么钓的来大鱼呢?” 现在,吴弦就是她要钓的大鱼,她不仅要把他钓到锅里来,还要把他料理的清楚明白,真正端的上席面! 作为大丫鬟,平常伺候老太君的活并不重,雪茶闲暇之时研究厨艺之外,更喜欢研究胭脂香膏之类的东西,她喜欢自己的脸,也喜欢把自己弄的香喷喷的,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开心。 但在府里为了少惹麻烦,她只敢偷偷的用一点儿,如今不同了,她已经是个自由人了,随便她怎么用。 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黑下来了,她打了一桶水到仓房里,好好的擦洗了一遍。 回房的时候吴弦正在逗他养的那只蝈蝈,据小敏说那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养的可精心了。 雪茶没打搅他,而是自顾坐在铜镜前,打开了她最心爱的梳妆盒,里面大半是她自己调制的东西。 她选了一盒散发着玫瑰气味的香膏,然后把自己的发髻松了开来,缎子似的黑发长长的垂了下来,她把它们全都拨到了一侧胸前。 接着她用指尖沾了些许香膏轻柔的在脸上按揉着。吴弦逗蝈蝈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目光都被镜前的美人儿吸引去了,此时的她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副会动的画,虽然用的是旧桌烂椅,但画里的女人用的十分从容自在,仿佛用龙椅她也会是这样。 时间默默的流逝,吴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看了她多久,直到觉得脖子酸了,她这脸才终于涂完。 雪茶收起了香膏,吴弦以为属于女人的睡前护理终于完了。 万没想到,她居然又拿了一盒别的出来,然后她!竟然脱去了里衣!上身只剩了一件红肚兜,红兜耀眼,雪肤莹白,一瞬间,吴弦觉得自己险些喷出鼻血来。 只见她侧对着他,拿起新的香膏不徐不疾的开始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涂了起来,手臂、脖子…… “相公,喂完蝈蝈了吗?” “啊?喂…喂完了。”突然被叫,吴弦差点没找到舌头,脸热心慌的紧。 “喂完了就来帮我涂下后背吧?”雪茶脸红红的,偷着笑。 半响没听见吴弦答话。 “你放心,我刚洗过了,不脏的。就简单涂一下就成,以往都是蝉衣帮我的,你快过来。” 这才听见吴弦挪动脚步的声音,他站在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了香膏,雪茶看他的手似乎在抖,强自不让自己嘴角翘起。 吴弦深呼吸,再深呼吸,在她身后,两眼直直的盯着她的美背,还有那上面系着的细细的红色绳结,“从哪儿开始?” “随便哪里都可以。” “哦好!哪边?”吴弦十分不自在的站起身,在雪茶的指引下找到了药酒,放在了桌面了,继续喝茶掩饰不自在。“要不然我叫个丫鬟进来帮你吧?” “不用了,她们有自己的活儿要忙呢。”雪茶给伤口涂好了药酒,扯了一条干净的白布。 “表少爷,我这样窝着有些系不好,你来帮我一下吧。”雪茶故意说的十分轻柔甜美,撩人心弦。除非他是柳下惠转世,才能半点不为所动。 岂料,他不仅不看,还明显更加坐立不安起来,一层红晕渐渐染上了他白皙的耳朵尖,蔓延到他的脸。 雪茶一愣,她预想了他很多种反应,脸红却不是其中之一,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样子,顿时也有些脸热起来。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我去给你叫丫鬟进来!”吴弦欲站起身。 “不必了!我系好了。” 吴弦心里默默的数着数,老姑奶奶您怎么还不出来啊?您再不出来我汗都快下来了,雪茶今天脑子绝对有问题,太不正常了! “表少爷,你今年有十八了吧?怎么还没成亲呢?” 她问这个干什么?吴弦没多想,反正不让他看她腿就行。 有些洒脱的回道:“谁肯嫁我这穷小子啊?” “那你有心上人吗?” “没有,倒是有不少姑娘喜欢小爷!” 雪茶心中一喜,太好了!无牵无挂无心上人,没银子没架子有节操,人次点就次点吧,她有信心把日子过好。 她忽然凑近他一些,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子。 “表少爷,你看我怎么样?” 吴弦身子一歪,离她远一些,疑惑的望着她,“什么怎么样?” “我嫁给你怎么样?” “啊?”吴弦突然身体失衡,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好他身手灵活,慌乱的站了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这丫头肯定是涮他玩呢,谁不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惦记着她,她可别害他! 77.搓衣板很久没用了 …… “这张大小子是张老爷前头娘子生的, 后面娶的填房也有儿子,但才几岁大。若是慧慧能嫁过去, 以后的日子根本不用愁……” 董夫人听了越来越喜, 董慧慧却渐渐觉出不对来了。 “你说的张大小子可是张记饼铺的张发财?” 林媒婆心里一惊,她居然认识张发财?“没、没错, 就是他了,慧慧你认识他?” 董慧慧胸膛剧烈起伏,猛地站起身来, 端起果盘就砸向了林媒婆。 “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那整天逛窑子的东西留给你自己的女儿去吧?上个月我还见他当街调戏小媳妇,被我一顿暴打!” 林媒婆吓的瑟瑟发抖,果盘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及时站起身,躲到了董夫人身后。 “林媒婆,慧慧说的是真的?”董夫人一向温良,但并不是个没脾气的,一把将林媒婆从身后揪了出来。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成了亲严加管教就是了!再说他是长子,将来张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他的, 这怎么就不是门好亲了?” 董慧慧还想动手,握拳极力克制住了。 “娘你别信她的,宁信肥猪上树,不信媒婆的嘴!张发财那狗东西是长子不假,但有那样厉害的后母在, 他爹死后他若能拿到一个子就不是他张发财!他不过是个只有三块豆腐高, 满肚子花花肠肠子的孬种!你赶紧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小心姑奶奶砸了你饭碗!” 林媒婆边往门外退, 边用胖胖的手指难以置信的指着董慧慧,“你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得罪我林媒婆,我看你是不想嫁出去了!哦~我明白了,我听说你和那姓吴的小子走的挺近,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滚不滚?” 董夫人一听这话也急了,“林媒婆你胡说些什么?” “啊呸!我胡说?也不看我是干什么营生的,老娘外号包打听!董姑娘,吴弦那娘子我见过,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儿,你的样貌给她当个丫鬟还差不多,差不多就别挑了!人家张公子还不一定能看的上你呢!” 林媒婆气着了,嘴也快,骂到兴起竟一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是谁在喷粪?”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是暴怒的董老板,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弟子。 林媒婆赶紧点头哈腰说一切都是误会,说董慧慧脾气太大先不客气的,不满意就不满意,干嘛不好好说呢? 然而董老板极其护短,根本不听她说这些。 几步上前,把肥胖的林媒婆像拎鸡崽子一样拎走了,董夫人怕出事,赶紧跟着上去。 董慧慧生了一肚子气,不仅气这媒婆做事不地道,更气她说的话,她究竟哪里比不上雪茶?就算她容貌稍逊她一些,可她和吴弦相知相交多年,而且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吴弦跟着她有什么不好的?将来这镖局都是他的! 这感觉糟透了,就像自己精心照顾了一路的镖,眼看着到了该交货的时候,被人给劫了。 正胡乱想着,一个跟他要好的小师弟走了进来,“慧姐,你猜我刚才去送人,在码头那边看见谁了?” “看见谁?左不过是看见鬼吧?” “嘿嘿和见鬼差不多!我看见吴弦了。” “吴弦?他在码头干什么?” 小师弟把事件一说,董慧慧未消的火气一下子又拔起了三丈,他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来找她帮忙,他这是要与自己彻底生份了吗? 炙烫的怒气和伤心让她在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问了小师弟具体地址,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一路狂奔到码头,没费力,远远的就看见那个正扛货的单薄身影,麻袋包压的他脊背弯曲,脚步虚浮,每放下一包都要好好捶捶腰歇口气。 董慧慧红了眼眶,咬着牙,曾经游手好闲不提重物的吴弦何时竟落到了这步田地? 她没有上前和他说话,而是调转了方向,直奔吴弦家里找雪茶去了。 吴弦放下一包货物,一个相熟的哥们儿过来搭话,“刚才我好像看见威风镖局的董慧慧了。” 吴弦皱眉,“你没看错吧?” “绝对错不了,站在那头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呢。” 吴弦暗道一声不好!“兄弟,你帮我和工头说一声,家里有事儿,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说完不等人家答话就赶紧往家赶了。 吴弦这才咬牙切齿的拎着鸡在门口怒吼雪茶,纵然成亲以来,他心中多次对她不满,但这还是他头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且这回的怒火是实打实的。 “嫂子~”小敏吓的一哆嗦,看向了雪茶。 “不必怕,不知抽了什么风,你在屋里别出去,我去对付他。” 雪茶出了房门,就见吴弦提了一只大公鸡,两眼冒着熊熊怒火瞪着她,像要吃了她似的。 “你干什么大喊大叫的?” “我干什么?姓……”吴弦忽然想起雪茶没有姓,“雪茶!你是故意的对吧?别以为我看出不来。” “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看地上那是什么?你是故意把鸡放出来让它吃我的蝈蝈对不对?” 雪茶偏头一看,果然地上孤零零的躺着个开门的蝈蝈笼子。 “我不是故意的。你现在是想和我在院子里吵架吗?” 吴弦真的被蝈蝈被吃这件事给气疯了,冷笑道:“难道你还怕邻居听见不成?也对,你就会耍阴的,从小你就这样,我早就看的明白。” 雪茶震惊的望着他,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对她的评价竟是这样。 “你不就是不喜欢我出去玩儿吗?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和董慧慧一起出去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好好说呢?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让我出去?” “我……”能说会道的雪茶竟哑口无言。 “上次去赌坊的事儿也是,你明明可以用别的方式,为什么总是要选最让我惊悚的那一种?哦,我懂了,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改变我,才能彻底摆布我对吗?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吴弦越说越大声。 “我不是……” “你难道要否认?我说的不是你想的吗?你敢发誓说你今天不是故意放鸡出来咬死将军吗?” 雪茶脸色越来越白,在明晃晃的阳光和他的质问下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被戳穿的窘迫和无情的讥讽让她恨不得立即消失在这世上。 她没理他,而是扭头哭着跑回了小敏的屋子,趴在她的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今天的确是故意的,他说的也全都是对的,她就是那样想的,就算今天鸡没吃蝈蝈,过后她还是会想别的办法弄死那只蝈蝈的。 谁知偏就那么巧,被吴弦撞了个正着!若是他没亲眼看见那一幕,即便得知鸡吃了蝈蝈也不会发这么大火的。 她从小被卖进荣府,虽然有老太君的特别关照,但始终是个丫鬟,从小她就学会了如履薄冰的生活,更在那阴暗复杂的大宅里学会了各种自保的手段,心存善念和不拖泥带水都是她的做人原则。 所有在嫁给了吴弦这样一个人后,她一心想的就是怎么用最有效的手段和最短的时间让他彻底改成她想要的样子,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事会让他有这么大反应。 她哪有想摆布他?她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坏!他还说她阴险,她不过就是想帮他改变坏毛病而已,他凭什么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说她? 刚才外面的吵架声小敏听的一清二楚,也明白了嫂子今天不让喂鸡的用意。 这事儿她一个小孩子也说不好谁错谁对,哥哥确实是个混蛋,但嫂子的做法也不太对。 雪茶哭到眼睛都肿了才肯停下,小敏静静的守在她身边,直到确认她不会再哭了,才轻轻的说道:“嫂子,你八成不知道,我哥那只蝈蝈养了五个月了,蝈蝈的命短,能养这么久很不容易的,他是很精心在养它。而且你没嫁过来的时候,有一天我看见我哥在和将军说心里话,我觉得将军应该算他的朋友吧。” 雪茶坐起身来,拿着帕子擦鼻涕,“是吗?” “嗯,嫂子今天有点儿过分了。” “那你知不道你哥最近干了什么?他这几天,天天和董慧慧泡在一起,我几次旁敲侧击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昨晚做梦他都在喊她的名字。” “什么?哥哥他也太过分了!太不像话了!” 小敏骂完了连自己都糊涂了,这是笔什么烂帐?果然大人的事就是烦,小孩子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一家三口各有心事,中午没饭吃。 平复心绪之后,雪茶出去把鸡重新圈了起来,而吴弦则在发完火之后和菜地里的草较上劲了。 都是因为这些该死的破草,早不长晚不长偏偏这几天斗蝈蝈斗的热闹它长! 今天不一口气把它拔完,他誓不为人! 雪茶知道他是在发泄余怒呢,也不主动去招惹他,他的朋友是死了,她心里的委屈又能和谁说?他没有双亲好歹还有个疼人的妹妹。 而她早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记了有父母亲人是什么滋味。他不高兴了可以高声发火,可以出去找狐朋狗友喝酒,她受委屈了连个偷偷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 她进屋揉了面,做了三碗鸡蛋手擀面,中午都没吃,这会儿估计都饿了。 “小敏,去叫你哥吃饭。” 小敏不一会儿就把吴弦带回来了,吴弦拉着脸,看都不看雪茶一眼,独自端着他那碗面条回屋吃去了。 二人就这么谁也不理谁,好像谁先和对方说话就要一辈子矮一头似的。 干等吴弦也不出现,董慧慧还是找上来门来,吴弦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她说的,反正进屋后仍旧是一派风平浪静,雪茶也没理会这一茬儿。 晚上雪茶是和小敏一个房睡的,两个女儿家躺在床上聊到很晚,雪茶给她讲了许多大宅门里事,还说等小敏长大了一定亲自把关给她找个好婆家。小敏也和她说起了不少她和哥哥小时候的趣事。 一向好眠的吴弦今夜孤枕难眠,今天他确实气炸了,说的也全都是真心话,没人知道他把那些话咆哮出来的时候有多爽快。 但一看到雪茶伤心的哭了,他又后悔冲动之下把话说的那么重了。 蝈蝈本来就是个虫子,再喜欢它也活不了多久了,而雪茶毕竟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他那么说她是有点儿过了。 可转念一想起她的两幅面孔,他又觉得自己没错了。 但她的初衷确实是为自己好,她两个眼睛都哭成大核桃了,还特意在碗里给他放了两个荷包蛋,他是最喜欢吃鸡蛋的。 到底要不要主动和她说话?吴弦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 岂料,他不仅不看,还明显更加坐立不安起来,一层红晕渐渐染上了他白皙的耳朵尖,蔓延到他的脸。 雪茶一愣,她预想了他很多种反应,脸红却不是其中之一,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样子,顿时也有些脸热起来。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我去给你叫丫鬟进来!”吴弦欲站起身。 “不必了!我系好了。” 吴弦心里默默的数着数,老姑奶奶您怎么还不出来啊?您再不出来我汗都快下来了,雪茶今天脑子绝对有问题,太不正常了! “表少爷,你今年有十八了吧?怎么还没成亲呢?” 她问这个干什么?吴弦没多想,反正不让他看她腿就行。 有些洒脱的回道:“谁肯嫁我这穷小子啊?” “那你有心上人吗?” “没有,倒是有不少姑娘喜欢小爷!” 雪茶心中一喜,太好了!无牵无挂无心上人,没银子没架子有节操,人次点就次点吧,她有信心把日子过好。 她忽然凑近他一些,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子。 “表少爷,你看我怎么样?” 吴弦身子一歪,离她远一些,疑惑的望着她,“什么怎么样?” “我嫁给你怎么样?” “啊?”吴弦突然身体失衡,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好他身手灵活,慌乱的站了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这丫头肯定是涮他玩呢,谁不知道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人惦记着她,她可别害他! 再说她在别人眼里是天仙,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魔鬼! 八岁那年,他们家还没败落,娘带着他来府里探望老太君。他见一个白嫩嫩的小女娃蹲在水塘边哭,浑身弄的脏兮兮的,他本着好心就上前问了她两句,谁知她竟误会了!上前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不说,还把他推坐在水塘边上。害的他满身污泥不说,还被娘一顿训斥。 至今他胳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发白的牙印儿,从那以后他想起她来就有阴影,总觉得前一秒她哭的可怜,下一秒就要治他于死地。 毫不夸张的说,成人后,别的男人做梦都是和女人风花雪月,他就很少有过。倒是梦见过几回她,可每回到最后都是被吓醒的,各种方式被虐待! 雪茶恢复了认真,真诚而期盼的看着他,“我是说真的,求你娶了我吧。” 吴弦吓傻了,急道:“雪茶姑娘,求你别耍我了成吗?我可高攀不起,再说咱俩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你还是嫁别人去吧!你别求我,算我求你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 雪茶看出来了,但为了自己的一辈子,她豁出这张脸去了! “可我只想嫁给你!”她猛地扑了上去,紧紧的搂着他精瘦的腰,薄薄的衣裳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她胸前的波澜抵在他胸前,感触真实软绵。 吴弦惊的差点窒息,大力把她分开,以防她再扑上来,死死的捏着她的肩膀,不行!他得和她好好谈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老太君不知何时从佛堂里面出来,恰好目睹了这一幕,瞪着老眼,连手里的佛珠都忘了转,蝉衣也呆愣住了。 雪茶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君的脚下,泪眼朦胧的说道:“老太君,您都看到了!我和表少爷早已互许终生,但他现在不知怎么了,竟然不想再理我了,老太君您要为雪茶做主哇!雪茶非他不嫁!” 她五岁进府,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老太君一见她哭心就软成了一团,“哎哟快起来快起来,这是怎么话说的?吴弦,真有这档子事儿?” 吴弦目瞪口呆,气的说话直打颤,“姑奶奶!她胡说!我……” 老太君搂住雪茶坐了下来,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你什么?你是不是想说自己被冤枉了?雪茶的性子我最了解,是最最单纯和善的,你连她这样的姑娘都辜负,你还算个人吗?老身生平最恨这种人!” 吴弦想再辩解什么,却哑口无言,这种情况他还能说什么?何况老太君气的呼呼直喘气,他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外面的的扫地声一点儿都听不见了,想必是整个院子都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呢,吴弦觉得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老太君继续说道:“也罢!雪茶大了,这府里爷们儿多,我老了,渐渐管不住了。你家道中落,父母早逝,也没个做主的人。既然你们两个相好,老身就做主了,把雪茶嫁给你,你定要好好待她。” 姑奶奶在说什么?把雪茶嫁给他!嫁!给!他?吴弦忽然觉得眼冒金星,屋子的空气都有些不够用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雪茶你跟我来。” 老太君把雪茶带进自己房里,掏出贴身的钥匙,翻出了一个小匣子,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张纸,交到了她手上。 “丫头,这个还给你。吴弦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出了这府吧,以你的性子奶奶相信你能过的好,这府里你是呆不得了。” 雪茶已是泪流满面,趴在她腿上,“老太君,雪茶舍不得您。” 老太君怜爱的抚摸着她,“傻孩子,尽说傻话,记得时常回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得了。” 老太君一言九鼎,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不只还了雪茶的卖身契,还私下里给了她二百两银子私房钱。明面上则另赏了她一份嫁妆。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大夫人去办了,吴弦虽然是个远亲,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荣府肯定要做的面子上过的去。 未免夜长梦多,雪茶特意挑了个最近的吉日。二少爷知道这事之后还专门来老太君这里闹了一场,声称婚事不作数,雪茶是他的人等等,被老太君给轰了出去。 大少爷派人送来了一百两银子外加一封亲笔信,雪茶原封不动的给他退了回去。 反倒是二夫人来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见到她脸色好看了许多,还赏了她个银镯子。 至于听闻了这个消息的下人们,纷纷对雪茶的选择表示不能理解,别人拼命都想进的荣府,有着大好前途的她居然要出去。 虽说是得了自由身,但世道这么艰难,当个下人有什么不好的?再说凭她的样貌,随时可能一跃成为主子,不知为何这般想不开,偏偏挑中了一无是处的破落户。 初六是个大吉的日子,一顶花轿两箱嫁妆,吹吹打打一路,雪茶就正式嫁过去了。 哥哥嫂嫂和好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小敏了,这几天她夹在他们中间实在难受,这回好了,家里又恢复轻松的氛围了。 吴弦还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小敏兴奋的跑了过来,打断了吴弦的思绪,“哥!快到我生辰了,你记不记得?” 吴弦揪住她一根小辫子撩了一下,“当然记得,我妹的生辰我怎么会忘?哥会给你准备礼物的。雪茶,你什么时候生辰?”当初他们成亲时,他从来没过问这些,现在突然有些想知道了。 雪茶切菜的手一顿,“我没生辰。我连自己姓什么家住何处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生辰?再说一个丫鬟,生辰不重要。” 78.祝你合家美满 ……  董夫人听了越来越喜, 董慧慧却渐渐觉出不对来了。 “你说的张大小子可是张记饼铺的张发财?” 林媒婆心里一惊,她居然认识张发财?“没、没错, 就是他了, 慧慧你认识他?” 董慧慧胸膛剧烈起伏,猛地站起身来, 端起果盘就砸向了林媒婆。 “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那整天逛窑子的东西留给你自己的女儿去吧?上个月我还见他当街调戏小媳妇,被我一顿暴打!” 林媒婆吓的瑟瑟发抖,果盘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及时站起身, 躲到了董夫人身后。 “林媒婆,慧慧说的是真的?”董夫人一向温良,但并不是个没脾气的,一把将林媒婆从身后揪了出来。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又如何?男人有几个不偷腥的?成了亲严加管教就是了!再说他是长子,将来张家的财产还不都是他的,这怎么就不是门好亲了?” 董慧慧还想动手,握拳极力克制住了。 “娘你别信她的,宁信肥猪上树, 不信媒婆的嘴!张发财那狗东西是长子不假,但有那样厉害的后母在,他爹死后他若能拿到一个子就不是他张发财!他不过是个只有三块豆腐高,满肚子花花肠肠子的孬种!你赶紧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小心姑奶奶砸了你饭碗!” 林媒婆边往门外退, 边用胖胖的手指难以置信的指着董慧慧, “你你!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得罪我林媒婆, 我看你是不想嫁出去了!哦~我明白了, 我听说你和那姓吴的小子走的挺近,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你滚不滚?” 董夫人一听这话也急了,“林媒婆你胡说些什么?” “啊呸!我胡说?也不看我是干什么营生的,老娘外号包打听!董姑娘,吴弦那娘子我见过,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儿,你的样貌给她当个丫鬟还差不多,差不多就别挑了!人家张公子还不一定能看的上你呢!” 林媒婆气着了,嘴也快,骂到兴起竟一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是谁在喷粪?”门外传来一声大喝,是暴怒的董老板,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弟子。 林媒婆赶紧点头哈腰说一切都是误会,说董慧慧脾气太大先不客气的,不满意就不满意,干嘛不好好说呢? 然而董老板极其护短,根本不听她说这些。 几步上前,把肥胖的林媒婆像拎鸡崽子一样拎走了,董夫人怕出事,赶紧跟着上去。 董慧慧生了一肚子气,不仅气这媒婆做事不地道,更气她说的话,她究竟哪里比不上雪茶?就算她容貌稍逊她一些,可她和吴弦相知相交多年,而且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吴弦跟着她有什么不好的?将来这镖局都是他的! 这感觉糟透了,就像自己精心照顾了一路的镖,眼看着到了该交货的时候,被人给劫了。 正胡乱想着,一个跟他要好的小师弟走了进来,“慧姐,你猜我刚才去送人,在码头那边看见谁了?” “看见谁?左不过是看见鬼吧?” “嘿嘿和见鬼差不多!我看见吴弦了。” “吴弦?他在码头干什么?” 小师弟把事件一说,董慧慧未消的火气一下子又拔起了三丈,他居然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来找她帮忙,他这是要与自己彻底生份了吗? 炙烫的怒气和伤心让她在家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问了小师弟具体地址,就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一路狂奔到码头,没费力,远远的就看见那个正扛货的单薄身影,麻袋包压的他脊背弯曲,脚步虚浮,每放下一包都要好好捶捶腰歇口气。 董慧慧红了眼眶,咬着牙,曾经游手好闲不提重物的吴弦何时竟落到了这步田地? 她没有上前和他说话,而是调转了方向,直奔吴弦家里找雪茶去了。 吴弦放下一包货物,一个相熟的哥们儿过来搭话,“刚才我好像看见威风镖局的董慧慧了。” 吴弦皱眉,“你没看错吧?” “绝对错不了,站在那头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呢。” 吴弦暗道一声不好!“兄弟,你帮我和工头说一声,家里有事儿,我得赶紧回去一趟!”说完不等人家答话就赶紧往家赶了。 “买菜去了,哥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儿!”吴弦从水缸里舀了满满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灌进嘴里,然后再全吐出来,一直漱了好几遍口,才觉得终于舒服些了。 他直起身见小敏正一脸不屑的瞧着他,心里觉得奇怪。 “你这丫头是怎么了?我应该没得罪你吧?” “你回来的晚了一会,不会又是和慧姐在一起吧?” 一下子被她给说中了,吴弦别扭极了,提都不想提,“小孩子瞎猜什么?我就不行在店里耽搁了一会儿?” 小敏一副了然的样子,仍是那样看着他,“谁说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了?再说我也不是瞎猜,嫂子说你做梦都喊着慧姐的名字呢!”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梦里喊了董慧慧?” “嫂子就是这么和我说的,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那么生气?你那样谁会以为你们没有什么呢?” 吴弦瞬间心乱如麻,万分不敢相信,他真的梦里喊了别人名字?怎么可能呢?除了偶尔梦见爹娘,能入他梦的就只有那个阴险毒辣的大哭包了。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毕竟那两天他和董慧慧走的太近了,而且那时候他满脑子惦记的都是斗蝈蝈的事儿,梦里还真说不定梦见了董慧慧……吴弦越想越心虚,但愿他梦里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董慧慧对自己居然有那层意思,在他看来,她对自己和其他几个朋友都是差不多的,不过今天这一出他是彻底明白了。 也许还是同性更了解彼此吧,雪茶并不是无理取闹。相反,她给了他好几次机会,甚至是想让他完成斗蝈蝈的心愿的,可惜他当时并没有领会她这种心情,太过肆无忌惮。 “嫂子!你回来了?” 只见雪茶拎着两颗大白菜回来了,是张婶亲手种的,让她带回来尝尝鲜。 “雪茶,你跟我进下屋,我有话对你说。”吴弦上前接过她的筐放在了地上,就拉着她的手腕回屋去了。 雪茶满脸懵然,他今儿是怎么了?已经好几天对她不冷不热的了,别是又受了什么刺激吧? 终于进了屋,吴弦一手拉着她,另一手去关门。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呀?这么神神秘秘的……呜!” 一个不轻不重的吻忽然截住了雪茶所有的话,吴弦双手僵硬的捧着她的脸,迫使她仰起头,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肖想过的花瓣唇上吻了下去。 她的唇一如他那晚短暂感受过的一样温软香甜,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反感,他小心的在她的唇上辗转轻啄着。 雪茶一瞬间的惊愣之后,就强迫自己放松了下来,两只小手伸到他腰间,抓着他的衣服,感受着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吻带来的心悸。 他的唇软软凉凉的,并没有一般男人常年吸烟或不爱清洁的味道,他此刻的小意温柔与那晚的他截然不同。 渐渐,她觉得他的唇不再冰凉,而是变的火热,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就在她已经感受到了他不小心深进来的舌尖,想要伸出粉舌回应的时候,这一切忽然戛然而止! 吴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握着雪茶的肩膀,眼里闪着星星,笑的像朵盛开的狗尾巴花。 “我真的没吐啊!真的没吐!”他的欢喜溢于言表,原来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只不过印证了自己是个贱皮子而已!原来他对他的娘子是可以接受的,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兴奋大叫过后。 “娘子,你的脸好红啊!还有你好香,一点都不臭。”其实董慧慧身上也不臭,只是有一股吴弦很不喜欢的人身上热乎乎的味,不像雪茶这般不管涂了多少香膏在他闻来都透着股清新。 雪茶的脸在肉眼可见下由红转黑,这个天杀的混蛋! “你你!雪茶!居然是你?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可能是我?上次我见你赌咒发誓,以为你会真心悔改,就假装不知道此事,没想到你居然受不了人家蛊惑又去了赌坊,我若再装作不知,就白受了老太君这些年的教诲!” 吴弦还是不敢相信,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娘子居然乔装去赌坊把他给耍的团团转,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丝毫不知,还假意温柔的哄他发誓! 之后她心里一直记恨这事却半点也不提了,直到他又犯了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了,先是故技重施哄的他心花怒放,然后就在他最最得意的时候,突然化身成母夜叉,把这东西扔在了他面前! 他突然觉得两腿软的像面条一样,娘的,太可怕了!她不是人,肯定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收拾他的魔鬼。牛三骂他骂的对,面对雪茶,他就是个软蛋!他奶奶的!他就不信哪个男人有雪茶这样的娘子不吓的软蛋! 他顿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小时候被她死死的咬了一口推入水中的记忆又浮现上来了,与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画皮完美的合成了一个人。 “你想干什么?”他毫不怀疑下一刻她会从哪抽出一把菜刀来。 雪茶回身出了房门,片刻后提着搓衣板进来了,往地上那堆里一扔,“誓是你自己发的,如违背誓言就向雪茶下跪一整晚,并且以后凡事都听雪茶的,这话是不是你自己说的?” 吴弦双目大睁,“你这恶毒的女人,真打算让我跪这个?” “不跪也行,只要你答应不再赌,并且把手里的私房钱都交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量你以后也不敢再去赌了。告诉你我最恨烂赌之人,再让我发现你去赌坊,就不像这回这么容易了。” “什么私房钱?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手里根本就没有钱了!好,既然是我发的誓,我跪!有什么大不了的?小爷就跪他一个晚上。你这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拿住我?你做梦!去去去,少碍我的眼,别耽误我锻炼膝盖!” 雪茶绷着脸上前,把搓衣板往他面前踢了踢,“别忘了跪这个,长记性,还能更好的帮你锻炼。” “我!”吴弦捡起搓衣板,咔擦一声就顶着膝盖掰成了两截。 雪茶扭头上床,不再理他,背对着他,越想就越生气,她真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嫁错了人,他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她为他操碎了心都是为了什么呀! 宫老爷子原本是荣府的下人,曾经救过老太爷一命,一生受荣家优待,后来老太爷去世了,下面的儿孙不行,他就离开了荣府,和老伴儿在外面买了个小房子住下了,后来老伴去世,女儿嫁人,他老人家就一个人过了。 这老爷子虽然人品没的说,但年轻时候却是个爱玩的,而且玩什么都一玩就通,尤其是赌钱这档子事儿,早就被他玩的滚瓜烂熟了,怎么听声,怎么动作,怎么出老千,都是宫老爷子当年玩剩下的。 雪茶小时候经常找他玩,他也很喜欢她这个可人的小丫头。后来他出府了,就再没见过了。雪茶本就打算出府之后去找找他,再加上发现吴弦赌钱,就把寻人的日程提前了。 找到人后,老爷子十分高兴。她说想要学习赌术,别的不求,能赢了吴弦就行,老人家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说这不是正经人学的东西,女孩子更不该碰。 后来她天天给他送好吃的,软磨硬泡之下,对方终于答应了。 雪茶想起这些就心酸不已,她为了他费了多少心?即便她那天赢了他,扫了他的威风,她也没有一丝想要炫耀侮辱他的想法。 相反的,他和她提起了赌输了事,发誓再也不赌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有多么高兴!好像往后的日子都亮起来了一样。 可谁想到好景会如此短暂,出嫁前后神经一直紧绷的雪茶今天终于感到崩溃了,忍不住伏在枕头上轻声的抽泣着。 吴弦背对着她跪在地上,除了一开始的气愤之外,渐渐开始天马行空的想些别的了。其实他心里是知道自己错了的,明白就算是牛三求他,也不该再踏入赌坊半步,所以他气的不是雪茶的训斥,他气的是她那骇人听闻的方式。 他跪着跪着就想开了,雪茶这女人本来就可怕,他不是在八岁的时候就明白了吗?今儿个不过就是重见了一次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再来一道阴影嘛!阴影多了不压身,小爷抗的住! 忽然,他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的哭泣声。 切!吴弦不屑的摇摇头,什么东西?把他吓的差点尿了裤子,罚他跪在冰冷的地上一晚上,他都没哭,她倒先哭起来了? 哭吧哭吧!你的泪往外流,小爷的泪可是往心里流。 雪茶是真伤心,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吴弦跪在地上听着,始终没理她。 雪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吴弦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他这个人基本德行还是有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跪一个晚上就是一个晚上,绝不会偷奸耍滑。 夜深了,万籁俱寂,地上冰凉。吴弦努力的睁着眼睛默背三字经打发时间,人之初,性本善…… “娘……娘……你在哪儿?不要丢下我……冷,我好冷……”是雪茶在说梦话。 吴弦一愣,同睡这么久了,没见过她有说梦话这毛病啊?他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 她是不是难受啊?别是装的吧? 想了想还是动了动僵硬的膝盖站了起来,点了油灯走到床边。 往床上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雪茶满脸通红,盖着被子还喊冷,吴弦顾不得二人还在闹别扭,赶紧把油灯放在一边。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天!怎么这么烫?这是真病了! 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这个时候了,上哪找大夫去啊?怎么也得等天亮才能找到人,才有人肯来。 他赶紧把自己的被子拽了过来盖在她身上。忽然想起小敏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娘用湿毛巾给她盖额头的事情,赶紧去灶房打冷水,浸了一条湿毛巾回来,盖在她的额头上。 他静静的守在她的床边,观察她的状况,过了一会儿觉得毛巾不凉了,又重新浸了一遍。还给迷迷糊糊的雪茶灌进了一杯水。 做完这些,他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直换了五遍毛巾,他才歇一歇。 “雪茶,好一点儿了吗?” 雪茶心里知道是他,但是难受的睁不开眼睛。 “好冷啊,天什么时候能亮啊?” 吴弦见她嘴唇烧的干白,隐隐的发抖,一狠心一咬牙,脱了鞋子,终于钻进了她的被窝。 就当做回好事儿吧,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紧紧的搂着她,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一会儿就热乎了,不会再冷了,好好睡吧。” 被窝里的温度渐渐升高,雪茶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吴弦也陷入了梦乡,很奇怪,以往他和她楚河汉界分明,他时常梦到和人家这样那样,现在美人在怀他反倒心思十分清静了。 娇美的新婚娘子就在怀里,吴弦却生不出多少绮念,他只盼着天赶紧亮,好赶紧去给她找个大夫回来。 79.呵,女人不懂审美 …… 这时, 雪茶甜美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相公, 你怎么总是在一个地方啊?你得涂抹开了才行。” 吴弦依言手上画了两圈, 实在压不下心里的火, 把手抽了回来。 “算了, 我干不好这活儿,我这就去给你叫小敏来。” “你给我回来!” 雪茶猛地转身叫住他, 眼里酝酿着两泡泪, “吴弦, 你是不是还那么不待见我?好!我明天就去回了老太君, 说咱们成亲不作数,我随便嫁给谁, 也不会遭到这般嫌弃, 呜呜呜~” 雪茶说到最后趴在桌上真的哭了起来。 吴弦收回了脚步,回到她身边, “哎~好吧好吧,我也没说什么, 你怎么就哭了?真是怕了你了, 我好好给你涂还不行吗?” 雪茶哼了一声没理他,也没起身。吴弦认命的重新把手放到她的后背, 努力抛弃了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她细细的涂了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各种邪念跑出来, 他主动和趴着的雪茶说话。 “雪茶, 我和商量个事儿行吗?” “你说吧。”雪茶回道, 还带着哭音。 “咱以后有事说事,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哭?” “怎么?我心里难过还不许我哭啊?我爱哭就哭,这你管不着!”听起来又要哭的架势。 吴弦赶紧投降,“好吧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是真的怕她哭,不是不该哭,也不是她哭的难看,实在是别的女孩哭是正经哭,而她的哭总让他觉得心里别扭。 她一哭他就觉得她是分裂的,有两个雪茶,一个软糯爱哭,另一个则冷静毒辣!不怕其中任何一个,就怕她无征兆随机切换。以往他还有的躲,如今他真是躲无可躲。 好不容易擦完了香膏,吴弦自己先出了一身汗,让雪茶先睡,他则冲了出去,到仓房里洗澡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雪茶已经重新穿好了里衣,规规矩矩的躺在了床上。 “你回来了?我累了,熄了灯睡下吧。你放心吧,我睡相很好,今晚也不会越界的。” 吴弦心口一堵,嗓子眼似乎也被堵住了,没说话,一口气把油灯给熄了,三两下上了床,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半天没睡着觉。 耳边渐渐传来雪茶均匀的呼吸声,他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也闭上眼睛睡去了。 夜里,他又一次做梦了,还是与以往的梦同一个场景。一处人间仙境般的地方,有山有水,温度宜人,了无人烟。仙雾缭绕中有一个用粉色帐子环绕的小亭子,耳边响起了袅袅的仙乐。 他遵循着一股神秘的渴望向粉色的亭子走去,伸出手掀开了纱帘,和以往一样,里面有张仙床,床上正躺着一个衣衫轻薄的仙女,和雪茶有一样的面孔,她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里似乎有小钩子在勾着他。 他实在禁不住诱惑就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了,仙女拉他坐到身边,慢慢的靠近他,再靠近…… 以往梦到这个时候,仙女就该突然睁大眼睛,流着血泪,恶狠狠的咬他一口了!然后他就该吓醒了。 这个梦他前两年总做,次次被吓醒,后来他掌握了秘诀,每次梦到进了亭子之后他就不再继续行动了,再过一会儿梦就自己散了。 然而今天,梦里的他格外想再试一次!他在仙女的诱惑下,慢慢的靠近了她…… 早上,吴弦醒来的时候,雪茶早就不在房里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一条胳膊正躺在界外,亵裤上黏糊糊一片冰凉。 他懊恼的、动作极快的换了条干净裤子,都穿戴好,然后把换下来的裤子卷成一团塞进怀里悄悄的带出去了。 雪茶出来倒水,看见他蹲在井边洗衣服,没多想,张口说道:“你的衣服都泡着吧,以后我来给你洗!” 吴弦脸一红,头都不好意思抬,“不用了!爷自己洗!” 雪茶没当回事儿,既然是他自己说的,她乐不得少干一样活儿。 早饭后吴弦又不见了踪影,雪茶把昨天特意留的一份红烧肉装进了竹篮里,又装了一碗自己泡制的爽口小菜,还放进一壶酒,嘱咐小敏看好家,就提着篮子出门了 。 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杆子上挂的是吴弦昨晚的裤子,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压箱底的那本小人图册,脸蛋悄然一红,不再看那裤子一样眼,急步出门去了。 一连几天均是如此,雪茶每天都会准备一碗好菜,第二天等吴弦出门之后她再出去,然后赶在他回家之前回来。 这几天吴弦回来的脸色一直不错,雪茶想,想必是赢了不少钱吧。 对此,她只字不提。晚上的时候她仍旧每天坚持用各种香膏,就在吴弦眼前,但再没有让他帮过忙了。睡觉的时候更是十分遵守界限规矩,说不越界就绝不会越过一个指头。 直到有一天,吴弦回来的时候喜形于色,不但买了卤猪头和烧鸡,还破天荒的给她和小敏买了花布料。 雪茶明白,今儿个准是赢大的了,他得瑟的啃吃鸡爪子的时候,没注意到雪茶那过年前终于把刀磨好了的眼神。 吴弦其实心里明白,赌钱不是长久之计,他原本想着不过是偶尔去玩几把,去年有一次他输的太多就再没进过赌坊了。但今年不知怎么居然转运了!偶然去一次就赢了,接连几天,他手气竟一天比一天好! 牛三说准是新媳妇旺他,吴弦想想八成真是这么回事,要不然这好运实在解释不通啊。若真是如此,那这媳妇还娶对了? 新的一天,兄弟两个再次有说有笑的进了赌坊,今天赌坊人多,有不少人是前几天输给吴弦的,专门在这里等着赢他的。 可奈何吴弦今日的手气依旧很冲,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捞了不少银子。 正当他得意忘形大杀特杀的时候,身边的喧哗声突然小了下去,他跟大家一样好奇的看看怎么回事儿。 只见没未见过女客的赌坊里破天荒的来了个女人。 此女子穿着一身青色布裙,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幕笠,很是严密,完全看不出她长什么样子,多少岁。她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浑身散发着杀气,一看就是个江湖中人。 “谁是这里赌术最厉害的?在下是特来挑战。”女子声音低沉肃杀。 赌坊老板见状壮着胆子跑了过来,“这位……姑娘,请问您是来?” “老板尽可放心,在下不过就是个一般的赌徒,不是来砸场子的。我相公生前就是欠了巨额赌债被人砍死的,因此在下立誓要赢尽天下人。大家还没告诉我,谁是你们这里最厉害的?” 顿时,吴弦被几个赌徒推了出来,以解心头之恨,“他!就是他!连赢我们好多天了!小娘子你赶紧赢了她,我们都压你!” 老板见她是来正经赌钱的,松了一口气,也就随他们去了。赌坊的客人千百种,来什么样的都不稀奇,没道理女人的生意不做。 吴弦心里打着鼓,但已经被大伙推了出来,他也不好退缩,一来仗着这段时间手气旺,二来仗着身上有不少银子。 他挺起了腰杆子说道:“没错,就是我。大姐你想赌点儿什么?” 女人把手里一直的提着的小包袱噗通丢在了桌子上,“两百两银子在此,赌什么都可以。” 众人均被她的大手笔吓了一大跳,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看来这女人绝对是个高人,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牛三替吴弦捏了把汗,悄声对他说道:“兄弟,不然咱们撤吧,看起来有点不好惹。” 吴弦也有点胆颤,但为了面子,他还是说道:“不急,先玩两把再说。” “这位大姐,那咱们就赌最简单的吧,摇骰子比大小怎么样?” “好!就听你的!” 庄家给二人各发了一个骰盅,围观群众们纷纷掏银子下注,大部分把注下在了女人这方。 比试正式拉开,第一局,女人赢。 顿时,赌场里的气氛变的异常热烈,大家纷纷为她喝彩。 吴弦觉得没什么,才刚开始而已。 果然,没过几局运气开始转回了他这里,他接连拿下了三局。而大家也似乎看出来此女子外强中干,开始把注投在吴弦这边。 女人的银子只剩下不到一百两了,还要赌。吴弦觉得她是故作镇定,就好意劝道:“大姐,你还是回家去吧,我怕你都输光了没法过日子!”这话惹的大伙哄堂大笑。 然而女人脚下纹丝未动,淡淡的说道:“继续。” 雪茶心虚极了,赶紧找话题,“相公你喝酒啦?” “喝了一点点,娘子,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吴弦在她身边坐下,雪茶自觉的抱着枕头往里挪了挪,假装不高兴,“我哪有不对劲?对了!你在哪喝的酒?” “呵呵呵”吴弦低沉的发出几声笑,然后竟猛的覆在了雪茶的背上,两手顺着她的胳膊摸到了她死死护住的枕头下面,“娘子从来不介意我喝酒的,你还是别装了,快把小爷的春秋交出来!” 突然被人从后面压住,再听了这话,雪茶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加拼命捍卫她的枕头。 “谁装了?我才没见过你的春秋!”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吴弦的手在枕头下面掰她的手,耳边的呼吸温热,好闻的皂角气息相闻,雪茶觉得整个人都开始热了起来。 吴弦其实已经在枕头底下摸到书了,奈何她脸皮薄死活不肯给,他又不能蛮干伤了她,于是借着微弱的酒力琢磨起了邪门歪道。 忽然他抽回了手,直起了身子,然后竟往她腰侧急速的挠起了痒痒。 “还不交出来?快快投降我就饶了你!” 雪茶最怕痒痒,他一戳她软肉,她立即像一尾新鲜出水的鲤鱼,整个床都不够她扑腾的。 直到笑的快喘不上气她才终于肯求饶,“快住手,我拿!我拿出来就是了嘛。” 吴弦终于住了手,如果她再不投降,他除了把她整个抱起来扔下床去就再也没别的办法了。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雪茶急喘着坐了起来,满脸通红,乌发散乱,折腾间上衣掀起了一块,腰间露出了一块雪白的皮肤尤不自知。 吴弦的喉结轻微动了一下,就当没看见那处腻白。 雪茶从枕头下把那本春秋拿了出来,笑着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哪痒痒就专往哪里挠。给你给你!我还想怎么太阳突然打西边升起来了?原来你读的是这样的圣贤书啊。” 吴弦一下把书抢了过来,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嘴还很硬,“笑什么笑?你不是也看了吗?” 只见他手里的那本春秋公羊传在刚才的搏斗间,封皮被撕扯的早已摇摇欲坠了,露出了里面原本的封皮。 《花间玉女传》! “我才没看呢,我不像你看这等下流的话本子。”雪茶死不承认。 吴弦一眼就看穿了她,魔爪在她眼前的空气里抓了几抓,“真没看?嗯?” 雪茶怕了他的五指神功了,“好吧好吧,我承认看了还不成吗?” “嘿嘿,好看吗?” “好看,但不应该是正经读书人看的东西。你先借给我看吧,我才看了几章而已。” 她伸手从他要,却被他躲了过去,吴弦迅速的脱了鞋,拿着书三两下爬到床里面,“这本我还没看呢,咱们一起看吧。” “你不是天天捧着这本吗?怎么还没看完?” 吴弦得意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我做的万能书皮,里面的书是从书铺借的,我已经看完两本了,傻瓜。” 于是因着同样的兴趣,二人一起趴在床上头凑着头,话本子放中间,一起看了起来,这时候也没人在意界限了。 雪茶是人生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满心的好奇与兴奋,然而吴弦也不是老手,他虽然平时玩的花样很多,但从来没有接触过话本子。 若不是那天帮书铺老板看了一会儿店,也不会叫无聊的他发现了新天地。 雪茶一手拄着下巴,另一手负责翻页,二人看书的速度基本一致,对于没讲重要内容的段落基本上几眼就扫过去了。书里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讲了一个女弟子和敌人的男弟子相爱的故事,恩怨情仇夹杂着勾人的暧昧涌动。 目前他们看到二人刚刚历经了一个大磨难,男弟子终于在客栈里与女弟子相会了。因为吴弦已经看过了两本相同套路的东西,所以他很清楚下一页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当机立断的按住了雪茶要翻页的小手。 “别看了,太晚了,明天白天你自己看。”吴弦说完松开她的手,扑通往自己那边一躺,闭上了眼睛。 “你困啦?正是精彩的地方呢,那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吴弦背过身子去,假装入睡,“那你早点睡。” 雪茶把书摆正在眼前,期待的翻开了下一页,然后……她的目光在那一页上停留了很久。 吴弦许久没听到她翻页的心声,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吴弦,睡着了吗?” “嗯~?”吴弦不由自主的翻过身,“怎么了?” “你和女人亲过嘴吗?” 吴弦知道她说的是嫁妆银子,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以老太君对她的疼爱程度,应该是给了不少。 “那怎么行?你的银子留着傍身吧,不行我出去借一借。” “什么你的我的?你现在要跟我算账不成?”雪茶柳眉竖起,她的银子当然不能乱用,但这种关系到全家将来的大事当然要用,不然留着干嘛?留着她自己吃肉看着两兄妹喝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茶一时间又恢复成了吴弦熟悉的模样,不再是夜里在他怀里无助的小娇花,也不是嘤嘤啼哭的小娘子,而是化身成了他无法对其抗争必须唯命是从的人。 “你出去托人打探铺面消息,还有我给你列个单子,是我做那些香膏需要的东西,你得帮我找找从哪能便宜进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反正你此刻无事,现在就去吧,对了,带上点银子,大方些,求人不怕花银子。” 直到被雪茶推出去大门外,吴弦还有些蒙蒙的,望着手里的碎银子恍如活在梦里。他记得就在不到一刻钟之前他还在欣赏他娘子那故作镇定的容颜,怎么下一瞬他就被赶出来找铺子了? 赶走他后,雪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把手里所有的银子都倒了出来,当初从荣府带出来的一共二百五十两,这其中有老太君给的,府里给的,还有她自己攒下的。 上回从吴弦手里赢来的银子有一百多,借给了牛三三十两,减去这段时间的花用,还有整一百两。 一共三百五十两!吴弦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这么有钱。 雪茶心里算了一下,在不错的地方买个小门面,再进一批材料,这些银子足够了。她有种预感,做脂粉生意一定就是她的生财之路。 到时候家里有个正经营生,不用凡事先考虑银子,小敏将来的嫁妆的也有了,再换个大房子……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铺子欣欣向荣的场面。 吴弦出去跑了一下午,发动了他那些雪茶嘴里的狐朋狗友,合适的铺子很快就找到了几间。不过此事急不得,还要中间人给问妥当了再说,之后等雪茶身子好了亲自去选。鲜花等东西的来源吴弦暂时没有打听出来。 他在外面请朋友吃完饭回来的,稍稍喝了点儿酒,洗好后进屋发现雪茶还没睡。 见他回来雪茶赶紧放下了写写画画的笔,“怎么回来这么晚?”她上前帮他挂上外衣。 “铺子的事有些眉目了,请了几个哥们儿吃饭。你肚子怎么样了?好受些没?” “好多了,除了有些发虚,已经不疼了。” 雪茶细细问过了铺子的情况,就上床躺着了,吴弦也脱了鞋爬了上去。见她依旧躺在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上,而他这边的被子铺的整整齐齐,以往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今日却觉得分外刺眼。 他是个浑人,若一直没有昨晚的事也就罢了,可谁叫它偏偏就发生了呢。刚刚尝过肉汤滋味的吴弦此时好奇心和激情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见她躺的笔直,他心下一狠!反正他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再不要脸一些又何妨? 雪茶正闭目酝酿睡意,忽听旁边有声响,睁眼一看,只见吴弦噗通通把被子胡乱一卷丢到了床脚,然后就在她的注视下,无耻地掀开了她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来。 把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大言不惭“小爷是人形火炉,给娘子接着捂捂。” 雪茶浑身僵硬,挣了两下没挣开,遂放弃。 “你不是嫌人身上脏,不爱和我接触吗?还要在床上划界限什么的。” 本以为吴弦会无言以对,结果人家大义凛然,又凑近了她一些,“那不是别人吗?你是我娘子我就要光明正大的碰。等你舒坦了,把两条被子拆开做成一条大的,以后咱们就这样睡。” 80.欺负你一辈子 。  吴弦依言手上画了两圈, 实在压不下心里的火, 把手抽了回来。 “算了,我干不好这活儿, 我这就去给你叫小敏来。” “你给我回来!” 雪茶猛地转身叫住他, 眼里酝酿着两泡泪, “吴弦, 你是不是还那么不待见我?好!我明天就去回了老太君,说咱们成亲不作数,我随便嫁给谁,也不会遭到这般嫌弃, 呜呜呜~” 雪茶说到最后趴在桌上真的哭了起来。 吴弦收回了脚步,回到她身边, “哎~好吧好吧, 我也没说什么, 你怎么就哭了?真是怕了你了,我好好给你涂还不行吗?” 雪茶哼了一声没理他,也没起身。吴弦认命的重新把手放到她的后背, 努力抛弃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给她细细的涂了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各种邪念跑出来, 他主动和趴着的雪茶说话。 “雪茶,我和商量个事儿行吗?” “你说吧。”雪茶回道,还带着哭音。 “咱以后有事说事,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哭?” “怎么?我心里难过还不许我哭啊?我爱哭就哭, 这你管不着!”听起来又要哭的架势。 吴弦赶紧投降, “好吧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是真的怕她哭,不是不该哭,也不是她哭的难看,实在是别的女孩哭是正经哭,而她的哭总让他觉得心里别扭。 她一哭他就觉得她是分裂的,有两个雪茶,一个软糯爱哭,另一个则冷静毒辣!不怕其中任何一个,就怕她无征兆随机切换。以往他还有的躲,如今他真是躲无可躲。 好不容易擦完了香膏,吴弦自己先出了一身汗,让雪茶先睡,他则冲了出去,到仓房里洗澡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雪茶已经重新穿好了里衣,规规矩矩的躺在了床上。 “你回来了?我累了,熄了灯睡下吧。你放心吧,我睡相很好,今晚也不会越界的。” 吴弦心口一堵,嗓子眼似乎也被堵住了,没说话,一口气把油灯给熄了,三两下上了床,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半天没睡着觉。 耳边渐渐传来雪茶均匀的呼吸声,他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也闭上眼睛睡去了。 夜里,他又一次做梦了,还是与以往的梦同一个场景。一处人间仙境般的地方,有山有水,温度宜人,了无人烟。仙雾缭绕中有一个用粉色帐子环绕的小亭子,耳边响起了袅袅的仙乐。 他遵循着一股神秘的渴望向粉色的亭子走去,伸出手掀开了纱帘,和以往一样,里面有张仙床,床上正躺着一个衣衫轻薄的仙女,和雪茶有一样的面孔,她笑意盈盈的望着他,眼里似乎有小钩子在勾着他。 他实在禁不住诱惑就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了,仙女拉他坐到身边,慢慢的靠近他,再靠近…… 以往梦到这个时候,仙女就该突然睁大眼睛,流着血泪,恶狠狠的咬他一口了!然后他就该吓醒了。 这个梦他前两年总做,次次被吓醒,后来他掌握了秘诀,每次梦到进了亭子之后他就不再继续行动了,再过一会儿梦就自己散了。 然而今天,梦里的他格外想再试一次!他在仙女的诱惑下,慢慢的靠近了她…… 早上,吴弦醒来的时候,雪茶早就不在房里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一条胳膊正躺在界外,亵裤上黏糊糊一片冰凉。 他懊恼的、动作极快的换了条干净裤子,都穿戴好,然后把换下来的裤子卷成一团塞进怀里悄悄的带出去了。 雪茶出来倒水,看见他蹲在井边洗衣服,没多想,张口说道:“你的衣服都泡着吧,以后我来给你洗!” 吴弦脸一红,头都不好意思抬,“不用了!爷自己洗!” 雪茶没当回事儿,既然是他自己说的,她乐不得少干一样活儿。 早饭后吴弦又不见了踪影,雪茶把昨天特意留的一份红烧肉装进了竹篮里,又装了一碗自己泡制的爽口小菜,还放进一壶酒,嘱咐小敏看好家,就提着篮子出门了 。 经过院子的时候,看见杆子上挂的是吴弦昨晚的裤子,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压箱底的那本小人图册,脸蛋悄然一红,不再看那裤子一样眼,急步出门去了。 一连几天均是如此,雪茶每天都会准备一碗好菜,第二天等吴弦出门之后她再出去,然后赶在他回家之前回来。 这几天吴弦回来的脸色一直不错,雪茶想,想必是赢了不少钱吧。 对此,她只字不提。晚上的时候她仍旧每天坚持用各种香膏,就在吴弦眼前,但再没有让他帮过忙了。睡觉的时候更是十分遵守界限规矩,说不越界就绝不会越过一个指头。 直到有一天,吴弦回来的时候喜形于色,不但买了卤猪头和烧鸡,还破天荒的给她和小敏买了花布料。 雪茶明白,今儿个准是赢大的了,他得瑟的啃吃鸡爪子的时候,没注意到雪茶那过年前终于把刀磨好了的眼神。 吴弦其实心里明白,赌钱不是长久之计,他原本想着不过是偶尔去玩几把,去年有一次他输的太多就再没进过赌坊了。但今年不知怎么居然转运了!偶然去一次就赢了,接连几天,他手气竟一天比一天好! 牛三说准是新媳妇旺他,吴弦想想八成真是这么回事,要不然这好运实在解释不通啊。若真是如此,那这媳妇还娶对了? 新的一天,兄弟两个再次有说有笑的进了赌坊,今天赌坊人多,有不少人是前几天输给吴弦的,专门在这里等着赢他的。 可奈何吴弦今日的手气依旧很冲,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捞了不少银子。 正当他得意忘形大杀特杀的时候,身边的喧哗声突然小了下去,他跟大家一样好奇的看看怎么回事儿。 只见没未见过女客的赌坊里破天荒的来了个女人。 此女子穿着一身青色布裙,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幕笠,很是严密,完全看不出她长什么样子,多少岁。她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浑身散发着杀气,一看就是个江湖中人。 “谁是这里赌术最厉害的?在下是特来挑战。”女子声音低沉肃杀。 赌坊老板见状壮着胆子跑了过来,“这位……姑娘,请问您是来?” “老板尽可放心,在下不过就是个一般的赌徒,不是来砸场子的。我相公生前就是欠了巨额赌债被人砍死的,因此在下立誓要赢尽天下人。大家还没告诉我,谁是你们这里最厉害的?” 顿时,吴弦被几个赌徒推了出来,以解心头之恨,“他!就是他!连赢我们好多天了!小娘子你赶紧赢了她,我们都压你!” 老板见她是来正经赌钱的,松了一口气,也就随他们去了。赌坊的客人千百种,来什么样的都不稀奇,没道理女人的生意不做。 吴弦心里打着鼓,但已经被大伙推了出来,他也不好退缩,一来仗着这段时间手气旺,二来仗着身上有不少银子。 他挺起了腰杆子说道:“没错,就是我。大姐你想赌点儿什么?” 女人把手里一直的提着的小包袱噗通丢在了桌子上,“两百两银子在此,赌什么都可以。” 众人均被她的大手笔吓了一大跳,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看来这女人绝对是个高人,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牛三替吴弦捏了把汗,悄声对他说道:“兄弟,不然咱们撤吧,看起来有点不好惹。” 吴弦也有点胆颤,但为了面子,他还是说道:“不急,先玩两把再说。” “这位大姐,那咱们就赌最简单的吧,摇骰子比大小怎么样?” “好!就听你的!” 庄家给二人各发了一个骰盅,围观群众们纷纷掏银子下注,大部分把注下在了女人这方。 比试正式拉开,第一局,女人赢。 顿时,赌场里的气氛变的异常热烈,大家纷纷为她喝彩。 吴弦觉得没什么,才刚开始而已。 果然,没过几局运气开始转回了他这里,他接连拿下了三局。而大家也似乎看出来此女子外强中干,开始把注投在吴弦这边。 女人的银子只剩下不到一百两了,还要赌。吴弦觉得她是故作镇定,就好意劝道:“大姐,你还是回家去吧,我怕你都输光了没法过日子!”这话惹的大伙哄堂大笑。 然而女人脚下纹丝未动,淡淡的说道:“继续。” “好!”男人们瞬间沸腾了,“吴兄弟跟她比!这女人就是个疯子!她自己提出来的!” “就是!就算她输了也是自找的,没人逼她。” 女人见吴弦十分犹豫,还主动加火,“难道这位小兄弟是怕了不成?怕输给我一个女人传出去不好听?” 吴弦头一次见到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火彻底被她挑了起来,“好!来就来!到时候别说小爷欺负人就行!” 赌坊特意给两人抬了张桌子,还搬了两把椅子来。 女人这回仍旧和之前一样,始终保持着气定神闲,把三张牌拿在手里细细摩挲着。赌坊从未有像此刻这般安静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二人一张张把牌亮了出来。 女人轻笑出声,“小兄弟,你输了。” 众人包括吴弦全都傻了,这女人只这一把,不只赢回了她自己的钱,甚至把他们压上的钱全给赢走了! 然而赌规就是如此,愿赌服输,没处说理去。 吴弦这些天的好运瞬间付之东流,口袋甚至比之前还要干净。他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女人叫来了赌坊老板,“老板,麻烦您帮我把大伙的银子都退回去吧,他们只是看热闹的。当然,除了和我对赌的这位小兄弟的,他的我要如数收走。” 顿时所有人的心跳又活过来了,满口的感恩戴德,就差给她跪下了。 吴弦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直响,完了,全完了,他想不通,为何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一切就全都翻了个天。 牛三把哭丧着脸的他拉出了赌坊,随便找了间小酒馆钻了进去。 吴弦坐在桌前双手撑着额头,到现在还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茫然,那是真的吗?他一下子拥有了好几百两银子,然后一把就全输光了?就连他前段时间斗蝈蝈赚的那三瓜两枣都赔进去了。 不,他一定是在做梦,那都是假的! “哎!”牛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好,搁谁也受不了,他混迹赌坊十多年了,也从未见过这种事儿,吴弦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兄弟,想开点儿吧,就当做了善事了,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这顿饭我请!改天咱们再去捞回来就是了!” 吴弦听了一抹脸,终于肯面对现实了,“你说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她前面是故意输给我的吧?” 牛三给他倒上酒,“敢情兄弟你才想明白啊?” 牛三吃的欢快,然而吴弦实在堵的慌,吃不下去什么东西。和他分开后,独自在外面逛荡了半天才回家。 雪茶等了他许久,见他回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相公,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锅上热着饭菜呢。” “我不吃,没胃口。”吴弦面若死灰,随手把外衣一脱,鞋子一蹬就躺在床上躺成了大字型。 雪茶默默的把他的衣服鞋子摆好,端了一杯温水坐到床边,柔声细语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以后咱们两个要一起走一辈子呢,我和你是最亲近的人,来,喝口水吧,会舒服一些。” 她的声音温软舒适,顺着吴弦的耳朵滋润进了他的心里,对啊,他现在是个有另一半的人了,可惜,他是那么的没用。 他坐起身来,把水接过去喝了。头一次用带着歉意的眼神儿看向雪茶,“雪…娘子,你为什么会嫁给我这个无能之人?” 雪茶把杯子放在了一边,定定的看着他, “谁说你无能了?不管别人怎么嫌弃你,你是我选的,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你在我心里比那些人都好。” 吴弦分不清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但他此时根本无力的辨别,他只知道自己听了这些话觉得很温暖,很舒服。自从没了父母,他早已习惯了有事憋在心里,小敏太小,朋友各有各的苦,他不喜欢和人说心事。 但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抗不住了,今天他遭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娘子,哎!算了,我和你说吧,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你究竟嫁了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总问我这些天去了哪儿吗?其实我什么正事都没干,是去赌坊了。这些天我一直赢,但今天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臭女人,把我所有的银子都赢去了,我现在彻底一无所有了,本来想着再赢一些就收手,不成想……” 看的出来,他前所未有的沮丧,对他而言,恐怕这是除了父母过世家道中落之外最大的挫折了吧。 雪茶眼神微沉,半响之后说道:“原来是这样。没关系的相公,俗话说财去人安乐,听说好些因为赌钱丢了命的,你只是把赢来的钱还回去而已,以为咱们再也不去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吗?” 吴弦楞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真不生气?我丢了二百多两银子你一点不生气?”他觉得自己不仅脑子糊涂了,眼睛八成也瞎了,竟半点分不清眼前人说的到底是不是气话。 雪茶翘起了嘴角,扯了扯他的衣袖,“当然是说真的,只要你发誓从此再也不去赌坊,我就不生气。也保证绝对不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君。” 一听后半句,吴弦就知道,她是在保持理智下说这些话的。 他长呼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我吴弦,发誓再也不去赌坊了!无违此誓言,就让我……让我……” “就让你向雪茶下跪一整晚,并且以后凡事都要听雪茶的,怎么样?”雪茶抬着小下巴睨着他,看他敢不敢答应。 “好!这就么办!如违背誓言,我就在你面前跪一个晚上!” 这一番下来,二人的关系莫名的近了许多,雪茶去灶房把饭菜给他端进屋来,“快吃点东西吧,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嗯,你吃饱了没?和我一起吃点儿?”吴弦终于心情舒畅多了。 雪茶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看他吃,“你吃吧,我饱着呢。” 吴弦确实饿了,一手拿着馒头啃,另一手大口大口的夹菜,即便是雪茶坐在身边,这回他也不觉得碍眼了。 “好吃吗?相公。” “好吃!” “相公,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吧。” “相公,你看咱们家现在没什么正经的收入,我看你花钱也没个算计,我的心比你细,不如暂时咱们家就由我来管钱吧?” 吴弦夹菜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我这里哪还有钱?” 雪茶又递给他个馒头,“相公,这段日子咱们一起琢磨个赚钱的法子来,但在此期间,咱们总得过活啊,你看小敏多瘦,再说我也不想让自己的肠子受委屈,你若是真一点钱都没有了,那我就先花我的嫁妆银子吧?” “那怎么行?”吴弦想都没想就反驳回去了。“小爷我就是饿死自己也不会饿死娘子和妹妹,你的嫁妆好好留着吧,你等我找找。” 吴弦起身,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把桌子搬离了墙面,然后雪茶就见到了她这辈子就想不到的奇景。 只见他竟然从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抠出了半块砖,从墙洞里面拿出了三两银子。 吴弦吹了吹银子上的灰,把它交到了雪茶的手里,“喏,真的就这些了,全在这里,随你怎么花吧。”说完就把桌子挪回去,接着吃饭了。 雪茶愕然的望着他的侧脸,胸膛几起几浮,她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还记得成婚第二日他主动上交了二两银子,那时候她就怀疑那不是全部。 他带着个半大妹妹,又不做什么正经营生,怎么可能手里一点钱没有?果然,今天又让她弄出了三两。 一定还有!她才不信他这次是老老实实的全交出来了。 雪茶三两下收起了脏衣服,绷着小脸扭身就出去了。 早饭的气氛有些怪异,至少小敏这样觉得。只见那两个人谁也不理谁,跟比赛谁吃饭吃的香一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而且她还发现哥哥老是偷看嫂子。 “嫂子?你们吵架了吗?” 雪茶给她夹了一筷子萝卜丝炒肉,“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我们没吵架。” “那你们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大清早没什么可说的。” “嫂子,你嘴唇怎么肿了一块?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吴弦一口粥差点喷出来,雪茶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嗯,是被蚊子咬了,而且是一只超级无敌剧毒蚊子。” “哇!好可怕!不过嫂子你别怕,我待会儿出去给你买一把艾草回来,熏熏屋子就没蚊子了。” “小敏真乖,记得多买几把回来,我要把蚊子一口气全灭掉。”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哥,你去上工啊?你吃饱啦?” 吴弦落荒而逃,全灭掉,他惹不起。 快中午了,吴弦正低头代人写信,想着写完这封就收工,忽然听见头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想不到你还是个大才子呢?” 恰好收了最后一笔,吴弦抬头一看,正是董慧慧,“你怎么来这了?” 董慧慧拿起他刚写的东西假模假样的看了起来,“好些天不见了,想找你玩儿了。” 吴弦抽回了她手里的信,“哪有好些天,你前几天不是刚去过我家吗?” 董慧慧楞了下,以前她和吴弦也这么对话过,原来不觉得什么,但如今听了吴弦这话却觉得刺耳了,无心之语往往最能暴露出真实的内心。 “得月楼下午斗蝈蝈的场子,想不想去?门票五十钱,斗赢了的可得二两银子呢。” “当真?我怎么没听说这个好消息?”玩蝈蝈的人有好几个地方可去,其中得月楼是最上档次的,只是前段时间酒楼修缮停了一段时间。 “我怎么知道?你恐怕是被你那俏娘子管傻了吧?”董慧慧话里拈着酸。 “呵呵,八成是。” 看吴弦竟然不反驳,反倒是应承下来了,董慧慧嗤笑道,“瞧你那点出息,走吧,我陪你回家取蝈蝈。” 早晨吴弦一脸窘迫的走后,雪茶的气就基本上消了。他本来就有些怕自己,加上他有洁癖,在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时候就逼他,他不情愿也能理解。虽然故意把她磕疼是过份了些,但她也没必要为这等小事耿耿于怀。 何况磕她一口也相当于碰她了,相信天长日久,一定会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的。 不过这件事让她不禁琢磨起来,自己对吴弦的管教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求成了,也太严厉了。好像的确有一些,那以后她就尽可能对他温柔些,至于其他的就循序渐进吧。 她刚反省完,就听见外面有人进院了,而且是两个人。 “慧慧你等会儿,我进去和我娘子说一声,吃口饭就出来。” “那你快去吧,我在院子里等你。” 雪茶正要把一根细树枝填进灶坑里,手突的一顿,然后双手合力,将树枝掰成了两截。 吴弦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饭香,“娘子,做什么好吃的了?快给我盛一碗,我马上吃完就出去。” 雪茶依旧坐着小板凳添材,轻微挑了一下灶火,灶火就红彤彤的旺了起来。 “去哪儿啊?”声音冷冰冰的,没有波澜。 吴弦以为她还生着气呢,走到她旁边,小声哄道:“昨晚我不是故意的,娘子大人大量就别生气了。” 雪茶绷着脸起身掀开锅盖,给他盛了一碗菜,“吃吧,你不是还带回来一个人吗?就让人家自己在外面等着?” “你说董慧慧啊?没事儿,我几口就吃完了,下午我们要去一个场子斗蝈蝈,胜了有赏金。” 心里惦记着下午的乐子,吃的果然快,吴弦三两口就扒完了一碗饭,“那我走了啊!可能要晚点回来。” 雪茶脱下了围裙,“我送你出门。” 吴弦见她居然主动送自己,他要出去玩儿她也没说什么,就以为她已经不生气了,笑的很是单纯无害,“好啊!难得娘子相送。” 夫妻二人前脚接后脚出了门,见此,坐在外面长凳上等人的董慧慧脸顿时垮了一下。 雪茶笑盈盈的上前,“慧慧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你看好不容易来一回连杯水都没喝到。” 切!谁稀罕喝你一口水?女画皮,假的要命,既然真这么欢迎她,怎么早不出来叫她,偏偏送人的时候说这话?分明就是专门给吴弦这傻小子听的。 好,既然她装假,她也装,谁不会似的?“嫂子实在太客气了,上次的你送给我家的点心很好吃,我爹叫我记得你的好,好好照顾吴弦呢!” 吴弦随便一挥手,“嘿!小爷需要你照顾?这几条街小爷横着走!” 然而两个女人谁都不买他的账,几息对视之间已激起了火花无数。 “嫂子,那我就带他走了啊,下午的斗蝈蝈实在缺席不得。你刚嫁过来,不知道吴弦的事多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雪茶眼睛微眯,笑容不减半分,“慧慧真是好心,你说的没错,我们两个毕竟是夫妻,他的那些事我很快就会知道的,毕竟我已经知道他不少事了,是不是啊相公?” 雪茶娇羞的向吴弦抛了个媚眼,还故意咬了下上唇的红肿之处,看的吴弦顿时血液逆流心脏,心里麻苏苏的。 董慧慧差点破功,她还以为她嘴上那一块是蚊子咬的,原来竟是…… 再一看吴弦羞窘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再豪放,也毕竟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又羞又气,故意用大声掩饰自己的慌张,“吴弦,带上将军,该走了!”说完就不顾吴弦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弦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出不对味儿,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娘子?” 雪茶笑看着他,“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呀!你不是盼着这场斗蝈蝈吗?” “说吧,我洗耳恭听。” 话是一直藏在董慧慧肚子里的,上次她问过吴弦,如今她要把这话再问一遍雪茶。 “你喜欢吴弦吗?” 雪茶没想到她会如此开门见山。 “这不关你的事,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吴弦也没有,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夫妻二字一下子戳中了董慧慧的心,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咄咄逼人,“这关我的事!因为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若不是你横空出现,他早晚会是我的人!” “你也说了,是早晚,而不是现在,他现在是我的相公。” 雪茶话语淡淡,更衬出董慧慧的癫狂,也更激怒了她。 “你明明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霸着他?他也不喜欢你不是吗?我不要求他喜欢我,只要我喜欢他就够了!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只要他和我在一起,就一辈子都不用受穷受苦了,我会好好待他,也不用他努力上进,镖局以后也会是他的!我会给他潇洒快乐的一辈子,而你,能给他什么?” 这么□□裸的剖白和指责终于令雪茶有些生气了,但多年的丫鬟经历让她学会了克制。 “吃苦也好,受穷也罢,还是那句话,不关你的事!” 董慧慧怒到连连发笑,“雪茶,你敢大声说一句喜欢他我就认输!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只是想把他变成你的奴隶你的靠山!你知道我从哪来吗?码头,吴弦为了你这个包袱正在那里扛货,你不知道吧?你根本就不关心他干什么活是吧?” 雪茶微愣,他去扛货了?不是说去当跑堂吗?难怪他每晚回来都那么累。这样看来她这个妻子确实有些失职,被他三言两语就给骗过去了,从没有认真深究过。 雪茶心内愧疚,可在董慧慧面前却半点没表现出来,但她对她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她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不能给吴弦什么,我只知道他亲了我不会吐!” 董慧慧脸色涨红,像一根爆竹随时要炸开!“你说什么?” “好!既然你装不懂,我就说清楚点儿,他喜欢亲我,而你靠近他会让他想吐……” 雪茶的话根本没说完,因为董慧慧已经炸过来了。 “你这死女人,我饶不了你!” 董慧慧猛地扑了过来,和雪茶扭打在了一起。她会武功个子高,但雪茶胜在人机灵,而且也是狂怒状态。因此二人一时撕的是不分你我,难分高下。 董慧慧一把薅住了雪茶的发髻,雪茶忍着疼,终于找准时机,一口咬在了董慧慧的胳膊上,死死不撒口。 小敏听见动静赶紧出来拉架,急的快哭出来,“嫂子!慧姐!你们两个快别打了!” 她人瘦小,上前试图拉开她们任何一个都拉不开。 就在这战况胶着,眼看就要惹来邻居围观的时刻,吴弦终于赶到家了,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看到了一副让他瞠目结舌的画面。 81.只求你一件事 。 “所以我也看开了, 当个逍遥自在人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饿不死,只要能养活我妹妹, 终此一生也没什么。” 雪茶明知道他这种想法虽然情有可原, 但是是不对的,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反驳他。 她就静静的听着, 直到他累了。 雪茶打了一盆热水,亲手试了试温度, 端到了床边。 “相公, 这两天你辛苦了, 起来烫烫脚舒服一些。” 吴弦张开眼睛,见她正殷勤的看着自己, 心里忽然一暖, 其实这几天她也很累, 还能对他如此周到。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嫁给自己不过是她没办法之下选的一条出路,她对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感情, 不过是不得不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 站在这个立场看,她其实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雪茶见他起身,主动拉过他的脚,帮他除了袜子, 蹲下身, 把他的脚浸入了水中。 吴弦猛地一抖, 把脚从水盆里拔了出来。 “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应该不会啊。 吴弦拉住她一只胳膊,让她坐下,“不用你给洗,你歇着吧,我自己有手。再说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不会拿你当丫鬟用。” 雪茶觉得自己有点变了,这废物表少爷她竟越来越觉得顺眼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他,“那有什么?改天你再给我洗不就好了?” 吴弦顿时十分夸张的张圆了嘴巴,“你可别吓我,小爷自己的脚都嫌脏,别说你的了!你快别做梦了。” 雪茶见此喷笑出声,露出洁白的贝齿,“好了好了,看你吓的,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一夜无话,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悄无声息中好了许多。 第二天,雪茶正在喂鸡,忽然见牛三来了,来了直接进屋找吴弦。雪茶直觉没好事儿,就叫来小敏,让她进屋给他们倒茶,顺便听听是什么事儿。 小敏如今已经成了雪茶得力的小助手,得了令就拎着一壶水进屋了,两个大人谁也没理会她。 牛三满脸焦急,一直在劝吴弦,“兄弟,你可得帮我一回,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是不帮我,我这回真要喝西北风去了!我媳妇儿非得离开我不成!” 吴弦十分为难,“我也想帮你啊,可你这回输的实在太多了。我已经和我家那位发了誓,再也不踏进赌坊一步。” “吴弦!你不能这样啊!当初你有难的时候兄弟我是怎么帮你的?兄弟就求你这一回,你手气旺赌术好,就去这一回,帮我捞回本不成吗?你放心,万一输了我也不怨你,只怨我运气不好!” “不是不愿意帮你,你是不知道我娘子她……” 牛三变了脸色,“好你个吴弦!娶了个漂亮媳妇就变成软蛋了是吧?吓破了你的胆!我就问你一句,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吴弦本来就在犹豫,听了这话顿时炸了起来,“你说谁软蛋?我堂堂七尺汉子我怕她?走!兄弟这就帮你捞回来!不过咱们说好了就这一回哈。” 牛三拉着他出门,吴弦这才注意到小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里,一声不吭的躲在角落里。 赶紧松开牛三,走到小敏面前,“妹妹,刚才听到的事不许和你嫂子说知道吗?她知道了会闹翻天的,你可是我亲妹妹。” 小敏望着他的眼睛,重重的点了头,“哥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二人匆匆离开了屋子,奔向了赌坊。 雪茶赶紧进屋与小敏汇合。 小敏迫不及待的把刚才的听到的话全部学给了雪茶听,末了说道:“嫂子,这回我支持你,你好好收拾收拾我哥吧,他实在太不像话了!” 雪茶气的脸色发青,心里有一团火,烧的她直想拎着把菜刀冲进赌坊里砍人,但她还是把这口气暂时咽下去了。 “小敏乖,识大体。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要是听到我们这屋有什么动静千万别担心,嫂子有分寸,不会伤了你哥的。走,咱俩把那块花布裁了做衣裳去!” 吴弦回来进门的时候一愣,雪茶在他们房里摆了饭桌,有酒有菜。她端坐在凳子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你还没吃啊?我吃过了回来的。”他今天帮牛三小赢回了一些,虽然不免有那煞风景的人提起十多天前那件事,依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雪茶悠悠的起身,接过了他脱下的外衣,挂了起来,“相公还是吃一些吧,为妻特意为你准备的。” “哦,那也好,就吃些吧。”吴弦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语气和表情与往日一般,但他就是觉得莫名有些冷森森的。 雪茶亲手给他倒上了酒,“相公,你今天去赌坊了?” 吴弦差点呛到。 “其实你不必叫小敏瞒我,我见到牛三来家里就已经猜到了。” “……娘子,实在是因为牛三一直求我,多年兄弟,我不好不帮他这个忙,我保证再也不去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雪茶表示很纳闷儿,笑道:“你看我像是生气了吗?看你的样子准是又赢了吧?我只是很佩服我相公这么有本事罢了。” 吴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呵呵,这哪算什么本事?” “相公你不必谦虚,你肯定不知道,我在荣府的时候也时常见丫鬟们堵个香粉钱。这样吧,你教教我好吗?我早就想学了。” 吴弦一听如此,又见她一脸好奇,终于放了心,只要不找他的茬儿就好。 “嗨!这有什么好学的?不教不教。” “相公~你就教教人家嘛~”雪茶撒起了娇,声音又软有魅,吴弦自然抗不住。 “好吧好吧,今天就教你一手吧,让你也瞧瞧西街赌神的威力!” “你真好!”雪茶把一早准备好的骰子拿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看好了……是这么玩的……”吴弦像个称职的师傅一样给她讲解起来。 雪茶听的很认真,看他讲完了,就说道:“相公,我都学会了!不如咱们两个赌一把怎么样?” “你这刚学会就想挑战我?”吴弦晚饭酒喝的有点多,听了雪茶几句奉承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雪茶心里有个小人嚯嚯的磨着刀,我叫你飘!等下我看你拿什么飘?! “试试嘛相公,就一把,你若是输了要把私房钱都交给我!” 吴弦不屑的一笑,她刚学会的,还想赢他?痴人说梦。 “那你若是输了呢?” “我若是输了就送你一件大礼怎么样?保证让你惊喜!” 吴弦才不相信她能拿出什么好礼来,不过既然她乐意捧自己的场,陪她玩玩又如何?赢他是稳赢的,至于私房钱什么的,那是根本没有的事儿! 二人对坐,齐摇骰盅,哗啦啦直响,雪茶看他的眼神也变的越来越犀利,吴弦忽然心中一突,没了底气,她不是又挖什么坑等着他跳呢吧? 开盅!不出吴弦所料,果然是他赢了。 他笑的得意洋洋,“娘子你输了,把大礼拿出来瞧瞧吧!” 雪茶脸色如冰,“好,你等着,我这就把大礼给你拿出来!” 只见她走到衣柜处,开了衣柜门,然后蹲下身子,从最下最里面翻出了一件衣服、一个黑色幕笠外加一把长剑,啪的一声丢在了吴弦脚下。 虽然最近老是梦到她,但当他看到她本人的时候就没什么非分之想了,尤其是一想到梦里与她交换口涎之类的就觉得恶心。 为什么人总是热衷那么脏那么恶心的事儿呢?不理解,还是梦里头干净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吴弦老实了好几天,虽然嘴里诸多抱怨,还是在雪茶的要求下把墙边的空地松了土,雪茶特意挑选了几样花苗种上了,家虽破旧,但若是有生机勃勃的鲜花点缀,生活会美上许多。 她还带着小敏上街,挑选了十只鸡崽,在院里圈出了一块地方,精心地照顾着他们。 这天,家里来了个熟脸,正是吴弦的另一个朋友李光,他是专程过来找吴弦商量事的。 “广华寺的觉远大师和我们家有些渊源,昨天觉远大师让人找我,说佛诞节快到了,到时候香客众多,经书恐怕不够换香油钱的,问我能不能找人帮寺里加紧抄一批,不白抄,给钱的。” 吴弦掂量着他拿过来的经书样本,“给多少钱啊?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不干?” 李光嘿嘿一笑,“我这金贵手哪干的动这活啊?我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输了不少,特意来救济你的。抄三本一两银子,干不干?” “三本才一两?”吴弦听了十分不屑,“快拿走吧,谁爱干谁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咱俩一路人,找别人吧。” 李光这回真是一颗好心,他家里开着铺子,情况可比吴弦好许多,自然不急着赚这辛苦银子。 他看雪茶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把事情和她一说,让她拿主意,“嫂子,你看这活该不该接?” 吴弦急的上前拉他一把,“我的事儿,你问她干嘛呀?” 李光不理他,等雪茶答复。 雪茶想都没想,从他手里拿过了经书,“李兄弟,多谢你了,这活儿我们接下了,我应下九本的量,其余的你再问问别人。” “好嘞!还是小嫂子识时务!那我就先走了,您忙着!”李光说完得意的朝吴弦飞了个眼儿,就一溜烟跑了。 吴弦没好气的瞪了雪茶一眼,“你接它干什么?九本你知不道是多少字?谁接的谁写,反正我不写!” 雪茶见他眼光手低,不考虑家中生计,也生气了,“我没让你写!”说完一扭身子去了仓房,把积了灰的砚台毛笔之类的全翻了出来。 吴弦鼻孔里喷气,提着蝈蝈笼子出门玩儿去了,随便她怎么折腾,佛诞日没几天了,他就等着看她怎么交出九本佛经来。 到时候交不出来她准得又哭鼻子,咦咦嘤嘤的,到时候可别说他这当相公的不帮忙,他会给她递帕子的。 成亲以来,一直温柔贤惠的雪茶头一次对吴弦冷脸以待,雪茶不和他说话,他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哥,你欺负嫂子啦?”小敏悄悄的问道。 吴弦轻轻拨了下她的头,“小丫头,问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欺负她,不是她欺负我?你可是我的亲妹妹。” 小敏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合理性,末了说了一句。 “反正不许你欺负嫂子!你都不干正事儿,你要是把嫂子气走了,我也走!再也不理你!”然后就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间去了。 入夜了,吴弦无事,早早的上了床,摆弄着不知从哪得来的两个驴皮影,还煞有介事的给驴皮影配音,一会儿男声一会女声,烦死个人。 雪茶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当自己是聋子不理他。把油灯拨的亮亮的,文房四宝都摆好,端正的坐在凳子上,一笔一划的抄起了佛经。 佛经里好多生僻字,她抄的很慢很用心,渐渐的杂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原本八分的赌气也去了五分。 吴弦没想到她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抄了起来,他又孤芳自赏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停了下来。没什么困意,他就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她。 “雪茶,你不累啊?真抄啊?家里虽然穷,也没短了你饭吃吧?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早点歇着吧。” 雪茶充耳不闻,他自讨了个没趣。夜深了,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夜里,他迷糊间觉得有亮光,还以为是雪茶睡觉忘了吹灯,结果睁眼一看,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还在写! 他嗖的坐起了身,三两下下了地,走到她旁边,捡起了她抄好的经书,只见上面一个个蝇头小楷极其工整清晰,就像她的人一样,可敬可怕又可爱。 真是个犟驴脾气!吴弦彻底服了,他打着哈欠在她旁边坐下。 “雪茶?娘子?都三更天了,歇了吧?明天白天再写吧。” 雪茶这回倒是理他了,淡淡的说道:“做相公做哥哥的少担当,做娘子的就要扛起来,你不上进我不管,但你别管我上进。以后,我来赚钱养你和小敏。” 刷刷刷,手上笔不停。 吴弦抚额,终于抬起头,抽了她的笔,搬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吴弦不知怎么看了竟觉得心里发紧。 他终于无奈的屈服了,“好!好!好!我服了你还不成吗?你是看准我心软没能耐好欺负了。今天小爷就破例一回,为你动一回笔。好话不说二遍,你给我赶紧滚去睡觉!” 顺手把雪茶一提,搡到了床边。然后他就大刀跨马的坐在了桌子前,拿起毛笔接着她刚才的写。 雪茶直起身,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两颗眼泪才不争气的滚了出来。 她出了房门,吴弦以为她去方便,没有在意。 没写一会儿,他的手边竟多了杯热茶。 “喝吧,我去睡了。” 吴弦目视她钻进了温暖了被窝,清晰的听见自己的牙齿咬的嘎吱嘎吱直响。他想不只她有病,他肯定也有病,自打她嫁过来,他都干了几件自己不喜欢的事儿了? 明明他不喜欢她的啊!下次再也不能受她摆布了! 还是抄完这回再说吧,不能让好兄弟李光难做人,嗯,原因就是这样的。 第二天早晨,一切和闹别扭之前一样,二人谁都没提昨天的事儿,饭后吴弦继续坐在桌前抄经书。 小敏好奇他在做什么,趴在门缝看见他居然在写字!差点当场惊叫出来。 老天保佑,肯定是爹娘在天显灵了,哥哥都好几年不碰书本了,嫂子真是太厉害了!能让他重新碰书本,这简直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小敏蹑手蹑脚的进了屋里,趁着吴弦伸懒腰的功夫,一双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小敏。” “哥,你怎么知道是我?怎么不猜嫂子?”小敏松开他,笑眯眯的问他。 吴弦朝天翻了个白眼,“和我闹着玩儿的只能是我妹子,若是你嫂子突然蒙住我的眼,不用猜,肯定是想怎么弄死我。” 小敏听了不只不同情他,还捂着嘴偷偷的笑了,“哥你说嫂子坏话,你不怕我去告状吗?” “切!去告吧,你们两个好的穿一条裤子了。小爷不怕,快出去,别耽误我抄这该死的经书。” 小敏听话的出去了,转头就把吴弦的话告诉了雪茶,雪茶昨晚睡的太晚,刚在她屋里补了一觉。 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总算找到你哥一条优点了。” “什么呀?” “有自知自明。” 歇过来之后,雪茶回了房中,在吴弦身边坐下,也拿了只毛笔,继续抄了起来。 她抄的是吴弦抄写的版本,他的字清瘦有力,好看的让她有些意外,她无声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看来不是个草包呢。 吴弦对她的好意嗤之以鼻,倒是没说什么难听话,毕竟这活本来就是她揽下来的,她一起干也是应当。二人一起抄书,比赛似的,速度快了许多。 等李光来收书的时候,雪茶如数奉上,当然,银子也全数落入了她的腰包。对此吴弦倒是没啥意见,一来他还看不上这点儿银子,二来花钱买个清静。 小家第一次靠劳动赚来了银子,雪茶打算小小的庆祝一下,精心弄了几个好菜,打了一壶好酒,好好犒劳犒劳吴弦。 小敏吃饱了就回房了,吴弦喝了几杯酒,有了些酒意。 雪茶见他心情挺好的,就试探的问道:“我见你写的一手好字,怎么没好好读书考个秀才?” 吴弦听了嗤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心里还是嫌弃我吧?” 雪茶自认心智比他成熟,不和他一般见识,“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你的字比荣府里那些人还要好。” 这句吴弦没再刺她,因为,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对他的惋惜,而不是嘲讽。 边擦边啧啧称奇,“你这皮也太薄了吧,是女孩子皮都这么薄,还是只有你这样?” 雪茶满心的感动瞬间卸去了一半,另半边脸也红了起来,喃喃道,“瞎说什么呢,人还不都是这样?” “我就不是,我这脸皮可是城墙做的,厚着呢!” 雪茶忍俊不禁,“你快别逗我了,好疼。” “哎…”笑过之后,吴弦突然叹起了气,话里透着沮丧,“你要是嫁个有能耐的就好了,就不必受这份罪了。” “你让自己变的有能耐不就好了?”她的声音柔柔的,如果挨一巴掌能换来他上进,那她情愿再挨几下。 吴弦掀起了一边嘴角,“我?别做梦了。我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千万别指望我。” 雪茶本想就此劝他用心读书,然而听了这话之后,劝学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是个心软的好人,婚后也算尊重她怜惜她,但这皆出于他本性里温柔,他对她还远没有男女之情,所以这件事还不足以成为他上进的动力。 虽然吴弦截断了她的话头,但他实际上还是做出了一些改变。没个正经事做终究是不妥的,家底子太薄,又多了一口人。吴弦在一家书铺里找了活儿,代写书信。经常有不有不识字的百姓来要找人写信,写一封给十个铜板,书铺抽头三个。 钱虽不多,但雪茶已经十分满意了,他再在家里呆几天她真要看不下去了。他一般上午去,下午的时候回来,并不辛苦。 吴弦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蝈蝈,那是一只翠绿色的大家伙,名叫将军,他一般拿豆子喂它。 “咯咯、咯咯……”吴弦发着怪声逗蝈蝈,忽然眼前伸过来一只小拳头。 “快猜猜里面是什么?”雪茶声音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吴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会又是能让我吓破胆的东西吧?” “不会不会!你看!”雪茶让拳头漏了条缝儿,凑的离他近了些,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只见她手心里正躺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小蚂蚱。 “拿去喂蝈蝈吧,我刚才在花下捉的。” 吴弦面露惊奇,笑着看她,“行啊你!小虫子你都敢抓?哦,我差点忘了,你可是手持宝剑的侠女!” “去你的!”雪茶把蚂蚱往他手里一塞,就直起了身子,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娇翠的女声。 “吴弦在家吗?你慧姐来了,还不快出来!” 吴弦猛地站起身来迎了出去,手一松小蚂蚱就掉到了地上,扑腾了几下,赶紧逃命去了。 小敏在屋里,听到声音赶紧跑了出来,欢快的叫道,“是慧姐回来了!” 雪茶呆愣在原地,眼看着两兄妹奔向了门口的女人,只见那自称姐的女人岁数并不大,大约就像吴弦总是自称小爷一样吧。她身材高挑,五官大气,加之有一身普通女子没有的豪气,看上去颇为吸睛。若说缺点,就是皮肤不够白,是建康的小麦色。 吴弦很开心,“你可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跟着你爹去走镖再也不回来了!” “哪能啊?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你们吗?拿去,这是给你和小敏带的好东西。” “嘿嘿多谢了,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还记得给我带东西。” 82.繁华似锦暖似春 。  从张婶家出来, 雪茶问道:“小敏,你哥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 肯定是去哪儿招猫逗狗去了,他的事儿不让我问。” 雪茶皱了眉,“昨晚新房里挑头说话那两个男的是他的朋友?” “嗯, 那个肥头大耳的叫牛三,是街上卖肉的,大家都有些怕他。那个瘦的叫李光,家里开个茶叶铺子, 读了两年书, 整天游手好闲, 和我哥一个样。”小敏突然觉得和新嫂子说哥哥的坏话好像不太好,后面半句弱了下去。 幸好雪茶事先有心理准备,才没有觉得太惊讶。 “那你哥读过几年书?” “我也说不好是几年,我记得他以前还算用功, 只是爹娘去世后他就再也没读过了。书都在咱家仓房里堆着呢,家里哪都干净,就那上面落满了灰。” 雪茶把这一遭记在了心里, 又问, “牛三家肉铺在哪儿?” “嫂子,咱们真去买肉啊?”小敏诧异的望着她,嫂子没来的时候都是她负责做饭的, 一个月也吃不上几回肉。 “当然了, 说买就买, 你正长身体呢,天天吃青菜怎么能行?”雪茶怜爱的摸摸她柔软的小黄毛,小敏今年九岁了,瘦的跟块排骨似的,跟着这样一个哥哥真是苦了她了。 小敏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嫂子你真好,你要是早点儿来我们家就好了。” 穿过两条街就找到牛三肉铺了,却没见到牛三本人,卖肉的是个小伙计,见了小敏,笑的亲切,“你来买肉啊?身边这位是?” 小敏显然和他熟识,骄傲的介绍道:“这是我嫂子!” 小伙计了然,原来这就是吴弦新娶的媳妇,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嘿嘿嫂子,您来点儿什么肉啊?” 雪茶挑了一条五花肉加一大块肥油,小伙计殷勤的给她包了起来。 “小哥儿,怎么不见牛三哥?” 小伙计不以为意,顺嘴就回道:“嗨!这个时候您哪能在肉铺上看见他啊?准是扎在赌坊里头呢,要到下午才能见着他人影。” “那我家吴弦是不是也在那?” “八成也在呢,早晨牛三哥就是跟他走的!” 雪茶拎上肉,回了身,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原本是好好的晴天,忽然要下暴风雨似的。 好啊!传言果然没错,纨绔习气被他占全了,吃喝嫖赌今天还真让她给落实了一样!他挑三拣四她能忍,他说话没轻重她能忍,不学无术也能忍,但赌钱这一桩,她万万不能忍! 小敏见她脸色突变,不禁害怕,“嫂子~” 雪茶压了压心火,“小敏乖,回家千万别和你哥说我来打听过他。” “嫂子,你会和我哥吵架吗?” “不会的,放心吧,嫂子办法多着呢。” “嗯!”小敏重重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刚刚一起生活,但她就是觉得嫂子可信。 老太君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雪茶没事的时候就会给她老人家琢磨些好吃的,因此她的厨艺相当不错。 回家就把五花肉切成块,加上葱姜冰糖酱油在砂锅里小火炖上了,另外又做了两道色香味俱全的炒菜,不但如此,还专门温了半壶酒。 吴弦还未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他倒没心疼银子,反而觉得身心舒泰,看来娶了雪茶也不是半点好处没有,她这手艺都顶上香满楼的师傅了。 他今天和牛三在赌坊里大杀特杀,带去了二两银子,回来的时候番了五番!因此他高兴的走路都带着风,回来见到雪茶也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他的秘密全写在脸上,雪茶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样,给他倒上了酒,用他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口菜。 “相公,慢用吧,尝尝为妻的拿手好菜。” 她的笑容甜美,语气温和,但吴弦不知怎么的,莫名的觉得脊背发凉。他定定的看了她两眼,想确定眼前之人和昨晚逼他喝交杯酒,不喝就自己灌了一大壶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女人八成了什么精怪变的,有许多副面孔。 “雪茶,昨天的事儿你不生我气?” “相公说笑了,昨天的事儿我都忘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相公有什么看不惯为妻的地方就和我说,我都会改的。” 吴弦一愣,低头把碗里的肉吃了进去,不甚自在的说道:“咳!以后你就像今天这样吧,等发现问题了我再和你说。” “好,你多吃点儿。” 吴弦专心吃饭了,雪茶瞄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以前荣府里有位宫老爷子,她小时候总爱找他玩儿,有一次她去找他的时候,看见他正往铁钩子上穿小鱼。 她好奇的问道:“您怎么不吃小鱼?穿它干什么?” 他还记得宫老爷子哈哈大笑,对她说了一句让她记忆犹新的话,“傻孩子,不舍得放小鱼,怎么钓的来大鱼呢?” 现在,吴弦就是她要钓的大鱼,她不仅要把他钓到锅里来,还要把他料理的清楚明白,真正端的上席面! 作为大丫鬟,平常伺候老太君的活并不重,雪茶闲暇之时研究厨艺之外,更喜欢研究胭脂香膏之类的东西,她喜欢自己的脸,也喜欢把自己弄的香喷喷的,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开心。 但在府里为了少惹麻烦,她只敢偷偷的用一点儿,如今不同了,她已经是个自由人了,随便她怎么用。 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黑下来了,她打了一桶水到仓房里,好好的擦洗了一遍。 回房的时候吴弦正在逗他养的那只蝈蝈,据小敏说那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养的可精心了。 雪茶没打搅他,而是自顾坐在铜镜前,打开了她最心爱的梳妆盒,里面大半是她自己调制的东西。 她选了一盒散发着玫瑰气味的香膏,然后把自己的发髻松了开来,缎子似的黑发长长的垂了下来,她把它们全都拨到了一侧胸前。 接着她用指尖沾了些许香膏轻柔的在脸上按揉着。吴弦逗蝈蝈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目光都被镜前的美人儿吸引去了,此时的她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副会动的画,虽然用的是旧桌烂椅,但画里的女人用的十分从容自在,仿佛用龙椅她也会是这样。 时间默默的流逝,吴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看了她多久,直到觉得脖子酸了,她这脸才终于涂完。 雪茶收起了香膏,吴弦以为属于女人的睡前护理终于完了。 万没想到,她居然又拿了一盒别的出来,然后她!竟然脱去了里衣!上身只剩了一件红肚兜,红兜耀眼,雪肤莹白,一瞬间,吴弦觉得自己险些喷出鼻血来。 只见她侧对着他,拿起新的香膏不徐不疾的开始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涂了起来,手臂、脖子…… “相公,喂完蝈蝈了吗?” “啊?喂…喂完了。”突然被叫,吴弦差点没找到舌头,脸热心慌的紧。 “喂完了就来帮我涂下后背吧?”雪茶脸红红的,偷着笑。 半响没听见吴弦答话。 “你放心,我刚洗过了,不脏的。就简单涂一下就成,以往都是蝉衣帮我的,你快过来。” 这才听见吴弦挪动脚步的声音,他站在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了香膏,雪茶看他的手似乎在抖,强自不让自己嘴角翘起。 吴弦深呼吸,再深呼吸,在她身后,两眼直直的盯着她的美背,还有那上面系着的细细的红色绳结,“从哪儿开始?” “随便哪里都可以。” 雪茶出了房门,就见吴弦提了一只大公鸡,两眼冒着熊熊怒火瞪着她,像要吃了她似的。 “你干什么大喊大叫的?” “我干什么?姓……”吴弦忽然想起雪茶没有姓,“雪茶!你是故意的对吧?别以为我看出不来。” “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看地上那是什么?你是故意把鸡放出来让它吃我的蝈蝈对不对?” 雪茶偏头一看,果然地上孤零零的躺着个开门的蝈蝈笼子。 “我不是故意的。你现在是想和我在院子里吵架吗?” 吴弦真的被蝈蝈被吃这件事给气疯了,冷笑道:“难道你还怕邻居听见不成?也对,你就会耍阴的,从小你就这样,我早就看的明白。” 雪茶震惊的望着他,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对她的评价竟是这样。 “你不就是不喜欢我出去玩儿吗?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和董慧慧一起出去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好好说呢?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你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让我出去?” “我……”能说会道的雪茶竟哑口无言。 “上次去赌坊的事儿也是,你明明可以用别的方式,为什么总是要选最让我惊悚的那一种?哦,我懂了,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改变我,才能彻底摆布我对吗?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吴弦越说越大声。 “我不是……” “你难道要否认?我说的不是你想的吗?你敢发誓说你今天不是故意放鸡出来咬死将军吗?” 雪茶脸色越来越白,在明晃晃的阳光和他的质问下竟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被戳穿的窘迫和无情的讥讽让她恨不得立即消失在这世上。 她没理他,而是扭头哭着跑回了小敏的屋子,趴在她的床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今天的确是故意的,他说的也全都是对的,她就是那样想的,就算今天鸡没吃蝈蝈,过后她还是会想别的办法弄死那只蝈蝈的。 谁知偏就那么巧,被吴弦撞了个正着!若是他没亲眼看见那一幕,即便得知鸡吃了蝈蝈也不会发这么大火的。 她从小被卖进荣府,虽然有老太君的特别关照,但始终是个丫鬟,从小她就学会了如履薄冰的生活,更在那阴暗复杂的大宅里学会了各种自保的手段,心存善念和不拖泥带水都是她的做人原则。 所有在嫁给了吴弦这样一个人后,她一心想的就是怎么用最有效的手段和最短的时间让他彻底改成她想要的样子,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事会让他有这么大反应。 她哪有想摆布他?她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坏!他还说她阴险,她不过就是想帮他改变坏毛病而已,他凭什么用那么恶毒的语言说她? 刚才外面的吵架声小敏听的一清二楚,也明白了嫂子今天不让喂鸡的用意。 这事儿她一个小孩子也说不好谁错谁对,哥哥确实是个混蛋,但嫂子的做法也不太对。 雪茶哭到眼睛都肿了才肯停下,小敏静静的守在她身边,直到确认她不会再哭了,才轻轻的说道:“嫂子,你八成不知道,我哥那只蝈蝈养了五个月了,蝈蝈的命短,能养这么久很不容易的,他是很精心在养它。而且你没嫁过来的时候,有一天我看见我哥在和将军说心里话,我觉得将军应该算他的朋友吧。” 雪茶坐起身来,拿着帕子擦鼻涕,“是吗?” “嗯,嫂子今天有点儿过分了。” “那你知不道你哥最近干了什么?他这几天,天天和董慧慧泡在一起,我几次旁敲侧击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昨晚做梦他都在喊她的名字。” “什么?哥哥他也太过分了!太不像话了!” 小敏骂完了连自己都糊涂了,这是笔什么烂帐?果然大人的事就是烦,小孩子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一家三口各有心事,中午没饭吃。 平复心绪之后,雪茶出去把鸡重新圈了起来,而吴弦则在发完火之后和菜地里的草较上劲了。 都是因为这些该死的破草,早不长晚不长偏偏这几天斗蝈蝈斗的热闹它长! 今天不一口气把它拔完,他誓不为人! 雪茶知道他是在发泄余怒呢,也不主动去招惹他,他的朋友是死了,她心里的委屈又能和谁说?他没有双亲好歹还有个疼人的妹妹。 而她早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记了有父母亲人是什么滋味。他不高兴了可以高声发火,可以出去找狐朋狗友喝酒,她受委屈了连个偷偷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 她进屋揉了面,做了三碗鸡蛋手擀面,中午都没吃,这会儿估计都饿了。 “小敏,去叫你哥吃饭。” 小敏不一会儿就把吴弦带回来了,吴弦拉着脸,看都不看雪茶一眼,独自端着他那碗面条回屋吃去了。 二人就这么谁也不理谁,好像谁先和对方说话就要一辈子矮一头似的。 干等吴弦也不出现,董慧慧还是找上来门来,吴弦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她说的,反正进屋后仍旧是一派风平浪静,雪茶也没理会这一茬儿。 晚上雪茶是和小敏一个房睡的,两个女儿家躺在床上聊到很晚,雪茶给她讲了许多大宅门里事,还说等小敏长大了一定亲自把关给她找个好婆家。小敏也和她说起了不少她和哥哥小时候的趣事。 一向好眠的吴弦今夜孤枕难眠,今天他确实气炸了,说的也全都是真心话,没人知道他把那些话咆哮出来的时候有多爽快。 但一看到雪茶伤心的哭了,他又后悔冲动之下把话说的那么重了。 蝈蝈本来就是个虫子,再喜欢它也活不了多久了,而雪茶毕竟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他那么说她是有点儿过了。 可转念一想起她的两幅面孔,他又觉得自己没错了。 但她的初衷确实是为自己好,她两个眼睛都哭成大核桃了,还特意在碗里给他放了两个荷包蛋,他是最喜欢吃鸡蛋的。 到底要不要主动和她说话?吴弦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 “嫂子不是在气你。那个董慧慧和你哥很好吗?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她。” 小敏疯狂摇头,“不喜欢不喜欢!小敏最喜欢嫂子。不过慧姐确实对我们兄妹很好的,你没嫁过来之前,她总来我家,还经常买这买那的,她和我哥很玩的来。不过我觉得我哥不喜欢她,他还是喜欢你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小敏强烈的求生欲让雪茶郁闷的心情好了一些,因为实在太滑稽了,把这孩子吓的都开始胡说了。 “这样吗?我看她好像挺喜欢你哥的。” “嫂子,我还小,我说不好。我就知道她确实对我哥很好,不过我哥老说她是哥们儿。嫂子你千万别因为她生气!” “放心吧,我没什么可生气的。”看来若不是她从中横插一脚,董慧慧对这破烂吴家有意呢。 只不过,现在吴家的当家女人是她雪茶,从此别的女人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好在吴弦这家伙感情还没开窍,不然就麻烦了。现在她只要想办法收拢他的心,就万事大吉了。 董慧慧带来了不少东西,都是吴弦和小敏能用的上的,其中有一副象牙骰子一看就是专门为投吴弦所好弄来的。 雪茶给脸上涂着淡淡的香膏,余光看见他还在爱不释手的摆弄着那副骰子。 “怎么?又想去试试手气啊?” 吴弦听了一惊,连膝盖都觉得痛了起来。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二回发的是什么誓,天打雷劈啊! 他赶紧收起了骰子,“哪能呢?我就看看而已,这就收起来,再也不看行了吧?” “威风镖局在哪条街上?” “在永乐街上,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凭白无故收了人家的礼怎么行呢?咱们得回上一份,多少是个心意。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吴家人爱贪人便宜,你说对不对?”她言笑晏晏,细细的擦着手。 吴弦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又琢磨不出什么来,董慧慧一向大手大脚,对谁都挺大方,他还真没想过正经回礼的事儿,总觉得那样一来一往的显的太见外了。 可雪茶说的也没错,毕竟他也没想过占朋友们的便宜。当然以前偶尔去老太君那里打秋风另算,毕竟荣家家大业大,他去请安老太君心里也乐呵。 “你说的对,那你去送还是我去送?” “当然我去送,你一个大男人,还是成了亲的。去了像什么样子?好说不好听。” “嗯嗯,娘子此言有理。” 雪茶对着铜镜淡淡一笑,幸好自己男人缺心少肺,省了她许多麻烦。 第二天,雪茶准备好了回礼,难得的为自己上了个妆,涂胭脂、抿口红、描柳眉,找出了以前在荣府时候穿的绸缎衣裙,珠钗、耳坠、手镯样样不落。 看的吴弦和小敏都呆住了。 吴弦不禁回想起了洞房花烛夜掀盖头那惊鸿一瞥,这和那天的漂亮程度有的一比啊!只是没那天那么浓罢了。心跳莫名的加速,不知怎的,二夫人的话忽然在他耳旁回响,‘你要让她少出门,女孩子这么漂亮出门可不安全。’ “娘子,你不就是去送个礼吗?至于化的这么……隆重吗?虽然天下太平,外面还是有歹人的。” “没事儿,我等下带小敏一起去。” 吴弦还是觉得不妥,上前嗖的拔下了她的摇摇晃晃的朱钗,顺手拿起她的帕子就往她嘴上擦,“不行,这样出门太危险,不擦掉我不让你出去。” 雪茶被他弄疼了,一把把他推开,“你有话好好说,急个什么?”对着铜镜端详了一番,把口红重新涂好。 吴弦见她脸色不好,不敢再惹她,只得目送她和小敏出门,他也该去书铺上工去了。 晚上家宴,雪茶站在老太君身后,累的腿肚子隐隐打哆嗦。 “老太君,您身子乏了吧?” 老太君喝了两盅酒,正在兴头上,“不乏不乏!今儿个高兴。就是觉得有些凉了,你回房帮我取件披风来吧。” 雪茶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了,二夫人的眼神儿都快把她扎成筛子了。 应了声,一路回了老太太住处,找了件绣着松鹤延年的披风就出来了。 却不想,在一处窄路上被一人堵个正着。此人长了一双桃花眼,摇着把扇子,笑咪咪的望着她。 “雪茶姑娘,我前段时间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没考虑怎么样。二少爷请自重,老太君还在前面等我呢。”雪茶暗恼,想绕开他,偏偏又被他一挥扇子拦住了。 “别急着走啊,我可是天天想着你呢。若是跟了我,我抬你做姨娘,独宠你一个如何?” 雪茶小脸气的涨红,一把推开了他的扇子,“二少爷愿意宠谁就宠谁,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姨娘!” “诶!你这丫头,简直不识抬举!等爷从老太君那要了你,容不得你愿意。”二少爷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邪笑道:“难道你是看中了大少爷?别做梦了,即便他愿意,大伯母又怎会同意?她可是一心指望着他高中呢。” 雪茶顿时被他气的眼底发酸,忿忿的看着他,“你再胡说!当心我告诉老太君!” 83.番外:安安和尹天桐 。  雪茶笑眯眯的, 一会儿舀水, 一会儿洗菜, 任在他自己身边团团转就是不说话。 “难不成也是我在梦里头说的?是不是啊娘子?” 雪茶偏不告诉他。 哥哥嫂嫂和好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小敏了,这几天她夹在他们中间实在难受,这回好了,家里又恢复轻松的氛围了。 吴弦还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小敏兴奋的跑了过来, 打断了吴弦的思绪, “哥!快到我生辰了, 你记不记得?” 吴弦揪住她一根小辫子撩了一下,“当然记得, 我妹的生辰我怎么会忘?哥会给你准备礼物的。雪茶, 你什么时候生辰?”当初他们成亲时,他从来没过问这些,现在突然有些想知道了。 雪茶切菜的手一顿,“我没生辰。我连自己姓什么家住何处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生辰?再说一个丫鬟,生辰不重要。” 她的话听上去淡淡的, 好像很不在意, 可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心酸落寞。 沉默了片刻,吴弦故作轻松的说道:“嗨!没事儿!生辰有什么紧要的?都是老人家和小孩子过的, 你看我有生辰也不过。你有姓没姓也无所谓, 反正进了我吴家门, 以后就跟我姓,吴氏雪茶,吴雪茶!这个名字怎么样?” “好听好听!嫂子和我一个姓喽!”有捧他臭脚的。 雪茶继续低头切菜,“好好好,别在那耍宝了,去外面给我抱点柴进来。” 吴弦听命出去了,没人看见雪茶的一滴眼泪滴在了案板上,她如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了呢。 生活恢复如初,只是吴弦忽然勤奋起来了,说给人写信的活太过清闲了,便额外托李光在外面帮他找了个晚间饭馆跑堂的活儿。 于是一向懒散度日的人突然开始了每天早出晚归,雪茶和小敏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而且这几天他整个人都老实了许多,甚至连酒都一口不喝了。有一天晚上他满脸疲惫的回来了,雪茶把饭菜端上,要倒酒的时候被他给拦下了。 “以后这东西少喝。”吴弦说完就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雪茶见了心疼,“要是跑堂的活太辛苦就别干了,再找个别的活试试,家里还有不少银子,我手里也有一些。” 吴弦含含糊糊的答道:“嗯,我再干几天,这家给的工钱高,过几天我就不干了。” “那好吧,反正你别太勉强自己。”无论如何,他知道为把心思用在这个家上,还是很让人欣慰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威风镖局里,自从那日河边与吴弦一别,董慧慧就一直没出过门,吃喝玩乐一下子都没了兴趣。董家二老见此,担忧的同时又有些高兴,终于见到闺女变文静的这一日了。 他们私下里猜,她心情不好八成是和吴弦有关,想也知道,肯定是人家挑明了不想和她走太近了。若不是这种事不宜声张,董老板甚至想亲手放挂鞭炮庆祝一番。 “她爹,她不出去胡闹是好,可整天这么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你不是约好林媒婆了吗?明天她来了见见面再说,尽早把这丫头嫁出去吧,女大不中留啊。” 第二天,富态喜庆的林媒婆准时上门相看董慧慧,她本不愿意出来,硬是被娘给拉了出来,说什么人家是客,能不能成是两说,姑娘家礼数总要做到的。 董慧慧于是不情不愿的站到了林媒婆眼前,“林大娘好。” “哟!这就是慧慧啊?我记得几年前我见过你一面,那时候可没现在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真是媒婆一张嘴,死人也蹬腿。 大人之间在那寒暄闲聊,董慧慧就阴着脸坐在一边听着,她倒是有几分好奇,这林媒婆会给她说个什么样的婆家。 “是啊,这不是早晚有些凉了吗?老太君腿疼的毛病又犯了,叫我出来买几贴膏药回去。” “老太君她老人家最近还好吗?” “还和以前一样。雪茶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府看看老太君啊?她老人家提起你好几回了。有一回连蝉衣姐姐都吃醋了呢,和老太君逗趣说,从小看着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说老太君偏心呢!”玉竹活泼可爱,学的活灵活现的。 雪茶心中酸楚,她也想她老人家了,自五岁起,她从没离开过老太君这么长时间。成亲之后本该和吴弦回去看看的,但之前老太君特意交代了,说她们小夫妻成亲之后事多,府里也乱,让她不急着回去。 “那老太君怎么说?” 玉竹学起了老太君,“她老人家说啊,哼!我就是个偏心眼!” 雪茶忍着眼底酸涩,“玉竹,你回去和老太君说,我亲手给她做副护膝,过两天就回去看她。” 买了上好的棉花和绸布,雪茶回家就开始赶工,吴弦看她心情不好,就问了一句,“想什么呢?又不高兴了?” “明天你上街买点东西,后天咱们去荣府给老太君请安。” 吴弦对此没什么异议,“好啊!荣府里的美人儿们恐怕也该想我了。” 对此,雪茶理都没理他,加急赶工,很快把一副舒适精致的护膝做好了。她亲手写了一张伴手礼清单,给了吴弦足够的银子,让他上街买回来。 仔细检查没有什么纰漏之后,雪茶就和他一起去荣府看老太君去了。 以往雪茶在府里是丫鬟,如今她的身份变了,荣府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都要叫吴弦一声表少爷,而她就是少夫人了。进了荣府之后他们直接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自打那天听玉竹说起,就一直在盼着他们过来,如今见到雪茶好端端的,老人家高兴的不得了,拉着雪茶的手问个没完。 雪茶和吴弦不管她问什么,一律都回答好。老太君见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很是和睦,也就放心了。 雪茶把护膝拿了出来,亲自给她戴上,尺寸竟丝毫不差,花样纹理十分合老太君的心意,把她欢喜的不行,直接赏了雪茶好几样东西。蝉衣忍不住调笑她,多来几次恐怕要把老太君的箱子掏空了。 厨下得了吩咐,为了款待表少爷夫妇,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 内宅妇人无聊,二夫人和三夫人本来在一处说话呢,听下人说这两人上门了,不免好奇这两人婚后什么样,特别是二夫人,尤其想看看雪茶成了粗鄙民妇是什么样子。 然而现实叫她失望了,她和三夫人巴巴的去了老太君那里,却见到了一个比往常看上去更加光彩照人的雪茶,从她身上根本找不到半点凤凰变成鸡的愁苦。 “老太君,儿媳妇就这要怪您的不是了,侄子和侄媳妇头一次上门,也不让我们见见面,我这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都不知道往哪送好了!” 几句话逗的老太君直弯腰,“快看看这母泼猴,我不过是想图份清静罢了,倒编排起我来了。” 三夫人也说,“雪茶回来了,想必老太君叫人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吧?您可不能太偏心小辈,忘了我们啊。” 这个家里,大老爷在京城做大官,大夫人一心扑在大少爷身上,无心俗事。因此二老爷虽然只是个六品通判,二夫人在这个家的地位却举足轻重。 而三老爷只不过是个秀才,加上性格原因,三夫人大多时候都扮演着墙头草的角色。 “瞧瞧,瞧瞧!又来了一个!那好!你们两个都留下,中午好好陪我吃顿饭!” 吃饭的时候,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这还是雪茶头一次能和夫人们坐在同一张饭桌上,颇有些不习惯。 蝉衣亲手给她夹了一道离她较远的菜,还促狭的拉了拉她的衣角,雪茶悄悄的与她交换了个眼色,臭丫头,等我吃完饭再找你算账。 这小小的互动看在二夫人眼里,此时她眼里的雪茶貌美如花,灵气四溢,充满了年轻的活力,与她这上了霜的老茄子不可同日而语,想起二老爷这几天一直歇在了妾氏房里,心里越发的不平衡起来。 二夫人难得笑的如此亲和,“雪茶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就没一处不好看的地方。吴弦,你可得让她少出门,女孩子长的这么漂亮可不安全,我这可是好心提醒。” 雪茶面上没变化,心里却冷了下来。不知吴弦心里是怎么想的。 二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吴弦说道:“多谢二伯母提醒,不过您是多虑了。您不知道大街上安全的很,要是真有个别不长眼的,直接捆了送到官府了事,反正还有咱家二伯父在呢,您说是吧?” 二夫人脸色凝滞了一瞬,这小子到底听没听懂啊?大街上很安全,那不就是反过来说她荣家大宅不安全了?小兔崽子,凭他的那二两重的脑子,应该是无心之语吧。 雪茶心里暗爽,见老太君似是胃口不佳,关切的问道:“菜不和您的胃口吗?” 老太君摇摇头,“不是,你们年轻人多吃,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不碍的,饿了自然就知道吃了。” 听了这话雪茶心里难受,“老太君,您想吃什么?雪茶亲自去给您做。” 老太君眼前一亮,“别说,我还真惦记你做的杏仁豆腐呢,谁做的都没你做的好吃。” 雪茶放下了碗筷,“正好我吃饱了,这就去小厨房给您做去,家里有冰,做这个不费什么功夫。” “那敢情好,老身今天有口福了。” 对于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雪茶早已轻车熟路。小厨房使用的频率不高,但因是老太君院里的,每天食材都备的很充足,且花样繁多,不新鲜的食材会及时换出去。 雪茶很快找到了放杏仁的地方,洗干净放进了小小的石磨里,边加水边一圈圈的磨了起来。 她磨的很用心很专注,一心为向老太君表孝心。 突然,有人在后面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强烈的陌生男性气息冲进了鼻子里!雪茶瞬间花容失色,扭头一看,正是一脸得逞的二少爷。 “二少爷!你想干嘛?快放开我!否则我喊人了!” 二少爷在她耳边低笑,“喊啊,叫大家都来看看咱们现在这副样子。你这狠心的丫头,以为嫁人了日子就清静了?爷这心里可一天都没忘了你。成亲怎么样?尝过男人滋味了吧?想来吴弦那小子也不怎么样,不如跟了爷,爷不嫌弃你嫁过人,你这身上可真香,来,让爷先亲一个。” “来人……”雪茶刚一要叫,就被他捂住了嘴巴,他整个人则使劲往她脸上凑。 雪茶大急,使出浑身力气挣扎,奈何女人的气力实在太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老太君这里很快就撤下了饭桌,吴弦陪几位喝着茶,心想雪茶这是做什么豆腐去了,怎么半天了还不回来?思及这荣府的种种龌蹉,心里有些不放心。 84.番外:雪茶和吴弦 。  雪茶明知道他这种想法虽然情有可原, 但是是不对的,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反驳他。 她就静静的听着, 直到他累了。 雪茶打了一盆热水, 亲手试了试温度,端到了床边。 “相公, 这两天你辛苦了, 起来烫烫脚舒服一些。” 吴弦张开眼睛, 见她正殷勤的看着自己, 心里忽然一暖, 其实这几天她也很累, 还能对他如此周到。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 嫁给自己不过是她没办法之下选的一条出路,她对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不得不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 站在这个立场看, 她其实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雪茶见他起身,主动拉过他的脚, 帮他除了袜子, 蹲下身,把他的脚浸入了水中。 吴弦猛地一抖, 把脚从水盆里拔了出来。 “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应该不会啊。 吴弦拉住她一只胳膊,让她坐下, “不用你给洗, 你歇着吧, 我自己有手。再说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不会拿你当丫鬟用。” 雪茶觉得自己有点变了,这废物表少爷她竟越来越觉得顺眼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他,“那有什么?改天你再给我洗不就好了?” 吴弦顿时十分夸张的张圆了嘴巴,“你可别吓我,小爷自己的脚都嫌脏,别说你的了!你快别做梦了。” 雪茶见此喷笑出声,露出洁白的贝齿,“好了好了,看你吓的,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一夜无话,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悄无声息中好了许多。 第二天,雪茶正在喂鸡,忽然见牛三来了,来了直接进屋找吴弦。雪茶直觉没好事儿,就叫来小敏,让她进屋给他们倒茶,顺便听听是什么事儿。 小敏如今已经成了雪茶得力的小助手,得了令就拎着一壶水进屋了,两个大人谁也没理会她。 牛三满脸焦急,一直在劝吴弦,“兄弟,你可得帮我一回,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是不帮我,我这回真要喝西北风去了!我媳妇儿非得离开我不成!” 吴弦十分为难,“我也想帮你啊,可你这回输的实在太多了。我已经和我家那位发了誓,再也不踏进赌坊一步。” “吴弦!你不能这样啊!当初你有难的时候兄弟我是怎么帮你的?兄弟就求你这一回,你手气旺赌术好,就去这一回,帮我捞回本不成吗?你放心,万一输了我也不怨你,只怨我运气不好!” “不是不愿意帮你,你是不知道我娘子她……” 牛三变了脸色,“好你个吴弦!娶了个漂亮媳妇就变成软蛋了是吧?吓破了你的胆!我就问你一句,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吴弦本来就在犹豫,听了这话顿时炸了起来,“你说谁软蛋?我堂堂七尺汉子我怕她?走!兄弟这就帮你捞回来!不过咱们说好了就这一回哈。” 牛三拉着他出门,吴弦这才注意到小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里,一声不吭的躲在角落里。 赶紧松开牛三,走到小敏面前,“妹妹,刚才听到的事不许和你嫂子说知道吗?她知道了会闹翻天的,你可是我亲妹妹。” 小敏望着他的眼睛,重重的点了头,“哥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二人匆匆离开了屋子,奔向了赌坊。 雪茶赶紧进屋与小敏汇合。 小敏迫不及待的把刚才的听到的话全部学给了雪茶听,末了说道:“嫂子,这回我支持你,你好好收拾收拾我哥吧,他实在太不像话了!” 雪茶气的脸色发青,心里有一团火,烧的她直想拎着把菜刀冲进赌坊里砍人,但她还是把这口气暂时咽下去了。 “小敏乖,识大体。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要是听到我们这屋有什么动静千万别担心,嫂子有分寸,不会伤了你哥的。走,咱俩把那块花布裁了做衣裳去!” 吴弦回来进门的时候一愣,雪茶在他们房里摆了饭桌,有酒有菜。她端坐在凳子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你还没吃啊?我吃过了回来的。”他今天帮牛三小赢回了一些,虽然不免有那煞风景的人提起十多天前那件事,依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雪茶悠悠的起身,接过了他脱下的外衣,挂了起来,“相公还是吃一些吧,为妻特意为你准备的。” “哦,那也好,就吃些吧。”吴弦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语气和表情与往日一般,但他就是觉得莫名有些冷森森的。 雪茶亲手给他倒上了酒,“相公,你今天去赌坊了?” 吴弦差点呛到。 “其实你不必叫小敏瞒我,我见到牛三来家里就已经猜到了。” “……娘子,实在是因为牛三一直求我,多年兄弟,我不好不帮他这个忙,我保证再也不去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雪茶表示很纳闷儿,笑道:“你看我像是生气了吗?看你的样子准是又赢了吧?我只是很佩服我相公这么有本事罢了。” 吴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呵呵,这哪算什么本事?” “相公你不必谦虚,你肯定不知道,我在荣府的时候也时常见丫鬟们堵个香粉钱。这样吧,你教教我好吗?我早就想学了。” 吴弦一听如此,又见她一脸好奇,终于放了心,只要不找他的茬儿就好。 “嗨!这有什么好学的?不教不教。” “相公~你就教教人家嘛~”雪茶撒起了娇,声音又软有魅,吴弦自然抗不住。 “好吧好吧,今天就教你一手吧,让你也瞧瞧西街赌神的威力!” “你真好!”雪茶把一早准备好的骰子拿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看好了……是这么玩的……”吴弦像个称职的师傅一样给她讲解起来。 雪茶听的很认真,看他讲完了,就说道:“相公,我都学会了!不如咱们两个赌一把怎么样?” “你这刚学会就想挑战我?”吴弦晚饭酒喝的有点多,听了雪茶几句奉承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雪茶心里有个小人嚯嚯的磨着刀,我叫你飘!等下我看你拿什么飘?! “试试嘛相公,就一把,你若是输了要把私房钱都交给我!” 吴弦不屑的一笑,她刚学会的,还想赢他?痴人说梦。 “那你若是输了呢?” “我若是输了就送你一件大礼怎么样?保证让你惊喜!” 吴弦才不相信她能拿出什么好礼来,不过既然她乐意捧自己的场,陪她玩玩又如何?赢他是稳赢的,至于私房钱什么的,那是根本没有的事儿! 二人对坐,齐摇骰盅,哗啦啦直响,雪茶看他的眼神也变的越来越犀利,吴弦忽然心中一突,没了底气,她不是又挖什么坑等着他跳呢吧? 开盅!不出吴弦所料,果然是他赢了。 他笑的得意洋洋,“娘子你输了,把大礼拿出来瞧瞧吧!” 雪茶脸色如冰,“好,你等着,我这就把大礼给你拿出来!” 只见她走到衣柜处,开了衣柜门,然后蹲下身子,从最下最里面翻出了一件衣服、一个黑色幕笠外加一把长剑,啪的一声丢在了吴弦脚下。 边擦边啧啧称奇,“你这皮也太薄了吧,是女孩子皮都这么薄,还是只有你这样?” 雪茶满心的感动瞬间卸去了一半,另半边脸也红了起来,喃喃道,“瞎说什么呢,人还不都是这样?” “我就不是,我这脸皮可是城墙做的,厚着呢!” 雪茶忍俊不禁,“你快别逗我了,好疼。” “哎…”笑过之后,吴弦突然叹起了气,话里透着沮丧,“你要是嫁个有能耐的就好了,就不必受这份罪了。” “你让自己变的有能耐不就好了?”她的声音柔柔的,如果挨一巴掌能换来他上进,那她情愿再挨几下。 吴弦掀起了一边嘴角,“我?别做梦了。我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千万别指望我。” 雪茶本想就此劝他用心读书,然而听了这话之后,劝学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是个心软的好人,婚后也算尊重她怜惜她,但这皆出于他本性里温柔,他对她还远没有男女之情,所以这件事还不足以成为他上进的动力。 虽然吴弦截断了她的话头,但他实际上还是做出了一些改变。没个正经事做终究是不妥的,家底子太薄,又多了一口人。吴弦在一家书铺里找了活儿,代写书信。经常有不有不识字的百姓来要找人写信,写一封给十个铜板,书铺抽头三个。 钱虽不多,但雪茶已经十分满意了,他再在家里呆几天她真要看不下去了。他一般上午去,下午的时候回来,并不辛苦。 吴弦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蝈蝈,那是一只翠绿色的大家伙,名叫将军,他一般拿豆子喂它。 “咯咯、咯咯……”吴弦发着怪声逗蝈蝈,忽然眼前伸过来一只小拳头。 “快猜猜里面是什么?”雪茶声音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吴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会又是能让我吓破胆的东西吧?” “不会不会!你看!”雪茶让拳头漏了条缝儿,凑的离他近了些,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只见她手心里正躺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小蚂蚱。 “拿去喂蝈蝈吧,我刚才在花下捉的。” 吴弦面露惊奇,笑着看她,“行啊你!小虫子你都敢抓?哦,我差点忘了,你可是手持宝剑的侠女!” “去你的!”雪茶把蚂蚱往他手里一塞,就直起了身子,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娇翠的女声。 “吴弦在家吗?你慧姐来了,还不快出来!” 吴弦猛地站起身来迎了出去,手一松小蚂蚱就掉到了地上,扑腾了几下,赶紧逃命去了。 85.番外:孩子们和其他交代 。 “所以我也看开了, 当个逍遥自在人没什么不好的,只要饿不死,只要能养活我妹妹,终此一生也没什么。” 雪茶明知道他这种想法虽然情有可原,但是是不对的, 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反驳他。 她就静静的听着,直到他累了。 雪茶打了一盆热水,亲手试了试温度,端到了床边。 “相公,这两天你辛苦了, 起来烫烫脚舒服一些。” 吴弦张开眼睛, 见她正殷勤的看着自己, 心里忽然一暖, 其实这几天她也很累,还能对他如此周到。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嫁给自己不过是她没办法之下选的一条出路,她对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感情, 不过是不得不一起搭伙过日子罢了。 站在这个立场看, 她其实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雪茶见他起身,主动拉过他的脚,帮他除了袜子, 蹲下身, 把他的脚浸入了水中。 吴弦猛地一抖, 把脚从水盆里拔了出来。 “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应该不会啊。 吴弦拉住她一只胳膊,让她坐下,“不用你给洗,你歇着吧,我自己有手。再说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不会拿你当丫鬟用。” 雪茶觉得自己有点变了,这废物表少爷她竟越来越觉得顺眼了,她把身子靠近了他,“那有什么?改天你再给我洗不就好了?” 吴弦顿时十分夸张的张圆了嘴巴,“你可别吓我,小爷自己的脚都嫌脏,别说你的了!你快别做梦了。” 雪茶见此喷笑出声,露出洁白的贝齿,“好了好了,看你吓的,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一夜无话,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悄无声息中好了许多。 第二天,雪茶正在喂鸡,忽然见牛三来了,来了直接进屋找吴弦。雪茶直觉没好事儿,就叫来小敏,让她进屋给他们倒茶,顺便听听是什么事儿。 小敏如今已经成了雪茶得力的小助手,得了令就拎着一壶水进屋了,两个大人谁也没理会她。 牛三满脸焦急,一直在劝吴弦,“兄弟,你可得帮我一回,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是不帮我,我这回真要喝西北风去了!我媳妇儿非得离开我不成!” 吴弦十分为难,“我也想帮你啊,可你这回输的实在太多了。我已经和我家那位发了誓,再也不踏进赌坊一步。” “吴弦!你不能这样啊!当初你有难的时候兄弟我是怎么帮你的?兄弟就求你这一回,你手气旺赌术好,就去这一回,帮我捞回本不成吗?你放心,万一输了我也不怨你,只怨我运气不好!” “不是不愿意帮你,你是不知道我娘子她……” 牛三变了脸色,“好你个吴弦!娶了个漂亮媳妇就变成软蛋了是吧?吓破了你的胆!我就问你一句,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吴弦本来就在犹豫,听了这话顿时炸了起来,“你说谁软蛋?我堂堂七尺汉子我怕她?走!兄弟这就帮你捞回来!不过咱们说好了就这一回哈。” 牛三拉着他出门,吴弦这才注意到小敏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里,一声不吭的躲在角落里。 赶紧松开牛三,走到小敏面前,“妹妹,刚才听到的事不许和你嫂子说知道吗?她知道了会闹翻天的,你可是我亲妹妹。” 小敏望着他的眼睛,重重的点了头,“哥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二人匆匆离开了屋子,奔向了赌坊。 雪茶赶紧进屋与小敏汇合。 小敏迫不及待的把刚才的听到的话全部学给了雪茶听,末了说道:“嫂子,这回我支持你,你好好收拾收拾我哥吧,他实在太不像话了!” 雪茶气的脸色发青,心里有一团火,烧的她直想拎着把菜刀冲进赌坊里砍人,但她还是把这口气暂时咽下去了。 “小敏乖,识大体。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要是听到我们这屋有什么动静千万别担心,嫂子有分寸,不会伤了你哥的。走,咱俩把那块花布裁了做衣裳去!” 吴弦回来进门的时候一愣,雪茶在他们房里摆了饭桌,有酒有菜。她端坐在凳子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一样。 “你还没吃啊?我吃过了回来的。”他今天帮牛三小赢回了一些,虽然不免有那煞风景的人提起十多天前那件事,依然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雪茶悠悠的起身,接过了他脱下的外衣,挂了起来,“相公还是吃一些吧,为妻特意为你准备的。” “哦,那也好,就吃些吧。”吴弦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语气和表情与往日一般,但他就是觉得莫名有些冷森森的。 雪茶亲手给他倒上了酒,“相公,你今天去赌坊了?” 吴弦差点呛到。 “其实你不必叫小敏瞒我,我见到牛三来家里就已经猜到了。” “……娘子,实在是因为牛三一直求我,多年兄弟,我不好不帮他这个忙,我保证再也不去了,你千万不要生气。” 雪茶表示很纳闷儿,笑道:“你看我像是生气了吗?看你的样子准是又赢了吧?我只是很佩服我相公这么有本事罢了。” 吴弦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呵呵,这哪算什么本事?” “相公你不必谦虚,你肯定不知道,我在荣府的时候也时常见丫鬟们堵个香粉钱。这样吧,你教教我好吗?我早就想学了。” 吴弦一听如此,又见她一脸好奇,终于放了心,只要不找他的茬儿就好。 “嗨!这有什么好学的?不教不教。” “相公~你就教教人家嘛~”雪茶撒起了娇,声音又软有魅,吴弦自然抗不住。 “好吧好吧,今天就教你一手吧,让你也瞧瞧西街赌神的威力!” “你真好!”雪茶把一早准备好的骰子拿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看好了……是这么玩的……”吴弦像个称职的师傅一样给她讲解起来。 雪茶听的很认真,看他讲完了,就说道:“相公,我都学会了!不如咱们两个赌一把怎么样?” “你这刚学会就想挑战我?”吴弦晚饭酒喝的有点多,听了雪茶几句奉承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雪茶心里有个小人嚯嚯的磨着刀,我叫你飘!等下我看你拿什么飘?! “试试嘛相公,就一把,你若是输了要把私房钱都交给我!” 吴弦不屑的一笑,她刚学会的,还想赢他?痴人说梦。 “那你若是输了呢?” “我若是输了就送你一件大礼怎么样?保证让你惊喜!” 吴弦才不相信她能拿出什么好礼来,不过既然她乐意捧自己的场,陪她玩玩又如何?赢他是稳赢的,至于私房钱什么的,那是根本没有的事儿! 二人对坐,齐摇骰盅,哗啦啦直响,雪茶看他的眼神也变的越来越犀利,吴弦忽然心中一突,没了底气,她不是又挖什么坑等着他跳呢吧? 开盅!不出吴弦所料,果然是他赢了。 他笑的得意洋洋,“娘子你输了,把大礼拿出来瞧瞧吧!” 雪茶脸色如冰,“好,你等着,我这就把大礼给你拿出来!” 只见她走到衣柜处,开了衣柜门,然后蹲下身子,从最下最里面翻出了一件衣服、一个黑色幕笠外加一把长剑,啪的一声丢在了吴弦脚下。 吴弦知道她说的是嫁妆银子,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以老太君对她的疼爱程度,应该是给了不少。 “那怎么行?你的银子留着傍身吧,不行我出去借一借。” “什么你的我的?你现在要跟我算账不成?”雪茶柳眉竖起,她的银子当然不能乱用,但这种关系到全家将来的大事当然要用,不然留着干嘛?留着她自己吃肉看着两兄妹喝汤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茶一时间又恢复成了吴弦熟悉的模样,不再是夜里在他怀里无助的小娇花,也不是嘤嘤啼哭的小娘子,而是化身成了他无法对其抗争必须唯命是从的人。 “你出去托人打探铺面消息,还有我给你列个单子,是我做那些香膏需要的东西,你得帮我找找从哪能便宜进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反正你此刻无事,现在就去吧,对了,带上点银子,大方些,求人不怕花银子。” 直到被雪茶推出去大门外,吴弦还有些蒙蒙的,望着手里的碎银子恍如活在梦里。他记得就在不到一刻钟之前他还在欣赏他娘子那故作镇定的容颜,怎么下一瞬他就被赶出来找铺子了? 赶走他后,雪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把手里所有的银子都倒了出来,当初从荣府带出来的一共二百五十两,这其中有老太君给的,府里给的,还有她自己攒下的。 上回从吴弦手里赢来的银子有一百多,借给了牛三三十两,减去这段时间的花用,还有整一百两。 一共三百五十两!吴弦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这么有钱。 雪茶心里算了一下,在不错的地方买个小门面,再进一批材料,这些银子足够了。她有种预感,做脂粉生意一定就是她的生财之路。 到时候家里有个正经营生,不用凡事先考虑银子,小敏将来的嫁妆的也有了,再换个大房子……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铺子欣欣向荣的场面。 吴弦出去跑了一下午,发动了他那些雪茶嘴里的狐朋狗友,合适的铺子很快就找到了几间。不过此事急不得,还要中间人给问妥当了再说,之后等雪茶身子好了亲自去选。鲜花等东西的来源吴弦暂时没有打听出来。 他在外面请朋友吃完饭回来的,稍稍喝了点儿酒,洗好后进屋发现雪茶还没睡。 见他回来雪茶赶紧放下了写写画画的笔,“怎么回来这么晚?”她上前帮他挂上外衣。 “铺子的事有些眉目了,请了几个哥们儿吃饭。你肚子怎么样了?好受些没?” “好多了,除了有些发虚,已经不疼了。” 雪茶细细问过了铺子的情况,就上床躺着了,吴弦也脱了鞋爬了上去。见她依旧躺在属于她自己的位置上,而他这边的被子铺的整整齐齐,以往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今日却觉得分外刺眼。 他是个浑人,若一直没有昨晚的事也就罢了,可谁叫它偏偏就发生了呢。刚刚尝过肉汤滋味的吴弦此时好奇心和激情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见她躺的笔直,他心下一狠!反正他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再不要脸一些又何妨? 雪茶正闭目酝酿睡意,忽听旁边有声响,睁眼一看,只见吴弦噗通通把被子胡乱一卷丢到了床脚,然后就在她的注视下,无耻地掀开了她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来。 把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大言不惭“小爷是人形火炉,给娘子接着捂捂。” 雪茶浑身僵硬,挣了两下没挣开,遂放弃。 “你不是嫌人身上脏,不爱和我接触吗?还要在床上划界限什么的。” 本以为吴弦会无言以对,结果人家大义凛然,又凑近了她一些,“那不是别人吗?你是我娘子我就要光明正大的碰。等你舒坦了,把两条被子拆开做成一条大的,以后咱们就这样睡。” 说的雪茶脸热不已,这个没羞没臊的。 “我才不干呢,说不定哪天你又该生我气,骂我滚了。” “嘿嘿,哪能啊?我保证再也不惹娘子生气了。” “信你才怪。”雪茶小声嘀咕着。 “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吴弦故作凶恶,抬起半个身体朝她欺了过去。 雪茶直躲他,“干什么呀你?好好睡觉!” “不干什么?就是要亲你!”说完他就肆无忌惮的低下了头堵住了她的小小抗议。虽然顾忌着雪茶不舒服,这晚上吴弦还是没少胡闹,沾了不少便宜,他这才对话本里描写的男女之事有了初步的体会,原来是这般新奇有趣,让人心痒痒急吼吼。 雪茶很早就醒了,虚弱的感觉基本上没有了,今天该起来做早饭了。一睁开眼睛便觉胸口沉闷,某人的一条胳膊正搭在她的小山上。 他好像特别喜欢那里,昨晚就……雪茶脸一红,怕弄醒他,就轻手轻脚的把他的胳膊抬了起来,打算放回它该放的位置去。 却在提到半路的时候停住了,他胳膊上那块印子是什么东西?原来抬胳膊的时候宽松的里衣袖口下滑,吴弦的整个小臂露在了外面。 看上去好像是个牙印,应该有些年头了,看大小不像是大人咬的。 雪茶忽的想起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巴。 天呐!不会是他吧? 可吴弦一下子又弱了下去,“不行,开个正经铺子的成本太高了,咱们没有这笔银子。 若是以前我还能去老姑奶奶那里蹭一点回来,但有了上回的事却是不行了。不要紧,再想别的招吧!”他怕雪茶失望,还故意安慰她。 雪茶却异常坚定,“不!就考虑这个。这笔银子我有,咱们买个小点儿的铺子足够了。” 吴弦知道她说的是嫁妆银子,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以老太君对她的疼爱程度,应该是给了不少。 “那怎么行?你的银子留着傍身吧,不行我出去借一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