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 1.麻黄 夏末秋初,正是感冒频发的时候。 n市的冷空气来的格外早,长街上来往的路人,看着都是人模狗样的,其实内里都穿起了秋裤。 宋伊和他们不一样,她踩着八公分的红色高跟鞋,穿着开衩格子短裙,露腰吊带,面容精致,浑然还过着夏天。 她才不怕感冒,因为—— 她早就冻感冒了。 不过她这感冒的时间有些长,都一星期了,看了西医吃了感冒药也没用。 宋伊脑子里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看过的新闻:震惊!二十四岁年轻小伙儿因感冒去世! 不行! 她还这么年轻!这么貌美!不能轻易就死掉! 越想越害怕越觉得自己离死不远的宋伊抖抖擞擞的掏出手机,含泪编辑信息给自己的代理人吴语,发了过去: 亲爱的,我可能得了绝症,要是我死了,记得把我墓碑刻成手机样子,我不想到地下没有手机玩。 真的好想哭!又抽出一张面纸来,宋伊呼啦呼啦地擦了鼻子,然后仪态万芳的扔进垃圾桶内。 作为一名画家,还是后现代主义抽象油画家,宋伊很爱幻想,并且向来不喜欢穿的太多太厚,那样实在影响美观。 她的人要和她的画一样,从脚到发丝都要美的无可挑剔。就算冻的要死,也不能穿的臃肿。 二十分钟后,某服装店内—— “老板,一件军大衣谢谢。” 裹上灰扑扑的军大衣,温暖重回人间。 回到车上,宋伊仔细思索了下,西医是靠不住了,一定要找中医! 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下:擅长治疗癌症绝症的国医大师。 搜索引擎很快很出了答案,结合地图软件,宋伊终于是找到了这家国医馆。 真免国医馆。 隐藏在一众便利店超市中,找的实在艰难,若非那闪闪发亮的牌匾,宋伊还真不一定找得到。 这家国医馆里面坐镇的是国医大师吴免真,真免堂这名字也只是将吴老的名字倒了过来而已。据说这位国医大师治好了不少癌症肿瘤。 真免堂国医馆不大,不过小小的等候区也挤满了病人,看面相大部分都不是很精神。 有的眼睛肿的厉害,像是拖着巨大的眼袋,还有的是脚全黑了,得了坏疽…… 宋伊裹紧灰扑扑的军大衣,忧心忡忡,也许不久的将来,她也是如此。 真免堂内,白色的墙面上镶嵌了一行行古言,宋伊望了眼,都是《上古天真论》《难经》里的句子,她虽算得上是半个文化人,对古言却没什么研究,看不大懂。 边上有好几副红木漆架子,层层落落的放了青花瓷器,看着很是雅致。再往后便是吴免真老师的简历,中医世家出生,祖上三代都是名中医。 药房和等候区连着,一面面的小抽屉,每个抽帖上都写着中药材的名字。药房里面的师傅拿着小称,不断地称量药材。 药房中央有两面大桌子,桌面上放了好些小簸箕,形状和普通的簸箕倒是一样,就是尺寸小了不少,目测只有二十厘米长。 药师将称量了的药材平均地分到每个小簸箕里,最后再装入黄色的纸袋子里,包扎好。 宋伊绕了人群到前台去挂专家号,手里还捧着之前在西医院做的常规检查。 “您好,请问这儿是挂吴老师号的么?” “不好意思女士,请问您有预约么?” “预约?没有。这儿看病还需要预约么?” 宋伊来之前也没多打听,倒是不知道还有预约这一茬。 “您是第一次来吧!吴老师的病人非常多,所以从今年一月份开始我们真免堂就是预约制了,如果女士您没有预约,可以现在挂号。” “那我现在挂号,前面还有多少病人?” 宋伊朝周围看了一圈,满当当的长椅,数不清的病人,黛眉轻皱。 “吴老师上午预约的病人有三十二个,下午还有三十个,您可能要等到傍晚时候才行。” 来真免堂的都是些癌症肿瘤病人多,许多都是从外地特地赶来的,五六点就守在门口等。问诊时间也很长,平均下来一个病患至少得要十分钟。 宋伊根本等不起这时间,多一分钟说不定她体内的癌细胞就多扩散一点。 她等不起啊!嘤嘤嘤。 “不行啊!我真的可能要死了!拜托你给我挂个早点的号吧!多少钱我都给,我有钱,我有钱的!呜呜呜……” 宋伊说着说着就哭了,她哭的时候还想着一定要梨花带泪,这样才能惹人怜爱。 前台收银的阿姨手足无措,被宋伊突如其来的哭泣吓得钱都没法收了。 “小丁!小丁呐!快过来帮帮忙!” “小姐你别急,我找医生来了!” 宋伊哭的眼妆有些糊了,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了,就好难过,想哭。 丁文柏是来真免堂见习实习的医学生,他恰巧在药房,一听到呼叫,赶紧地跑了过来。 “ 女士冷静!我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说,不要激动!” 宋伊哭的打嗝:“那你们给我挂前面的号……嗝,要立字据!” 丁文柏:“那可能不行。” 眼眶中泪水又在积聚的宋伊。 实习学生丁文柏急忙又安抚着说:“您先给我看看情况,好么?” “好……嗝。” 宋伊呜呜咽咽的同意了,又打了一个哭嗝。 丁文柏接过宋伊的常规检查单,看了眼。 血常规里中性粒细胞增高,增的还很高,又看了西医的诊断处,陷入了沉思。 ——上呼吸道感染。 “跟着我来吧! 你的病我们教授能治。” “真的么?” 宋伊终于停止了哭泣,前台收银的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 “对,我们时教授能治。” 丁文柏点了点头,口气异常坚定。 吴免真老师是国医大师,行医五十多年了,让一个国医大师来看一个重度感冒也实在是大材小用。 “对对!时医生今天也坐诊,他医术也好,就是人年轻。前面就五个病人。” 前台收银的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很有劫后余生之感。 “那样最好了。” 宋伊点点头,擦干泪,裹紧军大衣,就决定在这位年轻的中医师这就诊了,乖巧的挂了号。 真免堂没有护士,都是靠来见习实习的学生帮忙喊号。 那女学生长得还挺漂亮,宋伊瞧见她面上化的妆容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咬唇妆也画的不错,看着很是青春靓丽。 宋伊没等多少时间,就听见自己的数字。 进去的时候,前面的病人还没走。看模样是农村的夫妻,说的方言听不太懂,妻子坐着,丈夫站着。 宋伊礼貌性地站在门口,从她的位置看不见医生的脸,只能隐约瞧见露出来的白大褂,还有拿着黑色水笔的手来。 握笔的手指很是纤细,指节分明,肤色也不是过分的白皙,就连灯光打下的阴影也是恰到好处。 宋伊有些手控,她盯着那只手,恨不得上去摸两把才好。 “开的方子里面龙骨牡蛎需要先煎十五分钟,然后再煮半小时其他的药。如果有时间可以下周这个时间来复诊,我也好看一下效果给你再更改方子,没空可以打我电话联系……” 说话人的声音带着点哑,音色出奇的好听,像是秋日里的风扫过落叶的温柔。语速不快,说的很详细。 是很温柔的人了,相信医术也很高超,能治好我的绝症,宋伊如是想到。 这对夫妻很是仔细地倾听,等确定记得清清楚楚了才道谢起身离开。 宋伊侧过身,让出诊室门口的地方,礼貌性地让这对搀扶着而出的夫妻先走,而后又顺手关了诊室的门。 她掉了头,转了视线,这才望见坐诊医生的长相。 略有些狭长的眼,睫毛很长,架着一副银色的眼镜。唇形很好看,想叫人上去咬一口。 这人每一处的五官都是叫人有犯罪的冲动,偏偏身上带着一股沉静收敛的气质,像是有一股看不透的仙气围绕,将他与凡人隔离,叫人只望了一眼,便忽然觉得自己俗气至顶。 挂在白大褂口袋处的胸牌上写了三个字 ——时隐之。 时隐之正在提笔写着病人的出访情况,等最后一句话写完了,才抬头看了眼下一位病人,开口道: “坐吧,是哪里不舒服?” “医生,我觉得我可能得了绝症。” 宋伊吸了吸鼻子,又从包里翻出一张面纸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有些奶气。 “绝症?你详细说一下。”时隐之轻微皱眉,有些惋惜。 这么年轻就得绝症的,怕是恶性肿瘤癌症晚期的多。 时隐之带的学生丁文柏正在电脑上打着主诉,闻言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时隐之偏过头,瞧了他一眼,丁文柏立刻便收住笑,乖巧地敲击键盘,写着病案,半点不敢造作,憋笑憋的满脸通红。 宋伊抽着鼻子,将之前在西医院做的常规检查翻了出来,很是恭敬地放在桌上。 “我在西医院治疗了一个星期,但是一点都没有好转,我觉得可能真的要死了。这些是我在西医院做的检查。” 时隐之接过常规检查单,查看了一下—— 他觉得可能这辈子他都没见过这么严重的病。 2.桂枝 “医生,是不是很严重?” 宋伊一直有注意大夫的表情,刚才一瞬间好像凝重了几分,慌的她心跳都快了几下。 时隐之抬头看了眼眼前的这位病人,顿了几秒说道: “很严重。你这病具有严重的流行性,很强大,人类研究了几百年都没法全面消灭这种病。” “那怎么办!!!” 宋伊哭的更凄惨了,连口红都不补了。她就知道,一定是得了绝症! 向来是红颜薄命,她下辈子一定不要长得这么漂亮,嘤嘤嘤。 时隐之:……算了,先问诊。 “怕不怕冷?出不出汗?” “很怕冷,但是不出汗。” 宋伊抽出一张面纸,用劲儿的擦了一下鼻涕,继续美人垂泪,她已然开始计划自己人生最后一段日子该去哪里旅游,怎么死才漂亮。 “医生,我还有多少天能活?” 时隐之闻言抓着笔的手一顿,抬首望了一眼宋伊没回答,继续问着其他,诸如二便、饮食、情绪,宋伊还是哭的不能自已。 “舌苔给我看一下。” 中医的辩证需要看舌象,舌苔的颜色、厚度、质地……这些都是辨证要点。 吐舌头不是件文雅的事情,宋伊别别扭扭地才吐出一点点舌头来。 “伸出来点,看不清。”时隐之说道。 宋伊只得又伸出来点舌头。 宋伊爱美,爱到极致。 不用看镜子她也晓得现在她是什么个模样,一定是丑的惊天动地。 就算是人要死了,也必须漂漂亮亮的才行啊! 时隐之看了眼,又道:“手伸出来,把一下脉。” 宋伊便乖乖地将手伸了出来,放在一个软垫上。 把脉的位置在桡骨一侧,用中间三指的指腹搭在患者的寸、关、尺部,感受脉搏跳动的力度、次数。 宋伊在外面受了风,就算是坐在室内身子也冷的慌。 时隐之的指腹温热,陡然间放到宋伊冰凉的皮肤上,就像是一壶热茶倾倒在结冰的湖中,一点一点扬起波澜。 被按住把脉的皮肤处,好像也越来越滚烫。 低低地咳嗽两声,宋伊别过头去,暗自伤感: 果然是病的不轻,皮肤都没多少热度,浑身都好冷好冷。 宋伊低头望着桌面,桌面很亮堂,能反射出光线,也能将坐诊大夫的模样看的大差不离。 端着姿态,面上神情不显。 “换另一边的手。”时隐之松了手,说道。 “为什么要换另一边?” 宋伊不明白,为何还要换另一边。她看到电视剧里都只要把一次脉就好,有的甚至绑根线就能隔着老远把脉了。 丁文柏最喜欢漂亮的人,哪怕漂亮的人脑子不太好,他也热情似火乐于助人恨不得掏出肚子里全部墨水,侃侃而谈: “小姐姐,两边都需要把脉哒,一边对应的是心肝肾,一边是肺脾肾,我和你说啊右边的……” 时隐之突然咳嗽了一声。 空气寂静了两秒钟。 丁文柏住了嘴,嘿嘿嘿地尴尬笑了笑。 “我就是一看到漂亮的小姐姐就管不住嘴。” “没事啊,你真可爱。” 宋伊单手托着下巴,笑的明媚又带着点垂死之人的伤感,鼻音更重了些。 丁文柏又发出傻子般满足的呵呵呵笑声。 时隐之:“主诉写好了么?可爱的人。” 丁文柏的笑声陡然停止,诊室内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舌红,苔白,脉弦细。” 毕竟是自己带的学生,主诉其他的症状都是丁文柏写的,只有舌苔脉象时候,时隐之才开口说了两句。 “给你开了四副药,喝完了如果感冒还是没有缓解的话再来,注意保暖,给自己的压力不要太大。” 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太爱漂亮,要风度不要温度,该加衣服的时候不加,死撑着要露胳膊露腿。眼前的这位怕也是一个德行。 快要露出腰的吊带,到大腿根的超短格子裙,大红色的细长高跟鞋。 感冒了还穿成这样,不加重病情都是好的了,还指望能痊愈? 宋伊的症状是麻黄汤的适应症,时隐之在里面又加减了几味药,叮嘱了两句,便要让旁边的学生陈茹颜叫下一位病患。 “医生你都不给我手机号的么?”宋伊歪头问道,表情凝重,她其实还是对医生说的感冒半信半疑。 或许她已经病入膏肓,连手机号都不用给了? “我看之前的那对夫妻就有你的手机号啊!” 时隐之写字的动作顿住,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感冒也需要他的手机号以备日后随访联系。 “我们老师的时间很宝贵,而且女士你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吃几服药就好,如果有问题也可以就近来。不像之前的那对夫妻,大老远的从外省赶过来,也不容易。” 一直低头做着笔记的陈茹颜抬头,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解释道。她是时隐之的学生,在此之前见过不知道多少想要得到时教授手机号的女人。 她看见宋伊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就是个妖艳贱货。 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还弄的和得了绝症一样,哭的惨兮兮的。 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时教授,连提鞋都配不上。 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宋伊在画圈里面见过不少这种人,但是她现在都感冒了,说不定就命不久矣了,为什么还要互相为难? 人生果然是苦涩的,她真的好想要活下去。 “没事儿啊小姐姐,时教授比较忙,如果你有事情的话,问我也一样。我们加个微信吧!” 丁文柏若不是还穿着白大褂,浑然便是一副宅男痴汉模样。 他也不觉得此刻气氛略有尴尬,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加好友二维码页面。然后将手机放到宋伊面前,一连续的动作下来,丁文柏都兴奋的要搓手手了。 这位女病人真的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了,连女神新垣结衣都逊色一丢丢,就是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希望她朋友圈能多发点漂亮照片。 唉,死肥宅就靠着这些快乐照片度日了。 “不行!学生还没出师,万一我有什么差错怎么办?!时教授,要是手机号不方便,微信也成啊!实在不行,qq也行!” 宋伊摇晃着脑袋,眼睛里都是晶莹闪烁的泪花,凝视着大夫时隐之,可怜兮兮的像被抛弃的猫咪。 “……好。” 时隐之伸手就将丁文柏的手机拿了扔回丁文柏的手里。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撕了一页,笔锋凌厉地写上一串号码。 “如果服药后有任何不适可以打电话给我。” 捧着没被扫到二维码的手机,宛若捧着一颗受伤的心。 丁文柏很想要嘤嘤嘤。 宋伊拿着写了手机号的纸条,情绪稍霁,又小心翼翼地询问 : “能不能微信也加一下?万一医生你在开会的时候不方便接电话怎么办?” 时隐之沉默着又拿出手机,打开加好友二维码界面。 宋伊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也不忘记叮嘱,“时医生,你同意一下哇!” 时隐之又沉默地按了绿色的“接受”键。 微信界面出现了提示“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宋伊满足了,想了想又立马去设置了备注: ——时.酷炫拽.手美.绝症医师.隐之。 她打字的时候手机就放在桌面上,丁文柏不小心瞥到了这个备注后,立马扭头盯着电脑诊断页面。 卧槽哈哈哈!这是什么神仙备注啊!太贴切了吧!!! “祝你早日康复。”时隐之面不改色,扶了下眼镜,吩咐道,“陈茹颜,去喊下一位病人就诊。” 时钟敲响,咚咚咚的声响从候诊室传来,已经十点多了。 宋伊心情好了许多,出了诊室到前台交了钱后便去药房抓药。 她的病终于有救了! 等她康复了,她就要送一面锦旗过来! 救死扶伤,妙手回春! 药房里面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那一面面的药柜,一排排的小抽屉,一拉一开间,药香交融,便是中医药千百年的传承。 拿了一大包中药材在手上,捧的时候不小心还被露出来的中药戳了一下手。 按了一下车钥匙,“滴”的一声,车门解锁。宋伊将勒的她手指都通红的药材赶紧扔进车后座。 真免堂在江宁区,她要回栖霞区,开车也要一个小时的距离。下午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时间实在紧张。 算起来,这已经是宋伊的第六次个人画展了。 四次在国外,一次在首都,一次在魔都,画展的地点也都是在商业圈繁华带。 而距离她上一次办画展的时间已经有四年之久。 记得第一次办画展时候,她初出茅庐,拿了好几个世界上有名的国际绘画奖项,甚至亚历山卢奇绘画奖也有提名。 毕业名校,长的又漂亮,还极度有才华。当这些标签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时候,不管是国内媒体还是国外媒体,都将宋伊吹捧上了天。 最盛的时候,她的画甚至已经拍到了千万一副的价格。 名气带来利益的同时,也带来了争议,宋伊的画作是呈现两个极端,爱的人极度吹捧,不喜欢的人说她是狗屁不如,看不到半点光亮处。 就好像是榴莲一样,偏偏宋伊并不喜欢榴莲—— 榴莲长的实在太丑了,配不上她的美貌。 3.杏仁 n市是六朝古都,不过近两年空气质量不是太好,市区的车辆太多,尾气排放量太大。 宋伊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了,跳了绿灯,后面的车喇叭按个不停,连擦个鼻子的时间都没有,便要踩了油门朝前开。 说起来,那些舆论还有争议,其实宋伊并不是十分在乎。 一个人,只有正视自己的内心,能够不断地清醒认知自己,才能一直向前,而不是裹脚不前。 她的画里少什么,她自己最清楚。 不管是山河大海,还是小径通幽处,甚至是非洲大裂谷,宋伊的画作里都有。 她的画里有天地,有万物,有未来变化,有历史尘埃。 宋伊的画里什么都有,唯独,少了爱。 不是对万事万物的热爱,是更细小的爱。 说白了,宋伊她他妈的就是缺爱,友情稀少,亲情单薄,爱情压根没有。 “真是操他妈的,难不成真要老娘找男人谈情说爱?那还不如搞百合。” 一想到这些就心情烦躁,再说了现在还不知道病有没有的治,命都没了的话,还画个屁的画。 宋伊用力地拍了下方向盘,骂了句脏话。踩了油门挂四档,车速飙的更快。 越往栖霞区走,车辆越少,到了仙林大学城地带,已经算是空旷了。 宋伊这次画展举办的地方不是在商业圈,而是在大学城,举办的地点是在n大,全国排的上前十的名校。 隔了四年办画展,不管圈内还是圈外的人都很期待。 宋伊不缺钱,她选择在大学里办展,更多的还是想要给当代大学生机会。 她的画展必定会吸引国内国外资深的收藏家前来,n大也会同一时间开展艺术节,到时候就是这些学生展示的机会了。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宋伊一听便晓得肯定是她的全权代理人吴语女士。 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固定,按了免提,吴语女士求爹爹告奶奶的声音便猛地传出。 “姑奶奶您到哪了?英国的哈罗德.考德威尔先生已经带着妻女来了,他们四年前就买下你的画了,想要提前拜会你一下,还想要订下你的新画,你可不要……” 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都合作快六年了,吴语女士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活泼。 “不行!我得去煎药!你不知道我……” n大旁边就是n市中医药大学,有专门代煎的地方,宋伊正准备着去煎她的救命药。 “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已!人家哈罗德先生都不介意你一边说话一边擦鼻涕了,姑奶奶你还矫情个屁啊!十分钟后我要见到你人影,快点!” “嘟嘟嘟”。 及时打断宋伊的话,吴语女士按了键就挂了电话,不给宋伊半点推脱的可能。 宋伊回头看了眼还躺在后座位的那一包的中药材,宋伊擦了鼻涕,暗自祈祷,希望那位时大夫开的药和他的人一样,云淡风轻不带苦味,如果能带点甜就更好了。 n大附近油条小吃街,里面也有家常菜的饭馆。哈罗德虽然是英国人,但是对中国却是十分的热爱,视作第二故乡。 代理人吴语已经将座位都定好了,宋伊下了车捧着她那堆药材就哒哒地踩着高跟鞋上去。 当然,那件临时买的军大衣被抛弃在车上没穿。 去见买家时候怎么能穿那么丑的衣服?不可能的。 吴语选的这间中餐厅的环境很优雅,吃饭吃的其实也是个环境。 进来的地方被布置成了一座小石桥,旁边还有桃树,干冰喷了许多,让人如在仙境。 桌子是正儿八经的八仙桌,黄木制成的,雕刻成镂空的花纹。边角处还挂了不少鸟笼,服务员穿的工作服都是古色古香的汉服。 “客官里面请!” 宋伊报了桌号后就被一位服务员领着到了第八桌。 她已经来迟了,哈罗德一家已经在吴语的招待下点了餐,气氛看起来很不错,欢声笑语的。 哈罗德带了他的妻子还有女儿一同过来,不过他的妻子和女儿并不会使用筷子,面前摆放的依旧是西餐里的刀叉。 虽然是点的中餐,但宋伊画作的代理人吴语很是贴心,照顾西方人用餐的卫生习惯,特地让服务员上菜时候,每道菜都放了一个公勺,需要夹菜时候用公勺舀就行。 英国人吃不了辣,上来的菜几乎清一色的没有辣椒。n市的菜属于淮扬菜系,偏于清淡,讲究鲜嫩美味。 清炖蟹粉狮子头、碧螺手剥河虾仁、烫干丝、鰟鮍鱼蒸螺蛳…… 上的菜都是精挑细选,色香味俱全。虽然席间只有五人,也上来了二十多道菜。 哈罗德的妻子很欣赏宋伊的画,一见到宋伊就热情的用蹩脚的中文打着招呼。 “song,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美丽了!” 将一大包药材放在一旁,宋伊和哈罗德的妻子拥抱,在脸颊处互相亲吻。 “哪里!我老啦!蓓恩越来越漂亮了,像个大姑娘啦!” 蓓恩是哈罗德夫妇的独女,从小就是心肝宝贝小公主似的养着,性子有些娇气,但耐不住长得好看。她看见宋伊来了,乖巧地用英文和宋伊问好。 宋伊和哈罗德一家已经快要算是老朋友了,吃饭时候也没有多客气。哈罗德除了想要从宋伊这里预定两幅画,还想要请宋伊给英国的某个大学做客座教授。 大部分的客座教授就是有名人士和高校的双赢,高校赚了名声,有名人士赚了钱。 宋伊也不缺钱,她身上也不缺一个高校客座教授的光环。 委婉的拒绝后,哈罗德虽然可惜,也没有多强求。 “拉金.贝内特这个人还记得么?你这次的画展他可能会来。” “那个抄袭宋伊画作的人?他来干什么,砸场子吗?” 吴语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当初她刚刚代理宋伊的画作时候,托这人的福气,卖不出去画还差点被人打死。 那人就是个无赖,在宋伊小有名气时候就搞出一通抄袭门来,若不是宋伊有证据,还真有可能被他搞的退出圈子。 “他现在名声是臭了,没人要买他的话。我建议你们画展的时候多安排点保安,我从朋友那边打听到了,他已经买好了票,也已经到n市了。” 虽然只是个收藏家,但哈罗德对于抄袭画作这种事情也是不能容忍。 绘画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复制粘贴。 就算是一幅画中有许多的技巧、笔法,但如果没法从中看到东西,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复制过程,还不如打印机来的痛快。 哈罗德欣赏宋伊的画,他能从宋伊的画里看到坚定、看到热爱。 艺术之所以是艺术,就在于创造者赋予艺术本身的情感,这些情感不断积聚,最终成为“灵感”。灵感让作品变得越发的精妙,让创造者更好的创作,这样的过程才叫做“艺术”。 而有部分画家,他们的手是被上帝亲吻过,比如宋伊,就算是没几个朋友也没多少亲情甚至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画的就是比一般人好,融入的还是大爱。 这类人除了羡慕没有别的办法,天赋这东西太玄,比好运气还叫人嫉妒。 “没事儿,他来还能怎么闹?到时候出洋相的也是他,人只要有一次不要脸,就会有第二次,最后就变成臭不要脸。拉金这人我看就是要接近臭不要脸的境界了。” 哈罗德的提醒,宋伊没多放在心上。她年少成名,经历的事情远比常人想象的多的多。第一次办画展时候还有人当众嘲讽她的画是一无是处。 那又怎样? 她的那副画在画展上虽然没有买家看中,但在第二年的拍卖会上立刻就被用三千万的价格成交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这话虽俗,但是不假。 “song,你说话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哈罗德的中文还不是太熟练,他反应了一会儿的功夫才理解宋伊连讽带骂的一段话,乐的拍大腿,还用英文为没有明白意思的妻女解释。 这顿饭吃的主客两欢,吴语还给了哈罗德一家子vip的画展门票。 将英国的收藏家哈罗德送走之后,吴语脸上客套的笑容立刻便转变了,踮着脚尖揪着宋伊的耳朵,骂道: “叫你十分钟来,你给老娘拖了半小时!如果哈罗德是老顾客了,就你这傲慢的态度,收藏界准一溜圈的批判你不守规矩,没有礼貌!” “松手吴姐!我知道错了,我这不也是事出有因嘛!我病的都差点要死了!” 宋伊被揪的半点形象也没有,就差要给吴语跪下来叫爸爸了,疼的都弯了腰。 “骗鬼呢!你不就是重感冒吗?我看你刚才吃的不是还挺欢嘛,死什么死,嘴里也不知道图个吉利!” 吴语呸了一下,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不是普通的感冒,你见过哪家的感冒一星期了天天吃药还不好转的?我和你说我这是真的很严重,幸好时医生给我开了药!我能活下来了!” 宋伊满心欢喜地抱着她那一大包的药材,就像是抱着一块大宝贝,舍不得松手。 她由衷的感慨,时隐之医生真的是个好医生,救命的药一共才一百多块钱,和那些动则上万的治癌药一比,简直是便宜的不行。 4.茯苓 下午六点半,n市中医药大学科技楼四楼的某间实验室内,时隐之正在查看实验情况。 真免堂的坐诊一结束,他就立刻从江宁区赶回仙林。 今年年初时候他申报到一项国自然的实验项目,是和目前国际上大热的项目相关,中药免疫疗法治疗肺癌。 免疫疗法近年来在医学界是大热的研究方向,美国前总统卡特便是通过免疫疗法治愈了黑色素瘤这种高度恶性肿瘤。 今年n市中医药大学,一共申请到四个国自然项目,时隐之的团队就占了一个。 吴免真国医大师的一名学生也申请到了,项目是关于中医藏象学说与癌症肿瘤的研究。时隐之也同时参与了这个项目的研究整理。 五月份的时候,才把上万份的病案按藏象学说分点分条整理输入电脑,时隐之才得了空专心自己这边的研究。 “时教授,我们实验室的分光计太旧了,好像有些不灵敏,测了几次结果都不一样,隔壁实验室的还不给借。” 时隐之才进来,实验室里的一名研究生便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隔壁实验室是齐家欢教授带领的研究团队,也是今年申报国自然项目成功的人。他的研究方向和时隐之团队的差不多,两个团队间平日里就喜欢较量,看谁的进度更快。 “没事,我待会儿去申报一下。今天实验室还有别的情况么?”时隐之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 除却给学生上课还有坐诊时间,时隐之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实验室,他不在的时候都是由这边的研究生负责情况,通常不是丁文柏便是陈茹颜。 “今天新来的学妹灌胃把一个模型小白鼠灌死了。下午就出去和朋友四处借钱还老鼠钱了。” 平常做实验的小白鼠大概二十多块钱一只,但如果是专门做癌症肿瘤的模型小白鼠,一只都要上万。 新来的一年级研究生估计在本科生阶段也没做过多少实验,竟然连灌胃都能把老鼠灌死。 本来是想要给她点简单的事情做做,没想到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让她暂时出实验团队,钱不用她付,我明天去找叶主任说一下,再购一只回来。” 新手学生犯错很正常,因为一个失误就要赔偿上万元,对学生来说太不公平。 更何况,在高校里帮导师做实验,研究生其实压根拿不到钱,顶多就是积累经验,都是廉价劳动力。 教授其实就是在剥削学生,而学生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时隐之明白这种情况,所以他对学生的宽容度很高,在他实验室帮忙的学生也会有一定的薪水报酬,算是一点小补贴。 这些小事情处理完后,时隐之又看了学生今天的实验结果,等时母的电话打过来时候,才惊觉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天都黑了,月亮爬在高楼之上,亮堂堂的。 “隐之,妍妍昨夜里才从日本回来,说好了今晚上要给你妹妹接风宴的,你人怎么还不来?” 时母也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教授,年轻时也很拼命,自从嫁给了时父,就享受起生活来,一颗心都扑在家庭里。 昨天夜里,在日本工作三年没归家的时幼妍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小包子,时母高兴的整晚都睡不着。 “我知道了,就来。在实验室忘了时间,妈你们先吃。”时隐之笑着说道。 对他这个亲生妹妹回来的事情,时隐之比谁都高兴,也比谁都心疼时幼妍。 时家的房子就在仙林大学城附近,也是时父为了方便妻子的上下班。 时家的家宴没有订在外面的酒店,而是请了米其林酒店的厨师到时家来做菜。 时隐之到家的时候,菜都已经上齐了,不过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终于回来了,再晚点你妹妹就要等的着急了。” 时母看到儿子回来了,便赶紧地招呼他坐下,话里有些埋怨,却又不忍责备。 “让我们妍妍久等了。”时隐之笑着作揖,给时幼妍道歉。 “哪里的话,我就是怕滚滚等的饿了,坐下来吃吧!” 滚滚是时幼妍带回来的孩子,时父时母一开始还以为是时幼妍领养的孩子,没想到却是亲生的。 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时幼妍闭口不谈,时父时母也没有多较真说一定要知道。 孩子都长大了,各有归宿,反正多了个外孙是挺高兴的。 时隐之逗弄了两下才三岁的小侄子,小侄子圆滚滚的不耐逗,竟然气哼哼地对着他放了个屁。 惹的时父时母忍俊不禁,时幼妍也笑着拍了一下滚滚肉嘟嘟的屁屁。 “怎么用了这么多小碗装菜?是给滚滚准备的?” 时隐之看到时幼妍面前一堆的小碗小碟子,里面装了不同的菜。 “不是,我在日本待的时间久了,习惯那边的用餐风俗了。滚滚今天吃饭让妈带。” 时幼妍一愣,望着时隐之展出一个笑,眼中有恳求的意思。 时隐之没再多言,餐桌上因为有三岁小毛孩时滚滚的存在,向来安静的时家都热闹欢乐了不少。 晚饭后,时母和时父带着滚滚去逛超市,时幼妍从日本回来就带了一个行李箱,滚滚的东西都没有多少。他们两口子左一个滚滚小乖乖,右一个滚滚大宝贝儿,一副势必是要将超市里三岁小娃娃的衣服玩具搬空的架势。 时隐之和时幼妍两兄妹留下来看家。 “这次回来还准备走吗?” “还是要走的,我其实这次回来就是想要把滚滚带回来给爸妈带。哥,你清楚的,滚滚跟着我并不好。” 时幼妍很美,是透着书香气味的世家小姐范儿。就算是难过不舍也是淡淡的。 时隐之给她倒了杯茶,茶盏重重地碰在桌面上,向来平静如水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到底还是不是一家人了?吃饭还要弄个专门的碗和碟子。病毒都控制在血液里了,不会通过唾液传播,你怕什么?!就算你将事情告诉爸妈,难道爸妈还会怪你不成?这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 时幼妍咬着唇没回话,眼睑微垂,睫毛很长很浓,遮住所有的情绪。 人生总是有波折的,她前二十年一直顺顺利利,谁料得到老天给她开了这么大个玩笑。 沉默了许久,时幼妍忽然开口说道: “哥,我有个朋友在仙林开了画展,就是五天后,给了我几张票,她在国际上都是很有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想谈就不必谈,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当我瞧不出来?” 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时隐之是真的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多少年了,时幼妍就是仗着宠爱为所欲为,偏偏他就一个妹妹,除了宠着时家的小公主,没有别的办法。 真是的,画展这种艺术性的东西他一个医生去干什么? “你不去吗?我还准备带滚滚一起去的,早一点培养滚滚的艺术情操。” 时幼妍咯咯地笑了起来,眼里终于有了些神采,她被时隐之语气里的不耐又没办法给逗乐了。 老天还是待她不薄,遭受苦难之后,至少她还有家人在身后。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回来。 “谁说我不去的?你一个人带着滚滚我还不放心。再说了,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为什么……”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时隐之的手机铃声《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忽然响起,他只得终止了对时幼妍的说教。 是一串陌生号码,时隐之猜测八成又是推销房产的广告电话,难为这些人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按了接通建后,时隐之刚准备例行拒绝推销,手机对面就突然传出一阵悲嚎。 “时医生救命啊!我吃完药之后突然出了好多汗!喝完好久了还在出汗,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嘤嘤嘤……” 时隐之:……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都会对这位名叫宋伊的特别的病人记忆犹新。 耐着性子,时隐之说道:“吃了药之后会发汗是正常情况,注意多补充水分。” “可是我喝了好多水之后还是觉得口干唇燥怎么办!”电话那头的宋伊哭的惊天动地,正捧着水壶狂灌水。 时隐之:“那就再多喝一点水,一升不够就两升,两升不够就三升。” 正在大口喝水的宋伊,觉得人生又一次的灰暗,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不会错,一定是得了绝症,宋伊沉重地问道: “我这种情况正常么?时大夫你和我说实话吧!我是不是救不了,等死了?” 说实话,时隐之真的很想要回:是的。但是多年的职业操守和人格到底还是起了作用,时隐之用手指捏了捏眉间,觉得比面对妹妹时幼妍的事情时候更加叫人头疼。 “你只是普通的重感冒,多喝药少胡思乱想,病才能好的快。” 宋伊还是不相信,颇有些怀疑地继续问着,“你说的是真的吗?摸着良心不会痛的那种?” 时隐之:“是真的。” 宋伊:“那你发誓!” 时隐之叹了口气,无奈的伸出两指。 “我发誓。” 5.黄精 时家的住宅内的装修是中式田园风,原木色的楼梯旋转着向上,站在楼梯旁,能看到二楼和三楼的风景。巨大的落地窗前放了一盆高大的绿色盆栽,窗外是n市的夜景。 时幼妍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怀里抱了个猫咪抱枕。她托着一边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才挂了电话的时隐之。 “哥,和你打电话的是哪位?” 从小一起长大的亲生妹妹,时隐之哪里不懂时幼妍这话问的意思? “你这小脑子想哪去了。是今天在真免堂的一个病人,重度感冒一星期没好,觉得自己得了绝症。” “现在人都重视身体健康,担心的太过了也正常。怎么样,长得漂亮么?我听声音还挺好听的,蛮像我一个朋友。” 时幼妍早就习惯时隐之说话的态度,毫不在意,继续调侃。 她哥年轻有为,中西医临床医学博士毕业,n市中医药大学最年轻的研究生导师教授,发表过几十篇国内国外的sci核心期刊论文,赫然便是医学界年轻一辈的翘楚。 但是这么一长串的前缀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谈过一场恋爱。 时幼妍有时候还真的担心,她哥会不会学医学到头秃时候依旧还是母胎单身。 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奉献青春贡献力量挺好,但也不能亏待自己,连媳妇也不找吧? 她自己这辈子虽然也没打算结婚了,但好歹还有个时滚滚陪着,比她哥强太多了。 “长的算标致,可惜脑子不大好。你见过哪个人重感冒没好就以为自己是得了癌症肿瘤?” 时隐之回想白天看诊时候的情形,摇摇头只得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桌面,微信的图标上有八条红色未读消息。 时隐之打开一看,都是刚才打电话过来的那位发的消息,看来是微信没得到回复,才打电话过来的。 “时大夫,我搜了一下,百度上说中药要用砂锅煎最好,但是我刚刚去超市没买到砂锅,铁锅可以吗?还能顺便补铁。” “我用铁锅煮过啦!但是里面的药渣应该也有药效的吧!我都吃了!【骄傲脸】” “医生医生!太苦了怎么办!!我会不会先被药给苦死啊!” …… 类似的消息宋伊不用时段发了八条过来,最后一条便是关于发汗的问题。 问时隐之她是不是得的皮肤相关的癌症,要不然怎么总是在发汗,发汗的都快要虚脱了。 碰到这样的病人,也是三生有幸了。 时隐之是一丝不苟,严谨到极致的性子,他针对宋伊发来的问题,一个一个地进行回复,按着语音键,略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 “用铁锅并不能补铁。铁锅里的铁在高温等情况中会被氧化成三价铁,有毒性且难以被人体吸收,人体真正需要的是二价铁。砂锅的化学性质稳定,用来煎药比较好,实在没有用不锈钢锅煎煮也可以。” “药渣不用吃,煎完的中药材基本已经没有多大的药效,有效果的都在汤药里面。” “药太苦也没有办法,你自己买点糖吧!” …… 等时隐之最后一条语音消息发出去后,时幼妍是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哥这么优秀,还单身到了三十岁,一点桃花运也没有。 何着就是一个直男,压根不懂调情。 用实力说话,凭实力单身。 “哥,不说别的了。你就道一下歉,说你不该开这么苦的药,就这么难么?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时幼妍痛心疾首,她简直能想象到一副画面: 爱神丘比特不停地朝她哥时隐之射箭,却都被一堵名叫“低情商”的墙给挡了回来。 真是的,她哥就不能学学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多说几句骚话么?! “行了,你有功夫关心我病人的事情,不如早点上楼把房间整理整理,别到时候爸妈带滚滚逛街回来,我小外甥还没被子睡觉。” 时幼妍说的话,时隐之便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当回事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左右逢源,圆滑处世。这样的事情和性子时隐之向来欣赏不来,也不屑于做。他坚持真实,坚持自我。 说白了,时隐之就是喜欢瞎说大实话。 他是医生,是教授,是学生的老师。他最需要的是求真务实,艰苦创新,做出有用的科研结果,救治更多的老百姓。 他又不是领导干部,得会玩“说话的技巧”,一句话掰成三句话来说,还得不停揣摩对方的意思,讨得了对方的欢心,拍得了领导马屁。 那样实在是太累,看着都累。 “行行行,我就知道说不过你。等你四十岁还没老婆时候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认输妥协,时幼妍从来就没指望能在她哥这里讨到口头上的便宜。她摆摆手,拈了几个菩提在嘴里,便上了二楼给儿子时滚滚布置房间。 时隐之手上还有一篇论文在写,下周就要交了刊登在n市医学报上。 这个报刊是n大、n市中医药大学、n市医科大学联合创办的。专门发布三个学校里教授的一些科研学术文章,或者介绍前沿医学知识。印刷之后发放到各个宿舍站,旨在让学生能够了解医学界的前沿知识。 不过学术论文不是所有老师都有资格写,有资格写的老师又不是都有时间。算来算去,还是时隐之最种的最适合,年纪轻,但是资历高,还有能力。 所以n市医学报的主编隔三差五地就喜欢打电话给时隐之,明面上是嘘寒问暖,实际上就是变相地问时隐之写稿子。还颇为照顾的说,就随便翻译两篇前沿文章就行。 时隐之的书房在三楼,蓝白色为主调,地中海式的装修风格。 靠窗的一边是米白色的书桌,呈现一个圆弧的形状,圆弧的中央是一把黑色皮椅,书桌上除却一台电脑,没有别的东西,简洁明了。 再往后是两排的书架,和图书馆里的书架相似,两面都可以放置书籍,有两米高。 这两排的书都是时隐之从小到大买的看过的书,种类很杂,有物理、金融、建筑……不过最多的还是医学类的书籍,中医和西医类的分别放置。有些书籍能看得出来翻阅很多次,边角都有了磨损。 墙角边有个迷你版的报架,这边都是放期刊杂志的。最上面的便是《柳叶刀》的最新一期。 给学生介绍最前沿的医学论文,看起来是个简单的事情,其实细究起来,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前沿知识都是医学界最顶级最顶端的科研学说,一群基础还没打牢的本科生能看得懂什么? 更何况真正前沿的论文基本都是英文论文,考个四六级都哭爹喊娘的学生看都看不懂,学习什么? 时隐之先从pubmed上检索合适的论文研究,用中文翻译好之后,又到知网、维普查找相类似的研究论文。最后整合成为一篇学生看得懂,并且能学到点什么的论文。 这事儿看起来简单,其实工作量不小。时隐之完成好一篇后,已经过了十二点,时父时母早就带着小侄子逛街回来了,整个时家也就他这的书房还亮着。 时隐之将文档编辑好发了邮箱过去,按了关机键后整个人才浑身放松,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中转移—— 书桌的另一端,手机屏幕亮了又亮。 关了书房的灯,时隐之一边朝卧室走去,一边查看手机消息。基本都是群消息,谈论的不是孩子就是男女朋友,时隐之没结婚没对象,向来不参与讨论。 退出群聊天页面,私人消息里,有一个人的消息赫然瞩目——宋伊,99条未读消息。 时隐之朝上翻了翻,终于看到了消息。 “果然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受教了时医生!我现在就去天猫超市买个砂锅!”【开心上天表情包】 “我把买的铁锅都扔掉了!”【图片:好几个铁锅躺在垃圾桶内】 “大夫你怎么突然不理我了?!”【震惊表情包】 下面便是连着九十一条的表情包消息:一只小猪仔撅着猪鼻子,配图文字“坏人!” 表情包里面的这只小猪仔白乎乎的透着粉,前面还有一颗翠绿的白菜。看着就又傻气又可爱。 时隐之看了眼,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忙碌了许久,一直绷着的神经好似也得到了放松。 消息划到最后,时隐之看到宋伊发的最后两条消息: “时医生我错了,你是好人哎!我喝了好多水,现在感觉好多惹!!感恩时医生救我狗命!!”【跪谢表情包】 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时隐之开了卧室房门,拿出手机充电线,给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续航。 他点开输入框,细长的手指在二十六键上点击,编辑好消息,按了绿色的发送键。 “不用跪了,大清早就亡了。” 又看了眼宋伊发送消息的最后时间,时隐之想了想,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女孩子早点睡,熬夜伤肝,皮肤也得不到很好的新陈代谢,容易衰老长斑。” 6.牛膝 上午十点,n市栖霞区仙林某五星级酒店洗漱间。 墙面上贴着的瓷砖闪着亮光,镜子面前的洗漱池上放满了瓶瓶罐罐。 宋伊挖了一大勺mer面霜对着镜子涂涂抹抹,看着镜子里重现白滑娇嫩肌肤的小美人儿,对着镜子展现一个笑容。 ——很标准的假笑,只露了八颗牙齿。 拍好了面霜,宋伊又穿着浴袍,拿着吹风机对着镜子吹起头发来,得从发梢吹到发根,这样才不会伤着头发。 折腾了有半个小时,宋伊才收拾好自己,穿着一件胭脂红的长裙,盘腿坐在阳台上。 这间酒店的阳台采光很好,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所有的风光。 画架早就支好,地上也都是各种颜料,油画的工具。 宋伊昨天喝了药,甚至还吃了药渣,浑身都出了一通的汗,今天早上醒来时候果然感觉精神许多,鼻子也不那么难受了。 感觉到身体的好转,从绝症的路上返程,宋伊心情也变的美好起来,她将颜料和水混合在一起,开始调颜色。 今天的太阳很好,热烈如山枫,宋伊调了橘红色,正准备画时,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画家画画这事儿和作家写文一样,讲究一个灵感。宋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还举着画笔,放空一切似的呆愣愣的盘腿坐着。 半晌宋伊才突然动了,她放下画笔,着着急急的冲进洗漱间—— 敷了一张面膜。 guein的御廷兰花修护面膜,贴在脸上后宋伊才长舒一口气。 天晓得她今天早上醒来看到时隐之发过来的消息时多么惶恐,熬夜伤肝没什么,但是对皮肤不好就真的要命了。 宋伊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她也爱美,爱美到了臭美的境地。 敷了面膜的宋伊重新找回了安全感,她再次盘腿坐下来,看了眼画板上才勾了几笔的画,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重新在调色板上调了颜色,红色和乳白的颜料混合。 用画杖支撑着手臂,宋伊缓缓地将这幅画的天空涂上粉红色。 ——今天的n市在宋伊眼里是粉红色的。 亦或者说,今天的宋伊是粉红色的。 有天赋的人向来做事就别人更快更好,宋伊有天赋,刚才还突然来了灵感,平日里可能需要一个多星期才完工的画,她今天下午两点多就全部结束了,甚至都没拿画刀刮过几次颜色。 伸了个懒腰,宋伊敲了敲早就麻痹的双腿,扶着墙和乌龟爬似的一步步走到沙发边,而后一屁股坐了下去,沙发中央一下子就凹陷了一大块下去。 沉浸在画作里面时候并不觉得饿,等画完了宋伊才觉得饿的厉害。 在手机上随便订了个外卖,宋伊捧着今天刚到的新砂锅煎药,大火煮开煎煮半个小时,而后用筛网滤过药渣,一口喝掉。 喝完中药后,宋伊立刻就朝嘴里塞了一大把软糖。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分钟后,n市某店接到了这样一个订单消息。 “亲!我要订个锦旗!就写妙手回春,妙手仁心!” 店家:“妙手重复了哦亲,可以换别的词呢。” 宋伊:“可是我现在想不出其他词来了,都饿的没力气了。你帮我订一下这个锦旗,越大越好!比别的锦旗要大两三倍!这样才能彰显出我的感恩之情!” 店家:“……好的呢亲。” 挂了电话,宋伊觉得内心充满了自豪感。 这么大一个锦旗送过去,一定倍儿有面子!时医生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n市中医药大学方剂教研室内,时隐之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没多想,继续批改学生的默写。 这届中西临班级的学生有些良莠不齐,好的能一条默写不错,差的一首方剂歌默不出来。 学中医的,除了学中医基础理论、中药和中医诊断外,最重要的基础学科就是方剂了。方剂不认真学,以后连方子都不会开。 时隐之也是头疼,白皮书后面都给学生总结了每一首方剂含有的药材、功用主治,甚至都编成一首一首的四句方剂歌诀了,怎么这些学生还背不上? 多简单的事儿啊!就和背唐诗三百首一样,多看几遍就行了,哪里有这么难? “时老师,你们中西临班默的怎么样啊?有多少没过啊?” 一个教研组的王老师突然问道,她是教中医班的,两个班都是她带。 “默的有些差,班上有二十七个没过关。” “哎呦!怎么这么多啊!”王老师突然笑了,面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我带的两个班这次默写加起来才十二个人没过,看来他们是下苦功夫了。” “是啊,还是王老师您带的班勤奋。”时隐之附和了两句,脸上是得体的笑。 当老师的除了评职称外,最喜欢比较的就是自己带的学生。 中医五年制和中西医临床五年制高考招生线几乎是一样的,而且都是只招省内学生,两个专业的老师向来就喜欢做比较,上课出勤率要比,默写要比,拿奖学金人数要比。 时隐之自己就是中西临专业出身的,带的也是中西临的专业,但是没想到带的这届学生,除了出勤率,没有一个比得上中医班。 说起出勤率来,中西临班的方剂课也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一个独特存在。 不仅全班都来上课,甚至还有别的班级来蹭课。中医本硕连读、中医本硕博连读的班级甚至都有人翘课来听时隐之的方剂课。 为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美色。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正在电脑上输学生默写成绩,手机突然响了,时隐之拿着手机快步走出教研室,到架空走廊时才接了电话。 “时医生你在哪里哇!” 才接通手机那头就传来宋伊热情的提问,听声音似乎是比昨天好些了。 “怎么了宋小姐,是有什么问题需要问么?” 昨晚上接了宋伊电话时候就应该备注一下,时隐之有些后悔。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时医生你真的很好!医术高超人还长的好看,我想要当面送你锦旗表示感谢!” “不必了,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已,太客气了。我还有两分钟就要开教研会了,宋小姐如果是为了这件事的话真的不必麻烦,非常感谢。” 时隐之装作一副很忙绿的样子,不断推脱。 别的教授医生都是因为治好了肿瘤癌症或者其他的什么疑难杂症,得到病人的感激送了锦旗,他这边就因为治好了重感冒就送了锦旗,说出去都有些丢人。 麻黄汤桂枝汤这种方子,才学了方剂的学生也会开。更何况时隐之潜意识里相信,宋伊送过来的锦旗怕不是什么简单的锦旗。 “教研会是么?!时医生我就来!n市中医药大学离我很近!” 这句话才说完,电话那头的宋伊就立刻挂了电话,手机只传来一阵的忙音。 时隐之望了眼通话页面,忽地叹了口气。 他方才的话分明是在推脱,怎么宋伊就只听到了教研会?还从教研会三个字里分析出他在n市中医药大学。 二十分钟后,方剂教研室门外—— “请问时教授在么?” 教中医班的王老师也还没走,看到门口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模样还很标致,一笑能看到浅浅的酒窝。 “哎呦,小年轻们就是好!小时老师你有人找啊!平时成绩过会儿登不着急!” 王老师一边打趣,一边拿出手机偷偷摸摸地拍了一张,马不停蹄地便到微信,发送给了老朋友刁宝瑞女士: “小刁啊!你儿子好像有对象啦!” 时隐之的办公室是在教研室的最里面一桌,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看漏。 被王老师这么一点名,就算是想要装不在也没办法。 时隐之将椅子向后一推,站了起来,欣长的身形一下子展现。 他今天没去坐诊,没穿白大褂。身上穿了件棕灰色的薄款风衣,里面是米白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 “宋小姐,我们出去说。” 方剂教研室里面还有其他老师,有的在备课,有的在写文章,时隐之怕打扰了其他老师不好。 来的时候太匆忙,穿的是一件米白色大衣,鞋子也是暗色系的,宋伊有些懊恼,她应该出门前配一条大红色的薄款围巾,要不然浑身上下都没有亮色。 “不用啦!我今天是来送锦旗的!” 宋伊的声音还是有点鼻音,说话时候不自觉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呆呆的,软软的。 从纸袋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锦旗,两米长,一米宽,红艳艳的,就连黄色的边须部分都比旁人的要更大更鲜艳,绝对史无前例。 时隐之心中暗道糟糕,却又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伊得意洋洋地将卷好的锦旗朝下一抖,踮起脚尖,高高举起。 一个巨大的锦旗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写着:妙手回春,妙手仁心。 带着鼻音的兴奋欢快声音从锦旗背后传来。 “时教授你喜不喜欢?!我送给你哇!” 7.甘草 n市中医药大学方剂教研组办公室,白墙上除了值班表,现在又多了一面锦旗。 红艳艳的,挂着时隐之的名字。 前几天宋伊送了这面锦旗来后,在场的所有方剂学老师都笑开了花,有一位秃顶的老先生甚至喝水都笑呛着了。 这两天时隐之走哪都有认识或不认识的老师询问两句锦旗的事儿。方剂教研组的老师甚至还发了朋友圈,称赞是见过最好的锦旗。 好个什么啊! 两米长的锦旗朝墙面一挂,占了好大一块地方,还写了他时隐之的名字。 这感觉就像是小孩子得了奖状,家长贴了一面奖状墙一样。 莫名羞耻。 这还不算什么,同教研组的王老师那天竟然发了微信给时隐之的母亲刁宝瑞教授,还偷拍了宋伊的照片过去。 小小的一个人儿,裹着大衣,举着一面比自己身高还高的锦旗,笑容甜蜜如吃了棉花糖一样。 刁宝瑞教授起初还真以为自己那对什么都不大上心的儿子终于开窍了,虽然下手的对象是自己的病人不太好,但也总比没有的好不是? 结果一通电话过去,刁宝瑞教授的一切想象都破灭的连渣都不剩。 小女儿时幼妍都有三岁的儿子时滚滚了,结果大儿子人到三十却连小姑娘的手都没牵过。 这还像话么?! 刁宝瑞教授觉得很不像话,周末时候给时隐之安排了一场相亲,不准迟到,更不准不到。 “我知道了,不过今天没有时间,明天吧!妍妍和我侄子今天要去艺术展,我也陪着去陶冶陶冶情操。” “嗯,一定去。” 挂了刁宝瑞教授的电话,时隐之长呼一口气。 在实验室里常常听到带的女研究生抱怨家里安排相亲的事儿,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时隐之也被安排了相亲。 还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 从实验室里出来,脱了白大褂,时隐之驱车前往n大。 画展是在n大举办的,距离n世中医药大学就是一站地铁的距离。 时隐之来之前也没做功课,除了知道画展的主题叫做“大梦一场”,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来的时候n大门口已经来了不少人,一眼望去都是拿着票来看画展的,保安艰难地维持秩序,连帽子都被人潮挤掉了。门口处布置了一面巨大的宣传墙,大力介绍了画家和此次画展的内容。 人实在是太多了,找个车位都难,时隐之和时幼妍约在画展门口见面,他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车,微信却提示来了新的消息: “哥,画展你自己去吧!他找来了。” 被亲妹妹放了鸽子的时隐之:…… 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都说不过去。况且这画展这么火热,必定有特别之处。 亲妹妹时幼妍那头是何种情况,时隐之是半点不操心。 他一个单身人士操心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干什么? 到时候急吼吼的冲过去,结果看到腻歪死人的场景,可不得呕的肠子都清了。 时隐之来过n大,对n大还算熟悉,没看地图也很快找到了画展地点。 时幼妍给他的这张票是vip票,可以从专属通道进入贵宾画室,里面有部分画作不对公众开放,是专门针对收藏家进行展出的。能拿到vip票的非富即贵,这样的人才有足够的财力买下画。 时隐之涉猎的范围很广,但是不包括艺术,对绘画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专属贵宾画室占地面积很大,粉刷成米白色的墙面看着很舒服,每一幅画作底下都有灯,柔光洒在画作上,有淡淡的金色。 这里的人不多,看着很空旷,不过这儿的每一个观赏者的穿戴打扮,都是非富即贵,从头到脚都是奢侈品。 时隐之随意地走到一副画前观赏,这幅画是新做的,还是单独一面墙摆放,应该是很有深度的画。 走近细看,时隐之不由微微拢眉。 这幅画作画的是n市的风景,从高空俯看而去,细节处理的很好。 不过,为什么天空的颜色是粉红色的?就连太阳都是粉嫩嫩的。 一点都不尊重现实情况,瞎画。 再朝下看,是这幅画的信息,四天前画的,名字也很随意,叫《粉红色》。 而画家一栏,赫然写着的是宋伊两个字,后面还带着英文名:song。 应该是重名了,来看病的那位可不像是艺术家。 时隐之欣赏不来这幅画,他转而又随意去了其他几幅画前观看,无一例外欣赏不来画作里面的颜色碰撞,甚至有一副画只画了三棵树,两颗蓝色,一颗绿色,画名叫《孤独》。 “这都是什么艺术。” 幼儿园小朋友画的树都比这个色彩分布好看,还有童趣。 而此刻画作并不被欣赏的宋伊正在画展开幕式中致辞,一遍是中文稿,一遍是全英文,流利标准,大方自信。 不管内里是怎样,宋伊在外面都是人模狗样的成功人士。 她今天难得的穿了女士西装,头发也抹了发油,口红是鲜艳的大红色,衬托的她精干又美丽。 宋伊第七次个人画展《大梦一场》联合n大,同时还举办了艺术节,除却宋伊的画展,还有n市艺术生的作品参与展览,年轻的面孔和年轻的生机注入其中,使得宋伊的这次画展也显得朝气蓬勃。 “……最后,非常感谢各位能够到场,请尽情地享受本次艺术展览,谢谢!” 最后一句发言说完,宋伊露出一抹笑,鞠了一躬下台。而后观众席起此彼伏的掌声响起。 宋伊这几天都在喝中药,感冒已经完全好了,上台演讲时候的声音都没有鼻音。她发了好几条微信问时隐之大夫喜不喜欢锦旗,她还定制了好几面,想要一起送过去。 而向来说话简洁明了的时隐之大夫,竟然回了三遍:“不用了!”。 宋伊有些可惜的叹口气,她后来订的锦旗更大更红更霸气,就是暂时送不了了,等她下次什么时候感冒再去送。 “vip会展那边来了几名迪拜的公子哥,听说你的名字后就想要来买画,不过他们想要亲自和你见一面。” 宋伊才从台上走下来,代理人吴语便踩着高跟鞋小跑着过来,她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夹,都是客户名单和画作买卖合同。 吴语知道宋伊时隔四年再次开画展一定会吸引不少的收藏家来,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这才刚刚开展不久,贵宾画室那儿都有四幅画卖出去了,果然还是她当初慧眼识珠,早早地就拿下宋伊画作的代理权。 宋伊半点不着急,跟在吴语后面,步子还是悠闲的很。 “急什么,又跑不掉。” “得得得,小姑奶奶您最大!” 咋咋呼呼的吴语被宋伊这话一说,急躁的性子好似也耐了下来。皇帝不急太监急,她可不想要成为太监。 贵宾画室的通道只有一条,通道口还放了不少花束,有主办方送的,还有宋伊自己的个人粉丝送来的。 为了体现不同之处,贵宾画室的通道口还铺上了红毯,好像踩上去的人,就是能高人一等一般。 吴语走的很快,宋伊都落后一大截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了有十来米。 宋伊今天穿的高跟鞋不大合脚,后脚跟都磨破了,走的很慢。她抽出面纸准备垫到后脚跟处,余光突然看到草丛边上冒出个黑色人影来。 宋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一把刀朝着她腹部而来。 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迅速朝一边躲去。不过对方来的实在太快,宋伊今天还穿着高跟鞋,腰边一块肌肤被捅破了,血液流出,染在黑色的女士西装之上。 “拉金!” 宋伊躲过一击后,立刻认出了蒙着面的歹徒,那双仇恨的眼睛她这辈子都会记住。 站在不远处的吴语第一时间喊了保安还报了警。 “go to hell!” 拉金.贝内特这段时间的日子显然不好过,穷困潦倒的画家连谋生都艰难,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也变得更加极端。 他显然没想到宋伊会一眼认出他来,一击不中只能继续攻击,要不然他就真的只能等死,连拉个垫背的机会都没有。 宋伊没给拉金机会,她忍着痛后旋踢,眼疾手快地便夺取拉金手中的匕首,一个过肩摔就将人撂倒在地。 右脚用力地踹在拉金的胸前,宋伊恶狠狠地骂道: “敢捅老娘?下辈子吧!” 保安来的很快,不过宋伊的身手更快,解决完一个瘦的快皮包骨的男人很轻松。 不过腰上的伤口是真他娘的疼! “有没有医生?过来救个命!” 贵宾画室内,宋伊坐在椅子上,疼的龇牙咧嘴。救护车来的时候会不会她的血都流光了? 宋伊其实没抱多大的希望,这儿是贵宾画室,怎么可能会有医生?来的都是商人收藏家。 闭上眼,死死地咬住唇,宋伊实在疼的厉害。 原本安静的贵宾画室里也变得嘈杂起来,许多认识的收藏家都过来嘘寒问暖,天晓得宋伊现在真是一点废话都不想和他们讲,痛都要痛死了。 快点来个医生吧!老天! “受伤了就不要扭来扭去,伤口只会更加严重,这点道理不懂?” 叱责的话语突然出现在耳边,宋伊猛地睁眼,倏地对上一双带着怒气的眼。 向来波澜不惊的时隐之,周身仿佛都燃烧着怒火。 宋伊想,也许他就是神明,能从天而降。 8.苍耳 “本台最新消息,国际知名画家宋伊在自己时隔四年的第七次画展中意外受伤,据悉是由一名外籍人士刺伤,详细报道请看本台记者报道。” 躺在病床上,电视里正在报道她受伤事件的新闻。 宋伊其实只是受了皮外伤,没伤及内脏,消毒包扎打个破伤风其实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不过宋伊向来惜命,人生目标也是要活到一百岁。死活都要吴语给她办理了入院手续。 代理人吴语也是没办法,再说了画家宋伊住院的消息只要一发布,宋伊的画作价格只会越攀越高,对她也有好处。顺着宋伊的心意,办了间vip病房。 单人间,有电视有独卫,就连整个病房装修的颜色都是少女系的粉色,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以为是婚房。 “伤口都处理好了,你怎么还不松手?” 时隐之就坐在病床边上,拖了个椅子坐着,面上无奈的神情显而易见。 当时在画展上他听到有人受伤,第一时间便冲了过去,无关金钱感情,只是职业素养。 但是时隐之万万没想到,受伤的人是宋伊,他更没想到的是宋伊会抱着他哭了许久,还非得托着他上救护车,死命地抓着他的手,连上药包扎伤口的时候都不松开。 “我还疼啊!拽着你的手我就不疼了,疼痛都被你分担了。” 宋伊昂着小脑袋,甜腻腻地对着时隐之笑了笑,不过抓着他的手始终没放开。 起初是因为真的疼,想要有个依靠; 等消完毒换了药伤口都包扎好了后,宋伊是因为舍不得这双手。 ——太漂亮了,想摸。 “你可以拽着玩具。” 从没听过疼痛还能通过牵手转移的时隐之也是拿宋伊没办法,他随手从床头抓了个娃娃,放到宋伊的怀里。 “你不要嫌我烦啊时隐之,我是真的真的很疼,等我好了,我会给你送锦旗的。” 宋伊受伤了,说话的声儿都变的小小的。她也不喊什么时医生时大夫时教授了,那样显得太生疏了,直呼其名,最好。 这辈子怕是都不想要再收到锦旗的时隐之闻言一顿,说道,“不用锦旗,真的。” 宋伊可惜地望着时隐之,她甚至能想象到她那堆的锦旗可怜兮兮地在箱底里落灰,最终被扔掉的场景。 真是的,医生不都以收到锦旗为荣么? 她就是想要摸一下那双漂亮的手,时隐之竟然连锦旗都不要了。 “好的吧,那你明天后天大后天会来么?” “为什么要来?” 宋伊终于松开了,时隐之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有些血液循环不畅的手,有些奇怪宋伊的问话。 “我想要你帮我换药包扎伤口,刚才那个女医生给我换药的时候都疼死了。而且我怕留疤,你得给我开点中药喝喝,万一留疤了真的会很丑很丑。” 宋伊盯着时隐之,仔仔细细的,不放过一处。 越看越觉得欢喜,好想抱回家。 时隐之的长相完全符合她的喜好,而且身上还自带一种出尘的仙气,觉得只要靠近一点心情都会变得平静许多。 宋伊想要占为己有,就像看到漂亮首饰一样,想要通通都带回家,无关男女感情。 就好像是一条龙,没事就喜欢在自己的山洞里藏金银珠宝,没事儿就喜欢数钱。 宋伊对漂亮的人和事物都有一种强烈到变态的占有欲。 说起来当初若不是吴语在一种代理人中长得最漂亮,宋伊也不会轻易同意让她做自己的画作代理人。 “中药的祛疤我并不擅长,我推荐其他教授给你开方子。” 今天一天都是突发状况,完全超出时隐之的预料。 作为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一直牵手握手像个什么样子? “你不擅长就算了,但是换药总该会吧?时隐之我明天找你换药可不可以呀?刚刚给我包扎涂药的护士手有点丑,人也不好看。” 虽然松开了手,不过宋伊的眼神还是在盯着时隐之的双手看。这双手就是手控的超级福利,能看一年不腻。 要是让这双手来给她换药,那换药也是一种享受了。 换个药还要看好不好看,时隐之也是第一次遇见,他没说话,并没有打算答应宋伊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放进衣服口袋,收拾了东西便准备离开。 “啊啊啊!时隐之我伤口疼!” 宋伊忽然蜷曲了身体,嗷嗷叫个不停,面上也是一副痛苦神情,大大的双眼扑棱扑棱眨个不停,几个呼吸间便看见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躺好!我看看!” 时隐之立刻掉头,掀开宋伊的病号服,熟练又快速地拆掉她的伤口处的纱布,仔细地检查腰间的伤口。 ——没有发炎,没有化脓。 顷刻间,时隐之便明白了,他被戏弄了。 眼神望向宋伊,果然看见这小混蛋正憋笑的厉害,笑的眼泪水都掉下来了,双眼里都是神采,如漫天繁星闪烁不断。 “伤口再次拆开,就多了一次污染的可能,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 “我知道哇!但是不这样你怎么能答应我呀!” 宋伊笑的像是只小狐狸,俏生生的,眼睛里满是得逞后的傲娇神采。她摇摆着尾巴,冲着时隐之勾勾手,说道: “我不管,时隐之,我人都被你看过了,你得对我负责。” 真是怕了这个小祖宗了。 总归换药包扎伤口也不是难事,他每日抽空来一下就是。 至于看光这事儿,时隐之目光下移,打量了眼宋伊的腰。 除却那块伤口,宋伊的腰真的可以说是完美无缺。腰部的弧度恰到好处不说,甚至还有人鱼线。皮肤白嫩剔透,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我知道了,会来,以后别用这种办法,太糟蹋自己身体。”时隐之给宋伊一边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一边同宋伊说着。 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估计是实在太好,才遇到了这么个病人。 “咳咳咳!!” 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的咳嗽声,宋伊真准备在调戏时隐之两句,便看到代理人吴语挎着小包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护士。 “吴女士。” 时隐之点头同吴语打了招呼,他朝护士手里捧着的无菌盘看了眼,知道估计是要打破伤风了。 “哎呀!时隐之你怎么又要走!” 宋伊的眼神一直跟着时隐之,连吴语进来都没多看几眼。她一看到时隐之要走的架势,赶不及地就要阻拦。 她还没摸够神仙医生的手呢! 时隐之腿长步子迈的也大,才走了几步便离宋伊的床头好远,他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要打破伤风了。” “要打针了你怎么还要走?我疼怎么办?” 宋伊打小吃过的苦就少,就算吃了几次苦头之后也品到了甜头。她不怕疼,就是想要个人陪着。况且看着那细溜溜的针头,是真的有点叫人心生怯意。 国家九年义务制教育都普及了,什么时候基础医疗知识也能科普科普?时隐之觉得这很有必要。 “破伤风是打在臀部,你确定需要我陪着?” 宋伊:“……你走吧。” 注射分为皮内、皮下、肌内注射,一般肌内注射都是选在肌肉较厚、离神经和大血管较远的臀大肌。 当然打屁股针也不是真的要把裤子全脱了,只要脱上面部分,到髂前上棘和尾骨连线的外三分之一处就差不多了。 宋伊要是早知道被拉金刺一下要扒裤子打破伤风,当时一定死活都要朝拉金刺一刀,让他也脱裤子打针,要不然实在不划算。 太丢人了,形象都没了。 宋伊的身份特殊,来给她打针的是护士长。 翻过身,任由护士长将自己蓝白条病号裤脱了三分之一,宋伊此刻宛若一条死鱼,任由别人宰割,旁边还有一个笑成花的看客吴语,观赏宋伊白花花的屁股。 大家评评理?当红画家当众被扒裤子,这像话么?! 护士长的动作很熟练,沾了酒精的棉签以一个点为中心,不断围绕着转圈消毒,差不多消毒了有五厘米左右后,拔针,动作迅速利落。 宋伊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她脑子里还在想酒精消毒过的皮肤好凉的时候,一针就下去了。 针下去便下去吧,可宋伊感觉护士长的指尖在旁边不断地搔挠她的皮肤,很轻很痒。 如果不是护士长是个中年女性,宋伊都快要以为自己受到了性骚扰。 一般挂水静脉注射时被戳的很疼,八成都是戳到静脉瓣了,而熟练的护士能避开静脉瓣,戳的不疼,将疼痛降低到最低。 宋伊是肌内注射,不是静脉注射,给她打针的还是护士长,除却拔针时候有些疼,她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痛感。 宋伊一手拿着棉签,按住针孔处,一手就忙不停地打开微信,给时隐之发送了一条语音消息: “为什么那个护士长给我打针的时候还要搔挠我的屁屁?难不成是看我太美想摸?” 才走到医院门口的时隐之,点开消息后,觉得艺术家果然是…… 与众不同。 9.青黛 打针会痛,而护士搔挠患者皮肤只是为了转移患者的注意力,让疼痛感不那么强烈。 宋伊看到微信里时隐之发来的科普解释,良心有了一点点的痛。 护士长是好人,她不该质疑她的专业水平。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瞧把你给乐的。这是看对眼了,想要追了?” 护士长走后,宋伊的画作代理人吴语便坐在宋伊病床边的椅子上,挤眉弄眼的问道宋伊,脸上带着姨妈笑。 谈恋爱好啊!让宋伊感受到爱,绘画的水平也能上一个档次。最好谈的轰轰烈烈,然后再黯然分手,让宋伊顿悟人生。 名画家都经历过这样的过程,例如梵高也是如此。 只要宋伊达到这种水平,吴语作为她画作的全权代理人,那赚的钱就是大把大把的,数都数不过来。 “追?我追时隐之么?” 对吴语的话是真的有些无语了,宋伊翻了个白眼,摆摆手,道: “不可能的事儿。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家里的那点子破事儿么?” 宋家里很有钱,亲生父亲宋绪宁是一家大型企业的董事长,母亲解佳昭是知名画家。 和一切恶俗小说电视剧里发生的情节一样,宋绪宁出轨还家暴,宋伊的母亲解佳昭画完人生最后一幅画之后,便跳海自杀了,连个尸体都找不到。 从小就是在上流圈子里长大的,宋伊最清楚男人的劣根性。 她不介意调戏或是暧昧,但绝对不愿意结婚,她不想要和她母亲解佳昭一样,一辈子过的那么苦。 宋伊想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 “没意思,宋伊你这人太没意思了。我看你对那时医生这么特别,还以为终于来了爱情,没想到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宋伊的想法向来坚定难以改变,吴语也没指望改变她的想法。耸了耸肩,吴语开始同宋伊汇报这次画展的具体情况。 托了宋伊这次被刺的消息,宋伊画展中所有的画都涨了价,才过去几个小时,画作就已经订掉了一半。n大联合举办的艺术节里,也有收藏家看中了几名艺术生的作品,签了长期合作的条子。 可以说,宋伊被拉金这么一刺,除却疼了点,剩下的都是好事多多,钱财滚滚。 宋伊对吴语说的事情提不起兴趣来,神情有些怏怏。 “好啦好啦,这些事儿你就不必说给我听了,都是钱啊钱的,都玷污了我艺术家的名号了。” 还在拿着一堆数字说来说去的吴语只得住了嘴,她早就习惯了宋伊口嫌体正直的性子。这会儿子说不要谈钱,等明天就要抱着银行卡乐的傻笑。 宋伊受了伤,画展还在继续,网上的舆论也要关注,吴语的事儿还有很多,她给宋伊请了两个护工,便忙不停蹄地离开处理其他事情。 人都走了,宋伊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看泡沫剧。 她没什么亲人,这时候受伤了也没人来问候两句。这么多年来,也就三两个朋友还算处的过得去,偏偏大部分还都在国外,就一个今年才回了国。 解锁手机,打开微信,列表里面一通询问情况的,都是些各界的名人,商人、收藏家、摄影家,都有。 时幼妍发过来的消息早就被淹没到最下面了。 “死没死?伤的严不严重?没死就给个话。” 很简单很粗暴的一句问候,连个表情包都没加。看到这条消息时,宋伊的压抑的心情才算有了片刻的纾解。 她才不是孤家寡人,看,不是还有人惦记着她么? 宋伊一高兴,一通电话便打了过去,两三秒的功夫,对面便接通了电话。 “喂小妍妍,在哪儿呢!咱们去喝酒啊!” 搞艺术的为了追求灵感,总喜欢来点酒精或者香烟刺激刺激神经,宋伊平时不碰烟和酒,但是一高兴了,就喜欢拉着时幼妍喝啤酒,偏偏酒品还差的不行。 “喝啥喝,你自己现在什么德行还不清楚?万一喝醉了,又来个捅刀子的,你跑都没法跑。” 时幼妍的声音听着鼻音有些重,就算此刻是凶巴巴的语气威胁,也没多少气势。 她和宋伊认识了快有八年了,起初是在同一个跆拳道班认识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后来宋伊去了国外,两个人每个月总要通一两次越洋电话,就和女孩子的大姨妈似的。黏糊的不行,不晓得的还以是小情侣异地恋。 时幼妍知道宋伊所有的事儿,宋伊也明白时幼妍所有的不得已。 “行啊!等你感冒好了再出去,我这两天感冒才好,你怎么也感冒了?听着鼻音还挺重的。” 受了关心,宋伊心里暖乎乎的,她找出时隐之的微信号给时幼妍发了过去,得意洋洋的炫耀: “我微信给你发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医生,我感冒吃了西药一个星期都没好,吃了这个医生的药两三天就痊愈了。你感冒了也可以找他看看去,保证药到病除。” 时幼妍拿着纸巾擦了擦泪,她哭过一场,所以声音听着像是感冒了似的。 不过她也不想要多解释,默认了宋伊说的感冒。 她打开微信看了眼宋伊发过来的推荐人名片,而后陷入了沉思。 “伊伊,给你看病的这个人是不是叫时隐之?” “对啊,小妍妍你认识啊?果然医生的圈子小,随便都能遇到熟人,我就说……” “不是,他是我哥,亲哥。” 宋伊还在废话连篇的叨叨,时幼妍一句话便叫她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世界还真是小。 宋伊的脑子卡机了片刻,许久才蹦出一句话来。 “你哥??卧槽!” 时幼妍也没想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被他哥吐槽重感冒当成肿瘤癌症的女病人竟然就是宋伊。 “幸好我现在知道了。我之前还想要撮合我哥和他口中说的女病人,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伊伊你!不过现在想要撮合也没办法了,我哥被我妈安排去相亲了,就明天,真是可怜见的。” “相亲?相什么亲?他还要给我换药呢!” 一听时幼妍这话,宋伊便气的使劲的拍了下枕头,恶狠狠的,气势滔天。 敏感的嗅到不寻常气息的时幼妍——或许她应该透露一下相亲的地址和具体时间? 丝毫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被亲妹妹出卖的时隐之,沉浸在学术之中,持续跟进ecmo叶克膜的最新临床试验论文报告,对于第二天的相亲,并没有做特别的准备,甚至连相亲对象的姓名还不清楚。 他看完最新一期的研究进展,拿出手机打给一位目前在首都中医药大学任职的教授。 “是徐教授么?我是时隐之。” 手机对面的徐教授是国医大师吴免真的亲传弟子,医术同样高深,不过和吴老专研肿瘤癌症不同,他是专门攻研中医皮肤美容的。 “是刁教授家的小时啊!哎呦真是难得难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呀,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徐教授同时隐之的母亲刁宝瑞年轻时候是同学,关系处的很不错。她看时隐之,就如同看自己家的小辈一样。 况且时隐之也确实足够优秀,若不是年龄限制,光是他的科研成果,就足够他坐上院长的位子了。 “就是想要和您讨个药,我有个朋友今天腰上受了点皮肉伤,在医院处理过了。小姑娘爱美,怕留疤。” 中医不传之秘在于量。 徐教授祛疤的方子虽然是从古方中传承来的,不过其中的剂量变化,药材选取,都是经过几十年的不断摸索,这才有了如今的效果和名气,甚至连药的名字也是叫“徐氏祛疤膏”。 时隐之没和徐教授要方子,只是要了中成药。虽然比起有对症下药的汤药来说,效果可能稍差,但也比市面上其他祛疤膏要好上许多。 “哎呀我懂我懂,徐老师我也年轻过的啊,你们小年轻那个的时候也小心点,怎么就伤到女孩子的腰了呢?” 手机那头的徐教授人老心不老,还是很热衷于小年轻的事儿,笑声充满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压根不给时隐之解释的机会,又接着问道: “对了,小时啊我这边还有壮阳药,你看需不需要给你一起寄过去?你妈妈和我说,想要早点抱上孙子哦。” 时隐之:“……教授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还没有女朋友。” “啊?都三十岁了还没有啊?”徐教授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三十岁的时隐之:“……嗯。” 和熟悉的长辈聊天,总是会将话题扯到结婚上,时隐之早就习惯了。他耐着性子同徐教授唠嗑了半天,都已经讲到二十多年前徐教授自己谈恋爱的经验了。 半个小时后,时隐之终于挂了电话。 他以前从不觉得三十岁年纪很大,人生有无限的可能,三十岁也还年轻。 不过今天不知怎么的,同徐教授谈了半小时的话后,时隐之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老了。 他想起宋伊看诊时候的病历单,年龄那一栏上赫然写着二十四。 时隐之将手机翻到微信页面,看了眼,并没有任何消息过来。 真是奇怪了,平时一口气能发九十九条消息过来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发消息过来? 10.远志 n市早晨七点,天还没大亮,晨光扑撒在大地,镀上一层的金色。 一夜过去,盛着露珠的树叶受不住重量,压弯了腰,露珠顺着树叶的脉络滑下,滴入树下的野草丛中,开出无名的小花来。 鸟儿鸣叫,逐渐唤醒沉睡中的城市。 白天到了。 时隐之吃完早饭,驱车前往医院。他昨天既然答应了宋伊,必定会来履行承诺。 病房内,宋伊正睡的香甜。 她昨天从时幼妍那儿知道时隐之要去相亲,气的不行,越想越气,最后—— 气的睡着了。 护工将宋伊喊醒的时候,宋伊还生着起床气,听到时隐之来了,更气了。 像只小猪仔似的,气哼哼地起来洗漱,一点好脸色也没给时隐之。 “起床气这么大?” 时隐之端着无菌盘进了病房,东西都放在桌上,自个儿找了张椅子坐下。 纱布和涂抹的药膏都是医院里面的,就是换个人而已。有人帮忙代替换药包扎,护士长也乐的轻松。 宋伊没搭理时隐之,挤了一坨cpb的洗面奶出来,浸了水清洁面部。 美好的一天,从清晨开始。 美丽的一天,从化妆开始。 就算是腰上还带着伤,穿的也是病号服,宋伊也坚持要化妆。简单的日系少女妆容就很合适,也符合这么粉嫩的病房。 “躺下,我给换药。” 见宋伊都收拾好了,时隐之放下报刊,准备给宋伊换药。 “我就坐着换不好么?才起来就又要躺回去,我头发都要乱了。” 宋伊不肯,她心里有气,就想要同时隐之对着干。 时隐之没回话,他将无菌盘端到宋伊旁边的椅子上,拆了纱布的封口,单膝下跪。 “衣服朝上撩一下。” 宋伊的伤口在腰上,宽大的病号服完全遮掩住了她的腰,要换药的话得把衣服朝上撩才行。 宋伊现在有点后悔了,她应该躺在床上换药才对,人坐着时候因为重力作用,肉会朝下坠,她肚子上只要有一点肉肉,就会很明显。 有肉感的肚子,真的很损她完美的形象。 护工都出去了,病房的门也关好了,丢人便丢人吧! 宋伊憋着一口气,将病号服朝上一撩。 宋伊伤口的包扎是八字包扎法包的,护士长包的比较紧实,绕着宋伊的腰一圈一圈的缠绕,最后还打了一个活结。 时隐之解开纱布活结,一只手绕过宋伊的后背,将纱布一圈一圈的解下。 他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的。宋伊的伤口和纱布有些黏在一起,时隐之揭的时候很慢,不过疼痛还是难免。 宋伊怕疼,平时矫情起来一点点的疼痛都能嗷半天。 但是她今天心里憋着一口气,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抓着病号服的双手握的很紧,有些颤抖,一声疼都没喊。 时隐之抬眼望了下宋伊,手上动作快了几分,终于将纱布完全给揭了下来。 药水浸润伤口时候,疼的更厉害。 宋伊的手都在颤抖。病号服也抖动的厉害,隐约间能看到那一片诱人的风景。 粉红色的,有蝴蝶结的图案,沟壑很深,山峰很高。 若是更靠近一点,能闻到少女身体的馨香。 时隐之突然握住宋伊抖个不停的手臂。 “别抖了,再抖我就要念清心咒了。” 宋伊一愣,尚未明白时隐之的意思,便见他拿起新的纱布,微敛双眼,一圈一圈地包扎起伤口来。 “伤口不要沾到水,也要忌口。能早点出院就早点出院,你这伤口压根不需要住院,住院是浪费医疗资源。” 给宋伊换了药,包扎好伤口,时隐之将东西都收拾好,嘱咐了两句便要离开。 刁宝瑞女士给他安排的相亲时间在十一点。 “我住不住院关你什么事儿?你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宋伊真的是一口气呕在胸中,她这还在生闷气,结果人家一点不知道,还急着赶着走。 她一把拉住时隐之的衣摆,皱着眉,口气恶劣。 “我听说德盛酒店的西餐很不错哦?时隐之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昨天时幼妍告诉宋伊相亲的地点就是德盛酒店,约的时间是十一点。而现在已经快要到十点了,驱车赶到德盛酒店也要些时间。 时隐之一愣,停住脚步,回头望了眼宋伊。 他的睫毛很长,双眼也是偏细长的。凝视人的时候,会让人有温柔的错觉。 “是不错。” 时隐之顿了一小会儿,回道。离开的步子不带半点停留。 关门的声音不大,但是宋伊听着却觉得刺耳。 她摔了椅子上的抱枕,气哼哼地用力跺脚好几下。 发泄完后,理了一下长发,补了口脂,宋伊又施施然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吴语的电话,语气里听不出半点不快。 “我要出院,今天就要出院。” n市的德盛酒店久负盛名,n市作为省会城市,又是六朝古都,来往的名人政客不少,这些人宴会聚餐首选之地便是德盛酒店。 而此刻,宋伊坐在第六桌,桌上摊着菜单。 她穿着碎花蓝色连衣裙,外面披了件棕色薄款风衣,妆容也很清淡,浑身上下透着小清新田园风情。 就是那硕大的墨镜和挡住半边脸的口罩,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像是狗仔似的。 时隐之和他的相亲对象订的是九桌,寓意长长久久。和宋伊的六桌中间正好隔了一块镂空屏风,不仔细瞧,压根不晓得对面六号桌有个人正猥琐地盯着这儿看。 宋伊现在压根不想要吃饭,随意点了两三个菜,便紧紧地盯着九号桌看。 她来的时间凑巧了,坐下来没多久便看到时隐之和一位看着很优雅的女性走了进来,从背影看两个人很是般配。 “时先生今年真的已经三十了么?看着还真不像。” 谢文思点了菜,撩了下耳边的长发,露出耳垂上带着的精致长条银色耳坠。 谢家是音乐世家,谢文思从小也是往优雅大方的路子上养,她在国外进修小提琴,博士毕业后已经二十八了,家里人也是着急,忙不停地给她要相亲。 她是自由的音乐者,对相亲自然是下意识的抵触。本来想要糊弄一下过去,倒是没想到这次的相亲对象竟然很不错。 文人气质,戴着银色的眼镜,周身还有淡淡的疏离感,气质和礼仪皆是一等一的。 就像是从古画里出来的神仙,一举一动都带着仙气。 她承认她有点心动了。 “嗯,多谢。” 时隐之淡淡“嗯”了声,眼神的余光向着四周打量,反应并不强烈。 谢文思并没有被这有些冷淡的回答打击了积极性。她自信自己的外表和家世,足够匹配时隐之。继续拉着话题。 “这个餐厅拉大提琴的人不专业,《杰奎琳之泪》拉错了好几个音符,估计是请的兼职大学生。” 对音乐没什么接触的时隐之,又淡淡“嗯”了声。 …… 屏风的另一面,宋伊拿着精致的刀叉,狠狠地切了块黑椒牛排放在嘴里用劲地咀嚼。 隔的有点远,她听不到第九桌到底再谈什么,不过看着那交谈甚欢的情形,怕是气氛愉悦,荷尔蒙飚升,就要看对眼了。 宋伊有些恼,切牛排的动作越来越大,也不吃,完全是拿牛排泄愤了。 放下刀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气。 宋伊从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瓶眼药水来,就朝眼角边上滴了两滴。 掏出化妆镜,眨巴眨巴两下眼睛,潸然泪下的小可怜形象很到位。 二分钟后—— 一位穿着蓝色碎花裙的美丽女士踉踉跄跄地走向第九桌。 步履匆匆,神色忧伤,甚至眼角还挂着泪。 谢文思坐的位置正好是背对着第六桌,她还在畅谈大提琴史,冷不丁便看到一个女人突然扑向坐在对面的时隐之,哭着嗓子喊道: “时隐之!我怀了你的孩子,你难道不要我了么?” 德盛酒店内悠然悦耳的大提琴曲有一瞬的停顿,周围的客人不少用余光瞥向第九桌。 谢文思愣住了,涂了口红的双唇微张,杏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时隐之垂首看了眼还扑在他怀里嘤嘤嘤哭个不停的宋伊,淡定地搂住她的腰,将她不断下滑的身体朝上搂了搂,而后抬头对今天的相亲对象谢文思说了两个字: “抱歉。” 谢文思这辈子怕是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形,她脸上的笑容很勉强,什么都没说,拿着包就离开了。 周围有唏嘘的声音,大提琴的音乐好像也更加的哀伤。 时隐之并不搭理周围人的目光,他拍拍怀中人的背。 “人走了,可以起来了。” 宋伊还埋在时隐之的怀里,瓮声瓮气地继续含泪叱责。 “去正规医院至少要两千块,你要是不要我腹中的孩子了,就给我钱,快点!立刻!” 面对一位犯了戏瘾的戏精,时隐之只得叹口气,无奈地配合地说道: “钱包给你,自己拿钱。” 下一秒,还在嘤嘤嘤的宋伊立刻伸手抓住钱包,一张一张地数起钞票来。 片刻后,宋伊将掏空的皮夹扔给时隐之,皱着眉说道: “只有十八张,还差两百。微信转账还是支付宝?” 11.细辛 德盛酒店三层,涂了金粉的墙壁,装修成欧洲中世纪风格,低调奢华,金碧辉煌。普通小姑娘来了必定是要自拍个不停,发朋友圈炫耀。 宋伊不同,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数钱。 她之前已经数过一次了,但是时隐之说他钱包里面是十九张红钞票。 不得已,宋伊又再数了一遍。 重新又数了一遍钱的宋伊发现—— 不得了,还真是数错了。 “那你就转一百给我吧!”宋伊将钱十九张百元钞票朝桌上一拍,蛮横的模样就像是地主似的。 时隐之拿出手机,直接微信转账了过去,他嘴角含笑,态度温柔似春风,问道: “小祖宗,我钱给你了,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来算算账了?比如,刚才走掉的相亲对象。” 脑袋卡机的宋伊:……事情好像有点大条。 “不着急,慢慢想。我一下午的时间都有空。” 时隐之不慌不忙,甚至还叫了服务员过来开了瓶红酒。 骨节分明的手端着玻璃长脚酒杯,轻轻摇晃,红酒在杯中打转。周围还有悠扬的大提琴曲奏响,看向窗外,是n市繁华的街景。 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头。 她明明是来砸场子的,怎么感觉像是来约会一样。 “我,我这不是怕你为难么?你看这酒店消费水平这么高,你一个年轻医生哪里负担得起?我把那个相亲的小姐姐气跑了也是为了你好,这样的消费水平你根本养不起啊!” 宋伊说谎扯淡是一流,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颠倒是非一把好手,她自己说的都快要信了。 医生薪水又不高,更何况还是年轻医生。 她确确实实是为了时隐之好才出此下策,并不是来砸场子的,嗯! 为了表示自己确确实实是出于此目的而来的宋伊,叫来服务员,提前买了六号桌和九号桌的单。 ——用方才从时隐之那拿来的两千块。 时隐之似笑非笑地望着宋伊,看的宋伊都快要恼羞成怒了,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别看了!我告诉你,我们小仙女是没有良心的!我良心一点点都不痛!” 时隐之望着宋伊,终于是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了,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 “知道你们小仙女都没有良心,所以怀孕了连孩子也舍得打。” 宋伊:…… 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多一点真诚和爱呢? 宋伊强行转移话题:“我饿了,要吃饭。” 她早上被护工喊醒之后,早饭都没吃就配合时隐之换药,而后又马不停蹄地感到德盛酒店来,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盯着时隐之和他的相亲对象,都没吃几口牛排。 时隐之没点破她拙劣的演技,顺着宋伊的意,不谈事只吃饭。 要是再追问下去,估计狐狸也是要炸毛的。 “你们这边点的也太少了吧!服务员再加一碗罗宋汤,还要土豆泥!沙拉也来点吧!” 宋伊望了眼桌上的四五道西餐,觉得压根不够,喊来服务员有点了许多来。顺便让服务员把六号桌的牛排也端了过来。 宋伊看着身材娇小,其实胃口很大,她吃完一盘牛排,还能再吃一盘子茄汁意大利面,完了还能喝汤。 等吃的差不多时候,宋伊才惊觉,好像吃的有一丢丢的多了,她望了眼对面只吃了一块牛排的时隐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平时不会吃这么多,真的,我发誓。” 一日三餐都很规律,从来都不暴饮暴食的时隐之淡笑,叫了服务员过来把后来加的西餐买了单,安慰宋伊道: “没关系,很能吃苦这四个字,你已经做到四分之三了。” 拿纸巾擦着嘴的宋伊没理解,呆呆地问道,“什么意思?” 吃过饭,人体的血液会朝胃肠部走,促进食物消化。脑部供血供氧减少,所以容易犯困容易脑子转不过来。 时隐之是医生,他明白这道理,十分温和地对宋伊又说道: “没事,能吃是福。” 宋伊:……行了,别说话。 隔壁八号桌是一对小情侣,吃完饭女孩拉着男朋友的手,甜腻腻的撒娇: “对不起啦!我们去看电影吧!上周我是有事情的啦!” “好好好,谁叫你是我的小宝贝呢!都听你的,咱们去看电影。” 向来受不了女生如此矫揉造作的宋伊见状,心念一动—— 或许男人都爱这种嗲嗲的语气和看电影。 拿了时隐之两千块钱还破坏了相亲的宋伊,心里有些愧疚,想要和时隐之说对不起也说不出口,于是她也嗲嗲地说道: “时隐之,要不要去看电影啊?人家请你看电影呀! ” 吃完饭正在喝水漱口的时隐之,淡然咽下一口水,微微挑眉,看了眼宋伊,道:“好。” 德盛酒店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附近随便一处大型广场内都有电影院。 宋伊对n市不熟,方向感也不大好,随便选了一家电影院,等找到电影院时候,才发现这家电影院的自动取票机只有三个,偏偏三个都坏了,只能到前台取票。 前台只有两个取票窗口,队伍已经排的很长了。 宋伊一边排队,一边在手机上查看这个时间段合适的电影。 “时隐之,你觉得这个电影怎么样?” 时隐之低头看了眼,“主演是有名的花瓶,换一个吧!” 宋伊一看,这电影确实是著名花瓶演员主演的,只得换其他电影。 不过她查看了一下,其他电影的时间都要等到半小时以上,最近的就是二十分钟后开场的一部恐怖片。 “你确定要看恐怖片?”时隐之挑眉问道。 “嗯,之前也没看过恐怖片,正好看一下。而且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社会主义接班人,鬼怪这种东西根本不信。”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时隐之也不再多劝。快要到他们取票的时候,一对小情侣匆匆忙忙地过来,很不好意思地对着时隐之说道: “请问能让我们插队么?我们的电影要开场了。” 那对小情侣看的电影就是之前那部花瓶演员主演的爱情片,还有两分钟电影就开场了。 宋伊点点头,能理解,答应让那对小情侣在他们取票。她低头刷着微博,正看着段子乐的不行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 时隐之带着她从排队的最前面走到最后面。 “时隐之你干什么啊!我们的票还没取呢!” 宋伊真是一头雾水,压根不明白时隐之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们让那对情侣取票,是对后面排队取电影票的人不公平。” 时隐之的话语很平静,却也不容置喙。带着让人镇定的气息,叫人不自觉信服。 本是有些暴躁的宋伊,听到时隐之这话,也只能嘟囔两句。 “你简直就是读书读傻了,脑子都迂了!” 任由宋伊抱怨,时隐之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并不多解释。 读书人不是迂,是所受到的教育和社会大众出现了差距,他想要利用自己的知识力量改变这个社会。哪怕紧紧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行为,也是内心一直坚持的信仰。 善良和脑残只有一步之遥,迂腐和正义也只有一步之遥。 网上有这么一波人。水污染时,他们去国外买水;地沟油时,他们去国外买油。 但是当有人为水污染、地沟油事件发声时候,他们却还要劝不要太激进,毕竟我们的国家是很和平的,中国人以和为贵,什么事儿非得闹的这么难堪呢? 没事儿劝人善良的人,按网上的说法来,大部分都是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以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读书读的好,日后并不一定能赚更多的钱。 读书,给的是人明辨是非的能力,坚持底线的勇气,以及更高的眼界。 重新排队取票所花费的时间也不长,五分钟后宋伊和时隐之便取好了票,检票入场。 电影名叫《一座孤岛》,讲述的是一群人为了山上的宝藏去冒险的故事。主演都是港台实力派演员,制作班底也很有名气。 宋伊和时隐之买票的时间比较晚,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位子,他们到了7号厅找到位子坐下后,等了几分钟广告,电影便开始了。 故事的开头还算温馨,只不过才过了十分钟,恐怖片的感觉就出来了。 配角在门后看到了炮灰同伴被杀死的场景: 炮灰的脑袋歪到一边,肚子上突然破开一个口,一只手伸进他的肚子里,不断搅拌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有肠子从剖开的口子中慢慢滑了出来,半晌那只手才掏出了一颗心脏来。 电影的配乐就很叫人毛骨悚然,场景也足够刺激。 电影院七号厅内,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子受不了窝在男朋友的怀里了,尖叫声此起彼伏。 时隐之没觉得有多恐怖,他只是觉得这部电影的制作还不够精细。 刚才那具尸体剖开的位置明显不对,右上腹是肝脏。而且那只突然出现的手明显没有伸的太深,按理抓不到心脏。而且那颗心脏也太假,明显是猪的心脏。 望了眼旁边明显强撑着的宋伊,听到她嘴里小声地嘀嘀咕咕着什么。 时隐之凑近了些,终于听清楚宋伊嘴里重复的几句话是什么了。 “物质决定意识……爱党爱国爱人民,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友善……” 12.川芎 震惊!n市某电影院七号厅内,国际知名画家宋伊竟对隔壁男子做出这样的事! 被恐怖片吓到哭爹喊娘喊出海豚音的宋伊,在看到一半电影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哭丧着脸,抱住时隐之不敢看大屏幕。 并且声泪俱下的发誓: “卧槽,我他妈下次再看恐怖片我就是傻,逼!” 情绪完全失控的宋伊已然影响到周围人的观影,时隐之低声和周围人道歉后,搂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宋伊出了电影院。 而此刻,距离宋伊买电影票时,立下的豪言壮语不过才四十分钟。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被恐怖片吓的要跪下来喊爸爸。 “现在好点了没?” 电影院外面有一家奶茶店,时隐之买了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加了好些布丁进去,放在宋伊的手里。 眼泪终于是止住了,但是心灵的伤害已经造成。 宋伊吸了吸鼻子,红着双眼,缓缓点了点头,没说话。 看模样,是真的吓傻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快要到下一部热门电影放映时间了。 时不时有小情侣从身边经过,时隐之甚至还听到有女生对着男朋友说: “千万不要像那个男生一样惹女朋友生气,长得再帅也不行!” 甚至还有些人经过时拍了照片,也不知道把相机的声音关掉。 “要不然换个电影看吧!正好缓解缓解你心情。”稍微等了些时间,让宋伊自己心情平缓下来,时隐之提议道。 缓过那股恐慌劲儿后,宋伊感觉好多了,也晓得自己方才有多丢人。 明明是自己请人看电影,临开场前还打了包票绝对不害怕,结果打脸来的这么快。 宋伊点点头,也觉得应该换个电影来看。 她拿出手机,重新选票。 十分钟后,宋伊和时隐之又一次检票入场—— 五号厅,动画电影《小绵羊历险记》开始播放。 坐在一堆三四岁小朋友和家长之中,宋伊和时隐之不可谓不突出、亮眼。 国产动漫这两年发展的很好,不过毕竟动漫都是针对儿童看的,成年人看了只会觉得幼稚。 时隐之以为宋伊会选爱情片看,没想到选了部动画片,还是专门针对三四岁儿童的电影。才看了两分钟,他就看不下去了,简直是把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而坐在一旁的宋伊,同一群三四岁的小朋友一样,开心地大笑,笑容干净且纯真。 一个半小时后,完全忘记恐怖电影剧情,只记得弱智动画片的宋伊,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出了电影院,奶茶也喝的光光。 时隐之在后面跟着,问道宋伊,“开心了?不害怕了?” 宋伊回头扬起大大的小脸,用力地点头,“嗯!” “回去吧!我送你。”宋伊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时隐之看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宋伊就像是个小太阳,浑身充满着正能量。 她见过黑暗,见过龌龊,狼狈过,跌倒过,但不管是她的画里,还是眼睛里,永远都是亮晶晶的,充满着光芒。 有些人天生乐观,说的直白点,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宋伊也算在此列。 前一刻还被恐怖片吓的哭爹喊娘,后面就和个小屁孩似的,看个动画片还能笑的咯咯叫。 “我开车过来的,不用你送啊!” 宋伊摆摆手,她现在心情很好,笑的就像是一朵迎风朝阳的向日葵,傻乐傻乐的,没心没肺。 时隐之没强求,“行,下去看看你那辆粉色汽车还在不在。” 二十分钟后—— 宋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辆骚包粉色奥迪被拖走了,原因是违停。 “叮”! 时隐之的手机有新的短信,是来自n市交警某支队的感谢信息: 您在十二点零七分举报违停车辆苏a98777已经被拖走,感谢您的举报!祝您生活愉快,事业顺利。 “停在路边是违停么?不可以么?” 宋伊一脸懵,她以前也停过路边,不过顶多受到违规短信,像今天这样车都被拖走的还是头一回。 时隐之淡定地看了眼短信消息,而后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当然不可以,科目一看来是都忘光了啊!况且你这辆车被你漆的这么粉色,过于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到时隐之才到德盛酒店,就看到宋伊这辆骚包的粉色奥迪车,并且顺手举报了。 没有车,现在又是下班高峰期,宋伊也不愿意挤地铁和公交,那么最好的选择便是让时隐之送她回酒店。 宋伊不懂车,她当初买车的时候也是全权委托了吴语。这会儿她看着时隐之的车,半天都没认出来图标。唯一能确定的是,绝对不是大众。 想想也是不容易,一个年轻医生,薪水没多少,能买到车就不错了,还能指望是多好的车呢?估计连大众都不如。 抱着对时隐之的同情,宋伊拉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别说,这车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是里面的椅子还很不错,皮挺软的。 宋伊顺手拍了两下座椅,心里暗暗决定,等她下次生病找时隐之看病,一定要送一辆好一点的车给他做诊金! 时隐之也坐在驾驶位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辆迈巴赫在宋伊的眼中连大众都不如…… “安全带怎么不系?” 宋伊坐在副驾驶位上就开始刷手机玩挖金矿小游戏,完全不知道要系安全带。 “没找到,你这车的安全带和我车有一点不一样,我捣鼓不起来。” 纯粹是嫌弃勒的慌,不想系安全带的宋伊,找的理由也很拙劣。她眨着星眸,一脸无辜地望着时隐之,还怂恿地说道: “没事儿哒!相信我,交警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一个个看有没有系安全带?被看到了就罚款五十的事儿,我给你钱!” 信宋伊的鬼话就真的见鬼了,时隐之没多啰嗦,探过身,拉出安全带要给宋伊系上。 时隐之的手拉着宽长扁平的黑色安全带斜着绕过宋伊的胸前,他的脸靠的很近,近的宋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体温。 只要再向前面靠近一点点,就能碰到额头,碰到唇。 宋伊的脑子忽然有些乱,她低头望着时隐之的脸,只觉得睫毛好长,眼睛真漂亮,唇色也好看,想要亲…… “咔”的一声,宋伊的安全带系好了。 “怎么了,车里很热么?耳朵怎么红了?” 时隐之退了回去,给自己把安全带系好,偏头瞧了眼宋伊,却看到发丝掩映下的耳朵红的厉害,尤其她今天还带的是透亮的音色耳钉,更加衬托的耳垂鲜红欲滴。 他低声笑着打趣,宋伊的耳朵却更加的红了。 伸出双手捏了捏红彤彤的耳朵。像是投降似的抱住自己,宋伊有些羞愧,不敢抬头直视时隐之,她刚才竟然对时隐之起了这么歹毒龌龊的心思! 时隐之这么神仙!怎么可以亵渎! “咳,可能是太热了吧!刚才走路边走过来,太阳有点大,我比较怕热。” 干咳两声,宋伊装作真的很热的模样,开了车窗,拿着一张报纸来回掀。 适可而止,才能更进一步。 时隐之深谙此道,他扬着笑,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车开出市中心后,时隐之便不断加速,风从外吹来,宋伊的长发不断飘舞着,有一小截飘到了时隐之的脸颊上,丝丝柔柔的。 面上有些痒,不过更多的是心痒难耐。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 安静的气氛中,宋伊的手机铃声异常响亮,也异常的尴尬。 宋伊咳嗽了两声,立马接通了电话。这个手机铃声她设置的是专属于吴语的,听着也有些弱智,被外人听见了总觉得丢人的厉害。 “喂,怎么啦吴姐。” “你还知道叫我啊!瞧瞧你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儿啊!微博都上热搜了你知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吴语明显是处于极端暴躁状态,就算是手机听筒模式,声音也大的和开了免提一样。 宋伊还处于事外,她之前一路都是在玩挖金矿的小游戏打发时间,没去刷微博,根本不知道网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我怎么又上热搜了?” “你昨天才被人刺伤住院,今天就出来和漂亮男人看电影,还哭的和死了爹妈一样,被路人这么一拍,发到网上去。你说你是不是活该热搜?” 若不是还保留着最后一点理智,吴语都想要好好敲打敲打宋伊了。 她能不能有点国际知名画家的自觉性?出去看电影就不能带个口罩帽子什么的么? 继续听吴语骂下去也没用,宋伊按了电话点开微博,热搜第九条:宋伊,电影院。 点开热搜一看,第一条便是她坐在椅子上哭的稀里哗啦,旁边是捧着奶茶的时隐之。 底下的评论除了一刷水的怀疑她住院消息的真假外,最多的便是猜测宋伊旁边的漂亮男人是谁。 外界的评论其实对宋伊的影响不大,不管好名声还是坏名声,艺术界最怕的就是没有名声。 黑红也是红,总比小透明的好。 宋伊默默地刷着评论,冷不丁便看到一条热评,底下回复还不少。 “两个人看着好登对啊!颜狗跪求两人结婚!” 13.菖蒲 结婚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宋伊的微博简介就是:不婚族的画师日常。 想要她结婚,可能程度大约等于白天见鬼。 “事情很麻烦?” 吴语的声音实在太大,时隐之也听到了。他见宋伊一直低头看微博不说话,以为事情已经很糟糕了。 是他警惕心太低了,在电影院被拍的时候就应该联想起来才对。 “不麻烦,现在搞艺术的和娱乐圈的演员明星一样,需要热度。”宋伊摆摆手,示意时隐之不必担心。 其实今天这事儿并不大,比起才进圈子不久被人说抄袭画作的时候要小的多了。 也不知道吴语最近是不是到了更年期,这么点小破事也能气成这样,是时候给她买点菊花茶清热降火了。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宋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时隐之也摸不清楚到底事情是真的没什么,还是她在粉饰太平。 车速越来越快,风像是大海里汹涌的波涛一样,赶不及地冲进车窗。 风大了,有些凉了。宋伊将披着的风衣裹了起来,手机放进包里,歪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红灯闪烁,等着过马路的行人穿过斑马线而走。时隐之的车停在白线前,等着绿灯跳回。 “如果方便的话,三天后去真免堂拿一下祛疤膏。不方便的话,给个地址,我给你寄过去。多喝水,多运动,加速新陈代谢,才不容易留疤。” 从徐教授那拿的祛疤膏,三天后快递应该就能到了。时隐之下周三正好在真免堂坐诊。 祛疤主要还是靠着皮肤的新陈代谢,外在的顶多是辅助,多喝水多运动都能加速身体的代谢。 “有空的,画展已经开始了。没什么可以让我操心的。” 宋伊被时隐之的话拉回了思绪,偏过头对他浅浅一笑,勾起一双眼,有些不怀好意地继续追问道: “哟,时医生你对人家这么上心,真的好感动哦!” 时隐之:“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宋伊:……她并不想要继续追问,到底她是老是幼了。 行人都过了马路,红灯也跳到了绿灯。时隐之松开手刹,轻踩油门,很快就过了红绿灯。 宋伊住的酒店在仙林大学城附近,时隐之把人送到的时候,吴语就在酒店门口等着。 帮宋伊解开安全带,按了车门解锁键,时隐之忽然提醒道: “下车了,小朋友。” 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点宠溺,和家长同小朋友说话时一样。 宋伊一愣,转过神来便笑的颇有些得意,满脸傲娇地望着时隐之,“哦”了一声。 像是一只高贵的波斯猫,得了便宜还卖乖。 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宋伊是小朋友,得要好好爱护才行。 不过,宋伊面上的得意神采维持不到一分钟,一下车,她便被吴语给拉着训斥了两分钟,口水星子喷了一脸。 “你先走吧!” 宋伊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来,淡定地擦了擦脸,将吴语喷过来的唾沫星子抹掉。神情淡然,姿态从容。 “走什么走!留下联系方式!” “啪”的一下用力打了一下手提包,吴语指着时隐之便赶不及地挡在车前,不让人走。 从车窗外递过去一张名片,吴语的态度有些强硬,看着时隐之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护崽的狼。 “要是后续有什么需要澄清的,希望能行个方便。” 时隐之微微颔首,也递出去一张名片,“自然。” 酒店门口,车停留的时间不能太久,时隐之将宋伊送到之后便驱车离开。 “别看了!人都走了,车屁股都看不到一个,还跟个望夫石一样瞅。” 吴语拍了宋伊一下,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姑奶奶想一套是一套的行事作风。 刚刚只是习惯性发呆的宋伊:…… “别瞎说,我和时隐之什么都没有。” 吴语瞥了眼宋伊,没解释没说话,眼神里充满了不相信。 都多少年的合作搭档了,吴语要是真信了宋伊的鬼话,就真的见鬼了。 酒店门口不是谈事儿的地方,刷了饭卡到宋伊的房间后,吴语才开始正儿八经地同宋伊问话。 “这事儿处理起来不难,但前提是你要先告诉我那个时医生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医患关系。” “给老娘放屁呢啊!医患关系你跑着和人家看电影?还哭的那死样?和我还嘴倔,是不是忘记我可以查你的消费记录啊?” 三十秒的思想斗争后—— 屈服于恶势力的宋伊,将今天一天干了啥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清楚了,一点底都没留。 “你丫这不是看对眼了我跟你姓!堂堂国际知名画家竟然还能做出破坏别人相亲的事儿!宋伊,胆子不小啊!” 吴语本来以为两人顶多就是暧昧期,看看电影什么的也就算了。 万万没想到宋伊这小姑奶奶竟然跑过去砸人家相亲的场子,问题是时隐之竟然还配合了!! 看起来似乎是成人男女之间的互相暧昧,不过细究起来,似乎又是宋伊单方面的倒追一样。 “和我说实话,你对那个时医生到底有没有意思?公关要趁早,别到时候真影响了你在国内的风评,下一次画展的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宋伊抓了抓头发,被吴语逼问的有些烦躁。大字型摊开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很想要逃避。 她做事向来冲动,今天也是如此。 细细追究起来,似乎她宋伊根本没有一点半点的理由去破坏时隐之的相亲,更别提后来她还被恐怖片吓的抱着时隐之哭。 冲动真是魔鬼。 “没有,我就是怕他不给我换药,所以想要砸场子,后来看电影就是想要补偿他。” 吴语望了眼将头埋在枕头里装鸵鸟的宋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别人不熟悉宋伊,她还不够了解么? 如果一开始真的只是嫌弃护士丑所以让时隐之来换,那何必不找一个漂亮的护士来换? 再说了,现在男护士也多了,英俊的也不少。 旁观者清,而宋伊是“身在庐山不识真面目”,还自欺欺人呢。 “行啊!你对时隐之没意思最好,我去发公关了。” “嗯……” 宋伊的声音闷闷的,从枕头底下传出来。 她真的真的只是因为看时隐之太漂亮了,浑身充满了仙气,所以才想要调戏一下,勾搭一下。她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二十四岁少年成名却一直母胎单身的宋伊,觉得头有点秃。 晚上七点整,宋伊的画作代理人吴语在微博上发了一条澄清消息,一下子就又被送上了热搜。 首先感谢各位关心宋伊的朋友,来报个平安。宋伊的伤势不严重,只是皮肉伤,但是为了以防有其他没有检查到的伤口,我们还是决定留院观察了一天。此前网上关于宋伊重伤入院的不实言论,皆为谣言。 另外,艺术家的感情总是格外丰富,对于男女感情也更加看的开。宋伊小姐今日下午只是和友人一起看电影,并没有恋情发生,请大家相信,宋伊小姐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通告内容简洁明了,一下子把这两天关于宋伊的言论都给回复了。 吴语发完通告后,又联系了不少知名微博大v帮忙转发,找了一波水军来,好不容易才把宋伊下午被偷拍到的那条热搜给降了下来。 忙活了半大天,吴语也累了,在浴室里面洗了个澡出来,打开手机查看了下微博情况—— “我的亲娘祖宗!” 微博上不知道为何有不少大v发送关于宋伊的话题,都是用的统一话题“扒一扒天才画家宋伊的成名史”。 而内容消息都是一刷水的为拉金·贝内特洗白。内容看似真实,其实根本拿不出多少证据来。 甚至还有人扒出了宋伊的家世来,拿宋伊的家世说话。扬言宋伊根本没有多少真材实料,其实都是借着名画家母亲和有钱父亲的势,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这一看便晓得是针对宋伊来的,而且这人对宋伊的了解程度还很高。 好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连画圈里老人都不一定清楚透彻的事情,竟然都被这个人扒出来了,说的还挺有理有据的。 这样的手段和路径,同许多年前宋伊被污蔑抄袭时候一模一样。 吴语的路子广,她第一时间便要联系撤热搜。正是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宋伊的电话打了过来,吴语以为宋伊是害怕了,才接通便安慰。 “别慌,一切有我呢,你睡你的美容觉吧!” 电话那头的宋伊翘着二郎腿,浏览着微博消息,面上却并不见慌张。 “又不是我做亏心事,我慌什么。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要让吴姐你不要着急撤热搜,这样反倒显得我们欲盖弥彰。留着,等着打脸用。” 吴语也明白这个理,“你就不怕到时候一张嘴说不清,反倒被泼一盆子屎尿?” 宋伊嗤笑一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看夜景。 “拉金都穷困潦倒这个份儿上了,还有钱做飞机到中国来看我的画展,背后没人我是不信的。” “再说了,我宋伊,还真没怕过这档子破事儿。” 14.龙葵 时家今天的晚餐有些冷淡,时幼妍没回来,连带着宝贝外孙时滚滚也没了身影,时父下午便上了飞机出差去了。餐桌上只剩下时母和她沉默寡言不喜开口的大儿子时隐之。 刁宝瑞女士有些食不下咽,抬头看了好几次儿子,怎么也不明白,为何看着如此有素质有担当的儿子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简直是泯灭人性! 微信上,谢文思发过来的一长段文字,详细地说明了此次相亲的过程。其中遣词造句无一不精良,看似委婉,实则直接点出了她儿子时隐之人渣的本性。 刁宝瑞教授搁了筷子,决定要同大儿子来一次促膝长谈。 搞大人家小姑娘肚子了,竟然还一声不吭的,甚至还让人家小姑娘追到相亲现场来。 大家评评理,这像话么? 好歹也要明媒正娶抬回家,生个胖娃娃才对啊! “妈妈对你的私生活从不干预,但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丝毫担当。” 刁宝瑞教授义正言辞,甚至还敲了两下桌子表示严肃。 几天做饭的阿姨盐有些放多了,西红柿鸡蛋汤虽然鲜,但是太咸了些。时隐之只喝了几口便放了勺子,夹了个清炒四季豆,味道倒是不错,脆而鲜嫩。 他抬起双眸望了眼满脸恨铁不成钢但是内心窃喜又掩饰不住的刁宝瑞女士,内心波澜不起。 “妈你如果说的是今天相亲发生的事情,那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你不用解释!做了渣男还有理了?!我告诉你,你必须对人家小姑娘负责!对人家小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拿起筷子重重敲了碗,刁宝瑞女士气的都想要打人了。 真是的,老时什么时候出差不好,偏偏这时候!她想要找人帮衬一下都没有! 时隐之:…… 刁宝瑞教授见儿子沉默不语了,以为是知道错误开始反省了。于是便马不停蹄地继续开导,苦口婆心。 “妈妈从小就和你们说,不成材要成人!你看看你做的事儿,还是个人做的么!那个姑娘的名字叫什么,妈妈现在就打电话过去,替你赔礼道歉。” 显然时隐之的沉默只会让刁宝瑞女士脑补的越来越多,情况也会越描越黑。 时隐之单手撑着额头,微合眼睑,无奈地叹了口气。 “叫宋伊,是个国际有名的画家。之前是我的病人,她和你儿子什么关系也没有,肚子里也没有孩子。” 一句话解释清楚,没有多余的废话。 听完儿子时隐之的解释,下一秒刁宝瑞女士立刻便拿出了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宋伊两个字。 五分钟后—— “儿子,这是你吧?” 刁宝瑞女士点开一张大图,径直放在时隐之面前,语气极为失望。 “你瞧瞧你,对妈妈都撒谎。孤男寡女的一起去看电影?你还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 又叹了口气,时隐之端起那碗西红柿鸡蛋汤来,一口喝掉,突然感觉也没有那么咸了。 “妈,相信你儿子,今年肯定和你要户口本。” “!!好!!” 刁宝瑞教授一口应下,喜滋滋地便去发微信给时父去,汇报这一感人的消息。 应付完了自家母亲大人,时隐之才算得了空。 他习惯性地走到楼上书房,准备浏览最新的论文期刊。 食指已经放在电脑的开关键上,突然又收了回来。 文献论文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何必着急这个时候? 时隐之关了书房的灯,拖着棉拖鞋走向自己的卧室。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博页面。 片刻后,向来面上神情淡淡的时隐之终于出现了些不同的神情。 “我就说嘛画家都是经过数年的磨砺,哪里有才二十出头的画家?” “你看她前几天被刺,分明就是皮肉伤还搞的很严重似的去住院,不就是炒作么?” “画展我带着我儿子看过,根本不怎么样,还没我儿子画的好,都是些不知所谓的涂鸦。” …… 网上总是有些自诩正义的键盘侠,踩他踩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殊不知完全是被营销号给带了节奏,在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便攻击诋毁其他人。 自以为在网上言论自由,谁也不能顺着网线抓到他,肆无忌惮。 其实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蹦跶的再厉害,也无人观赏。 灯光撒在时隐之上,给他罩上一层淡淡的光。 黑白主调的卧室内,连一点暖色调都没有。时隐之的卧室和他的人一样,板板正正,一丝不苟。整个卧室,除却一张大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沙发,竟然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家具。 沙发是浅灰色的,不大,只够两个人坐,一边还放着米白色的抱枕。 时隐之坐在沙发上,他想了又想,还是点开了微信,难得的在对话框里打出一长串的话来。 安慰人的话时隐之不太擅长,但是他怕他如果现在不安慰,明天宋伊就会抱着他痛哭流泪,擦着鼻涕诉说着网上对她的不好言论。 仙林某五星级酒店贵宾套房内,镶金边的被子,两米宽的软塌大床,屋内最中央处还挂着一盏水晶玻璃吊灯,偏黄色的灯光洒在金色主调的房间内,好像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暖洋洋的气息。 正躺在床上美滋滋地刷着网友对自己的评论并没有半点生气现象的宋伊,手机微信突然显出提示来了新消息。 她点开一看,竟然是时隐之的消息。 “吸烟的人看着同正常人一样。但是他的肺内纤维就像是被火烧过的森林,没有任何生机,而正常人的肺内纤维看着就像是麦浪,充满生机与希望。 从医学上来讲,任何一个慢性病都是不治之症。而网上许多人都得了‘没良心’这种慢性病,所以不要太在意。” 很长一段话,前面一大段宋伊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最后一句,她才瞬间明白。 宋伊嘴角不自觉地得意上扬,紧接着便是忍不住地笑出声,再之后整个屋内都能听到宋伊疯了似的大笑。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竟然会发消息关心我唉!!! 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次,像个疯子似的蹦蹦跳跳撒泼打滚,宋伊好不容易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她在对话框内敲敲打打编辑了许久,又总觉得不妥当,删了重来。 一直守在微信界面的时隐之就看到微信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没有了。 等了半天一条消息也没发过来。 时隐之想,或许是宋伊太伤心了,编辑消息都不知道该发什么过来。 小姑娘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不慌张? 他没多想,便点了微信通话。 “叮叮叮”,微信页面突然跳出来通话提示。 “哎呀我的天呐!时隐之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 宋伊握着手机好像是握着黄金一样,宝贝的不得了。她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傻乐地偷偷笑。 好不容易笑的尽兴了,她才伸出一根指头来,按下绿色的接听键,接着又按下扬声器。 宋伊有些小遗憾,为什么时隐之打过来的不是视频通话? “宋伊,你还好么,网上的评论你暂时不要看,为这些人伤心不太值得。” 时隐之的声音低低的,音色很好,就像是那些唱着日式情歌的歌手,一听便忍不住怦然心动。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竟然以为自己会伤心!! 宋伊内心狂笑,眼珠子一转,忽然右手用力地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很快雪白的大腿上便有了红肿的痕迹。 疼痛很快带来了悲伤的情绪,宋伊的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呜呜呜……” 宋伊很早的时候就研究过如何哭才最美,如何控制声音才会更加惹人怜惜,看了无数遍“仙女落泪”的视频,想不到第一次实践就用在时隐之身上了。 而电话那头的时隐之看不到宋伊的神态,只听得见手机里传来的啜泣声。 低低的,像是小兽的呜咽,想要忍住不哭想要故作坚强,断断续续的抽噎。 哭的叫人难受,叫人心疼。 “别哭了,哭了就变丑了。” 时隐之有些慌乱,听到宋伊的哭声很是笨拙地安慰着。 他听过女学生考试不及格的痛哭,看过妹妹时幼妍在机场时候的无声哭泣。但是没有哪一次,比宋伊哭更加时隐之难受。 难受的心都纠起来了。 难受到只要宋伊说什么,他都愿意去做。 “变丑就变丑!他们都说我是蛇蝎心肠!我都难受死了,一个人孤零零的,都没有人给我一个抱抱!” 手机那头的宋伊哽咽着声音,又气又恼怒。听着就叫人心疼不已。 “我给你抱,听话,别哭了。” 吗啡是阿片类□□,被誉为上帝送给人类最好的礼物,药理作用广泛,最能止痛。 时隐之想,为什么上帝没有送给人类能够止哭的药? 如果有的话,他想要现在就喂给宋伊吃。 15.景天 棕褐色的木板地面上,跪坐着一名楚楚动人的少女,她可爱、迷人又善良,就是哭的有点悲切难耐。 “呜呜呜……我就知道时隐之你对我最好了,我明天就想要和你见面!我要抱抱!呜呜呜……” 听到时隐之难得的安慰,宋伊受到了鼓舞,又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哭的更加卖力了。 甚至还“哒哒哒”地跑下床,抽出纸巾来擤了鼻涕。 当然,擤鼻涕也是很优雅,声音不大,姿态端庄。 “那好吧!我明天到实验室找你,呜呜呜……嗯嗯,晚安啦!谢谢你了,时隐之。呜呜呜……” 伴随着呜咽声,宋伊按了红色键挂了电话。 通话一结束,她脸上的泪珠立刻便停住了,原本下扬着的悲切无比的嘴角一点一点地上扬,弧度越来越大。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也太好骗了吧!!! 这么容易就答应和我明天在实验室见面!!!还要给我抱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甚至能看到暴露的牙龈。 栖霞区仙林大学城某五星级酒店贵宾套房内的宋伊,此刻急需救护车来抢救—— 已经离疯不远了。 次日中午,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很适合坐在街头的咖啡厅,打着哈欠,看来往行人,逗一两只小猫。 宋伊也打了个哈欠,终于从软绵绵的大床里伸出一条胳膊。 她昨天晚上太兴奋了,一个人傻乐到凌晨还睡不着,幸好今天没有睡到下午才起来,还是一如往常中午时候美美哒醒来。 照了镜子,仔仔细细地将每个毛孔都放大了细看。 很好,没有任何瑕疵,今天也是美美的一天。 她打开手机微信,喜滋滋地查看有没有消息。 ——没有一条消息。 都已经中午了,时隐之也不关心一下她到底来不来,要不要抱抱。 “呵,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将手机朝床上一扔,宋伊冷哼一声。 时隐之不发消息难道就不去么?怎么可能,她宋伊可是言而有信的诚信人,说好了要抱抱就一定要抱抱。 死活都得要抱抱,不抱不行。 打定了主意,宋伊洗漱完便开始化妆,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美的让时隐之记住。 若是别的专业的女生可能会觉得化妆很难,不过宋伊就是个画画的。对她来说,化妆不过是将画布换成了自己的脸,颜料工具也换成了各种化妆品而已,简单的很。 拿出化妆包,宋伊翻翻捡捡便开始化妆。 防晒霜、妆前乳、遮瑕、粉底液、定妆,平时只需要两分钟搞定的底妆,她今天磨蹭了十分钟才勉强满意。 再拿眉笔开始画眉,宋伊的眉形其实很好,不需要过多修裁便很好看,长度刚好,也不过分浓密。不过她天生爱美如狂,总是精益求精,用了染眉膏后还上了眉毛雨衣。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宋伊的窗户显然比常人要更宽敞更明亮。 她脸小,眼睛却很大,黑白分明,眼珠和眼白的比列刚刚好,眼尾拉的很长,新月型双眼皮衬托的她双眼更圆,笑起来宛若一个小月亮。 上了眼影,又画了眼线,宋伊拿着睫毛膏便开始细细地刷起睫毛来。 说起来,她的睫毛虽然长但是不够浓密,不像时隐之的睫毛,长且浓密,就像是一把乌黑的小扇子放在眼睛上,一眨眼,就能掀起一阵风来。 结束眼妆后,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宋伊抓紧时间打了腮红,连唇线笔都来不及用便涂了口红。 她记得n市中医药大学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时间是十二点二十,若是去的太迟,时隐之出了实验室找不到人就不好了。 再说了,她今天打扮的这么美,当然还要和时隐之一起吃午饭才对。 而此刻,被宋伊心心念念记挂着的时隐之正一心投入在实验中,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奉献青春。 最近实验项目的进展不是很顺利,之前的仪器问题解决后,现在又面临药材问题。 麻黄是呼吸科常用的药,性温,味辛、微苦,功效发汗散寒、宣肺平喘、利水消肿。许多肺部相关的疾病都需要开到麻黄。 时隐之的实验项目是和肺部肿瘤癌症有关,麻黄的用量不少。 但是在普通药房里,因为麻黄可以提取制成□□,超过五十克的麻黄是根本开不出来的。 他之前已经和药厂联系过,拿了不少麻黄过来,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完了,还得去开证明再拿才行。 全身心地投入某件事情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格外快,听到下课铃声的时候,时隐之才惊觉已经十二点二十了。 “时教授,您不去吃饭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时教授亏了身体,我们整个实验室都没法进行革命了。” 时隐之带的研究生陈茹颜俏皮地打趣着,她长的漂亮,连做实验时候头发都是披散着,画了妆来。 “没事,你们先去吃,我还不饿。” 时隐之和学生关系一向都很好,平日里也不会太过约束,实验室的出行时间也没有规定,都是靠自觉。 他翻了微信消息,知道宋伊已经来了,得等着这个小祖宗才行。 闻言,陈茹颜甜甜地笑了,脱了白大褂放在椅子上便下楼去食堂吃饭。 等电梯的人有些多,她觉得麻烦还是跟着人潮慢慢走下楼梯。但是万万没想到,在楼梯口她竟是遇到了上次那位把感冒当成绝症的患者。 网上讨论了许久,热搜都挂着好几天了,陈茹颜自然是晓得宋伊的真实身份了。 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看着宋伊问着来往的学生“实验室怎么走?” 嘴角划过一个冷笑,陈茹颜是真的瞧不上眼这种女人。 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宋伊面前,一副施舍者的模样,高高在上。 “宋伊女士,你是找时隐之教授的么?” 正揪住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问方向的路痴宋伊闻扭头看了眼,寻思了好久终于想起来,这个女生好像曾经见过。 在真免堂的时候,好像是坐在时隐之旁边,大约是他的学生。 同样是女生,宋伊对女生之间细微的感情变化很敏感,眼前的这位从眼到鼻孔,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一句话: 老娘讨厌宋伊! 巧了,对这种人,宋伊也是真他娘的讨厌。 “是的啊!你能带我去么?我不太找得到路。” 低眉顺眼地请教着,宋伊眉眼弯弯,笑容亲切无比,甚至还微微歪头,浑然一副“老娘就是俏皮美丽纯良无知的小可爱”模样。 楼梯口来往的学生很多,并不方便交谈。 陈茹颜微笑着点头,态度温和地对着宋伊说道:“现在是中午下课时间,下课的学生很多。我们到那边谈,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一下宋伊女士。” 宋伊望了眼陈茹颜手指的地方,发现是个小角落,来往的学生很少。 像是小白兔似的没心机,宋伊点点头,怯生生地说道“好啊,都听你的。” 陈茹颜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果然是和网上说的一样,是个靠着家族庇佑出名的小公主,一点城府也没有。 中午下课的高峰期其实只有大约五分钟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段,来往的学生便少了很多。 将人带到楼梯口的小角落边,陈茹颜便决定要好好给这位娇气无理取闹的小公主上上课,教她做人。 得叫她晓得,地球不是绕着她转的,不是所有人都得宠着她。 “宋伊女士,我想请你不要在缠着我们时隐之教授了。他上了热搜,没两天说不定就要有校领导约谈他了。” 一段话说的义正言辞,好似是在设身处地的为时隐之着想。 宋伊垂下小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好像是在哭,其实是憋笑的厉害。 这都8102年了,怎么还有这种神奇的存在? 她六岁就不玩这些无趣的小把戏了。 陈茹颜以为宋伊被她说的要哭了,心里涌现出一丝愧疚感,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加紧话头继续刺激道: “我在网上最近看到一个段子。配一把钥匙三元,三把钥匙十元。宋伊,你配么?” 哎呦呦,不得了不得了,这可不是损她配不上时隐之么? 宋伊抬头,星眸璀璨,笑的眼中都有了泪水。 “真是巧了,我最近也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我是个算命的,你算什么东西?” 陈茹颜的脸一下子通红,她没想到竟是被一个没脑子的贵小姐戏弄了。正是准备出言反击的时候,突然看见宋伊忽然跪倒在地。 宋伊双目陡然间蓄满泪水,捂住肚子,声音有些凄厉地冲着楼道边喊道: “我知道你们师生情谊好,你暗恋时隐之我也能明白,但是你何苦要为难我一个怀孕的人!” “时隐之你救救我们的孩子!我肚子痛!” 陈茹颜尚未明白是什么个情况,下意识地顺着宋伊手臂的方向望去,而后面色一下子变的惨白。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时隐之。 16.紫苏 中午下课时间,外面都是学生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欢快声音,楼梯口的这处小角落却是出奇的安静,只听得见宋伊小声地啜泣声。 陈茹颜长这么大,还真是从来没想到过电视剧里面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恶毒女配在和女主说话时候突然可怜兮兮地捂住一边脸,而后男主便突然现身。 这种感觉很奇特,却也让她有种莫名的快感和喜悦。 照着这样的发展,她才是女主。和时隐之教授先产生误会,而后解除误会之后,便能永远在一起,而恶毒女配都会得到凄惨结局。 一步步从楼梯上走来,时隐之不需要判断都能猜的到是什么个情况。 他瞥了眼自己的研究生学生,眼神有些冰冷。 而后径直走到宋伊面前,单膝跪下,一只手搂住宋伊的腰,一只手从她的腿弯处绕过,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时教授,你听我解释,我根本没有碰她,是她自己倒地的。” 虽然心里有预感是这样的场景,但真正看到的时候陈茹颜依旧还是无法接受。她很委屈,双眼很快便蓄满了泪珠,盈满眼眶。 她喜欢她的导师,单方面喜欢了很久。 她知道现在还配不上时教授,所以就像是一只未成年的老虎崽子,只能通过威胁任何想要接近时隐之教授的女人,让她们自己退出。 等她足够优秀的时候,她想时教授一定不会拒绝她。 陈茹颜一直这样坚定地相信着,甚至为了这个目标每天都在努力奋斗。 她是实验室里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学生,节假日从不回家,都窝在图书馆认真复习学习,国家奖学金她今年也拿到了,是所有人眼里才貌兼备的好学生。 可是为什么时隐之教授就是看不到她呢?为什么眼里只有那个宋伊! 甚至还有了共同的孩子! 而此刻,被陈茹颜恨的咬牙切齿的宋伊,正双手紧紧地抱住时隐之,将小脑袋埋在他的胸前,低低地呜咽。 “时隐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想要抛弃我和这个人在一起了?” 一番话又是埋怨又是委屈,宋伊抬起脑袋,睁着一双湿漉漉如同小奶猫的双眼,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陈茹颜,神情委屈巴巴。 脑子里好像突然有了昨天宋伊哭泣时候的画面,时隐之凝视着宋伊的双眼,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没有,我最喜欢你了。别哭了,小祖宗。” “不行!你还没交代清楚你和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她刚刚还问我,说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三元一把钥匙,十元三把,问我配么?!” 宋伊不依不饶,有了时隐之的配合戏瘾更加强烈,她双手不停地拍着时隐之的胸口,一滴一滴圆滚滚的泪珠掉落,声音突然低下来,委屈巴巴。 “我又不傻,她说我不配。” 陈茹颜对宋伊的不要脸厚脸皮是叹为观止,她一时之间气的都说不上话来。 分明后来宋伊也讽刺了她!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到暗恋许久的时教授开了口,语气平静。 “她说错了,是她不配。” “是她不配”,这四个字好似是四把锋利的小刀,瞬间便扎进了陈茹颜的心中,疼的要命却又说不出话来。 宋伊望了眼陈茹颜惨白的小脸,顿觉心中畅快无比,拿小拳拳捶着时隐之的胸口,嘤嘤嘤着说道: “讨厌厌啦!人家饿饿啦,要吃饭饭。” 时隐之听着这一连串的叠词,还有宋伊刻意捏着嗓子的声音,除了无奈的宠着,没有别的办法。 “好,我们去吃饭饭。” 宋伊身材体重一直保持的很好,体重绝对不过百,有腰有腿有胸。时隐之抱着半点不嫌累。 现在是饭点,食堂里面肯定很多学生,时隐之想了想,还是觉得带宋伊到校外吃饭比较好。 “哎,时隐之,你都不给我解释解释那个女学生?嗯?” 被时隐之抱在怀里,凑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宋伊脑袋埋在时隐之的怀里,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 她今天还特地涂了ysl的斩男色口红,身上也喷了香奈儿五号女士香水,从头到脚都是精致无比,但是时隐之竟然一句都没夸。 路过的好几个路人在给他们行注目礼,有认识时隐之的老教授甚至笑成了一朵菊花。 “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学生么?” 时隐之低头瞧了眼宋伊,却只能看到她委屈巴巴的头顶,忍不住嘴角上扬。 “哦!!” 宋伊很大声地回应。 很气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她想要名正言顺地让时隐之给她解释,但是好像名不正言不顺。 时隐之不是她丈夫,甚至连男朋友也没有,至多算是病患关系。 宋伊内心里明白她现在对时隐之的态度很不对劲儿,但是又死活不肯承认,不肯面对。 亲生父母的失败婚姻让宋伊从小就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不婚主义者怎么可以谈恋爱?! 不婚主义者怎么可能对时隐之说得出口“哎,你做我男朋友吧!”这种话? 压!根!不!可!能! “时隐之,我生气了,把我放下来!” 宋伊很生气,情况很严重。 脚步顿了一下,时隐之低头望了眼怀里的小祖宗,轻笑一声,说道: “怀孕的人不宜动怒,刚刚你还摔了,我得抱着你才行。” 宋伊:…… n市中医药大学的号称全n市面积最小的大学,整个学校都是按照太极阴阳五行的布局建造。 学校西门体育馆处,还有一大片的格桑花海,里面有不少的小情侣在里面拍照、嬉闹。 花海旁边是药园,里面种植了数百种中药材,每一种类前都有立着一小块白色的介绍木板,详尽地介绍这种中药的性味、归经、功效。 药园以前是对公众开放的。不过这两年药园的药材被挖情况严重,学校已经用绿色的铁丝网将整个药园围了起来,只留了前后两个门。 就算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本科生也不能凭校园卡进入,必须是有老师的带领。 药园的面积大约是格桑花海的三分之二,里面还包含了一个小池塘。池塘里面也长了中药材,还养了白鸭和黑天鹅,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同一物种。 时隐之在这所大学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年了,他抄小道走到停车场,在自己那辆迈巴赫车前才将宋伊放下,按了车锁,车的前后灯闪烁一下后便解了车锁。 车锁解了,宋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径直坐了进去。 时隐之从车前绕到驾驶位,将车钥匙插好,启动引擎。 “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的那片花海是格桑花海,等我们吃过饭了,就过来到这里散散步。” “哦。” 宋伊的脸臭臭的,答应的声音也拉的很长,听起来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扭过头,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宋伊的神情一下子便从不耐转变为期待,眼睛里都是得意洋洋,如果有小尾巴,一定翘的飞起。 女孩子总是对花海之类的漂亮事物没有抗拒力,更何况那片花海不像薰衣草花海那么低,那花海里的花茎都很高,差不多有一米。 花的颜色也很多种多样,粉色、大红色、菊花色、白色……而且有些花还是杂色,花瓣的边角是粉红色,里面是白色。 宋伊想,如果能在里面拍照一定很好看。 更何况她作为一名知名画家,难道不应该是身处这种浪漫的花海里,穿着长裙,戴着顶草帽,然后架起画板,拿起画笔绘画么? 时隐之的车才洗过,副驾驶边的后视镜没有调整角度,正好能将宋伊的神态变化都照出来。 余光瞥了眼后视镜,时隐之觉得明天之前后视镜都不必调整过来。 n市中医药大学虽然是在仙林大许城内,不过只有n市附中,小吃一条街压根没有,只有地铁二号线。 开车出了西门,一路向西,时隐之记得n市财经大学对面有一家综合性的广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美食店。 n大附近也有不少美食街,不过宋伊的画展就是在n大开的,估计有些美食店已经吃过了。 到了仙林中心的广场,时隐之将车停好后,便在手机上点开美食软件,放在宋伊手里。 “看看,想要吃什么。” 广场内部有不少品牌连锁店,烤肉、烤鱼、自助餐、西餐、日料……基本都有。 宋伊随便划拉了几页,不知为何一点胃口都没有,明明她出门前就吃了一小块面包垫垫肚子。 “外面的餐厅卫生都得不到保证,好多媒体都报道了,盘子都洗不干净,你如果真心诚意请我吃饭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做啊?” 心里有气憋着,宋伊看哪都不顺心,就想要找时隐之麻烦。 望了眼气嘟嘟好似河豚的宋伊,时隐之略一挑眉,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可不行,虽然我厨艺好,但是我只做给我未来媳妇吃,你又不是我未来媳妇。” 宋伊气的一跺脚,更加大声的:“哦!!!” 17.牡蛎 栖霞区仙林中心金鹰广场,巨大的奢侈品广告幅贴在墙面上,欧美模特手里捧着香水,笑容灿烂富有感染力。 来来往往都是大学生,年轻且朝气蓬勃。谈天说地,畅想未知的将来。 年轻但并不朝气蓬勃的宋伊,此刻在某家连锁烤鱼店内吃着烤鱼。 她和时隐之各点了一条清江鱼,一条是荔枝,一条是菠萝的。 照理说两个人吃烤鱼,一条鱼就够了,但是宋伊偏不,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吃穷时隐之。 就算吃不穷时隐之,也要让他多花钱,谁叫他不愿意亲自做菜给自己吃。 夹了一小块鱼肉,沾了点飘着红辣椒的汤底,鱼肉的鲜嫩和汤底的火辣结合在一起,是人间的美味。 再来点鱼豆腐、芝士年糕搭配着汤底浓郁的汁一起吃,清爽可口。 时隐之看着是细嚼慢咽,斯文的吃相,其实吃起来很快,半边的鱼肉已经被他剃干净了。 他时不时地抬眼望望宋伊锅里的那条荔枝清江鱼,觉得做鱼做到这份上也是不容易。 被宰了做成烤鱼就算了,吃烤鱼的人一口鱼肉不吃,就拿着两根筷子不停地戳戳戳,好好一条烤鱼愣是被戳的惨不忍睹,不像是烤全鱼,倒像是红烧鱼肉了。 旁边的椰子汁宋伊已经干掉两杯了,她还准备让服务员再上第三杯。 肝火旺盛,急需灭火。 “别光喝,吃点东西,要不然胃受不了。” 服务员上了第三杯椰子汁,时隐之眼疾手快地立刻端到自己这边来,不让宋伊再喝了。 “过犹不及”这道理在哪儿都适用,更何况这么暴饮暴食其实并不符合中医的养生之道。 “时隐之你干什么啊!请我吃饭连口椰子汁都不让我喝,你昨天在电话里说的好听,什么只要我想,你就能给我一个抱抱啊?!我呸!现在连口椰子汁都不给我喝!” 拿着勺子重重地敲击瓷盘,宋伊火气有些大,克制不住地想要发脾气,想要告诉时隐之,她真是很委屈很委屈。 周围很快就有打量的目光传来,有了之前的经验,时隐之立刻探身抬手,将宋伊戴着的鸭舌帽压的更低。 小祖宗果然是小祖宗。 时隐之坚持了很久,决定还是认输。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准备同宋伊解释。 “陈茹颜长得很美学习又好实验做的也不错,所有老师都喜欢她。” 宋伊超凶地:“哦!!!” “但是我能力有限,教不了这么优秀的学生,刚刚我已经发消息给基础院的院长了,申请换一名更优秀的导师带陈茹颜,院长已经同意了。” 嗯??!! “真哒??!!没有骗我?” 宋伊原本怏怏的双眼一下子睁大,神采飞扬。 就好像是一只情绪不好的小松鼠忽然遇到了满山的松果,兴奋地跑个不停,恨不得将所有的松果都塞到肚子里去,鼓鼓囊囊的才好。 和可爱的人在一起,心情也会变的可爱起来。 时隐之看着宋伊一秒转变的表情,心情也多云转晴,低声“嗯” 了下。 “比真金还真。” 得了时隐之又一句的肯定,宋伊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已经不是普通的晴天了,是零度赤道的晴天,热情似火,能把地面烤焦。 不用喝椰子汁降火了,宋伊夹起被自己捅的碎碎的清江鱼肉,一口一口沾着汤底吃,重新恢复战斗力。 晴空白云,人若朗朗朝日,蓬勃前进,野蛮生长。 等一顿烤鱼吃完,已经是快要下午两点了。 宋伊记得n市中医药大学下午的课程就是两点开始。 “你下午有没有课啊?已经快两点了。” “请别的老师替我代上了一节课,不必着急,先陪你去格桑花海散步消消食。” 原本今天下午时隐之是连着三节中西临班的方剂课,不过他早就和方剂教研室的王老师打过招呼了,让她帮忙带一节中西临班的方剂课。 隔壁中医五年制班级方剂默写通过率这么高,他倒要看看,如果换个老师过来上课,中西临班级的方剂默写通过率会不会变的高一点。 宋伊有些惊讶,没想到时隐之连课都给调了。 她是向来藏不住情绪的人,一得意就容易翘尾巴,此刻便是如此。 瞧瞧,时隐之竟然为了陪她散步连课都让别的老师代上,虽然只有一节课。 怎么办哦!果然还是她比较有魅力呀! 仙林中心到n市中医药大学不过两三站公交车的距离,开车的话不过几分钟就能来回。 时隐之的车从西门进,正好能看到格桑花海,将车停到一处临近的停车位,时隐之和宋伊便沿着小道进入格桑花海。 “这边的路是本来就有的么?我看怎么像是人踩出来的。” 格桑花海中间的小路都是光秃秃的泥,不是鹅软石或是瓷砖做成的。偶尔还能出现一两根倒下来的格桑花。 “大部分是园丁播种时候留下来的小路,也有一部分是慕名而来的校外人士踩踏出来的,当然,本校学生也不少。前面的路就是铺的石砖了,比较宽敞。” 格桑花很高,高度已经超过了膝盖。时隐之沿着蜿蜒的小道而走,前方是漫无边际的格桑花。 宋伊有些可惜没有带相机过来,她现在只能拿着手机将就着拍几张,不过就算是手机拍出来的也很好看,果然还是因为风影太美。 到n市中医药大学格桑花海游玩的人不在少数,多数是情侣,也有不少是家长带着小朋友过来看看风景。 宋伊拿着手机相机不停地拍照,或是站着或是半蹲甚至还能跪在地上,就为了拍出最美的照片来,然后—— 发朋友圈。 从边缘的小路终于慢慢走到了中间的大道,在朝着花海中央走是一颗硕大的苍天大树,很高很粗,一看便知必定年份久远。 存活年份很久的树木都是活化石,珍贵无比。 n市中医药大学的这棵显然也在此列,见证了这所大学的风雨和荣光。 绿油油的古树干上还缠绕了不少红布红绳,都是用来许愿祈福的。远远看着翠绿之中夹杂着好些红色的布条,迎风招展着,倒是分外有意境。 “这树是你们学校当做祈福的树么?上面好多红绳啊!” 离的远了看着还有几分意境,靠近了宋伊便有些替这百年老树不值得。 世人都说,红条和红绳绑的越高,便越有可能得偿所愿。 所以便委屈了这百年的老树,好好的树干,竟是硬生生地被缠绕了好多布条和红绳,甚至有一根粗壮的树枝都被人爬树踩的裂了痕。 拿刀割一下皮肤,人会痛,会嚎啕大哭,甚至会狠狠地报复回去。所以没有哪个正常人随随便便就伤人。 那树呢? 树不能说话,所以就算断了一根树枝也不会疼;花不会说话,所以开的漂亮被一把摘下也不会疼。 人类总是这样的矛盾啊! 一边说着要保护残疾人士,一边又对说不了话的花草树木置之不管,就因为他们没办法说话,他们动不了没办法报复回来,所以便能为所欲为了么? “这些红绳和布条大部分都是外校人搞出来的,本校的学生都是明令禁止的,只要抓到就是要扣学分。” 望着百年老树树干上的伤痕,时隐之给宋伊解释着。 “而且学校有专门的园丁保护这棵大树。上面祈福的布条和红绳也是定时清理的。” 宋伊点点头,回道:“那这还算是有良心。” 祈福古树是在格桑花海的最中央,再往上走还有一个木制的小亭子,周围也聚了不少游人。 格桑花海并不是平地,地形由低往高,那个小亭子便在高处。若是站在里面,便能俯视一整片的格桑花海。 “上去的路有些陡,扶着。” 一年四季几乎都是穿着不同款式高跟鞋的宋伊,不太好走坡路,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能摔个跟头。 宋伊自己还没担心起上坡的问题,便看到时隐之已经伸出左臂来。 他的左手轻握成拳,是绅士手,显然并没有吃宋伊豆腐的意思。 并没有多犹豫,宋伊便将右手搭在时隐之的左手臂上,笑容美滋滋的。 “走吧!我的骑士,本公主要到亭子里看风景。” 时隐之略一挑眉,到底还是跟着宋伊的话说道: “遵命,公主殿下。” 一路迎着微风向上走,格桑花的花香也随风飘洒天地,宋伊模模糊糊地突然意识到,她看了这么久的格桑花,却连格桑花的花语到现在还不知道。 “时隐之,格桑花的花语是什么啊?” 宋伊只是随口一问,她想时隐之这么博学,一定知道。 却没料到一直走在旁边的时隐之突然扭头,凝视着她的双眼,深沉如古井之水。 她一愣,尚不明白什么意思时,便听到时隐之轻笑一声,说道: “怜取眼前人。” 宋伊拿着手机拍照的手忽然顿住了,不知道是今天的太阳太好,还是周围太热闹。 怎么她的心突然跳的如此热烈,就像这漫天的格桑花,开的如此热烈又浓重。 18.龙骨 艳阳天, 格桑花海里随处可见牵着小手的情侣,好像空气里都是荷尔蒙的味道。 也许下一秒, 就有恋爱降临。 宋伊犹在愣神的时候,又听到时隐之开始缓缓介绍其格桑花的由来, 像是央视台的播音员, 一板一眼的。 “格桑在藏语里意为‘幸福’,在藏族这种花是象征着爱与吉祥的圣洁之花, 也是拉萨的市花。种植起来也比较简单,这种花很坚强,不需要特别照料也能长的很好。” 宋伊身边冒着粉红色气泡的气氛一下子便消失不见,好像是坐在电视机前, 看着七点档的央视新闻联播。 她摇摇脑袋, 觉得自己果然是到了“初老”的年纪,怎么随随便便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地就心跳加快。 她才没有心动,绝对没有, 死也不承认。 宋伊凶巴巴着脸:“哦!!” 因为有着时隐之的搀扶, 宋伊爬坡的速度很快, 两个人很快就爬到了小亭子那儿。 这个亭子建造的时间很久了, 能看到木头边框有些腐烂的迹象。屋檐的四个边角处的铃铛也破了, 风一吹, 一个都不响。 “我听说你们学校不是挺有钱的么?论坛里面都说你们学校宿舍条件和奖学金都是仙林大学城里数一数二的了, 怎么这亭子都破成这样了还不修一下, 铃铛都哑了也不换。” 远远望着亭子的时候还觉得分外的有诗意, 等宋伊凑近了一瞧, 便是满心的失望。 太旧太丑了,她连拿手机拍照都不想要拍。 时隐之先一步踏进亭子里,找了一处视线很好的地方伫立着,极目远眺。对宋伊孩子气似的话语,耐心开导着: “这亭子和那棵古树一样,都是从学校建立之初就存在的,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学子。 建筑不比人,人老了,会被惋惜美人迟暮,亦或是嘲讽老态龙钟。建筑旧了,却是时光的厚待,你看旅游景点打出来的口号,哪个不是历史古迹?” 宋伊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那我一定要好好保养,可不能以后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就被人说老态龙钟。” 时隐之轻笑了一声,低低的,像是一片羽毛挠着痒。 对着亭子的嫌弃少了许多后,宋伊也走了进去,从里面往下看着这漫天的格桑花海。 极目远眺,宋伊不得不承认果然是这处风景独好,怪不得古人总是喜欢登高望远,确实是有叫人心旷神怡的大气景色。 站的高看的远,宋伊之前在底下花海中观赏游走的时候,总觉得这片格桑花海实在是大的厉害,一眼都望不到头。 而此刻就站在最高处,一时之间竟能将整片花海都纳入眼底,就连哪处的格桑花开的最盛也能瞧的分明。 在低处时候,她观赏着格桑花海的美景;站在高处的别人,观赏着游人在格桑花海中的风景。 就像卞之琳写的小诗《断章》中所言: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宋伊望着这漫天的花海,一时之间突然涌现出澎湃汹涌的感情,就如同她第一次看到大海一样,叫她忍不住咏诗一句。 “时隐之!我想到一首诗!” “什么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宋伊得意洋洋,冲着时隐之昂了昂下巴。 “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有文化?” 时隐之捧场道:“嗯,很有文化。” 《小学生必背古诗80首》中的一首,杜甫的《望岳》。 宋伊骄傲地点点头,脸上一丁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我也觉得我很有文化,我外婆从小就夸我有文化气息。不过这首诗的前几句我有些记不得了。” 时隐之附和地点点头,道:“这首诗确实挺难的,我也记不太清,只开头两句是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从小就是泡在墨水里长大,五岁就能将《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的时隐之,为了保护宋伊的自尊心,昧着良心撒了谎。 “哦哦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第三句是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被时隐之一提醒,宋伊终于从脑海的深处想起了杜工部的诗来,可歌可泣。 咏诗一首后的宋伊心情大好,自觉周围的一切都格外的迷人,她看了风景后,又在小亭子周围走了走,细细打量附近的景色。 格桑花海的风景早就看过不知多少次了,时隐之不放心宋伊,跟在她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 小亭子周围的人不少,很热闹。有个穿着黑白格子的小男孩咯咯笑着跑来跑去,一不小心便撞到宋伊的腿上。 虽然是个小萝卜头,不过重量已经不小了。宋伊的腿被这么一撞,就像是被一个实心球突然撞上,疼的不得了。 而那个穿着黑白格子的小男孩这么一撞,直接被撞的一屁股到底,小脸上的神情都是懵的。 宋伊暗道不好,若是这小萝卜头一哭,免不了便要和孩子家长舌战一番。 中国的孩子家长都是无理主义者,熊孩子就是世间一切真理。“孩子还小得让着”是不变的台词。 看多了媒体的报道,宋伊对熊孩子天生就没有多少好感。 “小朋友还好么?怎么跑的这么不小心。” 宋伊还在心惊肉跳地担心不已,便看到时隐之已经扶着那小孩起来,语气温柔地能滴出水来。 后面跟着的孩子家长很快也过来了,抱起小男孩有些哭笑不得地对着宋伊说道: “我家这小崽子刚刚在路边捡到一朵格桑花,不知怎么地就撒腿跑过来了,真是对不起啊!” 对方家长态度出奇的陈恳,一点都不像是媒体报道中不讲道理的家长。 宋伊松了口气,笑着正要客套两句,突然便听到那一屁股跌倒在地的小萝卜头气呼呼地哼声,奶声奶气地解释: “不是惹!我是想要把花送给漂亮姐姐啊!” 这小萝卜头才到时隐之的腿那么高,浑身上下都奶奶的,大大的眼睛,挂着一泡眼泪,委屈巴巴地捏着两朵格桑花。 那格桑花一看就是从地上捡的,其中一片花瓣有被踩过的痕迹,花朵也不是很鲜艳,应该是之前就被人采摘了,然后又随便扔掉的。 “送给漂亮姐姐?哎呦,你个臭小子怎么尽知道漂亮姐姐啊!要是让你幼儿园的小林老师晓得了可不得要伤心坏了?” 小萝卜头的家长被小萝卜头都逗乐了,虽然打趣,却也没有阻止小萝卜头的行为。 得到自家妈咪的同意,小萝卜头反而有些害羞了,眼巴巴地望了宋伊一眼,忽然又双手掩面,羞羞地躲在自家妈咪的怀里。 宋伊乐了,这个小萝卜头的反应深得她心。让宋伊一直引以为傲的美貌更加的引以为傲。 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她的美貌已经到了能俘获小孩子的程度了么? 真是叫人苦恼啊! 她也不想生的这么美,这么引人注目,但是没办法,谁叫老天偏爱她呢? 宋伊正在暗自苦恼的时候,便看到这小萝卜头鼓起勇气走向前一步。 哎呀要被小孩子送花花了呀! 宋伊心里满怀着期待,眼里都是小星星,笑容灿烂的看着小萝卜头—— 把花送给了时隐之。 “哥哥,小花花送给你鸭!” 宋伊:??? 时隐之微愣,显然也是没想到,不过他很快就接了那朵花,揉了揉小萝卜头的脑袋,很诚恳地说道: “谢谢你。” 宋伊捧着一颗等待送花的心,碎成了玻璃渣渣,笑容都僵硬了。 怎么办,想打小孩。 那个小萝卜头被时隐之揉了头后高兴地埋在他妈妈的怀里,害羞了好一阵子才又探出脑袋来,将另一朵格桑花送给宋伊。 剩下的这朵格桑花更惨了,半边的花瓣都掉了,还剩一半的花瓣犹在坚强的挂在上面。 “漂亮小姐姐,花花送给你。” 小萝卜头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眼神也是真的清澈真诚,叫人难以拒绝。 宋伊伸出手,接过那朵残破不堪的格桑花,有些委屈。 “谢谢你。” 得了谢的小萝卜头又害羞的埋在妈妈的怀里,小萝卜头的家长乐不可支,同宋伊和时隐之挥手道别。 等小萝卜头家长抱着孩子走远了,宋伊才将面上的假笑放下,侧着眼对时隐之哼哼道: “时隐之,我告诉你,我生气了。” 生气小萝卜头把花先送给时隐之,生气小萝卜头把烂一点的花送给自己。 难不成就因为时隐之比她更有气质么? 宋伊也是有小脾气的,生气了,哄不了的那种。 “那把花给你?”时隐之问道。 宋伊又哼了一声,没给一个眼神。 虽然心里早就预料到小祖宗会生气了,但真闹脾气的时候,时隐之还真是没办法。 他突然拽住宋伊的手臂,将她朝自己的怀里一带。 犹在暗自生闷气的宋伊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时隐之的声音,擦着耳朵,就连呼吸也能感受到。 “昨天晚上哭的这么惨要抱抱,那现在生气了我抱一抱你,哄不哄得好?” 19.苏子 凌晨两点的n市, 零星的灯光还亮着,道路上偶尔划过一辆汽车。 漫天的星光被云层遮住, 只余留一颗两颗星还在闪烁。 星星也要排班轮流上夜班,而今夜迟到翘班的星星分外多, 只有几颗星星还坚守岗位, 发光发亮。 宋伊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 她想要向月亮举报投诉,今晚都没有星空可以看,一星差评。 白天在格桑花海里被时隐之突然抱了一下,当时尚未反应过来, 等到夜深人静了, 宋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大对。 但是具体哪里不大对,她又想不出来。 向来是倒在床上, 盖了被子就能睡着的宋伊, 今晚难得的失眠到两点。 失眠的宋伊很烦躁, 晚上熬夜真的很伤皮肤。 不行, 她要找人一起熬夜伤皮肤。 一分钟后—— “我艹你妈, 宋伊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打老娘电话干什么?!” 这几日一直在为宋伊的热搜和画展操劳不已的吴语女士, 真的很想要顺着电话过去, 打死宋伊这个坑爹货。 她本来睡的好好的, 突然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原本吴语想着她不接的话, 对方应该也不打了。 没想到宋伊竟然一!直!打!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一通又一通,毫不放弃。 听到吴语咆哮的宋伊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有人陪着一起皮肤衰老,一起变丑了,太好了。 果然语文课本上说的没错,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瞧瞧她这个小优秀,不就成功了么? “我睡不着,想要和你咨询点情感问题。” 重新躺回温暖的大床上,宋伊躺在软软的枕头上,按了扬声器,将手机放在床边。 母胎单身了二十四年,对私人情感又不怎么开窍。 宋伊很有自知之明,她这种情况必须得要咨询别人。 全权代理宋伊画作现在还要帮小姑奶奶解决情感问题,充当知心姐姐角色的吴语决定,明天要去再买一瓶兰蔻小黑瓶。 等宋伊将事情的发展经过毫无保留的告诉吴语后,吴语发出了一声冷哼。 “我记得之前某个人和我说过,坚定的不婚主义者绝对不会喜欢时隐之,那请问你现在是个什么鬼情况?” 被问的哑口无言的宋伊:…… 对面大半夜被吵醒的吴语显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宋伊,继续追问。 “还他妈的为了这破事大半夜打老娘电话!宋伊,你丫是不是到现在才情窦初开,初尝喜欢的滋味啊?” 并不想要承认如此丢人之事的宋伊,强行嘴硬死撑: “没有,我之前谈过十八个男友,就是都被我甩掉了!” 对宋伊从出生到现在的事情了解的比宋伊本人还清楚的吴语女士: “呵,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将身体都用被子卷起来,像是一个蛹,将自己团团包住。 宋伊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一时心动叫鬼迷心窍,一直心动则是在劫难逃。 好像几乎每一处她和时隐之见面,都会心跳个不停,是不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宋伊不知道。 纵然她在画坛里早已成名,履历可以写上一沓子来,但在感情面前,她就如同一张干净的画布,什么都不明白。 “宋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不要又像缩头乌龟一样缩起来,这事儿迟早得要面对。” 吴语没在继续逼迫宋伊,她也是过来人,知道感情的事情得要自己想通,要不然永远都突破不了那道线,永远是像小孩子的感情一样,只有依赖没有缺一不可。 手机的通话还在继续,电话的两头都没有人说话。 道理宋伊其实都明白,只不过就缺了自视内心的勇气,永远裹脚不前,害怕更进一步。 父母亲的失败婚姻给宋伊带来的伤害不仅仅是童年的不圆满,更是长久以来对感情的不确信、怀疑。 她需要有个人推着她向前,正视自己的内心。 良久过后,宋伊终于开口了。 与其说她是在和吴语交谈,不如说是她在尝试剖析内心,跌跌撞撞的成长。 “我有的时候很喜欢说废话,很话痨,有时候又会神经兮兮的,比演戏的戏还多。” “但是时隐之会听我唠叨完,还会认真的不敷衍的回答我。甚至他愿意陪我一起演戏,不戳穿我。” “吴姐你不知道,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能做到像他这样。” “我一个人在我的世界的独行了很久,终于遇到了时隐之。” “我真的好喜欢他这样,我好喜欢时隐之啊!” 向来艺术家大都是孤独的,一个人感受日月星辰变化,仿若整个大千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感。 世人都感叹艺术的精妙,却从不去探求艺术初始的缘由。 不是自闭症的孩子就更有艺术细胞,更有绘画天赋,而是他们的世界只有自己,孤独的只专注于画中的世界。 吴语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睡的乱糟糟的头发,接着中气十足地冲着电话那头的宋伊吼道: “宋伊你他妈怎么回事?还他娘的伤春感怀了啊?!喜欢你丫的就去追,在老娘面前说有个屁用!” 才悲伤矫情完的宋伊,被吴语这么一吼,完全没了刚才想要四十五度悲伤望天空的情绪。 唰的一下就床上做起来,大力一拍被子,宋伊说道: “怎么追?每天送玫瑰花巧克力还是天天给他发五百二十块?” 吴语:…… 对宋伊直女式倒追法无fuck可说。 “小姑奶奶,您这是要包养小白脸呢啊?可别这么追。你就像之前一样,变着法子的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保持原来就行了。” 直女宋伊并不明白:“嗯?为啥?” 手机另一头的吴语轻声哼了一下,道: “男人都是贱骨头,轻易得到的永远不珍惜,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现在巴巴地送上去,就是倒贴。女孩子要追一个人,绝对不能这么廉价,你要会撩,撩的他的心动了,就成功了。” 宋伊:“太深奥了,听不懂,讲明白点。” “爱人先爱己,你要撩拨的他反过来追你,要不然就算是追到了,对方也不会珍惜。对了,最好能把他的亲人朋友贿赂搞定,胜算就更大了。” 吴语打了个哈欠,声音听着有些疲劳。 深夜最适合思考,宋伊被吴语这么一点拨,感觉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吴语最近真的是忙的和个陀螺似的,连轴转,不停歇。 本来宋伊时隔四年的画展“大梦一场”就已经很多事儿需要她费心了,结果现在出来个不知道哪里搞出来的热搜,还是给拉金洗白的。 这两天就忙着在微博上发证据,还给了好几家大v 发了律师函,事情一下子就反转了。 “哎,伊伊,之前微博上给拉金洗白的我都发了律师函了,证据也甩上去了。现在收尾工作还差一点,你明天有空记得到我这来一趟,我请了摄像师给你录制视频,你过来说几句委屈巴巴的酸话就成。” 借力打力就是这个道理,别人黑就让他黑,黑的越厉害最后打脸就打的越响,最后还能给宋伊涨一波路人好感度,知名度也会打上来。 况且宋伊的长相完全不输娱乐圈的女明星,很多颜狗都会无条件的粉上她,支持她。 宋伊点点头,正要答应时候,脑子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义正言辞的拒绝。 “不行,明天我没空。” 深知宋伊最近压根屁大点的事儿都没有的吴语,呵呵反问。 “啥事儿啊?补觉啊?” 宋伊:“我和时隐之前几天就约好了,明天去真免堂拿祛疤膏。” 吴语:…… 家境贫寒,告辞! 清晨,时家二楼的某间卧室内,时滚滚小朋友睡的都淌了哈喇子。 时幼妍起床后,揉揉时滚滚的小肚子,听到自家儿子发出小猪一样的“咕噜咕噜”享受的声音后,忍不住轻笑起来。 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时幼妍查看一下有没有重要消息。 才解锁,支付宝就发来了提醒,宋伊在三点零八分给您的支付宝账户138****6699转账520元。 时幼妍有些奇怪,她可不记得宋伊有欠她钱,还是520这种数字。 点开支付宝页面,时幼妍才发现,哪里是发了520,是发了十次五百二十块的支付宝转账,每次转账上的字连在一起就是—— 贿赂时隐之妹妹的钱。 时幼妍:呵,这爱情的酸臭味。 收人钱财,□□。 时幼妍收了宋伊的贿赂,就要替宋伊问两句,试探试探她哥时隐之的口风。 时家今天的早餐时间只有时隐之和时幼妍两个人在餐桌边。时母刁宝瑞女士被出差完的时父时代同志一通电话叫到瑞士去了,老两口欢欢喜喜的度假,儿子女儿都不管了。 “哥,你对宋伊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这三十岁的老处男要是对人家小姑娘没意思,就趁早说清楚,你看看微博上都是揣测你俩关系的。” 时隐之抬眼瞥了下时幼妍,并不回答。细嚼慢咽动作优雅的吃完早餐,便在门口换鞋准备出门。 时幼妍急了,“去哪啊我哥?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穿好皮鞋的时隐之,淡淡瞧了眼自家妹妹,终于开了金口。 “真免堂,和宋伊约好了。” 20.葛根 早上八点半, n市江宁区,真免堂已经开门了, 里面坐了满满当当的病人。 吴免真国医大师虽然开了这家国医馆,但是并非每天都来坐诊, 只有周六全天和周一周二的上午才过来看诊, 偶尔周日的下午也会过来。 宋伊之前来过一次真免堂,知道如果是要吴免真老师看诊, 需要预约挂号。 不过她今天可不是来挂吴免真老师的号的,她是要来见时隐之的。 熬夜到四点,在网上看了一圈的恋爱手册和宝典,宋伊对之前吴语说的话深以为然。 要想拿下时隐之, 就要先搞定他周围的人。 从后备箱里拿出两大包的水果小零嘴, 一手拎着一包,宋伊风风火火的就用身体推开真免堂的玻璃门。 因为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了,宋伊很快就找到时隐之的诊室, 放下两大包的水果小零嘴, 整理了下衣服后, 才轻扣两声, 推门而入。 八点半的时间, 真免堂才开门, 时隐之的诊室里还没有病人, 来的刚刚好。 “时隐之, 我来拿祛疤膏了。” 宋伊走了进来, 捧着一大包的东西, 怯生生地瞧着时隐之。 才到真免堂没多久,宋伊推门进来的时候,时隐之正在穿着白大褂,他有些惊奇,宋伊竟然会来的这么早,还以为会到下午才来。 “坐吧!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 昨晚总共才睡了不过三个小时左右,宋伊整个人到现在还有些恍惚,但是又有些精神异常亢奋。 这感觉就像长期熬夜的人一样,明明知道越熬夜越容易猝死的快,但是又极度享受夜深人静世界属于自己的快乐感。 简而言之,就是作死。 宋伊的黑眼圈有些重,早上涂了好几层的遮瑕才勉强遮住,肤色也暗沉了许多,幸好没有冒痘。 她的妆容比平常要厚些,腮红打的也多了些,叫人看不出来她真正的气色。 “怕人多啊,到时候就很麻烦。而且我今天还给买了很多水果和小零嘴,准备送给真免堂的工作人员。” “怎么突然要送?” 时隐之换好了白大褂,把祛疤膏递给宋伊。又随手解开宋伊带过来的两包东西,朝里面看了眼,都是进口水果和零食。 “没有突然,就是想要送了就送啊。而且我今天也没有事情做,想要来感受一下中医药的魅力,说不定还能帮我找找灵感。” 宋伊当然不会告诉时隐之是因为想要贿赂你身边的人,她又不傻,得要温水煮青蛙。 诊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丁文柏咋咋呼呼的便进来了,他一进来便一眼看到光鲜亮丽的宋伊。 不得了,是漂亮小姐姐诶。 “宋伊小姐!没想到还能再次亲眼见到你!” 上次宋伊第一次来,丁文柏没加的上宋伊的微信,暗自惋惜了很久,没想到这星期过来跟着时教授抄方,竟然还能遇到美丽的宋伊小姐! “昨天晚上我还和微博上那群没脑子的杠精争辩呢!宋伊小姐你一看就是那种才貌双全的美少女啊!就算是凭借家庭背景成名,那也很了不起!” 宋伊只是想要来真免堂找时隐之,在他身边刷刷存在感,倒是没想到会偶然抓捕到一只自己的狂热男粉丝。 礼貌性地笑了笑,宋伊伸出右手。 “我也很荣幸认识你啊!” 握手只是见面的礼仪,但丁文柏看着宋伊伸出来的细长白嫩柔弱无骨的小手,就忍不住心生荡漾。 女神真的吼吼看啊!近看更美!声音也超好听! 在裤子上蹭了蹭,将手心上的汗蹭掉后,丁文柏才颤巍巍地抖擞着手上前,鼓起勇气要和宋伊握手。 “咳咳。” 丁文柏的手才刚刚举起来,就听到自家时教授咳嗽了两声,面容不善地盯着他的手。 “今天吴免真老师坐诊,病人很多,药房只有三个人,会很忙。你今天就去药房那边帮帮忙吧!年轻气盛的,正好帮忙从库房里扛一些重的药材来。” 压根还没有握到手的丁文柏:……想哭却哭不出来。 宋伊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时隐之带的这个研究生实在是太可爱了,简直就是个活宝。 “时隐之,我可以也去药房帮忙么?感受一下中医药的魅力。” 才进了诊室,就要去药房帮忙,正在收拾收拾心情重新出发的丁文柏,闻言眼前一亮,仿佛又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去药房又怎样?虽然辛苦,但是有漂亮小姐姐鸭! 时隐之面色不善地睨了眼自己带的研究生,忽然觉得自己平时里对学生实在是太客气了。 “药房很辛苦。” “没事儿啊!我耐的住,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很能吃苦这四个字,我已经做到四分之三了么?” 宋伊摆摆手,一丁点都不在乎辛不辛苦。 她要先从药房入手,拿下在药房工作的叔叔阿姨,而后以点到面,拿下真免堂所有的工作人员的好感。 这样她以后说不定就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真免堂,时不时地在时隐之面前晃悠啦! 宋伊的小算盘打的很响,脸上的得意兴奋神采都有些抑制不住了。 时隐之有些无奈,很能吃苦,做到四分之三,不就是很能吃么? 小祖宗是真的心大,到现在还没反应的过来。 “嗯,那我带你去药房熟悉熟悉。帮忙分分药就行了,重的活儿就不用干了。要是嫌累了,就直接出来歇着,你又不是真免堂的员工,半毛钱工资不拿,不用那么勉强自己。” 既然宋伊坚持,时隐之也没办法。等小祖宗吃了点苦就知道累了,下次绝对不会提来药房的事情。 宋伊点点头,按捺住心底里的兴奋,一脸乖巧模样。 一旁的丁文柏委屈巴巴地道:“时教授,我也是半毛钱工资不拿的。” 同样都是不拿工资的,为什么他要干最重的活儿?好委屈。 时隐之没说话,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丁文柏,银色的镜框好似都发着光亮。 丁文柏立马不说话了,缩在乌龟壳里。 莫名感觉自己被偏爱的宋伊,更加得意了,她踮起脚尖,努力地拍拍丁文柏的肩膀,安慰道: “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好看。” 时隐之:…… 丁文柏:委屈巴巴。 吴免真教授才开始看诊一号病人,药房里面还没有方子过来,比较清闲。 时隐之领着宋伊和他的研究生学生丁文柏进了药房,药房里面的工作人员只有三名,一个光头的中年叔叔,看着身材很厚实,肚子很圆。姓徐,是名药师,也是药房的总负责人。 还有一名中年阿姨,叫杨灵羽,带着一对金耳环,闪闪发亮。剩下的是位年轻小哥,看着很瘦,也是姓徐。 都是熟人了,药房里的负责人见时隐之带着两个人过来就明白是来送免费劳动力的了。 “徐师傅,今天吴老师坐诊,估计会很忙。我这个研究生请缨过来要帮忙。” 时隐之拍着丁文柏的肩膀,将他推着向前了一步。 “哎呦小伙子可以可以,还能体谅我们老骨头!” 徐师傅中气十足,笑声很大,灯光下,他的光头更加的闪亮。 “被请缨”到药房的丁文柏只能呵呵地笑着,还不能说实话,客套地回道: “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 “这边的这位美女是谁啊?时教授你女朋友啊?” 杨灵羽正坐在凳子上磕着瓜子,手指着宋伊。 来真免堂看诊的几乎都是些癌症肿瘤患者,大部分都是中老年,根本不刷微博,自然也不认识宋伊。 在药房工作的这三位,平日里也不怎么刷微博,每天在药房的工作量就很大了,休息时候只想多睡觉多吃点。所以对宋伊也只是觉得长得好看,并不清楚到底是谁。 “文化工作者,想要来感受一下中医药文化,方便创作。小姑娘比较娇气,还请徐师傅多照顾点。” 时隐之并没有正面回答杨灵羽的问话,拐了个弯,面上笑容一如既往。 宋伊在旁边也跟着甜甜地笑,将带过来的其中一包水果小零嘴开始分发起来,边发还边礼貌地说道: “还请师傅们多多指教!” 药房里面的师傅们也都客套的婉拒,不过挡不住宋伊热情,最后还是被塞了满满的小零嘴,各种进口水果都放在药台上。 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软。宋伊送完一圈后,自觉和药房师傅们的关系拉进了不少。 “时隐之,你教教我,怎么分药啊?” 听时隐之说给她安排轻松的活儿,分分药就行了。但是宋伊连分药怎么分都不清楚。 “徐师傅,麻烦给两个口罩。” 真免堂的中药不像省中的药房,都是现代化的小包药材,这边的中药房还是同旧时一样,一格一格的小抽屉,抽屉里装着各种药材。 接过一次性口罩,时隐之递给宋伊一只,自己戴上一只。 “戴好啦!” 将两边的勾绳挂在耳朵上,上下拉一拉,宋伊就戴好了口罩。 “不对。” 宋伊还没明白,时隐之便伸手将宋伊的一次性口罩摘了下来,他的手指蹭过宋伊的皮肤,温热如水。 时隐之将口罩掉了个方向,重新给宋伊戴上。 口罩两边白色的绳子勾着耳朵,戴好后,时隐之忽然伸手捏了一下宋伊的小鼻子。 “有金属条的一端是上方,能让口罩紧贴鼻梁。” 21.黄芪 真免堂面积不大, 药房也不大,总共三大面药墙, 三面矮一些的药墙。每一面有六列小抽屉,每一列有十个小抽屉。总共有两百多种药材。 一些粉状的药物, 比如炮甲粉, 三七粉之类的,是专门用大罐子装着, 需要的时候拿勺子挖。 中间有两面药台,用来分药装药,两边药台上分别放置了二三十个小簸箕,长度差不多是二十厘米, 用来分药和装药。 时隐之拿了七个小簸箕, 一个一个的放好,绕成一个半圈,而后又拿了一个小簸箕在手里。 药房的徐师傅随意拉开一个抽屉, 是酸枣仁, 称了些倒进时隐之手里的那个小簸箕里。 “分药很简单, 就是将药大致均匀地分到每个小簸箕里面, 需要手臂带动手, 而不是单纯的用手腕来摇。” 时隐之做了一个示范, 动作很快, 行云流水, 每一个小簸箕里面的药都差不多。 “一开始学的时候可以慢一点, 先少后多的原则。如果一开始就倒的太多, 后面的药就不够分。” 点点头,宋伊表示明白了,看着分药还是挺有趣的。 拿了一个小簸箕,宋伊也试了一下,动作不大流畅,但是胜在晃的均匀。 “我会啦!确实不是很难。” 扬起手上的小簸箕,宋伊有些得意的笑着望向时隐之,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轻笑一声,时隐之正欲再交代些,便有人过来提醒他的诊室来了病人。 不得已,时隐之只能先去坐诊,临走前又特地关照了声宋伊。 “累了就歇着,不要勉强。” 宋伊点点头,和时隐之挥挥手。 时隐之一走,丁文柏就活跃了起来,围着宋伊团团转,问东问西,双眼里充满着渴求的味道。 “女神!你和时教授什么关系?” 宋伊甜甜一笑,“病患关系。” 丁文柏眯着一双豆大的小眼睛,扶了扶眼镜,颇有些深沉地说道: “不信。” 宋伊闻言也不多做解释,就甜甜地笑,眼睛也笑成了弯月。 杨灵羽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另一件白大褂,让宋伊穿上。 毕竟药房里面分药抓药什么的,药里的灰尘还是很多的,衣服脏了不好。 吴免真教授那儿的第一个病人很快便就诊出来了,去前台交了钱后,便拿着打印出来的药方到药房来了。 “十四十四!” 药房的阿姨杨灵羽拿了方子就喊着“十四十四”,宋伊才来,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见丁文柏已经熟练的将药台上的小簸箕抽出十四个来,交叉着摆放好,总共放了五列,每列三个小簸箕,还最后一列少一个小簸箕。 徐师傅和小徐师傅拿着笔就在单子上开始划线,他们要称什么药,就划掉哪些药,这样就能晓得到底哪些药没称过,方便其他药师来称。 称药的称子是金色的,很小,挂着一个秤砣,放置药物的称板前面有一个开口,方便挖去药材。 宋伊就看着两名徐姓师傅不停地在药房里穿梭,明明有好几百种药材,他们都不需要看,就一下子抽出那种药材所在的小抽屉。 另一位女性师傅杨灵羽在称阿胶,用电子秤称,另装。 称量的也很快,宋伊犹在愣神望着的时候,小徐师傅已经将称好的麻黄倒进她手里的小簸箕了。 麻黄虽然叫麻黄,但真免堂用的中药麻黄却一点都不黄,反倒是绿绿的。 均匀地摆动着手臂,让手臂的晃动带动药材的抖落。宋伊的动作有些慢,她有些担心如果分的不均匀,会影响了药效。 站在药台另一边的丁文柏也开始分药了,他分的是桔梗,中间是黄色,外边偏白,切片中央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丁文柏分药的速度很快,宋伊分的却比较慢,很快分药的速度便比不上称药的速度。 徐师傅从药台旁边又拿了两三个小簸箕,斜斜地放在一边,而后将称好的药材放进去。这样既不影响他们称药的速度,也不会影响了分药。 药房的三位师傅显然也是特别照顾宋伊,每次过来将称好的药材倒进小簸箕里的时候,都会说一下药材的名字,让宋伊能够记住药材。 等药都分完了,药房的师傅还得仔细地对着药单再次确认一遍。等确认无误后,才会装袋包扎。 “女神女神!拿一叠你后面的药袋!” 丁文柏咋咋呼呼地喊着,手指着宋伊身后一摞子的黄色纸质药袋。 药袋分大小两种,若是一副药的药量不多,便用小一号的纸袋子,也节省了纸质资源。 宋伊应了一声,随手那了一叠小的纸袋子出来。 这种黄色的药袋子是定制的,正面印刷了真免堂的简介以及地址和联系方式,反面则是关于如何煎煮药物的说明。 将小簸箕里的药倒进药袋里后,再将前面的口折叠一下,最后用订书机封口。 宋伊第一次在中药房帮忙,还有些不适应,等又来了几个药单后,才慢慢熟练起来,动作也越来越迅速。 一个人只要专心做起一件事情起来,时间就会流逝的很快。 宋伊努力地认识每一种药材,努力的分药,装药,等她得空抬眼望了下墙上的钟时,才惊觉已经十一点一刻了。 “小美女,坚持坚持,再过十分钟我们就上去吃饭咯!” 杨灵羽也是人到中年,精神不济了,她从早上干活到现在,也是累的慌。 宋伊点点头,拿着空药袋继续装药,忽然余光一瞥,看见时隐之从诊室里出来了。 “时隐之,你怎么出来了?” “这边预约的病人都看完了。而且我在真免堂的班也只有今天上午而已。” 时隐之边说边脱掉身上的白大褂,将衣服搭在一边的臂弯里,进了药房。 宋伊同时隐之说话,手上动作也没停,将七副药摞成一块,而后拿着写了患者姓名的大塑料袋装好,打结。 “嗷!” 做的好好的,时隐之忽然敲了一下子宋伊的脑袋,这敲的栗子太疼,宋伊嗷呜一下都叫出声来了,眼睛里都泛着点点泪花。 “给病人的药打结要打活结,不能打死结。” 时隐之伸出手,将宋伊打了死结的解开,重新打了个活结。 医生是救人的,是要人活,而不是死。 如果打了死结,得敲打一下以示警戒。 “那你告诉我就好了啊!干嘛打我?”宋伊委屈巴巴的,简直脑壳疼,“而且打活结打死结这种不就是封建迷信嘛!” 时隐之瞥了眼宋伊,没多做解释。 很多经过西方学科洗脑的人其实很难接受中医的思维,他们将之称为封建。 殊不知中医和西医的理论就是不一样的,西医是还原论,任何病症都要追到细胞、基因上去; 中医是整体观,主要以藏象学说为代表,将疾病归经归脏。 九年义务制教育,生物、化学、物理等等自然学科,都是用的西医的思维,一个人如果习惯了一种思维,自然很难习惯用另一种思维去看待从未接触过的理论。 再直白点说,若是用中医的思维判断方式来看待西医,那西医也是毫无根据,一派胡言。 时隐之的母亲刁宝瑞教授就是知名的中医大家,十多年前就开始出现中西医结合的风向,风刮的太大,以至于刁宝瑞女士也将时隐之朝着中西医结合的方向培养。 本科、硕士、博士都是中西医临床医学专业,就连研究的方向也是和中西医结合有关。 研究的越多,时隐之越发觉,中医和西医是根本没办法结合的。 至多是在临床治疗上结合,理论上两者是压根不能也没办法结合的。 他从本科以来学习的专业书都是中医类归中医类,西医类归西医类,若是学的不精,就是中不中、西不西。 虽然现在n市中医药大学中西临专业据说开始试行使用中西医结合类的专门教材,但是时隐之翻过大三学生的教材,中西医结合内科学编的根本是中不中、西不西。 实际上不过就是把中医和西医教材上的东西汇合在一本书上而已,还汇合的不全面。 “行了,别恼了。微博上还有转发锦鲤的玄□□气事情,救人治病的时候迷信一样,你就当是美好的祈愿吧!” 看宋伊还在气鼓鼓的嘟着嘴,眼睛也是直直地盯着自己,时隐之也是怕了小祖宗了,只得先妥协一步。 旁边药房的徐师傅也帮忙搭话,“小姑娘,时医生说的是这个理哦,有的病人偏激,要是看到打的死结,会和你闹的。” 宋伊还是气着,鼻音发出一声“嗯”来,满不情愿。 见状,时隐之倒是忍不住笑了,不是轻笑,是很明显的笑容。 宋伊一直有注意着他,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倒是更忍不住痴了。 她一直觉得时隐之不笑时像个神仙,满目慈悲,又好像众生皆空,超脱俗世。 如今他真正笑起来,才知何为“清风入我怀”。 宋伊兀自愣神,沉浸在时隐之的美□□惑当中时,突然听到时隐之的话语,一瞬间就很想打人。 “走吧!附近有个自助餐厅,我们去那边吃饭,管你吃得饱吃得够。” 22.苏木 真免堂向前不过一两百米的距离就有一家商业广场, 里面有不少的商铺和餐厅。 宋伊虽然生气时隐之打了她的小脑袋,但是不能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人是铁饭是钢, 宋伊一顿不吃饿的慌。 “想要吃什么?” 时隐之说要带宋伊来吃自助餐,但临到头还是任由宋伊挑选。 “去吃烤肉吧!我想吃烤肉。” 隔着不远的距离, 宋伊就能闻到空气中烧烤的味道, 香的很,勾的她更饿了。 “不过这次你不要买单, 我来,我请客。” “怎么了,突然要请客?” 时隐之倒是没想到宋伊会突然这么说,难不成还真是斤斤计较上了, 得要算清楚才成? 宋伊摇晃着脑袋, 一副想说却不能说的模样,望着时隐之的眼神充满着同情。 “你别问了,我就是今天心情好, 想要请你吃饭。” 作为一个温柔体贴的小仙女, 宋伊怎么可能让时隐之为难? 她上午在药房帮忙的时候, 也听到药房的两个叔叔谈论关于在真免堂坐诊的几个医生的薪水问题。 来真免堂坐诊的除了吴免真国医大师外, 大部分都是n市中医药大学里的中医教授, 他们一边教书, 一边过来坐门诊提高医术。 因为是一切本着自愿的原则, 况且n市中医药大学的教授们也想要门诊的时候得到吴免真国医大师的点拨和指导, 所以真免堂并没有给任何工资给来坐诊的教授。 唯一的一点点微薄收入就是开方子的提成, 百分之二十的提成。 据说吴免真老师的女婿, 四十多岁了已经,在真免堂开的药方提成一个月才不过四五百。 四五百块钱能干什么呢? 连宋伊的女王权杖口红都买不到。 医生可真是过的苦日子。 “你放心时隐之,以后只要有我宋伊一口肉吃,我绝对不会让你喝粥。” 自觉带入剧情的宋伊,深感时隐之的不易。 出来吃个饭少说几百块又没了,她怎么能如此剥削一个贫苦的医生? 估计时隐之的车贷还没还,房子还不知道有没有。 怪不得都三十岁的人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妻子也没有女朋友。 一切都是因为穷啊! 时隐之被宋伊都要逗笑了,他身上穿的戴的,难道真的看起来很穷酸么? “你这话说的怎么感觉像是要包养我?” 宋伊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又立马猛摇头。 “不是不是,我没有要包养你的意思!” 其实脑子里早就开始筹谋保养计划的宋伊仔细思索了下,还是觉得不能打击时隐之的尊严和自信心。 等以后结婚了,她就天天给时隐之转账,弥补他前三十年吃的苦。 她主外,时隐之主内。 唉,以后要勤奋画画了,她以后可是要担起一个家庭开支的女人。 知道宋伊脑子里肯定是又在想些杂七杂八有的没的东西,时隐之也不戳穿,领着小祖宗到她说的烤肉店先去解决中午饭的问题。 这家商业广场内的烤肉店是有名的全国连锁店,也算是网红店了,排队的人还不少。 时隐之和宋伊来的刚刚好,恰好他们才坐下,位置就满了。 烤肉店的装修偏于上世纪复古风,整个店铺的颜色偏于暗色系,桌子椅子则是欧美风,唯有上方的灯饰偏于暖色系,橘黄色,算是这家烤肉店为数不多的亮色了。 点单是微信或者支付宝扫码点单,用支付宝还可以享受口碑商家的折扣。 时隐之已经先一步打开支付宝扫码进入菜单,他扫好之后直接将自己的手机推过去给宋伊,“点单。” “不行。” 宋伊摇晃着脑袋,伸出食指来回摇摆着,面上的肌肉都皱在一起,写满了拒绝。 “我今天请你吃饭,所以用我的手机扫码然后点单。你如果不同意,我今天就不吃饭了。” 倒是没想到小祖宗是认了真的,时隐之有些哭笑不得。 他想了想,这家餐厅虽然是网红餐厅,但是消费水平还比不上之前的德盛酒店,让宋伊付钱也无伤大雅。 “之前我听一个朋友说,饭要软着吃才香,原来不明白,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了。” 时隐之点点头,倒是头一回尝到了吃软饭的滋味。 宋伊的脑子还没转的过来,她还在专注菜单上的肉品,没有理解时隐之话中的意思,有些呆呆的问道: “哪个朋友哇?年纪轻轻地怎么就喜欢吃软饭?牙口这么不好么。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硬一点的饭。” 时隐之笑了笑,并没有强行解释话中的意思,倒是顺着宋伊的话说了下去。 “叫应理想,一个大学同学。吃软饭最后把媳妇吃回家了,我记得他们下个月就要举办婚礼了,到时候你如果有空,我们一起参加。” 倏地一下,宋伊的眼睛就亮了。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时隐之,忽地捂住嘴笑开了花。 啊哈哈哈哈哈!!!时隐之说要带我去他朋友的婚礼哎!! 这是不是代表他喜欢我啊!! 一定是的!! 宋伊内心的激动和狂喜体现在外在时,便是一个打扮精细的貌美女子,捂住嘴笑的像个二百五的胖子。 笑容干净又纯粹,纯粹中又带了点猥琐。 等宋伊好不容易收住势,止住了笑,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这处,颇有些丢人现眼。 “不好意思,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失态了。” 宋伊咳嗽两声,面上神情恢复正常,向着周围的食客点头致歉,仿佛刚才笑的像个傻、逼的人不是她。 有些忸怩地试探着抬眼瞧了瞧时隐之的神色,宋伊害怕刚才的失态会给时隐之留下不好的印象。 睫毛颤了颤,眸光静静地打量。 时隐之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就算是身处烤肉店这么世俗的环境,他也仿若周身有一层淡淡的云,将他同这世间的凡夫俗子隔绝开。 银色眼镜后的双眸依旧深沉如水,透着慈悲的意味,藏着笑意。 他拿着玻璃杯抿了一口水,姿态从容,似乎并没有太过在意宋伊方才的失态。 宋伊松了口气,滑动手机页面继续点着菜。 藕片五花肉、梅花肉、雪花肥牛、牛里脊、培根卷、芝士小年糕…… 翻着菜单,几乎每一样宋伊都喜欢吃,她又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几乎每一样都点了,最后再点了两杯水果饮料。 确认无误后,宋伊提交了订单,却发现只花了三百五十六块钱。 怎么这么廉价! “时隐之,我下次请你吃高档餐厅,这家烤肉店不行。” 以价格论好坏的宋伊看到才三四百块的费用,深深觉得掉了面子,她分明能够请时隐之更好的! 怎么能委屈时神仙吃这么廉价的东西,还是烤肉!! 宋伊的良心在痛,痛到无法自拔,悔不当初为什么闻到肉香味就跑过来吃烤肉。 “行。” 时隐之仔细回想了下,似乎大学里的时候应理想就是凭借吃软饭的技能把安月疏给追到手,那他现在多吃几顿软饭似乎也是有益无害。 他心里只是单纯的以为宋伊嫌弃这家烤肉店的档次不够高,压根猜不到宋伊内心深处的邪恶想法: 他的小祖宗想要包养他,当小白脸包养的那种。 订单提交后,前台的服务员就会收到最新的订单消息,后厨也会开始安排上菜。 这家烤肉店的上菜速度还是很不错的,两三分钟后,就有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员过来给他们的烤架铺上纸,切成一片一片的各种腌制好的牛肉羊肉也陆续上了桌。 烤肉酱是需要自己调配的,时隐之坐的靠外,他帮宋伊调配好后才开始配自己的烤肉酱。 从架子上拿了剪刀,将一盘切的比较大的牛肉片剪成好几块,时隐之在抽出夹子将这盘牛肉放进去烤。 腌制好的雪花牛肉一放进去,就响起冒油的声音,肉片外围很快就慢慢便熟,油和肉发出“滋滋”的声音来,香味很快就散播开来。 宋伊早早地就拿起了筷子,盯着被烤的滋滋响的烤肉,默默地吞了下口水。 肉片已经被剪的很小块了,烤起来很方便。 时隐之细长的手拿着夹子,专心致志地帮宋伊烤肉,肉熟了一块就给宋伊夹一块,而后再从桌上拿其他盘子里的肉放进去煎烤。 明明是在做一件俗气无比的事情,偏偏时隐之行云流水的好似在泡茶一样。 美色当前,美食在口。 人生无憾啊! “时隐之你也吃啊!” 都到饭点时间了,宋伊担心时隐之光给她烤肉会饿着,也夹了烤肉给他吃。 又放下一盘子的肥牛进去烤,时隐之才得空吃了一口宋伊给他夹的烤肉。 宋伊就着吸管喝了口饮料,望着周围其他桌一同过来吃饭的小情侣,有些羡慕,不,是很羡慕恨羡慕。 最近天气变的越来越冷了,很快就要入冬了。 她望着对面又在帮她烤肉的时隐之,忽然问道: “时隐之你喜欢冬天么?” 不等时隐之回答,宋伊便自问自答起来。 “我很喜欢冬天,这样子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吃热乎乎的麻辣烫,一起去吃火锅,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有冰冰的橘子汽水,我都想要和你一起分享。” 23.丹皮 烤盘里的肥牛还在煎烤, 边角处已经变黑烤焦,烤架下面铺着的纸也有些焦黑了。 周围的小情侣谈天说地, 笑声时不时地传入耳中。更加衬托的宋伊和时隐之这一边的寂静。 宋伊拿着筷子一动不动,时隐之抿了一口柠檬柚子茶, 微微蹙着眉, 他突然说道: “那可能不行。” 宋伊的心一下子就纠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她突然想起之前吴语的话来, 果然,艺术家的爱情都是不顺利的,这样才能促使艺术上的提升。 难道她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要无疾而终了么?嘤嘤嘤 对面犹在蹙眉的时隐之望着宋伊陡然暗淡的神采,一点一点地扬起唇角。 “你到冬天肯定不穿秋衣秋裤, 冬天温度这么低, 你出去肯定要冻的得风寒。你要是想吃麻辣烫和火锅,到时候就在家里自己买材料吃好了,至于橘子汽水, 太冰了, 不准喝。” 确确实实到冬天就没穿过秋衣秋裤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宋伊:…… “秋裤太丑了!能不能不穿啊!” 松了一口气的宋伊一听到要穿秋裤秋衣, 顿觉人生惨淡无望看不到光。 到底是哪个人才设计出来这么一个反人类的东西?! “膝关节算是人体最重要的负重关节, 而脚和腿是远心端, 血液循环不畅的话, 很容易脚冷腿冷, 到老了还可能得老寒腿。” 时隐之没正面回答宋伊的问话, 倒是简单科普了下知识, 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宋伊穿秋裤, 不穿不行。 说起来,秋裤这东西确实是很重要的,御寒保暖神器。 如果不穿秋裤,寒邪侵袭体表肌肤,则很容易让人抵抗力下降,甚至风寒感冒。 “嗯……” 宋伊委屈的嗯了声,拖了很长的尾音,满脸的不情愿,恨恨地拿着吸管戳着柠檬柚子茶里的柠檬片。 时隐之又给宋伊夹了块烤好的雪花牛排,一整片,肉的形状都是圆圆整整的。 宋伊拿着筷子就咬了一口。 “时隐之,我跟你讲,我一想到冬天要穿秋裤我就很躁,你不要以为一块烤肉我就没事了。” 时隐之没说话,继续又夹了一块烤肉到宋伊的盘子里。 烤肉还在继续,宋伊的生气向来和金鱼的记忆一样,持续时间很短。像个小孩子似的,前一秒还在和你说要绝交,再也不见面,下一秒又开开心心地拉手转圈圈。 宋伊的快乐很简单,一块烤肉片就能解决。 如果一块烤肉片不行,那就两块三块四块很多块。 她突然认同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 还想和你日久生情,所以会变得无比主动,通过各种方式去打探联系方式。 她现在就是在这样做呀! 想要和时隐之日久生情,然后百年好合,永不分离。 吃过烤肉,宋伊的肚子有些撑。出来的时候迎面遇上一位发传单的小哥哥,一张超市周年庆大酬宾的广告单一下子就被塞到了手上。 简直是天赐良机,机不可错! 又能消食又能有理由和时隐之一起逛超市! 宋伊扬起手中的传单,笑容灿烂。 “时隐之,和我去逛超市啊!” 五分钟后,时隐之和宋伊两人出现在某大型知名连锁超市内。 果然是周年庆,但到底是不是大酬宾就不知道了。 随处可见的都是“超低价9.9”“印花会员八折”“买一赠一”的宣传标语。 门口处有推车,但是需要一块钱硬币。 宋伊身上从来不带现金,都是刷卡,想要推车都没法子推。幸好时隐之身上有带现金的习惯,给宋伊开了辆小推车。 有了推车的宋伊,就像是开了挂。 别的不说,一路冲到零食区扫购,好像是个膨化食品的她都要扔到推车内,各种口味的果冻也要放进去,巧克力也不能忘。 “吃这么多零食不好,影响身体健康。” 才进来超市没有二十分钟,这推车就要满了。 时隐之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望着推车内的零食,都是些垃圾食品。 沉浸在零食世界的宋伊完全没听到时隐之的话,她在国外的时候,能窝在家里两三个月不出门,除了画画就是吃小零嘴度日,偶尔订点外卖。 于是,n市江宁区某大型连锁超市的零食区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 宋伊在前面欢快地挑选零食,再欢快地扔进小推车内。 后面推着推车的时隐之拿起推车内的零食,又重新放回零食架子上。 等到零食区都逛完后,宋伊兴冲冲地检查起战果,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我怎么感觉我原本有些放进去的零食都不见了?” “不会,你这还没付钱,也不可能有人偷。是不是你想拿的太多,最后就忘记了,其实并没有放进去。” 用手背扶了一下镜框,时隐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宋伊对时隐之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甚至有盲目崇拜的嫌疑。她仔细回想了下,觉得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 “算啦!不管了,都到面包区了,我再买点面包就好啦!”神经很粗的宋伊又重新去挑选面包。 除了吃多了,可能会胖外,面包基本没什么坏处,时隐之也不打算继续跟在宋伊后面把她挑选的东西再放回去了。 宋伊其实小时候并不喜欢吃面包,但是在国外生活了七八年后,被外国的饮食习惯搞的都要得厌食症后,宋伊彻彻底底地爱上了面包。 超市内的面包价格比外面专门的糕点烘焙坊要便宜不少,十块钱就能买到好大一包的牛奶起司。 看得出来这家超市的面包店很火爆,周围选购的人很多,摆放蛋黄酥的地方已经空了,一盒都不剩。 宋伊颇有些遗憾地到别处看了看,恰巧看到了海苔肉松小贝,只剩一盒了。 像是见到宝一样,宋伊准备将这最后一盒海苔肉松小贝拿走。 她才刚刚够到,突然就看到对面也伸出来一只手,很肥很短的手,上面还有几颗黑痣。 “小姑娘,有没有教养啊!我先看到的,你怎么就拿走了啊!” 站在宋伊对面的是一个中年大妈,身材臃肿,还穿着碎花的上衣,裤子是纯黑的,她身旁还站在一个丁点大的小孩子,手里拿着迪迦奥特曼的玩具。 中彩票了,竟然逛个超市还能遇到泼妇。 宋伊没搭理她,拿了海苔肉松小贝就走人,岂料对面的大妈看着胖,但是灵活。一下就冲出来,拦在宋伊的面前,气势汹汹地对着宋伊说道: “小姑娘我都这么跟你说了,你怎么就不讲道理的啊?我们家宝贝孙子想吃,你一个大人怎么还和小孩子抢啊!要点脸行不行啊!” 越说越过分,宋伊厌恶的皱着眉退后一步,以防被这大妈喷涌而出的口水溅到。 “怎么了?” 宋伊才退后一步,就感觉自己撞上了人,回头一看却是时隐之。 时隐之本来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宋伊的后面,但是没料到宋伊跑的越来越快,就岔开了些距离。 他远远地就瞧见那大妈对着宋伊凶巴巴的指手画脚,放下推车便赶紧地过来。 “哟,小伙子,你可管管你家女朋友哦,多大的一个人了还这么不讨喜,和小孩子抢吃的,要不要点脸啊?!” 那中年大妈一见时隐之过来,更加猖狂了,面上的每个表情都在显示对宋伊的不屑,粗壮肥硕的手还到处指来指去,半点不尊重他人。 中国的有些大妈确确实实是个神奇的存在,没素质不说,还总是自以为是的指点他人,以自我为中心,欺软怕硬。 前几天才发生的重庆22路公交车坠江事件,就是因为坐过站的女乘客的无理取闹。 因为她一个人,导致了最后车内15人的丧生。 对付这种人,宋伊连和她吵架都不想要吵,只会拉低了自己的格调,让自己变得和市井泼妇一样。 低声和时隐之解释了两句,宋伊就想要拉着时隐之离开。 继续待下去,说不定还会被其他逛超市的人围观,当成猴子一样观看。 岂料,时隐之一点都不肯走,反而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时隐之从宋伊手中拿走那盒海苔肉松小贝,不低不高地举了起来,对着那中年大妈说道: “人要脸树要皮,先来后到的道理如果您不懂,那我现在教你。如果你还是非得想要拿走这一小盒海苔肉松小贝,那从我手里拿走好了。” 欺软怕硬是人的通病,但是这一点在市井泼妇身上体现的更加明显。 那大妈一看时隐之的身高就先露了怯意,但还是骂骂咧咧地壮胆,歪曲黑白。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都不得了!全都欺负我们老弱病残!半点不讨喜!” 说罢,还拿着手指了指宋伊,眼睛瞪的浑圆,骇人的很。 时隐之就站着任由她说,不消片刻,那大妈没骂两句就生了怯,走了。 宋伊的心情倒是没有被这大妈破坏,她有些好奇地问着时隐之: “我身上有没有你不喜欢的地方?” 时隐之以为她是在意之前那大妈说的话,正想要宽慰两句的时候,便又听到宋伊接着说道: “如果有的话,麻烦你自己克服一下,我不改的。” 24.枳实 因为有时隐之的撑腰, 宋伊压根没费口舌就让那个中年大妈自己灰溜溜的走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幼儿园里家里很有钱的小朋友被别人欺负了,结果靠山爸爸一出现, 对方就怂的不得了。 特别打脸,特别爽快。 就是时隐之不是自己爹是了。 面包区已经逛的差不多了, 宋伊又蹦蹦跳跳地去水果区挑选水果, 她拿了不少火龙果,轻轻放到推车内, 怕被压坏。 对面挑水果的还有一对小情侣,女孩子个子比较矮,又比较瘦小,直接被装进了推车内。男生在后面推着车, 时不时的低头同推车内的女友咬耳朵。 宋伊有些羡慕地望着, 她拍拍时隐之,悄悄指了指那对甜蜜的小情侣。 “我和你说,我小时候就很羡慕能坐在推车里, 别的小朋友都能坐, 但是我爸爸妈妈从来都不带我逛超市, 家里的菜啊零食啊都是佣人买好的, 一点意思也没有。” 童年的遗憾会在成年后逐渐加重, 所以在长大后会对没得到的东西格外羡慕, 格外的有占有欲。 比如一个小孩从小没有好看的鞋穿, 就一双白球鞋穿四季。那她长大了一定会对鞋子有近乎变态的喜爱和占有欲。 宋伊双眼都是亮晶晶的星星, 眨巴眨巴地望着时隐之, 脸上写满了渴望。 时隐之倒是也想满足宋伊的童年心愿, 但是他望了望宋伊的身高和穿搭,再望了望推车。 “你个子太高了,今天还是穿的裙子和高跟鞋,不太方便。而且这辆推车内的东西太满。” 宋伊:“哦!!!” 气愤地又拿了好多火龙果进推车。 结账的时候,宋伊从皮夹子里掏出信用卡来,毕竟这一车的东西都是她挑选的,没道理让时隐之付钱。 但是没料到时隐之动作更快,在她之前就已经将银行卡准备好了。 买的东西有些多,总共装了五个大袋子。将东西重新放回推车内,直接推到停车场。 这家超市的停车场灯光系统有些问题,好些地方的灯都坏了,光线晦暗,看不清路。 宋伊的车还停在真免堂那边,她是坐的时隐之的车来的超市。 将买的东西都放进后备箱内,不用时隐之吩咐,宋伊就先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等到时隐之还了推车,开车门上车的时候,宋伊忽然粗着嗓子低沉地问道: “月黑风高夜,留下买路钱。” 时隐之:…… 明明是大白天,只不过停车场内灯光暗了点,就变成了白天。 小祖宗的戏瘾又犯了。 将安全带系好,时隐之回道:“现在是白天。” 宋伊:“那你小心点,大白天的,鬼都不知道我要对你做什么禽兽的事情。” 时隐之轻笑一声,真要做起禽兽事情,谁禽兽谁还不知道呢。 打开车灯,倒车出库,时隐之岔开话题,问道“上次微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么?” 一谈起事业上面的事情,宋伊就忽然情绪怏怏起来。 “啊你说那件事儿啊,解决了,吴姐的效率很高的。画圈看着挺艺术挺高雅的,高山流水,阳春白雪似的,但其实里面龌龊事儿还真是不少。” 因为有家族的庇护,宋伊基本上没遭到什么龌龊烦心的事儿,但毕竟是在这条道上混的,看过的也不少。 “好多知名的艺术类大学,女学生早早地就被包养了,艺术艺术,混不出名堂来的都是白搭。” 上坡出停车场了,视线一下子就亮堂了许多。 宋伊拿手遮了一下眼睛,阳光有些刺眼,她忽然问道: “时隐之,你们当医生的有什么龌龊事儿没有?” 到了十字路口,不凑巧地正好是红灯,需要等上九十秒的时间。 将车停住,时隐之想了想,说道: “论文代写抄袭吧,现在医院评职称都要求写论文,而且必须是在核心期刊的a面才行。本来在医院看病的时间就不够了,哪里有时间搞研究?” 宋伊摇摇头,觉得很没有意思。 “你能不能讲点有意思的,不是龌龊事儿也行啊!有趣的也行。” “我大三见习的时候,在妇产科。里面的主任医师告诉我,其实得妇科病里面的宫颈癌的女人,十有八九是自己的丈夫或者男朋友出轨了。 宫颈癌主要是hpv病毒感染所致,男性主要是携带,而女性如果感染了就会容易发展成为宫颈癌。所以一般女性感染了宫颈癌,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另一半有了外遇,然后导致的。” 宋伊: “你为什么见习的时候会在妇产科?你不是呼吸科的么?” 时隐之:…… 他明明是在讲一些医学上比较实用的有缺的东西,为什么小祖宗的关注点这么的……奇特。 “随机分配的。”时隐之咳嗽了一声,说道。 大三见习的时候的时候,妇产科的主任正好是刁宝瑞教授的好朋友,妇产科嘛,都是女人,时隐之这张脸过来,得多招女孩子喜欢啊! 很多过来的年轻病人涉及个人私生活史的时候,都害羞不说,或者直接撒谎不承认。 但是时隐之一问,都给交代了,简直就是妇产科一大人形问诊机器。 “还有别的有趣的事情嘛?”宋伊接着询问。 她昨晚上看到恋爱手册里面讲到了,要了解对方的过去,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这样才能更加的贴近彼此。 她对医生这个行业不太了解,对中医的了解程度更好,所以得更加努力地去知道时隐之的过去。 恋爱手册上面也说了,聊天其实也是不错的提升亲密度的方法。 “打麻醉也分很多种,静脉麻醉时候,因为药物的颜色比较白,一般我们都是叫‘打牛奶’,有一次不小心被一个病人听到了,以为我们真的要给他打牛奶,死活不给打,最后还报了警。” 宋伊咯咯的笑出声,“这个病人也太可爱了吧!竟然还真的相信了!” 听着宋伊的笑声,时隐之也跟着笑了。那个病人确实很有趣,最后这件事还弄的上了新闻。 红灯的时间到了,前面的车辆缓慢地移动起来,时隐之松了手刹,跟着前面的车。 宋伊的骚包粉色奥迪车停在真免堂门口,上次被拖走后宋伊的这辆车上就多了一张罚单,赫然瞩目。 时隐之下午还要去省中医一趟,宋伊也没有强求继续陪着。 她正好回酒店补觉,敷了一张睡眠面膜,换了睡裙,宋伊倒在松软的大床上就睡的沉沉,完全忘记了昨天晚上和代理人吴语的约定。 等她一觉睡醒起来,拿起手机一看,吴语竟然打了十多通电话过来,幸好她睡前把手机铃声调成静音模式了。 懒洋洋地拉开窗帘,已经是傍晚了,天空飘着许多云朵,白乎乎的像是棉花一样。 宋伊想起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内容,说云这种东西,其实根本一点都不软。里面有各种结晶、水汽之类的,如果鸟儿不小心撞了上去,说不定还会被撞死。 出来走动了几步,感觉脑子清醒了许多。 宋伊打了个电话给吴语,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打这么多通电话过来。电话只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才接通对面就传来吴语的中气十足的骂声。 “小姑奶奶你他娘的终于打电话过来了啊!!知不知道我等你多久了,打了多少个电话过去了?” “怎么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昨天失眠,今天下午回来补觉的,也就才睡了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哪里晓得就这么不凑巧你就挑着这个时间打来了。” 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地上。耳机听筒模式的时候,宋伊放在耳边觉得实在是炸耳朵。 “你说为什么?” 手机那头的吴语听到宋伊的声音总算是安下一颗心了,接着继续中气十足地骂道: “你上次说的事儿我留意了,确实有人帮着拉金。而且拉金也招了,是有人唆使的。我怕那个人再对你出手,毕竟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安然度过的,万一哪次栽了,受伤还好,万一没命见阎王了怎么办?” 望着窗外的风景,宋伊盘腿坐在地上,她倒是没想到事情还如她所料。 她在画圈里的时间很久了,又是年少成名,真要算起来,圈子里大半人估计都瞧她不爽。 一个画家能够成名就已经是很难,再加上还是年少成名,这般苛责的条件下,当代画界估计也就宋伊能够达到。 “我给你配两个保镖吧!” 迟迟听不到对面宋伊说话,吴语先一步说出自己的打算。 “拉金这两天就要被遣送回国了,能调查到的不多,我已经请了国际上知名的侦探来了,你这几天出门小心点,别又被人盯上了。” “知道了,但是保镖的事情能不能缓一缓?” 活了这么大,宋伊倒是头一回被人盯上,她童年在宋家当小公主的时候都没被人绑架刺杀过,这感觉还挺新鲜的。 “我这段日子说不定还要和时隐之见面,要是我后面跟着两个保镖,那不是很奇怪?” 25.黄芩 小姑奶奶能让人省心是不可能的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 给小姑奶奶操心的都要提前进入更年期的吴语,听到宋伊这话简直是气的要心肌梗死, 呼吸骤停。 “你能不能想一想自己的安危?自己的命都不当事儿啊?” 不等宋伊回答,吴语噼里啪啦地继续一顿说, 唾沫星子飞飞。 “还有你老爹家, 也是一堆的破事儿。他们知道打你电话肯定会被挂电话,都找到我这来了。 我本来也不想搭理这群白眼狼, 但是今个儿你老宋家的老太太过来了,还到画展上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你支援宋家的意思,要不然就把这事儿搞到媒体那去。你就说怎么办吧!” 宋家是做日用品的, 当初老爷子还在的时候, 宋氏企业是蒸蒸日上,甚至连最当红的明星也请过来做过代言,甚至带动了当地的gdp, 将名不经传的一个小镇发展成为一个牙刷城。 不过自打宋老爷子去世, 宋氏企业被宋伊的大伯接手后, 便是一年不如一年, 财政早就赤字了, 欠了银行一屁股的债。 早几年宋伊还没和宋家彻底闹掰的时候, 宋老爷子过大寿的时候画过几幅祝寿图, 如今宋伊名气大涨, 那幅画也早已被宋家老太太拍卖抵了财政的赤字。 “真是穿鞋的怕光脚的, 就知道给我来横的, 没半点真本事。” 听到吴语的话,宋伊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极差,整个人都躁怒起来。 能让宋伊情绪大怒的事情很少,但是宋家的事情,每一次都能让她气的肝疼。 去洗漱间洗了一把脸,还是冷静不下来,心里像是有一把暗火,不断地烧灼。 “唰”的一下,宋伊将化妆台上的化妆品全部扔了下去。 又愤愤地踢了好几下凳子,把自己踢疼了还要继续踢。 手机对面的吴语听到声响,知道宋伊必定在发脾气。 她其实也不想要把宋家的事情说出来,但宋家现在的情况确实越来越艰难了,真要闹起来,对宋伊的画展也不好。 更何况这两天才将微博上关于宋伊的诽谤澄清,要是再来一波关于宋伊的热搜,必定会败坏宋伊的路人好感度。 做艺术的,都格外爱惜自己的羽翼,宋伊的成名史也不容易,不能因为一个宋家,就荒废所有。 “回一趟宋家吧,你和时隐之也需要隔开一段日子。男人就需要若即若离,欲拒还迎的才好。一直在他身边出现,随叫随到的话,也是廉价。” 深呼吸了好几下,宋伊盘腿坐在自己的画架旁边。 只有在画的世界里,她才能忘记所有,平息所有的怒火。 “我明白的,明天我就启程回宋家,定早上的动车票。” 该来的迟早要来,她脱离宋家好几年,但始终摆脱不了宋家生养她的事实,况且出入画界的时候,也是因为宋家的名号,宋伊才能没受到哪些龌龊事情的干扰。 恩恩怨怨,迟早要做个了断。 和吴语断了电话,宋伊便在手机上订上回y市的动车票,y市和n市就靠着,去一趟不过才一小时的时间。 她心情很不好,想要打电话给时隐之,只要听到他说话,内心的燥热一定会得到平息。 手才按到时隐之的电话,又赶紧地退回来。 方才吴姐说的话很对,男人总是要若即若离的才好,得到的太轻易就不珍惜,巴巴地打电话过去,也确实显得廉价。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突然出现一个时隐之便彻底兵荒马乱。 这哪里像是宋伊呢? 她打开微博,看了好多搞笑博主的视频,浏览了不少沙雕段子。不过怎么的,以往看了一个就能哈哈大笑的段子和视频,今天怎么看都笑不起来。 宋伊的微博已经很久没有发微博了,粉丝量倒是很高,有几百万的粉丝,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僵尸粉。 最近流行转发锦鲤,宋伊随手也转发了。 在转发的时候,编辑了一条转发内容:希望爱情圆满,一切顺利。 她才转发,底下就有人来评论了。 “女神!你不是说坚持不结婚的么!!为什么会希望爱情圆满??” “啊啊啊我发现了什么!!宋伊小姐姐谈恋爱啦!”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宋伊小姐姐的男朋友是谁么?会不会是上次电影院被偷拍到的男人?” …… 打脸这种事情,宋伊没想到还会发生到自己身上,还是自己打脸自己。 她又编辑了一条原创微博出去,很简短的一句话: 谈恋爱不是结婚!而且我还没有正式谈恋爱! 宋伊被网友搞得更加生气了,干什么非要她自己承认还没有谈恋爱,还没有追到时隐之? 就很气!! 躺在床上气的翻来覆去,看着网友的评论都是一刷水的“原来宋伊小姐姐还是单身狗”,更气了。 这些凡夫俗子,难道不知道像她宋伊这种小仙女是不准和凡人谈恋爱的么? 天规不允许,和凡人谈恋爱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当然,时隐之不算。时隐之就是神仙,周身仙气很足的英俊神仙。 宋伊想了又想,重新登录微博,悄咪咪地将微博简介:“不婚族画师的日常”改掉—— “会结婚的画师日常”。 改完了,心情突然好多了。 什么狗屁的单身贵族啊,她才不要孤独到老,她要结婚,要和时隐之在一起。 就算时隐之不是神仙,她也要违反天规,下凡和他在一起。 日常戏精的宋伊并不知道,她今天晚上随手的一个微博转发,随后竟然引发了网友巨大的热议,很快就被顶上了热搜第三:宋伊、恋爱。 早就悄悄地关注宋伊的微博,并且将宋伊设置为特别关心的时隐之,坐在时家的沙发上刷到这条热搜的时候,笑容止都止不住。 时幼妍在给时滚滚喂牛奶,看到自家哥哥那副偷乐的样子,都不想要承认那是向来高冷的时隐之。 “哥,我说你这人就是闷骚,在这偷偷刷微博关注人家,结果现实里面半点意思都不透露,都快一个月了,喜欢就去表白啊?也不知道磨磨唧唧地在干什么。” 因为经历过,所以时幼妍看到时隐之和宋伊两个人明明都彼此喜欢,却始终不捅开那层纱,就觉得难受,恨不得替他们表白。 “你不去表白,难不成还等着宋伊来给你表白?她可是女孩子,你一个大男人表个白怎么了?” 时隐之的注意力完全在微博上,没听到时幼妍的话,惹得时幼妍不得不更大声地说话,手上拿着时滚滚的奶瓶子很用力地敲击了下地板砖。 “我心里有数,妍妍你就不用操心了。” 时幼妍的声音太大,时隐之不得不分出神来回应。 他不是那种喜欢和女生暧昧,喜欢体会被女生追的高高在上感的人。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我怎么能不操心?你都三十岁的老处男了,继续拖下去,岂不是要变成中年大叔?”时幼妍没好气的说道。 时隐之笑笑,并不在意。 “我只是在等,等她认出我来。” 这回倒是轮到时幼妍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时隐之打住了话题,并不想要深谈,他将话头又转回给时幼妍。 “你和毛颐鸣怎么样了,他清楚你的情况么?” 谈到自己的事情,时幼妍便一改之前凶巴巴的语气,整个人都丧起来。 “不如何,我怎么可能告诉他真话。一直尽职尽责的出演渣女的角色,就连滚滚我也说是和日本男人生的。” “你和毛颐鸣当初是最早成的一对,倒是没想到现在应理想和安月疏都结婚了,你们俩还在纠缠。” 知道时幼妍也不想多谈,时隐之适时地将话题转到应理想和安月疏的婚礼上去。 这一对也是不容易,当初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多人唱衰,结果唱的人越多,这两人就越甜蜜,听说安月疏肚里又有一个了,大儿子应旦旦是这次婚礼的花童。 “都是命里带的灾吧!老天可能看我前半生过的太顺畅了,就要给使绊子。应理想和月疏两个人,前半生过的都不圆满,所以老天就格外的偏爱。” 时幼妍苦笑着,幸好她还有一个时滚滚,日子还不算太艰难。 “哥,你就替我把礼带上吧,我怕到时候遇到他。” 时幼妍这两年早就心如止水了,任何的困难都击不垮她,唯有一见到毛颐鸣,便会满池涟漪。 手机微信突然发来提示消息,时隐之以为是宋伊,一点开却发现是毛颐鸣,信息内容很简单,恰巧也容易做到。 退出微信,时隐之面上看不出任何,一如往常平静。 “这可不行,应理想和安月疏婚礼的贺礼还是你自己送吧!我到时候要带着宋伊一起去。人家不知道看着我手里那么多份礼,还以为是给宋伊肚子里的孩子给份子钱呢。” 时幼妍:…… 行了,我知道三十岁老处男即将有对象了好吧?! 26.半夏 y市, 和n市一样,是历史名城, 唐诗宋词里都绕不开的一座古城,拥有着三千年的历史, 地理位置来看虽不是长江以南, 但文化风俗上都是贴近江南。而宋家就是在y市。 在动车一等座的位子上,调好座椅的高度, 宋伊闭目休息。她今天起的太早,到现在眼睛还疼的厉害。 n市到y市的距离,动车只需要四十五分钟就能到,宋伊才迷迷糊糊地朦胧着睡着, 就听到动车的提示: 前方到站y市站, 请下车的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y市的火车站在y市的西面,宋伊当年离开宋家的时候,一个人开车到的火车站, 车一直停在停车场内, 也不知道现在落了多少灰尘了。 从自动贩卖机内买了三四瓶矿泉水, 浇到车窗上, 打开车内的刮雨板, 清理了有好一阵子, 视野区才算勉强看得清。 宋家在y市的东面, 几乎和火车站隔了大半个y市, 宋伊就算是开车过去, 也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才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到达。 宋家早先年由宋老爷子缔造出来的日用品王国,有过一段辉煌的时期。也因为宋老爷子,整个宋家都过上了奢侈的日子,就算是如今宋氏企业岌岌可危,这些人也没有放弃享受好日子。 开车拐了好多条道,经过一片旷野后,宋伊才看到宋家的庄园和别墅。 一切似乎都和记忆里一样,围墙上爬满了蔷薇,就算是快到冬天了,也有花朵盛开。 别墅墙面的油漆似乎很久没有粉刷添补过了,好些地方都已经掉了漆。 宋老爷子走后,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无人打理,当年满院子的珍惜品种的花草,如今只剩下几朵品种普通的月季。 走近别墅,宋伊在密码锁内输入密码,却被提示密码错误,再输错三次就会锁定十分钟。 瞧瞧,她走后,连密码锁的密码都换了。 守门的佣人老钟估计还在屋里偷懒,宋伊猛地踢了好几下铁门,守门的佣人老钟才从小屋子里出来,抖抖索索的,裹着件大衣。 “大、大小姐?” 佣人老钟也老了很多,脸上像是长了蚯蚓似的,凹凸不平。 他一边忙不迭的给宋伊开门,一边拿着对讲机念叨着“大小姐回来了”。 快要到十一点半了,这个点应该是宋家吃饭的时间。 开了门,宋伊和佣人老钟道了声谢,便直直地朝着别墅内走去。 不过,她才走到别墅门口,便也有人从别墅内走了出来,是宋伊的伯母丁玉。 “哎呦呦,我的老天爷,可不是在做梦啊!竟然是我们伊伊回来啦!妈!快来看,伊伊回家啦!” 丁玉一边热情地挽住宋伊的手,一边朝着大厅内扯着嗓子喊,热情的叫人招架不住。 宋伊嘴角肌肉动了动,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来,不动声色地挣脱出丁玉的手来。 丁玉却像是毫无所知一般,继续热情地拉着宋伊进去。 “伊伊回来的正好啊!到正午了,我们才吃两口你就回来了,正好坐下来一起吃,有什么事情不好说呢?” 宋伊没回话,她今日回来可不是吃饭的。 宋家的餐厅一看便是重新装修过了,当年宋老爷子在的时候,明明是中式复古风,如今却是欧洲宫廷风,看着奢侈无比,就连餐具也都是洋人的刀叉。 宋老太太坐在首位,早就过了古稀之年了,头发早该花白,不过宋伊瞧着,却还是一根白发未见。 她这个奶奶最爱保养,一把年纪了还要去拉皮,注射肉毒杆菌。 宋老太太的手腕两边各带了镶金翡翠镯子,脖子上也挂了玉。衣服是上好的丝绸手工定制出的唐装,从头到脚都是精致无比。 “既然回来了,就先坐下来吃吧!” 宋伊站着不说话,人也不喊。宋老太太知道她心里还呕着一口气,便自己先出口发了话。 她是宋家最大的长辈,她给话了,也算是给尽宋伊面子了。 餐桌上除却宋老太太和丁玉外,还坐着宋伊的大伯宋晋华,宋伊的父亲宋绪宁倒是未见身影。 “我这次为什么回来,别人不晓得,老太太您还不清楚?” 宋伊今天涂抹的口红是迪奥999,艳丽的红色将宋伊的气场也撑开了不少。 懒得和这群没了良心的人扯皮,她只想要谈清楚后,彻底脱离宋家,从此再也和y市的宋家没有关联。 宋老太太脸色不大好,尤其是听到宋伊连声“奶奶”都不叫,仿佛是外人一般称呼着“老太太”,心里的气就呕的更厉害了。 她抖着手指着宋伊,压着怒气骂道: “你身上流着宋家的血,宋家有难了你帮帮又如何?架子大的还需要得我去n市的画展找你的代理人才行!你还知道‘孝’字怎么写的么!” “我看奶奶您啊真是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儿。忘了我之前拿到宋家的十面油画,忘了我在宋氏企业第一次出现危机时候转了一个亿的资金过来。” 有些人总是把所求当做理所当然,总觉得别人怎么做都是应当的,却不知道一句话“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宋伊对宋家仅存的一点感情,也在宋老太太一次又一次地索取钱财时候就败的差不多干净了。 就因为姓宋,所以必须对烂泥扶不上墙的宋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好能流干身上所有的血供给这群血吸虫才行。 当初宋家生下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待在宋家? 人无法选择出身,但能选择自己的将来。 她宋伊的将来,可不想让宋家人掺和半点。 “我知道伊伊是个好孩子,但是如今市场不景气,石油的价格一直涨,石油一涨价,塑料的价格也在涨,牙刷的成本在增加,大伯我也是没有办法。” 坐在宋老太太右手边的中年男人便是宋伊的大伯宋晋华,他眉头皱皱,拍着大腿,说的一脸无可奈何。 他是商人,比宋老太太看得清。在必要利益之前,别说缓和气氛了,就算是仇人也能和好如初。 有钱能使鬼推磨,谁叫他这侄女现在这么有钱? 宋伊弯了弯嘴角,笑的有些讽刺。 没能力的人总是给自己找许多的借口,一切都是外在因素导致的,从来不从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 石油的价格在涨,那是几乎所有行业都受到牵连的事情。塑料的价格受到影响,难道卖车的受到影响的不更大? 她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哪家知名品牌的汽车公司因为石油价格上涨,三年内出现六次财政危机的? 退一万步来说,纵然市场不景气,那也不是企业不创新的理由。 宋氏企业一直固守从前,只做几个销量好的牙刷种类,如今电动牙刷的市场多么火爆,却是半点参与分一勺利益的行动也没有。 活该走下坡路,活该宋氏企业一日不如一日。 “你大伯这些年确实也不容易,做企业的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画一幅画能有多少工夫?顶多两三个小时吧!结果一幅画就能拍到千万的价格。 我记得你有一幅画叫《母亲》,拍的是最高的。在美国拍了有三千四百六十万美金吧?” 宋伊不答话,宋老太太只能接着自己儿子的话说,一言一句都在诉说不容易,却是半点不体谅宋伊这些年吃的苦。 “奶奶您也知道我那副画叫《母亲》啊!” 宋伊突然笑了,笑的很大声,眼泪都笑出来了。 宋晋华给了个眼神给宋老太太,宋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面上讪讪,却依旧撑着排面。 丁玉打着圆场,笑声很空,腆着脸对宋伊道。 “都过去的事了,那便都过去吧!以后我们一家子好好过。” “过去?我妈好好一个人都被你们逼死了,你们还要我好好过?” 宋伊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面带讽刺。 “宋绪宁出轨在先,你们迎接小三回家在后。做出这种败类事情还要怪我妈没有容忍之度,苛责打骂。” “等我妈得了重度抑郁症,受不了这鬼日子跳海自杀,你们他娘的连尸首都不打捞一个!” “你们还是人么?!” 整个宋家别墅都安静的厉害,宋老太太和宋晋华夫妇都没说话,神情有些不自在。 半晌,宋晋华才又说道: “弟妹的事情是我们宋家的不对,但是那事儿的始发者是你父亲。不管你怎么恨,宋家始终是你的根,如果大侄女你执意不伸出援手的话,那这事儿我也只能闹到媒体上去了,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话还没说两句,宋晋华便威胁上了。 心中好似有一桶□□,一点就燃。宋晋华这话便是最后一根□□,让宋伊彻底压制不住了怒火。 冷笑一声,微抬下巴,宋伊高贵地像是女王,望向宋家人的眼神好似女王看着无知的平民。 “我妈生前就教育我,一定要学会换位思考,不能强人所难,更不要道德绑架。比如现在,我其实就很希望大伯你能有个妈,好好地开导教育一番。” 27.白芷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德盛酒店三层, 涂了金粉的墙壁, 装修成欧洲中世纪风格,低调奢华, 金碧辉煌。普通小姑娘来了必定是要自拍个不停, 发朋友圈炫耀。 宋伊不同,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低着头。 ——数钱。 她之前已经数过一次了, 但是时隐之说他钱包里面是十九张红钞票。 不得已, 宋伊又再数了一遍。 重新又数了一遍钱的宋伊发现—— 不得了,还真是数错了。 “那你就转一百给我吧!”宋伊将钱十九张百元钞票朝桌上一拍, 蛮横的模样就像是地主似的。 时隐之拿出手机,直接微信转账了过去, 他嘴角含笑, 态度温柔似春风, 问道: “小祖宗, 我钱给你了,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来算算账了?比如, 刚才走掉的相亲对象。” 脑袋卡机的宋伊:……事情好像有点大条。 “不着急, 慢慢想。我一下午的时间都有空。” 时隐之不慌不忙,甚至还叫了服务员过来开了瓶红酒。 骨节分明的手端着玻璃长脚酒杯,轻轻摇晃,红酒在杯中打转。周围还有悠扬的大提琴曲奏响, 看向窗外, 是n市繁华的街景。 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头。 她明明是来砸场子的, 怎么感觉像是来约会一样。 “我,我这不是怕你为难么?你看这酒店消费水平这么高,你一个年轻医生哪里负担得起?我把那个相亲的小姐姐气跑了也是为了你好,这样的消费水平你根本养不起啊!” 宋伊说谎扯淡是一流,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颠倒是非一把好手,她自己说的都快要信了。 医生薪水又不高,更何况还是年轻医生。 她确确实实是为了时隐之好才出此下策,并不是来砸场子的,嗯! 为了表示自己确确实实是出于此目的而来的宋伊,叫来服务员,提前买了六号桌和九号桌的单。 ——用方才从时隐之那拿来的两千块。 时隐之似笑非笑地望着宋伊,看的宋伊都快要恼羞成怒了,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别看了!我告诉你,我们小仙女是没有良心的!我良心一点点都不痛!” 时隐之望着宋伊,终于是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了,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 “知道你们小仙女都没有良心,所以怀孕了连孩子也舍得打。” 宋伊:…… 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多一点真诚和爱呢? 宋伊强行转移话题:“我饿了,要吃饭。” 她早上被护工喊醒之后,早饭都没吃就配合时隐之换药,而后又马不停蹄地感到德盛酒店来,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盯着时隐之和他的相亲对象,都没吃几口牛排。 时隐之没点破她拙劣的演技,顺着宋伊的意,不谈事只吃饭。 要是再追问下去,估计狐狸也是要炸毛的。 “你们这边点的也太少了吧!服务员再加一碗罗宋汤,还要土豆泥!沙拉也来点吧!” 宋伊望了眼桌上的四五道西餐,觉得压根不够,喊来服务员有点了许多来。顺便让服务员把六号桌的牛排也端了过来。 宋伊看着身材娇小,其实胃口很大,她吃完一盘牛排,还能再吃一盘子茄汁意大利面,完了还能喝汤。 等吃的差不多时候,宋伊才惊觉,好像吃的有一丢丢的多了,她望了眼对面只吃了一块牛排的时隐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平时不会吃这么多,真的,我发誓。” 一日三餐都很规律,从来都不暴饮暴食的时隐之淡笑,叫了服务员过来把后来加的西餐买了单,安慰宋伊道: “没关系,很能吃苦这四个字,你已经做到四分之三了。” 拿纸巾擦着嘴的宋伊没理解,呆呆地问道,“什么意思?” 吃过饭,人体的血液会朝胃肠部走,促进食物消化。脑部供血供氧减少,所以容易犯困容易脑子转不过来。 时隐之是医生,他明白这道理,十分温和地对宋伊又说道: “没事,能吃是福。” 宋伊:……行了,别说话。 隔壁八号桌是一对小情侣,吃完饭女孩拉着男朋友的手,甜腻腻的撒娇: “对不起啦!我们去看电影吧!上周我是有事情的啦!” “好好好,谁叫你是我的小宝贝呢!都听你的,咱们去看电影。” 向来受不了女生如此矫揉造作的宋伊见状,心念一动—— 或许男人都爱这种嗲嗲的语气和看电影。 拿了时隐之两千块钱还破坏了相亲的宋伊,心里有些愧疚,想要和时隐之说对不起也说不出口,于是她也嗲嗲地说道: “时隐之,要不要去看电影啊?人家请你看电影呀! ” 吃完饭正在喝水漱口的时隐之,淡然咽下一口水,微微挑眉,看了眼宋伊,道:“好。” 德盛酒店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附近随便一处大型广场内都有电影院。 宋伊对n市不熟,方向感也不大好,随便选了一家电影院,等找到电影院时候,才发现这家电影院的自动取票机只有三个,偏偏三个都坏了,只能到前台取票。 前台只有两个取票窗口,队伍已经排的很长了。 宋伊一边排队,一边在手机上查看这个时间段合适的电影。 “时隐之,你觉得这个电影怎么样?” 时隐之低头看了眼,“主演是有名的花瓶,换一个吧!” 宋伊一看,这电影确实是著名花瓶演员主演的,只得换其他电影。 不过她查看了一下,其他电影的时间都要等到半小时以上,最近的就是二十分钟后开场的一部恐怖片。 “你确定要看恐怖片?”时隐之挑眉问道。 “嗯,之前也没看过恐怖片,正好看一下。而且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社会主义接班人,鬼怪这种东西根本不信。”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时隐之也不再多劝。快要到他们取票的时候,一对小情侣匆匆忙忙地过来,很不好意思地对着时隐之说道: “请问能让我们插队么?我们的电影要开场了。” 那对小情侣看的电影就是之前那部花瓶演员主演的爱情片,还有两分钟电影就开场了。 宋伊点点头,能理解,答应让那对小情侣在他们取票。她低头刷着微博,正看着段子乐的不行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 时隐之带着她从排队的最前面走到最后面。 “时隐之你干什么啊!我们的票还没取呢!” 宋伊真是一头雾水,压根不明白时隐之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们让那对情侣取票,是对后面排队取电影票的人不公平。” 时隐之的话语很平静,却也不容置喙。带着让人镇定的气息,叫人不自觉信服。 本是有些暴躁的宋伊,听到时隐之这话,也只能嘟囔两句。 “你简直就是读书读傻了,脑子都迂了!” 任由宋伊抱怨,时隐之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并不多解释。 读书人不是迂,是所受到的教育和社会大众出现了差距,他想要利用自己的知识力量改变这个社会。哪怕紧紧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行为,也是内心一直坚持的信仰。 善良和脑残只有一步之遥,迂腐和正义也只有一步之遥。 网上有这么一波人。水污染时,他们去国外买水;地沟油时,他们去国外买油。 但是当有人为水污染、地沟油事件发声时候,他们却还要劝不要太激进,毕竟我们的国家是很和平的,中国人以和为贵,什么事儿非得闹的这么难堪呢? 没事儿劝人善良的人,按网上的说法来,大部分都是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以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读书读的好,日后并不一定能赚更多的钱。 读书,给的是人明辨是非的能力,坚持底线的勇气,以及更高的眼界。 重新排队取票所花费的时间也不长,五分钟后宋伊和时隐之便取好了票,检票入场。 电影名叫《一座孤岛》,讲述的是一群人为了山上的宝藏去冒险的故事。主演都是港台实力派演员,制作班底也很有名气。 宋伊和时隐之买票的时间比较晚,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位子,他们到了7号厅找到位子坐下后,等了几分钟广告,电影便开始了。 故事的开头还算温馨,只不过才过了十分钟,恐怖片的感觉就出来了。 配角在门后看到了炮灰同伴被杀死的场景: 28.大黄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一个人, 只有正视自己的内心, 能够不断地清醒认知自己,才能一直向前, 而不是裹脚不前。 她的画里少什么,她自己最清楚。 不管是山河大海,还是小径通幽处,甚至是非洲大裂谷,宋伊的画作里都有。 她的画里有天地,有万物, 有未来变化,有历史尘埃。 宋伊的画里什么都有, 唯独,少了爱。 不是对万事万物的热爱,是更细小的爱。 说白了,宋伊她他妈的就是缺爱,友情稀少,亲情单薄,爱情压根没有。 “真是操他妈的,难不成真要老娘找男人谈情说爱?那还不如搞百合。” 一想到这些就心情烦躁,再说了现在还不知道病有没有的治, 命都没了的话, 还画个屁的画。 宋伊用力地拍了下方向盘, 骂了句脏话。踩了油门挂四档, 车速飙的更快。 越往栖霞区走, 车辆越少,到了仙林大学城地带,已经算是空旷了。 宋伊这次画展举办的地方不是在商业圈,而是在大学城,举办的地点是在n大,全国排的上前十的名校。 隔了四年办画展,不管圈内还是圈外的人都很期待。 宋伊不缺钱,她选择在大学里办展,更多的还是想要给当代大学生机会。 她的画展必定会吸引国内国外资深的收藏家前来,n大也会同一时间开展艺术节,到时候就是这些学生展示的机会了。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宋伊一听便晓得肯定是她的全权代理人吴语女士。 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固定,按了免提,吴语女士求爹爹告奶奶的声音便猛地传出。 “姑奶奶您到哪了?英国的哈罗德.考德威尔先生已经带着妻女来了,他们四年前就买下你的画了,想要提前拜会你一下,还想要订下你的新画,你可不要……” 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都合作快六年了,吴语女士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活泼。 “不行!我得去煎药!你不知道我……” n大旁边就是n市中医药大学,有专门代煎的地方,宋伊正准备着去煎她的救命药。 “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已!人家哈罗德先生都不介意你一边说话一边擦鼻涕了,姑奶奶你还矫情个屁啊!十分钟后我要见到你人影,快点!” “嘟嘟嘟”。 及时打断宋伊的话,吴语女士按了键就挂了电话,不给宋伊半点推脱的可能。 宋伊回头看了眼还躺在后座位的那一包的中药材,宋伊擦了鼻涕,暗自祈祷,希望那位时大夫开的药和他的人一样,云淡风轻不带苦味,如果能带点甜就更好了。 n大附近油条小吃街,里面也有家常菜的饭馆。哈罗德虽然是英国人,但是对中国却是十分的热爱,视作第二故乡。 代理人吴语已经将座位都定好了,宋伊下了车捧着她那堆药材就哒哒地踩着高跟鞋上去。 当然,那件临时买的军大衣被抛弃在车上没穿。 去见买家时候怎么能穿那么丑的衣服?不可能的。 吴语选的这间中餐厅的环境很优雅,吃饭吃的其实也是个环境。 进来的地方被布置成了一座小石桥,旁边还有桃树,干冰喷了许多,让人如在仙境。 桌子是正儿八经的八仙桌,黄木制成的,雕刻成镂空的花纹。边角处还挂了不少鸟笼,服务员穿的工作服都是古色古香的汉服。 “客官里面请!” 宋伊报了桌号后就被一位服务员领着到了第八桌。 她已经来迟了,哈罗德一家已经在吴语的招待下点了餐,气氛看起来很不错,欢声笑语的。 哈罗德带了他的妻子还有女儿一同过来,不过他的妻子和女儿并不会使用筷子,面前摆放的依旧是西餐里的刀叉。 虽然是点的中餐,但宋伊画作的代理人吴语很是贴心,照顾西方人用餐的卫生习惯,特地让服务员上菜时候,每道菜都放了一个公勺,需要夹菜时候用公勺舀就行。 英国人吃不了辣,上来的菜几乎清一色的没有辣椒。n市的菜属于淮扬菜系,偏于清淡,讲究鲜嫩美味。 清炖蟹粉狮子头、碧螺手剥河虾仁、烫干丝、鰟鮍鱼蒸螺蛳…… 上的菜都是精挑细选,色香味俱全。虽然席间只有五人,也上来了二十多道菜。 哈罗德的妻子很欣赏宋伊的画,一见到宋伊就热情的用蹩脚的中文打着招呼。 “song,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美丽了!” 将一大包药材放在一旁,宋伊和哈罗德的妻子拥抱,在脸颊处互相亲吻。 “哪里!我老啦!蓓恩越来越漂亮了,像个大姑娘啦!” 蓓恩是哈罗德夫妇的独女,从小就是心肝宝贝小公主似的养着,性子有些娇气,但耐不住长得好看。她看见宋伊来了,乖巧地用英文和宋伊问好。 宋伊和哈罗德一家已经快要算是老朋友了,吃饭时候也没有多客气。哈罗德除了想要从宋伊这里预定两幅画,还想要请宋伊给英国的某个大学做客座教授。 大部分的客座教授就是有名人士和高校的双赢,高校赚了名声,有名人士赚了钱。 宋伊也不缺钱,她身上也不缺一个高校客座教授的光环。 委婉的拒绝后,哈罗德虽然可惜,也没有多强求。 “拉金.贝内特这个人还记得么?你这次的画展他可能会来。” “那个抄袭宋伊画作的人?他来干什么,砸场子吗?” 吴语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当初她刚刚代理宋伊的画作时候,托这人的福气,卖不出去画还差点被人打死。 那人就是个无赖,在宋伊小有名气时候就搞出一通抄袭门来,若不是宋伊有证据,还真有可能被他搞的退出圈子。 “他现在名声是臭了,没人要买他的话。我建议你们画展的时候多安排点保安,我从朋友那边打听到了,他已经买好了票,也已经到n市了。” 虽然只是个收藏家,但哈罗德对于抄袭画作这种事情也是不能容忍。 绘画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复制粘贴。 就算是一幅画中有许多的技巧、笔法,但如果没法从中看到东西,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复制过程,还不如打印机来的痛快。 哈罗德欣赏宋伊的画,他能从宋伊的画里看到坚定、看到热爱。 艺术之所以是艺术,就在于创造者赋予艺术本身的情感,这些情感不断积聚,最终成为“灵感”。灵感让作品变得越发的精妙,让创造者更好的创作,这样的过程才叫做“艺术”。 而有部分画家,他们的手是被上帝亲吻过,比如宋伊,就算是没几个朋友也没多少亲情甚至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画的就是比一般人好,融入的还是大爱。 这类人除了羡慕没有别的办法,天赋这东西太玄,比好运气还叫人嫉妒。 “没事儿,他来还能怎么闹?到时候出洋相的也是他,人只要有一次不要脸,就会有第二次,最后就变成臭不要脸。拉金这人我看就是要接近臭不要脸的境界了。” 哈罗德的提醒,宋伊没多放在心上。她年少成名,经历的事情远比常人想象的多的多。第一次办画展时候还有人当众嘲讽她的画是一无是处。 那又怎样? 她的那副画在画展上虽然没有买家看中,但在第二年的拍卖会上立刻就被用三千万的价格成交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这话虽俗,但是不假。 “song,你说话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哈罗德的中文还不是太熟练,他反应了一会儿的功夫才理解宋伊连讽带骂的一段话,乐的拍大腿,还用英文为没有明白意思的妻女解释。 这顿饭吃的主客两欢,吴语还给了哈罗德一家子vip的画展门票。 将英国的收藏家哈罗德送走之后,吴语脸上客套的笑容立刻便转变了,踮着脚尖揪着宋伊的耳朵,骂道: “叫你十分钟来,你给老娘拖了半小时!如果哈罗德是老顾客了,就你这傲慢的态度,收藏界准一溜圈的批判你不守规矩,没有礼貌!” “松手吴姐!我知道错了,我这不也是事出有因嘛!我病的都差点要死了!” 29.百部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宋伊的微博简介就是:不婚族的画师日常。 想要她结婚, 可能程度大约等于白天见鬼。 “事情很麻烦?” 吴语的声音实在太大,时隐之也听到了。他见宋伊一直低头看微博不说话,以为事情已经很糟糕了。 是他警惕心太低了, 在电影院被拍的时候就应该联想起来才对。 “不麻烦,现在搞艺术的和娱乐圈的演员明星一样,需要热度。”宋伊摆摆手, 示意时隐之不必担心。 其实今天这事儿并不大, 比起才进圈子不久被人说抄袭画作的时候要小的多了。 也不知道吴语最近是不是到了更年期, 这么点小破事也能气成这样, 是时候给她买点菊花茶清热降火了。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 可以随时联系我。” 宋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时隐之也摸不清楚到底事情是真的没什么, 还是她在粉饰太平。 车速越来越快, 风像是大海里汹涌的波涛一样,赶不及地冲进车窗。 风大了, 有些凉了。宋伊将披着的风衣裹了起来,手机放进包里, 歪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红灯闪烁, 等着过马路的行人穿过斑马线而走。时隐之的车停在白线前, 等着绿灯跳回。 “如果方便的话, 三天后去真免堂拿一下祛疤膏。不方便的话,给个地址, 我给你寄过去。多喝水, 多运动, 加速新陈代谢,才不容易留疤。” 从徐教授那拿的祛疤膏,三天后快递应该就能到了。时隐之下周三正好在真免堂坐诊。 祛疤主要还是靠着皮肤的新陈代谢,外在的顶多是辅助,多喝水多运动都能加速身体的代谢。 “有空的,画展已经开始了。没什么可以让我操心的。” 宋伊被时隐之的话拉回了思绪,偏过头对他浅浅一笑,勾起一双眼,有些不怀好意地继续追问道: “哟,时医生你对人家这么上心,真的好感动哦!” 时隐之:“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宋伊:……她并不想要继续追问,到底她是老是幼了。 行人都过了马路,红灯也跳到了绿灯。时隐之松开手刹,轻踩油门,很快就过了红绿灯。 宋伊住的酒店在仙林大学城附近,时隐之把人送到的时候,吴语就在酒店门口等着。 帮宋伊解开安全带,按了车门解锁键,时隐之忽然提醒道: “下车了,小朋友。” 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点宠溺,和家长同小朋友说话时一样。 宋伊一愣,转过神来便笑的颇有些得意,满脸傲娇地望着时隐之,“哦”了一声。 像是一只高贵的波斯猫,得了便宜还卖乖。 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宋伊是小朋友,得要好好爱护才行。 不过,宋伊面上的得意神采维持不到一分钟,一下车,她便被吴语给拉着训斥了两分钟,口水星子喷了一脸。 “你先走吧!” 宋伊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来,淡定地擦了擦脸,将吴语喷过来的唾沫星子抹掉。神情淡然,姿态从容。 “走什么走!留下联系方式!” “啪”的一下用力打了一下手提包,吴语指着时隐之便赶不及地挡在车前,不让人走。 从车窗外递过去一张名片,吴语的态度有些强硬,看着时隐之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护崽的狼。 “要是后续有什么需要澄清的,希望能行个方便。” 时隐之微微颔首,也递出去一张名片,“自然。” 酒店门口,车停留的时间不能太久,时隐之将宋伊送到之后便驱车离开。 “别看了!人都走了,车屁股都看不到一个,还跟个望夫石一样瞅。” 吴语拍了宋伊一下,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姑奶奶想一套是一套的行事作风。 刚刚只是习惯性发呆的宋伊:…… “别瞎说,我和时隐之什么都没有。” 吴语瞥了眼宋伊,没解释没说话,眼神里充满了不相信。 都多少年的合作搭档了,吴语要是真信了宋伊的鬼话,就真的见鬼了。 酒店门口不是谈事儿的地方,刷了饭卡到宋伊的房间后,吴语才开始正儿八经地同宋伊问话。 “这事儿处理起来不难,但前提是你要先告诉我那个时医生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医患关系。” “给老娘放屁呢啊!医患关系你跑着和人家看电影?还哭的那死样?和我还嘴倔,是不是忘记我可以查你的消费记录啊?” 三十秒的思想斗争后—— 屈服于恶势力的宋伊,将今天一天干了啥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清楚了,一点底都没留。 “你丫这不是看对眼了我跟你姓!堂堂国际知名画家竟然还能做出破坏别人相亲的事儿!宋伊,胆子不小啊!” 吴语本来以为两人顶多就是暧昧期,看看电影什么的也就算了。 万万没想到宋伊这小姑奶奶竟然跑过去砸人家相亲的场子,问题是时隐之竟然还配合了!! 看起来似乎是成人男女之间的互相暧昧,不过细究起来,似乎又是宋伊单方面的倒追一样。 “和我说实话,你对那个时医生到底有没有意思?公关要趁早,别到时候真影响了你在国内的风评,下一次画展的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宋伊抓了抓头发,被吴语逼问的有些烦躁。大字型摊开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很想要逃避。 她做事向来冲动,今天也是如此。 细细追究起来,似乎她宋伊根本没有一点半点的理由去破坏时隐之的相亲,更别提后来她还被恐怖片吓的抱着时隐之哭。 冲动真是魔鬼。 “没有,我就是怕他不给我换药,所以想要砸场子,后来看电影就是想要补偿他。” 吴语望了眼将头埋在枕头里装鸵鸟的宋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别人不熟悉宋伊,她还不够了解么? 如果一开始真的只是嫌弃护士丑所以让时隐之来换,那何必不找一个漂亮的护士来换? 再说了,现在男护士也多了,英俊的也不少。 旁观者清,而宋伊是“身在庐山不识真面目”,还自欺欺人呢。 “行啊!你对时隐之没意思最好,我去发公关了。” “嗯……” 宋伊的声音闷闷的,从枕头底下传出来。 她真的真的只是因为看时隐之太漂亮了,浑身充满了仙气,所以才想要调戏一下,勾搭一下。她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二十四岁少年成名却一直母胎单身的宋伊,觉得头有点秃。 晚上七点整,宋伊的画作代理人吴语在微博上发了一条澄清消息,一下子就又被送上了热搜。 首先感谢各位关心宋伊的朋友,来报个平安。宋伊的伤势不严重,只是皮肉伤,但是为了以防有其他没有检查到的伤口,我们还是决定留院观察了一天。此前网上关于宋伊重伤入院的不实言论,皆为谣言。 另外,艺术家的感情总是格外丰富,对于男女感情也更加看的开。宋伊小姐今日下午只是和友人一起看电影,并没有恋情发生,请大家相信,宋伊小姐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通告内容简洁明了,一下子把这两天关于宋伊的言论都给回复了。 吴语发完通告后,又联系了不少知名微博大v帮忙转发,找了一波水军来,好不容易才把宋伊下午被偷拍到的那条热搜给降了下来。 忙活了半大天,吴语也累了,在浴室里面洗了个澡出来,打开手机查看了下微博情况—— “我的亲娘祖宗!” 微博上不知道为何有不少大v发送关于宋伊的话题,都是用的统一话题“扒一扒天才画家宋伊的成名史”。 而内容消息都是一刷水的为拉金·贝内特洗白。内容看似真实,其实根本拿不出多少证据来。 甚至还有人扒出了宋伊的家世来,拿宋伊的家世说话。扬言宋伊根本没有多少真材实料,其实都是借着名画家母亲和有钱父亲的势,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这一看便晓得是针对宋伊来的,而且这人对宋伊的了解程度还很高。 好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连画圈里老人都不一定清楚透彻的事情,竟然都被这个人扒出来了,说的还挺有理有据的。 这样的手段和路径,同许多年前宋伊被污蔑抄袭时候一模一样。 吴语的路子广,她第一时间便要联系撤热搜。正是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宋伊的电话打了过来,吴语以为宋伊是害怕了,才接通便安慰。 30.陈皮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微信上,谢文思发过来的一长段文字, 详细地说明了此次相亲的过程。其中遣词造句无一不精良, 看似委婉, 实则直接点出了她儿子时隐之人渣的本性。 刁宝瑞教授搁了筷子,决定要同大儿子来一次促膝长谈。 搞大人家小姑娘肚子了,竟然还一声不吭的, 甚至还让人家小姑娘追到相亲现场来。 大家评评理, 这像话么? 好歹也要明媒正娶抬回家,生个胖娃娃才对啊! “妈妈对你的私生活从不干预, 但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丝毫担当。” 刁宝瑞教授义正言辞,甚至还敲了两下桌子表示严肃。 几天做饭的阿姨盐有些放多了,西红柿鸡蛋汤虽然鲜,但是太咸了些。时隐之只喝了几口便放了勺子,夹了个清炒四季豆, 味道倒是不错,脆而鲜嫩。 他抬起双眸望了眼满脸恨铁不成钢但是内心窃喜又掩饰不住的刁宝瑞女士,内心波澜不起。 “妈你如果说的是今天相亲发生的事情,那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你不用解释!做了渣男还有理了?!我告诉你,你必须对人家小姑娘负责!对人家小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拿起筷子重重敲了碗,刁宝瑞女士气的都想要打人了。 真是的,老时什么时候出差不好, 偏偏这时候!她想要找人帮衬一下都没有! 时隐之:…… 刁宝瑞教授见儿子沉默不语了, 以为是知道错误开始反省了。于是便马不停蹄地继续开导, 苦口婆心。 “妈妈从小就和你们说,不成材要成人!你看看你做的事儿,还是个人做的么!那个姑娘的名字叫什么,妈妈现在就打电话过去,替你赔礼道歉。” 显然时隐之的沉默只会让刁宝瑞女士脑补的越来越多,情况也会越描越黑。 时隐之单手撑着额头,微合眼睑,无奈地叹了口气。 “叫宋伊,是个国际有名的画家。之前是我的病人,她和你儿子什么关系也没有,肚子里也没有孩子。” 一句话解释清楚,没有多余的废话。 听完儿子时隐之的解释,下一秒刁宝瑞女士立刻便拿出了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宋伊两个字。 五分钟后—— “儿子,这是你吧?” 刁宝瑞女士点开一张大图,径直放在时隐之面前,语气极为失望。 “你瞧瞧你,对妈妈都撒谎。孤男寡女的一起去看电影?你还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 又叹了口气,时隐之端起那碗西红柿鸡蛋汤来,一口喝掉,突然感觉也没有那么咸了。 “妈,相信你儿子,今年肯定和你要户口本。” “!!好!!” 刁宝瑞教授一口应下,喜滋滋地便去发微信给时父去,汇报这一感人的消息。 应付完了自家母亲大人,时隐之才算得了空。 他习惯性地走到楼上书房,准备浏览最新的论文期刊。 食指已经放在电脑的开关键上,突然又收了回来。 文献论文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何必着急这个时候? 时隐之关了书房的灯,拖着棉拖鞋走向自己的卧室。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博页面。 片刻后,向来面上神情淡淡的时隐之终于出现了些不同的神情。 “我就说嘛画家都是经过数年的磨砺,哪里有才二十出头的画家?” “你看她前几天被刺,分明就是皮肉伤还搞的很严重似的去住院,不就是炒作么?” “画展我带着我儿子看过,根本不怎么样,还没我儿子画的好,都是些不知所谓的涂鸦。” …… 网上总是有些自诩正义的键盘侠,踩他踩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殊不知完全是被营销号给带了节奏,在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便攻击诋毁其他人。 自以为在网上言论自由,谁也不能顺着网线抓到他,肆无忌惮。 其实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蹦跶的再厉害,也无人观赏。 灯光撒在时隐之上,给他罩上一层淡淡的光。 黑白主调的卧室内,连一点暖色调都没有。时隐之的卧室和他的人一样,板板正正,一丝不苟。整个卧室,除却一张大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沙发,竟然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家具。 沙发是浅灰色的,不大,只够两个人坐,一边还放着米白色的抱枕。 时隐之坐在沙发上,他想了又想,还是点开了微信,难得的在对话框里打出一长串的话来。 安慰人的话时隐之不太擅长,但是他怕他如果现在不安慰,明天宋伊就会抱着他痛哭流泪,擦着鼻涕诉说着网上对她的不好言论。 仙林某五星级酒店贵宾套房内,镶金边的被子,两米宽的软塌大床,屋内最中央处还挂着一盏水晶玻璃吊灯,偏黄色的灯光洒在金色主调的房间内,好像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暖洋洋的气息。 正躺在床上美滋滋地刷着网友对自己的评论并没有半点生气现象的宋伊,手机微信突然显出提示来了新消息。 她点开一看,竟然是时隐之的消息。 “吸烟的人看着同正常人一样。但是他的肺内纤维就像是被火烧过的森林,没有任何生机,而正常人的肺内纤维看着就像是麦浪,充满生机与希望。 从医学上来讲,任何一个慢性病都是不治之症。而网上许多人都得了‘没良心’这种慢性病,所以不要太在意。” 很长一段话,前面一大段宋伊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最后一句,她才瞬间明白。 宋伊嘴角不自觉地得意上扬,紧接着便是忍不住地笑出声,再之后整个屋内都能听到宋伊疯了似的大笑。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竟然会发消息关心我唉!!! 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次,像个疯子似的蹦蹦跳跳撒泼打滚,宋伊好不容易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她在对话框内敲敲打打编辑了许久,又总觉得不妥当,删了重来。 一直守在微信界面的时隐之就看到微信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没有了。 等了半天一条消息也没发过来。 时隐之想,或许是宋伊太伤心了,编辑消息都不知道该发什么过来。 小姑娘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不慌张? 他没多想,便点了微信通话。 “叮叮叮”,微信页面突然跳出来通话提示。 “哎呀我的天呐!时隐之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 宋伊握着手机好像是握着黄金一样,宝贝的不得了。她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傻乐地偷偷笑。 好不容易笑的尽兴了,她才伸出一根指头来,按下绿色的接听键,接着又按下扬声器。 宋伊有些小遗憾,为什么时隐之打过来的不是视频通话? “宋伊,你还好么,网上的评论你暂时不要看,为这些人伤心不太值得。” 时隐之的声音低低的,音色很好,就像是那些唱着日式情歌的歌手,一听便忍不住怦然心动。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竟然以为自己会伤心!! 宋伊内心狂笑,眼珠子一转,忽然右手用力地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很快雪白的大腿上便有了红肿的痕迹。 疼痛很快带来了悲伤的情绪,宋伊的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呜呜呜……” 宋伊很早的时候就研究过如何哭才最美,如何控制声音才会更加惹人怜惜,看了无数遍“仙女落泪”的视频,想不到第一次实践就用在时隐之身上了。 而电话那头的时隐之看不到宋伊的神态,只听得见手机里传来的啜泣声。 低低的,像是小兽的呜咽,想要忍住不哭想要故作坚强,断断续续的抽噎。 哭的叫人难受,叫人心疼。 “别哭了,哭了就变丑了。” 时隐之有些慌乱,听到宋伊的哭声很是笨拙地安慰着。 他听过女学生考试不及格的痛哭,看过妹妹时幼妍在机场时候的无声哭泣。但是没有哪一次,比宋伊哭更加时隐之难受。 难受的心都纠起来了。 31.枳壳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哥, 和你打电话的是哪位?” 从小一起长大的亲生妹妹,时隐之哪里不懂时幼妍这话问的意思? “你这小脑子想哪去了。是今天在真免堂的一个病人, 重度感冒一星期没好, 觉得自己得了绝症。” “现在人都重视身体健康,担心的太过了也正常。怎么样,长得漂亮么?我听声音还挺好听的,蛮像我一个朋友。” 时幼妍早就习惯时隐之说话的态度, 毫不在意, 继续调侃。 她哥年轻有为, 中西医临床医学博士毕业,n市中医药大学最年轻的研究生导师教授,发表过几十篇国内国外的sci核心期刊论文, 赫然便是医学界年轻一辈的翘楚。 但是这么一长串的前缀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谈过一场恋爱。 时幼妍有时候还真的担心, 她哥会不会学医学到头秃时候依旧还是母胎单身。 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奉献青春贡献力量挺好, 但也不能亏待自己, 连媳妇也不找吧? 她自己这辈子虽然也没打算结婚了,但好歹还有个时滚滚陪着, 比她哥强太多了。 “长的算标致, 可惜脑子不大好。你见过哪个人重感冒没好就以为自己是得了癌症肿瘤?” 时隐之回想白天看诊时候的情形, 摇摇头只得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桌面, 微信的图标上有八条红色未读消息。 时隐之打开一看, 都是刚才打电话过来的那位发的消息, 看来是微信没得到回复, 才打电话过来的。 “时大夫,我搜了一下,百度上说中药要用砂锅煎最好,但是我刚刚去超市没买到砂锅,铁锅可以吗?还能顺便补铁。” “我用铁锅煮过啦!但是里面的药渣应该也有药效的吧!我都吃了!【骄傲脸】” “医生医生!太苦了怎么办!!我会不会先被药给苦死啊!” …… 类似的消息宋伊不用时段发了八条过来,最后一条便是关于发汗的问题。 问时隐之她是不是得的皮肤相关的癌症,要不然怎么总是在发汗,发汗的都快要虚脱了。 碰到这样的病人,也是三生有幸了。 时隐之是一丝不苟,严谨到极致的性子,他针对宋伊发来的问题,一个一个地进行回复,按着语音键,略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 “用铁锅并不能补铁。铁锅里的铁在高温等情况中会被氧化成三价铁,有毒性且难以被人体吸收,人体真正需要的是二价铁。砂锅的化学性质稳定,用来煎药比较好,实在没有用不锈钢锅煎煮也可以。” “药渣不用吃,煎完的中药材基本已经没有多大的药效,有效果的都在汤药里面。” “药太苦也没有办法,你自己买点糖吧!” …… 等时隐之最后一条语音消息发出去后,时幼妍是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哥这么优秀,还单身到了三十岁,一点桃花运也没有。 何着就是一个直男,压根不懂调情。 用实力说话,凭实力单身。 “哥,不说别的了。你就道一下歉,说你不该开这么苦的药,就这么难么?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时幼妍痛心疾首,她简直能想象到一副画面: 爱神丘比特不停地朝她哥时隐之射箭,却都被一堵名叫“低情商”的墙给挡了回来。 真是的,她哥就不能学学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多说几句骚话么?! “行了,你有功夫关心我病人的事情,不如早点上楼把房间整理整理,别到时候爸妈带滚滚逛街回来,我小外甥还没被子睡觉。” 时幼妍说的话,时隐之便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当回事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左右逢源,圆滑处世。这样的事情和性子时隐之向来欣赏不来,也不屑于做。他坚持真实,坚持自我。 说白了,时隐之就是喜欢瞎说大实话。 他是医生,是教授,是学生的老师。他最需要的是求真务实,艰苦创新,做出有用的科研结果,救治更多的老百姓。 他又不是领导干部,得会玩“说话的技巧”,一句话掰成三句话来说,还得不停揣摩对方的意思,讨得了对方的欢心,拍得了领导马屁。 那样实在是太累,看着都累。 “行行行,我就知道说不过你。等你四十岁还没老婆时候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认输妥协,时幼妍从来就没指望能在她哥这里讨到口头上的便宜。她摆摆手,拈了几个菩提在嘴里,便上了二楼给儿子时滚滚布置房间。 时隐之手上还有一篇论文在写,下周就要交了刊登在n市医学报上。 这个报刊是n大、n市中医药大学、n市医科大学联合创办的。专门发布三个学校里教授的一些科研学术文章,或者介绍前沿医学知识。印刷之后发放到各个宿舍站,旨在让学生能够了解医学界的前沿知识。 不过学术论文不是所有老师都有资格写,有资格写的老师又不是都有时间。算来算去,还是时隐之最种的最适合,年纪轻,但是资历高,还有能力。 所以n市医学报的主编隔三差五地就喜欢打电话给时隐之,明面上是嘘寒问暖,实际上就是变相地问时隐之写稿子。还颇为照顾的说,就随便翻译两篇前沿文章就行。 时隐之的书房在三楼,蓝白色为主调,地中海式的装修风格。 靠窗的一边是米白色的书桌,呈现一个圆弧的形状,圆弧的中央是一把黑色皮椅,书桌上除却一台电脑,没有别的东西,简洁明了。 再往后是两排的书架,和图书馆里的书架相似,两面都可以放置书籍,有两米高。 这两排的书都是时隐之从小到大买的看过的书,种类很杂,有物理、金融、建筑……不过最多的还是医学类的书籍,中医和西医类的分别放置。有些书籍能看得出来翻阅很多次,边角都有了磨损。 墙角边有个迷你版的报架,这边都是放期刊杂志的。最上面的便是《柳叶刀》的最新一期。 给学生介绍最前沿的医学论文,看起来是个简单的事情,其实细究起来,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前沿知识都是医学界最顶级最顶端的科研学说,一群基础还没打牢的本科生能看得懂什么? 更何况真正前沿的论文基本都是英文论文,考个四六级都哭爹喊娘的学生看都看不懂,学习什么? 时隐之先从pubmed上检索合适的论文研究,用中文翻译好之后,又到知网、维普查找相类似的研究论文。最后整合成为一篇学生看得懂,并且能学到点什么的论文。 这事儿看起来简单,其实工作量不小。时隐之完成好一篇后,已经过了十二点,时父时母早就带着小侄子逛街回来了,整个时家也就他这的书房还亮着。 时隐之将文档编辑好发了邮箱过去,按了关机键后整个人才浑身放松,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中转移—— 书桌的另一端,手机屏幕亮了又亮。 关了书房的灯,时隐之一边朝卧室走去,一边查看手机消息。基本都是群消息,谈论的不是孩子就是男女朋友,时隐之没结婚没对象,向来不参与讨论。 退出群聊天页面,私人消息里,有一个人的消息赫然瞩目——宋伊,99条未读消息。 时隐之朝上翻了翻,终于看到了消息。 “果然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受教了时医生!我现在就去天猫超市买个砂锅!”【开心上天表情包】 “我把买的铁锅都扔掉了!”【图片:好几个铁锅躺在垃圾桶内】 “大夫你怎么突然不理我了?!”【震惊表情包】 下面便是连着九十一条的表情包消息:一只小猪仔撅着猪鼻子,配图文字“坏人!” 表情包里面的这只小猪仔白乎乎的透着粉,前面还有一颗翠绿的白菜。看着就又傻气又可爱。 时隐之看了眼,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忙碌了许久,一直绷着的神经好似也得到了放松。 消息划到最后,时隐之看到宋伊发的最后两条消息: “时医生我错了,你是好人哎!我喝了好多水,现在感觉好多惹!!感恩时医生救我狗命!!”【跪谢表情包】 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时隐之开了卧室房门,拿出手机充电线,给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续航。 他点开输入框,细长的手指在二十六键上点击,编辑好消息,按了绿色的发送键。 32.紫菀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甚至还“哒哒哒”地跑下床, 抽出纸巾来擤了鼻涕。 当然, 擤鼻涕也是很优雅,声音不大,姿态端庄。 “那好吧!我明天到实验室找你,呜呜呜……嗯嗯, 晚安啦!谢谢你了,时隐之。呜呜呜……” 伴随着呜咽声, 宋伊按了红色键挂了电话。 通话一结束, 她脸上的泪珠立刻便停住了, 原本下扬着的悲切无比的嘴角一点一点地上扬, 弧度越来越大。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也太好骗了吧!!! 这么容易就答应和我明天在实验室见面!!!还要给我抱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 甚至能看到暴露的牙龈。 栖霞区仙林大学城某五星级酒店贵宾套房内的宋伊,此刻急需救护车来抢救—— 已经离疯不远了。 次日中午, 万里无云, 阳光灿烂, 很适合坐在街头的咖啡厅,打着哈欠,看来往行人,逗一两只小猫。 宋伊也打了个哈欠,终于从软绵绵的大床里伸出一条胳膊。 她昨天晚上太兴奋了,一个人傻乐到凌晨还睡不着, 幸好今天没有睡到下午才起来, 还是一如往常中午时候美美哒醒来。 照了镜子, 仔仔细细地将每个毛孔都放大了细看。 很好,没有任何瑕疵,今天也是美美的一天。 她打开手机微信,喜滋滋地查看有没有消息。 ——没有一条消息。 都已经中午了,时隐之也不关心一下她到底来不来,要不要抱抱。 “呵,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将手机朝床上一扔,宋伊冷哼一声。 时隐之不发消息难道就不去么?怎么可能,她宋伊可是言而有信的诚信人,说好了要抱抱就一定要抱抱。 死活都得要抱抱,不抱不行。 打定了主意,宋伊洗漱完便开始化妆,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美的让时隐之记住。 若是别的专业的女生可能会觉得化妆很难,不过宋伊就是个画画的。对她来说,化妆不过是将画布换成了自己的脸,颜料工具也换成了各种化妆品而已,简单的很。 拿出化妆包,宋伊翻翻捡捡便开始化妆。 防晒霜、妆前乳、遮瑕、粉底液、定妆,平时只需要两分钟搞定的底妆,她今天磨蹭了十分钟才勉强满意。 再拿眉笔开始画眉,宋伊的眉形其实很好,不需要过多修裁便很好看,长度刚好,也不过分浓密。不过她天生爱美如狂,总是精益求精,用了染眉膏后还上了眉毛雨衣。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宋伊的窗户显然比常人要更宽敞更明亮。 她脸小,眼睛却很大,黑白分明,眼珠和眼白的比列刚刚好,眼尾拉的很长,新月型双眼皮衬托的她双眼更圆,笑起来宛若一个小月亮。 上了眼影,又画了眼线,宋伊拿着睫毛膏便开始细细地刷起睫毛来。 说起来,她的睫毛虽然长但是不够浓密,不像时隐之的睫毛,长且浓密,就像是一把乌黑的小扇子放在眼睛上,一眨眼,就能掀起一阵风来。 结束眼妆后,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宋伊抓紧时间打了腮红,连唇线笔都来不及用便涂了口红。 她记得n市中医药大学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时间是十二点二十,若是去的太迟,时隐之出了实验室找不到人就不好了。 再说了,她今天打扮的这么美,当然还要和时隐之一起吃午饭才对。 而此刻,被宋伊心心念念记挂着的时隐之正一心投入在实验中,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奉献青春。 最近实验项目的进展不是很顺利,之前的仪器问题解决后,现在又面临药材问题。 麻黄是呼吸科常用的药,性温,味辛、微苦,功效发汗散寒、宣肺平喘、利水消肿。许多肺部相关的疾病都需要开到麻黄。 时隐之的实验项目是和肺部肿瘤癌症有关,麻黄的用量不少。 但是在普通药房里,因为麻黄可以提取制成□□,超过五十克的麻黄是根本开不出来的。 他之前已经和药厂联系过,拿了不少麻黄过来,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完了,还得去开证明再拿才行。 全身心地投入某件事情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格外快,听到下课铃声的时候,时隐之才惊觉已经十二点二十了。 “时教授,您不去吃饭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时教授亏了身体,我们整个实验室都没法进行革命了。” 时隐之带的研究生陈茹颜俏皮地打趣着,她长的漂亮,连做实验时候头发都是披散着,画了妆来。 “没事,你们先去吃,我还不饿。” 时隐之和学生关系一向都很好,平日里也不会太过约束,实验室的出行时间也没有规定,都是靠自觉。 他翻了微信消息,知道宋伊已经来了,得等着这个小祖宗才行。 闻言,陈茹颜甜甜地笑了,脱了白大褂放在椅子上便下楼去食堂吃饭。 等电梯的人有些多,她觉得麻烦还是跟着人潮慢慢走下楼梯。但是万万没想到,在楼梯口她竟是遇到了上次那位把感冒当成绝症的患者。 网上讨论了许久,热搜都挂着好几天了,陈茹颜自然是晓得宋伊的真实身份了。 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看着宋伊问着来往的学生“实验室怎么走?” 嘴角划过一个冷笑,陈茹颜是真的瞧不上眼这种女人。 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宋伊面前,一副施舍者的模样,高高在上。 “宋伊女士,你是找时隐之教授的么?” 正揪住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问方向的路痴宋伊闻扭头看了眼,寻思了好久终于想起来,这个女生好像曾经见过。 在真免堂的时候,好像是坐在时隐之旁边,大约是他的学生。 同样是女生,宋伊对女生之间细微的感情变化很敏感,眼前的这位从眼到鼻孔,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一句话: 老娘讨厌宋伊! 巧了,对这种人,宋伊也是真他娘的讨厌。 “是的啊!你能带我去么?我不太找得到路。” 低眉顺眼地请教着,宋伊眉眼弯弯,笑容亲切无比,甚至还微微歪头,浑然一副“老娘就是俏皮美丽纯良无知的小可爱”模样。 楼梯口来往的学生很多,并不方便交谈。 陈茹颜微笑着点头,态度温和地对着宋伊说道:“现在是中午下课时间,下课的学生很多。我们到那边谈,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一下宋伊女士。” 宋伊望了眼陈茹颜手指的地方,发现是个小角落,来往的学生很少。 像是小白兔似的没心机,宋伊点点头,怯生生地说道“好啊,都听你的。” 陈茹颜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果然是和网上说的一样,是个靠着家族庇佑出名的小公主,一点城府也没有。 中午下课的高峰期其实只有大约五分钟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段,来往的学生便少了很多。 将人带到楼梯口的小角落边,陈茹颜便决定要好好给这位娇气无理取闹的小公主上上课,教她做人。 得叫她晓得,地球不是绕着她转的,不是所有人都得宠着她。 “宋伊女士,我想请你不要在缠着我们时隐之教授了。他上了热搜,没两天说不定就要有校领导约谈他了。” 一段话说的义正言辞,好似是在设身处地的为时隐之着想。 宋伊垂下小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好像是在哭,其实是憋笑的厉害。 这都8102年了,怎么还有这种神奇的存在? 她六岁就不玩这些无趣的小把戏了。 陈茹颜以为宋伊被她说的要哭了,心里涌现出一丝愧疚感,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加紧话头继续刺激道: “我在网上最近看到一个段子。配一把钥匙三元,三把钥匙十元。宋伊,你配么?” 哎呦呦,不得了不得了,这可不是损她配不上时隐之么? 宋伊抬头,星眸璀璨,笑的眼中都有了泪水。 “真是巧了,我最近也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我是个算命的,你算什么东西?” 陈茹颜的脸一下子通红,她没想到竟是被一个没脑子的贵小姐戏弄了。正是准备出言反击的时候,突然看见宋伊忽然跪倒在地。 33.连翘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一夜过去, 盛着露珠的树叶受不住重量,压弯了腰, 露珠顺着树叶的脉络滑下, 滴入树下的野草丛中, 开出无名的小花来。 鸟儿鸣叫,逐渐唤醒沉睡中的城市。 白天到了。 时隐之吃完早饭, 驱车前往医院。他昨天既然答应了宋伊,必定会来履行承诺。 病房内, 宋伊正睡的香甜。 她昨天从时幼妍那儿知道时隐之要去相亲,气的不行, 越想越气,最后—— 气的睡着了。 护工将宋伊喊醒的时候,宋伊还生着起床气, 听到时隐之来了,更气了。 像只小猪仔似的, 气哼哼地起来洗漱, 一点好脸色也没给时隐之。 “起床气这么大?” 时隐之端着无菌盘进了病房,东西都放在桌上,自个儿找了张椅子坐下。 纱布和涂抹的药膏都是医院里面的, 就是换个人而已。有人帮忙代替换药包扎,护士长也乐的轻松。 宋伊没搭理时隐之,挤了一坨cpb的洗面奶出来, 浸了水清洁面部。 美好的一天, 从清晨开始。 美丽的一天, 从化妆开始。 就算是腰上还带着伤,穿的也是病号服,宋伊也坚持要化妆。简单的日系少女妆容就很合适,也符合这么粉嫩的病房。 “躺下,我给换药。” 见宋伊都收拾好了,时隐之放下报刊,准备给宋伊换药。 “我就坐着换不好么?才起来就又要躺回去,我头发都要乱了。” 宋伊不肯,她心里有气,就想要同时隐之对着干。 时隐之没回话,他将无菌盘端到宋伊旁边的椅子上,拆了纱布的封口,单膝下跪。 “衣服朝上撩一下。” 宋伊的伤口在腰上,宽大的病号服完全遮掩住了她的腰,要换药的话得把衣服朝上撩才行。 宋伊现在有点后悔了,她应该躺在床上换药才对,人坐着时候因为重力作用,肉会朝下坠,她肚子上只要有一点肉肉,就会很明显。 有肉感的肚子,真的很损她完美的形象。 护工都出去了,病房的门也关好了,丢人便丢人吧! 宋伊憋着一口气,将病号服朝上一撩。 宋伊伤口的包扎是八字包扎法包的,护士长包的比较紧实,绕着宋伊的腰一圈一圈的缠绕,最后还打了一个活结。 时隐之解开纱布活结,一只手绕过宋伊的后背,将纱布一圈一圈的解下。 他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的。宋伊的伤口和纱布有些黏在一起,时隐之揭的时候很慢,不过疼痛还是难免。 宋伊怕疼,平时矫情起来一点点的疼痛都能嗷半天。 但是她今天心里憋着一口气,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抓着病号服的双手握的很紧,有些颤抖,一声疼都没喊。 时隐之抬眼望了下宋伊,手上动作快了几分,终于将纱布完全给揭了下来。 药水浸润伤口时候,疼的更厉害。 宋伊的手都在颤抖。病号服也抖动的厉害,隐约间能看到那一片诱人的风景。 粉红色的,有蝴蝶结的图案,沟壑很深,山峰很高。 若是更靠近一点,能闻到少女身体的馨香。 时隐之突然握住宋伊抖个不停的手臂。 “别抖了,再抖我就要念清心咒了。” 宋伊一愣,尚未明白时隐之的意思,便见他拿起新的纱布,微敛双眼,一圈一圈地包扎起伤口来。 “伤口不要沾到水,也要忌口。能早点出院就早点出院,你这伤口压根不需要住院,住院是浪费医疗资源。” 给宋伊换了药,包扎好伤口,时隐之将东西都收拾好,嘱咐了两句便要离开。 刁宝瑞女士给他安排的相亲时间在十一点。 “我住不住院关你什么事儿?你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宋伊真的是一口气呕在胸中,她这还在生闷气,结果人家一点不知道,还急着赶着走。 她一把拉住时隐之的衣摆,皱着眉,口气恶劣。 “我听说德盛酒店的西餐很不错哦?时隐之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昨天时幼妍告诉宋伊相亲的地点就是德盛酒店,约的时间是十一点。而现在已经快要到十点了,驱车赶到德盛酒店也要些时间。 时隐之一愣,停住脚步,回头望了眼宋伊。 他的睫毛很长,双眼也是偏细长的。凝视人的时候,会让人有温柔的错觉。 “是不错。” 时隐之顿了一小会儿,回道。离开的步子不带半点停留。 关门的声音不大,但是宋伊听着却觉得刺耳。 她摔了椅子上的抱枕,气哼哼地用力跺脚好几下。 发泄完后,理了一下长发,补了口脂,宋伊又施施然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吴语的电话,语气里听不出半点不快。 “我要出院,今天就要出院。” n市的德盛酒店久负盛名,n市作为省会城市,又是六朝古都,来往的名人政客不少,这些人宴会聚餐首选之地便是德盛酒店。 而此刻,宋伊坐在第六桌,桌上摊着菜单。 她穿着碎花蓝色连衣裙,外面披了件棕色薄款风衣,妆容也很清淡,浑身上下透着小清新田园风情。 就是那硕大的墨镜和挡住半边脸的口罩,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像是狗仔似的。 时隐之和他的相亲对象订的是九桌,寓意长长久久。和宋伊的六桌中间正好隔了一块镂空屏风,不仔细瞧,压根不晓得对面六号桌有个人正猥琐地盯着这儿看。 宋伊现在压根不想要吃饭,随意点了两三个菜,便紧紧地盯着九号桌看。 她来的时间凑巧了,坐下来没多久便看到时隐之和一位看着很优雅的女性走了进来,从背影看两个人很是般配。 “时先生今年真的已经三十了么?看着还真不像。” 谢文思点了菜,撩了下耳边的长发,露出耳垂上带着的精致长条银色耳坠。 谢家是音乐世家,谢文思从小也是往优雅大方的路子上养,她在国外进修小提琴,博士毕业后已经二十八了,家里人也是着急,忙不停地给她要相亲。 她是自由的音乐者,对相亲自然是下意识的抵触。本来想要糊弄一下过去,倒是没想到这次的相亲对象竟然很不错。 文人气质,戴着银色的眼镜,周身还有淡淡的疏离感,气质和礼仪皆是一等一的。 就像是从古画里出来的神仙,一举一动都带着仙气。 她承认她有点心动了。 “嗯,多谢。” 时隐之淡淡“嗯”了声,眼神的余光向着四周打量,反应并不强烈。 谢文思并没有被这有些冷淡的回答打击了积极性。她自信自己的外表和家世,足够匹配时隐之。继续拉着话题。 “这个餐厅拉大提琴的人不专业,《杰奎琳之泪》拉错了好几个音符,估计是请的兼职大学生。” 对音乐没什么接触的时隐之,又淡淡“嗯”了声。 …… 屏风的另一面,宋伊拿着精致的刀叉,狠狠地切了块黑椒牛排放在嘴里用劲地咀嚼。 隔的有点远,她听不到第九桌到底再谈什么,不过看着那交谈甚欢的情形,怕是气氛愉悦,荷尔蒙飚升,就要看对眼了。 宋伊有些恼,切牛排的动作越来越大,也不吃,完全是拿牛排泄愤了。 放下刀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气。 宋伊从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瓶眼药水来,就朝眼角边上滴了两滴。 掏出化妆镜,眨巴眨巴两下眼睛,潸然泪下的小可怜形象很到位。 二分钟后—— 一位穿着蓝色碎花裙的美丽女士踉踉跄跄地走向第九桌。 步履匆匆,神色忧伤,甚至眼角还挂着泪。 谢文思坐的位置正好是背对着第六桌,她还在畅谈大提琴史,冷不丁便看到一个女人突然扑向坐在对面的时隐之,哭着嗓子喊道: “时隐之!我怀了你的孩子,你难道不要我了么?” 德盛酒店内悠然悦耳的大提琴曲有一瞬的停顿,周围的客人不少用余光瞥向第九桌。 谢文思愣住了,涂了口红的双唇微张,杏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时隐之垂首看了眼还扑在他怀里嘤嘤嘤哭个不停的宋伊,淡定地搂住她的腰,将她不断下滑的身体朝上搂了搂,而后抬头对今天的相亲对象谢文思说了两个字: 34.荆芥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护士长是好人,她不该质疑她的专业水平。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 瞧把你给乐的。这是看对眼了, 想要追了?” 护士长走后, 宋伊的画作代理人吴语便坐在宋伊病床边的椅子上,挤眉弄眼的问道宋伊,脸上带着姨妈笑。 谈恋爱好啊!让宋伊感受到爱, 绘画的水平也能上一个档次。最好谈的轰轰烈烈,然后再黯然分手,让宋伊顿悟人生。 名画家都经历过这样的过程, 例如梵高也是如此。 只要宋伊达到这种水平, 吴语作为她画作的全权代理人, 那赚的钱就是大把大把的,数都数不过来。 “追?我追时隐之么?” 对吴语的话是真的有些无语了, 宋伊翻了个白眼,摆摆手, 道: “不可能的事儿。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家里的那点子破事儿么?” 宋家里很有钱,亲生父亲宋绪宁是一家大型企业的董事长,母亲解佳昭是知名画家。 和一切恶俗小说电视剧里发生的情节一样, 宋绪宁出轨还家暴, 宋伊的母亲解佳昭画完人生最后一幅画之后,便跳海自杀了, 连个尸体都找不到。 从小就是在上流圈子里长大的, 宋伊最清楚男人的劣根性。 她不介意调戏或是暧昧, 但绝对不愿意结婚,她不想要和她母亲解佳昭一样,一辈子过的那么苦。 宋伊想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 “没意思,宋伊你这人太没意思了。我看你对那时医生这么特别,还以为终于来了爱情,没想到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宋伊的想法向来坚定难以改变,吴语也没指望改变她的想法。耸了耸肩,吴语开始同宋伊汇报这次画展的具体情况。 托了宋伊这次被刺的消息,宋伊画展中所有的画都涨了价,才过去几个小时,画作就已经订掉了一半。n大联合举办的艺术节里,也有收藏家看中了几名艺术生的作品,签了长期合作的条子。 可以说,宋伊被拉金这么一刺,除却疼了点,剩下的都是好事多多,钱财滚滚。 宋伊对吴语说的事情提不起兴趣来,神情有些怏怏。 “好啦好啦,这些事儿你就不必说给我听了,都是钱啊钱的,都玷污了我艺术家的名号了。” 还在拿着一堆数字说来说去的吴语只得住了嘴,她早就习惯了宋伊口嫌体正直的性子。这会儿子说不要谈钱,等明天就要抱着银行卡乐的傻笑。 宋伊受了伤,画展还在继续,网上的舆论也要关注,吴语的事儿还有很多,她给宋伊请了两个护工,便忙不停蹄地离开处理其他事情。 人都走了,宋伊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看泡沫剧。 她没什么亲人,这时候受伤了也没人来问候两句。这么多年来,也就三两个朋友还算处的过得去,偏偏大部分还都在国外,就一个今年才回了国。 解锁手机,打开微信,列表里面一通询问情况的,都是些各界的名人,商人、收藏家、摄影家,都有。 时幼妍发过来的消息早就被淹没到最下面了。 “死没死?伤的严不严重?没死就给个话。” 很简单很粗暴的一句问候,连个表情包都没加。看到这条消息时,宋伊的压抑的心情才算有了片刻的纾解。 她才不是孤家寡人,看,不是还有人惦记着她么? 宋伊一高兴,一通电话便打了过去,两三秒的功夫,对面便接通了电话。 “喂小妍妍,在哪儿呢!咱们去喝酒啊!” 搞艺术的为了追求灵感,总喜欢来点酒精或者香烟刺激刺激神经,宋伊平时不碰烟和酒,但是一高兴了,就喜欢拉着时幼妍喝啤酒,偏偏酒品还差的不行。 “喝啥喝,你自己现在什么德行还不清楚?万一喝醉了,又来个捅刀子的,你跑都没法跑。” 时幼妍的声音听着鼻音有些重,就算此刻是凶巴巴的语气威胁,也没多少气势。 她和宋伊认识了快有八年了,起初是在同一个跆拳道班认识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后来宋伊去了国外,两个人每个月总要通一两次越洋电话,就和女孩子的大姨妈似的。黏糊的不行,不晓得的还以是小情侣异地恋。 时幼妍知道宋伊所有的事儿,宋伊也明白时幼妍所有的不得已。 “行啊!等你感冒好了再出去,我这两天感冒才好,你怎么也感冒了?听着鼻音还挺重的。” 受了关心,宋伊心里暖乎乎的,她找出时隐之的微信号给时幼妍发了过去,得意洋洋的炫耀: “我微信给你发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医生,我感冒吃了西药一个星期都没好,吃了这个医生的药两三天就痊愈了。你感冒了也可以找他看看去,保证药到病除。” 时幼妍拿着纸巾擦了擦泪,她哭过一场,所以声音听着像是感冒了似的。 不过她也不想要多解释,默认了宋伊说的感冒。 她打开微信看了眼宋伊发过来的推荐人名片,而后陷入了沉思。 “伊伊,给你看病的这个人是不是叫时隐之?” “对啊,小妍妍你认识啊?果然医生的圈子小,随便都能遇到熟人,我就说……” “不是,他是我哥,亲哥。” 宋伊还在废话连篇的叨叨,时幼妍一句话便叫她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世界还真是小。 宋伊的脑子卡机了片刻,许久才蹦出一句话来。 “你哥??卧槽!” 时幼妍也没想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被他哥吐槽重感冒当成肿瘤癌症的女病人竟然就是宋伊。 “幸好我现在知道了。我之前还想要撮合我哥和他口中说的女病人,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伊伊你!不过现在想要撮合也没办法了,我哥被我妈安排去相亲了,就明天,真是可怜见的。” “相亲?相什么亲?他还要给我换药呢!” 一听时幼妍这话,宋伊便气的使劲的拍了下枕头,恶狠狠的,气势滔天。 敏感的嗅到不寻常气息的时幼妍——或许她应该透露一下相亲的地址和具体时间? 丝毫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被亲妹妹出卖的时隐之,沉浸在学术之中,持续跟进ecmo叶克膜的最新临床试验论文报告,对于第二天的相亲,并没有做特别的准备,甚至连相亲对象的姓名还不清楚。 他看完最新一期的研究进展,拿出手机打给一位目前在首都中医药大学任职的教授。 “是徐教授么?我是时隐之。” 手机对面的徐教授是国医大师吴免真的亲传弟子,医术同样高深,不过和吴老专研肿瘤癌症不同,他是专门攻研中医皮肤美容的。 “是刁教授家的小时啊!哎呦真是难得难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呀,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徐教授同时隐之的母亲刁宝瑞年轻时候是同学,关系处的很不错。她看时隐之,就如同看自己家的小辈一样。 况且时隐之也确实足够优秀,若不是年龄限制,光是他的科研成果,就足够他坐上院长的位子了。 “就是想要和您讨个药,我有个朋友今天腰上受了点皮肉伤,在医院处理过了。小姑娘爱美,怕留疤。” 中医不传之秘在于量。 徐教授祛疤的方子虽然是从古方中传承来的,不过其中的剂量变化,药材选取,都是经过几十年的不断摸索,这才有了如今的效果和名气,甚至连药的名字也是叫“徐氏祛疤膏”。 时隐之没和徐教授要方子,只是要了中成药。虽然比起有对症下药的汤药来说,效果可能稍差,但也比市面上其他祛疤膏要好上许多。 “哎呀我懂我懂,徐老师我也年轻过的啊,你们小年轻那个的时候也小心点,怎么就伤到女孩子的腰了呢?” 手机那头的徐教授人老心不老,还是很热衷于小年轻的事儿,笑声充满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压根不给时隐之解释的机会,又接着问道: “对了,小时啊我这边还有壮阳药,你看需不需要给你一起寄过去?你妈妈和我说,想要早点抱上孙子哦。” 时隐之:“……教授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还没有女朋友。” “啊?都三十岁了还没有啊?”徐教授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三十岁的时隐之:“……嗯。” 35.前胡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宋伊一直有注意大夫的表情, 刚才一瞬间好像凝重了几分, 慌的她心跳都快了几下。 时隐之抬头看了眼眼前的这位病人, 顿了几秒说道: “很严重。你这病具有严重的流行性, 很强大,人类研究了几百年都没法全面消灭这种病。” “那怎么办!!!” 宋伊哭的更凄惨了, 连口红都不补了。她就知道, 一定是得了绝症! 向来是红颜薄命, 她下辈子一定不要长得这么漂亮, 嘤嘤嘤。 时隐之:……算了,先问诊。 “怕不怕冷?出不出汗?” “很怕冷, 但是不出汗。” 宋伊抽出一张面纸,用劲儿的擦了一下鼻涕,继续美人垂泪, 她已然开始计划自己人生最后一段日子该去哪里旅游, 怎么死才漂亮。 “医生, 我还有多少天能活?” 时隐之闻言抓着笔的手一顿, 抬首望了一眼宋伊没回答,继续问着其他,诸如二便、饮食、情绪,宋伊还是哭的不能自已。 “舌苔给我看一下。” 中医的辩证需要看舌象, 舌苔的颜色、厚度、质地……这些都是辨证要点。 吐舌头不是件文雅的事情,宋伊别别扭扭地才吐出一点点舌头来。 “伸出来点, 看不清。”时隐之说道。 宋伊只得又伸出来点舌头。 宋伊爱美, 爱到极致。 不用看镜子她也晓得现在她是什么个模样, 一定是丑的惊天动地。 就算是人要死了,也必须漂漂亮亮的才行啊! 时隐之看了眼,又道:“手伸出来,把一下脉。” 宋伊便乖乖地将手伸了出来,放在一个软垫上。 把脉的位置在桡骨一侧,用中间三指的指腹搭在患者的寸、关、尺部,感受脉搏跳动的力度、次数。 宋伊在外面受了风,就算是坐在室内身子也冷的慌。 时隐之的指腹温热,陡然间放到宋伊冰凉的皮肤上,就像是一壶热茶倾倒在结冰的湖中,一点一点扬起波澜。 被按住把脉的皮肤处,好像也越来越滚烫。 低低地咳嗽两声,宋伊别过头去,暗自伤感: 果然是病的不轻,皮肤都没多少热度,浑身都好冷好冷。 宋伊低头望着桌面,桌面很亮堂,能反射出光线,也能将坐诊大夫的模样看的大差不离。 端着姿态,面上神情不显。 “换另一边的手。”时隐之松了手,说道。 “为什么要换另一边?” 宋伊不明白,为何还要换另一边。她看到电视剧里都只要把一次脉就好,有的甚至绑根线就能隔着老远把脉了。 丁文柏最喜欢漂亮的人,哪怕漂亮的人脑子不太好,他也热情似火乐于助人恨不得掏出肚子里全部墨水,侃侃而谈: “小姐姐,两边都需要把脉哒,一边对应的是心肝肾,一边是肺脾肾,我和你说啊右边的……” 时隐之突然咳嗽了一声。 空气寂静了两秒钟。 丁文柏住了嘴,嘿嘿嘿地尴尬笑了笑。 “我就是一看到漂亮的小姐姐就管不住嘴。” “没事啊,你真可爱。” 宋伊单手托着下巴,笑的明媚又带着点垂死之人的伤感,鼻音更重了些。 丁文柏又发出傻子般满足的呵呵呵笑声。 时隐之:“主诉写好了么?可爱的人。” 丁文柏的笑声陡然停止,诊室内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舌红,苔白,脉弦细。” 毕竟是自己带的学生,主诉其他的症状都是丁文柏写的,只有舌苔脉象时候,时隐之才开口说了两句。 “给你开了四副药,喝完了如果感冒还是没有缓解的话再来,注意保暖,给自己的压力不要太大。” 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太爱漂亮,要风度不要温度,该加衣服的时候不加,死撑着要露胳膊露腿。眼前的这位怕也是一个德行。 快要露出腰的吊带,到大腿根的超短格子裙,大红色的细长高跟鞋。 感冒了还穿成这样,不加重病情都是好的了,还指望能痊愈? 宋伊的症状是麻黄汤的适应症,时隐之在里面又加减了几味药,叮嘱了两句,便要让旁边的学生陈茹颜叫下一位病患。 “医生你都不给我手机号的么?”宋伊歪头问道,表情凝重,她其实还是对医生说的感冒半信半疑。 或许她已经病入膏肓,连手机号都不用给了? “我看之前的那对夫妻就有你的手机号啊!” 时隐之写字的动作顿住,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感冒也需要他的手机号以备日后随访联系。 “我们老师的时间很宝贵,而且女士你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吃几服药就好,如果有问题也可以就近来。不像之前的那对夫妻,大老远的从外省赶过来,也不容易。” 一直低头做着笔记的陈茹颜抬头,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解释道。她是时隐之的学生,在此之前见过不知道多少想要得到时教授手机号的女人。 她看见宋伊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就是个妖艳贱货。 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还弄的和得了绝症一样,哭的惨兮兮的。 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时教授,连提鞋都配不上。 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宋伊在画圈里面见过不少这种人,但是她现在都感冒了,说不定就命不久矣了,为什么还要互相为难? 人生果然是苦涩的,她真的好想要活下去。 “没事儿啊小姐姐,时教授比较忙,如果你有事情的话,问我也一样。我们加个微信吧!” 丁文柏若不是还穿着白大褂,浑然便是一副宅男痴汉模样。 他也不觉得此刻气氛略有尴尬,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加好友二维码页面。然后将手机放到宋伊面前,一连续的动作下来,丁文柏都兴奋的要搓手手了。 这位女病人真的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了,连女神新垣结衣都逊色一丢丢,就是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希望她朋友圈能多发点漂亮照片。 唉,死肥宅就靠着这些快乐照片度日了。 “不行!学生还没出师,万一我有什么差错怎么办?!时教授,要是手机号不方便,微信也成啊!实在不行,qq也行!” 宋伊摇晃着脑袋,眼睛里都是晶莹闪烁的泪花,凝视着大夫时隐之,可怜兮兮的像被抛弃的猫咪。 “……好。” 时隐之伸手就将丁文柏的手机拿了扔回丁文柏的手里。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撕了一页,笔锋凌厉地写上一串号码。 “如果服药后有任何不适可以打电话给我。” 捧着没被扫到二维码的手机,宛若捧着一颗受伤的心。 丁文柏很想要嘤嘤嘤。 宋伊拿着写了手机号的纸条,情绪稍霁,又小心翼翼地询问 : “能不能微信也加一下?万一医生你在开会的时候不方便接电话怎么办?” 时隐之沉默着又拿出手机,打开加好友二维码界面。 宋伊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也不忘记叮嘱,“时医生,你同意一下哇!” 时隐之又沉默地按了绿色的“接受”键。 微信界面出现了提示“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宋伊满足了,想了想又立马去设置了备注: ——时.酷炫拽.手美.绝症医师.隐之。 她打字的时候手机就放在桌面上,丁文柏不小心瞥到了这个备注后,立马扭头盯着电脑诊断页面。 卧槽哈哈哈!这是什么神仙备注啊!太贴切了吧!!! “祝你早日康复。”时隐之面不改色,扶了下眼镜,吩咐道,“陈茹颜,去喊下一位病人就诊。” 时钟敲响,咚咚咚的声响从候诊室传来,已经十点多了。 宋伊心情好了许多,出了诊室到前台交了钱后便去药房抓药。 她的病终于有救了! 等她康复了,她就要送一面锦旗过来! 救死扶伤,妙手回春! 药房里面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那一面面的药柜,一排排的小抽屉,一拉一开间,药香交融,便是中医药千百年的传承。 拿了一大包中药材在手上,捧的时候不小心还被露出来的中药戳了一下手。 36.柴胡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今年n市中医药大学,一共申请到四个国自然项目, 时隐之的团队就占了一个。 吴免真国医大师的一名学生也申请到了, 项目是关于中医藏象学说与癌症肿瘤的研究。时隐之也同时参与了这个项目的研究整理。 五月份的时候,才把上万份的病案按藏象学说分点分条整理输入电脑, 时隐之才得了空专心自己这边的研究。 “时教授, 我们实验室的分光计太旧了, 好像有些不灵敏, 测了几次结果都不一样, 隔壁实验室的还不给借。” 时隐之才进来,实验室里的一名研究生便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隔壁实验室是齐家欢教授带领的研究团队,也是今年申报国自然项目成功的人。他的研究方向和时隐之团队的差不多, 两个团队间平日里就喜欢较量, 看谁的进度更快。 “没事,我待会儿去申报一下。今天实验室还有别的情况么?”时隐之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 除却给学生上课还有坐诊时间,时隐之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实验室, 他不在的时候都是由这边的研究生负责情况,通常不是丁文柏便是陈茹颜。 “今天新来的学妹灌胃把一个模型小白鼠灌死了。下午就出去和朋友四处借钱还老鼠钱了。” 平常做实验的小白鼠大概二十多块钱一只, 但如果是专门做癌症肿瘤的模型小白鼠,一只都要上万。 新来的一年级研究生估计在本科生阶段也没做过多少实验, 竟然连灌胃都能把老鼠灌死。 本来是想要给她点简单的事情做做, 没想到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让她暂时出实验团队, 钱不用她付, 我明天去找叶主任说一下, 再购一只回来。” 新手学生犯错很正常,因为一个失误就要赔偿上万元,对学生来说太不公平。 更何况,在高校里帮导师做实验,研究生其实压根拿不到钱,顶多就是积累经验,都是廉价劳动力。 教授其实就是在剥削学生,而学生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时隐之明白这种情况,所以他对学生的宽容度很高,在他实验室帮忙的学生也会有一定的薪水报酬,算是一点小补贴。 这些小事情处理完后,时隐之又看了学生今天的实验结果,等时母的电话打过来时候,才惊觉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天都黑了,月亮爬在高楼之上,亮堂堂的。 “隐之,妍妍昨夜里才从日本回来,说好了今晚上要给你妹妹接风宴的,你人怎么还不来?” 时母也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教授,年轻时也很拼命,自从嫁给了时父,就享受起生活来,一颗心都扑在家庭里。 昨天夜里,在日本工作三年没归家的时幼妍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小包子,时母高兴的整晚都睡不着。 “我知道了,就来。在实验室忘了时间,妈你们先吃。”时隐之笑着说道。 对他这个亲生妹妹回来的事情,时隐之比谁都高兴,也比谁都心疼时幼妍。 时家的房子就在仙林大学城附近,也是时父为了方便妻子的上下班。 时家的家宴没有订在外面的酒店,而是请了米其林酒店的厨师到时家来做菜。 时隐之到家的时候,菜都已经上齐了,不过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终于回来了,再晚点你妹妹就要等的着急了。” 时母看到儿子回来了,便赶紧地招呼他坐下,话里有些埋怨,却又不忍责备。 “让我们妍妍久等了。”时隐之笑着作揖,给时幼妍道歉。 “哪里的话,我就是怕滚滚等的饿了,坐下来吃吧!” 滚滚是时幼妍带回来的孩子,时父时母一开始还以为是时幼妍领养的孩子,没想到却是亲生的。 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时幼妍闭口不谈,时父时母也没有多较真说一定要知道。 孩子都长大了,各有归宿,反正多了个外孙是挺高兴的。 时隐之逗弄了两下才三岁的小侄子,小侄子圆滚滚的不耐逗,竟然气哼哼地对着他放了个屁。 惹的时父时母忍俊不禁,时幼妍也笑着拍了一下滚滚肉嘟嘟的屁屁。 “怎么用了这么多小碗装菜?是给滚滚准备的?” 时隐之看到时幼妍面前一堆的小碗小碟子,里面装了不同的菜。 “不是,我在日本待的时间久了,习惯那边的用餐风俗了。滚滚今天吃饭让妈带。” 时幼妍一愣,望着时隐之展出一个笑,眼中有恳求的意思。 时隐之没再多言,餐桌上因为有三岁小毛孩时滚滚的存在,向来安静的时家都热闹欢乐了不少。 晚饭后,时母和时父带着滚滚去逛超市,时幼妍从日本回来就带了一个行李箱,滚滚的东西都没有多少。他们两口子左一个滚滚小乖乖,右一个滚滚大宝贝儿,一副势必是要将超市里三岁小娃娃的衣服玩具搬空的架势。 时隐之和时幼妍两兄妹留下来看家。 “这次回来还准备走吗?” “还是要走的,我其实这次回来就是想要把滚滚带回来给爸妈带。哥,你清楚的,滚滚跟着我并不好。” 时幼妍很美,是透着书香气味的世家小姐范儿。就算是难过不舍也是淡淡的。 时隐之给她倒了杯茶,茶盏重重地碰在桌面上,向来平静如水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到底还是不是一家人了?吃饭还要弄个专门的碗和碟子。病毒都控制在血液里了,不会通过唾液传播,你怕什么?!就算你将事情告诉爸妈,难道爸妈还会怪你不成?这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 时幼妍咬着唇没回话,眼睑微垂,睫毛很长很浓,遮住所有的情绪。 人生总是有波折的,她前二十年一直顺顺利利,谁料得到老天给她开了这么大个玩笑。 沉默了许久,时幼妍忽然开口说道: “哥,我有个朋友在仙林开了画展,就是五天后,给了我几张票,她在国际上都是很有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想谈就不必谈,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当我瞧不出来?” 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时隐之是真的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多少年了,时幼妍就是仗着宠爱为所欲为,偏偏他就一个妹妹,除了宠着时家的小公主,没有别的办法。 真是的,画展这种艺术性的东西他一个医生去干什么? “你不去吗?我还准备带滚滚一起去的,早一点培养滚滚的艺术情操。” 时幼妍咯咯地笑了起来,眼里终于有了些神采,她被时隐之语气里的不耐又没办法给逗乐了。 老天还是待她不薄,遭受苦难之后,至少她还有家人在身后。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回来。 “谁说我不去的?你一个人带着滚滚我还不放心。再说了,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为什么……”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时隐之的手机铃声《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忽然响起,他只得终止了对时幼妍的说教。 是一串陌生号码,时隐之猜测八成又是推销房产的广告电话,难为这些人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按了接通建后,时隐之刚准备例行拒绝推销,手机对面就突然传出一阵悲嚎。 “时医生救命啊!我吃完药之后突然出了好多汗!喝完好久了还在出汗,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嘤嘤嘤……” 时隐之:……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都会对这位名叫宋伊的特别的病人记忆犹新。 耐着性子,时隐之说道:“吃了药之后会发汗是正常情况,注意多补充水分。” “可是我喝了好多水之后还是觉得口干唇燥怎么办!”电话那头的宋伊哭的惊天动地,正捧着水壶狂灌水。 时隐之:“那就再多喝一点水,一升不够就两升,两升不够就三升。” 正在大口喝水的宋伊,觉得人生又一次的灰暗,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不会错,一定是得了绝症,宋伊沉重地问道: “我这种情况正常么?时大夫你和我说实话吧!我是不是救不了,等死了?” 说实话,时隐之真的很想要回:是的。但是多年的职业操守和人格到底还是起了作用,时隐之用手指捏了捏眉间,觉得比面对妹妹时幼妍的事情时候更加叫人头疼。 “你只是普通的重感冒,多喝药少胡思乱想,病才能好的快。” 37.白术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照理说两个人吃烤鱼, 一条鱼就够了, 但是宋伊偏不,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吃穷时隐之。 就算吃不穷时隐之, 也要让他多花钱, 谁叫他不愿意亲自做菜给自己吃。 夹了一小块鱼肉,沾了点飘着红辣椒的汤底, 鱼肉的鲜嫩和汤底的火辣结合在一起,是人间的美味。 再来点鱼豆腐、芝士年糕搭配着汤底浓郁的汁一起吃,清爽可口。 时隐之看着是细嚼慢咽,斯文的吃相,其实吃起来很快,半边的鱼肉已经被他剃干净了。 他时不时地抬眼望望宋伊锅里的那条荔枝清江鱼, 觉得做鱼做到这份上也是不容易。 被宰了做成烤鱼就算了,吃烤鱼的人一口鱼肉不吃, 就拿着两根筷子不停地戳戳戳,好好一条烤鱼愣是被戳的惨不忍睹,不像是烤全鱼, 倒像是红烧鱼肉了。 旁边的椰子汁宋伊已经干掉两杯了,她还准备让服务员再上第三杯。 肝火旺盛,急需灭火。 “别光喝, 吃点东西,要不然胃受不了。” 服务员上了第三杯椰子汁, 时隐之眼疾手快地立刻端到自己这边来, 不让宋伊再喝了。 “过犹不及”这道理在哪儿都适用, 更何况这么暴饮暴食其实并不符合中医的养生之道。 “时隐之你干什么啊!请我吃饭连口椰子汁都不让我喝,你昨天在电话里说的好听,什么只要我想,你就能给我一个抱抱啊?!我呸!现在连口椰子汁都不给我喝!” 拿着勺子重重地敲击瓷盘,宋伊火气有些大,克制不住地想要发脾气,想要告诉时隐之,她真是很委屈很委屈。 周围很快就有打量的目光传来,有了之前的经验,时隐之立刻探身抬手,将宋伊戴着的鸭舌帽压的更低。 小祖宗果然是小祖宗。 时隐之坚持了很久,决定还是认输。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准备同宋伊解释。 “陈茹颜长得很美学习又好实验做的也不错,所有老师都喜欢她。” 宋伊超凶地:“哦!!!” “但是我能力有限,教不了这么优秀的学生,刚刚我已经发消息给基础院的院长了,申请换一名更优秀的导师带陈茹颜,院长已经同意了。” 嗯??!! “真哒??!!没有骗我?” 宋伊原本怏怏的双眼一下子睁大,神采飞扬。 就好像是一只情绪不好的小松鼠忽然遇到了满山的松果,兴奋地跑个不停,恨不得将所有的松果都塞到肚子里去,鼓鼓囊囊的才好。 和可爱的人在一起,心情也会变的可爱起来。 时隐之看着宋伊一秒转变的表情,心情也多云转晴,低声“嗯” 了下。 “比真金还真。” 得了时隐之又一句的肯定,宋伊的心情好的不得了。已经不是普通的晴天了,是零度赤道的晴天,热情似火,能把地面烤焦。 不用喝椰子汁降火了,宋伊夹起被自己捅的碎碎的清江鱼肉,一口一口沾着汤底吃,重新恢复战斗力。 晴空白云,人若朗朗朝日,蓬勃前进,野蛮生长。 等一顿烤鱼吃完,已经是快要下午两点了。 宋伊记得n市中医药大学下午的课程就是两点开始。 “你下午有没有课啊?已经快两点了。” “请别的老师替我代上了一节课,不必着急,先陪你去格桑花海散步消消食。” 原本今天下午时隐之是连着三节中西临班的方剂课,不过他早就和方剂教研室的王老师打过招呼了,让她帮忙带一节中西临班的方剂课。 隔壁中医五年制班级方剂默写通过率这么高,他倒要看看,如果换个老师过来上课,中西临班级的方剂默写通过率会不会变的高一点。 宋伊有些惊讶,没想到时隐之连课都给调了。 她是向来藏不住情绪的人,一得意就容易翘尾巴,此刻便是如此。 瞧瞧,时隐之竟然为了陪她散步连课都让别的老师代上,虽然只有一节课。 怎么办哦!果然还是她比较有魅力呀! 仙林中心到n市中医药大学不过两三站公交车的距离,开车的话不过几分钟就能来回。 时隐之的车从西门进,正好能看到格桑花海,将车停到一处临近的停车位,时隐之和宋伊便沿着小道进入格桑花海。 “这边的路是本来就有的么?我看怎么像是人踩出来的。” 格桑花海中间的小路都是光秃秃的泥,不是鹅软石或是瓷砖做成的。偶尔还能出现一两根倒下来的格桑花。 “大部分是园丁播种时候留下来的小路,也有一部分是慕名而来的校外人士踩踏出来的,当然,本校学生也不少。前面的路就是铺的石砖了,比较宽敞。” 格桑花很高,高度已经超过了膝盖。时隐之沿着蜿蜒的小道而走,前方是漫无边际的格桑花。 宋伊有些可惜没有带相机过来,她现在只能拿着手机将就着拍几张,不过就算是手机拍出来的也很好看,果然还是因为风影太美。 到n市中医药大学格桑花海游玩的人不在少数,多数是情侣,也有不少是家长带着小朋友过来看看风景。 宋伊拿着手机相机不停地拍照,或是站着或是半蹲甚至还能跪在地上,就为了拍出最美的照片来,然后—— 发朋友圈。 从边缘的小路终于慢慢走到了中间的大道,在朝着花海中央走是一颗硕大的苍天大树,很高很粗,一看便知必定年份久远。 存活年份很久的树木都是活化石,珍贵无比。 n市中医药大学的这棵显然也在此列,见证了这所大学的风雨和荣光。 绿油油的古树干上还缠绕了不少红布红绳,都是用来许愿祈福的。远远看着翠绿之中夹杂着好些红色的布条,迎风招展着,倒是分外有意境。 “这树是你们学校当做祈福的树么?上面好多红绳啊!” 离的远了看着还有几分意境,靠近了宋伊便有些替这百年老树不值得。 世人都说,红条和红绳绑的越高,便越有可能得偿所愿。 所以便委屈了这百年的老树,好好的树干,竟是硬生生地被缠绕了好多布条和红绳,甚至有一根粗壮的树枝都被人爬树踩的裂了痕。 拿刀割一下皮肤,人会痛,会嚎啕大哭,甚至会狠狠地报复回去。所以没有哪个正常人随随便便就伤人。 那树呢? 树不能说话,所以就算断了一根树枝也不会疼;花不会说话,所以开的漂亮被一把摘下也不会疼。 人类总是这样的矛盾啊! 一边说着要保护残疾人士,一边又对说不了话的花草树木置之不管,就因为他们没办法说话,他们动不了没办法报复回来,所以便能为所欲为了么? “这些红绳和布条大部分都是外校人搞出来的,本校的学生都是明令禁止的,只要抓到就是要扣学分。” 望着百年老树树干上的伤痕,时隐之给宋伊解释着。 “而且学校有专门的园丁保护这棵大树。上面祈福的布条和红绳也是定时清理的。” 宋伊点点头,回道:“那这还算是有良心。” 祈福古树是在格桑花海的最中央,再往上走还有一个木制的小亭子,周围也聚了不少游人。 格桑花海并不是平地,地形由低往高,那个小亭子便在高处。若是站在里面,便能俯视一整片的格桑花海。 “上去的路有些陡,扶着。” 一年四季几乎都是穿着不同款式高跟鞋的宋伊,不太好走坡路,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能摔个跟头。 宋伊自己还没担心起上坡的问题,便看到时隐之已经伸出左臂来。 他的左手轻握成拳,是绅士手,显然并没有吃宋伊豆腐的意思。 并没有多犹豫,宋伊便将右手搭在时隐之的左手臂上,笑容美滋滋的。 “走吧!我的骑士,本公主要到亭子里看风景。” 时隐之略一挑眉,到底还是跟着宋伊的话说道: “遵命,公主殿下。” 一路迎着微风向上走,格桑花的花香也随风飘洒天地,宋伊模模糊糊地突然意识到,她看了这么久的格桑花,却连格桑花的花语到现在还不知道。 “时隐之,格桑花的花语是什么啊?” 38.苍术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很标准的假笑, 只露了八颗牙齿。 拍好了面霜, 宋伊又穿着浴袍, 拿着吹风机对着镜子吹起头发来,得从发梢吹到发根,这样才不会伤着头发。 折腾了有半个小时, 宋伊才收拾好自己, 穿着一件胭脂红的长裙,盘腿坐在阳台上。 这间酒店的阳台采光很好,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所有的风光。 画架早就支好, 地上也都是各种颜料,油画的工具。 宋伊昨天喝了药, 甚至还吃了药渣, 浑身都出了一通的汗, 今天早上醒来时候果然感觉精神许多,鼻子也不那么难受了。 感觉到身体的好转, 从绝症的路上返程,宋伊心情也变的美好起来, 她将颜料和水混合在一起,开始调颜色。 今天的太阳很好, 热烈如山枫, 宋伊调了橘红色, 正准备画时, 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画家画画这事儿和作家写文一样, 讲究一个灵感。宋伊一只手撑着下巴, 一只手还举着画笔,放空一切似的呆愣愣的盘腿坐着。 半晌宋伊才突然动了,她放下画笔,着着急急的冲进洗漱间—— 敷了一张面膜。 guein的御廷兰花修护面膜,贴在脸上后宋伊才长舒一口气。 天晓得她今天早上醒来看到时隐之发过来的消息时多么惶恐,熬夜伤肝没什么,但是对皮肤不好就真的要命了。 宋伊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她也爱美,爱美到了臭美的境地。 敷了面膜的宋伊重新找回了安全感,她再次盘腿坐下来,看了眼画板上才勾了几笔的画,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重新在调色板上调了颜色,红色和乳白的颜料混合。 用画杖支撑着手臂,宋伊缓缓地将这幅画的天空涂上粉红色。 ——今天的n市在宋伊眼里是粉红色的。 亦或者说,今天的宋伊是粉红色的。 有天赋的人向来做事就别人更快更好,宋伊有天赋,刚才还突然来了灵感,平日里可能需要一个多星期才完工的画,她今天下午两点多就全部结束了,甚至都没拿画刀刮过几次颜色。 伸了个懒腰,宋伊敲了敲早就麻痹的双腿,扶着墙和乌龟爬似的一步步走到沙发边,而后一屁股坐了下去,沙发中央一下子就凹陷了一大块下去。 沉浸在画作里面时候并不觉得饿,等画完了宋伊才觉得饿的厉害。 在手机上随便订了个外卖,宋伊捧着今天刚到的新砂锅煎药,大火煮开煎煮半个小时,而后用筛网滤过药渣,一口喝掉。 喝完中药后,宋伊立刻就朝嘴里塞了一大把软糖。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分钟后,n市某店接到了这样一个订单消息。 “亲!我要订个锦旗!就写妙手回春,妙手仁心!” 店家:“妙手重复了哦亲,可以换别的词呢。” 宋伊:“可是我现在想不出其他词来了,都饿的没力气了。你帮我订一下这个锦旗,越大越好!比别的锦旗要大两三倍!这样才能彰显出我的感恩之情!” 店家:“……好的呢亲。” 挂了电话,宋伊觉得内心充满了自豪感。 这么大一个锦旗送过去,一定倍儿有面子!时医生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n市中医药大学方剂教研室内,时隐之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没多想,继续批改学生的默写。 这届中西临班级的学生有些良莠不齐,好的能一条默写不错,差的一首方剂歌默不出来。 学中医的,除了学中医基础理论、中药和中医诊断外,最重要的基础学科就是方剂了。方剂不认真学,以后连方子都不会开。 时隐之也是头疼,白皮书后面都给学生总结了每一首方剂含有的药材、功用主治,甚至都编成一首一首的四句方剂歌诀了,怎么这些学生还背不上? 多简单的事儿啊!就和背唐诗三百首一样,多看几遍就行了,哪里有这么难? “时老师,你们中西临班默的怎么样啊?有多少没过啊?” 一个教研组的王老师突然问道,她是教中医班的,两个班都是她带。 “默的有些差,班上有二十七个没过关。” “哎呦!怎么这么多啊!”王老师突然笑了,面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我带的两个班这次默写加起来才十二个人没过,看来他们是下苦功夫了。” “是啊,还是王老师您带的班勤奋。”时隐之附和了两句,脸上是得体的笑。 当老师的除了评职称外,最喜欢比较的就是自己带的学生。 中医五年制和中西医临床五年制高考招生线几乎是一样的,而且都是只招省内学生,两个专业的老师向来就喜欢做比较,上课出勤率要比,默写要比,拿奖学金人数要比。 时隐之自己就是中西临专业出身的,带的也是中西临的专业,但是没想到带的这届学生,除了出勤率,没有一个比得上中医班。 说起出勤率来,中西临班的方剂课也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一个独特存在。 不仅全班都来上课,甚至还有别的班级来蹭课。中医本硕连读、中医本硕博连读的班级甚至都有人翘课来听时隐之的方剂课。 为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美色。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正在电脑上输学生默写成绩,手机突然响了,时隐之拿着手机快步走出教研室,到架空走廊时才接了电话。 “时医生你在哪里哇!” 才接通手机那头就传来宋伊热情的提问,听声音似乎是比昨天好些了。 “怎么了宋小姐,是有什么问题需要问么?” 昨晚上接了宋伊电话时候就应该备注一下,时隐之有些后悔。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时医生你真的很好!医术高超人还长的好看,我想要当面送你锦旗表示感谢!” “不必了,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已,太客气了。我还有两分钟就要开教研会了,宋小姐如果是为了这件事的话真的不必麻烦,非常感谢。” 时隐之装作一副很忙绿的样子,不断推脱。 别的教授医生都是因为治好了肿瘤癌症或者其他的什么疑难杂症,得到病人的感激送了锦旗,他这边就因为治好了重感冒就送了锦旗,说出去都有些丢人。 麻黄汤桂枝汤这种方子,才学了方剂的学生也会开。更何况时隐之潜意识里相信,宋伊送过来的锦旗怕不是什么简单的锦旗。 “教研会是么?!时医生我就来!n市中医药大学离我很近!” 这句话才说完,电话那头的宋伊就立刻挂了电话,手机只传来一阵的忙音。 时隐之望了眼通话页面,忽地叹了口气。 他方才的话分明是在推脱,怎么宋伊就只听到了教研会?还从教研会三个字里分析出他在n市中医药大学。 二十分钟后,方剂教研室门外—— “请问时教授在么?” 教中医班的王老师也还没走,看到门口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模样还很标致,一笑能看到浅浅的酒窝。 “哎呦,小年轻们就是好!小时老师你有人找啊!平时成绩过会儿登不着急!” 王老师一边打趣,一边拿出手机偷偷摸摸地拍了一张,马不停蹄地便到微信,发送给了老朋友刁宝瑞女士: “小刁啊!你儿子好像有对象啦!” 时隐之的办公室是在教研室的最里面一桌,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看漏。 被王老师这么一点名,就算是想要装不在也没办法。 时隐之将椅子向后一推,站了起来,欣长的身形一下子展现。 他今天没去坐诊,没穿白大褂。身上穿了件棕灰色的薄款风衣,里面是米白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 “宋小姐,我们出去说。” 方剂教研室里面还有其他老师,有的在备课,有的在写文章,时隐之怕打扰了其他老师不好。 来的时候太匆忙,穿的是一件米白色大衣,鞋子也是暗色系的,宋伊有些懊恼,她应该出门前配一条大红色的薄款围巾,要不然浑身上下都没有亮色。 “不用啦!我今天是来送锦旗的!” 宋伊的声音还是有点鼻音,说话时候不自觉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呆呆的,软软的。 从纸袋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锦旗,两米长,一米宽,红艳艳的,就连黄色的边须部分都比旁人的要更大更鲜艳,绝对史无前例。 时隐之心中暗道糟糕,却又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伊得意洋洋地将卷好的锦旗朝下一抖,踮起脚尖,高高举起。 40.石斛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陈茹颜长这么大, 还真是从来没想到过电视剧里面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恶毒女配在和女主说话时候突然可怜兮兮地捂住一边脸, 而后男主便突然现身。 这种感觉很奇特, 却也让她有种莫名的快感和喜悦。 照着这样的发展, 她才是女主。和时隐之教授先产生误会, 而后解除误会之后,便能永远在一起,而恶毒女配都会得到凄惨结局。 一步步从楼梯上走来,时隐之不需要判断都能猜的到是什么个情况。 他瞥了眼自己的研究生学生, 眼神有些冰冷。 而后径直走到宋伊面前, 单膝跪下,一只手搂住宋伊的腰,一只手从她的腿弯处绕过, 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时教授,你听我解释,我根本没有碰她,是她自己倒地的。” 虽然心里有预感是这样的场景, 但真正看到的时候陈茹颜依旧还是无法接受。她很委屈, 双眼很快便蓄满了泪珠, 盈满眼眶。 她喜欢她的导师, 单方面喜欢了很久。 她知道现在还配不上时教授, 所以就像是一只未成年的老虎崽子, 只能通过威胁任何想要接近时隐之教授的女人, 让她们自己退出。 等她足够优秀的时候, 她想时教授一定不会拒绝她。 陈茹颜一直这样坚定地相信着, 甚至为了这个目标每天都在努力奋斗。 她是实验室里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学生,节假日从不回家,都窝在图书馆认真复习学习,国家奖学金她今年也拿到了,是所有人眼里才貌兼备的好学生。 可是为什么时隐之教授就是看不到她呢?为什么眼里只有那个宋伊! 甚至还有了共同的孩子! 而此刻,被陈茹颜恨的咬牙切齿的宋伊,正双手紧紧地抱住时隐之,将小脑袋埋在他的胸前,低低地呜咽。 “时隐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想要抛弃我和这个人在一起了?” 一番话又是埋怨又是委屈,宋伊抬起脑袋,睁着一双湿漉漉如同小奶猫的双眼,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陈茹颜,神情委屈巴巴。 脑子里好像突然有了昨天宋伊哭泣时候的画面,时隐之凝视着宋伊的双眼,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没有,我最喜欢你了。别哭了,小祖宗。” “不行!你还没交代清楚你和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她刚刚还问我,说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三元一把钥匙,十元三把,问我配么?!” 宋伊不依不饶,有了时隐之的配合戏瘾更加强烈,她双手不停地拍着时隐之的胸口,一滴一滴圆滚滚的泪珠掉落,声音突然低下来,委屈巴巴。 “我又不傻,她说我不配。” 陈茹颜对宋伊的不要脸厚脸皮是叹为观止,她一时之间气的都说不上话来。 分明后来宋伊也讽刺了她!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到暗恋许久的时教授开了口,语气平静。 “她说错了,是她不配。” “是她不配”,这四个字好似是四把锋利的小刀,瞬间便扎进了陈茹颜的心中,疼的要命却又说不出话来。 宋伊望了眼陈茹颜惨白的小脸,顿觉心中畅快无比,拿小拳拳捶着时隐之的胸口,嘤嘤嘤着说道: “讨厌厌啦!人家饿饿啦,要吃饭饭。” 时隐之听着这一连串的叠词,还有宋伊刻意捏着嗓子的声音,除了无奈的宠着,没有别的办法。 “好,我们去吃饭饭。” 宋伊身材体重一直保持的很好,体重绝对不过百,有腰有腿有胸。时隐之抱着半点不嫌累。 现在是饭点,食堂里面肯定很多学生,时隐之想了想,还是觉得带宋伊到校外吃饭比较好。 “哎,时隐之,你都不给我解释解释那个女学生?嗯?” 被时隐之抱在怀里,凑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宋伊脑袋埋在时隐之的怀里,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 她今天还特地涂了ysl的斩男色口红,身上也喷了香奈儿五号女士香水,从头到脚都是精致无比,但是时隐之竟然一句都没夸。 路过的好几个路人在给他们行注目礼,有认识时隐之的老教授甚至笑成了一朵菊花。 “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学生么?” 时隐之低头瞧了眼宋伊,却只能看到她委屈巴巴的头顶,忍不住嘴角上扬。 “哦!!” 宋伊很大声地回应。 很气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她想要名正言顺地让时隐之给她解释,但是好像名不正言不顺。 时隐之不是她丈夫,甚至连男朋友也没有,至多算是病患关系。 宋伊内心里明白她现在对时隐之的态度很不对劲儿,但是又死活不肯承认,不肯面对。 亲生父母的失败婚姻让宋伊从小就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不婚主义者怎么可以谈恋爱?! 不婚主义者怎么可能对时隐之说得出口“哎,你做我男朋友吧!”这种话? 压!根!不!可!能! “时隐之,我生气了,把我放下来!” 宋伊很生气,情况很严重。 脚步顿了一下,时隐之低头望了眼怀里的小祖宗,轻笑一声,说道: “怀孕的人不宜动怒,刚刚你还摔了,我得抱着你才行。” 宋伊:…… n市中医药大学的号称全n市面积最小的大学,整个学校都是按照太极阴阳五行的布局建造。 学校西门体育馆处,还有一大片的格桑花海,里面有不少的小情侣在里面拍照、嬉闹。 花海旁边是药园,里面种植了数百种中药材,每一种类前都有立着一小块白色的介绍木板,详尽地介绍这种中药的性味、归经、功效。 药园以前是对公众开放的。不过这两年药园的药材被挖情况严重,学校已经用绿色的铁丝网将整个药园围了起来,只留了前后两个门。 就算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本科生也不能凭校园卡进入,必须是有老师的带领。 药园的面积大约是格桑花海的三分之二,里面还包含了一个小池塘。池塘里面也长了中药材,还养了白鸭和黑天鹅,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同一物种。 时隐之在这所大学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年了,他抄小道走到停车场,在自己那辆迈巴赫车前才将宋伊放下,按了车锁,车的前后灯闪烁一下后便解了车锁。 车锁解了,宋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径直坐了进去。 时隐之从车前绕到驾驶位,将车钥匙插好,启动引擎。 “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的那片花海是格桑花海,等我们吃过饭了,就过来到这里散散步。” “哦。” 宋伊的脸臭臭的,答应的声音也拉的很长,听起来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扭过头,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宋伊的神情一下子便从不耐转变为期待,眼睛里都是得意洋洋,如果有小尾巴,一定翘的飞起。 女孩子总是对花海之类的漂亮事物没有抗拒力,更何况那片花海不像薰衣草花海那么低,那花海里的花茎都很高,差不多有一米。 花的颜色也很多种多样,粉色、大红色、菊花色、白色……而且有些花还是杂色,花瓣的边角是粉红色,里面是白色。 宋伊想,如果能在里面拍照一定很好看。 更何况她作为一名知名画家,难道不应该是身处这种浪漫的花海里,穿着长裙,戴着顶草帽,然后架起画板,拿起画笔绘画么? 时隐之的车才洗过,副驾驶边的后视镜没有调整角度,正好能将宋伊的神态变化都照出来。 余光瞥了眼后视镜,时隐之觉得明天之前后视镜都不必调整过来。 n市中医药大学虽然是在仙林大许城内,不过只有n市附中,小吃一条街压根没有,只有地铁二号线。 开车出了西门,一路向西,时隐之记得n市财经大学对面有一家综合性的广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美食店。 n大附近也有不少美食街,不过宋伊的画展就是在n大开的,估计有些美食店已经吃过了。 到了仙林中心的广场,时隐之将车停好后,便在手机上点开美食软件,放在宋伊手里。 “看看,想要吃什么。” 广场内部有不少品牌连锁店,烤肉、烤鱼、自助餐、西餐、日料……基本都有。 42.红花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情绪完全失控的宋伊已然影响到周围人的观影,时隐之低声和周围人道歉后, 搂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宋伊出了电影院。 而此刻, 距离宋伊买电影票时,立下的豪言壮语不过才四十分钟。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被恐怖片吓的要跪下来喊爸爸。 “现在好点了没?” 电影院外面有一家奶茶店,时隐之买了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加了好些布丁进去, 放在宋伊的手里。 眼泪终于是止住了, 但是心灵的伤害已经造成。 宋伊吸了吸鼻子,红着双眼,缓缓点了点头, 没说话。 看模样, 是真的吓傻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快要到下一部热门电影放映时间了。 时不时有小情侣从身边经过,时隐之甚至还听到有女生对着男朋友说: “千万不要像那个男生一样惹女朋友生气,长得再帅也不行!” 甚至还有些人经过时拍了照片,也不知道把相机的声音关掉。 “要不然换个电影看吧!正好缓解缓解你心情。”稍微等了些时间,让宋伊自己心情平缓下来,时隐之提议道。 缓过那股恐慌劲儿后,宋伊感觉好多了,也晓得自己方才有多丢人。 明明是自己请人看电影, 临开场前还打了包票绝对不害怕, 结果打脸来的这么快。 宋伊点点头, 也觉得应该换个电影来看。 她拿出手机,重新选票。 十分钟后,宋伊和时隐之又一次检票入场—— 五号厅,动画电影《小绵羊历险记》开始播放。 坐在一堆三四岁小朋友和家长之中,宋伊和时隐之不可谓不突出、亮眼。 国产动漫这两年发展的很好,不过毕竟动漫都是针对儿童看的,成年人看了只会觉得幼稚。 时隐之以为宋伊会选爱情片看,没想到选了部动画片,还是专门针对三四岁儿童的电影。才看了两分钟,他就看不下去了,简直是把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而坐在一旁的宋伊,同一群三四岁的小朋友一样,开心地大笑,笑容干净且纯真。 一个半小时后,完全忘记恐怖电影剧情,只记得弱智动画片的宋伊,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出了电影院,奶茶也喝的光光。 时隐之在后面跟着,问道宋伊,“开心了?不害怕了?” 宋伊回头扬起大大的小脸,用力地点头,“嗯!” “回去吧!我送你。”宋伊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时隐之看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宋伊就像是个小太阳,浑身充满着正能量。 她见过黑暗,见过龌龊,狼狈过,跌倒过,但不管是她的画里,还是眼睛里,永远都是亮晶晶的,充满着光芒。 有些人天生乐观,说的直白点,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宋伊也算在此列。 前一刻还被恐怖片吓的哭爹喊娘,后面就和个小屁孩似的,看个动画片还能笑的咯咯叫。 “我开车过来的,不用你送啊!” 宋伊摆摆手,她现在心情很好,笑的就像是一朵迎风朝阳的向日葵,傻乐傻乐的,没心没肺。 时隐之没强求,“行,下去看看你那辆粉色汽车还在不在。” 二十分钟后—— 宋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辆骚包粉色奥迪被拖走了,原因是违停。 “叮”! 时隐之的手机有新的短信,是来自n市交警某支队的感谢信息: 您在十二点零七分举报违停车辆苏a98777已经被拖走,感谢您的举报!祝您生活愉快,事业顺利。 “停在路边是违停么?不可以么?” 宋伊一脸懵,她以前也停过路边,不过顶多受到违规短信,像今天这样车都被拖走的还是头一回。 时隐之淡定地看了眼短信消息,而后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当然不可以,科目一看来是都忘光了啊!况且你这辆车被你漆的这么粉色,过于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到时隐之才到德盛酒店,就看到宋伊这辆骚包的粉色奥迪车,并且顺手举报了。 没有车,现在又是下班高峰期,宋伊也不愿意挤地铁和公交,那么最好的选择便是让时隐之送她回酒店。 宋伊不懂车,她当初买车的时候也是全权委托了吴语。这会儿她看着时隐之的车,半天都没认出来图标。唯一能确定的是,绝对不是大众。 想想也是不容易,一个年轻医生,薪水没多少,能买到车就不错了,还能指望是多好的车呢?估计连大众都不如。 抱着对时隐之的同情,宋伊拉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别说,这车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是里面的椅子还很不错,皮挺软的。 宋伊顺手拍了两下座椅,心里暗暗决定,等她下次生病找时隐之看病,一定要送一辆好一点的车给他做诊金! 时隐之也坐在驾驶位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辆迈巴赫在宋伊的眼中连大众都不如…… “安全带怎么不系?” 宋伊坐在副驾驶位上就开始刷手机玩挖金矿小游戏,完全不知道要系安全带。 “没找到,你这车的安全带和我车有一点不一样,我捣鼓不起来。” 纯粹是嫌弃勒的慌,不想系安全带的宋伊,找的理由也很拙劣。她眨着星眸,一脸无辜地望着时隐之,还怂恿地说道: “没事儿哒!相信我,交警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一个个看有没有系安全带?被看到了就罚款五十的事儿,我给你钱!” 信宋伊的鬼话就真的见鬼了,时隐之没多啰嗦,探过身,拉出安全带要给宋伊系上。 时隐之的手拉着宽长扁平的黑色安全带斜着绕过宋伊的胸前,他的脸靠的很近,近的宋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体温。 只要再向前面靠近一点点,就能碰到额头,碰到唇。 宋伊的脑子忽然有些乱,她低头望着时隐之的脸,只觉得睫毛好长,眼睛真漂亮,唇色也好看,想要亲…… “咔”的一声,宋伊的安全带系好了。 “怎么了,车里很热么?耳朵怎么红了?” 时隐之退了回去,给自己把安全带系好,偏头瞧了眼宋伊,却看到发丝掩映下的耳朵红的厉害,尤其她今天还带的是透亮的音色耳钉,更加衬托的耳垂鲜红欲滴。 他低声笑着打趣,宋伊的耳朵却更加的红了。 伸出双手捏了捏红彤彤的耳朵。像是投降似的抱住自己,宋伊有些羞愧,不敢抬头直视时隐之,她刚才竟然对时隐之起了这么歹毒龌龊的心思! 时隐之这么神仙!怎么可以亵渎! “咳,可能是太热了吧!刚才走路边走过来,太阳有点大,我比较怕热。” 干咳两声,宋伊装作真的很热的模样,开了车窗,拿着一张报纸来回掀。 适可而止,才能更进一步。 时隐之深谙此道,他扬着笑,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车开出市中心后,时隐之便不断加速,风从外吹来,宋伊的长发不断飘舞着,有一小截飘到了时隐之的脸颊上,丝丝柔柔的。 面上有些痒,不过更多的是心痒难耐。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 安静的气氛中,宋伊的手机铃声异常响亮,也异常的尴尬。 宋伊咳嗽了两声,立马接通了电话。这个手机铃声她设置的是专属于吴语的,听着也有些弱智,被外人听见了总觉得丢人的厉害。 “喂,怎么啦吴姐。” “你还知道叫我啊!瞧瞧你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儿啊!微博都上热搜了你知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吴语明显是处于极端暴躁状态,就算是手机听筒模式,声音也大的和开了免提一样。 宋伊还处于事外,她之前一路都是在玩挖金矿的小游戏打发时间,没去刷微博,根本不知道网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我怎么又上热搜了?” “你昨天才被人刺伤住院,今天就出来和漂亮男人看电影,还哭的和死了爹妈一样,被路人这么一拍,发到网上去。你说你是不是活该热搜?” 若不是还保留着最后一点理智,吴语都想要好好敲打敲打宋伊了。 她能不能有点国际知名画家的自觉性?出去看电影就不能带个口罩帽子什么的么? 继续听吴语骂下去也没用,宋伊按了电话点开微博,热搜第九条:宋伊,电影院。 43.川贝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两米长的锦旗朝墙面一挂, 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还写了他时隐之的名字。 这感觉就像是小孩子得了奖状,家长贴了一面奖状墙一样。 莫名羞耻。 这还不算什么, 同教研组的王老师那天竟然发了微信给时隐之的母亲刁宝瑞教授,还偷拍了宋伊的照片过去。 小小的一个人儿,裹着大衣, 举着一面比自己身高还高的锦旗, 笑容甜蜜如吃了棉花糖一样。 刁宝瑞教授起初还真以为自己那对什么都不大上心的儿子终于开窍了,虽然下手的对象是自己的病人不太好, 但也总比没有的好不是? 结果一通电话过去, 刁宝瑞教授的一切想象都破灭的连渣都不剩。 小女儿时幼妍都有三岁的儿子时滚滚了,结果大儿子人到三十却连小姑娘的手都没牵过。 这还像话么?! 刁宝瑞教授觉得很不像话, 周末时候给时隐之安排了一场相亲,不准迟到, 更不准不到。 “我知道了,不过今天没有时间, 明天吧!妍妍和我侄子今天要去艺术展,我也陪着去陶冶陶冶情操。” “嗯,一定去。” 挂了刁宝瑞教授的电话, 时隐之长呼一口气。 在实验室里常常听到带的女研究生抱怨家里安排相亲的事儿,没想到风水轮流转, 他时隐之也被安排了相亲。 还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 从实验室里出来, 脱了白大褂, 时隐之驱车前往n大。 画展是在n大举办的, 距离n世中医药大学就是一站地铁的距离。 时隐之来之前也没做功课,除了知道画展的主题叫做“大梦一场”,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来的时候n大门口已经来了不少人,一眼望去都是拿着票来看画展的,保安艰难地维持秩序,连帽子都被人潮挤掉了。门口处布置了一面巨大的宣传墙,大力介绍了画家和此次画展的内容。 人实在是太多了,找个车位都难,时隐之和时幼妍约在画展门口见面,他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车,微信却提示来了新的消息: “哥,画展你自己去吧!他找来了。” 被亲妹妹放了鸽子的时隐之:…… 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都说不过去。况且这画展这么火热,必定有特别之处。 亲妹妹时幼妍那头是何种情况,时隐之是半点不操心。 他一个单身人士操心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干什么? 到时候急吼吼的冲过去,结果看到腻歪死人的场景,可不得呕的肠子都清了。 时隐之来过n大,对n大还算熟悉,没看地图也很快找到了画展地点。 时幼妍给他的这张票是vip票,可以从专属通道进入贵宾画室,里面有部分画作不对公众开放,是专门针对收藏家进行展出的。能拿到vip票的非富即贵,这样的人才有足够的财力买下画。 时隐之涉猎的范围很广,但是不包括艺术,对绘画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专属贵宾画室占地面积很大,粉刷成米白色的墙面看着很舒服,每一幅画作底下都有灯,柔光洒在画作上,有淡淡的金色。 这里的人不多,看着很空旷,不过这儿的每一个观赏者的穿戴打扮,都是非富即贵,从头到脚都是奢侈品。 时隐之随意地走到一副画前观赏,这幅画是新做的,还是单独一面墙摆放,应该是很有深度的画。 走近细看,时隐之不由微微拢眉。 这幅画作画的是n市的风景,从高空俯看而去,细节处理的很好。 不过,为什么天空的颜色是粉红色的?就连太阳都是粉嫩嫩的。 一点都不尊重现实情况,瞎画。 再朝下看,是这幅画的信息,四天前画的,名字也很随意,叫《粉红色》。 而画家一栏,赫然写着的是宋伊两个字,后面还带着英文名:song。 应该是重名了,来看病的那位可不像是艺术家。 时隐之欣赏不来这幅画,他转而又随意去了其他几幅画前观看,无一例外欣赏不来画作里面的颜色碰撞,甚至有一副画只画了三棵树,两颗蓝色,一颗绿色,画名叫《孤独》。 “这都是什么艺术。” 幼儿园小朋友画的树都比这个色彩分布好看,还有童趣。 而此刻画作并不被欣赏的宋伊正在画展开幕式中致辞,一遍是中文稿,一遍是全英文,流利标准,大方自信。 不管内里是怎样,宋伊在外面都是人模狗样的成功人士。 她今天难得的穿了女士西装,头发也抹了发油,口红是鲜艳的大红色,衬托的她精干又美丽。 宋伊第七次个人画展《大梦一场》联合n大,同时还举办了艺术节,除却宋伊的画展,还有n市艺术生的作品参与展览,年轻的面孔和年轻的生机注入其中,使得宋伊的这次画展也显得朝气蓬勃。 “……最后,非常感谢各位能够到场,请尽情地享受本次艺术展览,谢谢!” 最后一句发言说完,宋伊露出一抹笑,鞠了一躬下台。而后观众席起此彼伏的掌声响起。 宋伊这几天都在喝中药,感冒已经完全好了,上台演讲时候的声音都没有鼻音。她发了好几条微信问时隐之大夫喜不喜欢锦旗,她还定制了好几面,想要一起送过去。 而向来说话简洁明了的时隐之大夫,竟然回了三遍:“不用了!”。 宋伊有些可惜的叹口气,她后来订的锦旗更大更红更霸气,就是暂时送不了了,等她下次什么时候感冒再去送。 “vip会展那边来了几名迪拜的公子哥,听说你的名字后就想要来买画,不过他们想要亲自和你见一面。” 宋伊才从台上走下来,代理人吴语便踩着高跟鞋小跑着过来,她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夹,都是客户名单和画作买卖合同。 吴语知道宋伊时隔四年再次开画展一定会吸引不少的收藏家来,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这才刚刚开展不久,贵宾画室那儿都有四幅画卖出去了,果然还是她当初慧眼识珠,早早地就拿下宋伊画作的代理权。 宋伊半点不着急,跟在吴语后面,步子还是悠闲的很。 “急什么,又跑不掉。” “得得得,小姑奶奶您最大!” 咋咋呼呼的吴语被宋伊这话一说,急躁的性子好似也耐了下来。皇帝不急太监急,她可不想要成为太监。 贵宾画室的通道只有一条,通道口还放了不少花束,有主办方送的,还有宋伊自己的个人粉丝送来的。 为了体现不同之处,贵宾画室的通道口还铺上了红毯,好像踩上去的人,就是能高人一等一般。 吴语走的很快,宋伊都落后一大截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了有十来米。 宋伊今天穿的高跟鞋不大合脚,后脚跟都磨破了,走的很慢。她抽出面纸准备垫到后脚跟处,余光突然看到草丛边上冒出个黑色人影来。 宋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一把刀朝着她腹部而来。 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迅速朝一边躲去。不过对方来的实在太快,宋伊今天还穿着高跟鞋,腰边一块肌肤被捅破了,血液流出,染在黑色的女士西装之上。 “拉金!” 宋伊躲过一击后,立刻认出了蒙着面的歹徒,那双仇恨的眼睛她这辈子都会记住。 站在不远处的吴语第一时间喊了保安还报了警。 “go to hell!” 拉金.贝内特这段时间的日子显然不好过,穷困潦倒的画家连谋生都艰难,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也变得更加极端。 他显然没想到宋伊会一眼认出他来,一击不中只能继续攻击,要不然他就真的只能等死,连拉个垫背的机会都没有。 宋伊没给拉金机会,她忍着痛后旋踢,眼疾手快地便夺取拉金手中的匕首,一个过肩摔就将人撂倒在地。 右脚用力地踹在拉金的胸前,宋伊恶狠狠地骂道: “敢捅老娘?下辈子吧!” 保安来的很快,不过宋伊的身手更快,解决完一个瘦的快皮包骨的男人很轻松。 不过腰上的伤口是真他娘的疼! “有没有医生?过来救个命!” 44.瓜蒌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今年年初时候他申报到一项国自然的实验项目,是和目前国际上大热的项目相关, 中药免疫疗法治疗肺癌。 免疫疗法近年来在医学界是大热的研究方向, 美国前总统卡特便是通过免疫疗法治愈了黑色素瘤这种高度恶性肿瘤。 今年n市中医药大学, 一共申请到四个国自然项目,时隐之的团队就占了一个。 吴免真国医大师的一名学生也申请到了,项目是关于中医藏象学说与癌症肿瘤的研究。时隐之也同时参与了这个项目的研究整理。 五月份的时候, 才把上万份的病案按藏象学说分点分条整理输入电脑, 时隐之才得了空专心自己这边的研究。 “时教授, 我们实验室的分光计太旧了, 好像有些不灵敏, 测了几次结果都不一样,隔壁实验室的还不给借。” 时隐之才进来,实验室里的一名研究生便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隔壁实验室是齐家欢教授带领的研究团队,也是今年申报国自然项目成功的人。他的研究方向和时隐之团队的差不多,两个团队间平日里就喜欢较量, 看谁的进度更快。 “没事, 我待会儿去申报一下。今天实验室还有别的情况么?”时隐之点点头, 面上看不出喜怒。 除却给学生上课还有坐诊时间, 时隐之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实验室, 他不在的时候都是由这边的研究生负责情况,通常不是丁文柏便是陈茹颜。 “今天新来的学妹灌胃把一个模型小白鼠灌死了。下午就出去和朋友四处借钱还老鼠钱了。” 平常做实验的小白鼠大概二十多块钱一只,但如果是专门做癌症肿瘤的模型小白鼠, 一只都要上万。 新来的一年级研究生估计在本科生阶段也没做过多少实验, 竟然连灌胃都能把老鼠灌死。 本来是想要给她点简单的事情做做, 没想到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让她暂时出实验团队,钱不用她付,我明天去找叶主任说一下,再购一只回来。” 新手学生犯错很正常,因为一个失误就要赔偿上万元,对学生来说太不公平。 更何况,在高校里帮导师做实验,研究生其实压根拿不到钱,顶多就是积累经验,都是廉价劳动力。 教授其实就是在剥削学生,而学生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时隐之明白这种情况,所以他对学生的宽容度很高,在他实验室帮忙的学生也会有一定的薪水报酬,算是一点小补贴。 这些小事情处理完后,时隐之又看了学生今天的实验结果,等时母的电话打过来时候,才惊觉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天都黑了,月亮爬在高楼之上,亮堂堂的。 “隐之,妍妍昨夜里才从日本回来,说好了今晚上要给你妹妹接风宴的,你人怎么还不来?” 时母也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教授,年轻时也很拼命,自从嫁给了时父,就享受起生活来,一颗心都扑在家庭里。 昨天夜里,在日本工作三年没归家的时幼妍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小包子,时母高兴的整晚都睡不着。 “我知道了,就来。在实验室忘了时间,妈你们先吃。”时隐之笑着说道。 对他这个亲生妹妹回来的事情,时隐之比谁都高兴,也比谁都心疼时幼妍。 时家的房子就在仙林大学城附近,也是时父为了方便妻子的上下班。 时家的家宴没有订在外面的酒店,而是请了米其林酒店的厨师到时家来做菜。 时隐之到家的时候,菜都已经上齐了,不过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终于回来了,再晚点你妹妹就要等的着急了。” 时母看到儿子回来了,便赶紧地招呼他坐下,话里有些埋怨,却又不忍责备。 “让我们妍妍久等了。”时隐之笑着作揖,给时幼妍道歉。 “哪里的话,我就是怕滚滚等的饿了,坐下来吃吧!” 滚滚是时幼妍带回来的孩子,时父时母一开始还以为是时幼妍领养的孩子,没想到却是亲生的。 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时幼妍闭口不谈,时父时母也没有多较真说一定要知道。 孩子都长大了,各有归宿,反正多了个外孙是挺高兴的。 时隐之逗弄了两下才三岁的小侄子,小侄子圆滚滚的不耐逗,竟然气哼哼地对着他放了个屁。 惹的时父时母忍俊不禁,时幼妍也笑着拍了一下滚滚肉嘟嘟的屁屁。 “怎么用了这么多小碗装菜?是给滚滚准备的?” 时隐之看到时幼妍面前一堆的小碗小碟子,里面装了不同的菜。 “不是,我在日本待的时间久了,习惯那边的用餐风俗了。滚滚今天吃饭让妈带。” 时幼妍一愣,望着时隐之展出一个笑,眼中有恳求的意思。 时隐之没再多言,餐桌上因为有三岁小毛孩时滚滚的存在,向来安静的时家都热闹欢乐了不少。 晚饭后,时母和时父带着滚滚去逛超市,时幼妍从日本回来就带了一个行李箱,滚滚的东西都没有多少。他们两口子左一个滚滚小乖乖,右一个滚滚大宝贝儿,一副势必是要将超市里三岁小娃娃的衣服玩具搬空的架势。 时隐之和时幼妍两兄妹留下来看家。 “这次回来还准备走吗?” “还是要走的,我其实这次回来就是想要把滚滚带回来给爸妈带。哥,你清楚的,滚滚跟着我并不好。” 时幼妍很美,是透着书香气味的世家小姐范儿。就算是难过不舍也是淡淡的。 时隐之给她倒了杯茶,茶盏重重地碰在桌面上,向来平静如水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到底还是不是一家人了?吃饭还要弄个专门的碗和碟子。病毒都控制在血液里了,不会通过唾液传播,你怕什么?!就算你将事情告诉爸妈,难道爸妈还会怪你不成?这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 时幼妍咬着唇没回话,眼睑微垂,睫毛很长很浓,遮住所有的情绪。 人生总是有波折的,她前二十年一直顺顺利利,谁料得到老天给她开了这么大个玩笑。 沉默了许久,时幼妍忽然开口说道: “哥,我有个朋友在仙林开了画展,就是五天后,给了我几张票,她在国际上都是很有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想谈就不必谈,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当我瞧不出来?” 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时隐之是真的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多少年了,时幼妍就是仗着宠爱为所欲为,偏偏他就一个妹妹,除了宠着时家的小公主,没有别的办法。 真是的,画展这种艺术性的东西他一个医生去干什么? “你不去吗?我还准备带滚滚一起去的,早一点培养滚滚的艺术情操。” 时幼妍咯咯地笑了起来,眼里终于有了些神采,她被时隐之语气里的不耐又没办法给逗乐了。 老天还是待她不薄,遭受苦难之后,至少她还有家人在身后。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回来。 “谁说我不去的?你一个人带着滚滚我还不放心。再说了,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为什么……”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时隐之的手机铃声《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忽然响起,他只得终止了对时幼妍的说教。 是一串陌生号码,时隐之猜测八成又是推销房产的广告电话,难为这些人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按了接通建后,时隐之刚准备例行拒绝推销,手机对面就突然传出一阵悲嚎。 “时医生救命啊!我吃完药之后突然出了好多汗!喝完好久了还在出汗,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嘤嘤嘤……” 时隐之:……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都会对这位名叫宋伊的特别的病人记忆犹新。 耐着性子,时隐之说道:“吃了药之后会发汗是正常情况,注意多补充水分。” “可是我喝了好多水之后还是觉得口干唇燥怎么办!”电话那头的宋伊哭的惊天动地,正捧着水壶狂灌水。 时隐之:“那就再多喝一点水,一升不够就两升,两升不够就三升。” 正在大口喝水的宋伊,觉得人生又一次的灰暗,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不会错,一定是得了绝症,宋伊沉重地问道: “我这种情况正常么?时大夫你和我说实话吧!我是不是救不了,等死了?” 45.甘遂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时幼妍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 怀里抱了个猫咪抱枕。她托着一边的下巴, 饶有兴致地望着才挂了电话的时隐之。 “哥, 和你打电话的是哪位?” 从小一起长大的亲生妹妹,时隐之哪里不懂时幼妍这话问的意思? “你这小脑子想哪去了。是今天在真免堂的一个病人, 重度感冒一星期没好, 觉得自己得了绝症。” “现在人都重视身体健康, 担心的太过了也正常。怎么样,长得漂亮么?我听声音还挺好听的, 蛮像我一个朋友。” 时幼妍早就习惯时隐之说话的态度,毫不在意, 继续调侃。 她哥年轻有为,中西医临床医学博士毕业,n市中医药大学最年轻的研究生导师教授, 发表过几十篇国内国外的sci核心期刊论文, 赫然便是医学界年轻一辈的翘楚。 但是这么一长串的前缀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谈过一场恋爱。 时幼妍有时候还真的担心, 她哥会不会学医学到头秃时候依旧还是母胎单身。 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奉献青春贡献力量挺好,但也不能亏待自己,连媳妇也不找吧? 她自己这辈子虽然也没打算结婚了, 但好歹还有个时滚滚陪着, 比她哥强太多了。 “长的算标致, 可惜脑子不大好。你见过哪个人重感冒没好就以为自己是得了癌症肿瘤?” 时隐之回想白天看诊时候的情形, 摇摇头只得感慨,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桌面, 微信的图标上有八条红色未读消息。 时隐之打开一看, 都是刚才打电话过来的那位发的消息,看来是微信没得到回复,才打电话过来的。 “时大夫,我搜了一下,百度上说中药要用砂锅煎最好,但是我刚刚去超市没买到砂锅,铁锅可以吗?还能顺便补铁。” “我用铁锅煮过啦!但是里面的药渣应该也有药效的吧!我都吃了!【骄傲脸】” “医生医生!太苦了怎么办!!我会不会先被药给苦死啊!” …… 类似的消息宋伊不用时段发了八条过来,最后一条便是关于发汗的问题。 问时隐之她是不是得的皮肤相关的癌症,要不然怎么总是在发汗,发汗的都快要虚脱了。 碰到这样的病人,也是三生有幸了。 时隐之是一丝不苟,严谨到极致的性子,他针对宋伊发来的问题,一个一个地进行回复,按着语音键,略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 “用铁锅并不能补铁。铁锅里的铁在高温等情况中会被氧化成三价铁,有毒性且难以被人体吸收,人体真正需要的是二价铁。砂锅的化学性质稳定,用来煎药比较好,实在没有用不锈钢锅煎煮也可以。” “药渣不用吃,煎完的中药材基本已经没有多大的药效,有效果的都在汤药里面。” “药太苦也没有办法,你自己买点糖吧!” …… 等时隐之最后一条语音消息发出去后,时幼妍是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哥这么优秀,还单身到了三十岁,一点桃花运也没有。 何着就是一个直男,压根不懂调情。 用实力说话,凭实力单身。 “哥,不说别的了。你就道一下歉,说你不该开这么苦的药,就这么难么?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时幼妍痛心疾首,她简直能想象到一副画面: 爱神丘比特不停地朝她哥时隐之射箭,却都被一堵名叫“低情商”的墙给挡了回来。 真是的,她哥就不能学学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多说几句骚话么?! “行了,你有功夫关心我病人的事情,不如早点上楼把房间整理整理,别到时候爸妈带滚滚逛街回来,我小外甥还没被子睡觉。” 时幼妍说的话,时隐之便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当回事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左右逢源,圆滑处世。这样的事情和性子时隐之向来欣赏不来,也不屑于做。他坚持真实,坚持自我。 说白了,时隐之就是喜欢瞎说大实话。 他是医生,是教授,是学生的老师。他最需要的是求真务实,艰苦创新,做出有用的科研结果,救治更多的老百姓。 他又不是领导干部,得会玩“说话的技巧”,一句话掰成三句话来说,还得不停揣摩对方的意思,讨得了对方的欢心,拍得了领导马屁。 那样实在是太累,看着都累。 “行行行,我就知道说不过你。等你四十岁还没老婆时候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认输妥协,时幼妍从来就没指望能在她哥这里讨到口头上的便宜。她摆摆手,拈了几个菩提在嘴里,便上了二楼给儿子时滚滚布置房间。 时隐之手上还有一篇论文在写,下周就要交了刊登在n市医学报上。 这个报刊是n大、n市中医药大学、n市医科大学联合创办的。专门发布三个学校里教授的一些科研学术文章,或者介绍前沿医学知识。印刷之后发放到各个宿舍站,旨在让学生能够了解医学界的前沿知识。 不过学术论文不是所有老师都有资格写,有资格写的老师又不是都有时间。算来算去,还是时隐之最种的最适合,年纪轻,但是资历高,还有能力。 所以n市医学报的主编隔三差五地就喜欢打电话给时隐之,明面上是嘘寒问暖,实际上就是变相地问时隐之写稿子。还颇为照顾的说,就随便翻译两篇前沿文章就行。 时隐之的书房在三楼,蓝白色为主调,地中海式的装修风格。 靠窗的一边是米白色的书桌,呈现一个圆弧的形状,圆弧的中央是一把黑色皮椅,书桌上除却一台电脑,没有别的东西,简洁明了。 再往后是两排的书架,和图书馆里的书架相似,两面都可以放置书籍,有两米高。 这两排的书都是时隐之从小到大买的看过的书,种类很杂,有物理、金融、建筑……不过最多的还是医学类的书籍,中医和西医类的分别放置。有些书籍能看得出来翻阅很多次,边角都有了磨损。 墙角边有个迷你版的报架,这边都是放期刊杂志的。最上面的便是《柳叶刀》的最新一期。 给学生介绍最前沿的医学论文,看起来是个简单的事情,其实细究起来,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前沿知识都是医学界最顶级最顶端的科研学说,一群基础还没打牢的本科生能看得懂什么? 更何况真正前沿的论文基本都是英文论文,考个四六级都哭爹喊娘的学生看都看不懂,学习什么? 时隐之先从pubmed上检索合适的论文研究,用中文翻译好之后,又到知网、维普查找相类似的研究论文。最后整合成为一篇学生看得懂,并且能学到点什么的论文。 这事儿看起来简单,其实工作量不小。时隐之完成好一篇后,已经过了十二点,时父时母早就带着小侄子逛街回来了,整个时家也就他这的书房还亮着。 时隐之将文档编辑好发了邮箱过去,按了关机键后整个人才浑身放松,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中转移—— 书桌的另一端,手机屏幕亮了又亮。 关了书房的灯,时隐之一边朝卧室走去,一边查看手机消息。基本都是群消息,谈论的不是孩子就是男女朋友,时隐之没结婚没对象,向来不参与讨论。 退出群聊天页面,私人消息里,有一个人的消息赫然瞩目——宋伊,99条未读消息。 时隐之朝上翻了翻,终于看到了消息。 “果然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受教了时医生!我现在就去天猫超市买个砂锅!”【开心上天表情包】 “我把买的铁锅都扔掉了!”【图片:好几个铁锅躺在垃圾桶内】 “大夫你怎么突然不理我了?!”【震惊表情包】 下面便是连着九十一条的表情包消息:一只小猪仔撅着猪鼻子,配图文字“坏人!” 表情包里面的这只小猪仔白乎乎的透着粉,前面还有一颗翠绿的白菜。看着就又傻气又可爱。 时隐之看了眼,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忙碌了许久,一直绷着的神经好似也得到了放松。 消息划到最后,时隐之看到宋伊发的最后两条消息: “时医生我错了,你是好人哎!我喝了好多水,现在感觉好多惹!!感恩时医生救我狗命!!”【跪谢表情包】 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时隐之开了卧室房门,拿出手机充电线,给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续航。 他点开输入框,细长的手指在二十六键上点击,编辑好消息,按了绿色的发送键。 “不用跪了,大清早就亡了。” 又看了眼宋伊发送消息的最后时间,时隐之想了想,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女孩子早点睡,熬夜伤肝,皮肤也得不到很好的新陈代谢,容易衰老长斑。” “卧槽,我他妈下次再看恐怖片我就是傻,逼!” 情绪完全失控的宋伊已然影响到周围人的观影,时隐之低声和周围人道歉后,搂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宋伊出了电影院。 而此刻,距离宋伊买电影票时,立下的豪言壮语不过才四十分钟。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被恐怖片吓的要跪下来喊爸爸。 “现在好点了没?” 电影院外面有一家奶茶店,时隐之买了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加了好些布丁进去,放在宋伊的手里。 眼泪终于是止住了,但是心灵的伤害已经造成。 宋伊吸了吸鼻子,红着双眼,缓缓点了点头,没说话。 看模样,是真的吓傻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快要到下一部热门电影放映时间了。 46.薤白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她早就冻感冒了。 不过她这感冒的时间有些长,都一星期了, 看了西医吃了感冒药也没用。 宋伊脑子里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看过的新闻:震惊!二十四岁年轻小伙儿因感冒去世! 不行! 她还这么年轻!这么貌美!不能轻易就死掉! 越想越害怕越觉得自己离死不远的宋伊抖抖擞擞的掏出手机, 含泪编辑信息给自己的代理人吴语,发了过去: 亲爱的, 我可能得了绝症,要是我死了,记得把我墓碑刻成手机样子, 我不想到地下没有手机玩。 真的好想哭!又抽出一张面纸来, 宋伊呼啦呼啦地擦了鼻子, 然后仪态万芳的扔进垃圾桶内。 作为一名画家, 还是后现代主义抽象油画家,宋伊很爱幻想, 并且向来不喜欢穿的太多太厚, 那样实在影响美观。 她的人要和她的画一样, 从脚到发丝都要美的无可挑剔。就算冻的要死, 也不能穿的臃肿。 二十分钟后, 某服装店内—— “老板, 一件军大衣谢谢。” 裹上灰扑扑的军大衣,温暖重回人间。 回到车上, 宋伊仔细思索了下, 西医是靠不住了,一定要找中医! 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下:擅长治疗癌症绝症的国医大师。 搜索引擎很快很出了答案, 结合地图软件, 宋伊终于是找到了这家国医馆。 真免国医馆。 隐藏在一众便利店超市中, 找的实在艰难,若非那闪闪发亮的牌匾,宋伊还真不一定找得到。 这家国医馆里面坐镇的是国医大师吴免真,真免堂这名字也只是将吴老的名字倒了过来而已。据说这位国医大师治好了不少癌症肿瘤。 真免堂国医馆不大,不过小小的等候区也挤满了病人,看面相大部分都不是很精神。 有的眼睛肿的厉害,像是拖着巨大的眼袋,还有的是脚全黑了,得了坏疽…… 宋伊裹紧灰扑扑的军大衣,忧心忡忡,也许不久的将来,她也是如此。 真免堂内,白色的墙面上镶嵌了一行行古言,宋伊望了眼,都是《上古天真论》《难经》里的句子,她虽算得上是半个文化人,对古言却没什么研究,看不大懂。 边上有好几副红木漆架子,层层落落的放了青花瓷器,看着很是雅致。再往后便是吴免真老师的简历,中医世家出生,祖上三代都是名中医。 药房和等候区连着,一面面的小抽屉,每个抽帖上都写着中药材的名字。药房里面的师傅拿着小称,不断地称量药材。 药房中央有两面大桌子,桌面上放了好些小簸箕,形状和普通的簸箕倒是一样,就是尺寸小了不少,目测只有二十厘米长。 药师将称量了的药材平均地分到每个小簸箕里,最后再装入黄色的纸袋子里,包扎好。 宋伊绕了人群到前台去挂专家号,手里还捧着之前在西医院做的常规检查。 “您好,请问这儿是挂吴老师号的么?” “不好意思女士,请问您有预约么?” “预约?没有。这儿看病还需要预约么?” 宋伊来之前也没多打听,倒是不知道还有预约这一茬。 “您是第一次来吧!吴老师的病人非常多,所以从今年一月份开始我们真免堂就是预约制了,如果女士您没有预约,可以现在挂号。” “那我现在挂号,前面还有多少病人?” 宋伊朝周围看了一圈,满当当的长椅,数不清的病人,黛眉轻皱。 “吴老师上午预约的病人有三十二个,下午还有三十个,您可能要等到傍晚时候才行。” 来真免堂的都是些癌症肿瘤病人多,许多都是从外地特地赶来的,五六点就守在门口等。问诊时间也很长,平均下来一个病患至少得要十分钟。 宋伊根本等不起这时间,多一分钟说不定她体内的癌细胞就多扩散一点。 她等不起啊!嘤嘤嘤。 “不行啊!我真的可能要死了!拜托你给我挂个早点的号吧!多少钱我都给,我有钱,我有钱的!呜呜呜……” 宋伊说着说着就哭了,她哭的时候还想着一定要梨花带泪,这样才能惹人怜爱。 前台收银的阿姨手足无措,被宋伊突如其来的哭泣吓得钱都没法收了。 “小丁!小丁呐!快过来帮帮忙!” “小姐你别急,我找医生来了!” 宋伊哭的眼妆有些糊了,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了,就好难过,想哭。 丁文柏是来真免堂见习实习的医学生,他恰巧在药房,一听到呼叫,赶紧地跑了过来。 “ 女士冷静!我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说,不要激动!” 宋伊哭的打嗝:“那你们给我挂前面的号……嗝,要立字据!” 丁文柏:“那可能不行。” 眼眶中泪水又在积聚的宋伊。 实习学生丁文柏急忙又安抚着说:“您先给我看看情况,好么?” “好……嗝。” 宋伊呜呜咽咽的同意了,又打了一个哭嗝。 丁文柏接过宋伊的常规检查单,看了眼。 血常规里中性粒细胞增高,增的还很高,又看了西医的诊断处,陷入了沉思。 ——上呼吸道感染。 “跟着我来吧! 你的病我们教授能治。” “真的么?” 宋伊终于停止了哭泣,前台收银的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 “对,我们时教授能治。” 丁文柏点了点头,口气异常坚定。 吴免真老师是国医大师,行医五十多年了,让一个国医大师来看一个重度感冒也实在是大材小用。 “对对!时医生今天也坐诊,他医术也好,就是人年轻。前面就五个病人。” 前台收银的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很有劫后余生之感。 “那样最好了。” 宋伊点点头,擦干泪,裹紧军大衣,就决定在这位年轻的中医师这就诊了,乖巧的挂了号。 真免堂没有护士,都是靠来见习实习的学生帮忙喊号。 那女学生长得还挺漂亮,宋伊瞧见她面上化的妆容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咬唇妆也画的不错,看着很是青春靓丽。 宋伊没等多少时间,就听见自己的数字。 进去的时候,前面的病人还没走。看模样是农村的夫妻,说的方言听不太懂,妻子坐着,丈夫站着。 宋伊礼貌性地站在门口,从她的位置看不见医生的脸,只能隐约瞧见露出来的白大褂,还有拿着黑色水笔的手来。 握笔的手指很是纤细,指节分明,肤色也不是过分的白皙,就连灯光打下的阴影也是恰到好处。 宋伊有些手控,她盯着那只手,恨不得上去摸两把才好。 “开的方子里面龙骨牡蛎需要先煎十五分钟,然后再煮半小时其他的药。如果有时间可以下周这个时间来复诊,我也好看一下效果给你再更改方子,没空可以打我电话联系……” 说话人的声音带着点哑,音色出奇的好听,像是秋日里的风扫过落叶的温柔。语速不快,说的很详细。 是很温柔的人了,相信医术也很高超,能治好我的绝症,宋伊如是想到。 这对夫妻很是仔细地倾听,等确定记得清清楚楚了才道谢起身离开。 宋伊侧过身,让出诊室门口的地方,礼貌性地让这对搀扶着而出的夫妻先走,而后又顺手关了诊室的门。 她掉了头,转了视线,这才望见坐诊医生的长相。 略有些狭长的眼,睫毛很长,架着一副银色的眼镜。唇形很好看,想叫人上去咬一口。 这人每一处的五官都是叫人有犯罪的冲动,偏偏身上带着一股沉静收敛的气质,像是有一股看不透的仙气围绕,将他与凡人隔离,叫人只望了一眼,便忽然觉得自己俗气至顶。 挂在白大褂口袋处的胸牌上写了三个字 ——时隐之。 时隐之正在提笔写着病人的出访情况,等最后一句话写完了,才抬头看了眼下一位病人,开口道: “坐吧,是哪里不舒服?” “医生,我觉得我可能得了绝症。” 宋伊吸了吸鼻子,又从包里翻出一张面纸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有些奶气。 47.桃仁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那好吧!我明天到实验室找你, 呜呜呜……嗯嗯, 晚安啦!谢谢你了,时隐之。呜呜呜……” 伴随着呜咽声, 宋伊按了红色键挂了电话。 通话一结束,她脸上的泪珠立刻便停住了,原本下扬着的悲切无比的嘴角一点一点地上扬, 弧度越来越大。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也太好骗了吧!!! 这么容易就答应和我明天在实验室见面!!!还要给我抱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甚至能看到暴露的牙龈。 栖霞区仙林大学城某五星级酒店贵宾套房内的宋伊,此刻急需救护车来抢救—— 已经离疯不远了。 次日中午,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很适合坐在街头的咖啡厅, 打着哈欠,看来往行人, 逗一两只小猫。 宋伊也打了个哈欠,终于从软绵绵的大床里伸出一条胳膊。 她昨天晚上太兴奋了,一个人傻乐到凌晨还睡不着, 幸好今天没有睡到下午才起来,还是一如往常中午时候美美哒醒来。 照了镜子, 仔仔细细地将每个毛孔都放大了细看。 很好,没有任何瑕疵, 今天也是美美的一天。 她打开手机微信, 喜滋滋地查看有没有消息。 ——没有一条消息。 都已经中午了, 时隐之也不关心一下她到底来不来,要不要抱抱。 “呵,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将手机朝床上一扔,宋伊冷哼一声。 时隐之不发消息难道就不去么?怎么可能,她宋伊可是言而有信的诚信人,说好了要抱抱就一定要抱抱。 死活都得要抱抱,不抱不行。 打定了主意,宋伊洗漱完便开始化妆,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美的让时隐之记住。 若是别的专业的女生可能会觉得化妆很难,不过宋伊就是个画画的。对她来说,化妆不过是将画布换成了自己的脸,颜料工具也换成了各种化妆品而已,简单的很。 拿出化妆包,宋伊翻翻捡捡便开始化妆。 防晒霜、妆前乳、遮瑕、粉底液、定妆,平时只需要两分钟搞定的底妆,她今天磨蹭了十分钟才勉强满意。 再拿眉笔开始画眉,宋伊的眉形其实很好,不需要过多修裁便很好看,长度刚好,也不过分浓密。不过她天生爱美如狂,总是精益求精,用了染眉膏后还上了眉毛雨衣。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宋伊的窗户显然比常人要更宽敞更明亮。 她脸小,眼睛却很大,黑白分明,眼珠和眼白的比列刚刚好,眼尾拉的很长,新月型双眼皮衬托的她双眼更圆,笑起来宛若一个小月亮。 上了眼影,又画了眼线,宋伊拿着睫毛膏便开始细细地刷起睫毛来。 说起来,她的睫毛虽然长但是不够浓密,不像时隐之的睫毛,长且浓密,就像是一把乌黑的小扇子放在眼睛上,一眨眼,就能掀起一阵风来。 结束眼妆后,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宋伊抓紧时间打了腮红,连唇线笔都来不及用便涂了口红。 她记得n市中医药大学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时间是十二点二十,若是去的太迟,时隐之出了实验室找不到人就不好了。 再说了,她今天打扮的这么美,当然还要和时隐之一起吃午饭才对。 而此刻,被宋伊心心念念记挂着的时隐之正一心投入在实验中,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奉献青春。 最近实验项目的进展不是很顺利,之前的仪器问题解决后,现在又面临药材问题。 麻黄是呼吸科常用的药,性温,味辛、微苦,功效发汗散寒、宣肺平喘、利水消肿。许多肺部相关的疾病都需要开到麻黄。 时隐之的实验项目是和肺部肿瘤癌症有关,麻黄的用量不少。 但是在普通药房里,因为麻黄可以提取制成□□,超过五十克的麻黄是根本开不出来的。 他之前已经和药厂联系过,拿了不少麻黄过来,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完了,还得去开证明再拿才行。 全身心地投入某件事情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格外快,听到下课铃声的时候,时隐之才惊觉已经十二点二十了。 “时教授,您不去吃饭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时教授亏了身体,我们整个实验室都没法进行革命了。” 时隐之带的研究生陈茹颜俏皮地打趣着,她长的漂亮,连做实验时候头发都是披散着,画了妆来。 “没事,你们先去吃,我还不饿。” 时隐之和学生关系一向都很好,平日里也不会太过约束,实验室的出行时间也没有规定,都是靠自觉。 他翻了微信消息,知道宋伊已经来了,得等着这个小祖宗才行。 闻言,陈茹颜甜甜地笑了,脱了白大褂放在椅子上便下楼去食堂吃饭。 等电梯的人有些多,她觉得麻烦还是跟着人潮慢慢走下楼梯。但是万万没想到,在楼梯口她竟是遇到了上次那位把感冒当成绝症的患者。 网上讨论了许久,热搜都挂着好几天了,陈茹颜自然是晓得宋伊的真实身份了。 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看着宋伊问着来往的学生“实验室怎么走?” 嘴角划过一个冷笑,陈茹颜是真的瞧不上眼这种女人。 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宋伊面前,一副施舍者的模样,高高在上。 “宋伊女士,你是找时隐之教授的么?” 正揪住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问方向的路痴宋伊闻扭头看了眼,寻思了好久终于想起来,这个女生好像曾经见过。 在真免堂的时候,好像是坐在时隐之旁边,大约是他的学生。 同样是女生,宋伊对女生之间细微的感情变化很敏感,眼前的这位从眼到鼻孔,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一句话: 老娘讨厌宋伊! 巧了,对这种人,宋伊也是真他娘的讨厌。 “是的啊!你能带我去么?我不太找得到路。” 低眉顺眼地请教着,宋伊眉眼弯弯,笑容亲切无比,甚至还微微歪头,浑然一副“老娘就是俏皮美丽纯良无知的小可爱”模样。 楼梯口来往的学生很多,并不方便交谈。 陈茹颜微笑着点头,态度温和地对着宋伊说道:“现在是中午下课时间,下课的学生很多。我们到那边谈,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一下宋伊女士。” 宋伊望了眼陈茹颜手指的地方,发现是个小角落,来往的学生很少。 像是小白兔似的没心机,宋伊点点头,怯生生地说道“好啊,都听你的。” 陈茹颜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果然是和网上说的一样,是个靠着家族庇佑出名的小公主,一点城府也没有。 中午下课的高峰期其实只有大约五分钟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段,来往的学生便少了很多。 将人带到楼梯口的小角落边,陈茹颜便决定要好好给这位娇气无理取闹的小公主上上课,教她做人。 得叫她晓得,地球不是绕着她转的,不是所有人都得宠着她。 “宋伊女士,我想请你不要在缠着我们时隐之教授了。他上了热搜,没两天说不定就要有校领导约谈他了。” 一段话说的义正言辞,好似是在设身处地的为时隐之着想。 宋伊垂下小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好像是在哭,其实是憋笑的厉害。 这都8102年了,怎么还有这种神奇的存在? 她六岁就不玩这些无趣的小把戏了。 陈茹颜以为宋伊被她说的要哭了,心里涌现出一丝愧疚感,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加紧话头继续刺激道: “我在网上最近看到一个段子。配一把钥匙三元,三把钥匙十元。宋伊,你配么?” 哎呦呦,不得了不得了,这可不是损她配不上时隐之么? 宋伊抬头,星眸璀璨,笑的眼中都有了泪水。 “真是巧了,我最近也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我是个算命的,你算什么东西?” 陈茹颜的脸一下子通红,她没想到竟是被一个没脑子的贵小姐戏弄了。正是准备出言反击的时候,突然看见宋伊忽然跪倒在地。 宋伊双目陡然间蓄满泪水,捂住肚子,声音有些凄厉地冲着楼道边喊道: 48.豆豉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照着这样的发展, 她才是女主。和时隐之教授先产生误会,而后解除误会之后, 便能永远在一起,而恶毒女配都会得到凄惨结局。 一步步从楼梯上走来, 时隐之不需要判断都能猜的到是什么个情况。 他瞥了眼自己的研究生学生,眼神有些冰冷。 而后径直走到宋伊面前, 单膝跪下,一只手搂住宋伊的腰,一只手从她的腿弯处绕过,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时教授, 你听我解释,我根本没有碰她,是她自己倒地的。” 虽然心里有预感是这样的场景, 但真正看到的时候陈茹颜依旧还是无法接受。她很委屈, 双眼很快便蓄满了泪珠,盈满眼眶。 她喜欢她的导师, 单方面喜欢了很久。 她知道现在还配不上时教授, 所以就像是一只未成年的老虎崽子, 只能通过威胁任何想要接近时隐之教授的女人,让她们自己退出。 等她足够优秀的时候, 她想时教授一定不会拒绝她。 陈茹颜一直这样坚定地相信着,甚至为了这个目标每天都在努力奋斗。 她是实验室里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学生, 节假日从不回家, 都窝在图书馆认真复习学习, 国家奖学金她今年也拿到了,是所有人眼里才貌兼备的好学生。 可是为什么时隐之教授就是看不到她呢?为什么眼里只有那个宋伊! 甚至还有了共同的孩子! 而此刻,被陈茹颜恨的咬牙切齿的宋伊,正双手紧紧地抱住时隐之,将小脑袋埋在他的胸前,低低地呜咽。 “时隐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想要抛弃我和这个人在一起了?” 一番话又是埋怨又是委屈,宋伊抬起脑袋,睁着一双湿漉漉如同小奶猫的双眼,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陈茹颜,神情委屈巴巴。 脑子里好像突然有了昨天宋伊哭泣时候的画面,时隐之凝视着宋伊的双眼,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没有,我最喜欢你了。别哭了,小祖宗。” “不行!你还没交代清楚你和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她刚刚还问我,说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三元一把钥匙,十元三把,问我配么?!” 宋伊不依不饶,有了时隐之的配合戏瘾更加强烈,她双手不停地拍着时隐之的胸口,一滴一滴圆滚滚的泪珠掉落,声音突然低下来,委屈巴巴。 “我又不傻,她说我不配。” 陈茹颜对宋伊的不要脸厚脸皮是叹为观止,她一时之间气的都说不上话来。 分明后来宋伊也讽刺了她!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到暗恋许久的时教授开了口,语气平静。 “她说错了,是她不配。” “是她不配”,这四个字好似是四把锋利的小刀,瞬间便扎进了陈茹颜的心中,疼的要命却又说不出话来。 宋伊望了眼陈茹颜惨白的小脸,顿觉心中畅快无比,拿小拳拳捶着时隐之的胸口,嘤嘤嘤着说道: “讨厌厌啦!人家饿饿啦,要吃饭饭。” 时隐之听着这一连串的叠词,还有宋伊刻意捏着嗓子的声音,除了无奈的宠着,没有别的办法。 “好,我们去吃饭饭。” 宋伊身材体重一直保持的很好,体重绝对不过百,有腰有腿有胸。时隐之抱着半点不嫌累。 现在是饭点,食堂里面肯定很多学生,时隐之想了想,还是觉得带宋伊到校外吃饭比较好。 “哎,时隐之,你都不给我解释解释那个女学生?嗯?” 被时隐之抱在怀里,凑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宋伊脑袋埋在时隐之的怀里,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 她今天还特地涂了ysl的斩男色口红,身上也喷了香奈儿五号女士香水,从头到脚都是精致无比,但是时隐之竟然一句都没夸。 路过的好几个路人在给他们行注目礼,有认识时隐之的老教授甚至笑成了一朵菊花。 “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学生么?” 时隐之低头瞧了眼宋伊,却只能看到她委屈巴巴的头顶,忍不住嘴角上扬。 “哦!!” 宋伊很大声地回应。 很气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她想要名正言顺地让时隐之给她解释,但是好像名不正言不顺。 时隐之不是她丈夫,甚至连男朋友也没有,至多算是病患关系。 宋伊内心里明白她现在对时隐之的态度很不对劲儿,但是又死活不肯承认,不肯面对。 亲生父母的失败婚姻让宋伊从小就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不婚主义者怎么可以谈恋爱?! 不婚主义者怎么可能对时隐之说得出口“哎,你做我男朋友吧!”这种话? 压!根!不!可!能! “时隐之,我生气了,把我放下来!” 宋伊很生气,情况很严重。 脚步顿了一下,时隐之低头望了眼怀里的小祖宗,轻笑一声,说道: “怀孕的人不宜动怒,刚刚你还摔了,我得抱着你才行。” 宋伊:…… n市中医药大学的号称全n市面积最小的大学,整个学校都是按照太极阴阳五行的布局建造。 学校西门体育馆处,还有一大片的格桑花海,里面有不少的小情侣在里面拍照、嬉闹。 花海旁边是药园,里面种植了数百种中药材,每一种类前都有立着一小块白色的介绍木板,详尽地介绍这种中药的性味、归经、功效。 药园以前是对公众开放的。不过这两年药园的药材被挖情况严重,学校已经用绿色的铁丝网将整个药园围了起来,只留了前后两个门。 就算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本科生也不能凭校园卡进入,必须是有老师的带领。 药园的面积大约是格桑花海的三分之二,里面还包含了一个小池塘。池塘里面也长了中药材,还养了白鸭和黑天鹅,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同一物种。 时隐之在这所大学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年了,他抄小道走到停车场,在自己那辆迈巴赫车前才将宋伊放下,按了车锁,车的前后灯闪烁一下后便解了车锁。 车锁解了,宋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径直坐了进去。 时隐之从车前绕到驾驶位,将车钥匙插好,启动引擎。 “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的那片花海是格桑花海,等我们吃过饭了,就过来到这里散散步。” “哦。” 宋伊的脸臭臭的,答应的声音也拉的很长,听起来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扭过头,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宋伊的神情一下子便从不耐转变为期待,眼睛里都是得意洋洋,如果有小尾巴,一定翘的飞起。 女孩子总是对花海之类的漂亮事物没有抗拒力,更何况那片花海不像薰衣草花海那么低,那花海里的花茎都很高,差不多有一米。 花的颜色也很多种多样,粉色、大红色、菊花色、白色……而且有些花还是杂色,花瓣的边角是粉红色,里面是白色。 宋伊想,如果能在里面拍照一定很好看。 更何况她作为一名知名画家,难道不应该是身处这种浪漫的花海里,穿着长裙,戴着顶草帽,然后架起画板,拿起画笔绘画么? 时隐之的车才洗过,副驾驶边的后视镜没有调整角度,正好能将宋伊的神态变化都照出来。 余光瞥了眼后视镜,时隐之觉得明天之前后视镜都不必调整过来。 n市中医药大学虽然是在仙林大许城内,不过只有n市附中,小吃一条街压根没有,只有地铁二号线。 开车出了西门,一路向西,时隐之记得n市财经大学对面有一家综合性的广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美食店。 n大附近也有不少美食街,不过宋伊的画展就是在n大开的,估计有些美食店已经吃过了。 到了仙林中心的广场,时隐之将车停好后,便在手机上点开美食软件,放在宋伊手里。 “看看,想要吃什么。” 广场内部有不少品牌连锁店,烤肉、烤鱼、自助餐、西餐、日料……基本都有。 宋伊随便划拉了几页,不知为何一点胃口都没有,明明她出门前就吃了一小块面包垫垫肚子。 “外面的餐厅卫生都得不到保证,好多媒体都报道了,盘子都洗不干净,你如果真心诚意请我吃饭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做啊?” 49.桔梗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你这小脑子想哪去了。是今天在真免堂的一个病人, 重度感冒一星期没好,觉得自己得了绝症。” “现在人都重视身体健康,担心的太过了也正常。怎么样,长得漂亮么?我听声音还挺好听的, 蛮像我一个朋友。” 时幼妍早就习惯时隐之说话的态度,毫不在意, 继续调侃。 她哥年轻有为,中西医临床医学博士毕业,n市中医药大学最年轻的研究生导师教授, 发表过几十篇国内国外的sci核心期刊论文, 赫然便是医学界年轻一辈的翘楚。 但是这么一长串的前缀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谈过一场恋爱。 时幼妍有时候还真的担心, 她哥会不会学医学到头秃时候依旧还是母胎单身。 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奉献青春贡献力量挺好, 但也不能亏待自己,连媳妇也不找吧? 她自己这辈子虽然也没打算结婚了,但好歹还有个时滚滚陪着,比她哥强太多了。 “长的算标致,可惜脑子不大好。你见过哪个人重感冒没好就以为自己是得了癌症肿瘤?” 时隐之回想白天看诊时候的情形, 摇摇头只得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桌面, 微信的图标上有八条红色未读消息。 时隐之打开一看, 都是刚才打电话过来的那位发的消息, 看来是微信没得到回复, 才打电话过来的。 “时大夫, 我搜了一下, 百度上说中药要用砂锅煎最好,但是我刚刚去超市没买到砂锅,铁锅可以吗?还能顺便补铁。” “我用铁锅煮过啦!但是里面的药渣应该也有药效的吧!我都吃了!【骄傲脸】” “医生医生!太苦了怎么办!!我会不会先被药给苦死啊!” …… 类似的消息宋伊不用时段发了八条过来,最后一条便是关于发汗的问题。 问时隐之她是不是得的皮肤相关的癌症,要不然怎么总是在发汗,发汗的都快要虚脱了。 碰到这样的病人,也是三生有幸了。 时隐之是一丝不苟,严谨到极致的性子,他针对宋伊发来的问题,一个一个地进行回复,按着语音键,略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 “用铁锅并不能补铁。铁锅里的铁在高温等情况中会被氧化成三价铁,有毒性且难以被人体吸收,人体真正需要的是二价铁。砂锅的化学性质稳定,用来煎药比较好,实在没有用不锈钢锅煎煮也可以。” “药渣不用吃,煎完的中药材基本已经没有多大的药效,有效果的都在汤药里面。” “药太苦也没有办法,你自己买点糖吧!” …… 等时隐之最后一条语音消息发出去后,时幼妍是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哥这么优秀,还单身到了三十岁,一点桃花运也没有。 何着就是一个直男,压根不懂调情。 用实力说话,凭实力单身。 “哥,不说别的了。你就道一下歉,说你不该开这么苦的药,就这么难么?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时幼妍痛心疾首,她简直能想象到一副画面: 爱神丘比特不停地朝她哥时隐之射箭,却都被一堵名叫“低情商”的墙给挡了回来。 真是的,她哥就不能学学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多说几句骚话么?! “行了,你有功夫关心我病人的事情,不如早点上楼把房间整理整理,别到时候爸妈带滚滚逛街回来,我小外甥还没被子睡觉。” 时幼妍说的话,时隐之便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当回事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左右逢源,圆滑处世。这样的事情和性子时隐之向来欣赏不来,也不屑于做。他坚持真实,坚持自我。 说白了,时隐之就是喜欢瞎说大实话。 他是医生,是教授,是学生的老师。他最需要的是求真务实,艰苦创新,做出有用的科研结果,救治更多的老百姓。 他又不是领导干部,得会玩“说话的技巧”,一句话掰成三句话来说,还得不停揣摩对方的意思,讨得了对方的欢心,拍得了领导马屁。 那样实在是太累,看着都累。 “行行行,我就知道说不过你。等你四十岁还没老婆时候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认输妥协,时幼妍从来就没指望能在她哥这里讨到口头上的便宜。她摆摆手,拈了几个菩提在嘴里,便上了二楼给儿子时滚滚布置房间。 时隐之手上还有一篇论文在写,下周就要交了刊登在n市医学报上。 这个报刊是n大、n市中医药大学、n市医科大学联合创办的。专门发布三个学校里教授的一些科研学术文章,或者介绍前沿医学知识。印刷之后发放到各个宿舍站,旨在让学生能够了解医学界的前沿知识。 不过学术论文不是所有老师都有资格写,有资格写的老师又不是都有时间。算来算去,还是时隐之最种的最适合,年纪轻,但是资历高,还有能力。 所以n市医学报的主编隔三差五地就喜欢打电话给时隐之,明面上是嘘寒问暖,实际上就是变相地问时隐之写稿子。还颇为照顾的说,就随便翻译两篇前沿文章就行。 时隐之的书房在三楼,蓝白色为主调,地中海式的装修风格。 靠窗的一边是米白色的书桌,呈现一个圆弧的形状,圆弧的中央是一把黑色皮椅,书桌上除却一台电脑,没有别的东西,简洁明了。 再往后是两排的书架,和图书馆里的书架相似,两面都可以放置书籍,有两米高。 这两排的书都是时隐之从小到大买的看过的书,种类很杂,有物理、金融、建筑……不过最多的还是医学类的书籍,中医和西医类的分别放置。有些书籍能看得出来翻阅很多次,边角都有了磨损。 墙角边有个迷你版的报架,这边都是放期刊杂志的。最上面的便是《柳叶刀》的最新一期。 给学生介绍最前沿的医学论文,看起来是个简单的事情,其实细究起来,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前沿知识都是医学界最顶级最顶端的科研学说,一群基础还没打牢的本科生能看得懂什么? 更何况真正前沿的论文基本都是英文论文,考个四六级都哭爹喊娘的学生看都看不懂,学习什么? 时隐之先从pubmed上检索合适的论文研究,用中文翻译好之后,又到知网、维普查找相类似的研究论文。最后整合成为一篇学生看得懂,并且能学到点什么的论文。 这事儿看起来简单,其实工作量不小。时隐之完成好一篇后,已经过了十二点,时父时母早就带着小侄子逛街回来了,整个时家也就他这的书房还亮着。 时隐之将文档编辑好发了邮箱过去,按了关机键后整个人才浑身放松,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中转移—— 书桌的另一端,手机屏幕亮了又亮。 关了书房的灯,时隐之一边朝卧室走去,一边查看手机消息。基本都是群消息,谈论的不是孩子就是男女朋友,时隐之没结婚没对象,向来不参与讨论。 退出群聊天页面,私人消息里,有一个人的消息赫然瞩目——宋伊,99条未读消息。 时隐之朝上翻了翻,终于看到了消息。 “果然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受教了时医生!我现在就去天猫超市买个砂锅!”【开心上天表情包】 “我把买的铁锅都扔掉了!”【图片:好几个铁锅躺在垃圾桶内】 “大夫你怎么突然不理我了?!”【震惊表情包】 下面便是连着九十一条的表情包消息:一只小猪仔撅着猪鼻子,配图文字“坏人!” 表情包里面的这只小猪仔白乎乎的透着粉,前面还有一颗翠绿的白菜。看着就又傻气又可爱。 时隐之看了眼,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忙碌了许久,一直绷着的神经好似也得到了放松。 消息划到最后,时隐之看到宋伊发的最后两条消息: “时医生我错了,你是好人哎!我喝了好多水,现在感觉好多惹!!感恩时医生救我狗命!!”【跪谢表情包】 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时隐之开了卧室房门,拿出手机充电线,给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续航。 他点开输入框,细长的手指在二十六键上点击,编辑好消息,按了绿色的发送键。 “不用跪了,大清早就亡了。” 50.当归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打针会痛, 而护士搔挠患者皮肤只是为了转移患者的注意力,让疼痛感不那么强烈。 宋伊看到微信里时隐之发来的科普解释, 良心有了一点点的痛。 护士长是好人, 她不该质疑她的专业水平。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 瞧把你给乐的。这是看对眼了, 想要追了?” 护士长走后,宋伊的画作代理人吴语便坐在宋伊病床边的椅子上, 挤眉弄眼的问道宋伊, 脸上带着姨妈笑。 谈恋爱好啊!让宋伊感受到爱,绘画的水平也能上一个档次。最好谈的轰轰烈烈, 然后再黯然分手, 让宋伊顿悟人生。 名画家都经历过这样的过程, 例如梵高也是如此。 只要宋伊达到这种水平,吴语作为她画作的全权代理人, 那赚的钱就是大把大把的,数都数不过来。 “追?我追时隐之么?” 对吴语的话是真的有些无语了,宋伊翻了个白眼,摆摆手, 道: “不可能的事儿。别人不知道, 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家里的那点子破事儿么?” 宋家里很有钱, 亲生父亲宋绪宁是一家大型企业的董事长, 母亲解佳昭是知名画家。 和一切恶俗小说电视剧里发生的情节一样, 宋绪宁出轨还家暴, 宋伊的母亲解佳昭画完人生最后一幅画之后, 便跳海自杀了,连个尸体都找不到。 从小就是在上流圈子里长大的,宋伊最清楚男人的劣根性。 她不介意调戏或是暧昧,但绝对不愿意结婚,她不想要和她母亲解佳昭一样,一辈子过的那么苦。 宋伊想要做个俗人,贪财好色。 “没意思,宋伊你这人太没意思了。我看你对那时医生这么特别,还以为终于来了爱情,没想到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宋伊的想法向来坚定难以改变,吴语也没指望改变她的想法。耸了耸肩,吴语开始同宋伊汇报这次画展的具体情况。 托了宋伊这次被刺的消息,宋伊画展中所有的画都涨了价,才过去几个小时,画作就已经订掉了一半。n大联合举办的艺术节里,也有收藏家看中了几名艺术生的作品,签了长期合作的条子。 可以说,宋伊被拉金这么一刺,除却疼了点,剩下的都是好事多多,钱财滚滚。 宋伊对吴语说的事情提不起兴趣来,神情有些怏怏。 “好啦好啦,这些事儿你就不必说给我听了,都是钱啊钱的,都玷污了我艺术家的名号了。” 还在拿着一堆数字说来说去的吴语只得住了嘴,她早就习惯了宋伊口嫌体正直的性子。这会儿子说不要谈钱,等明天就要抱着银行卡乐的傻笑。 宋伊受了伤,画展还在继续,网上的舆论也要关注,吴语的事儿还有很多,她给宋伊请了两个护工,便忙不停蹄地离开处理其他事情。 人都走了,宋伊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看泡沫剧。 她没什么亲人,这时候受伤了也没人来问候两句。这么多年来,也就三两个朋友还算处的过得去,偏偏大部分还都在国外,就一个今年才回了国。 解锁手机,打开微信,列表里面一通询问情况的,都是些各界的名人,商人、收藏家、摄影家,都有。 时幼妍发过来的消息早就被淹没到最下面了。 “死没死?伤的严不严重?没死就给个话。” 很简单很粗暴的一句问候,连个表情包都没加。看到这条消息时,宋伊的压抑的心情才算有了片刻的纾解。 她才不是孤家寡人,看,不是还有人惦记着她么? 宋伊一高兴,一通电话便打了过去,两三秒的功夫,对面便接通了电话。 “喂小妍妍,在哪儿呢!咱们去喝酒啊!” 搞艺术的为了追求灵感,总喜欢来点酒精或者香烟刺激刺激神经,宋伊平时不碰烟和酒,但是一高兴了,就喜欢拉着时幼妍喝啤酒,偏偏酒品还差的不行。 “喝啥喝,你自己现在什么德行还不清楚?万一喝醉了,又来个捅刀子的,你跑都没法跑。” 时幼妍的声音听着鼻音有些重,就算此刻是凶巴巴的语气威胁,也没多少气势。 她和宋伊认识了快有八年了,起初是在同一个跆拳道班认识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后来宋伊去了国外,两个人每个月总要通一两次越洋电话,就和女孩子的大姨妈似的。黏糊的不行,不晓得的还以是小情侣异地恋。 时幼妍知道宋伊所有的事儿,宋伊也明白时幼妍所有的不得已。 “行啊!等你感冒好了再出去,我这两天感冒才好,你怎么也感冒了?听着鼻音还挺重的。” 受了关心,宋伊心里暖乎乎的,她找出时隐之的微信号给时幼妍发了过去,得意洋洋的炫耀: “我微信给你发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医生,我感冒吃了西药一个星期都没好,吃了这个医生的药两三天就痊愈了。你感冒了也可以找他看看去,保证药到病除。” 时幼妍拿着纸巾擦了擦泪,她哭过一场,所以声音听着像是感冒了似的。 不过她也不想要多解释,默认了宋伊说的感冒。 她打开微信看了眼宋伊发过来的推荐人名片,而后陷入了沉思。 “伊伊,给你看病的这个人是不是叫时隐之?” “对啊,小妍妍你认识啊?果然医生的圈子小,随便都能遇到熟人,我就说……” “不是,他是我哥,亲哥。” 宋伊还在废话连篇的叨叨,时幼妍一句话便叫她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世界还真是小。 宋伊的脑子卡机了片刻,许久才蹦出一句话来。 “你哥??卧槽!” 时幼妍也没想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被他哥吐槽重感冒当成肿瘤癌症的女病人竟然就是宋伊。 “幸好我现在知道了。我之前还想要撮合我哥和他口中说的女病人,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伊伊你!不过现在想要撮合也没办法了,我哥被我妈安排去相亲了,就明天,真是可怜见的。” “相亲?相什么亲?他还要给我换药呢!” 一听时幼妍这话,宋伊便气的使劲的拍了下枕头,恶狠狠的,气势滔天。 敏感的嗅到不寻常气息的时幼妍——或许她应该透露一下相亲的地址和具体时间? 丝毫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被亲妹妹出卖的时隐之,沉浸在学术之中,持续跟进ecmo叶克膜的最新临床试验论文报告,对于第二天的相亲,并没有做特别的准备,甚至连相亲对象的姓名还不清楚。 他看完最新一期的研究进展,拿出手机打给一位目前在首都中医药大学任职的教授。 “是徐教授么?我是时隐之。” 手机对面的徐教授是国医大师吴免真的亲传弟子,医术同样高深,不过和吴老专研肿瘤癌症不同,他是专门攻研中医皮肤美容的。 “是刁教授家的小时啊!哎呦真是难得难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呀,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徐教授同时隐之的母亲刁宝瑞年轻时候是同学,关系处的很不错。她看时隐之,就如同看自己家的小辈一样。 况且时隐之也确实足够优秀,若不是年龄限制,光是他的科研成果,就足够他坐上院长的位子了。 “就是想要和您讨个药,我有个朋友今天腰上受了点皮肉伤,在医院处理过了。小姑娘爱美,怕留疤。” 中医不传之秘在于量。 徐教授祛疤的方子虽然是从古方中传承来的,不过其中的剂量变化,药材选取,都是经过几十年的不断摸索,这才有了如今的效果和名气,甚至连药的名字也是叫“徐氏祛疤膏”。 时隐之没和徐教授要方子,只是要了中成药。虽然比起有对症下药的汤药来说,效果可能稍差,但也比市面上其他祛疤膏要好上许多。 “哎呀我懂我懂,徐老师我也年轻过的啊,你们小年轻那个的时候也小心点,怎么就伤到女孩子的腰了呢?” 手机那头的徐教授人老心不老,还是很热衷于小年轻的事儿,笑声充满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压根不给时隐之解释的机会,又接着问道: “对了,小时啊我这边还有壮阳药,你看需不需要给你一起寄过去?你妈妈和我说,想要早点抱上孙子哦。” 时隐之:“……教授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还没有女朋友。” 51.地榆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刁宝瑞教授搁了筷子, 决定要同大儿子来一次促膝长谈。 搞大人家小姑娘肚子了,竟然还一声不吭的, 甚至还让人家小姑娘追到相亲现场来。 大家评评理, 这像话么? 好歹也要明媒正娶抬回家,生个胖娃娃才对啊! “妈妈对你的私生活从不干预, 但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没有丝毫担当。” 刁宝瑞教授义正言辞, 甚至还敲了两下桌子表示严肃。 几天做饭的阿姨盐有些放多了,西红柿鸡蛋汤虽然鲜,但是太咸了些。时隐之只喝了几口便放了勺子, 夹了个清炒四季豆, 味道倒是不错, 脆而鲜嫩。 他抬起双眸望了眼满脸恨铁不成钢但是内心窃喜又掩饰不住的刁宝瑞女士, 内心波澜不起。 “妈你如果说的是今天相亲发生的事情, 那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你不用解释!做了渣男还有理了?!我告诉你, 你必须对人家小姑娘负责!对人家小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拿起筷子重重敲了碗,刁宝瑞女士气的都想要打人了。 真是的, 老时什么时候出差不好,偏偏这时候!她想要找人帮衬一下都没有! 时隐之:…… 刁宝瑞教授见儿子沉默不语了,以为是知道错误开始反省了。于是便马不停蹄地继续开导,苦口婆心。 “妈妈从小就和你们说,不成材要成人!你看看你做的事儿, 还是个人做的么!那个姑娘的名字叫什么, 妈妈现在就打电话过去, 替你赔礼道歉。” 显然时隐之的沉默只会让刁宝瑞女士脑补的越来越多,情况也会越描越黑。 时隐之单手撑着额头,微合眼睑,无奈地叹了口气。 “叫宋伊,是个国际有名的画家。之前是我的病人,她和你儿子什么关系也没有,肚子里也没有孩子。” 一句话解释清楚,没有多余的废话。 听完儿子时隐之的解释,下一秒刁宝瑞女士立刻便拿出了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宋伊两个字。 五分钟后—— “儿子,这是你吧?” 刁宝瑞女士点开一张大图,径直放在时隐之面前,语气极为失望。 “你瞧瞧你,对妈妈都撒谎。孤男寡女的一起去看电影?你还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 又叹了口气,时隐之端起那碗西红柿鸡蛋汤来,一口喝掉,突然感觉也没有那么咸了。 “妈,相信你儿子,今年肯定和你要户口本。” “!!好!!” 刁宝瑞教授一口应下,喜滋滋地便去发微信给时父去,汇报这一感人的消息。 应付完了自家母亲大人,时隐之才算得了空。 他习惯性地走到楼上书房,准备浏览最新的论文期刊。 食指已经放在电脑的开关键上,突然又收了回来。 文献论文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何必着急这个时候? 时隐之关了书房的灯,拖着棉拖鞋走向自己的卧室。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博页面。 片刻后,向来面上神情淡淡的时隐之终于出现了些不同的神情。 “我就说嘛画家都是经过数年的磨砺,哪里有才二十出头的画家?” “你看她前几天被刺,分明就是皮肉伤还搞的很严重似的去住院,不就是炒作么?” “画展我带着我儿子看过,根本不怎么样,还没我儿子画的好,都是些不知所谓的涂鸦。” …… 网上总是有些自诩正义的键盘侠,踩他踩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殊不知完全是被营销号给带了节奏,在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便攻击诋毁其他人。 自以为在网上言论自由,谁也不能顺着网线抓到他,肆无忌惮。 其实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蹦跶的再厉害,也无人观赏。 灯光撒在时隐之上,给他罩上一层淡淡的光。 黑白主调的卧室内,连一点暖色调都没有。时隐之的卧室和他的人一样,板板正正,一丝不苟。整个卧室,除却一张大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沙发,竟然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家具。 沙发是浅灰色的,不大,只够两个人坐,一边还放着米白色的抱枕。 时隐之坐在沙发上,他想了又想,还是点开了微信,难得的在对话框里打出一长串的话来。 安慰人的话时隐之不太擅长,但是他怕他如果现在不安慰,明天宋伊就会抱着他痛哭流泪,擦着鼻涕诉说着网上对她的不好言论。 仙林某五星级酒店贵宾套房内,镶金边的被子,两米宽的软塌大床,屋内最中央处还挂着一盏水晶玻璃吊灯,偏黄色的灯光洒在金色主调的房间内,好像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暖洋洋的气息。 正躺在床上美滋滋地刷着网友对自己的评论并没有半点生气现象的宋伊,手机微信突然显出提示来了新消息。 她点开一看,竟然是时隐之的消息。 “吸烟的人看着同正常人一样。但是他的肺内纤维就像是被火烧过的森林,没有任何生机,而正常人的肺内纤维看着就像是麦浪,充满生机与希望。 从医学上来讲,任何一个慢性病都是不治之症。而网上许多人都得了‘没良心’这种慢性病,所以不要太在意。” 很长一段话,前面一大段宋伊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最后一句,她才瞬间明白。 宋伊嘴角不自觉地得意上扬,紧接着便是忍不住地笑出声,再之后整个屋内都能听到宋伊疯了似的大笑。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竟然会发消息关心我唉!!! 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次,像个疯子似的蹦蹦跳跳撒泼打滚,宋伊好不容易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她在对话框内敲敲打打编辑了许久,又总觉得不妥当,删了重来。 一直守在微信界面的时隐之就看到微信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没有了。 等了半天一条消息也没发过来。 时隐之想,或许是宋伊太伤心了,编辑消息都不知道该发什么过来。 小姑娘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不慌张? 他没多想,便点了微信通话。 “叮叮叮”,微信页面突然跳出来通话提示。 “哎呀我的天呐!时隐之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 宋伊握着手机好像是握着黄金一样,宝贝的不得了。她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傻乐地偷偷笑。 好不容易笑的尽兴了,她才伸出一根指头来,按下绿色的接听键,接着又按下扬声器。 宋伊有些小遗憾,为什么时隐之打过来的不是视频通话? “宋伊,你还好么,网上的评论你暂时不要看,为这些人伤心不太值得。” 时隐之的声音低低的,音色很好,就像是那些唱着日式情歌的歌手,一听便忍不住怦然心动。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竟然以为自己会伤心!! 宋伊内心狂笑,眼珠子一转,忽然右手用力地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很快雪白的大腿上便有了红肿的痕迹。 疼痛很快带来了悲伤的情绪,宋伊的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呜呜呜……” 宋伊很早的时候就研究过如何哭才最美,如何控制声音才会更加惹人怜惜,看了无数遍“仙女落泪”的视频,想不到第一次实践就用在时隐之身上了。 而电话那头的时隐之看不到宋伊的神态,只听得见手机里传来的啜泣声。 低低的,像是小兽的呜咽,想要忍住不哭想要故作坚强,断断续续的抽噎。 哭的叫人难受,叫人心疼。 “别哭了,哭了就变丑了。” 时隐之有些慌乱,听到宋伊的哭声很是笨拙地安慰着。 他听过女学生考试不及格的痛哭,看过妹妹时幼妍在机场时候的无声哭泣。但是没有哪一次,比宋伊哭更加时隐之难受。 难受的心都纠起来了。 难受到只要宋伊说什么,他都愿意去做。 “变丑就变丑!他们都说我是蛇蝎心肠!我都难受死了,一个人孤零零的,都没有人给我一个抱抱!” 手机那头的宋伊哽咽着声音,又气又恼怒。听着就叫人心疼不已。 52.商陆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折腾了有半个小时, 宋伊才收拾好自己, 穿着一件胭脂红的长裙,盘腿坐在阳台上。 这间酒店的阳台采光很好, 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所有的风光。 画架早就支好, 地上也都是各种颜料,油画的工具。 宋伊昨天喝了药,甚至还吃了药渣,浑身都出了一通的汗, 今天早上醒来时候果然感觉精神许多,鼻子也不那么难受了。 感觉到身体的好转, 从绝症的路上返程, 宋伊心情也变的美好起来,她将颜料和水混合在一起, 开始调颜色。 今天的太阳很好, 热烈如山枫, 宋伊调了橘红色, 正准备画时,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画家画画这事儿和作家写文一样,讲究一个灵感。宋伊一只手撑着下巴, 一只手还举着画笔, 放空一切似的呆愣愣的盘腿坐着。 半晌宋伊才突然动了, 她放下画笔, 着着急急的冲进洗漱间—— 敷了一张面膜。 guein的御廷兰花修护面膜, 贴在脸上后宋伊才长舒一口气。 天晓得她今天早上醒来看到时隐之发过来的消息时多么惶恐, 熬夜伤肝没什么,但是对皮肤不好就真的要命了。 宋伊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她也爱美,爱美到了臭美的境地。 敷了面膜的宋伊重新找回了安全感,她再次盘腿坐下来,看了眼画板上才勾了几笔的画,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重新在调色板上调了颜色,红色和乳白的颜料混合。 用画杖支撑着手臂,宋伊缓缓地将这幅画的天空涂上粉红色。 ——今天的n市在宋伊眼里是粉红色的。 亦或者说,今天的宋伊是粉红色的。 有天赋的人向来做事就别人更快更好,宋伊有天赋,刚才还突然来了灵感,平日里可能需要一个多星期才完工的画,她今天下午两点多就全部结束了,甚至都没拿画刀刮过几次颜色。 伸了个懒腰,宋伊敲了敲早就麻痹的双腿,扶着墙和乌龟爬似的一步步走到沙发边,而后一屁股坐了下去,沙发中央一下子就凹陷了一大块下去。 沉浸在画作里面时候并不觉得饿,等画完了宋伊才觉得饿的厉害。 在手机上随便订了个外卖,宋伊捧着今天刚到的新砂锅煎药,大火煮开煎煮半个小时,而后用筛网滤过药渣,一口喝掉。 喝完中药后,宋伊立刻就朝嘴里塞了一大把软糖。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分钟后,n市某店接到了这样一个订单消息。 “亲!我要订个锦旗!就写妙手回春,妙手仁心!” 店家:“妙手重复了哦亲,可以换别的词呢。” 宋伊:“可是我现在想不出其他词来了,都饿的没力气了。你帮我订一下这个锦旗,越大越好!比别的锦旗要大两三倍!这样才能彰显出我的感恩之情!” 店家:“……好的呢亲。” 挂了电话,宋伊觉得内心充满了自豪感。 这么大一个锦旗送过去,一定倍儿有面子!时医生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n市中医药大学方剂教研室内,时隐之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没多想,继续批改学生的默写。 这届中西临班级的学生有些良莠不齐,好的能一条默写不错,差的一首方剂歌默不出来。 学中医的,除了学中医基础理论、中药和中医诊断外,最重要的基础学科就是方剂了。方剂不认真学,以后连方子都不会开。 时隐之也是头疼,白皮书后面都给学生总结了每一首方剂含有的药材、功用主治,甚至都编成一首一首的四句方剂歌诀了,怎么这些学生还背不上? 多简单的事儿啊!就和背唐诗三百首一样,多看几遍就行了,哪里有这么难? “时老师,你们中西临班默的怎么样啊?有多少没过啊?” 一个教研组的王老师突然问道,她是教中医班的,两个班都是她带。 “默的有些差,班上有二十七个没过关。” “哎呦!怎么这么多啊!”王老师突然笑了,面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我带的两个班这次默写加起来才十二个人没过,看来他们是下苦功夫了。” “是啊,还是王老师您带的班勤奋。”时隐之附和了两句,脸上是得体的笑。 当老师的除了评职称外,最喜欢比较的就是自己带的学生。 中医五年制和中西医临床五年制高考招生线几乎是一样的,而且都是只招省内学生,两个专业的老师向来就喜欢做比较,上课出勤率要比,默写要比,拿奖学金人数要比。 时隐之自己就是中西临专业出身的,带的也是中西临的专业,但是没想到带的这届学生,除了出勤率,没有一个比得上中医班。 说起出勤率来,中西临班的方剂课也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一个独特存在。 不仅全班都来上课,甚至还有别的班级来蹭课。中医本硕连读、中医本硕博连读的班级甚至都有人翘课来听时隐之的方剂课。 为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美色。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正在电脑上输学生默写成绩,手机突然响了,时隐之拿着手机快步走出教研室,到架空走廊时才接了电话。 “时医生你在哪里哇!” 才接通手机那头就传来宋伊热情的提问,听声音似乎是比昨天好些了。 “怎么了宋小姐,是有什么问题需要问么?” 昨晚上接了宋伊电话时候就应该备注一下,时隐之有些后悔。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时医生你真的很好!医术高超人还长的好看,我想要当面送你锦旗表示感谢!” “不必了,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已,太客气了。我还有两分钟就要开教研会了,宋小姐如果是为了这件事的话真的不必麻烦,非常感谢。” 时隐之装作一副很忙绿的样子,不断推脱。 别的教授医生都是因为治好了肿瘤癌症或者其他的什么疑难杂症,得到病人的感激送了锦旗,他这边就因为治好了重感冒就送了锦旗,说出去都有些丢人。 麻黄汤桂枝汤这种方子,才学了方剂的学生也会开。更何况时隐之潜意识里相信,宋伊送过来的锦旗怕不是什么简单的锦旗。 “教研会是么?!时医生我就来!n市中医药大学离我很近!” 这句话才说完,电话那头的宋伊就立刻挂了电话,手机只传来一阵的忙音。 时隐之望了眼通话页面,忽地叹了口气。 他方才的话分明是在推脱,怎么宋伊就只听到了教研会?还从教研会三个字里分析出他在n市中医药大学。 二十分钟后,方剂教研室门外—— “请问时教授在么?” 教中医班的王老师也还没走,看到门口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模样还很标致,一笑能看到浅浅的酒窝。 “哎呦,小年轻们就是好!小时老师你有人找啊!平时成绩过会儿登不着急!” 王老师一边打趣,一边拿出手机偷偷摸摸地拍了一张,马不停蹄地便到微信,发送给了老朋友刁宝瑞女士: “小刁啊!你儿子好像有对象啦!” 时隐之的办公室是在教研室的最里面一桌,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看漏。 被王老师这么一点名,就算是想要装不在也没办法。 时隐之将椅子向后一推,站了起来,欣长的身形一下子展现。 他今天没去坐诊,没穿白大褂。身上穿了件棕灰色的薄款风衣,里面是米白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 “宋小姐,我们出去说。” 方剂教研室里面还有其他老师,有的在备课,有的在写文章,时隐之怕打扰了其他老师不好。 来的时候太匆忙,穿的是一件米白色大衣,鞋子也是暗色系的,宋伊有些懊恼,她应该出门前配一条大红色的薄款围巾,要不然浑身上下都没有亮色。 “不用啦!我今天是来送锦旗的!” 宋伊的声音还是有点鼻音,说话时候不自觉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呆呆的,软软的。 从纸袋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锦旗,两米长,一米宽,红艳艳的,就连黄色的边须部分都比旁人的要更大更鲜艳,绝对史无前例。 53.桑叶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单人间, 有电视有独卫, 就连整个病房装修的颜色都是少女系的粉色, 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以为是婚房。 “伤口都处理好了,你怎么还不松手?” 时隐之就坐在病床边上, 拖了个椅子坐着, 面上无奈的神情显而易见。 当时在画展上他听到有人受伤,第一时间便冲了过去, 无关金钱感情,只是职业素养。 但是时隐之万万没想到, 受伤的人是宋伊, 他更没想到的是宋伊会抱着他哭了许久, 还非得托着他上救护车,死命地抓着他的手, 连上药包扎伤口的时候都不松开。 “我还疼啊!拽着你的手我就不疼了,疼痛都被你分担了。” 宋伊昂着小脑袋, 甜腻腻地对着时隐之笑了笑, 不过抓着他的手始终没放开。 起初是因为真的疼, 想要有个依靠; 等消完毒换了药伤口都包扎好了后,宋伊是因为舍不得这双手。 ——太漂亮了,想摸。 “你可以拽着玩具。” 从没听过疼痛还能通过牵手转移的时隐之也是拿宋伊没办法,他随手从床头抓了个娃娃, 放到宋伊的怀里。 “你不要嫌我烦啊时隐之, 我是真的真的很疼, 等我好了, 我会给你送锦旗的。” 宋伊受伤了,说话的声儿都变的小小的。她也不喊什么时医生时大夫时教授了,那样显得太生疏了,直呼其名,最好。 这辈子怕是都不想要再收到锦旗的时隐之闻言一顿,说道,“不用锦旗,真的。” 宋伊可惜地望着时隐之,她甚至能想象到她那堆的锦旗可怜兮兮地在箱底里落灰,最终被扔掉的场景。 真是的,医生不都以收到锦旗为荣么? 她就是想要摸一下那双漂亮的手,时隐之竟然连锦旗都不要了。 “好的吧,那你明天后天大后天会来么?” “为什么要来?” 宋伊终于松开了,时隐之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有些血液循环不畅的手,有些奇怪宋伊的问话。 “我想要你帮我换药包扎伤口,刚才那个女医生给我换药的时候都疼死了。而且我怕留疤,你得给我开点中药喝喝,万一留疤了真的会很丑很丑。” 宋伊盯着时隐之,仔仔细细的,不放过一处。 越看越觉得欢喜,好想抱回家。 时隐之的长相完全符合她的喜好,而且身上还自带一种出尘的仙气,觉得只要靠近一点心情都会变得平静许多。 宋伊想要占为己有,就像看到漂亮首饰一样,想要通通都带回家,无关男女感情。 就好像是一条龙,没事就喜欢在自己的山洞里藏金银珠宝,没事儿就喜欢数钱。 宋伊对漂亮的人和事物都有一种强烈到变态的占有欲。 说起来当初若不是吴语在一种代理人中长得最漂亮,宋伊也不会轻易同意让她做自己的画作代理人。 “中药的祛疤我并不擅长,我推荐其他教授给你开方子。” 今天一天都是突发状况,完全超出时隐之的预料。 作为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一直牵手握手像个什么样子? “你不擅长就算了,但是换药总该会吧?时隐之我明天找你换药可不可以呀?刚刚给我包扎涂药的护士手有点丑,人也不好看。” 虽然松开了手,不过宋伊的眼神还是在盯着时隐之的双手看。这双手就是手控的超级福利,能看一年不腻。 要是让这双手来给她换药,那换药也是一种享受了。 换个药还要看好不好看,时隐之也是第一次遇见,他没说话,并没有打算答应宋伊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放进衣服口袋,收拾了东西便准备离开。 “啊啊啊!时隐之我伤口疼!” 宋伊忽然蜷曲了身体,嗷嗷叫个不停,面上也是一副痛苦神情,大大的双眼扑棱扑棱眨个不停,几个呼吸间便看见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躺好!我看看!” 时隐之立刻掉头,掀开宋伊的病号服,熟练又快速地拆掉她的伤口处的纱布,仔细地检查腰间的伤口。 ——没有发炎,没有化脓。 顷刻间,时隐之便明白了,他被戏弄了。 眼神望向宋伊,果然看见这小混蛋正憋笑的厉害,笑的眼泪水都掉下来了,双眼里都是神采,如漫天繁星闪烁不断。 “伤口再次拆开,就多了一次污染的可能,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 “我知道哇!但是不这样你怎么能答应我呀!” 宋伊笑的像是只小狐狸,俏生生的,眼睛里满是得逞后的傲娇神采。她摇摆着尾巴,冲着时隐之勾勾手,说道: “我不管,时隐之,我人都被你看过了,你得对我负责。” 真是怕了这个小祖宗了。 总归换药包扎伤口也不是难事,他每日抽空来一下就是。 至于看光这事儿,时隐之目光下移,打量了眼宋伊的腰。 除却那块伤口,宋伊的腰真的可以说是完美无缺。腰部的弧度恰到好处不说,甚至还有人鱼线。皮肤白嫩剔透,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我知道了,会来,以后别用这种办法,太糟蹋自己身体。”时隐之给宋伊一边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一边同宋伊说着。 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估计是实在太好,才遇到了这么个病人。 “咳咳咳!!” 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的咳嗽声,宋伊真准备在调戏时隐之两句,便看到代理人吴语挎着小包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护士。 “吴女士。” 时隐之点头同吴语打了招呼,他朝护士手里捧着的无菌盘看了眼,知道估计是要打破伤风了。 “哎呀!时隐之你怎么又要走!” 宋伊的眼神一直跟着时隐之,连吴语进来都没多看几眼。她一看到时隐之要走的架势,赶不及地就要阻拦。 她还没摸够神仙医生的手呢! 时隐之腿长步子迈的也大,才走了几步便离宋伊的床头好远,他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要打破伤风了。” “要打针了你怎么还要走?我疼怎么办?” 宋伊打小吃过的苦就少,就算吃了几次苦头之后也品到了甜头。她不怕疼,就是想要个人陪着。况且看着那细溜溜的针头,是真的有点叫人心生怯意。 国家九年义务制教育都普及了,什么时候基础医疗知识也能科普科普?时隐之觉得这很有必要。 “破伤风是打在臀部,你确定需要我陪着?” 宋伊:“……你走吧。” 注射分为皮内、皮下、肌内注射,一般肌内注射都是选在肌肉较厚、离神经和大血管较远的臀大肌。 当然打屁股针也不是真的要把裤子全脱了,只要脱上面部分,到髂前上棘和尾骨连线的外三分之一处就差不多了。 宋伊要是早知道被拉金刺一下要扒裤子打破伤风,当时一定死活都要朝拉金刺一刀,让他也脱裤子打针,要不然实在不划算。 太丢人了,形象都没了。 宋伊的身份特殊,来给她打针的是护士长。 翻过身,任由护士长将自己蓝白条病号裤脱了三分之一,宋伊此刻宛若一条死鱼,任由别人宰割,旁边还有一个笑成花的看客吴语,观赏宋伊白花花的屁股。 大家评评理?当红画家当众被扒裤子,这像话么?! 护士长的动作很熟练,沾了酒精的棉签以一个点为中心,不断围绕着转圈消毒,差不多消毒了有五厘米左右后,拔针,动作迅速利落。 宋伊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她脑子里还在想酒精消毒过的皮肤好凉的时候,一针就下去了。 针下去便下去吧,可宋伊感觉护士长的指尖在旁边不断地搔挠她的皮肤,很轻很痒。 如果不是护士长是个中年女性,宋伊都快要以为自己受到了性骚扰。 一般挂水静脉注射时被戳的很疼,八成都是戳到静脉瓣了,而熟练的护士能避开静脉瓣,戳的不疼,将疼痛降低到最低。 宋伊是肌内注射,不是静脉注射,给她打针的还是护士长,除却拔针时候有些疼,她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痛感。 宋伊一手拿着棉签,按住针孔处,一手就忙不停地打开微信,给时隐之发送了一条语音消息: “为什么那个护士长给我打针的时候还要搔挠我的屁屁?难不成是看我太美想摸?” 54.木通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她之前已经数过一次了, 但是时隐之说他钱包里面是十九张红钞票。 不得已,宋伊又再数了一遍。 重新又数了一遍钱的宋伊发现—— 不得了, 还真是数错了。 “那你就转一百给我吧!”宋伊将钱十九张百元钞票朝桌上一拍,蛮横的模样就像是地主似的。 时隐之拿出手机, 直接微信转账了过去, 他嘴角含笑, 态度温柔似春风, 问道: “小祖宗, 我钱给你了,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来算算账了?比如, 刚才走掉的相亲对象。” 脑袋卡机的宋伊:……事情好像有点大条。 “不着急, 慢慢想。我一下午的时间都有空。” 时隐之不慌不忙, 甚至还叫了服务员过来开了瓶红酒。 骨节分明的手端着玻璃长脚酒杯, 轻轻摇晃,红酒在杯中打转。周围还有悠扬的大提琴曲奏响,看向窗外,是n市繁华的街景。 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头。 她明明是来砸场子的,怎么感觉像是来约会一样。 “我, 我这不是怕你为难么?你看这酒店消费水平这么高, 你一个年轻医生哪里负担得起?我把那个相亲的小姐姐气跑了也是为了你好,这样的消费水平你根本养不起啊!” 宋伊说谎扯淡是一流,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颠倒是非一把好手, 她自己说的都快要信了。 医生薪水又不高, 更何况还是年轻医生。 她确确实实是为了时隐之好才出此下策,并不是来砸场子的,嗯! 为了表示自己确确实实是出于此目的而来的宋伊,叫来服务员,提前买了六号桌和九号桌的单。 ——用方才从时隐之那拿来的两千块。 时隐之似笑非笑地望着宋伊,看的宋伊都快要恼羞成怒了,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别看了!我告诉你,我们小仙女是没有良心的!我良心一点点都不痛!” 时隐之望着宋伊,终于是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了,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 “知道你们小仙女都没有良心,所以怀孕了连孩子也舍得打。” 宋伊:…… 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多一点真诚和爱呢? 宋伊强行转移话题:“我饿了,要吃饭。” 她早上被护工喊醒之后,早饭都没吃就配合时隐之换药,而后又马不停蹄地感到德盛酒店来,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盯着时隐之和他的相亲对象,都没吃几口牛排。 时隐之没点破她拙劣的演技,顺着宋伊的意,不谈事只吃饭。 要是再追问下去,估计狐狸也是要炸毛的。 “你们这边点的也太少了吧!服务员再加一碗罗宋汤,还要土豆泥!沙拉也来点吧!” 宋伊望了眼桌上的四五道西餐,觉得压根不够,喊来服务员有点了许多来。顺便让服务员把六号桌的牛排也端了过来。 宋伊看着身材娇小,其实胃口很大,她吃完一盘牛排,还能再吃一盘子茄汁意大利面,完了还能喝汤。 等吃的差不多时候,宋伊才惊觉,好像吃的有一丢丢的多了,她望了眼对面只吃了一块牛排的时隐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平时不会吃这么多,真的,我发誓。” 一日三餐都很规律,从来都不暴饮暴食的时隐之淡笑,叫了服务员过来把后来加的西餐买了单,安慰宋伊道: “没关系,很能吃苦这四个字,你已经做到四分之三了。” 拿纸巾擦着嘴的宋伊没理解,呆呆地问道,“什么意思?” 吃过饭,人体的血液会朝胃肠部走,促进食物消化。脑部供血供氧减少,所以容易犯困容易脑子转不过来。 时隐之是医生,他明白这道理,十分温和地对宋伊又说道: “没事,能吃是福。” 宋伊:……行了,别说话。 隔壁八号桌是一对小情侣,吃完饭女孩拉着男朋友的手,甜腻腻的撒娇: “对不起啦!我们去看电影吧!上周我是有事情的啦!” “好好好,谁叫你是我的小宝贝呢!都听你的,咱们去看电影。” 向来受不了女生如此矫揉造作的宋伊见状,心念一动—— 或许男人都爱这种嗲嗲的语气和看电影。 拿了时隐之两千块钱还破坏了相亲的宋伊,心里有些愧疚,想要和时隐之说对不起也说不出口,于是她也嗲嗲地说道: “时隐之,要不要去看电影啊?人家请你看电影呀! ” 吃完饭正在喝水漱口的时隐之,淡然咽下一口水,微微挑眉,看了眼宋伊,道:“好。” 德盛酒店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附近随便一处大型广场内都有电影院。 宋伊对n市不熟,方向感也不大好,随便选了一家电影院,等找到电影院时候,才发现这家电影院的自动取票机只有三个,偏偏三个都坏了,只能到前台取票。 前台只有两个取票窗口,队伍已经排的很长了。 宋伊一边排队,一边在手机上查看这个时间段合适的电影。 “时隐之,你觉得这个电影怎么样?” 时隐之低头看了眼,“主演是有名的花瓶,换一个吧!” 宋伊一看,这电影确实是著名花瓶演员主演的,只得换其他电影。 不过她查看了一下,其他电影的时间都要等到半小时以上,最近的就是二十分钟后开场的一部恐怖片。 “你确定要看恐怖片?”时隐之挑眉问道。 “嗯,之前也没看过恐怖片,正好看一下。而且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社会主义接班人,鬼怪这种东西根本不信。”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时隐之也不再多劝。快要到他们取票的时候,一对小情侣匆匆忙忙地过来,很不好意思地对着时隐之说道: “请问能让我们插队么?我们的电影要开场了。” 那对小情侣看的电影就是之前那部花瓶演员主演的爱情片,还有两分钟电影就开场了。 宋伊点点头,能理解,答应让那对小情侣在他们取票。她低头刷着微博,正看着段子乐的不行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 时隐之带着她从排队的最前面走到最后面。 “时隐之你干什么啊!我们的票还没取呢!” 宋伊真是一头雾水,压根不明白时隐之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们让那对情侣取票,是对后面排队取电影票的人不公平。” 时隐之的话语很平静,却也不容置喙。带着让人镇定的气息,叫人不自觉信服。 本是有些暴躁的宋伊,听到时隐之这话,也只能嘟囔两句。 “你简直就是读书读傻了,脑子都迂了!” 任由宋伊抱怨,时隐之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并不多解释。 读书人不是迂,是所受到的教育和社会大众出现了差距,他想要利用自己的知识力量改变这个社会。哪怕紧紧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行为,也是内心一直坚持的信仰。 善良和脑残只有一步之遥,迂腐和正义也只有一步之遥。 网上有这么一波人。水污染时,他们去国外买水;地沟油时,他们去国外买油。 但是当有人为水污染、地沟油事件发声时候,他们却还要劝不要太激进,毕竟我们的国家是很和平的,中国人以和为贵,什么事儿非得闹的这么难堪呢? 没事儿劝人善良的人,按网上的说法来,大部分都是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以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读书读的好,日后并不一定能赚更多的钱。 读书,给的是人明辨是非的能力,坚持底线的勇气,以及更高的眼界。 重新排队取票所花费的时间也不长,五分钟后宋伊和时隐之便取好了票,检票入场。 电影名叫《一座孤岛》,讲述的是一群人为了山上的宝藏去冒险的故事。主演都是港台实力派演员,制作班底也很有名气。 宋伊和时隐之买票的时间比较晚,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位子,他们到了7号厅找到位子坐下后,等了几分钟广告,电影便开始了。 故事的开头还算温馨,只不过才过了十分钟,恐怖片的感觉就出来了。 配角在门后看到了炮灰同伴被杀死的场景: 炮灰的脑袋歪到一边,肚子上突然破开一个口,一只手伸进他的肚子里,不断搅拌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55.木瓜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宋伊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跳了绿灯, 后面的车喇叭按个不停,连擦个鼻子的时间都没有,便要踩了油门朝前开。 说起来,那些舆论还有争议, 其实宋伊并不是十分在乎。 一个人,只有正视自己的内心, 能够不断地清醒认知自己, 才能一直向前,而不是裹脚不前。 她的画里少什么, 她自己最清楚。 不管是山河大海,还是小径通幽处,甚至是非洲大裂谷, 宋伊的画作里都有。 她的画里有天地,有万物,有未来变化,有历史尘埃。 宋伊的画里什么都有,唯独,少了爱。 不是对万事万物的热爱,是更细小的爱。 说白了,宋伊她他妈的就是缺爱, 友情稀少, 亲情单薄, 爱情压根没有。 “真是操他妈的, 难不成真要老娘找男人谈情说爱?那还不如搞百合。” 一想到这些就心情烦躁,再说了现在还不知道病有没有的治,命都没了的话,还画个屁的画。 宋伊用力地拍了下方向盘,骂了句脏话。踩了油门挂四档,车速飙的更快。 越往栖霞区走,车辆越少,到了仙林大学城地带,已经算是空旷了。 宋伊这次画展举办的地方不是在商业圈,而是在大学城,举办的地点是在n大,全国排的上前十的名校。 隔了四年办画展,不管圈内还是圈外的人都很期待。 宋伊不缺钱,她选择在大学里办展,更多的还是想要给当代大学生机会。 她的画展必定会吸引国内国外资深的收藏家前来,n大也会同一时间开展艺术节,到时候就是这些学生展示的机会了。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宋伊一听便晓得肯定是她的全权代理人吴语女士。 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固定,按了免提,吴语女士求爹爹告奶奶的声音便猛地传出。 “姑奶奶您到哪了?英国的哈罗德.考德威尔先生已经带着妻女来了,他们四年前就买下你的画了,想要提前拜会你一下,还想要订下你的新画,你可不要……” 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都合作快六年了,吴语女士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活泼。 “不行!我得去煎药!你不知道我……” n大旁边就是n市中医药大学,有专门代煎的地方,宋伊正准备着去煎她的救命药。 “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已!人家哈罗德先生都不介意你一边说话一边擦鼻涕了,姑奶奶你还矫情个屁啊!十分钟后我要见到你人影,快点!” “嘟嘟嘟”。 及时打断宋伊的话,吴语女士按了键就挂了电话,不给宋伊半点推脱的可能。 宋伊回头看了眼还躺在后座位的那一包的中药材,宋伊擦了鼻涕,暗自祈祷,希望那位时大夫开的药和他的人一样,云淡风轻不带苦味,如果能带点甜就更好了。 n大附近油条小吃街,里面也有家常菜的饭馆。哈罗德虽然是英国人,但是对中国却是十分的热爱,视作第二故乡。 代理人吴语已经将座位都定好了,宋伊下了车捧着她那堆药材就哒哒地踩着高跟鞋上去。 当然,那件临时买的军大衣被抛弃在车上没穿。 去见买家时候怎么能穿那么丑的衣服?不可能的。 吴语选的这间中餐厅的环境很优雅,吃饭吃的其实也是个环境。 进来的地方被布置成了一座小石桥,旁边还有桃树,干冰喷了许多,让人如在仙境。 桌子是正儿八经的八仙桌,黄木制成的,雕刻成镂空的花纹。边角处还挂了不少鸟笼,服务员穿的工作服都是古色古香的汉服。 “客官里面请!” 宋伊报了桌号后就被一位服务员领着到了第八桌。 她已经来迟了,哈罗德一家已经在吴语的招待下点了餐,气氛看起来很不错,欢声笑语的。 哈罗德带了他的妻子还有女儿一同过来,不过他的妻子和女儿并不会使用筷子,面前摆放的依旧是西餐里的刀叉。 虽然是点的中餐,但宋伊画作的代理人吴语很是贴心,照顾西方人用餐的卫生习惯,特地让服务员上菜时候,每道菜都放了一个公勺,需要夹菜时候用公勺舀就行。 英国人吃不了辣,上来的菜几乎清一色的没有辣椒。n市的菜属于淮扬菜系,偏于清淡,讲究鲜嫩美味。 清炖蟹粉狮子头、碧螺手剥河虾仁、烫干丝、鰟鮍鱼蒸螺蛳…… 上的菜都是精挑细选,色香味俱全。虽然席间只有五人,也上来了二十多道菜。 哈罗德的妻子很欣赏宋伊的画,一见到宋伊就热情的用蹩脚的中文打着招呼。 “song,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美丽了!” 将一大包药材放在一旁,宋伊和哈罗德的妻子拥抱,在脸颊处互相亲吻。 “哪里!我老啦!蓓恩越来越漂亮了,像个大姑娘啦!” 蓓恩是哈罗德夫妇的独女,从小就是心肝宝贝小公主似的养着,性子有些娇气,但耐不住长得好看。她看见宋伊来了,乖巧地用英文和宋伊问好。 宋伊和哈罗德一家已经快要算是老朋友了,吃饭时候也没有多客气。哈罗德除了想要从宋伊这里预定两幅画,还想要请宋伊给英国的某个大学做客座教授。 大部分的客座教授就是有名人士和高校的双赢,高校赚了名声,有名人士赚了钱。 宋伊也不缺钱,她身上也不缺一个高校客座教授的光环。 委婉的拒绝后,哈罗德虽然可惜,也没有多强求。 “拉金.贝内特这个人还记得么?你这次的画展他可能会来。” “那个抄袭宋伊画作的人?他来干什么,砸场子吗?” 吴语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当初她刚刚代理宋伊的画作时候,托这人的福气,卖不出去画还差点被人打死。 那人就是个无赖,在宋伊小有名气时候就搞出一通抄袭门来,若不是宋伊有证据,还真有可能被他搞的退出圈子。 “他现在名声是臭了,没人要买他的话。我建议你们画展的时候多安排点保安,我从朋友那边打听到了,他已经买好了票,也已经到n市了。” 虽然只是个收藏家,但哈罗德对于抄袭画作这种事情也是不能容忍。 绘画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复制粘贴。 就算是一幅画中有许多的技巧、笔法,但如果没法从中看到东西,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复制过程,还不如打印机来的痛快。 哈罗德欣赏宋伊的画,他能从宋伊的画里看到坚定、看到热爱。 艺术之所以是艺术,就在于创造者赋予艺术本身的情感,这些情感不断积聚,最终成为“灵感”。灵感让作品变得越发的精妙,让创造者更好的创作,这样的过程才叫做“艺术”。 而有部分画家,他们的手是被上帝亲吻过,比如宋伊,就算是没几个朋友也没多少亲情甚至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画的就是比一般人好,融入的还是大爱。 这类人除了羡慕没有别的办法,天赋这东西太玄,比好运气还叫人嫉妒。 “没事儿,他来还能怎么闹?到时候出洋相的也是他,人只要有一次不要脸,就会有第二次,最后就变成臭不要脸。拉金这人我看就是要接近臭不要脸的境界了。” 哈罗德的提醒,宋伊没多放在心上。她年少成名,经历的事情远比常人想象的多的多。第一次办画展时候还有人当众嘲讽她的画是一无是处。 那又怎样? 她的那副画在画展上虽然没有买家看中,但在第二年的拍卖会上立刻就被用三千万的价格成交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这话虽俗,但是不假。 “song,你说话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哈罗德的中文还不是太熟练,他反应了一会儿的功夫才理解宋伊连讽带骂的一段话,乐的拍大腿,还用英文为没有明白意思的妻女解释。 这顿饭吃的主客两欢,吴语还给了哈罗德一家子vip的画展门票。 将英国的收藏家哈罗德送走之后,吴语脸上客套的笑容立刻便转变了,踮着脚尖揪着宋伊的耳朵,骂道: “叫你十分钟来,你给老娘拖了半小时!如果哈罗德是老顾客了,就你这傲慢的态度,收藏界准一溜圈的批判你不守规矩,没有礼貌!” “松手吴姐!我知道错了,我这不也是事出有因嘛!我病的都差点要死了!” 56.薯蓣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想要她结婚, 可能程度大约等于白天见鬼。 “事情很麻烦?” 吴语的声音实在太大,时隐之也听到了。他见宋伊一直低头看微博不说话,以为事情已经很糟糕了。 是他警惕心太低了, 在电影院被拍的时候就应该联想起来才对。 “不麻烦,现在搞艺术的和娱乐圈的演员明星一样, 需要热度。”宋伊摆摆手, 示意时隐之不必担心。 其实今天这事儿并不大, 比起才进圈子不久被人说抄袭画作的时候要小的多了。 也不知道吴语最近是不是到了更年期,这么点小破事也能气成这样, 是时候给她买点菊花茶清热降火了。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 可以随时联系我。” 宋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时隐之也摸不清楚到底事情是真的没什么, 还是她在粉饰太平。 车速越来越快, 风像是大海里汹涌的波涛一样,赶不及地冲进车窗。 风大了, 有些凉了。宋伊将披着的风衣裹了起来,手机放进包里,歪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红灯闪烁, 等着过马路的行人穿过斑马线而走。时隐之的车停在白线前,等着绿灯跳回。 “如果方便的话, 三天后去真免堂拿一下祛疤膏。不方便的话, 给个地址, 我给你寄过去。多喝水, 多运动, 加速新陈代谢,才不容易留疤。” 从徐教授那拿的祛疤膏,三天后快递应该就能到了。时隐之下周三正好在真免堂坐诊。 祛疤主要还是靠着皮肤的新陈代谢,外在的顶多是辅助,多喝水多运动都能加速身体的代谢。 “有空的,画展已经开始了。没什么可以让我操心的。” 宋伊被时隐之的话拉回了思绪,偏过头对他浅浅一笑,勾起一双眼,有些不怀好意地继续追问道: “哟,时医生你对人家这么上心,真的好感动哦!” 时隐之:“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宋伊:……她并不想要继续追问,到底她是老是幼了。 行人都过了马路,红灯也跳到了绿灯。时隐之松开手刹,轻踩油门,很快就过了红绿灯。 宋伊住的酒店在仙林大学城附近,时隐之把人送到的时候,吴语就在酒店门口等着。 帮宋伊解开安全带,按了车门解锁键,时隐之忽然提醒道: “下车了,小朋友。” 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点宠溺,和家长同小朋友说话时一样。 宋伊一愣,转过神来便笑的颇有些得意,满脸傲娇地望着时隐之,“哦”了一声。 像是一只高贵的波斯猫,得了便宜还卖乖。 尊老爱幼,人人有责。 宋伊是小朋友,得要好好爱护才行。 不过,宋伊面上的得意神采维持不到一分钟,一下车,她便被吴语给拉着训斥了两分钟,口水星子喷了一脸。 “你先走吧!” 宋伊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来,淡定地擦了擦脸,将吴语喷过来的唾沫星子抹掉。神情淡然,姿态从容。 “走什么走!留下联系方式!” “啪”的一下用力打了一下手提包,吴语指着时隐之便赶不及地挡在车前,不让人走。 从车窗外递过去一张名片,吴语的态度有些强硬,看着时隐之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护崽的狼。 “要是后续有什么需要澄清的,希望能行个方便。” 时隐之微微颔首,也递出去一张名片,“自然。” 酒店门口,车停留的时间不能太久,时隐之将宋伊送到之后便驱车离开。 “别看了!人都走了,车屁股都看不到一个,还跟个望夫石一样瞅。” 吴语拍了宋伊一下,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姑奶奶想一套是一套的行事作风。 刚刚只是习惯性发呆的宋伊:…… “别瞎说,我和时隐之什么都没有。” 吴语瞥了眼宋伊,没解释没说话,眼神里充满了不相信。 都多少年的合作搭档了,吴语要是真信了宋伊的鬼话,就真的见鬼了。 酒店门口不是谈事儿的地方,刷了饭卡到宋伊的房间后,吴语才开始正儿八经地同宋伊问话。 “这事儿处理起来不难,但前提是你要先告诉我那个时医生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医患关系。” “给老娘放屁呢啊!医患关系你跑着和人家看电影?还哭的那死样?和我还嘴倔,是不是忘记我可以查你的消费记录啊?” 三十秒的思想斗争后—— 屈服于恶势力的宋伊,将今天一天干了啥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清楚了,一点底都没留。 “你丫这不是看对眼了我跟你姓!堂堂国际知名画家竟然还能做出破坏别人相亲的事儿!宋伊,胆子不小啊!” 吴语本来以为两人顶多就是暧昧期,看看电影什么的也就算了。 万万没想到宋伊这小姑奶奶竟然跑过去砸人家相亲的场子,问题是时隐之竟然还配合了!! 看起来似乎是成人男女之间的互相暧昧,不过细究起来,似乎又是宋伊单方面的倒追一样。 “和我说实话,你对那个时医生到底有没有意思?公关要趁早,别到时候真影响了你在国内的风评,下一次画展的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宋伊抓了抓头发,被吴语逼问的有些烦躁。大字型摊开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很想要逃避。 她做事向来冲动,今天也是如此。 细细追究起来,似乎她宋伊根本没有一点半点的理由去破坏时隐之的相亲,更别提后来她还被恐怖片吓的抱着时隐之哭。 冲动真是魔鬼。 “没有,我就是怕他不给我换药,所以想要砸场子,后来看电影就是想要补偿他。” 吴语望了眼将头埋在枕头里装鸵鸟的宋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别人不熟悉宋伊,她还不够了解么? 如果一开始真的只是嫌弃护士丑所以让时隐之来换,那何必不找一个漂亮的护士来换? 再说了,现在男护士也多了,英俊的也不少。 旁观者清,而宋伊是“身在庐山不识真面目”,还自欺欺人呢。 “行啊!你对时隐之没意思最好,我去发公关了。” “嗯……” 宋伊的声音闷闷的,从枕头底下传出来。 她真的真的只是因为看时隐之太漂亮了,浑身充满了仙气,所以才想要调戏一下,勾搭一下。她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二十四岁少年成名却一直母胎单身的宋伊,觉得头有点秃。 晚上七点整,宋伊的画作代理人吴语在微博上发了一条澄清消息,一下子就又被送上了热搜。 首先感谢各位关心宋伊的朋友,来报个平安。宋伊的伤势不严重,只是皮肉伤,但是为了以防有其他没有检查到的伤口,我们还是决定留院观察了一天。此前网上关于宋伊重伤入院的不实言论,皆为谣言。 另外,艺术家的感情总是格外丰富,对于男女感情也更加看的开。宋伊小姐今日下午只是和友人一起看电影,并没有恋情发生,请大家相信,宋伊小姐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通告内容简洁明了,一下子把这两天关于宋伊的言论都给回复了。 吴语发完通告后,又联系了不少知名微博大v帮忙转发,找了一波水军来,好不容易才把宋伊下午被偷拍到的那条热搜给降了下来。 忙活了半大天,吴语也累了,在浴室里面洗了个澡出来,打开手机查看了下微博情况—— “我的亲娘祖宗!” 微博上不知道为何有不少大v发送关于宋伊的话题,都是用的统一话题“扒一扒天才画家宋伊的成名史”。 而内容消息都是一刷水的为拉金·贝内特洗白。内容看似真实,其实根本拿不出多少证据来。 甚至还有人扒出了宋伊的家世来,拿宋伊的家世说话。扬言宋伊根本没有多少真材实料,其实都是借着名画家母亲和有钱父亲的势,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这一看便晓得是针对宋伊来的,而且这人对宋伊的了解程度还很高。 好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连画圈里老人都不一定清楚透彻的事情,竟然都被这个人扒出来了,说的还挺有理有据的。 这样的手段和路径,同许多年前宋伊被污蔑抄袭时候一模一样。 57.檀香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情绪完全失控的宋伊已然影响到周围人的观影, 时隐之低声和周围人道歉后, 搂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宋伊出了电影院。 而此刻, 距离宋伊买电影票时, 立下的豪言壮语不过才四十分钟。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被恐怖片吓的要跪下来喊爸爸。 “现在好点了没?” 电影院外面有一家奶茶店,时隐之买了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 加了好些布丁进去,放在宋伊的手里。 眼泪终于是止住了,但是心灵的伤害已经造成。 宋伊吸了吸鼻子,红着双眼,缓缓点了点头, 没说话。 看模样,是真的吓傻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快要到下一部热门电影放映时间了。 时不时有小情侣从身边经过,时隐之甚至还听到有女生对着男朋友说: “千万不要像那个男生一样惹女朋友生气, 长得再帅也不行!” 甚至还有些人经过时拍了照片,也不知道把相机的声音关掉。 “要不然换个电影看吧!正好缓解缓解你心情。”稍微等了些时间,让宋伊自己心情平缓下来, 时隐之提议道。 缓过那股恐慌劲儿后,宋伊感觉好多了,也晓得自己方才有多丢人。 明明是自己请人看电影, 临开场前还打了包票绝对不害怕, 结果打脸来的这么快。 宋伊点点头, 也觉得应该换个电影来看。 她拿出手机,重新选票。 十分钟后,宋伊和时隐之又一次检票入场—— 五号厅,动画电影《小绵羊历险记》开始播放。 坐在一堆三四岁小朋友和家长之中,宋伊和时隐之不可谓不突出、亮眼。 国产动漫这两年发展的很好,不过毕竟动漫都是针对儿童看的,成年人看了只会觉得幼稚。 时隐之以为宋伊会选爱情片看,没想到选了部动画片,还是专门针对三四岁儿童的电影。才看了两分钟,他就看不下去了,简直是把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而坐在一旁的宋伊,同一群三四岁的小朋友一样,开心地大笑,笑容干净且纯真。 一个半小时后,完全忘记恐怖电影剧情,只记得弱智动画片的宋伊,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出了电影院,奶茶也喝的光光。 时隐之在后面跟着,问道宋伊,“开心了?不害怕了?” 宋伊回头扬起大大的小脸,用力地点头,“嗯!” “回去吧!我送你。”宋伊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时隐之看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宋伊就像是个小太阳,浑身充满着正能量。 她见过黑暗,见过龌龊,狼狈过,跌倒过,但不管是她的画里,还是眼睛里,永远都是亮晶晶的,充满着光芒。 有些人天生乐观,说的直白点,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宋伊也算在此列。 前一刻还被恐怖片吓的哭爹喊娘,后面就和个小屁孩似的,看个动画片还能笑的咯咯叫。 “我开车过来的,不用你送啊!” 宋伊摆摆手,她现在心情很好,笑的就像是一朵迎风朝阳的向日葵,傻乐傻乐的,没心没肺。 时隐之没强求,“行,下去看看你那辆粉色汽车还在不在。” 二十分钟后—— 宋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辆骚包粉色奥迪被拖走了,原因是违停。 “叮”! 时隐之的手机有新的短信,是来自n市交警某支队的感谢信息: 您在十二点零七分举报违停车辆苏a98777已经被拖走,感谢您的举报!祝您生活愉快,事业顺利。 “停在路边是违停么?不可以么?” 宋伊一脸懵,她以前也停过路边,不过顶多受到违规短信,像今天这样车都被拖走的还是头一回。 时隐之淡定地看了眼短信消息,而后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当然不可以,科目一看来是都忘光了啊!况且你这辆车被你漆的这么粉色,过于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到时隐之才到德盛酒店,就看到宋伊这辆骚包的粉色奥迪车,并且顺手举报了。 没有车,现在又是下班高峰期,宋伊也不愿意挤地铁和公交,那么最好的选择便是让时隐之送她回酒店。 宋伊不懂车,她当初买车的时候也是全权委托了吴语。这会儿她看着时隐之的车,半天都没认出来图标。唯一能确定的是,绝对不是大众。 想想也是不容易,一个年轻医生,薪水没多少,能买到车就不错了,还能指望是多好的车呢?估计连大众都不如。 抱着对时隐之的同情,宋伊拉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别说,这车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是里面的椅子还很不错,皮挺软的。 宋伊顺手拍了两下座椅,心里暗暗决定,等她下次生病找时隐之看病,一定要送一辆好一点的车给他做诊金! 时隐之也坐在驾驶位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辆迈巴赫在宋伊的眼中连大众都不如…… “安全带怎么不系?” 宋伊坐在副驾驶位上就开始刷手机玩挖金矿小游戏,完全不知道要系安全带。 “没找到,你这车的安全带和我车有一点不一样,我捣鼓不起来。” 纯粹是嫌弃勒的慌,不想系安全带的宋伊,找的理由也很拙劣。她眨着星眸,一脸无辜地望着时隐之,还怂恿地说道: “没事儿哒!相信我,交警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一个个看有没有系安全带?被看到了就罚款五十的事儿,我给你钱!” 信宋伊的鬼话就真的见鬼了,时隐之没多啰嗦,探过身,拉出安全带要给宋伊系上。 时隐之的手拉着宽长扁平的黑色安全带斜着绕过宋伊的胸前,他的脸靠的很近,近的宋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体温。 只要再向前面靠近一点点,就能碰到额头,碰到唇。 宋伊的脑子忽然有些乱,她低头望着时隐之的脸,只觉得睫毛好长,眼睛真漂亮,唇色也好看,想要亲…… “咔”的一声,宋伊的安全带系好了。 “怎么了,车里很热么?耳朵怎么红了?” 时隐之退了回去,给自己把安全带系好,偏头瞧了眼宋伊,却看到发丝掩映下的耳朵红的厉害,尤其她今天还带的是透亮的音色耳钉,更加衬托的耳垂鲜红欲滴。 他低声笑着打趣,宋伊的耳朵却更加的红了。 伸出双手捏了捏红彤彤的耳朵。像是投降似的抱住自己,宋伊有些羞愧,不敢抬头直视时隐之,她刚才竟然对时隐之起了这么歹毒龌龊的心思! 时隐之这么神仙!怎么可以亵渎! “咳,可能是太热了吧!刚才走路边走过来,太阳有点大,我比较怕热。” 干咳两声,宋伊装作真的很热的模样,开了车窗,拿着一张报纸来回掀。 适可而止,才能更进一步。 时隐之深谙此道,他扬着笑,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车开出市中心后,时隐之便不断加速,风从外吹来,宋伊的长发不断飘舞着,有一小截飘到了时隐之的脸颊上,丝丝柔柔的。 面上有些痒,不过更多的是心痒难耐。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 安静的气氛中,宋伊的手机铃声异常响亮,也异常的尴尬。 宋伊咳嗽了两声,立马接通了电话。这个手机铃声她设置的是专属于吴语的,听着也有些弱智,被外人听见了总觉得丢人的厉害。 “喂,怎么啦吴姐。” “你还知道叫我啊!瞧瞧你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儿啊!微博都上热搜了你知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吴语明显是处于极端暴躁状态,就算是手机听筒模式,声音也大的和开了免提一样。 宋伊还处于事外,她之前一路都是在玩挖金矿的小游戏打发时间,没去刷微博,根本不知道网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我怎么又上热搜了?” “你昨天才被人刺伤住院,今天就出来和漂亮男人看电影,还哭的和死了爹妈一样,被路人这么一拍,发到网上去。你说你是不是活该热搜?” 若不是还保留着最后一点理智,吴语都想要好好敲打敲打宋伊了。 她能不能有点国际知名画家的自觉性?出去看电影就不能带个口罩帽子什么的么? 58.人参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重新又数了一遍钱的宋伊发现—— 不得了, 还真是数错了。 “那你就转一百给我吧!”宋伊将钱十九张百元钞票朝桌上一拍,蛮横的模样就像是地主似的。 时隐之拿出手机, 直接微信转账了过去,他嘴角含笑, 态度温柔似春风, 问道: “小祖宗, 我钱给你了,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来算算账了?比如,刚才走掉的相亲对象。” 脑袋卡机的宋伊:……事情好像有点大条。 “不着急, 慢慢想。我一下午的时间都有空。” 时隐之不慌不忙, 甚至还叫了服务员过来开了瓶红酒。 骨节分明的手端着玻璃长脚酒杯,轻轻摇晃, 红酒在杯中打转。周围还有悠扬的大提琴曲奏响,看向窗外, 是n市繁华的街景。 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头。 她明明是来砸场子的,怎么感觉像是来约会一样。 “我, 我这不是怕你为难么?你看这酒店消费水平这么高,你一个年轻医生哪里负担得起?我把那个相亲的小姐姐气跑了也是为了你好, 这样的消费水平你根本养不起啊!” 宋伊说谎扯淡是一流,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颠倒是非一把好手, 她自己说的都快要信了。 医生薪水又不高, 更何况还是年轻医生。 她确确实实是为了时隐之好才出此下策, 并不是来砸场子的, 嗯! 为了表示自己确确实实是出于此目的而来的宋伊,叫来服务员,提前买了六号桌和九号桌的单。 ——用方才从时隐之那拿来的两千块。 时隐之似笑非笑地望着宋伊,看的宋伊都快要恼羞成怒了,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别看了!我告诉你,我们小仙女是没有良心的!我良心一点点都不痛!” 时隐之望着宋伊,终于是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了,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 “知道你们小仙女都没有良心,所以怀孕了连孩子也舍得打。” 宋伊:…… 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多一点真诚和爱呢? 宋伊强行转移话题:“我饿了,要吃饭。” 她早上被护工喊醒之后,早饭都没吃就配合时隐之换药,而后又马不停蹄地感到德盛酒店来,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盯着时隐之和他的相亲对象,都没吃几口牛排。 时隐之没点破她拙劣的演技,顺着宋伊的意,不谈事只吃饭。 要是再追问下去,估计狐狸也是要炸毛的。 “你们这边点的也太少了吧!服务员再加一碗罗宋汤,还要土豆泥!沙拉也来点吧!” 宋伊望了眼桌上的四五道西餐,觉得压根不够,喊来服务员有点了许多来。顺便让服务员把六号桌的牛排也端了过来。 宋伊看着身材娇小,其实胃口很大,她吃完一盘牛排,还能再吃一盘子茄汁意大利面,完了还能喝汤。 等吃的差不多时候,宋伊才惊觉,好像吃的有一丢丢的多了,她望了眼对面只吃了一块牛排的时隐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平时不会吃这么多,真的,我发誓。” 一日三餐都很规律,从来都不暴饮暴食的时隐之淡笑,叫了服务员过来把后来加的西餐买了单,安慰宋伊道: “没关系,很能吃苦这四个字,你已经做到四分之三了。” 拿纸巾擦着嘴的宋伊没理解,呆呆地问道,“什么意思?” 吃过饭,人体的血液会朝胃肠部走,促进食物消化。脑部供血供氧减少,所以容易犯困容易脑子转不过来。 时隐之是医生,他明白这道理,十分温和地对宋伊又说道: “没事,能吃是福。” 宋伊:……行了,别说话。 隔壁八号桌是一对小情侣,吃完饭女孩拉着男朋友的手,甜腻腻的撒娇: “对不起啦!我们去看电影吧!上周我是有事情的啦!” “好好好,谁叫你是我的小宝贝呢!都听你的,咱们去看电影。” 向来受不了女生如此矫揉造作的宋伊见状,心念一动—— 或许男人都爱这种嗲嗲的语气和看电影。 拿了时隐之两千块钱还破坏了相亲的宋伊,心里有些愧疚,想要和时隐之说对不起也说不出口,于是她也嗲嗲地说道: “时隐之,要不要去看电影啊?人家请你看电影呀! ” 吃完饭正在喝水漱口的时隐之,淡然咽下一口水,微微挑眉,看了眼宋伊,道:“好。” 德盛酒店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附近随便一处大型广场内都有电影院。 宋伊对n市不熟,方向感也不大好,随便选了一家电影院,等找到电影院时候,才发现这家电影院的自动取票机只有三个,偏偏三个都坏了,只能到前台取票。 前台只有两个取票窗口,队伍已经排的很长了。 宋伊一边排队,一边在手机上查看这个时间段合适的电影。 “时隐之,你觉得这个电影怎么样?” 时隐之低头看了眼,“主演是有名的花瓶,换一个吧!” 宋伊一看,这电影确实是著名花瓶演员主演的,只得换其他电影。 不过她查看了一下,其他电影的时间都要等到半小时以上,最近的就是二十分钟后开场的一部恐怖片。 “你确定要看恐怖片?”时隐之挑眉问道。 “嗯,之前也没看过恐怖片,正好看一下。而且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社会主义接班人,鬼怪这种东西根本不信。”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时隐之也不再多劝。快要到他们取票的时候,一对小情侣匆匆忙忙地过来,很不好意思地对着时隐之说道: “请问能让我们插队么?我们的电影要开场了。” 那对小情侣看的电影就是之前那部花瓶演员主演的爱情片,还有两分钟电影就开场了。 宋伊点点头,能理解,答应让那对小情侣在他们取票。她低头刷着微博,正看着段子乐的不行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 时隐之带着她从排队的最前面走到最后面。 “时隐之你干什么啊!我们的票还没取呢!” 宋伊真是一头雾水,压根不明白时隐之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们让那对情侣取票,是对后面排队取电影票的人不公平。” 时隐之的话语很平静,却也不容置喙。带着让人镇定的气息,叫人不自觉信服。 本是有些暴躁的宋伊,听到时隐之这话,也只能嘟囔两句。 “你简直就是读书读傻了,脑子都迂了!” 任由宋伊抱怨,时隐之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并不多解释。 读书人不是迂,是所受到的教育和社会大众出现了差距,他想要利用自己的知识力量改变这个社会。哪怕紧紧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行为,也是内心一直坚持的信仰。 善良和脑残只有一步之遥,迂腐和正义也只有一步之遥。 网上有这么一波人。水污染时,他们去国外买水;地沟油时,他们去国外买油。 但是当有人为水污染、地沟油事件发声时候,他们却还要劝不要太激进,毕竟我们的国家是很和平的,中国人以和为贵,什么事儿非得闹的这么难堪呢? 没事儿劝人善良的人,按网上的说法来,大部分都是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以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读书读的好,日后并不一定能赚更多的钱。 读书,给的是人明辨是非的能力,坚持底线的勇气,以及更高的眼界。 重新排队取票所花费的时间也不长,五分钟后宋伊和时隐之便取好了票,检票入场。 电影名叫《一座孤岛》,讲述的是一群人为了山上的宝藏去冒险的故事。主演都是港台实力派演员,制作班底也很有名气。 宋伊和时隐之买票的时间比较晚,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位子,他们到了7号厅找到位子坐下后,等了几分钟广告,电影便开始了。 故事的开头还算温馨,只不过才过了十分钟,恐怖片的感觉就出来了。 配角在门后看到了炮灰同伴被杀死的场景: 炮灰的脑袋歪到一边,肚子上突然破开一个口,一只手伸进他的肚子里,不断搅拌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有肠子从剖开的口子中慢慢滑了出来,半晌那只手才掏出了一颗心脏来。 59.党参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折腾了有半个小时, 宋伊才收拾好自己,穿着一件胭脂红的长裙, 盘腿坐在阳台上。 这间酒店的阳台采光很好,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所有的风光。 画架早就支好,地上也都是各种颜料, 油画的工具。 宋伊昨天喝了药,甚至还吃了药渣, 浑身都出了一通的汗,今天早上醒来时候果然感觉精神许多,鼻子也不那么难受了。 感觉到身体的好转,从绝症的路上返程,宋伊心情也变的美好起来,她将颜料和水混合在一起, 开始调颜色。 今天的太阳很好,热烈如山枫, 宋伊调了橘红色,正准备画时,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画家画画这事儿和作家写文一样, 讲究一个灵感。宋伊一只手撑着下巴, 一只手还举着画笔, 放空一切似的呆愣愣的盘腿坐着。 半晌宋伊才突然动了, 她放下画笔, 着着急急的冲进洗漱间—— 敷了一张面膜。 guein的御廷兰花修护面膜, 贴在脸上后宋伊才长舒一口气。 天晓得她今天早上醒来看到时隐之发过来的消息时多么惶恐, 熬夜伤肝没什么,但是对皮肤不好就真的要命了。 宋伊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她也爱美,爱美到了臭美的境地。 敷了面膜的宋伊重新找回了安全感,她再次盘腿坐下来,看了眼画板上才勾了几笔的画,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重新在调色板上调了颜色,红色和乳白的颜料混合。 用画杖支撑着手臂,宋伊缓缓地将这幅画的天空涂上粉红色。 ——今天的n市在宋伊眼里是粉红色的。 亦或者说,今天的宋伊是粉红色的。 有天赋的人向来做事就别人更快更好,宋伊有天赋,刚才还突然来了灵感,平日里可能需要一个多星期才完工的画,她今天下午两点多就全部结束了,甚至都没拿画刀刮过几次颜色。 伸了个懒腰,宋伊敲了敲早就麻痹的双腿,扶着墙和乌龟爬似的一步步走到沙发边,而后一屁股坐了下去,沙发中央一下子就凹陷了一大块下去。 沉浸在画作里面时候并不觉得饿,等画完了宋伊才觉得饿的厉害。 在手机上随便订了个外卖,宋伊捧着今天刚到的新砂锅煎药,大火煮开煎煮半个小时,而后用筛网滤过药渣,一口喝掉。 喝完中药后,宋伊立刻就朝嘴里塞了一大把软糖。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分钟后,n市某店接到了这样一个订单消息。 “亲!我要订个锦旗!就写妙手回春,妙手仁心!” 店家:“妙手重复了哦亲,可以换别的词呢。” 宋伊:“可是我现在想不出其他词来了,都饿的没力气了。你帮我订一下这个锦旗,越大越好!比别的锦旗要大两三倍!这样才能彰显出我的感恩之情!” 店家:“……好的呢亲。” 挂了电话,宋伊觉得内心充满了自豪感。 这么大一个锦旗送过去,一定倍儿有面子!时医生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n市中医药大学方剂教研室内,时隐之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没多想,继续批改学生的默写。 这届中西临班级的学生有些良莠不齐,好的能一条默写不错,差的一首方剂歌默不出来。 学中医的,除了学中医基础理论、中药和中医诊断外,最重要的基础学科就是方剂了。方剂不认真学,以后连方子都不会开。 时隐之也是头疼,白皮书后面都给学生总结了每一首方剂含有的药材、功用主治,甚至都编成一首一首的四句方剂歌诀了,怎么这些学生还背不上? 多简单的事儿啊!就和背唐诗三百首一样,多看几遍就行了,哪里有这么难? “时老师,你们中西临班默的怎么样啊?有多少没过啊?” 一个教研组的王老师突然问道,她是教中医班的,两个班都是她带。 “默的有些差,班上有二十七个没过关。” “哎呦!怎么这么多啊!”王老师突然笑了,面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我带的两个班这次默写加起来才十二个人没过,看来他们是下苦功夫了。” “是啊,还是王老师您带的班勤奋。”时隐之附和了两句,脸上是得体的笑。 当老师的除了评职称外,最喜欢比较的就是自己带的学生。 中医五年制和中西医临床五年制高考招生线几乎是一样的,而且都是只招省内学生,两个专业的老师向来就喜欢做比较,上课出勤率要比,默写要比,拿奖学金人数要比。 时隐之自己就是中西临专业出身的,带的也是中西临的专业,但是没想到带的这届学生,除了出勤率,没有一个比得上中医班。 说起出勤率来,中西临班的方剂课也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一个独特存在。 不仅全班都来上课,甚至还有别的班级来蹭课。中医本硕连读、中医本硕博连读的班级甚至都有人翘课来听时隐之的方剂课。 为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美色。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正在电脑上输学生默写成绩,手机突然响了,时隐之拿着手机快步走出教研室,到架空走廊时才接了电话。 “时医生你在哪里哇!” 才接通手机那头就传来宋伊热情的提问,听声音似乎是比昨天好些了。 “怎么了宋小姐,是有什么问题需要问么?” 昨晚上接了宋伊电话时候就应该备注一下,时隐之有些后悔。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时医生你真的很好!医术高超人还长的好看,我想要当面送你锦旗表示感谢!” “不必了,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已,太客气了。我还有两分钟就要开教研会了,宋小姐如果是为了这件事的话真的不必麻烦,非常感谢。” 时隐之装作一副很忙绿的样子,不断推脱。 别的教授医生都是因为治好了肿瘤癌症或者其他的什么疑难杂症,得到病人的感激送了锦旗,他这边就因为治好了重感冒就送了锦旗,说出去都有些丢人。 麻黄汤桂枝汤这种方子,才学了方剂的学生也会开。更何况时隐之潜意识里相信,宋伊送过来的锦旗怕不是什么简单的锦旗。 “教研会是么?!时医生我就来!n市中医药大学离我很近!” 这句话才说完,电话那头的宋伊就立刻挂了电话,手机只传来一阵的忙音。 时隐之望了眼通话页面,忽地叹了口气。 他方才的话分明是在推脱,怎么宋伊就只听到了教研会?还从教研会三个字里分析出他在n市中医药大学。 二十分钟后,方剂教研室门外—— “请问时教授在么?” 教中医班的王老师也还没走,看到门口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模样还很标致,一笑能看到浅浅的酒窝。 “哎呦,小年轻们就是好!小时老师你有人找啊!平时成绩过会儿登不着急!” 王老师一边打趣,一边拿出手机偷偷摸摸地拍了一张,马不停蹄地便到微信,发送给了老朋友刁宝瑞女士: “小刁啊!你儿子好像有对象啦!” 时隐之的办公室是在教研室的最里面一桌,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看漏。 被王老师这么一点名,就算是想要装不在也没办法。 时隐之将椅子向后一推,站了起来,欣长的身形一下子展现。 他今天没去坐诊,没穿白大褂。身上穿了件棕灰色的薄款风衣,里面是米白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 “宋小姐,我们出去说。” 方剂教研室里面还有其他老师,有的在备课,有的在写文章,时隐之怕打扰了其他老师不好。 来的时候太匆忙,穿的是一件米白色大衣,鞋子也是暗色系的,宋伊有些懊恼,她应该出门前配一条大红色的薄款围巾,要不然浑身上下都没有亮色。 “不用啦!我今天是来送锦旗的!” 宋伊的声音还是有点鼻音,说话时候不自觉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呆呆的,软软的。 从纸袋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锦旗,两米长,一米宽,红艳艳的,就连黄色的边须部分都比旁人的要更大更鲜艳,绝对史无前例。 时隐之心中暗道糟糕,却又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伊得意洋洋地将卷好的锦旗朝下一抖,踮起脚尖,高高举起。 一个巨大的锦旗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写着:妙手回春,妙手仁心。 带着鼻音的兴奋欢快声音从锦旗背后传来。 “时教授你喜不喜欢?!我送给你哇!” 60.丹参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她早就冻感冒了。 不过她这感冒的时间有些长,都一星期了, 看了西医吃了感冒药也没用。 宋伊脑子里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看过的新闻:震惊!二十四岁年轻小伙儿因感冒去世! 不行! 她还这么年轻!这么貌美!不能轻易就死掉! 越想越害怕越觉得自己离死不远的宋伊抖抖擞擞的掏出手机, 含泪编辑信息给自己的代理人吴语,发了过去: 亲爱的, 我可能得了绝症, 要是我死了,记得把我墓碑刻成手机样子, 我不想到地下没有手机玩。 真的好想哭!又抽出一张面纸来, 宋伊呼啦呼啦地擦了鼻子, 然后仪态万芳的扔进垃圾桶内。 作为一名画家, 还是后现代主义抽象油画家,宋伊很爱幻想,并且向来不喜欢穿的太多太厚, 那样实在影响美观。 她的人要和她的画一样,从脚到发丝都要美的无可挑剔。就算冻的要死, 也不能穿的臃肿。 二十分钟后, 某服装店内—— “老板, 一件军大衣谢谢。” 裹上灰扑扑的军大衣, 温暖重回人间。 回到车上,宋伊仔细思索了下, 西医是靠不住了,一定要找中医! 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下:擅长治疗癌症绝症的国医大师。 搜索引擎很快很出了答案, 结合地图软件, 宋伊终于是找到了这家国医馆。 真免国医馆。 隐藏在一众便利店超市中, 找的实在艰难,若非那闪闪发亮的牌匾,宋伊还真不一定找得到。 这家国医馆里面坐镇的是国医大师吴免真,真免堂这名字也只是将吴老的名字倒了过来而已。据说这位国医大师治好了不少癌症肿瘤。 真免堂国医馆不大,不过小小的等候区也挤满了病人,看面相大部分都不是很精神。 有的眼睛肿的厉害,像是拖着巨大的眼袋,还有的是脚全黑了,得了坏疽…… 宋伊裹紧灰扑扑的军大衣,忧心忡忡,也许不久的将来,她也是如此。 真免堂内,白色的墙面上镶嵌了一行行古言,宋伊望了眼,都是《上古天真论》《难经》里的句子,她虽算得上是半个文化人,对古言却没什么研究,看不大懂。 边上有好几副红木漆架子,层层落落的放了青花瓷器,看着很是雅致。再往后便是吴免真老师的简历,中医世家出生,祖上三代都是名中医。 药房和等候区连着,一面面的小抽屉,每个抽帖上都写着中药材的名字。药房里面的师傅拿着小称,不断地称量药材。 药房中央有两面大桌子,桌面上放了好些小簸箕,形状和普通的簸箕倒是一样,就是尺寸小了不少,目测只有二十厘米长。 药师将称量了的药材平均地分到每个小簸箕里,最后再装入黄色的纸袋子里,包扎好。 宋伊绕了人群到前台去挂专家号,手里还捧着之前在西医院做的常规检查。 “您好,请问这儿是挂吴老师号的么?” “不好意思女士,请问您有预约么?” “预约?没有。这儿看病还需要预约么?” 宋伊来之前也没多打听,倒是不知道还有预约这一茬。 “您是第一次来吧!吴老师的病人非常多,所以从今年一月份开始我们真免堂就是预约制了,如果女士您没有预约,可以现在挂号。” “那我现在挂号,前面还有多少病人?” 宋伊朝周围看了一圈,满当当的长椅,数不清的病人,黛眉轻皱。 “吴老师上午预约的病人有三十二个,下午还有三十个,您可能要等到傍晚时候才行。” 来真免堂的都是些癌症肿瘤病人多,许多都是从外地特地赶来的,五六点就守在门口等。问诊时间也很长,平均下来一个病患至少得要十分钟。 宋伊根本等不起这时间,多一分钟说不定她体内的癌细胞就多扩散一点。 她等不起啊!嘤嘤嘤。 “不行啊!我真的可能要死了!拜托你给我挂个早点的号吧!多少钱我都给,我有钱,我有钱的!呜呜呜……” 宋伊说着说着就哭了,她哭的时候还想着一定要梨花带泪,这样才能惹人怜爱。 前台收银的阿姨手足无措,被宋伊突如其来的哭泣吓得钱都没法收了。 “小丁!小丁呐!快过来帮帮忙!” “小姐你别急,我找医生来了!” 宋伊哭的眼妆有些糊了,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了,就好难过,想哭。 丁文柏是来真免堂见习实习的医学生,他恰巧在药房,一听到呼叫,赶紧地跑了过来。 “ 女士冷静!我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说,不要激动!” 宋伊哭的打嗝:“那你们给我挂前面的号……嗝,要立字据!” 丁文柏:“那可能不行。” 眼眶中泪水又在积聚的宋伊。 实习学生丁文柏急忙又安抚着说:“您先给我看看情况,好么?” “好……嗝。” 宋伊呜呜咽咽的同意了,又打了一个哭嗝。 丁文柏接过宋伊的常规检查单,看了眼。 血常规里中性粒细胞增高,增的还很高,又看了西医的诊断处,陷入了沉思。 ——上呼吸道感染。 “跟着我来吧! 你的病我们教授能治。” “真的么?” 宋伊终于停止了哭泣,前台收银的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 “对,我们时教授能治。” 丁文柏点了点头,口气异常坚定。 吴免真老师是国医大师,行医五十多年了,让一个国医大师来看一个重度感冒也实在是大材小用。 “对对!时医生今天也坐诊,他医术也好,就是人年轻。前面就五个病人。” 前台收银的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很有劫后余生之感。 “那样最好了。” 宋伊点点头,擦干泪,裹紧军大衣,就决定在这位年轻的中医师这就诊了,乖巧的挂了号。 真免堂没有护士,都是靠来见习实习的学生帮忙喊号。 那女学生长得还挺漂亮,宋伊瞧见她面上化的妆容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咬唇妆也画的不错,看着很是青春靓丽。 宋伊没等多少时间,就听见自己的数字。 进去的时候,前面的病人还没走。看模样是农村的夫妻,说的方言听不太懂,妻子坐着,丈夫站着。 宋伊礼貌性地站在门口,从她的位置看不见医生的脸,只能隐约瞧见露出来的白大褂,还有拿着黑色水笔的手来。 握笔的手指很是纤细,指节分明,肤色也不是过分的白皙,就连灯光打下的阴影也是恰到好处。 宋伊有些手控,她盯着那只手,恨不得上去摸两把才好。 “开的方子里面龙骨牡蛎需要先煎十五分钟,然后再煮半小时其他的药。如果有时间可以下周这个时间来复诊,我也好看一下效果给你再更改方子,没空可以打我电话联系……” 说话人的声音带着点哑,音色出奇的好听,像是秋日里的风扫过落叶的温柔。语速不快,说的很详细。 是很温柔的人了,相信医术也很高超,能治好我的绝症,宋伊如是想到。 这对夫妻很是仔细地倾听,等确定记得清清楚楚了才道谢起身离开。 宋伊侧过身,让出诊室门口的地方,礼貌性地让这对搀扶着而出的夫妻先走,而后又顺手关了诊室的门。 她掉了头,转了视线,这才望见坐诊医生的长相。 略有些狭长的眼,睫毛很长,架着一副银色的眼镜。唇形很好看,想叫人上去咬一口。 这人每一处的五官都是叫人有犯罪的冲动,偏偏身上带着一股沉静收敛的气质,像是有一股看不透的仙气围绕,将他与凡人隔离,叫人只望了一眼,便忽然觉得自己俗气至顶。 挂在白大褂口袋处的胸牌上写了三个字 ——时隐之。 时隐之正在提笔写着病人的出访情况,等最后一句话写完了,才抬头看了眼下一位病人,开口道: “坐吧,是哪里不舒服?” “医生,我觉得我可能得了绝症。” 宋伊吸了吸鼻子,又从包里翻出一张面纸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有些奶气。 “绝症?你详细说一下。”时隐之轻微皱眉,有些惋惜。 61.厚朴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她才不怕感冒,因为—— 她早就冻感冒了。 不过她这感冒的时间有些长, 都一星期了, 看了西医吃了感冒药也没用。 宋伊脑子里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看过的新闻:震惊!二十四岁年轻小伙儿因感冒去世! 不行! 她还这么年轻!这么貌美!不能轻易就死掉! 越想越害怕越觉得自己离死不远的宋伊抖抖擞擞的掏出手机,含泪编辑信息给自己的代理人吴语, 发了过去: 亲爱的, 我可能得了绝症,要是我死了, 记得把我墓碑刻成手机样子, 我不想到地下没有手机玩。 真的好想哭!又抽出一张面纸来, 宋伊呼啦呼啦地擦了鼻子, 然后仪态万芳的扔进垃圾桶内。 作为一名画家,还是后现代主义抽象油画家,宋伊很爱幻想, 并且向来不喜欢穿的太多太厚,那样实在影响美观。 她的人要和她的画一样, 从脚到发丝都要美的无可挑剔。就算冻的要死, 也不能穿的臃肿。 二十分钟后, 某服装店内—— “老板, 一件军大衣谢谢。” 裹上灰扑扑的军大衣,温暖重回人间。 回到车上, 宋伊仔细思索了下,西医是靠不住了, 一定要找中医! 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下:擅长治疗癌症绝症的国医大师。 搜索引擎很快很出了答案, 结合地图软件, 宋伊终于是找到了这家国医馆。 真免国医馆。 隐藏在一众便利店超市中,找的实在艰难,若非那闪闪发亮的牌匾,宋伊还真不一定找得到。 这家国医馆里面坐镇的是国医大师吴免真,真免堂这名字也只是将吴老的名字倒了过来而已。据说这位国医大师治好了不少癌症肿瘤。 真免堂国医馆不大,不过小小的等候区也挤满了病人,看面相大部分都不是很精神。 有的眼睛肿的厉害,像是拖着巨大的眼袋,还有的是脚全黑了,得了坏疽…… 宋伊裹紧灰扑扑的军大衣,忧心忡忡,也许不久的将来,她也是如此。 真免堂内,白色的墙面上镶嵌了一行行古言,宋伊望了眼,都是《上古天真论》《难经》里的句子,她虽算得上是半个文化人,对古言却没什么研究,看不大懂。 边上有好几副红木漆架子,层层落落的放了青花瓷器,看着很是雅致。再往后便是吴免真老师的简历,中医世家出生,祖上三代都是名中医。 药房和等候区连着,一面面的小抽屉,每个抽帖上都写着中药材的名字。药房里面的师傅拿着小称,不断地称量药材。 药房中央有两面大桌子,桌面上放了好些小簸箕,形状和普通的簸箕倒是一样,就是尺寸小了不少,目测只有二十厘米长。 药师将称量了的药材平均地分到每个小簸箕里,最后再装入黄色的纸袋子里,包扎好。 宋伊绕了人群到前台去挂专家号,手里还捧着之前在西医院做的常规检查。 “您好,请问这儿是挂吴老师号的么?” “不好意思女士,请问您有预约么?” “预约?没有。这儿看病还需要预约么?” 宋伊来之前也没多打听,倒是不知道还有预约这一茬。 “您是第一次来吧!吴老师的病人非常多,所以从今年一月份开始我们真免堂就是预约制了,如果女士您没有预约,可以现在挂号。” “那我现在挂号,前面还有多少病人?” 宋伊朝周围看了一圈,满当当的长椅,数不清的病人,黛眉轻皱。 “吴老师上午预约的病人有三十二个,下午还有三十个,您可能要等到傍晚时候才行。” 来真免堂的都是些癌症肿瘤病人多,许多都是从外地特地赶来的,五六点就守在门口等。问诊时间也很长,平均下来一个病患至少得要十分钟。 宋伊根本等不起这时间,多一分钟说不定她体内的癌细胞就多扩散一点。 她等不起啊!嘤嘤嘤。 “不行啊!我真的可能要死了!拜托你给我挂个早点的号吧!多少钱我都给,我有钱,我有钱的!呜呜呜……” 宋伊说着说着就哭了,她哭的时候还想着一定要梨花带泪,这样才能惹人怜爱。 前台收银的阿姨手足无措,被宋伊突如其来的哭泣吓得钱都没法收了。 “小丁!小丁呐!快过来帮帮忙!” “小姐你别急,我找医生来了!” 宋伊哭的眼妆有些糊了,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了,就好难过,想哭。 丁文柏是来真免堂见习实习的医学生,他恰巧在药房,一听到呼叫,赶紧地跑了过来。 “ 女士冷静!我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说,不要激动!” 宋伊哭的打嗝:“那你们给我挂前面的号……嗝,要立字据!” 丁文柏:“那可能不行。” 眼眶中泪水又在积聚的宋伊。 实习学生丁文柏急忙又安抚着说:“您先给我看看情况,好么?” “好……嗝。” 宋伊呜呜咽咽的同意了,又打了一个哭嗝。 丁文柏接过宋伊的常规检查单,看了眼。 血常规里中性粒细胞增高,增的还很高,又看了西医的诊断处,陷入了沉思。 ——上呼吸道感染。 “跟着我来吧! 你的病我们教授能治。” “真的么?” 宋伊终于停止了哭泣,前台收银的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 “对,我们时教授能治。” 丁文柏点了点头,口气异常坚定。 吴免真老师是国医大师,行医五十多年了,让一个国医大师来看一个重度感冒也实在是大材小用。 “对对!时医生今天也坐诊,他医术也好,就是人年轻。前面就五个病人。” 前台收银的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很有劫后余生之感。 “那样最好了。” 宋伊点点头,擦干泪,裹紧军大衣,就决定在这位年轻的中医师这就诊了,乖巧的挂了号。 真免堂没有护士,都是靠来见习实习的学生帮忙喊号。 那女学生长得还挺漂亮,宋伊瞧见她面上化的妆容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咬唇妆也画的不错,看着很是青春靓丽。 宋伊没等多少时间,就听见自己的数字。 进去的时候,前面的病人还没走。看模样是农村的夫妻,说的方言听不太懂,妻子坐着,丈夫站着。 宋伊礼貌性地站在门口,从她的位置看不见医生的脸,只能隐约瞧见露出来的白大褂,还有拿着黑色水笔的手来。 握笔的手指很是纤细,指节分明,肤色也不是过分的白皙,就连灯光打下的阴影也是恰到好处。 宋伊有些手控,她盯着那只手,恨不得上去摸两把才好。 “开的方子里面龙骨牡蛎需要先煎十五分钟,然后再煮半小时其他的药。如果有时间可以下周这个时间来复诊,我也好看一下效果给你再更改方子,没空可以打我电话联系……” 说话人的声音带着点哑,音色出奇的好听,像是秋日里的风扫过落叶的温柔。语速不快,说的很详细。 是很温柔的人了,相信医术也很高超,能治好我的绝症,宋伊如是想到。 这对夫妻很是仔细地倾听,等确定记得清清楚楚了才道谢起身离开。 宋伊侧过身,让出诊室门口的地方,礼貌性地让这对搀扶着而出的夫妻先走,而后又顺手关了诊室的门。 她掉了头,转了视线,这才望见坐诊医生的长相。 略有些狭长的眼,睫毛很长,架着一副银色的眼镜。唇形很好看,想叫人上去咬一口。 这人每一处的五官都是叫人有犯罪的冲动,偏偏身上带着一股沉静收敛的气质,像是有一股看不透的仙气围绕,将他与凡人隔离,叫人只望了一眼,便忽然觉得自己俗气至顶。 挂在白大褂口袋处的胸牌上写了三个字 ——时隐之。 时隐之正在提笔写着病人的出访情况,等最后一句话写完了,才抬头看了眼下一位病人,开口道: “坐吧,是哪里不舒服?” “医生,我觉得我可能得了绝症。” 62.乌药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当然,擤鼻涕也是很优雅, 声音不大, 姿态端庄。 “那好吧!我明天到实验室找你,呜呜呜……嗯嗯, 晚安啦!谢谢你了, 时隐之。呜呜呜……” 伴随着呜咽声,宋伊按了红色键挂了电话。 通话一结束, 她脸上的泪珠立刻便停住了, 原本下扬着的悲切无比的嘴角一点一点地上扬, 弧度越来越大。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也太好骗了吧!!! 这么容易就答应和我明天在实验室见面!!!还要给我抱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容越来越大, 越来越夸张,甚至能看到暴露的牙龈。 栖霞区仙林大学城某五星级酒店贵宾套房内的宋伊,此刻急需救护车来抢救—— 已经离疯不远了。 次日中午, 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很适合坐在街头的咖啡厅, 打着哈欠, 看来往行人, 逗一两只小猫。 宋伊也打了个哈欠,终于从软绵绵的大床里伸出一条胳膊。 她昨天晚上太兴奋了, 一个人傻乐到凌晨还睡不着,幸好今天没有睡到下午才起来, 还是一如往常中午时候美美哒醒来。 照了镜子, 仔仔细细地将每个毛孔都放大了细看。 很好, 没有任何瑕疵,今天也是美美的一天。 她打开手机微信,喜滋滋地查看有没有消息。 ——没有一条消息。 都已经中午了,时隐之也不关心一下她到底来不来,要不要抱抱。 “呵,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将手机朝床上一扔,宋伊冷哼一声。 时隐之不发消息难道就不去么?怎么可能,她宋伊可是言而有信的诚信人,说好了要抱抱就一定要抱抱。 死活都得要抱抱,不抱不行。 打定了主意,宋伊洗漱完便开始化妆,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美的让时隐之记住。 若是别的专业的女生可能会觉得化妆很难,不过宋伊就是个画画的。对她来说,化妆不过是将画布换成了自己的脸,颜料工具也换成了各种化妆品而已,简单的很。 拿出化妆包,宋伊翻翻捡捡便开始化妆。 防晒霜、妆前乳、遮瑕、粉底液、定妆,平时只需要两分钟搞定的底妆,她今天磨蹭了十分钟才勉强满意。 再拿眉笔开始画眉,宋伊的眉形其实很好,不需要过多修裁便很好看,长度刚好,也不过分浓密。不过她天生爱美如狂,总是精益求精,用了染眉膏后还上了眉毛雨衣。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宋伊的窗户显然比常人要更宽敞更明亮。 她脸小,眼睛却很大,黑白分明,眼珠和眼白的比列刚刚好,眼尾拉的很长,新月型双眼皮衬托的她双眼更圆,笑起来宛若一个小月亮。 上了眼影,又画了眼线,宋伊拿着睫毛膏便开始细细地刷起睫毛来。 说起来,她的睫毛虽然长但是不够浓密,不像时隐之的睫毛,长且浓密,就像是一把乌黑的小扇子放在眼睛上,一眨眼,就能掀起一阵风来。 结束眼妆后,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宋伊抓紧时间打了腮红,连唇线笔都来不及用便涂了口红。 她记得n市中医药大学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时间是十二点二十,若是去的太迟,时隐之出了实验室找不到人就不好了。 再说了,她今天打扮的这么美,当然还要和时隐之一起吃午饭才对。 而此刻,被宋伊心心念念记挂着的时隐之正一心投入在实验中,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奉献青春。 最近实验项目的进展不是很顺利,之前的仪器问题解决后,现在又面临药材问题。 麻黄是呼吸科常用的药,性温,味辛、微苦,功效发汗散寒、宣肺平喘、利水消肿。许多肺部相关的疾病都需要开到麻黄。 时隐之的实验项目是和肺部肿瘤癌症有关,麻黄的用量不少。 但是在普通药房里,因为麻黄可以提取制成□□,超过五十克的麻黄是根本开不出来的。 他之前已经和药厂联系过,拿了不少麻黄过来,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完了,还得去开证明再拿才行。 全身心地投入某件事情的时候,时间会变得格外快,听到下课铃声的时候,时隐之才惊觉已经十二点二十了。 “时教授,您不去吃饭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时教授亏了身体,我们整个实验室都没法进行革命了。” 时隐之带的研究生陈茹颜俏皮地打趣着,她长的漂亮,连做实验时候头发都是披散着,画了妆来。 “没事,你们先去吃,我还不饿。” 时隐之和学生关系一向都很好,平日里也不会太过约束,实验室的出行时间也没有规定,都是靠自觉。 他翻了微信消息,知道宋伊已经来了,得等着这个小祖宗才行。 闻言,陈茹颜甜甜地笑了,脱了白大褂放在椅子上便下楼去食堂吃饭。 等电梯的人有些多,她觉得麻烦还是跟着人潮慢慢走下楼梯。但是万万没想到,在楼梯口她竟是遇到了上次那位把感冒当成绝症的患者。 网上讨论了许久,热搜都挂着好几天了,陈茹颜自然是晓得宋伊的真实身份了。 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看着宋伊问着来往的学生“实验室怎么走?” 嘴角划过一个冷笑,陈茹颜是真的瞧不上眼这种女人。 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宋伊面前,一副施舍者的模样,高高在上。 “宋伊女士,你是找时隐之教授的么?” 正揪住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问方向的路痴宋伊闻扭头看了眼,寻思了好久终于想起来,这个女生好像曾经见过。 在真免堂的时候,好像是坐在时隐之旁边,大约是他的学生。 同样是女生,宋伊对女生之间细微的感情变化很敏感,眼前的这位从眼到鼻孔,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一句话: 老娘讨厌宋伊! 巧了,对这种人,宋伊也是真他娘的讨厌。 “是的啊!你能带我去么?我不太找得到路。” 低眉顺眼地请教着,宋伊眉眼弯弯,笑容亲切无比,甚至还微微歪头,浑然一副“老娘就是俏皮美丽纯良无知的小可爱”模样。 楼梯口来往的学生很多,并不方便交谈。 陈茹颜微笑着点头,态度温和地对着宋伊说道:“现在是中午下课时间,下课的学生很多。我们到那边谈,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一下宋伊女士。” 宋伊望了眼陈茹颜手指的地方,发现是个小角落,来往的学生很少。 像是小白兔似的没心机,宋伊点点头,怯生生地说道“好啊,都听你的。” 陈茹颜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果然是和网上说的一样,是个靠着家族庇佑出名的小公主,一点城府也没有。 中午下课的高峰期其实只有大约五分钟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段,来往的学生便少了很多。 将人带到楼梯口的小角落边,陈茹颜便决定要好好给这位娇气无理取闹的小公主上上课,教她做人。 得叫她晓得,地球不是绕着她转的,不是所有人都得宠着她。 “宋伊女士,我想请你不要在缠着我们时隐之教授了。他上了热搜,没两天说不定就要有校领导约谈他了。” 一段话说的义正言辞,好似是在设身处地的为时隐之着想。 宋伊垂下小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好像是在哭,其实是憋笑的厉害。 这都8102年了,怎么还有这种神奇的存在? 她六岁就不玩这些无趣的小把戏了。 陈茹颜以为宋伊被她说的要哭了,心里涌现出一丝愧疚感,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加紧话头继续刺激道: “我在网上最近看到一个段子。配一把钥匙三元,三把钥匙十元。宋伊,你配么?” 哎呦呦,不得了不得了,这可不是损她配不上时隐之么? 宋伊抬头,星眸璀璨,笑的眼中都有了泪水。 “真是巧了,我最近也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我是个算命的,你算什么东西?” 陈茹颜的脸一下子通红,她没想到竟是被一个没脑子的贵小姐戏弄了。正是准备出言反击的时候,突然看见宋伊忽然跪倒在地。 宋伊双目陡然间蓄满泪水,捂住肚子,声音有些凄厉地冲着楼道边喊道: “我知道你们师生情谊好,你暗恋时隐之我也能明白,但是你何苦要为难我一个怀孕的人!” “时隐之你救救我们的孩子!我肚子痛!” 陈茹颜尚未明白是什么个情况,下意识地顺着宋伊手臂的方向望去,而后面色一下子变的惨白。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时隐之。 “现在人都重视身体健康,担心的太过了也正常。怎么样,长得漂亮么?我听声音还挺好听的,蛮像我一个朋友。” 时幼妍早就习惯时隐之说话的态度,毫不在意,继续调侃。 她哥年轻有为,中西医临床医学博士毕业,n市中医药大学最年轻的研究生导师教授,发表过几十篇国内国外的sci核心期刊论文,赫然便是医学界年轻一辈的翘楚。 但是这么一长串的前缀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谈过一场恋爱。 时幼妍有时候还真的担心,她哥会不会学医学到头秃时候依旧还是母胎单身。 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奉献青春贡献力量挺好,但也不能亏待自己,连媳妇也不找吧? 她自己这辈子虽然也没打算结婚了,但好歹还有个时滚滚陪着,比她哥强太多了。 “长的算标致,可惜脑子不大好。你见过哪个人重感冒没好就以为自己是得了癌症肿瘤?” 时隐之回想白天看诊时候的情形,摇摇头只得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桌面,微信的图标上有八条红色未读消息。 时隐之打开一看,都是刚才打电话过来的那位发的消息,看来是微信没得到回复,才打电话过来的。 “时大夫,我搜了一下,百度上说中药要用砂锅煎最好,但是我刚刚去超市没买到砂锅,铁锅可以吗?还能顺便补铁。” “我用铁锅煮过啦!但是里面的药渣应该也有药效的吧!我都吃了!【骄傲脸】” “医生医生!太苦了怎么办!!我会不会先被药给苦死啊!” …… 类似的消息宋伊不用时段发了八条过来,最后一条便是关于发汗的问题。 问时隐之她是不是得的皮肤相关的癌症,要不然怎么总是在发汗,发汗的都快要虚脱了。 碰到这样的病人,也是三生有幸了。 时隐之是一丝不苟,严谨到极致的性子,他针对宋伊发来的问题,一个一个地进行回复,按着语音键,略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 “用铁锅并不能补铁。铁锅里的铁在高温等情况中会被氧化成三价铁,有毒性且难以被人体吸收,人体真正需要的是二价铁。砂锅的化学性质稳定,用来煎药比较好,实在没有用不锈钢锅煎煮也可以。” “药渣不用吃,煎完的中药材基本已经没有多大的药效,有效果的都在汤药里面。” “药太苦也没有办法,你自己买点糖吧!” …… 等时隐之最后一条语音消息发出去后,时幼妍是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哥这么优秀,还单身到了三十岁,一点桃花运也没有。 63.锁阳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那怎么办!!!” 宋伊哭的更凄惨了, 连口红都不补了。她就知道,一定是得了绝症! 向来是红颜薄命,她下辈子一定不要长得这么漂亮, 嘤嘤嘤。 时隐之:……算了, 先问诊。 “怕不怕冷?出不出汗?” “很怕冷, 但是不出汗。” 宋伊抽出一张面纸,用劲儿的擦了一下鼻涕,继续美人垂泪, 她已然开始计划自己人生最后一段日子该去哪里旅游, 怎么死才漂亮。 “医生, 我还有多少天能活?” 时隐之闻言抓着笔的手一顿,抬首望了一眼宋伊没回答,继续问着其他,诸如二便、饮食、情绪, 宋伊还是哭的不能自已。 “舌苔给我看一下。” 中医的辩证需要看舌象, 舌苔的颜色、厚度、质地……这些都是辨证要点。 吐舌头不是件文雅的事情,宋伊别别扭扭地才吐出一点点舌头来。 “伸出来点,看不清。”时隐之说道。 宋伊只得又伸出来点舌头。 宋伊爱美, 爱到极致。 不用看镜子她也晓得现在她是什么个模样, 一定是丑的惊天动地。 就算是人要死了,也必须漂漂亮亮的才行啊! 时隐之看了眼, 又道:“手伸出来, 把一下脉。” 宋伊便乖乖地将手伸了出来, 放在一个软垫上。 把脉的位置在桡骨一侧, 用中间三指的指腹搭在患者的寸、关、尺部,感受脉搏跳动的力度、次数。 宋伊在外面受了风,就算是坐在室内身子也冷的慌。 时隐之的指腹温热,陡然间放到宋伊冰凉的皮肤上,就像是一壶热茶倾倒在结冰的湖中,一点一点扬起波澜。 被按住把脉的皮肤处,好像也越来越滚烫。 低低地咳嗽两声,宋伊别过头去,暗自伤感: 果然是病的不轻,皮肤都没多少热度,浑身都好冷好冷。 宋伊低头望着桌面,桌面很亮堂,能反射出光线,也能将坐诊大夫的模样看的大差不离。 端着姿态,面上神情不显。 “换另一边的手。”时隐之松了手,说道。 “为什么要换另一边?” 宋伊不明白,为何还要换另一边。她看到电视剧里都只要把一次脉就好,有的甚至绑根线就能隔着老远把脉了。 丁文柏最喜欢漂亮的人,哪怕漂亮的人脑子不太好,他也热情似火乐于助人恨不得掏出肚子里全部墨水,侃侃而谈: “小姐姐,两边都需要把脉哒,一边对应的是心肝肾,一边是肺脾肾,我和你说啊右边的……” 时隐之突然咳嗽了一声。 空气寂静了两秒钟。 丁文柏住了嘴,嘿嘿嘿地尴尬笑了笑。 “我就是一看到漂亮的小姐姐就管不住嘴。” “没事啊,你真可爱。” 宋伊单手托着下巴,笑的明媚又带着点垂死之人的伤感,鼻音更重了些。 丁文柏又发出傻子般满足的呵呵呵笑声。 时隐之:“主诉写好了么?可爱的人。” 丁文柏的笑声陡然停止,诊室内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舌红,苔白,脉弦细。” 毕竟是自己带的学生,主诉其他的症状都是丁文柏写的,只有舌苔脉象时候,时隐之才开口说了两句。 “给你开了四副药,喝完了如果感冒还是没有缓解的话再来,注意保暖,给自己的压力不要太大。” 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太爱漂亮,要风度不要温度,该加衣服的时候不加,死撑着要露胳膊露腿。眼前的这位怕也是一个德行。 快要露出腰的吊带,到大腿根的超短格子裙,大红色的细长高跟鞋。 感冒了还穿成这样,不加重病情都是好的了,还指望能痊愈? 宋伊的症状是麻黄汤的适应症,时隐之在里面又加减了几味药,叮嘱了两句,便要让旁边的学生陈茹颜叫下一位病患。 “医生你都不给我手机号的么?”宋伊歪头问道,表情凝重,她其实还是对医生说的感冒半信半疑。 或许她已经病入膏肓,连手机号都不用给了? “我看之前的那对夫妻就有你的手机号啊!” 时隐之写字的动作顿住,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感冒也需要他的手机号以备日后随访联系。 “我们老师的时间很宝贵,而且女士你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吃几服药就好,如果有问题也可以就近来。不像之前的那对夫妻,大老远的从外省赶过来,也不容易。” 一直低头做着笔记的陈茹颜抬头,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解释道。她是时隐之的学生,在此之前见过不知道多少想要得到时教授手机号的女人。 她看见宋伊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就是个妖艳贱货。 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还弄的和得了绝症一样,哭的惨兮兮的。 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时教授,连提鞋都配不上。 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宋伊在画圈里面见过不少这种人,但是她现在都感冒了,说不定就命不久矣了,为什么还要互相为难? 人生果然是苦涩的,她真的好想要活下去。 “没事儿啊小姐姐,时教授比较忙,如果你有事情的话,问我也一样。我们加个微信吧!” 丁文柏若不是还穿着白大褂,浑然便是一副宅男痴汉模样。 他也不觉得此刻气氛略有尴尬,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加好友二维码页面。然后将手机放到宋伊面前,一连续的动作下来,丁文柏都兴奋的要搓手手了。 这位女病人真的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了,连女神新垣结衣都逊色一丢丢,就是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希望她朋友圈能多发点漂亮照片。 唉,死肥宅就靠着这些快乐照片度日了。 “不行!学生还没出师,万一我有什么差错怎么办?!时教授,要是手机号不方便,微信也成啊!实在不行,qq也行!” 宋伊摇晃着脑袋,眼睛里都是晶莹闪烁的泪花,凝视着大夫时隐之,可怜兮兮的像被抛弃的猫咪。 “……好。” 时隐之伸手就将丁文柏的手机拿了扔回丁文柏的手里。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撕了一页,笔锋凌厉地写上一串号码。 “如果服药后有任何不适可以打电话给我。” 捧着没被扫到二维码的手机,宛若捧着一颗受伤的心。 丁文柏很想要嘤嘤嘤。 宋伊拿着写了手机号的纸条,情绪稍霁,又小心翼翼地询问 : “能不能微信也加一下?万一医生你在开会的时候不方便接电话怎么办?” 时隐之沉默着又拿出手机,打开加好友二维码界面。 宋伊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也不忘记叮嘱,“时医生,你同意一下哇!” 时隐之又沉默地按了绿色的“接受”键。 微信界面出现了提示“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宋伊满足了,想了想又立马去设置了备注: ——时.酷炫拽.手美.绝症医师.隐之。 她打字的时候手机就放在桌面上,丁文柏不小心瞥到了这个备注后,立马扭头盯着电脑诊断页面。 卧槽哈哈哈!这是什么神仙备注啊!太贴切了吧!!! “祝你早日康复。”时隐之面不改色,扶了下眼镜,吩咐道,“陈茹颜,去喊下一位病人就诊。” 时钟敲响,咚咚咚的声响从候诊室传来,已经十点多了。 宋伊心情好了许多,出了诊室到前台交了钱后便去药房抓药。 她的病终于有救了! 等她康复了,她就要送一面锦旗过来! 救死扶伤,妙手回春! 药房里面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那一面面的药柜,一排排的小抽屉,一拉一开间,药香交融,便是中医药千百年的传承。 拿了一大包中药材在手上,捧的时候不小心还被露出来的中药戳了一下手。 按了一下车钥匙,“滴”的一声,车门解锁。宋伊将勒的她手指都通红的药材赶紧扔进车后座。 真免堂在江宁区,她要回栖霞区,开车也要一个小时的距离。下午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时间实在紧张。 算起来,这已经是宋伊的第六次个人画展了。 四次在国外,一次在首都,一次在魔都,画展的地点也都是在商业圈繁华带。 而距离她上一次办画展的时间已经有四年之久。 记得第一次办画展时候,她初出茅庐,拿了好几个世界上有名的国际绘画奖项,甚至亚历山卢奇绘画奖也有提名。 64.泽泻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被恐怖片吓到哭爹喊娘喊出海豚音的宋伊, 在看到一半电影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哭丧着脸, 抱住时隐之不敢看大屏幕。 并且声泪俱下的发誓: “卧槽, 我他妈下次再看恐怖片我就是傻,逼!” 情绪完全失控的宋伊已然影响到周围人的观影,时隐之低声和周围人道歉后,搂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宋伊出了电影院。 而此刻,距离宋伊买电影票时,立下的豪言壮语不过才四十分钟。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被恐怖片吓的要跪下来喊爸爸。 “现在好点了没?” 电影院外面有一家奶茶店,时隐之买了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加了好些布丁进去, 放在宋伊的手里。 眼泪终于是止住了, 但是心灵的伤害已经造成。 宋伊吸了吸鼻子,红着双眼,缓缓点了点头,没说话。 看模样, 是真的吓傻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快要到下一部热门电影放映时间了。 时不时有小情侣从身边经过, 时隐之甚至还听到有女生对着男朋友说: “千万不要像那个男生一样惹女朋友生气, 长得再帅也不行!” 甚至还有些人经过时拍了照片, 也不知道把相机的声音关掉。 “要不然换个电影看吧!正好缓解缓解你心情。”稍微等了些时间, 让宋伊自己心情平缓下来, 时隐之提议道。 缓过那股恐慌劲儿后, 宋伊感觉好多了,也晓得自己方才有多丢人。 明明是自己请人看电影,临开场前还打了包票绝对不害怕,结果打脸来的这么快。 宋伊点点头,也觉得应该换个电影来看。 她拿出手机,重新选票。 十分钟后,宋伊和时隐之又一次检票入场—— 五号厅,动画电影《小绵羊历险记》开始播放。 坐在一堆三四岁小朋友和家长之中,宋伊和时隐之不可谓不突出、亮眼。 国产动漫这两年发展的很好,不过毕竟动漫都是针对儿童看的,成年人看了只会觉得幼稚。 时隐之以为宋伊会选爱情片看,没想到选了部动画片,还是专门针对三四岁儿童的电影。才看了两分钟,他就看不下去了,简直是把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而坐在一旁的宋伊,同一群三四岁的小朋友一样,开心地大笑,笑容干净且纯真。 一个半小时后,完全忘记恐怖电影剧情,只记得弱智动画片的宋伊,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出了电影院,奶茶也喝的光光。 时隐之在后面跟着,问道宋伊,“开心了?不害怕了?” 宋伊回头扬起大大的小脸,用力地点头,“嗯!” “回去吧!我送你。”宋伊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时隐之看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宋伊就像是个小太阳,浑身充满着正能量。 她见过黑暗,见过龌龊,狼狈过,跌倒过,但不管是她的画里,还是眼睛里,永远都是亮晶晶的,充满着光芒。 有些人天生乐观,说的直白点,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宋伊也算在此列。 前一刻还被恐怖片吓的哭爹喊娘,后面就和个小屁孩似的,看个动画片还能笑的咯咯叫。 “我开车过来的,不用你送啊!” 宋伊摆摆手,她现在心情很好,笑的就像是一朵迎风朝阳的向日葵,傻乐傻乐的,没心没肺。 时隐之没强求,“行,下去看看你那辆粉色汽车还在不在。” 二十分钟后—— 宋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辆骚包粉色奥迪被拖走了,原因是违停。 “叮”! 时隐之的手机有新的短信,是来自n市交警某支队的感谢信息: 您在十二点零七分举报违停车辆苏a98777已经被拖走,感谢您的举报!祝您生活愉快,事业顺利。 “停在路边是违停么?不可以么?” 宋伊一脸懵,她以前也停过路边,不过顶多受到违规短信,像今天这样车都被拖走的还是头一回。 时隐之淡定地看了眼短信消息,而后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当然不可以,科目一看来是都忘光了啊!况且你这辆车被你漆的这么粉色,过于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到时隐之才到德盛酒店,就看到宋伊这辆骚包的粉色奥迪车,并且顺手举报了。 没有车,现在又是下班高峰期,宋伊也不愿意挤地铁和公交,那么最好的选择便是让时隐之送她回酒店。 宋伊不懂车,她当初买车的时候也是全权委托了吴语。这会儿她看着时隐之的车,半天都没认出来图标。唯一能确定的是,绝对不是大众。 想想也是不容易,一个年轻医生,薪水没多少,能买到车就不错了,还能指望是多好的车呢?估计连大众都不如。 抱着对时隐之的同情,宋伊拉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别说,这车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是里面的椅子还很不错,皮挺软的。 宋伊顺手拍了两下座椅,心里暗暗决定,等她下次生病找时隐之看病,一定要送一辆好一点的车给他做诊金! 时隐之也坐在驾驶位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辆迈巴赫在宋伊的眼中连大众都不如…… “安全带怎么不系?” 宋伊坐在副驾驶位上就开始刷手机玩挖金矿小游戏,完全不知道要系安全带。 “没找到,你这车的安全带和我车有一点不一样,我捣鼓不起来。” 纯粹是嫌弃勒的慌,不想系安全带的宋伊,找的理由也很拙劣。她眨着星眸,一脸无辜地望着时隐之,还怂恿地说道: “没事儿哒!相信我,交警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一个个看有没有系安全带?被看到了就罚款五十的事儿,我给你钱!” 信宋伊的鬼话就真的见鬼了,时隐之没多啰嗦,探过身,拉出安全带要给宋伊系上。 时隐之的手拉着宽长扁平的黑色安全带斜着绕过宋伊的胸前,他的脸靠的很近,近的宋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体温。 只要再向前面靠近一点点,就能碰到额头,碰到唇。 宋伊的脑子忽然有些乱,她低头望着时隐之的脸,只觉得睫毛好长,眼睛真漂亮,唇色也好看,想要亲…… “咔”的一声,宋伊的安全带系好了。 “怎么了,车里很热么?耳朵怎么红了?” 时隐之退了回去,给自己把安全带系好,偏头瞧了眼宋伊,却看到发丝掩映下的耳朵红的厉害,尤其她今天还带的是透亮的音色耳钉,更加衬托的耳垂鲜红欲滴。 他低声笑着打趣,宋伊的耳朵却更加的红了。 伸出双手捏了捏红彤彤的耳朵。像是投降似的抱住自己,宋伊有些羞愧,不敢抬头直视时隐之,她刚才竟然对时隐之起了这么歹毒龌龊的心思! 时隐之这么神仙!怎么可以亵渎! “咳,可能是太热了吧!刚才走路边走过来,太阳有点大,我比较怕热。” 干咳两声,宋伊装作真的很热的模样,开了车窗,拿着一张报纸来回掀。 适可而止,才能更进一步。 时隐之深谙此道,他扬着笑,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车开出市中心后,时隐之便不断加速,风从外吹来,宋伊的长发不断飘舞着,有一小截飘到了时隐之的脸颊上,丝丝柔柔的。 面上有些痒,不过更多的是心痒难耐。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 安静的气氛中,宋伊的手机铃声异常响亮,也异常的尴尬。 宋伊咳嗽了两声,立马接通了电话。这个手机铃声她设置的是专属于吴语的,听着也有些弱智,被外人听见了总觉得丢人的厉害。 “喂,怎么啦吴姐。” “你还知道叫我啊!瞧瞧你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儿啊!微博都上热搜了你知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吴语明显是处于极端暴躁状态,就算是手机听筒模式,声音也大的和开了免提一样。 宋伊还处于事外,她之前一路都是在玩挖金矿的小游戏打发时间,没去刷微博,根本不知道网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我怎么又上热搜了?” “你昨天才被人刺伤住院,今天就出来和漂亮男人看电影,还哭的和死了爹妈一样,被路人这么一拍,发到网上去。你说你是不是活该热搜?” 65.杜仲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今年n市中医药大学, 一共申请到四个国自然项目, 时隐之的团队就占了一个。 吴免真国医大师的一名学生也申请到了, 项目是关于中医藏象学说与癌症肿瘤的研究。时隐之也同时参与了这个项目的研究整理。 五月份的时候,才把上万份的病案按藏象学说分点分条整理输入电脑,时隐之才得了空专心自己这边的研究。 “时教授,我们实验室的分光计太旧了,好像有些不灵敏,测了几次结果都不一样, 隔壁实验室的还不给借。” 时隐之才进来, 实验室里的一名研究生便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隔壁实验室是齐家欢教授带领的研究团队,也是今年申报国自然项目成功的人。他的研究方向和时隐之团队的差不多,两个团队间平日里就喜欢较量, 看谁的进度更快。 “没事, 我待会儿去申报一下。今天实验室还有别的情况么?”时隐之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 除却给学生上课还有坐诊时间,时隐之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实验室,他不在的时候都是由这边的研究生负责情况, 通常不是丁文柏便是陈茹颜。 “今天新来的学妹灌胃把一个模型小白鼠灌死了。下午就出去和朋友四处借钱还老鼠钱了。” 平常做实验的小白鼠大概二十多块钱一只,但如果是专门做癌症肿瘤的模型小白鼠, 一只都要上万。 新来的一年级研究生估计在本科生阶段也没做过多少实验, 竟然连灌胃都能把老鼠灌死。 本来是想要给她点简单的事情做做, 没想到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让她暂时出实验团队, 钱不用她付, 我明天去找叶主任说一下, 再购一只回来。” 新手学生犯错很正常,因为一个失误就要赔偿上万元,对学生来说太不公平。 更何况,在高校里帮导师做实验,研究生其实压根拿不到钱,顶多就是积累经验,都是廉价劳动力。 教授其实就是在剥削学生,而学生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时隐之明白这种情况,所以他对学生的宽容度很高,在他实验室帮忙的学生也会有一定的薪水报酬,算是一点小补贴。 这些小事情处理完后,时隐之又看了学生今天的实验结果,等时母的电话打过来时候,才惊觉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天都黑了,月亮爬在高楼之上,亮堂堂的。 “隐之,妍妍昨夜里才从日本回来,说好了今晚上要给你妹妹接风宴的,你人怎么还不来?” 时母也是n市中医药大学的教授,年轻时也很拼命,自从嫁给了时父,就享受起生活来,一颗心都扑在家庭里。 昨天夜里,在日本工作三年没归家的时幼妍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小包子,时母高兴的整晚都睡不着。 “我知道了,就来。在实验室忘了时间,妈你们先吃。”时隐之笑着说道。 对他这个亲生妹妹回来的事情,时隐之比谁都高兴,也比谁都心疼时幼妍。 时家的房子就在仙林大学城附近,也是时父为了方便妻子的上下班。 时家的家宴没有订在外面的酒店,而是请了米其林酒店的厨师到时家来做菜。 时隐之到家的时候,菜都已经上齐了,不过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终于回来了,再晚点你妹妹就要等的着急了。” 时母看到儿子回来了,便赶紧地招呼他坐下,话里有些埋怨,却又不忍责备。 “让我们妍妍久等了。”时隐之笑着作揖,给时幼妍道歉。 “哪里的话,我就是怕滚滚等的饿了,坐下来吃吧!” 滚滚是时幼妍带回来的孩子,时父时母一开始还以为是时幼妍领养的孩子,没想到却是亲生的。 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时幼妍闭口不谈,时父时母也没有多较真说一定要知道。 孩子都长大了,各有归宿,反正多了个外孙是挺高兴的。 时隐之逗弄了两下才三岁的小侄子,小侄子圆滚滚的不耐逗,竟然气哼哼地对着他放了个屁。 惹的时父时母忍俊不禁,时幼妍也笑着拍了一下滚滚肉嘟嘟的屁屁。 “怎么用了这么多小碗装菜?是给滚滚准备的?” 时隐之看到时幼妍面前一堆的小碗小碟子,里面装了不同的菜。 “不是,我在日本待的时间久了,习惯那边的用餐风俗了。滚滚今天吃饭让妈带。” 时幼妍一愣,望着时隐之展出一个笑,眼中有恳求的意思。 时隐之没再多言,餐桌上因为有三岁小毛孩时滚滚的存在,向来安静的时家都热闹欢乐了不少。 晚饭后,时母和时父带着滚滚去逛超市,时幼妍从日本回来就带了一个行李箱,滚滚的东西都没有多少。他们两口子左一个滚滚小乖乖,右一个滚滚大宝贝儿,一副势必是要将超市里三岁小娃娃的衣服玩具搬空的架势。 时隐之和时幼妍两兄妹留下来看家。 “这次回来还准备走吗?” “还是要走的,我其实这次回来就是想要把滚滚带回来给爸妈带。哥,你清楚的,滚滚跟着我并不好。” 时幼妍很美,是透着书香气味的世家小姐范儿。就算是难过不舍也是淡淡的。 时隐之给她倒了杯茶,茶盏重重地碰在桌面上,向来平静如水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到底还是不是一家人了?吃饭还要弄个专门的碗和碟子。病毒都控制在血液里了,不会通过唾液传播,你怕什么?!就算你将事情告诉爸妈,难道爸妈还会怪你不成?这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 时幼妍咬着唇没回话,眼睑微垂,睫毛很长很浓,遮住所有的情绪。 人生总是有波折的,她前二十年一直顺顺利利,谁料得到老天给她开了这么大个玩笑。 沉默了许久,时幼妍忽然开口说道: “哥,我有个朋友在仙林开了画展,就是五天后,给了我几张票,她在国际上都是很有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想谈就不必谈,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当我瞧不出来?” 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时隐之是真的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多少年了,时幼妍就是仗着宠爱为所欲为,偏偏他就一个妹妹,除了宠着时家的小公主,没有别的办法。 真是的,画展这种艺术性的东西他一个医生去干什么? “你不去吗?我还准备带滚滚一起去的,早一点培养滚滚的艺术情操。” 时幼妍咯咯地笑了起来,眼里终于有了些神采,她被时隐之语气里的不耐又没办法给逗乐了。 老天还是待她不薄,遭受苦难之后,至少她还有家人在身后。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回来。 “谁说我不去的?你一个人带着滚滚我还不放心。再说了,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为什么……”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时隐之的手机铃声《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忽然响起,他只得终止了对时幼妍的说教。 是一串陌生号码,时隐之猜测八成又是推销房产的广告电话,难为这些人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按了接通建后,时隐之刚准备例行拒绝推销,手机对面就突然传出一阵悲嚎。 “时医生救命啊!我吃完药之后突然出了好多汗!喝完好久了还在出汗,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嘤嘤嘤……” 时隐之:……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都会对这位名叫宋伊的特别的病人记忆犹新。 耐着性子,时隐之说道:“吃了药之后会发汗是正常情况,注意多补充水分。” “可是我喝了好多水之后还是觉得口干唇燥怎么办!”电话那头的宋伊哭的惊天动地,正捧着水壶狂灌水。 时隐之:“那就再多喝一点水,一升不够就两升,两升不够就三升。” 正在大口喝水的宋伊,觉得人生又一次的灰暗,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觉不会错,一定是得了绝症,宋伊沉重地问道: “我这种情况正常么?时大夫你和我说实话吧!我是不是救不了,等死了?” 说实话,时隐之真的很想要回:是的。但是多年的职业操守和人格到底还是起了作用,时隐之用手指捏了捏眉间,觉得比面对妹妹时幼妍的事情时候更加叫人头疼。 “你只是普通的重感冒,多喝药少胡思乱想,病才能好的快。” 宋伊还是不相信,颇有些怀疑地继续问着,“你说的是真的吗?摸着良心不会痛的那种?” 时隐之:“是真的。” 宋伊:“那你发誓!” 时隐之叹了口气,无奈的伸出两指。 “我发誓。” “那怎么办!!!” 宋伊哭的更凄惨了,连口红都不补了。她就知道,一定是得了绝症! 向来是红颜薄命,她下辈子一定不要长得这么漂亮,嘤嘤嘤。 时隐之:……算了,先问诊。 “怕不怕冷?出不出汗?” “很怕冷,但是不出汗。” 宋伊抽出一张面纸,用劲儿的擦了一下鼻涕,继续美人垂泪,她已然开始计划自己人生最后一段日子该去哪里旅游,怎么死才漂亮。 “医生,我还有多少天能活?” 时隐之闻言抓着笔的手一顿,抬首望了一眼宋伊没回答,继续问着其他,诸如二便、饮食、情绪,宋伊还是哭的不能自已。 “舌苔给我看一下。” 中医的辩证需要看舌象,舌苔的颜色、厚度、质地……这些都是辨证要点。 吐舌头不是件文雅的事情,宋伊别别扭扭地才吐出一点点舌头来。 “伸出来点,看不清。”时隐之说道。 宋伊只得又伸出来点舌头。 宋伊爱美,爱到极致。 不用看镜子她也晓得现在她是什么个模样,一定是丑的惊天动地。 就算是人要死了,也必须漂漂亮亮的才行啊! 时隐之看了眼,又道:“手伸出来,把一下脉。” 宋伊便乖乖地将手伸了出来,放在一个软垫上。 把脉的位置在桡骨一侧,用中间三指的指腹搭在患者的寸、关、尺部,感受脉搏跳动的力度、次数。 宋伊在外面受了风,就算是坐在室内身子也冷的慌。 时隐之的指腹温热,陡然间放到宋伊冰凉的皮肤上,就像是一壶热茶倾倒在结冰的湖中,一点一点扬起波澜。 被按住把脉的皮肤处,好像也越来越滚烫。 低低地咳嗽两声,宋伊别过头去,暗自伤感: 果然是病的不轻,皮肤都没多少热度,浑身都好冷好冷。 宋伊低头望着桌面,桌面很亮堂,能反射出光线,也能将坐诊大夫的模样看的大差不离。 端着姿态,面上神情不显。 “换另一边的手。”时隐之松了手,说道。 “为什么要换另一边?” 宋伊不明白,为何还要换另一边。她看到电视剧里都只要把一次脉就好,有的甚至绑根线就能隔着老远把脉了。 66.香附 时隐之和宋伊是三天后才动身去的北海道, 毕竟宋伊才拆了石膏, 最好要修养几天。 时隐之很早就做好了攻略,签证、日元、机票、交通卡都在出发前准备好了,当然还有很厚实的羽绒服, 围巾、帽子、手套。 北海道是日本除了本州以外最大的岛, 也是世界面积第21大岛屿, 略小于爱尔兰岛。南以津轻海峡界本州岛,北以宗谷海峡界库页岛。 札幌是北海道的行政中心以及最大城市,是许多游客选择的中转城市。 n市没有直飞北海道的航班, 国内的魔都出发的话倒是有航班。 日本国内的航班线路很多,如果不是旅游旺季, 价格也十分低廉,一张机票划下来人民币不过两三百就能买到。 时隐之和宋伊选择的是先飞东京, 而后从东京转飞到札幌。 在飞机上向窗外看去,蔚蓝的天空, 白云漂浮, 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 飞机的机翼上还有两颗粉红色的小爱心,一下子便让宋伊的心情变得很好。 到达札幌的新千岁国际机场,拿了行李后时隐之二话不说, 先打开行李箱拎出来一件白色羽绒服, 帽子上还有一圈白色的毛领。 又让给宋伊戴上手套, 粉红色的, 上面还有可爱的花纹, 但是很厚实很厚实,是一般手套的两三倍厚。 “这太厚了。” 宋伊有些嫌弃,嘴巴嘟嘟地撒娇。 不管多冷的天,她都得保持优雅。 这件白色的羽绒服她勉强能接受,但是这手套就实在过分。 戴上这种手套,她这手还有什么用? 不就和哆啦a梦的手一样了,完全就是一个圈。 没给宋伊拒绝的权利,时隐之帮宋伊把羽绒服的内层和外层拉链拉好,再将粉红色的手套给小祖宗戴上。 羽绒服和手套都是他早就买好备上的,他知道宋伊的行李箱里绝对不会存在这些。 “札幌现在的温度是负七摄氏度到负三摄氏度,中雪,西风三级。” 宋伊还是有些满不情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闷声闷气的说道: “但是真的不好看啊,而且之之你自己现在还穿的是呢子大衣,我穿羽绒服的话就不般配了。” 宋伊觉得情侣旅游当然得要让别人看的出来是情侣才行,要不然别人以为是兄妹,来个漂亮女孩子过来搭讪,她岂不是很尴尬? 况且日本大冬天还穿jk制服的女孩子很多,过了年她都二十五了,还穿着臃肿的羽绒服,怎么和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 握住宋伊的右手,时隐之的拇指轻轻地在是小祖宗的食指上滑动,尤其在缝合处停顿了好几次。 断指再缝合后,如果手指皮肤苍白,说明局部供血不足,如果皮肤有瘀斑瘀点,则说明有淤血,血行不畅。 宋伊的食指比其他手指要白一些,缝合处的皮肤也黑一点。 “低温会使血管收缩,血流运行不畅通,影响吻合支的恢复,甚至还会形成栓塞。” “听话,穿上好不好?我也陪你一起穿。” 宋伊是个没出息的,看人就看脸,最是抵挡不住温柔。 你瞧,时隐之一旦语声温柔的同她说话,她便直接举白旗投降,半点不带犹豫。 “好啦!知道了,我穿。” 就好像是小时候不喜欢吃蔬菜,外婆总是央求着,拿着糖果诱惑着多吃一口。 宋伊晓得时隐之的心意,在他摸着她食指的时候就看的明白。 那样神仙似的人,分明是云淡风轻,不染俗世,眼中竟也装满了心疼。 札幌的雪下的很厚,一脚踩下去听着清脆的捻雪音,很是有趣。 说起来,西医诊断学听诊里面,就有讲到握雪音和捻发音。 一眼望去,整个札幌好似都被白色包围,偶尔穿梭在道路上颜色不同的车辆也成了一道风景。 出了机场,时隐之叫了辆出租车,拖着行李去酒店。 让宋伊意外的是,时隐之竟然会说日语,听起来说的还很地道。 “之之,你竟然还会说日语?你不是学医的吗?我现在很严肃地怀疑你专业是外国语而不是中医。” “幼妍之前在日本,常来找她,干脆就学了。” 时隐之说的轻松,就好像学一门语言是很容易的事情。 宋伊记得当年她去法国,在国内的时候已经自学了法语,结果到了法国说的法语人家法国人压根听不懂。 而且英语和法语的很多词汇一样,发音却不一样,就很容易混淆。 日语中虽然有很多中文词汇,但是那么多片假名要认全也不容易。 日本的语言里还有许多的敬语,光是听就觉得挺累人。 “我之前还想着要不要请当地的导游,现在想应该是不用了。” 穿的太厚实,宋伊稍微挪动一下姿势都觉得费力,动了好几下屁股才将身体稍稍靠近了些时隐之。 将脑袋直接靠在时隐之的肩膀上,甜蜜蜜地搂住一边的胳膊。 日本出租车的大叔很热情,一路上还在同时隐之和宋伊介绍札幌当地的特色旅游景点。到酒店的时候还帮忙提了行李出来。 时隐之订的酒店是札幌京王广场饭店,五星级酒店,也是日本一家比较大的连锁集团,靠近车站,出行很方便。 房间的所在楼层比较高,能远眺四周的景色,尤其是在下雪天,这样临高远眺别有滋味。 渡边淳一文学馆、札幌市钟楼、北海道立近代美术馆、札幌冬季运动博物馆等都在附近,有些只需要步行便可以到达。 时隐之订的是两间行政单人间。房间内的设施很齐全,还提供了dhc的护肤品。 放完行李已经快到中午,东京时间要比北京时间快一小时。 中午饭时间时隐之决定带着宋伊边逛边吃,比起所谓的高级餐厅,札幌当地的特色小吃更加美味。 同国内一样,日本的交通卡也分地区,北海道用的交通卡是kitaca卡,时隐之提前准备好,乘地铁和公交,到达目的地——二条市场。 二条市场位于札幌中央区南2条和南3条之间,据说已经有百年历史。 螃蟹,干贝,海胆、金枪鱼等海鲜蔬菜水果,应有尽有。被称为“札幌的厨房". 说起来,在日本有很多类似的海鲜市场,低矮的房屋,最高不过两层,湛蓝的天空下是米黄色的屋顶,还有些则是传统的日式建筑。 因为是旅游景点,有些卖家为了吸引顾客,连穿的衣服都是和服,踩的木屐,头上裹着白色布巾。 一条街上有各式各样的商店食铺,宋伊是头一回来,看什么都新鲜,有人捧着一大圆盒的关东煮擦肩而过,她都要昂首瞧一看,明明嘴巴里还含着泡芙。 二条市场里面比较出名的是北海道帝王蟹,日本的商家似乎对国外游客格外热情,时隐之才问,这家胖乎乎的日本阿姨便拿了一条帝王蟹的腿热情地给宋伊品尝。 “哇!之之,这个真的很好吃!” 入口是蟹腿鲜嫩的肉,比起国内的帝王蟹更加的嫩,鲜美中还带着丝丝甜味儿,冰冰凉凉的,将所有味蕾都激活,似乎轻轻一舔,肉便化了。 宋伊吧唧吧唧还没两下,味道都没品足,便一口给吃了。 见小祖宗这一副好似许多天没吃过东西的馋嘴模样,时隐之有些忍俊不禁。 在中医里,海鲜是发物,不可多食。不过偶尔尝尝鲜也未必不可。 这些帝王蟹都是最新鲜捕上来的,捕捞上岸后又被立即用滚烫的热水煮熟,再用冰块冷冻,或者放进冰箱里,这样便能将蟹肉的鲜嫩和其中的甜味儿最快的锁住。 外面摆放的都是已经冰冻好的帝王蟹,如果有些顾客不喜冷,热情的商家也会帮忙蒸热。 如果帝王蟹放进水里煮热,其中的鲜嫩甜味儿就会流入水中,所以商家会格外注意,选择蒸热,而不是煮熟。 生蚝可以现烤现做,宋伊经不住诱惑,还想要再尝尝生蚝。 时隐之买了两人份的生蚝和帝王蟹,和卖家要了两个小袋子,边走边吃。 二条市场里面还有一家很有名的海鲜饭店铺,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海鲜饭,分量很足,也可以选择各种海鲜的拼盘。 宋伊点的是一份纯鱼籽饭,橘黄色的鱼籽铺整个晚面,里面调配的海鲜酱味道也是格外的美味。 咬上一口,像是吃更加q弹的黑糖珍珠,光是在嘴里嚼着都能感觉出来慢慢的胶原蛋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海鲜的种类太多,味道都混杂在一块,宋伊吃了几口,竟然在碗里吃出了扇贝味。 “之之,我要吃一口你的饭。” 时隐之点的是三文鱼和鱼籽饭,各分成一半在碗面,中间处还放了绿色的蔬菜作为装饰。 说是吃一口饭,其实就是吃三文鱼。 等宋伊沾了醋,吧唧吧唧地吃完一小块三文鱼后,时隐之突然问道: “我能吃一口你的吗?” 宋伊觉得有这问话有些奇怪,情侣之间互相尝对方的饭不是很平常么?哪里用得着问。 “你吃啊,不用问我,我又不可能不给。” 又舀了一勺子鱼籽进嘴,宋伊还没来得及品尝,突然便感觉双唇被轻轻咬住。 灵活地一扫,她口中的鱼籽一下子便没了大半。 宋伊呆呆傻傻地望着身旁的时隐之,有些懵懵然。 如风略夺般,时隐之轻轻捏着她的脸颊,脸上带着狭促的笑,问道: “怎么,还想我吃鱼籽?” 67.枸杞 白色恋人巧克力工厂在北海道札幌市西区宫之泽2-2, 靠着机场。 二条市场不大, 时隐之和宋伊两人逛完之后就去白色恋人巧克力工厂。 说是工厂,但看建筑风格一点也没有刻板印象中的工厂形象。与之相反,倒像是一座充满童话气息的北欧小镇。 远远望去, 红色的砖墙, 上面还有浮雕, 每个窗户上都有两个一大一小的雪人,像是欧洲中世纪的城堡。 城堡外有一座人偶钟塔,一到整点就会自动播放音乐。 进去之后就是按照流程参观, 工厂内有展示巧克力发展史和制作过程的巧克力博物馆。提前预约的话,还可以体验一下做饼干巧克力之类的小零食。 宋伊不擅长手工制作, 相对于做巧克力,她更喜欢吃。 隔着玻璃看着工厂里流水线下的饼干制作, 觉得惊叹的同时,也更加想吃白色恋人饼干了。 糖果造型的房屋, 五彩斑斓的色彩, 蒸汽小火车在工厂内来往穿梭。 好似时空错流, 一切回档到一七九八。 工厂周围富有童话色彩的建筑都有来往游客的拍照,许是职业原因,宋伊对摄像机没什么好感。 至今仍有肤浅的人觉得, 有了摄像机, 画家这种可有可无的职业就应该消失。 不过现代人出行游玩的概念似乎就是到处拍拍拍, 如果不是早些年媒体狠狠地批判了游客在景点胡乱写字的现象, 估计现在还有不少国人到哪都要写上一句——某某某到此一游。 “之之要不要拍照?” 宋伊自认为是个很理智清晰的人, 她不喜欢拍照,但是不能剥夺时隐之拍照的权利。 如果时隐之要拍照,她不仅允许,还会帮忙拍的英俊潇洒,附赠修图。 “怎么倒是问起我来了?” 时隐之手里拎了不少东西,左边三个纸袋子右边还背着一个稍大些的,都是宋伊买的小零嘴。 零食不在吃,在于种类多,在于买了就开心的过程。 “因为我温柔可爱又体贴,就想要给你拍照!” 宋伊说完就昂了昂下巴,浑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仗着时隐之宠着,无法无天。 “不用,日子是自己过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 时隐之对拍照兴趣不大,将右手拎着的袋子放到地上,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熟练地给小祖宗擦嘴。 和个小朋友似的,吃个饼干还能吃到嘴边上去。 现在社交软件流行,许多人已经习惯了在社交空间晒出自己的生活状态。 好像晒出来的动态越好,就能证明自己过的很好,现实生活就能过的同所晒出的照片一样美好。 拍照也是差不多。 拍过的照片晒完之后也便晒完了,不会回头再去看,更不会再次回想。 人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不过区区几十年,许多地方许多人,第一次见,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美人易老,烟花易冷。 与其在社交圈晒生活,不若珍惜眼前,记住当下的美好,等往后余生再次想起时候,都是甜甜的笑。 白色恋人的巧克力很出名,冰淇淋也不错。国内虽然也有白色恋人的产品售卖,不过大都是真假难辨。 宋伊本来想要买上二十多盒,以后屯着吃,扭头看到时隐之身上挂的各式各样的纸袋子,忽然掰了一块白巧克力,踮起脚尖送进时隐之嘴里。 “之之,对不起。” 时隐之以为小祖宗良心发现,要帮她拎袋子,正要拒绝的时候,便听到小祖宗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 “你吃了我的巧克力了,就得帮我拎巧克力,少一盒都不行。” 时隐之:……行吧。 两只手是没法拎了,在购物区专门买了一个背包,装宋伊买的饼干、巧克力、芝士…… 等白色恋人巧克力工厂全部逛完后,宋伊还想要去看札幌的夜景,顺便再胡吃海塞,时隐之不许。 “回酒店看也是一样。” 他们定的酒店房间所在楼层高,能看到这附近的夜景。 札幌的商店关门也早,大约晚上七点左右就几乎全部关门了,只有一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在经营。 虽然昼夜温差比起国内来不大,但夜晚的温度还是叫人吃不消。 尤其是宋伊的腿之前才受过伤,就算是康复了也得要好生保养,走这么多路腿也吃不消。 过度运动,到时候腓肠肌和比目鱼肌都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小腿变粗后,又得哭天抢地说要减肥。 还有手指上的伤,怎么也不能让时隐之完全放下心来。 “就逛一小会儿!” 宋伊踮起脚尖来撒娇,双眸里都是隐隐期待宛若繁星。 她知道时隐之最吃她这套,总会缴械投降。 “我说你啊你!” 时隐之又是气,又是无可奈何地宠溺。 只能为着宋伊一次又一次妥协让步,甚至举着双手投降。 “之之你最好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便是宋伊。 回程的时候,没有乘坐jr,时隐之在app上包了辆车过来,在距离酒店两三公里的夜市停下。 宋伊下车后便拽着时隐之的手东看看西瞧瞧。 零下的天气,不断蒸腾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实在是诱人的厉害。 还有各种煎饼,放上提前调配好的佐料,在铁板上一炸,瞬间变为金黄,丝丝香气飘荡。 北海道的畜牧业很发达,乳制品算得上是日本最顶尖的了。 时隐之怕宋伊手冷,买了瓶热乎乎的鲜奶给她捂手。 结果宋伊才捂了没两下,便将牛奶递给时隐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日元,便小跑着冲进前面卖关东煮的小店铺。 时隐之不远不近地守着,看她用蹩脚的日语连带着比划,好不容易让卖关东煮的阿姨明白,忽然便觉得实在是可爱的厉害。 等宋伊出来时,手里已经捧着满满的关东煮,拿着一根竹轮卷吃的不亦乐乎。 “别吃太多,晚上不消化。” 时隐之倒是没限制宋伊的饮食,充其量便是提醒两句,若是小祖宗当耳边风吹了,那也没得办法。 手上拎的东西太多,时隐之放下一部分购物袋在地上,从包里翻出另一双稍稍薄些的。 因为顾着吃关东煮,太厚实的手套不方便抓,宋伊现在手上的手套都摘了,纤细如葱管的手在风雪中显得更为白净,唯有右手食指上有一道缝合线,显得有些狰狞。 等宋伊将手中的那根竹轮卷吃完,木签扔到垃圾桶后,时隐之才将那双薄些的天蓝色手套给宋伊戴上。 没问小祖宗的意见,反对也无效,必须得戴上。 “我就吃关东煮的时候摘下来一会会儿,过会儿就戴上了。” 宋伊知道时隐之心疼她,手上的伤他比自己还要心疼,从来不问,只一点一滴地尽力照顾。 但有时候,宋伊觉得时隐之似乎紧张太过,摘下来十分钟应该没什么大碍。 “一会会儿也是时间,一冷一温的,血管受不住怎么办?” 时隐之看着柔和,没脾气,实际就像一泉水,在不知不觉中磨圆锐石。 一些原则性的事情,他从不让步。 等宋伊吃完关东煮,随便又逛了几家店,时间已经快要接近七点半了,札幌各地的荧光灯也亮了起来。 时隐之带着小祖宗往酒店方向漫步。 夜空中还飘着雪,远处的路边小摊上有当地人在喝酒,吵吵闹闹,热热闹闹。 橘黄色的灯光带着暖意,连照着飘落而下的雪花都温柔起来。 地面积了厚厚的雪,一脚踩下去很是厚实。 偶尔路过商店,还能闻到飘出来的食物。 宋伊微微撅起嘴,眯着眼在空中嗅了下,觉得空气中好像都是石狩锅、三平汤、帝王蟹、味噌拉面、烤扇贝的味道,香喷喷的。 “还饿?”时隐之问道。 宋伊摇摇头,晃的头上大红色的帽子都一甩一甩的。 “没有,我就是闻到香味儿就想吃,但是已经吃饱了。” 宋伊吃不胖,胃口好起来能吃掉三碗饭,虽说嘴上喊着胖了要减肥,其实体重指数还是偏瘦。 在中医里讲,这是胃强脾弱,光吃不吸收。 一条路,一个人走会觉得漫长,两个人走却觉得短暂。 感觉还没走几步路,便看到札幌京王广场饭店在眼前。 酒店里的服务员很热情,看到时隐之手上拎着的一袋又一袋的东西,连忙上前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今天主要买的东西是要带回国的,下一站要去小樽,带太多东西不方便。 时隐之考虑了下,准备将在白色恋人巧克力工厂买的零食先寄回国内。 订的两间行政单人间环境很好,虽然是单人间,但是床很大,是双人床。 靠近窗台的地方还有小沙发,玻璃窗很大,能看见窗外札幌的夜景。 宋伊的手指虽然已经缝合好,但是短期内还是不宜进水。 拿医用纱布将宋伊的手指包好后,又拿了保鲜膜裹了一层,再让宋伊戴上六分半的医用乳胶手套,靠近手腕处还要扎个皮筋。 严严实实,生怕浸一滴水。 宋伊张开右手五指,来回仔细瞧了瞧,而后从手腕上突然摘下圈粉红色皮筋。 “我看网上说,男生手腕上圈了皮筋就说明是名草有主了,所以之之,这个你得戴好!” 一般男生难以驾驭粉红色,对粉红色也是天然的排斥。 时隐之倒是没有,他接过宋伊手中的粉色皮筋,利落地戴在手腕上,问道: “戴了皮筋就证明名草有主了,那用什么才能证明名花有主?” 这个问题宋伊倒是没想过,低头略加思索时,忽然感觉下巴被轻轻托起,印上湿漉漉地唇。 好似蜻蜓点水,泛起圈圈涟漪。 “这样吗?” 68.玉竹 宋伊洗完澡换上睡衣, 打开行李箱, 从里面拿出折叠画架,放在靠着窗户的地方。 摘掉一次性医用乳胶手套,将保鲜膜和纱布一层层揭开, 露出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右手食指。 凝视了片刻食指的缝合处, 回过神后宋伊便蹲在地上, 从行李箱里翻出画纸和铅笔来。 若是往常,她必定会对着窗外的夜景画上一副油彩,兴致好了说不准还要再画上一幅星空图。 但今天, 宋伊只想要练习简单的线条。 就像是返璞归真一般,从零开始。 竖线, 横线,斜线…… 她试着从不同方向和角度画着直线, 以便找到如今自己的缺陷。 竖线和横向她都画的很好,只有斜线, 有几个角度她始终会画歪。 宋伊盯着拿几个画歪的线, 像是耗上了似的, 不信邪地继续画着,一张又一张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线条, 却没有一条线是满意的。 “艹!” 半晌, 宋伊咒骂了句, 狠狠摔了手中的铅笔。 咒铅头处着地, 应声断裂, 只露出光秃秃的一小节铅来。 宋伊蹲坐在地上,抱着双臂,惶恐不安。 她将手中的画笔视作生命,如今画笔还在,手却无法控制住角度。 虽然还能画,但画中却有了瑕疵。 这种感觉就像是厨师突然没了味觉,照样能做菜,刀工摆菜都很好,味道却始终不对。 越是艺术大家,对自己的要求便越高。 国内外许多知名的画家到了晚年,都会将自己年轻时候的画作毁了。 以更高的水平看从前的画作就好像看一场笑话,大师级的画家不会容忍有残次品的存在。 就算是外行人依旧追捧她的画,但她自己呢? 宋伊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除了画画她还能做什么。 她忽然想起被欧内斯特绑架的时候,满心满眼里都只想要活下来。 只要活下来,无所谓付出什么代价。 她想要冬天的时候躲进时隐之的大衣里,蹭蹭他温暖的胸口,想要和他一起去吃麻辣烫,一起去吃火锅,想要和时隐之一起过热乎乎的冬天。 现在愿望实现了,可她却还不满足。 看着食指上的缝合线,宋伊想,果然啊,人是贪得无厌的动物。 · 火车飞驰而过,沿途穿过田野,路过大海,终于到达电影《情书》的取景地——小樽。 小樽是日本北海道西南部港市,位于札幌的外港,风景优美,兼有北欧风格和日本传统风格。 这儿好似童话书中勾勒出来的静谧乡村,低矮的房屋,还有绿植攀爬着向上,覆盖大半个墙面。 偶尔路过一个街角,都好似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照片,充满着油墨古典香味。 小樽最为著名的地方应该是小樽运河,同国内的京杭大运河相比,虽然都是运河,但两者相差的很大。 小樽运河不大,不论是宽度还是水流量都远远比不上京杭大运河。 像是南方娇小玲珑的姑娘遇上北方腰膀浑圆的糙汉子,秀美有余,壮阔不足。 运河的两岸有不少低低矮矮的房屋,或是红砖,或是白墙,错落有致,并不显得杂乱。 宋伊的心情也好了些,脸上也多了些笑意,更加亲昵地搂着时隐之的一边胳膊。 阳光有些烈,宋伊眯了眯眼,慵懒的好似乡村屋顶上晒太阳的猫儿。 继续往前走,河岸两边的游人也渐渐多了些起来,宋伊目光四处好奇地打量着,直到看见一处后停了目光。 那一排都架着画板,看样子是团队组织出来写生。 宋伊的情绪一下子便低落了,像是被蒙头兜了一大盆冷水,浇的透心凉。 “吃糖。” 沮丧了还没一分钟,手里忽然被塞了一大只的彩虹棒棒糖。 从早上出门在酒店吃早饭开始,时隐之便能感觉到宋伊的低气压,面容神态挑不出问题,但精神气没了。 就好像是一瓶装满酒的罐子,突然出现一个小洞,酒一点一点地漏出。 酿酒人每天都来看,觉得每次都和之前一次差不多,终于等到发现问题的时候,酒已经漏掉大半。 宋伊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是那瓶出现一个小洞的酒罐子,一点一点丧失对生活的乐趣和向往。 其实早在医院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亦或者更早的时候——欧内斯特剁下手指的那一刻。 “你怎么带着彩虹棒棒糖的?我都没发现。” 宋伊的神思被打断,姣好的面容上缓缓展开一个笑,接过糖,一点一点地舔着,眼睛里露出满足的神采。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在小樽运河旁写生的画手,看不见就不会想。 时隐之没回答她,低头望着宋伊笑了笑,极尽温柔。 “去坐雪国列车么?” 宋伊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改行程了?” 原本定的计划是第二天一整天都在小樽,从朝里到小樽运河,再去天狗山看雪景,如果时间来得及,还可以去一趟八音盒博物馆,门口有古老的蒸汽钟,冒着腾腾的蒸汽。 时隐之回答的干脆利落。 “因为你不开心。” 宋伊愣了愣,旋即展开一个明媚的笑,突然踮起脚尖勾住时隐之的脖子,整个人躲进他的怀里,声音甜甜的: “好!” 这一趟北海道旅行的初衷是为了给宋伊散心,时隐之明白宋伊内心的焦虑恐惧,知道她内心抑郁。 偏偏宋伊还总是伪装成没事人的模样,嘴上说着以后不画画了也没事,这次旅行出来却也带着画架画板。 越是说着不在乎,心里便越在乎。 这模样,叫他心疼。 时隐之想了很多,脑海里却始终没有头绪。 在宋伊的事情上,时隐之总是慌乱的好似战场上面对敌人的懦弱将军,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到最后被攻城掠夺,溃不成军。 流冰物语号列车是离海岸线最近的列车,运气好还可以看到流冰的奇景。 列车沿着轨道穿梭,宋伊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雪被车轮压起飞扬的样子,像是一场雾。 落下的雪又很快被随后的列车车轮碾过,再次飞扬,周而复始。 沿着海岸线有极具日本当地特色的房屋,低低矮矮的,屋顶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雪,像是奶油一般,蓬松白嫩的叫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蔚蓝色的大海,波浪拍击在岸,远处还有海鸟盘旋,鸣叫声伴随着列车轨道的声音一同与海浪沉入海底。 一望无尽的草原,一眼望不穿尽头的海洋,还有郁郁葱葱的森林,人在面对自然中的壮阔时,总是更容易敞开心怀。 “之之,我其实最喜欢大海了,望着它,就觉得一切所谓的烦恼也不过如此。 人之渺小,如沙与大漠,鲸与海,不得不俯首称臣。” 艺术家总是喜欢追求一种“无为”的意识状态,而处于社会中,便很难到达这种近乎无意识的状态。 回看艺术史,有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所谓艺术品,譬如意大利艺术家皮耶罗·曼佐尼的三十克便便,平均一罐要十二欧元,最贵的一罐要二十七万欧元。 又譬如赛·托姆布雷的“黑板系列”,看上去像是小朋友拿着□□笔在黑板上随意乱画,其中一幅《无题》被拍出了四点五亿人民币的天价,如今收藏在日本直岛的benesse house博物馆。 宋伊的画作也充斥着打破世俗的气息,如同春雨后的竹笋,蹭蹭着破土而出。 不明白的人跟随着世俗一同鼓吹宋伊的伟大,只有宋伊知道,她仍旧还有些旧东西没有打破,而现在的她要比从前更加难以进步。 垂首望着右手,宋伊想,她可能又回到被世俗圈禁的层次里去了。 时隐之是学医的,可以精确地画出一副人体解剖图,但对艺术这方面却始终没办法领悟。 他没多言语,沉默着拿出手套细心地给宋伊戴好。 没关系,列车的时间还很长,足够小祖宗将风景看完。 流冰物语号到达北滨车站,时隐之给宋伊戴好了帽子后才牵着她的手下车。 这个车站距离大海很近,也是电影《非诚勿扰》中舒淇下的火车站,算得上是网红车站了。 现在这个季节是北海道旅游的旺季,随处可见来观光的游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踮起脚尖四处望了望,宋伊牵着时隐之往一处人较少的方向走。 现代人喜欢将旅行说成“打卡”,好像是在应对工作一般,疲于应付,跟随者导游向着一处又一处的景点冲刺,拍着美景晒到朋友圈,收到一个又一个点赞好像内心就得到了满足。 怪哉! 行者无疆,旅行绝非旅游。 人之一生短暂,盖世英雄做不了,也不该碌碌无为无所事事了了一生。 人之面对自然,渺小;人之面对历史,浅薄。 如果可以,最好踏遍黄沙海洋,看山南水北。 停在岸边的某一处,宋伊迎着海风,望天边海鸟飞入天际,飞入蔚蓝色大海的尽头。 她忽然问道,“之之,如果你以后没法当医生了怎么办?” “不如何,重新养个兴致,如果到时候什么都不想,那就什么都不想。” 宋伊不免惊奇,她以为时隐之这般的人物该会有更高深的决定想法。 偏过头望着时隐之,“如果之之不当医生,不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了吗?” 视线从远处的海平面上转移,时隐之看着宋伊淡淡一笑,猝不及防间忽然拥住她的腰,压上绵软的唇。 如风掠夺,不带半点缠绵。 宋伊的表情有点呆,她原本情绪还带着点伤感,问的问题也是很严肃,不明白怎么突然就亲上了。 时隐之偷香后却还是一副淡然模样,甚至还反问了刚才宋伊的话。 “什么叫人生有意义?人生一定要有意义吗?” 宋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黛眉轻蹙,陷入思考。 许多人活在世上总是在求个“意义”所在,总是在左右琢磨是否有意义。 生存、生活、生命是人的三种境界,也是三种不同的意义。 家长不让孩子玩耍,认为耽误学习,还没有意义。 坏掉的东西扔垃圾桶,没了价值,也没了意义。 可人生哪里有这么多意义呢? 吃喝拉撒这些生理需求又能有多少意义? 发个呆没意义,睡懒觉没意义,吃垃圾食品没意义…… 但那又如何? 人的一生须要有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如果没有,快乐潇洒地在人间走一遭也不错。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当不了画家,我以后还能做什么。这些年,我除了会画画,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宋伊思索不出来,她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习惯性地摸了摸右手,她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虽然我没法画画了,但是没关系。我之前给我的手买了几千万的保险,可以靠这个发家致富。” 想到保险宋伊就觉得开心,之前代理人吴语还说她浪费钱,买了将近一个亿的保险,简直神经病。 但是现在想想,幸好买了。 唉,有钱真好。 不明白小祖宗脑回路的时隐之:……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宋伊的视线转向蔚蓝色的大海,不知什时候海面上忽然出现好几艘粉红色的轮船,排列整齐地向前方驶进,隐约间好似能听到海豚的叫声。 宋伊想,怪不得去过日本旅行的人总喜欢再来一次,连海面上的船只都用心地刷上粉色,怎么能不爱? 轮船越往前进,看的越清晰,毎艘粉红色的轮船上都要很大一束的彩色气球,每一只气球都是爱心形状的。 片刻后,那六艘粉色轮船上的彩色氢气球忽然齐齐放飞,蓝色的天空里,除却白色的云朵外,突然有了其他浪漫色彩。 伴随着气球的飞起,悬挂在气球下的字也出现眼前。 ——嫁给我吧! 是中文字,仿佛是为了照顾近视似的,一束气球上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大的惊人。 近视眼宋伊一下子便反应过来,呆呆地转过身。 海风将时隐之的声音吹的很远,吹进她的心房。 “伊伊如果没法画画那便没法,当画家这么累,轻松下来当我的新娘也不错。” 时隐之从口袋里拿出戒指,单膝跪地,抬头望着他的小祖宗。 眼中是星辰大海,是万千柔情。 而宋伊,早已沉溺在他的温柔之中,无法自拔,难以逃脱。 她听到他的声音,觉得纵是用世间千万美好也不换—— “嫁给我吧!伊伊。” 69.替换1.0 时隐之的一个一时兴起, 就在微博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宋伊看到后还过来推波助澜, 转发时氏企业官微的微博,还甜腻腻地写道: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 也是我的未婚夫。】 热搜上立刻掀起了新的潮流文字体——给大家介绍一下。 引发网友的又一波秀恩爱高超, 感叹狗粮年年有, 今年特别多。 在德云社听相声,时隐之也没有关注手机,压根不晓得自己微博现在也上了热搜, 还被营销号扒了个人史,结果扒了半天发现没有任何可以攻击的点, 完完全全配得上女神宋伊。 从小到大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优异到从小就跳级。明明可以选择出国留学, 却偏偏选择参加高考。 参加高考也就参加高考吧!分数高的能上北大清华却偏偏选择在n市中医药大学念书,从事中医行业。 本科阶段就发了sci论文, 影响因子还高达十三点六。 长相气质就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神仙, 家庭背景也是雄厚的要命。 之前领头过来嘲讽的宋伊大粉又领头过来道歉, 在时隐之的微博底下三百六十五度螺旋劈叉刷彩虹屁。 【时教授您最英明神武!和我们宋姐要多般配就有多般配!之前啊是我眼睛被屎蒙住了,瞎说八道!您大人大量,原谅小的!】 【激动的心, 颤抖的手, 我想要给您罚杯酒!杯中酒, 酒中情, 杯杯都是真感情!我干了, 您随意!】 评论图片【一扎啤酒】jpg。 【谢谢楼上的姐妹为大家展示了什么叫绝地就生,最佳拍马屁大法!】 【拍马屁算什么?有本事你就黑到底,让宋伊姐都知道!然后拉黑你!狗头保命。】 与此同时,时隐之原本微博寥寥无几的粉丝数也呈飞快地增长,短短两三个小时,微博粉丝数已经破百万。 等时隐之送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回酒店,解锁手机扫了眼,发现手机页面上,微博软件上显示99+的新消息。 一点开软件,通知消息一栏多到爆炸的新消息。 时隐之点开微博,在设置里面修改了通知消息的权限。 点开主页,一条一条地浏览着网友留言的彩虹屁,心情都不自觉地变好。 他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古代皇帝爱听人拍马屁了。 转发宋伊小祖宗最新发送的微博,时隐之逐字逐字的写道: 【大家好,给大家介绍一下,我是时隐之,伊伊现在的男朋友,未来的丈夫。】 这条微博一发,不意外又引来了大量转发评论,直接冲上了实时热搜前三。 驱车回到时家,已经快要到十一点了,难得他回来的时候灯开亮着。 才进屋,时隐之便发现家里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毛颐鸣。 看着客厅的气氛和架势,怕是要三堂会审。 “你说你要等你哥,你哥回来了,现在可以说了。” 刁宝瑞女士如果生气,从来不发火,都是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 犹如火山喷发前的安静,看似安全,实则危险又要命。 时父难得的也戴上眼镜,对着时隐之招招手,让他一块坐过来。 时隐之没着急着帮忙说话,顺着时父的意思坐在沙发上。 茶几对面的沙发则坐着时幼妍和毛颐鸣,时滚滚那小胖子被保姆带到房间里玩了。 时隐之仔细望了眼,发现毛颐鸣一边脸颊上明显有红印,又见时幼妍眼睛有些肿,清楚两人怕是已经闹开了,几年前积聚残留的问题一下子便摊开了,毫无保留。 这样也好,省得再多折腾。 时家在儿女教育上从来都不干涉过多,和八点档的电视剧里并不一样。 所以就算之前时幼妍从日本回来后还带了个儿子,只要时幼妍不主动说,刁宝瑞女士和时董事长就不会多问一句。 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太过操心。 再说了,时幼妍从小就是富养,也不至于眼皮子浅显,会因为钱而委屈了自己。 刁宝瑞女士和时董事长最后万万没想到,竟是这种情况! “伯母我知道您大约是不愿意将阿研交给我。但滚滚是我的儿子,我们毛家不会任由血脉流落在外,必定是要认祖归宗。” 就算来时家之前已经被时幼妍扇了好几个巴掌,毛颐鸣的脸皮还是一点没变薄,对着长辈说话态度也直接强硬。 就像是个仙人掌,又刺又硬。 “你这性子倒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挺好。”时父时董事长颇有些赞赏地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敢作敢当,说一不二。 “啪”! 时董事长才夸完一句,旁边胳膊上就被重重地打了一下。 “好什么好!” 刁宝瑞女士气势汹汹,时董事长低头安静喝茶。 时隐之见状,也不疾不徐地倒了杯茶,品起香茗来,浑然一副看戏姿态。 “大舅子,说起来也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点拨,我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呢!你说是吧,大舅子。” 毛颐鸣忽然间问话,猝不及防地发难,刁宝瑞女士和时董事长的目光都聚集在时隐之身上。 时隐之立刻便感觉到刁宝瑞女士眼中浓浓地拷问,还有妹妹时幼妍的目光,好似看一个背叛者。 回头不轻不重地瞥了眼毛颐鸣,时隐之云淡风轻地说道: “本来不想要说,但是伊伊被绑架了,只能低头求人。你以为我真心诚意地愿意告诉你?别大舅子大舅子的叫的亲热,幼妍还没和你结婚。” 毛颐鸣没想到时隐之这么会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被猛地一噎,一肚子的腹稿竟然一句也说不上来了。 “妈,爸,伊伊的外公外婆来n市了,你们如果有空见一面,商量一下婚事。” 一听“婚事”两个字,刁宝瑞女士的心情一下子就愉悦了许多,连连点头应好。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今天要不是因为你妹妹这事儿,我和你爸爸是准备去病房看看伊伊那孩子的。” 时隐之微微点头,一句话就哄的刁宝瑞女士喜笑颜开,开溜的话说的也是顺当之极。 “那我先上去了,明天还得早起去医院。” 宋伊被绑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刁宝瑞女士也清楚自家儿子前几日的模样。 眼睛里似有一团火,隐隐灭灭,透着疯狂的意味。 三堂会审一下便少了一位,时幼妍和毛颐鸣的压力也小了些。 时家别墅的二楼,时隐之习惯性地进书房,不过这次他不是为了看文献,或是学术资料。 从书架上抽出一册又一册彩色打印的文件,每一册都是一名婚纱设计师的作品。 囊括了意大利、法国、英国、美国、土耳其等各国知名婚纱设计师的作品。 小祖宗的婚纱自然是要定制的,但是选择哪一位设计师是个问题。 时隐之近三十年的岁月里从来没有接触过时尚服装美容类的杂志期刊,对设计师更是一无所知。 刁宝瑞女士之前以为一定会在农历十一月结婚,就算不成,十二月也行,连婚庆公司都联系好了。 时隐之此前看过那家婚庆公司承包的婚礼,总觉得欠缺了点什么。 索性决定还是每一项都自己来比较稳妥。 翻了好几册的婚纱图片,时隐之挑的简直是眼花缭乱。 婚纱的种类实在太多,蓬蓬裙婚纱、抹胸婚纱、鱼尾婚纱、露背婚纱、a字型婚纱、拖尾婚纱、直身婚纱、吊带婚纱、高腰线型婚纱…… 还有一些另类的风格,暗黑系、哥特风…… 时隐之仔细回想小祖宗的身材,又凸又翘,蛮腰酥胸,肩膀和背部的线条叫人爱不释手。 越想,越觉得想念。 没咬过一口前,不知其味。 尝过一次后,只叫人魂牵梦萦再难忘。 将一些看的顺眼的册子留下,下面进一步筛选的工作则交给吴语。 邮箱内有新的邮件,是婚戒的第二次修改过的设计稿。 戒指的设计倒是没有废多大功夫,请的是darry ring的首席设计师亲自设计。 这个品牌的宣传便是一生只能定制一次戒指,买的时候还必须拿身份证。 钻石的主要成分是碳,并不值钱。钻石也被称为二十一世纪最大的谎言,价格一直被戴比尔斯集团控制,垄断之后造成价格的虚高。 钻石中尤其以碎钻最不值钱。红钻的价格最高,其次为蓝钻。 时隐之选的是蓝钻。 蓝钻仅在南非和澳大利亚产出,物以稀为贵。而且每一颗蓝钻的颜色都是有细微不同的。 像是大海和天空的色彩,剔透湛蓝。 戒指的内侧,刻着宋伊和时隐之的姓氏。整个设计都是简洁大方低调。 时隐之暂时看不出不满意的地方。他将戒指的设计稿发给吴语,准备让吴语试探着问问小祖宗的喜好。 夜深了,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 手机微信里突然提示来了条新消息,时隐之点开一看。 小祖宗发了条语音消息。 声音软绵又带着哭腔,像是只小猫儿似的挠着人心窝。 “之之,我想你了,我害怕!” 70.替换2.0 宋伊再次睁开眼时, 入目便是一片雪白的墙面。 宽敞的病房, 右手旁有一盏烤灯,时隐之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守着。 “醒了?” 时隐之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纵是戴着金丝眼镜也掩饰不住双眸下的青色。 宋伊“嗯”了声, 脑子还是有些不清醒, 她望着自己的右手,觉得很不真实。 “之之,我好像做噩梦了, 我梦到自己被欧内斯特剁了手指,很疼很疼。” 望着小祖宗才醒来后脸上的茫然, 时隐之得承认,他心疼了。 像是在他的胸口破了个口子, 一点一点咬食他的心。 “他们都死了,伊伊的手指也回来了, 别怕。” 当时特警当场击毙两人, 还有一人腿受伤, 结果没撑到医院就因为失血过多休克死亡。 当时在场的特警将宋伊的断指用纱布包了起来,紧急送到医院进行了断指再植术,外科医生在显微镜下缝合了数小时, 将细小如头发丝的血管神经一点一点缝合起来。 在这过程中, 宋伊都是处于麻醉状态, 并不清楚过程。 手术成功后, 宋伊被送到安静、空气流通的病房内, 病房内的室温保持在二十四度到二十六度,相对湿度维持在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 每一部分都要保持精确,以防止温度过低使血管痉挛影响血液循环,温度过高则会加速组织耗氧代谢。 宋伊懵了会儿,歪着头仔细思索了片刻,忽然昂起头看着自己的腿。 果然一条腿上被打满了石膏,比旁边的另一条腿粗了一圈。 “骨裂,已经固定住了,安心。” 时隐之只看了眼便晓得小祖宗的意思,他面上虽有疲惫,仍耐心地给宋伊嘱咐道: “这段时间伊伊你要绝对的卧床休息,至少一个星期,尽量不要乱动。” 宋伊点点头,微微抬起右手,想要仔细瞧瞧,突然便被时隐之低低呵了一声。 “不要随便动!” 宋伊立马乖乖地将手放了回去,脸上有些茫然。 望着小祖宗现在的表情,时隐之倒是有些无奈了,分明前一刻他才叮嘱了,小祖宗左耳朵进右耳朵,浑然没当回事。 他咳嗽了声,清了清沙哑的喉咙,低声解释。 “体位的改变会导致血压的改变,手指才接上去,吻合的血管对血压瞬间变化很敏感,容易发生痉挛。” 断指再植术后的护理是很严格的,就连枕头的位置也有要求。 枕头需要略高于心脏水平,以促进静脉血回流,减轻局部肢体肿胀。但是也不能过高,过高则让患肢血压压力改变而诱发血管危象。 宋伊点点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突然真心诚意地感叹了一句。 “好丑。” 比其他手指略粗,伤口处密密麻麻的缝合线,像是一只弯曲的蚯蚓,盘绕在手指间。 “不丑,很漂亮,伊伊哪里都是最漂亮的。” 时隐之的目光也望向宋伊的手指,他的语气很诚恳,一点不掺假。 宋伊笑了,笑着笑着又突然哭了。 默默地哭,没发出一点声音,眼睛一眨,忽然便是一串泪珠滚落,打湿了枕头。 她问,“我以后是不是不能画画了?” 正常人少了食指,接上后如果恢复的好,并不影响拿笔写字或是绘画。 但是宋伊不同,她是画家,国际知名的画家。 每一笔下去都要求精细,如果画到细节处控制不住画笔,那一幅画便毁了。 就好比一个外科医生,断指再接后能拿手术刀,却无法再做精细手术一样,这是一样的道理。 时隐之没有立刻回答,眼睑微垂,浓密的睫毛遮住眼中一切复杂目光。 “能的,会比过去画的更好。” 宋伊不说话了,鼻间红红的,停住了泪水,眼眶里却还是亮晶晶一片,叫人看一眼便觉得心疼万分。 宋伊忽然觉得或许是她目前为止的人生太过顺利,所以老天才给她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细数历史上伟大的女性画家,似乎没有一个能像宋伊之前那般顺风顺水。 弗里达·卡罗小儿麻痹,断腿断肋骨;真蒂莱斯基被老师塔西□□;草间弥生十岁就得了精神分裂症。 时隐之摸了摸宋伊的小脑袋,站起身来,俯身落下一吻,轻轻道: “一切都会变好的,别怕。” 因为宋伊才做完手术,需要限制亲朋好友的探视,时隐之也不能待太久,更何况他还得帮忙处理媒体那边的事情。 国宝级画家宋伊被法国知名画家欧内斯特绑架并剁掉食指的消息,警方才发布,顷刻间便上了热搜。 #宋伊手指#,#宋伊 欧内斯特#等关键词霸占微博热搜前十。 热评下几乎都是清一色为宋伊祈福,心疼宋伊的言论,还夹杂着一些辱骂欧内斯特的评论,就连不少蓝v官博都转发评论。 【就算没有手指了,她也是我们心中最好的画家!】 【我们伊伊女神平安无事,我要吃素三个月感谢佛祖!】 …… 收藏界内宋伊的画作也是一下子提升了一个档位,画作价值翻倍。国内有欧内斯特画作展览的博物馆也立刻将之下展。 时隐之走出病房,不意外在医院的走廊边上看见一袭军装的毛颐鸣,作战服上还沾满了泥灰,手上夹着根烟,吞云吐雾,对来往人群的眼光毫不在乎。 “穿着军装抽烟,不怕被人拍下来,到时候吃处分?” “为了你家那位,我都吃了这么大个处分了,还在乎这?更何况,这深更半夜的,谁拍?” 见着时隐之,毛颐鸣将手中的烟掐了,吐出最后一口烟,喉结滚动,目光望向远方,道: “说吧,是死是活,也该有个盼头,总好比我如今不死不活的好。” 时隐之也靠在墙上,望见毛颐鸣这明显紧张的模样,低声笑了笑。 宋伊的手机里有他早就安装进去的芯片,能定位,不过警方最后搜寻到的时候,发现压根没有人。 欧内斯特半路上就将宋伊的手机扔了,还关了机。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满怀希望又突然落空的心情,韩南当时安慰说,就在这附近了,至少缩小了范围。 撒网式的遍地搜寻,n市可以动用的警方人员不够,要报告上级,等上级批准了才行。 等上级批准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毛颐鸣的兵就在附近的训练场,时隐之这辈子没求过人,第一回低声下气的求人便是求的毛颐鸣。 现在回想起来时隐之也是一阵后怕,再晚来一步的结果,他怕都无法承受。 “都在里面了,幼妍的事情我说不出口。你当年如果没有去当兵,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儿。但我也庆幸,庆幸你当年从军,要不然小祖宗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时隐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随手抛给一旁的毛颐鸣,话中是浓浓的感慨。 毛颐鸣接过u盘,紧紧地握在手里。 这些年,总该有答案了。 “走了,你也好好休息吧!脸色难看的和什么似的。” 时隐之笑笑,“嗯”了声。昨天连夜从h市回来,一夜没睡,算起来他已经快要有两天没合眼了。 还有两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小祖宗终于回来了,他也能安心休息片刻了。 次日早间,各地方的报纸上都大篇幅地报道了宋伊此次被绑架的事件,引起社会大众的广泛关注。 宋伊的画作代理人吴语一大早就提着南瓜粥过来探望,正好遇见来循房的医生出来。 聊了几句知道小姑奶奶目前恢复的还可以后,总算将心放下一点。 “我听医生说,恢复的还不错。怎么样,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小米粥,清淡的比较养胃。” 宋伊睡的浅,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又被噩梦惊醒,没怎么睡得着。 恰好循房的医生过来,听着那脚步声和开门声,宋伊差点自己被自己吓个半死。 这会儿见吴语来了,也算是有个人陪着,心里安稳些。 “这会儿子还不好下定论,医生说了,术后二十四小时到七十二小时之间,是吻合血管出现循环危象的高发期。” 吴语在烤灯旁看了会儿宋伊的手,没敢随便乱碰,将装了小米粥的保温盒放在桌子上,和宋伊说起现在的舆论情况。 “网上现在对你是抱了很大的评价,今天清晨法国驻华大使还了微博表示了歉意,毕竟欧内斯特是法国人。” 宋伊小幅度地活动了两下颈椎,没当一回事儿,她抬头望见吴语还带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不免奇怪。 “在外面躲避着媒体带着,怎么都进屋了你口罩和帽子还不摘啊?” 吴语突然一愣,望向宋伊。 电石火花间,宋伊猛然想起发生的事情,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说时,便见吴语利落地将帽子和口罩摘掉,露出整张脸来。 左右两边的脸颊上各有一道伤口,用针线缝合后看着仍旧触目惊心。 宋伊沉默了,突如其来的心虚将她包围。 吴语的脸原本很漂亮,属于大方精简的美。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些伤口根本不会存在。 宋伊正低着头沉默时,忽然便听到吴语的调侃。 “看,老娘的脸酷不酷?” 71.替换3.0 疤痕的去除主要是靠皮肤的新陈代谢, 外在的药膏只是辅助。上次时隐之给小祖宗的祛疤药膏还有, 倒是省得再配。 出院前宋伊还去拍了x线,毕竟是年轻人,恢复的快, 轻微的骨裂两三周的时间便恢复的差不多了, 再过几日便可以拆石膏了。 一月上旬的时候, n市中医药大学的方剂学便考完了,时隐之窝在教研室一天,将学生的成绩批改录入。 刁宝瑞女士和时董事长此前还和宋伊的外祖父外祖母见过面, 背着宋伊,变着法的确定结婚日期, 左一口亲家,右一句解老。 宋伊石膏没拆, 大部分时间都蜗居在之前买的别墅里,还把外祖父外祖母一起搬进来住。 她的卧室在二楼, 画室就靠着二层的楼上花园。 冬日里没多少花开着, 看着外面的景色都是凋零萧瑟之感。 三脚架画板早就支好, 颜料盘上的色彩也调好,可画纸上还是干干净净。 在医院的时候,每天都有人来探视, 医生也总说会恢复好的, 所有一切都好似春日的景色, 欣欣向荣, 美好又光明。 只有当宋伊真的拿起画笔的时候, 她才晓得,真的不一样。 假肢和真腿到底是有差别的,就如同断指再次缝合上也和原来的手指不一样。 早晨起来的时候,总会感觉手僵。秋冬季节干燥,不管宋伊涂抹了多少护手霜,那再次接上的手指总是会干的脱皮。 “尽管断指再植术会将指骨,血管,肌腱,神经全部缝合上,但事实上并不可能达到完全正常。” 宋伊脑海里又回想起出院时候主治医生说的话。 伸出右手,仔仔细细地看着食指。比起其他手指,食指更加的细,也更加的干枯,像是一个中年女人的手指突兀地接在自己手上。 艺术家都爱美,追求美,宋伊格外如此。 将一只黑色的手套戴起来,宋伊开始绘画。 这是她出院后第一次拿画笔,第一次再次尝试绘画。 她没有选择油画,而是最简单最基础的素描,拿的也是炭笔。 接近二十年的绘画史,宋伊绘画的功底很深厚,速写起来也很快。 她也没有按照自己往常的绘画顺序来,有小到大,亦或是由局部到整体。 相反,宋伊是从轮廓开始画起的。 画的很顺利,尽管抓笔时候觉得有些别扭,但画出来的效果还算不错。 下面是要画外面飞鸟的眼睛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哪怕是动物的眼睛也是如此。 换了一只色号的炭笔,宋伊一点一点雕琢着,比往日随性发挥时候还要认真。 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她参加入学考试时候一样的紧张。 光和暗都处理的很好,宋伊心里也渐渐放松下来。 飞鸟的羽毛需要从下往上画,如此才能画出层次感来。 宋伊才划出第一笔,脸色便立刻变了。 ——她这条线画歪了。 美术生第一堂课学的就是线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绘画。 这是最基础的,也是最不应该出错的。 深吸一口气,宋伊安慰自己只是一个意外,她握紧了画笔,右手食指上的缝合处都隐隐充血。 第二笔,第三笔,第四笔……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阻力一般,宋伊的每一笔都和预计应该画出来的不一样,朝着一个角度倾斜。 松开画笔,望着面前的画,宋伊脸色难看的厉害。 出院后她也搜集了相关的资料,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事实真的不如所愿的时候,宋伊得不得不承认—— 她不甘心。 或许是肌腱没有恢复好,又或者是神经没有恢复好。 如果是肌腱还好一些,若是伤的神经,恢复起来的时间便更加漫长,甚至可能永远都恢复不了。 画室里,宋伊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画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解老爷子来了,还有同时隐之的闲谈声。 “伊伊啊,小时来接你咯,今天是要带你去拆石膏的。” 应了一声,宋伊缓慢地动了动四肢,不过就是这短短时间没有活动,她的右手好像又麻木起来了。 调整好情绪,才打开画室的门,宋伊便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怀抱。 很突然,又在意料之中。 宋伊的腿还打着石膏,不能走路,日常都是在轮椅上,吃饭也不下楼,都是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端了送上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的么?” 照例是日常的询问,有时候宋伊觉得自己不是找的男朋友,找的是一个二十四孝好爸爸,还会医术的那种。 要下楼梯了,宋伊双臂更紧地搂住时隐之的脖子,想起那总是花歪的线条,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挺好的,没有不舒服,就是想你了。” 听到宋伊说想自己的时候,时隐之的视线下意识地望了眼怀里的小祖宗,却只看见她低垂的双眸,睫毛很长,密集地能遮住眼中神色。 小祖宗不轻易说“想”,一旦说想念,便代表小祖宗不开心了,受了委屈。 就像宋伊之前才住院的时候,夜里做噩梦惊醒,害怕无助,想打电话给他又怕打扰他睡觉,只能在微信里可怜巴巴地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也是什么都没说,只说“想你了”。 步伐未停,时隐之微微扭头望了看方才小祖宗出来的房间,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抱着宋伊下楼,车早就停在别墅院子里。 宋伊的外祖母见时隐之抱着宋伊下来了,赶紧地小跑着去开了车门。 为了照顾小祖宗,车的后座上都铺了柔软的毛毯,能让宋伊将腿摆在上面。还有一个白色的大靠枕,给宋伊枕着或是抱着。 到医院的时候,时隐之想从后备箱里把轮椅拿出来,然后才去抱小祖宗。 折叠的轮椅摆放起来很方便,也省空间。 被抱起的时候,宋伊突然声音囔囔地问道,“之之,我重不重啊?” 说起来,宋伊养伤的这段时间,除了一开始的几日吃的清淡,后面的日子几乎都是大鱼大肉汤水进补。 骨头汤补不了骨头,各种煮的白白的汤里面也没有多大的营养,实际都是脂肪。 刁宝瑞女士倒还好,毕竟是医学教授,没弄什么汤过来,只是变着花样地煮粥过来。 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却是不得了,中午是鸽子汤,晚上是猪蹄汤,日常喝的水都是骨头汤。 汤汤汤,宋伊现在是见到汤就下意识地抵触。 偏偏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信奉的就是吃什么补什么,所以顿顿都有骨头汤,把宋伊原本一个好好的体重不过百的小姑娘,蹭蹭地体重直上,逼近一百斤。 “重什么?你这身高和体重可不成比例,bmi肯定是过瘦。” 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时隐之从来不觉得女孩子太瘦好。 相对于外表,时家人都是更注重内在品质,当然时家人颜值高又是另一码事。 轻轻捏了一把宋伊腰间的软肉,时隐之带着点调侃语气地说道: “胖些才好,有福气。再说了,你这么好看,就算是便成胖子,也是最好看的胖子。” 如果说胖子有福气,宋伊这辈子都不想要有福气。 张嘴轻轻咬了口时隐之的耳朵,宋伊昂起头直视着时隐之,神情有些傲娇。 “竟知道拿好话哄我。” 时隐之没反驳,将小祖宗轻轻放进轮椅里,推着她进医院。 宋伊坐在轮椅里,带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单手撑着一边的脸颊,唇角勾勾。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好像就有了一种特殊的魔力,明明在画室的时候还闷闷不乐,时隐之只是说了几句话,她的心情便不知不觉放晴。 电梯在四楼停下,为了确保,时隐之还是先带着宋伊做了x线,片子上显示骨线已经完全愈合后才带着片子去找拆石膏。 给宋伊拆石膏的人是骨科的主治医生。原本这种事情轮不到他一个科室主任来做,但毕竟宋伊身份特殊。 时隐之也是医生,拆石膏这事儿也不难,按说他在家里便可以帮小祖宗拆了石膏。 但时隐之怂,生怕出了纰漏。 这道理和“医者不自医”有些类似,涉及到自身时候,理智难免会被感性左右。 骨科主治医生拆石膏的手法很熟练,让宋伊的腿翘在一张椅子上。而后先用温水一点一点地浸润石膏,石膏表面便会一点一点地变软。 然后拿着刀一点一点地锯开,速度不能快,一边锯一边观察,看到皮肤的时候立刻停下。 最后拿剪刀剪开,开一个缝以后,慢慢将石膏拆开。 或许是因为打了快一个月的石膏,宋伊看着自己这条绑石膏的腿,总觉得比另一条腿都要白上许多。 拆完石膏之后,那主任医师絮絮叨叨地说着注意事项,宋伊的注意力完全都在自己拆完石膏的腿上,一点没听,反正有时隐之,她听不听都无所谓。 真是的,早知道弄个石膏就能把腿变得这么白,她就天天涂石膏,胳膊上,腿上,脸上都弄上石膏。 等骨科的那位主治医师将注意点都讲完后,宋伊还是没回神。 时隐之一手搂住宋伊的腿弯,一手搂住宋伊的腰,便将小祖宗重新抱起来放进轮椅里。 “不是拆了石膏了么?怎么还要坐轮椅?我不能自己下来吗?” 被一把抱起来,宋伊下意识地搂住时隐之的脖子,脸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无辜神态。 时隐之没和小祖宗客气,不轻不重地在宋伊脑袋上敲了个栗子。 “拆完石膏的前三天内,都还是做轮椅。” 骨线完全愈合后就可以站起来正常行走了,不过时隐之对宋伊不放心,还是想让她多养几日,总归小祖宗不走路顶多麻烦他多抱几次,求之不得。 宋伊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她对时隐之的话向来是不过脑子,更何况还是有关医学方面的。 从随身带的大包里拿出一条厚厚的毛毯,叠成长方形盖在小祖宗的腿上,边边角角处也捂的严实,生怕漏出一点风。 宋伊望着单膝跪下给她捂毛毯的时隐之,见他低头专心,动作自然地好似理所应当,突然间就觉得一阵感动。 因为打了石膏,宋伊没法正常的穿裤子,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将一边的裤腿剪掉大半,然后穿上。 也只有时隐之这么细心,提前想到小祖宗拆完石膏后一条腿是光着的,拆完后又不能立刻站起来,索性早早地就备着厚毛毯遮住。 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没想得到的事情,他却想到了。 女孩子所期盼的感动也不过就是日常点滴中的细节罢了。 雪白的墙面,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和各种药水的味道,来往间或是咳嗽的老弱病残,或是行走快速的医护人员。 宋伊从没喜欢过医院,此刻,她忽然觉得这样的一切也很好。 等时隐之将小祖宗才抱进后车座,冷不丁便感到勾在脖子上的那双手忽然松开,而后突然揪住他的西装领带,用力一拉。 唇上立刻便印上一阵柔软,是从未有过的热情,也是从未有过的生涩。 动作鲁莽又生硬,不知进退,只晓得胡搅蛮缠,呼吸渐渐也乱了,没了分寸。 经欧内斯特的事情后,时隐之一直没和小祖宗太过亲密,最亲密的也不过是抱小祖宗上车,坐轮椅。 他怕太主动会吓怕她,他怕小祖宗以为他是只外表的肤浅人物,所以努力地克制着,不敢越雷霆半步。 可现在宋伊难得主动了,没道理不好好把握机会。 由着小祖宗亲了片刻,时隐之便化被动为主动,攻城略池般一点一点地舔着唇,划过齿。 他是教授,教学生方剂配伍;此刻在车上,教着小祖宗如何亲吻。 许久,宋伊终于忍不住小手轻轻敲了两下时隐之的胸口,口齿不清地“嗯嗯”推拒。 晶莹剔透的银线划过两人双唇,而后慢慢延长直到分离。 时隐之轻声低笑,浑身都透着满足的意味。 一圈一圈地在小祖宗腰上打着旋,咬耳朵道: “伊伊,我们去日本吧!” 72.替换4.0 “据本台最新报道, 国宝级画家宋伊不仅右手食指被剁, 其中一条腿也被法国画家欧内斯特打成骨裂。记者从n市鼓楼医院了解到……” 打开电视,各地方卫视的新闻报道无一例外地均报道了此次宋伊被绑架事件。 h市的某片别墅区内,解老爷子和老伴两人正盯着电视看着, 好似要把液晶电视给看出个洞来。 分明前天晚上才走的, 怎么会才到n市就出了这么个天大的事儿来?! 解老爷子自认为一辈子活得磊落, 问心无愧。 谁曾想中年丧女,晚年又亲眼见着外孙女受了这么大的罪。 总说是好人有好报,可他这辈子惟愿子女平安, 竟然也实现不了。 一口气没抬得起来,生生憋在胸中。痰、血、淤互结, 乃成癌毒。 猛然间,安静地只有电视台主播报道声音的客厅内, 一阵一阵地咳嗽声传了出来,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宋伊的奶奶赶紧地便拿了温开水过来, 轻轻拍着老伴的背慢慢顺气, 几乎不可闻地轻声叹了口气。 解老爷子拿着丝绸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大半天, 等稍稍停下后,不意外看到帕子上有一摊血水,不过这次, 里面似乎还有结成凝块的小血栓, 量也大了些。 “叹什么气啊!赶紧地买机票咱们得去n市!” 歇了片刻, 缓和过后, 解老爷子重重一拍沙发面, 中气十足。 晚上七点十五分,n市机场,时隐之低头看了眼时间,而后继续看着出来的行人。 他知道小祖宗这事儿肯定瞒不过去,本打算晚些时候再同两位老人家仔细说,也好给个缓冲期,没想到下午他在出期末试卷的空档里头,便接到了两位老人的电话。 h市飞n市,两位老人家没做过几回飞机,也不会买机票,到了机场忙活了半天还是一脑袋雾水,没得办法只能打给外孙女的未婚夫,未来的外孙女婿时隐之。 时隐之给两位老人订了机票,还一路视频指导着两位老人上了飞机才放心。 又过了六分钟,时隐之终于望见小祖宗的外公外婆。 两位老人家上了年岁,眼神也不大好,仍旧在四处张望着。 像是误入巴布亚新几内亚原始森林的雏鸟,有些不知所措,又努力适应着。 时隐之步子走的很快,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便站在宋伊的外祖父外祖母面前了。 “车停在外面了,我带外公外婆去。” 宋伊的外公外婆没带多少东西来,两位老人都只背了个斜挎包,匆匆忙忙便赶了过来,坐完飞机后还是有些不大适应,面上气色看着不是太好。 宋伊的外祖父点点头,才“嗯”了声,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一回比在h市家中咳的还厉害,整个身子都跟着咳嗽而来回摆动,手帕上咳出一小节如同树枝一般的血块。 时隐之只瞧了一眼,神情便一下子严肃起来,连带着金丝镜片后的双眼似乎都带着汹涌而来的复杂情绪。 咯血是指喉部以下的呼吸器官的出血,并经咳嗽动作从口腔排出的过程,主要见于呼吸系统疾病。 整个支气管的结构就好似一棵倒置的大树,支气管经肺门入肺,分为叶支气管,而后再分为段支气管。 段支气管反复分支为小支气管,继而再分支为细支气管,终末细支气管。 支气管树是空心的,其管腔是气流的通道。 解家老爷子现在咳出的血栓形状,便是支气管树枝的形状。 时隐之在临床上实习时候见过一个肺癌晚期的患者,在一次剧烈的咳嗽中也咳出了支气管树枝样的血栓,很完整,也很大。 而后便被医院拿了作为宝贵的标本,至于那位肺癌晚期的病人,没多少天就死了。 癌症的进展说起来是很快的,如果转移到其他器官则会进一步加重病情,最常见的便是淋巴转移和血行转移。 “哎呦,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咳嗽出血栓来后,解老爷子感觉呼吸好像都痛快了些。擦了擦嘴角,急忙催促着道: “小时啊,赶紧的,伊伊在哪个医院啊?咱们快些去。” “现在已经七点多钟了,过了医院探视的时间。”时隐之回道。 医院的探视时间是有规定的,一般医院不会超过晚上七点,以确保病人更好的休息。 宋伊的身份特殊,医院为了尽快让宋伊恢复,探视时间更是缩短了不少。 “哦,这样啊。那小时啊,我们明儿再去吧,明儿几点医院开门啊?” 听到不能探视后,两位老人的情绪明显低落些。 大半天奔波从h市到n市,就是为了见一面宝贝外孙女,如今见不着,紧绷着的精神都显出颓废来。 时隐之一手将解家老爷子身上的包提起,微微笑道: “没关系,虽然过了探视时间,但是还是能去医院的。” 一个半小时后,n市军区医院影像科内—— 解老爷子坐在角落的凳子上闷闷不乐,独自生闷气。 他原本以为外孙女找了个好对象,没想到是个蔫坏的臭小子! 解老爷子本以为时隐之是有什么门道,过了探视时间还是能进医院见宝贝外孙女伊伊。 呵,这是一万个没料到,竟是直接带着他上了军区医院照片子!! “哎呦,你都多大个人了,还在这边跟个小孩子似的干什么啊?人家小时也是好心,偏你连臭的和茅坑里的硬石头似的,不讨喜!” 从进影像科开始,宋伊的外祖母便不停地给老伴劝说,说的口舌都干了,见他这脸还是拉的老长,一下子也来了脾气。 屁股一扭,眼睛一翻,索性也不搭理解老爷子了。 晚上医院没有专家,只有急诊。 军区医院这边急诊科的有位医生正巧是时隐之的老同学,让他开了个急诊单子拍一下片子看看。 等片子出来还需要些时间,时隐之去外面就近的小饭馆买了快餐过来,都是些容易克化的食物。 飞机上也提供晚餐,但是谁叫他现在惹怒了解老爷子,总归得要低头认错下台阶不是? 他能理解宋伊外公的心理,但是理解归理解,检查还是要做的。 今早上吴语发了短信过来说小祖宗的情绪不大稳定,似乎总是在发呆。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医院方面目前还没有给宋伊做相关的精神测试,时隐之也无法确定小祖宗现在的精神状况如何。 解老爷子算是小祖宗为数不多在乎的亲人,才从欧内斯特手上逃出来,时隐之不希望小祖宗再次受到伤害。 纵然人固有一死,但时隐之不希望解老爷子去的太快。 他怕小祖宗受不住。 “外公外婆,吃点东西吧!这么晚了没吃,胃受不住。” 在医院走廊外的椅子上,时隐之将饭盒挨个打开,连一次性筷子都给拆开放好,恭恭敬敬地递给解老爷子。 “哼!不吃!” 解老爷子鼻子哼哼,傲气地背过身。 宋伊的外祖母倒是不客气,接过时隐之递过来的饭,斜了眼自家老伴,道: “还是小时贴心啊!哪像旁边这个糟老头子,竟是晓得耍横。人家为了他好,给他拍片子,还不领情!” “嘿我说你个老太婆,我身体情况我不清楚?拍什么片子啊!浪费钱!” 解老爷子闻了闻饭香,突然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了,颇有些尴尬地转身,嘟囔着。 “我这还不是因为伊伊,伊伊要是晓得了,不影响她精神啊!” 解佳昭去的早,宋伊很早的时候便独立了。 对解老爷子来说,每一回,他都是默默看着宋伊远去的背影。 孩子大了,做长辈的怎么能做拖累? 他们家伊伊还躺在病床上呢,怎么能为他这把老骨头担心? 时隐之比解老爷子要高出一个头来,他拆了另一个饭盒,微微弯腰,恭敬地递给解老爷子。 “不会,我还没告诉她。但是我也得晓得您如今身体具体的情况才行。” 解老爷子的脸色稍缓,手才接过饭盒,便听到时隐之又道: “不如您让我把个脉?” · 十点零六分,宋伊猛地从梦中惊醒。 望着天花板,眼里是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惊恐。 白天里吃的药很多,注射的药很多,脑子纷纷乱乱,昏昏沉沉只想要入睡。 谁料到不过才一个多小时,她便被吓醒了。 有一个红眼睛的怪兽在追着她跑,怪兽的舌头很长,一舔都是口水。 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右手,叫嚣着“吃掉吃掉!通通都吃掉!” 她拼命的跑却还是被追上,手指被咬掉的瞬间,怪兽的脸突然变成欧内斯特的模样,而后梦便醒了。 背部潮湿一片,宋伊感觉浑身都冒着冷汗。 在床上静静地躺着,缓了好一会儿,宋伊才终于将目光从天花板上收回。 一点一点地将头转向右边,望着烤灯下的右手,宋伊忽然安心。 幸好,手指还在。 73.替换5.0 时家的别墅, 在宋伊看来, 和八点档狗血电视剧中的豪门别墅根本没差。 就连外面的院子也大的离谱,估计光是遛狗遛一圈就要累的要命。 望着手中才从超市进口产品区买回来的保健品,宋伊忽然觉得有点掉档次。 总共才不过五六千的东西, 估计还不够人家一盒面霜贵。 自从上次宋伊在n大附近差点被砍伤后, 时隐之就在宋伊的手机上装了定位系统, 看着手机上的红点一点一点接近,便晓得宋伊是到了。 打开门,果然看到围栏门口站着宋伊。 “怎么来了就傻站在门口?不大我电话也不按门铃。” 宋伊低头闷声不吭, 很是沮丧。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不高兴了,我有小情绪了”。 时隐之哪里看不出来宋伊的小情绪, 像哄着小朋友似的,轻言轻语。 “外面太冷了, 一直站着也不怕冻感冒了,和我回家吧。” 宋伊慢慢抬起头, 脸上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从口袋里面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来。 “我手捂热了, 你要不要牵?” 之前没确定关系的时候,时隐之每次需要拉宋伊走,都是礼貌十足的绅士手。 现在都确定关系了, 当然是要爪爪相扣, 掌掌相握。 “荣幸之至。” 时隐之笑着点头, 从宋伊手上接过她带过来的各种进口产品, 大手紧紧地握住宋伊的小手。 越到天气冷的时候, 宋伊的四肢就格外的冰冷,在外面吹一会儿的风,手脚都会冷的麻木。 这会儿时隐之握住她的手,就好像有个暖宝宝,不断地传递热量。 “时隐之,我带来的礼物好像有点不上档次,你爸爸妈妈会不会看不上我啊?” 走在时家的鹅软石铺就的小路,宋伊还在纠结礼物价格的问题。 原本她以为时隐之家只是小康,万万没想到他们家都已经超出国家的步伐,早已经迈入“共同富裕”的阶段。 时家这别墅比宋家的还要气派,而且看建筑的痕迹,估计也是才建造好没多少年。 “你不带礼物来妈和爸都高兴,带了只会更加高兴。” 时家不注重这些外在的形式,内在品质好比钱更珍贵,时家又不缺钱。 推开别墅的大门,立刻便能感受到屋内的温暖。 将早就准备好的粉色拖鞋拿给宋伊,时隐之在一旁也换鞋进来。 刁宝瑞教授早就在自家儿子出去接未来儿媳妇的时候,她便巴巴地躲在窗边偷看。 哎呦,是牵着手进来的呢! “怎么样,是不是看着挺登对的?!” 用胳膊捅了捅坐在身旁的丈夫,刁宝瑞教授小声说道,神情激动,脸上尽是姨妈笑。 时代点点头,习惯性附和妻子的话语。 “儿子能得偿所愿最好。” 宋伊换好拖鞋后,时隐之领着她到时父时母面前,将宋伊带来的进口产品朝地上一搁,保护意味十足地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二老说道: “这是儿子的女朋友,宋伊。” “伯父伯母好,我是宋伊。” 半个身子被时隐之护在身后,宋伊需要向前小跨一步才行。 第一次见家长,宋伊心里其实七上八跳的,生怕和晚间八点档的泡沫剧一样,被拿钱甩脸,威胁离开。 扬起一个略显紧张的微笑,宋伊又弯腰鞠了一躬,很到位的九十度。 刁宝瑞教授努力了许久的严肃面孔一下子就崩了,忍不住扶在丈夫的肩膀上,笑的一颤一颤的。 “哎呦我的宝贝儿媳妇,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时父面上也带着无奈的神色,歉意地对着宋伊说道: “你婆婆她性子就是这样,比较跳脱。” 时父时代是个成功的商人,和时隐之一样都带着眼镜,年过五十身材却依旧保持的很好,透着股儒雅的气质,很有周润发的风范。 宋伊扬起唇角笑笑,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时隐之看出宋伊的无措,淡淡瞥了眼兀自乐的不停的刁宝瑞教授,给自家女朋友解围。 “和妍妍一起坐吧!不用管妈。” 时幼妍和宋伊本就是好友,而且时滚滚还在那边,有小孩子在,最能缓解气氛。 佣人将菜一道接着一道的摆放在圆桌上,各种香味儿勾的人馋虫都要出来了。 宋伊没听时隐之的话,第一次见家长,第一印象可不能坏。 她犹自傻傻地站着,笑的很紧张,面部肌肉很不自然。 刁宝瑞教授终于止住了笑意,用指腹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忽然一把抱住还没离开的宋伊,朗声说道: “欢迎儿媳妇伊伊来时家,以后这就是你自己家了,不必太紧张。” 猝不及防被拥抱,宋伊的浑身肌肉都是僵硬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手拥抱未来的婆婆,笑容真实又明媚。 “谢谢伯母,我会的!” “吃饭吧,菜都上的差不多了。” 时父招呼着,先一步走到餐桌边,帮刁宝瑞教授拉开椅子。 时幼妍有专门的小碗放置菜肴,而且也要照顾吃饭老大难的时滚滚,便没有上桌吃饭。她和宋伊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便带着时滚滚到旁边的小客厅吃饭玩耍。 时家今晚的菜都是正宗的n市地方菜,是苏菜的四大代表菜之一,食材以水产为主,讲究鲜活,刀功精细。 梅酱小排、当涂咸鸭、苜蓿头、凤尾虾、美人肝、炖生敲…… 每一样都做的精美无比,放满了一桌子。 时家没有吃饭不能讲话的规矩,只要把嘴里的菜咽下去,说话时候不要呛着就可以。 饭桌上的习俗,长辈动了筷子做晚辈的才能动筷子。 宋伊正准备吃饭的时候多多表现,给未来的婆婆公公敬酒夹菜,就见刁宝瑞女士夹起一块盐水鸭的腿部,放到她的碗里。 “吃呀别客气,伊伊你太瘦啦。” 为了给未来的婆婆一个好印象,宋伊吭哧吭哧地开始咬着鸭肉。 她这一块鸭腿还没吃完,时隐之夹了块鲈鱼肉来,刁宝瑞女士又夹来了虾。 时父好一些,直接端过来一小碗鸽子汤。 才不过短短两分钟,宋伊的小碗里便堆满了各种菜,完全来不及吃。 “别为难自己,想吃就吃,妈和爸又不是外人。” 对于宋伊的食量很清楚,时隐之只担心宋伊太客气,吃的太少。 嘴里塞满了食物,像是仓鼠似的嘴巴子鼓鼓囊囊的。宋伊努力地咀嚼,艰难地吞下口中满满的食物,拿起时父端来的汤,准备抿一口。 她真的不是能吃,只是胃口大而已! “对啦,伊伊啊你和隐之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看农历十一月六号就很不错,是大吉之日,适合婚嫁。” 完全没吃几口,只盯着给宋伊夹菜的刁宝瑞女士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来的话让桌上的时隐之和宋伊同时顿住了动作。 时隐之给刁宝瑞女士使了个眼色,嘴角小幅度地上扬。 他巴不得早点将宋伊娶回家,不过他也清楚,宋伊因为父母的原因,恐婚。 时隐之的余光注视着宋伊的神态,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时间是最好的伤药,能抚平一切的伤疤。 幼年时候便对结婚的恐惧深入骨髓,而现在遇到了时隐之,这些恐惧和害怕在一点一点地减退。 宋伊甚至幻想过和时隐之结婚后的场景,但是真要她如此快速地接受结婚,还是有些太勉强。 “啊这个,会不会太早了些?” 宋伊放下筷子,试探地望着刁宝瑞教授说道,小心翼翼。 “早么?” 刁宝瑞女士强行按捺住想要让两人立马领证结婚的冲动,蹙着眉头点点头说道: “是有些早了,但是有些要准备的事情得要准备起来了。伊伊我给你把把脉,调理一下身子,以后怀孕了也能少吃一点苦。” 许多年轻夫妻,准备要孩子之前什么准备也没有,戒烟戒酒是必须的,女方如果有宫寒之类的毛病也得要调理好了,这样孩子生下来才会更加的健康,做母亲的怀孕期间也能少吃一点苦。 刁宝瑞教授虽然不是专攻妇科的,但是把脉却是好手。 宋伊点点头,总归结婚还不着急,调理身体这事儿也没关系。 她将身子朝刁宝瑞教授那边挪了挪,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来,方便把脉。 中间三指按在宋伊的寸、关、尺部,感受着脉搏调动的频率、强度,时间越长,刁宝瑞教授的眉头便越深,宋伊的心也越来越悬。 总该不会是体质太差,很难调理吧? “换另一只手来。”刁宝瑞教又道。 宋伊又将另一边的手腕放在桌上,眼中也不自觉地露出紧张的神色。 半晌,刁宝瑞教授终于把好了脉,她睨了眼时隐之,对了个眼神,而后又很快地收回目光。 酝酿好了情绪,她突然柔声安抚着宋伊,眼神真挚,言语诚恳感人。 “伊伊啊,伯母也是开放人,不是个封建思想的保守人。你们小年轻这种事情我们是向来不管的,但是既然肚子里都怀上了,怎么也不能不对孩子负责啊!” 宋伊一脸懵逼,她今天才和时隐之牵上手,怎么就突然怀孕了? 74.替换6.0 昏暗的环境, 偶尔还能听到水滴落的声音, 一下一下的,好似钟摆。 宋伊迷迷糊糊地醒来,望着周遭陌生又脏乱的环境, 心里一阵发凉。 在一处阳光相对充足的地方, 欧内斯特正在绘画, 油画材料东倒西歪的扔在地上,一片狼藉。 他似乎在画窗外的树木,不过怎么画都不满意, 地上已经有好几副废弃的画纸了。 欧内斯特忽然烦躁地用力踢了一下画架,而后掉头向宋伊走来, 单手将倒在地上的宋伊拎起来,用着法语恶狠狠地威胁: “快点起来, 去画画!” 麻醉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宋伊觉得腿都没办法站直, 沉默着像是一只没有思想的羔羊, 被欧内斯特驱赶着向前, 坐在画架之前。 欧内斯特被誉为“后天才”,是因为他是因为脑袋被打过之后爆发出的绘画才华。 而宋伊,却是被公认的油画界天才, 她对颜料的把控, 对线条的处理都叫人折服, 不仅仅是高超的绘画技术, 还有画中对世界对人性的思索。 早年时候, 欧内斯特就屡屡在国际性的大赛中输给宋伊,后来成名后那些媒体又总是拿他和宋伊做对比,每一篇文章都是夸赞宋伊的。 或许一开始,欧内斯特对宋伊只有钦佩,到后来发生太多太多事情后,欧内斯特对宋伊只有恨意。 如今是冬日,窗外一片凋零之景,树木都是光秃秃的一片,毫无生机,偶尔有一两只鸟停歇在树枝上。 宋伊低头望了眼脚下,地面上铺满了欧内斯特作废的画作。 他画的很好,就像是带着怀旧风格滤镜的相片。 很逼真,却少了神。 “快点!” 欧内斯特狠狠地踢了一下宋伊的小腿,力气很重,宋伊感觉得到腿一阵痛。 不敢多想,宋伊拿起调色盘,开始调色。 她作画的习惯,喜欢先将所有的颜色都调好了,再作画,中途不再调色。 一般人绘画会先从整体布局,再画细节。搭建好了框架,再一步步精细。 宋伊的习惯恰恰相反,她的绘画技术早就远远超过一般人。不仅仅是油画,哪怕是素描,她也习惯从局部开始画到整体。 纸张上宋伊先画了一只鸟,不先勾勒外形,相反,是从鸟儿的眼睛开始画起,一步步到外。 欧内斯特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画板,宋伊只觉得背后发凉,握笔的手稍稍一顿,小腿便又挨了一下重踢,隐约间还听到了枪从皮夹中掏出的声音。 她不敢多停顿,就连换画笔的时候都迅速万分,待终于放下画笔的时候,才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里。” 欧内斯特干枯的好似树枝的手指敲了敲画纸的一处,神色阴晴不定地问道: “为什么是黑色的。” 宋伊望向画板,欧内斯特指着的是太阳—— 黑色的太阳。 不同于大部分画家的写实,宋伊的画作看起来不太符合实际,更多的至少符合她当时的心境。 譬如此时,被欧内斯特囚禁在一处地方,只有黑色能代表心境。 “为什么!” 宋伊迟迟不回答,欧内斯特突然大声咆哮起来,夹杂着法语骂人的词汇,声音震的宋伊耳朵都阵阵发响。 “因为,因为是冬天,没有太多阳光。” 胡乱扯了个说法,宋伊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衣服,不敢抬头看此刻欧内斯特可怖的面容。 周遭的环境安静地好似在冬眠,耳边只听得到欧内斯特大喘息的声音。 许久,欧内斯特忽然将宋伊的画一把抱走,郑声,“我一定会超过的,超过的。” “哐当哐当”,外面猛然响起铁门打开的声音来,宋伊的眼睛一亮,或许有人来救她了。但等她看清来人后,才晓得,不过都是她的奢望。 来的是两名身形高大的白种人,一个手臂上纹满了图形,是个光头,另一个脸上有一道斜过来的刀疤。 “外面的几个出口都严查封锁了,还有一道水路可以通,到时候漂到s市,就能再让人偷渡到法国去。” 这两人操着一口带着意大利口音的法语,还不大熟练,和欧内斯特看起来很是熟悉。 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宋伊默不吱声。 从他们的话来看,至少n市现在是全面封锁的,光明正大的跑路,不大可能。 手里还紧紧抓着宋伊的画,欧内斯特的神情好似发狂,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刀疤男又喊了好几声,声音带着不耐烦了后,欧内斯特才终于将视线从宋伊的画作中转移出来,带着满足的目光。 “也就你这麻烦事儿多,每个月都得让哥俩过来送人。” 见欧内斯特回神了,光头的那位用法语抱怨了几句,而后打开手中的黑皮箱。 里面有针管,绳子,药品、枪和各色的刀。 宋伊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她在国外求学的时间里也见识过黑暗面。 偷渡,不了解的人只会单纯地认为是非法进入某个国家。 到底多少人死在偷渡过程中,没有人知道。 就算被迫偷渡成功了,到达目标国家后,偷渡者没有明面上的身份,不管是逃跑还是生存,都将变得困难重重,只能仰仗着绑架者鼻息而活。 男人沦为苦力,而女人则会更加悲惨,成为性、奴是最大多数的结果,一旦没有价值,绑架者便会开始剥离器官。 尽管大部分的器官移植需要匹配,但也有不需要任何匹配的器官,譬如眼角、膜。 “欧内斯特,我们有什么恩怨都可以好好说,你要我退出画界也可以,替你画画也行。我不要离开,求你了!” 对面的两名白人身强体壮,肌肉结实。宋伊有拳脚功夫,但是根本不是对手。 她只有跪在地上求欧内斯特,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仰着头,苦苦哀求,纵然不成,也能拖延些时间。 宋伊和欧内斯特做了近十年的对手,她对欧内斯特古怪的性格也算摸透几分。 欧内斯特渴望战胜她,而现在没有任何尊严的哀求,更是很好的取悦了欧内斯特。 果然,捧着宋伊画作的欧内斯特垂首望了眼宋伊,突然咯咯地笑了,他的眼睛睁的很大,笑的满口牙龈都能看得见,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古怪。 不远处的那两名白人见状对视一眼,一个拿着针筒一个拿着绳子便过来了。 余光瞄到这两人越来越靠近,宋伊的心也随他们的脚步而砰砰跳个不停。 她肯定是打不过那两个白人的,欧内斯特身上有枪,如果快一点,趁他不注意…… 一瞬间,宋伊的脑海里想出无数个念头,她哭的凄惨,但拽住欧内斯特的手也是真的用力,不断地调整身体的角度,试图寻找到一个最好的攻击点…… “滴”!“滴”!“滴”! 忽然,那光头别在腰间的黑色机器响了,还闪烁着红光。 那两名白人神情一下子便紧张起来,用法语低声咒骂了几句,更加快速地跑了过来。 没有时间了。 宋伊突然一个暴起,攻击上欧内斯特的腹部,快速探身,欲夺走他的枪,却被反应过来的欧内斯特一脚踢到小腿。 宋伊闷了一声,差点跪下。 绘画的时候欧内斯特便踢了宋伊的小腿,位置还是一样的,而方才欧内斯特也是踢了同一个位置。 就算是再强悍的人,反复攻击同一处,也会出现薄弱点。 宋伊来不及起身,就见欧内斯特愤怒地挥拳而来。 利落地滚到一旁,操起画架便摔向欧内斯特,而后跃起准备从窗户跳下而逃。 宋伊才跑了两步,突然便赶紧自己的脚后跟被什么东西拽住。 用力挣扎地同时,余光回头一看,一只细长却干枯的手在拽着她,画架倾塌而下,杂乱的画纸后,有一只眼正盯着她,阴森而又充满了兴奋。 像是非洲大草原中的野狼,在锁死猎物。 “啊!” 欧内斯特突然一个用力,宋伊被他拽着跌到地上,额头处有鲜血流出。 脚腕处的骨头被拉扯的生疼,欧内斯特尚还未满足,他随手拿起一个铁器,砰砰地对着宋伊的小腿砸,能清楚地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宋伊倒在地上,疼痛让她的意志力在一点一点瓦解,一声又一声地呐喊也不过是浪费了力气。 痛的浑身都是汗水,痛的满目都是泪水。 许久,欧内斯特终于停止了敲打的动作。 “啧啧,这个女人竟然还妄图从这里逃跑,她是不知道你是食人一族吧!” 那两个白人不疾不徐地走来,从宋伊开始攻击欧内斯特开始,他们俩就在一旁看戏,丝毫不担心,就像是在看一场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的笑话。 宋伊倒在地上,脑袋被撞的有些眩晕,疼痛消磨了她的斗志。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食人族”? 刀疤脸的白人将那还在“滴”个不停的黑色机器扔给欧内斯特,语气带着点不耐。 “有人进山了,咱们得快点了,这个女人如果带着有点麻烦,你必须得带着?” 欧内斯特站了起来,用手擦了擦脸上被划伤的口子,阴沉着脸道: “是,她是画界的天才,我要锁住她,这样我就是绘画家的第一天才了。” 光头的白人与刀疤脸白人对视了眼,他们俩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可不想要被抓,担如此大的风险。 刀疤男突然提议道: “我记得这女人不是被画界的人称为黄金右手么?你把她的手吃了,你自己不就是黄金右手了么?何必那么麻烦,还要偷渡回去。” 擦着伤口的欧内斯特闻言 ,忽然诡异地笑了,他盯着宋伊的右手,缓缓道: “是个好主意。” 宋伊整个人突然战栗起来,她缓缓地抬头,看见的却是欧内斯特渴望又兴奋的目光。 暗网里面有一个论坛——食人癖论坛。 里面会有关于食人的烹饪手法,还有食人的初体验交流,更有甚至此约见食人族的同志,然后互相吃掉对方。 宋伊有看过相关的纪录片,她清楚地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偏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指上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 泪顺着眼角滑落,口中嗫嚅着求饶。 宋伊想逃,很想很想。 欧内斯特在那两名白人带过来的黑色皮箱内仔细挑选着,终于找到一个合适大小的刀。 光头的白人强行按住宋伊,将她的右手平直地放在地上,无论她如何挣扎也没用。 将针管上的针帽拿掉,不顾宋伊的挣扎,刀疤脸男人便朝宋伊的手臂上扎了下去。 打完一针管,将针管随手一扔,刀疤男拍拍宋伊的小脸,道: “哥对你不错了,怕你疼,还给你打迷药麻醉。” 说罢,便和那光头的白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欧内斯特想要一根一根地斩,最后再切掉整个手腕。 刀锋在宋伊的食指上比划着,银白色的刀光倒映出宋伊的脸。 像是一头失去母亲庇护的小兽,无助又绝望地呜咽求饶。 刀锋落下了。 十指连心,疼痛仿佛是一场海啸,突如其来,侵袭整个世间。 看着自己的手指分离,却又还感觉手指还在。 巨大的疼痛冲击让宋伊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欧内斯特从地上拿起宋伊的手指,端详了许久,突然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实在太高兴了,以至于不自觉地在屋内来回走动。 按住宋伊的光头白人也站了起来,准备从那黑箱子里拿一把更大的刀来。 “砰”! 一声枪响,欧内斯特应声倒地,嘴角还保持着癫狂的笑意。 又是两声枪响,那光头的白人应声倒下,而那刀疤脸的白人反应及时,只是打中一条腿。 他倒在地上,用法语咒骂个不停。 用手一点一点地朝宋伊爬来,眼中是浓浓不甘和濒临死亡时的求生光芒。 有破门而入的声音,大片大片的军绿色,伴随着凌厉地步伐。 像是心中的祈求终于被倾听到,神明从天而降。 宋伊的意识再也支持不住了,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75.天麻(番外) 购买比例不足不能开启下个副本~~ 刁宝瑞女士有些食不下咽, 抬头看了好几次儿子,怎么也不明白, 为何看着如此有素质有担当的儿子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简直是泯灭人性! 微信上, 谢文思发过来的一长段文字, 详细地说明了此次相亲的过程。其中遣词造句无一不精良, 看似委婉,实则直接点出了她儿子时隐之人渣的本性。 刁宝瑞教授搁了筷子,决定要同大儿子来一次促膝长谈。 搞大人家小姑娘肚子了, 竟然还一声不吭的,甚至还让人家小姑娘追到相亲现场来。 大家评评理,这像话么? 好歹也要明媒正娶抬回家,生个胖娃娃才对啊! “妈妈对你的私生活从不干预,但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丝毫担当。” 刁宝瑞教授义正言辞,甚至还敲了两下桌子表示严肃。 几天做饭的阿姨盐有些放多了, 西红柿鸡蛋汤虽然鲜, 但是太咸了些。时隐之只喝了几口便放了勺子,夹了个清炒四季豆, 味道倒是不错, 脆而鲜嫩。 他抬起双眸望了眼满脸恨铁不成钢但是内心窃喜又掩饰不住的刁宝瑞女士, 内心波澜不起。 “妈你如果说的是今天相亲发生的事情, 那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你不用解释!做了渣男还有理了?!我告诉你, 你必须对人家小姑娘负责!对人家小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拿起筷子重重敲了碗, 刁宝瑞女士气的都想要打人了。 真是的, 老时什么时候出差不好,偏偏这时候!她想要找人帮衬一下都没有! 时隐之:…… 刁宝瑞教授见儿子沉默不语了,以为是知道错误开始反省了。于是便马不停蹄地继续开导,苦口婆心。 “妈妈从小就和你们说,不成材要成人!你看看你做的事儿,还是个人做的么!那个姑娘的名字叫什么,妈妈现在就打电话过去,替你赔礼道歉。” 显然时隐之的沉默只会让刁宝瑞女士脑补的越来越多,情况也会越描越黑。 时隐之单手撑着额头,微合眼睑,无奈地叹了口气。 “叫宋伊,是个国际有名的画家。之前是我的病人,她和你儿子什么关系也没有,肚子里也没有孩子。” 一句话解释清楚,没有多余的废话。 听完儿子时隐之的解释,下一秒刁宝瑞女士立刻便拿出了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宋伊两个字。 五分钟后—— “儿子,这是你吧?” 刁宝瑞女士点开一张大图,径直放在时隐之面前,语气极为失望。 “你瞧瞧你,对妈妈都撒谎。孤男寡女的一起去看电影?你还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 又叹了口气,时隐之端起那碗西红柿鸡蛋汤来,一口喝掉,突然感觉也没有那么咸了。 “妈,相信你儿子,今年肯定和你要户口本。” “!!好!!” 刁宝瑞教授一口应下,喜滋滋地便去发微信给时父去,汇报这一感人的消息。 应付完了自家母亲大人,时隐之才算得了空。 他习惯性地走到楼上书房,准备浏览最新的论文期刊。 食指已经放在电脑的开关键上,突然又收了回来。 文献论文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何必着急这个时候? 时隐之关了书房的灯,拖着棉拖鞋走向自己的卧室。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博页面。 片刻后,向来面上神情淡淡的时隐之终于出现了些不同的神情。 “我就说嘛画家都是经过数年的磨砺,哪里有才二十出头的画家?” “你看她前几天被刺,分明就是皮肉伤还搞的很严重似的去住院,不就是炒作么?” “画展我带着我儿子看过,根本不怎么样,还没我儿子画的好,都是些不知所谓的涂鸦。” …… 网上总是有些自诩正义的键盘侠,踩他踩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殊不知完全是被营销号给带了节奏,在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便攻击诋毁其他人。 自以为在网上言论自由,谁也不能顺着网线抓到他,肆无忌惮。 其实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蹦跶的再厉害,也无人观赏。 灯光撒在时隐之上,给他罩上一层淡淡的光。 黑白主调的卧室内,连一点暖色调都没有。时隐之的卧室和他的人一样,板板正正,一丝不苟。整个卧室,除却一张大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沙发,竟然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家具。 沙发是浅灰色的,不大,只够两个人坐,一边还放着米白色的抱枕。 时隐之坐在沙发上,他想了又想,还是点开了微信,难得的在对话框里打出一长串的话来。 安慰人的话时隐之不太擅长,但是他怕他如果现在不安慰,明天宋伊就会抱着他痛哭流泪,擦着鼻涕诉说着网上对她的不好言论。 仙林某五星级酒店贵宾套房内,镶金边的被子,两米宽的软塌大床,屋内最中央处还挂着一盏水晶玻璃吊灯,偏黄色的灯光洒在金色主调的房间内,好像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暖洋洋的气息。 正躺在床上美滋滋地刷着网友对自己的评论并没有半点生气现象的宋伊,手机微信突然显出提示来了新消息。 她点开一看,竟然是时隐之的消息。 “吸烟的人看着同正常人一样。但是他的肺内纤维就像是被火烧过的森林,没有任何生机,而正常人的肺内纤维看着就像是麦浪,充满生机与希望。 从医学上来讲,任何一个慢性病都是不治之症。而网上许多人都得了‘没良心’这种慢性病,所以不要太在意。” 很长一段话,前面一大段宋伊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最后一句,她才瞬间明白。 宋伊嘴角不自觉地得意上扬,紧接着便是忍不住地笑出声,再之后整个屋内都能听到宋伊疯了似的大笑。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时隐之竟然会发消息关心我唉!!! 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次,像个疯子似的蹦蹦跳跳撒泼打滚,宋伊好不容易才稍稍平复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