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之王》 1.chapter1 伦敦时间凌晨四点之前,柳蓝青对她的生活很满意。 三个月以来,她的努力工作终于得到了她那个近乎非人类的老板的认可,工资涨到了过去的三倍还多;她养的那两条金鱼也终于不再试图自杀;住在她楼下那对每天晚上吵架的情侣也终于令人欣慰的分手了——总而言之,她的生活终于有走上正途的迹象了,仿佛满是霉气的屋子里照进一缕光,她甚至决定在拿到这个月的工资之后去旅行。 但是在伦敦时间凌晨四点之后,她那刚走上正途的生活彻底被三个电话打乱了。 第一个电话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 柳蓝青睡得正香,手机铃声简直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往她耳朵里钻。 柳蓝青忍住脑袋将要爆炸的感受,在床上一顿胡乱摸索之后,接通了电话。 声音她不认得,对方声音带着十足的怒气,显然是个年迈的老父亲,第一句话就是: “说!你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我儿子!” 柳蓝青第一反应是:有病。 就冲着这句话,她都懒得往电话诈骗上面想。 不等对方多说,她果断挂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柳蓝青扶着发痛的头,耐心说道:“这位先生,你打错了。” 显然电话那头不是一个肯认错的主。 从他的废话里,柳蓝青得知他的儿子出身良好,基因强大,家里有矿,学历奇高,智商超群,加上长得好看,总而言之概括起来就是尔等凡人焉能配的起,柳蓝青看他儿子一眼都是侮辱人家的脸。 至于柳蓝青,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臭丫头,就这么把他儿子的心抢走了,害的他儿子不务正业,总而言之两个人面也没见过,此为痛心疾首的老父亲已经认定她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至于大半夜被人扣了个狐狸精帽子的柳蓝青,她只想知道这位儿子到底是谁。 但是这位老先生说来说去,就是认定柳蓝青明知故问,死活不肯说人名,好像这名字特金贵,柳蓝青都不配听。 柳蓝青再度果断挂了电话。 但是此人打了第一个,就能打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柳蓝青拉黑了一个号码,他就换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在这位老父亲打到第五个的时候,夜半被吵醒、几乎猝死过去的柳蓝青将头埋在枕头里,绝望地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老父亲义正言辞:“你开个价。说到做到,离开我儿子!” 柳蓝青彻底没精力跟他折腾了,几乎投降:“好!我保证离开他!首先你得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啊!” 然而这位显然不是一个听人说话的主儿,傲然说道:“你也不用和我装,你自己也不想想,凭你的出身,也想进我家的门?就凭你这种姿色,身边能有几个和他一样的人?装什么无辜清纯善良可怜……” ……你儿子到底是谁啊? 他脸上镶了金子还是钻石? 是比别人多了一个脑袋还是多了一条命这么金贵? 柳蓝青试图和此人沟通,均失败。 柳蓝青又试图解释此人打错电话,再次失败。 柳蓝青最后试图告诉此人他们现在有时差,她这头是凌晨四点半,没空跟他深入交流儿子的教育问题,依旧失败。 这位老先生雄心满满:“党为了人民,不惜长征两万五千里,我就不信我赶不走你!” ……你儿子跟红军长征两万五千里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啊? 然而柳蓝青没有问。她只想睡觉。 在对方反复要求开个价的情况下,柳蓝青只能回答:“这……要是你执意坚持,二十四块五?” 刚好够吃一顿早饭,多一毛都不要。 对方冷笑一声,仿佛压根不相信她,不等柳蓝青说话就已经挂了电话。 柳蓝青拿着手机,对着“已挂断”的字样懵逼了半天,全然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过了几秒钟吧,钱竟然瞬间到她账上了。 二十四块五,还多给了五毛,凑了个二十五。 柳蓝青还懵逼对方怎么把她的账号摸的一清二楚,但是她转念一想,对方非要打钱,她只想睡觉,这样对双方都好。 柳蓝青心很大,钱到账了索性倒头就睡。 第二个电话来的时候是凌晨五点。 电话那头显然是个女生,声音娇俏而又妩媚,带着七分跋扈,开口一点新意也没有,整个人跟复读机似的,上来就问:“说!你要多少钱才能离开他的身边!” 你们是来集体上演狗血剧的吗? 有点新意好不好? 要不是对方主动打钱,柳蓝青都怀疑这是一个诈骗团体,还是经营模式有问题的那一种。 从对方骄横跋扈的自言自语中,柳蓝青总结了一下,此无名人士大概是这位小女生的梦中情人,身高腿长,相貌堂堂,富有野心能力强,总之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比天上的星星都好,竟然被柳蓝青这样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下等贱民觊觎了,简直侮辱伤害她的心上星。 此时的柳蓝青已经不想废话了。 对方戏太多,她打不过。 她只想睡觉。 睡觉得罪谁了? 于是,她连问都不问,直接说道:“那……五十四块三。” 够吃一顿午饭了。 对面显然诧异了一下:“要价还这么精准?你不是耍我吧?他那么喜欢你,在你心里就值这点钱?” 柳蓝青连听都懒得听,直接挂了电话。 神奇的是,五十四块三又瞬间到账。 柳蓝青长到这么大,头一遭有人心心念念抢着给她打钱,她只好不抱怨什么了。 第三个电话响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半。 柳蓝青已经快要疯了,铃声一响,她都恨不得把手机砸进地板里。 她无数次想关了机睡个好觉,但是不行,她有一个需要她随叫随到的老板,她老板虽然苛刻,但是工资给的非常之高,因此她就算是恨不得掐死手机上下十八代,她也不能关机静音去睡觉。 柳蓝青接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快要当场爆炸了。 睡眠不足险些要了她的命。 被强行从睡眠状态里吵醒,柳蓝青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此刻电话那头又换了一个人,这人也不知道是谁,大概是那位儿子的某个朋友,显然想入戏程度要比前两个深,上来就反问道:“你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害他那么痛苦?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你说吧,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离开他?” …… 她这种女人? 哪种? 柳蓝青当场就炸了:“你暗示什么?” 这位打电话的听声音很是悦耳,声音里满满都是少年意气,只可惜说出口的话不招人喜欢。 他说:“我没有暗示什么。我是说你就是这样的人。” 柳蓝青:“……那种?” 对方傲然道:“一看就不是正经女孩。” ……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 这自以为是的姿态。 这种全世界都错了就他是对的那种唯我独尊的模样。 年轻真好啊。 少年又说道:“你不就是为了钱吗?那你找谁不都一样?既然钱你已经到手了,趁早离开他身边难道不好吗?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他为你消沉下去了,因为根本就不值得!” …… “你明知道他喜欢你吧?可是你却偏要欲迎还拒,处处吊着他,让他担心让他难过,你这种人还有资格自视清高吗?” 这次柳蓝青甚至都不想问对方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她直接说道:“三个亿。” 对面愣了一下:“多少?” 柳蓝青绝望地倒在床上,扶着因睡眠不足而隐隐发痛的头,怒吼一声:“三个亿!” 她就不信这也能拿得出来! 对方显然被这个数字震惊到,然而他吃惊了不到两秒钟,却忽然高兴起来,一副揣测别人揣测了个十足的模样,道:“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 说完,还不住啧啧:“厉害,真厉害,要这么高的价,你是我见过第一个。” 柳蓝青不想跟这人说话,直接挂了电话,顺便手一滑,拉黑号码。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久违地睡个好觉的时候,她的手机叮咚一声响。 一瞬间,天崩地裂。 那三个亿,到账了。 世界仿佛轰的一下炸开了。 这下她彻底睡不着了。 柳蓝青的第一反应是,假的吧? 她还上网查了一下自己的账户,确实是三个亿没有错,数字后面一堆零,柳蓝青接连数了好几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的第二反应是:这种情况理论上是可行的吗? 比如说个人账户有个限额什么的,或者是转账需要通过什么手续?再或者需要延迟?需要审核?需要各种程序?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三个亿,还是即时的? 画风怎么忽然从狗血虐恋变成魔幻喜剧了? 以及此人就这么相信她拿了钱会履行约定?连个合同都不签的? 最后,有三个亿干什么不好,花钱治治脑子不好吗? 柳蓝青怀疑自己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然而她伸手掐了自己一下,没醒。 凌晨六点的伦敦,柳蓝青顶着一头乱发窝在被子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账户上的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这要命的数字逼她不得不开始反思,这三个人口中的儿子、暗恋对象、好朋友到底是谁了。 这位父亲口中的孝子、女孩子心里的梦中情人、好朋友口中深深爱着她的为了她茶饭不思身体消瘦饱经求而不得折磨着的……某位神秘的不知道先生。 事情要从三个月之前开始说起了。 2.chapter2 三个月前。 柳蓝青大学毕业没两个星期,找的第一份工作黄了,正在偌大一座城市里奔波面试。 s市可谓是寸土寸金,房租很贵,柳蓝青去了几家大公司面试都没有结果,手上的存款刚够两个月的房租,要是一个月内找不到工作,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傍晚的时候,她从地铁上下来,拎着一堆资料往住处走。 她找的这个住处虽是在市中心,但是房子已经很老了,楼梯很狭窄,窄窄的楼梯间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傍晚的夕阳正从那里投下来,落在空气里上上下下浮动的尘埃上 柳蓝青正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她笨拙地摸了好久才摸到。 她一手拎着沉重的东西,一手转钥匙开那个有点锈的锁,把手机夹在肩膀上讲话。 打电话的是孔秋。 柳蓝青从小到大一直喊她秋姨。 孔秋很喜欢小孩,可惜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她把柳蓝青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抚养长大,算是柳蓝青的养母。 电话接通了,孔秋的声音很温柔,让柳蓝青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感到了一丝温暖: “青青呀,找到工作了没有呀?” 柳蓝青夹着手机,艰难地开了门,把手上的资料丢到地上,随口扯了个谎安慰她:“还没呢,快了,面试的时候好几家公司有意向要我。” 孔秋很担心她:“要是大城市苦,就回家里来吧。虽然家里这边没有大城市那么好,你叔叔还可以在这边的单位给你安排个工作。” 柳蓝青还没回答,就听见电话里才传来严达山没好气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离家那么远做什么,你直接让她回家这边来找工作,她一个人在外面,家里怎么放得下心?” 孔秋怪他道:“当时没毕业的时候是你说都听她的,现在真出去了,你又反悔。” 柳蓝青赶紧说道:“秋姨,我很快就能找到工作了。” 孔秋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好吧,你要是缺钱,就找我要,别自己憋着,啊?” 柳蓝青生怕他们担心,立刻说:“我不缺钱……” 孔秋犹豫了好久,支吾了半天,才说道:“青青呀,有件事你得知道。你妈妈……你妈妈到s市去了。前两天的时候她来找我们要钱,你叔叔说不给,我还是给了她两千,她拿到钱就走了。” 柳蓝青吓了一跳:“你给她钱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一分钱也不能给她了吗?” 孔秋被孩子反问了一句,有点委屈,声音也小了下来:“我没办法呀,她说她要死了,哭得也很厉害,她那么倔强的人,我以为她真的出事了,就把家里的现金都给她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严达山在旁边冷笑。 孔秋越说越委屈:“我把钱一给她,她立刻就不哭了,还对着我怪笑。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给她钱,她就不会去烦你了。” 柳蓝青赶紧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她除了钱还拿什么别的了没有?” 孔秋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小心翼翼地说道:“她拿了两千,还把你叔叔的笔记本电脑也顺走了。她来的时候我还一直看着她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顺走了……” 柳蓝青头疼道:“不怪你的,监控录像都管不了她,你哪儿能看得住呢。秋姨,我下个月拿了工资,再给叔叔买个新电脑,对不起你们了。” 孔秋说道:“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我就是怕她去找你,你现在找工作,最是缺钱的时候,你要是钱没了,记得找我要……” 柳蓝青安慰了她几句,说自己不缺钱,马上就能找到工作了,心里空落落地挂了电话。 她坐在出租屋空荡荡的地上,连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母亲。 这两个字对柳蓝青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她的母亲名叫柳楚兰,名字很好听,但是谁也搞不清楚她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关于母亲的家庭,柳蓝青从小就没听说过,似乎既没有父亲生,也没有母亲养,仿佛她就是棵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 柳楚兰年轻的时候生得极美,不仅美,人也聪明极了,虽然是只上过小学,但是学什么都快。在柳蓝青关于母亲那少得可怜的记忆里,知道她为了谋生,给马戏团做过魔术师、给西餐厅做过给弹琴的、还做过刺绣、写字,细算起来,不知道她是哪儿学来的这些技巧,仿佛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柳楚兰的手很巧,几乎巧到了极致。 她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动作;演练几次,就能掌握技巧,因而学什么都快,用功起来一天能打好几条毛衣;写字的速度也快,一天能抄完一本书,字体整齐漂亮,一点都不会因疲惫而潦草。柳蓝青记得她上小学的时候,母亲甚至用小刀给她雕了栩栩如生的半身像。 柳楚兰这一身技巧,任是做什么都能做好,只可惜她到后来越来越堕落,竟成了个扒手。 柳蓝青刚上学的时候,家里需要钱,柳楚兰那时候还算正常,一开始的时候为了多点收入,学着打牌打麻将。 她聪明,学得快,从第一局就开始赢钱。 后来她迷上打牌,平时工作也不做了,去几家棋牌室整宿整宿地打牌,直到被人发现出千,给赶了出来。 再后来,酗酒,抽烟,偷东西,没人知道她的钱是哪儿来的,人人避而不及。 最后她喝醉了酒,偷东西的时候被人抓住,关进监狱劳改三年。 以前柳楚兰不回家的时候,就把柳蓝青送到隔壁孔秋家里,再后来,她越来越胡闹,孔秋索性办了手续,把柳蓝青领养回家了。 柳楚兰在外面胡闹的这几年,柳蓝青初中毕业了去读重点高中,她和母亲的路早已越走越远,记忆里关于母亲的很多东西已经慢慢变淡了,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 等柳楚兰被从牢里放出来,柳蓝青大学都已经毕业了。 柳蓝青一边想着,一边站了起来。夜色已经来了,窗外的世界黯淡了下去,柳蓝青站在窗户边上,看着窗户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心里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经从那个全班最矮最瘦的小可怜长成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变了这么多,就算是母亲来到她所在的城市,也认不出她来了吧。 柳蓝青看着倒影里的自己,她的相貌始终是偏向清秀的,和记忆里母亲的美艳半分也不相似,甚至比起亲生母亲,反倒是像孔秋多一点,秀丽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嘴上没有口红,身上满满是年少青春的活力,和那个堕落的人毫不沾边。 柳蓝青在心里确认母亲来到同一座城市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以后,安然继续为找工作做准备,晚上睡觉的时候已经把这件事忘干净了。 当时也是巧了,没过几天,am的企业缺人,以前的学姐推荐了她,面试通过,她就顺利地去实习了。 工作终于有了着落,柳蓝青也轻松多了,第一天去上班的时候朝气满满。 她还没走到公司的门口,忽然身后有人冷不丁叫了一声:“青青。” 柳蓝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见一个穿着宽大卫衣的女人站在身后,嘴上叼着一根烟,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美。 柳蓝青那一瞬间感到诧异,母亲仿佛永远不会老一样,她在监狱的三年生活不仅没令她苍老,仿佛让她更美丽了。 那带着几分厌世的眼睛泛着一种无趣的灰。 略带干裂的嘴上涂着口红。 嘴边叼着一根燃到尾的烟。 柳楚兰这么恹恹地倚在路灯杆子上,和多年不见的女儿沉默地对视着。 这时,柳楚兰从口袋里掏出手来,手上带着一个有点脏的宽大白手套。她把烟拿了下来,吐出一个烟圈来,欣喜地打量柳蓝青,尽可能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好久不见你了。” 柳蓝青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找到我的?” 柳楚兰抽着烟,对着多年不见的女儿有点紧张,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挠了挠脸,道:“我在地铁站就看着像你,不敢确认,跟了你一路。” 说着,拿着烟的手指了指am公司的大楼,手上宽大的白手套沾着点灰,显得有点笨拙:“你工作单位啊?挺气派的。” 柳蓝青没动,只站着看她:“你……还有事吗?” 柳楚兰对着她一笑。她年轻时的牙齿洁白,如今抽烟抽久了,洁白整齐的牙齿变成一口难看的黄牙,让她的笑有点狰狞:“我现在也在这边。” 柳楚兰说到这里,把烟丢到地上,踩熄了,道:“青青,这么多年不见了,妈妈本来想给你点钱。” 柳蓝青警惕地看着她:“可是你没有。” 柳楚兰踩烟的动作一顿。 过了一会儿,柳楚兰才说道:“我只是现在没有,过一阵子就有了。” 说着,她抬起眼睛来看柳蓝青,那声音早被烟熏得很哑,问道:“你能不能先借我点?” 柳蓝青就知道她要说这句话。 她本来期待母亲还会说点什么别的。 问一问她一个人在外面好不好,是不是孤单。 或者是至少问候一句…… 可是她没有。 像所有时候一样,她缺钱了,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旦拿到了钱,就再也找不到人影。 时间一久,柳蓝青甚至都不允许自己对她再抱有期待了。 柳蓝青四下环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在看她之后,才从包里掏出钱包来,一开始只是随手抽了两张,犹豫了一下以后,她直接把里面所有的整钞都掏出来,全部递给柳楚兰,说道:“你以后缺钱了来找我,别去找秋姨。还有你从秋姨家顺的那个电脑,能不能还给我,严叔叔工作还要用它,你要是想要电脑,回头我发工资了给你买新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注意到柳楚兰一直低着头站着,一直用脚踩那根早已经熄了的烟,踩的很用力,仿佛这是一件什么挺重要的事。 柳楚兰也不吭声,甚至连手都没有抬。 柳蓝青见她不接,把手里的钱晃了一下,问道:“行吗?” 柳楚兰没抬头,只一把将钱接过来,咕哝道:“电脑我已经卖了。” 她说着,数了一下手里的钱,这才抬头看柳蓝青道:“差二百。” 柳蓝青看着她表情里的理所当然,当即就是一愣:“什么?” 柳楚兰数完钱,把纸币揣进兜里,又掏出那只宽大的手套来戴上,道:“我缺一千,这才八百。” 柳蓝青只能又翻钱包里面的零钱,零零碎碎凑在一起只有二十来块,无奈道:“只有这么多了。你这个月也别来找我了,没钱给你。你也别去找秋姨,你敢找他们我和你没完……” 她忽然发现柳楚兰耷拉着头,仿佛是个小孩一般,正垂着脑袋听她训着,脚不断地去踩那早已扁了的烟头。 柳蓝青见她站着不说话,又不肯走,只能道:“我明天给你行不行?” 柳楚兰把她手里零钱也接过来,一股脑儿全揣进她那宽大的口袋里,说道:“算了。我自己能搞到。” 说完,别说和她说谢谢了,连句告别也没有,转头就走了。 柳蓝青站在路上,看着那宽大的卫衣罩住的身体在路边走远,心里忽然就是一阵抽搐。 她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学会不去对母亲失望了。 可是有的时候,还是压抑不住想问她:你知道我高考考了学校第一吗?你知道我大学的时候拿过多少奖学金吗?你知道我—— 不,她不知道,她也没在乎过。 柳蓝青开始头疼。 她从来没想到,遇到多年不见的母亲,竟会是这幅场景。 虽然am给实习生的工资也不少,但是也扛不住她动不动就来要个一两千的,柳蓝青心里想躲她,却不知道怎么躲。 柳蓝青一边想着,一边弯下腰,把母亲在地上踩得很扁的那个烟头捡起来,丢到就在一边的垃圾桶里去了。 她带着几分嫌恶,对着那个散发着臭气的铁皮垃圾桶摇了摇头。 她正要往公司走,忽然见路边停了一辆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出来。 这人她认得,叫梁世,是am的一把手。 梁世人很厉害,年纪轻轻就很有远见,加上他长得帅,也上过不少杂志采访,am原本只是他家族企业的一个半死不活的部门,被他从家族企业中独立出来之后,才仅仅两年就已经做到了现在的规模。 总而言之,是她以后的老板,此人在柳蓝青看来,是个挺了不起的人。 柳蓝青还没来得多想,忽然见柳楚兰戴上卫衣的帽子,匆匆从梁世面前走过去,经过的时候好像不经意一般,撞了他一下。 梁世正在打电话,没怎么留心,只冷冷瞥了撞他的人一眼,继续打电话,向公司走去了。 柳蓝青当即心里一阵卧槽,连忙从另一边绕过去,赶走了两步,追上柳楚兰,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把她拽住,压低了声音着急说道:“你要钱,我给你还不行吗!” 柳楚兰没吭声,过分宽大的衣服被女儿扯住一个角,瘦得不行的身子几乎从那衣服的领口掉了出来。 柳蓝青伸出手,手心向上摊开,死死盯着母亲的眼睛,道:“把那个人的手表给我。” 柳楚兰装傻,低头不去看她,咕咕哝哝:“哪个人?” 柳蓝青气得眼睛都红了,小时候受过的嘲笑猛地涌上来,像是一把被吞咽下肚的刀子一样,现在这把钝了的刀子割痛了她,那股生锈的气息仿佛从胃里呕出来一样。柳蓝青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能就这么从别人身上偷东西!” 柳蓝青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抓得柳楚兰生疼。 柳楚兰甩开她,有点不耐烦地辩解了一句:“那人又不缺一块表。” 柳蓝青跟她无法沟通,索性说:“我们有过约定的,你不能再偷东西了!你现在拿出来,我就当没看见过,以后你来找我要钱,我还会给你;你要是不给,以后你别指望我给你一分钱。” 见柳楚兰还要装傻,柳蓝青气得要死:“am的门口都有摄像头的,到时候你还想再关进去吗?” 柳楚兰这才不耐烦地从袖子里倒出一块银色的表来,丢到柳蓝青手里。 柳蓝青怀疑地看着她,依旧不肯相信:“钱包呢?” 柳楚兰咕哝道:“他兜里就两张卡……” 柳蓝青气得头疼,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好,那就把他的卡给我。” 柳楚兰道:“我没拿。我拿卡干什么。又不能用。” 柳蓝青不信,又去翻她的袖子,袖子里空空荡荡的,确实没翻到东西。 柳蓝青这才放过她,急匆匆地向梁世的方向跑去。 远处的梁世已经挂了电话,向公司门口走去了。 柳楚兰在她身后冷笑:“你怎么还给他,就说你捡的?谁信啊?” 柳蓝青没回头,她踩着高跟鞋,走路尚且不习惯,为了追上梁世跑得像是一只独脚鸡,费力地追到了公司的大厅,气喘吁吁地在梁世身后喊:“梁先生,梁先生!” 梁世骤然听到有人叫他,茫然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她。 柳蓝青穿着高跟鞋跑这么一段,差点没摔倒,赶紧走过去,道:“我是你的粉丝,你所有采访我都看过,我特别崇拜你。那个,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 她把手背在身后,努力地让自己笑得好看一点:“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柳蓝青焦急地打量着梁世的时候,梁世也在打量着她。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背在身后,仿佛藏着什么珍宝一般,脸上的笑容很温暖。 柳蓝青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梁世这人,看着开朗大方,其实不仅有洁癖,还外加严重的强迫症,别人碰他一下都能炸毛,柳蓝青那天要是真的抱了他,他估计立刻转头回家去洗澡。 梁世站着没动。 眼前的女孩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年纪还小。 眉眼长得很清秀。 她高跟鞋穿得很别扭,仿佛少女从母亲衣柜里拿出漂亮鞋子偷偷穿上的一般。 女孩身上透着一股清爽,却偏偏带着少女向成熟过渡时期时那种强自支撑的妩媚,像是有人在纯色的白玫瑰上涂上艳烈的红色颜料,美起来别具一番风味。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梁世想让这朵花来碰他。 公司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员工都回头看着他们俩。 梁世碍于教养又不能不理她,对方笑得很诚恳,拒绝貌似也不合时宜。 他浑身僵硬地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同意,全然一副赴死的模样等着她来抱自己。 柳蓝青看他脸色瞬间就青了,哪儿敢去抱他,连忙抓住他的袖子握了握,握完说了句谢谢,转身头也不回就跑了,全然没有想到这个动作、这个简单至极的动作会带给她怎样的灾难。 梁世原本已经等着她抱完自己回去洗澡了,却没想到她只是隔着袖子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就这么走了。 他正疑惑,那个不认识的女孩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梁世摇了摇头,正要走,忽然觉得手腕一沉。 腕子间银色的表带映着光。 事实上,他刚才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手表不见了。 但是他记不清楚是遗落在了车上,还是根本就没戴出来。 他甚至撩起西装袖子看了看,手腕上一片空荡,确认手表不在那里之后,心里还暗暗埋怨自己丢三落四。 然而此刻,距离门前不到五米的距离,人来人往的公司一层大厅里。 梁世微微垂着头,拧着眉,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抬着手腕,眼睛盯着某一处出神。 那个刚刚失踪的手表忽然鬼魅一般出现,就这么横在他的手腕上。 在那个女孩冲过来隔着袖子握了他的手腕之后。 在他的眼皮底下、众目睽睽之下握了他的手腕之后。 3.chapter3 刚入职工作,需要学习的东西总是格外多。 柳蓝青一心扑在工作的事情上,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柳蓝青上班第一天,一直忙第二天需要准备的东西忙到晚上,好不容易熟悉了工作流程,晚上趴在桌子上一份资料,看着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桌子很硌,她睡得自然不好,夜里有一点声音就猛地惊醒。 柳蓝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桌子上的台灯还亮着,乱七八糟的资料堆了满桌,手机已经快没电了,在深夜里闪着微弱的光。 柳蓝青把手机接上电源,正准备挪到床上去睡,忽然听到门边传来咔嚓的声音。 身体瞬间绷直。 登时睡意全无,头皮一阵发麻。 这声音她倒是熟悉——撬锁的声音。 因为身上的钱不多,她租的房子相对比较偏,在城市的边缘,房子也相对老式了,现在也没有合租的室友。 时钟滴答一声响,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两点了。 柳蓝青脱了鞋,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顺手拿起一只跟高十厘米的高跟鞋,掂砖头似的在手里掂了掂。 如果是小偷就不好了,她毕竟一个人住,处理这些事很麻烦。 柳蓝青心里掂量了一下,就算对方手里有刀,以她的能力夺刀不是问题,反手把对方捆墙上吊起来都不是问题。 但是把刀夺下就很麻烦了,难道要她对一个半夜撬锁的小偷进行思想道德教育吗? 柳蓝青无奈地把鞋子举高高,谨慎地站在门边。 谁知道她在门边屏息敛气地站了半天,对面吭哧吭哧撬锁撬了半天都没撬开。 柳蓝青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么长时间,她拿根铁丝都能把门撬开了,这小偷怕不是跨专业的吧。 柳蓝青光着脚,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翻了翻白眼看着表,心想等这小偷把门撬开,黄花菜都凉了。 她等得几乎不耐烦,想要直接踹门出去替他把锁敲开了。 终于,门咔嚓一声开了。 楼道里的亮光映在地上,照出一个瘦长的影子。 柳蓝青把手里厚重的高跟鞋举高,准备等小偷先进来,照着对方后脑勺砸一下。 然后怎么办,要不砸晕了扔到对面楼的垃圾桶里吧。 谁知道人还没进来,一阵酒味儿就飘了进来。这人倒也不拘束,跌跌撞撞就进了屋。 柳蓝青举起高跟鞋就砸在此人后颈上。 对方本来就站不稳,挨了这一下,直接扑在地上,一手撑着身子,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柳蓝青立刻开了灯。 客室灯一开,她就傻眼了。 宽大的卫衣、凌乱的头发、一双满是醉意的眼睛…… 这不是她亲妈吗! 柳楚兰被砸得不轻,虽是没有昏过去,却也难受地够呛,一手撑在地上,酒后的呕吐物登时弥漫了柳蓝青的地板。 柳蓝青哭笑不得:“……妈?” 她气得要死,都不想过去把柳楚兰扶起来,无奈至极地问道:“你半夜撬我门?” 柳蓝青几乎崩溃,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指着地上一大滩混杂着廉价酒和食物的不明物体,气道:“你怎么又醉成这样?” 柳楚兰跌跌撞撞找了个地方强撑着坐下,脑袋靠着墙,迷迷糊糊地说道:“你明天还要上班,我是不想吵醒你……” 柳蓝青被她气得头疼,也不管她坐在地上,只能去拿了扫帚来收拾地上的脏东西,一边扫地一边抓狂地说道:“三年,你被关进去三年,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过。后来你被放出来了,你来主动找过我吗?见过我吗?我上学的时候你有一点关心过我吗?你没有。” 柳蓝青越来越生气,吼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生病的时候你来看过我吗?我高考的时候你来我学校外面等过我吗?我过生日你送过我礼物吗?哦,不对,你记得我的生日吗?你没有!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她接来一大桶水,咣的一声砸在地上,气愤地开始擦地。 柳楚兰揉着发痛的头,咕咕哝哝说道:“三月十二日。” 柳蓝青诧异地回头看她,那一瞬间竟然有点感动:“你记得?” 柳楚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还是不是清醒,只合着眼睛,模糊不清地自言自语:“把我一辈子都毁了……” 柳蓝青好不容易有点感动,谁知道猛地听到这么一句,瞬间气得七窍生烟,把抹布哗啦一声丢进水桶里,总结道:“然后过了二十二年,你忽然出现在我家门前,撬开我的锁,吐在我的地板上。” 她还想再说什么,然而柳楚兰已经坐在地上睡着了,脑袋歪在墙上,呼噜声已经响起来了,显然全然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柳蓝青叹了口气。 紧绷过后的神经猛地松弛下来。 她把地板擦干净,随手拽了一件外套来,丢在柳楚兰身上,也不管她躺在地上会不会着凉,疲惫至极地爬上床睡觉去了。 她这一觉睡得不安稳,早上五点多就醒了,冲门口一看,柳楚兰依旧歪在地上睡得正香。 柳蓝青伸手推了推她,道:“我同租的舍友今天下午就回来了,你睡醒了就回去好吧?” 柳楚兰仰着头睡觉,被她推了推,随口应了一声,又倒头继续睡。 柳蓝青匆匆收拾好东西出了门。她一路上都闻到自己身上一股发馊的酒味儿,心里期盼着到公司之前这股味儿早点散去。 柳蓝青到公司的时候还早,am的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多。她丧气地垂着头向前走,心想自己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宿醉一样头痛不已,身上还散发着酒鬼的气味。 她正想电梯处走,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寒意,直觉有人在盯着她看,一转头,一眼看见梁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西装搭在手臂上,正遥遥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柳蓝青自己心虚,当即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他发现那块表的事情了? 柳蓝青连忙转过身,向着电梯大踏步走去。 她本来应该全力扮演梁世的迷妹,一看见“偶像”反而转头就走,不太好吧? 柳蓝青硬着头皮,进了电梯,心里期望电梯快点运行起来,千万不要让梁世进来。 眼看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把电梯塞满了,银色的金属门缓缓合上,柳蓝青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电梯门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忽然扶住了电梯的门。 原本已经合上的门又徐徐打开了。 梁世一手放在西装口袋里,一手搭着他的西装外套,沉默地站在电梯门外面。 电梯已经满了,多一个人也挤不进来了。 电梯里的人和他对视了半晌,忽然,哗啦一下,整个电梯的人走了一大半。 挤得满满当当的电梯,一瞬间就空了,只剩下柳蓝青和几个不明所以的员工站在里面。 电梯门合上了,开始向上运行。 柳蓝青紧张地站在一边,动也不敢动,极力假装自己只是一块布景,对外面的事情全然不知。 她眼睁睁看着梁世抬起手腕来,看了看他的表。 柳蓝青冷汗都快下来了。 难道梁世发现他的表失踪过一段时间吗? 要知道一个东西丢了不要紧。 丢了又奇迹般地回来,那就很要紧了。 柳蓝青肠子都快悔青了,她当时为什么不把手表放在公司的失物招领处呢? 这时候,梁世转头看向了她,道:“你是那天——” 柳蓝青恨不得夺门而逃。 就在这时,电梯叮当一声停了下来。 一个端着五六杯咖啡的实习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然而她还没走进来,一眼看见梁世站在了里面,猛地一个急刹车站住,手里的咖啡端不稳,滚烫的液体全部向前洒了过去。 柳蓝青反应最快。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里已经自动计算了咖啡泼洒的路径,她非常清楚自己可以完美地接下每一杯咖啡,保证一滴都不会洒出来。 但是这样魔术一般解决了危机,无疑是向梁世证明她的嫌疑。 柳蓝青咬住牙,站着没动。 六杯滚烫的咖啡全部洒在她身上。 实习生吓得够呛,连忙冲上来,试图掏出纸来给柳蓝青擦干净,她不擦还好,这一擦,柳蓝青全身都是咖啡的痕迹了。 一件崭新的白衬衫瞬间和棕色的西装外套变成了同一个颜色。 梁世试图帮忙,手伸了出来,然而在碰到柳蓝青肩膀之前,修长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柳蓝青这才注意到他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将手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手套与衣服的袖子衔接,只露出手腕处一角白皙的皮肤。 他有洁癖吗? 但是身上潮湿又滚烫的咖啡液体显然没能让她多想。 不管怎么说,她这一天确实是倒霉透了。 终于,站在一边的梁世开了口,声音略显清冷: “我办公室有备用的衣服。” “你跟我上来换一下。” 4.chapter4 柳蓝青身上几乎集满了各种口味的咖啡,冷却后的咖啡让她的袖子又甜又黏,厚重地覆盖在身上。 她简直就像是一个不断滴下咖啡液的甜食怪。 梁世的办公室在十六层。 整个十六层空空荡荡,只有他和他助理的办公室。 柳蓝青带着一身混杂的咖啡味儿,有点紧张地跟着他到了十六楼。 梁世这么好心帮她,她亲妈却偷了人家的表,她自己换给人家的时候还要偷偷摸摸,柳蓝青心里愈发过意不去了。 一进梁世的办公室,柳蓝青一瞬间就傻了。 整个办公室——几乎就是空的。 除了地板、天花板、落地窗…… 以及落地窗前不远处放着一张桌子。 这间办公室的规格是按照楼下十人间设计的。 屋子很大,使得空白大片大片地占据了这里。 甚至连空调、书架、饮水机这些最基本的布置也没有,仿佛是一间有待装修的空室,唯一带点生活气息的东西就是桌子旁边一个垃圾桶。 和公司有关的文件夹堆在地上,设计师的送来图纸摆在角落,除此之外就只有空落落的地板,仿佛这里的主人第一天到这里似的,让死寂的空虚恣意占据了每个角落。 柳蓝青还没从这种环境中回过神来,梁世已经从里间出来了,递给她一个黑色的袋子,指了指里面的屋子:“洗手间在里面。” 柳蓝青赶忙接过了这个袋子,匆匆忙忙说了句谢谢,生怕自己身上再有咖啡滴下来,埋着头走进了里间。 她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蜗牛躲进壳子一般缩了进去。 柳蓝青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深吸一口气。 完了完了,刚才在电梯间里梁世要问她什么? 难道和那块表有关吗? 柳蓝青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洗手池里。 这下她是无论如何逃不脱了。 柳蓝青脑袋里一团乱麻,匆匆打开梁世给的黑色袋子,袋子是纸质的,简约的字体设计很高级,上面印着“season”的字样。 season是am最新开发的一个小众奢侈品牌,主要做欧洲市场的,在国内很少能够见到。 柳蓝青从袋子里把衣服拿出来,是一个设计简单的黑色小裙子。 布料很是柔软,设计简单到了极致,不规则的曲线和纯黑色的搭配。 完美体现了梁世的审美。 简单、实用、大方……关键是一点花都没有。 柳蓝青试了一下,裙子比她的尺寸大一码,刚好能穿上,且不会勒得紧。 就在穿上裙子的一瞬间,柳蓝青忽然奇怪地想到——梁世这家伙,办公室里连个书架都没有,衣柜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整个办公室空的不行,别的一概没有,竟然……偏偏有条小裙子? 也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呀? 难道他…… 难道他表面上斯文优雅,背地里其实是个不可告人的女装控吗! 柳蓝青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 不可能的!梁世他塞不进这条裙子的! 柳蓝青又转念一想,那也不好说唉,刚才在电梯间里瞟了一眼,梁世虽然个子高,但是腰……还挺细的…… 柳蓝青一把凉水泼在了自己脸上。 胡思乱想什么呢! 柳蓝青一把拎起袋子,准备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省得自己夜长梦多。 谁知她一拽袋子,一张纸条飘了出来。 柳蓝青捡起纸条,见上面写着零零碎碎几种药物的名称,后面标注着用量。柳蓝青也看不懂,准备把这张纸归还给梁世。 她翻了一下,纸条背面是一张画了一半的画,一个小人被切掉了脑袋,红色的蜡笔大范围的渲染,背面是一片猩红。 柳蓝青吓了一跳,赶紧开门走了出去。 梁世正坐在他的桌子前看着一份策划,阳光照进来,打在他黑色的头发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也难得地,给他的气质添了几分柔和。 梁世听见声响,抬眼看了一眼柳蓝青,说道:“挺适合你的。” 柳蓝青连忙说道:“我明天洗好了就还给您……” 梁世淡淡地说道:“不用了,留着穿吧。” 柳蓝青赶忙把那张纸条递过去:“这是留在袋子里的,我想您可能会用到。” 梁世身子向前倾,接过来一看,登时皱了眉,咕哝一句:“神经病。” 说完,注意到柳蓝青有点紧张,又解释:“我没说你。” 柳蓝青觉得自己再在这里留一分钟都不自在,道了谢之后连忙匆匆告辞,准备就这么溜出去。 谁知她还没走到门口,梁世又说道:“等一下。” 柳蓝青的手已经搭上门把手了,这句话一起,她恨恨放开了好不容易才抓上的门把手,硬着头皮转身,尽可能挤出一个自然的笑来:“您找我?” 梁世已经站起来了。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因为十六层格外安静,脚步声在地板上格外明晰。 柳蓝青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他问起那块表。 一步,两步,三步。 柳蓝青做贼心虚的心跳也跟着一起咚,咚,咚。 梁世停了下来,抬起了手。 衬衫袖口被挽了起来,手套与袖子之间难得露出一角肌肤。 那块银色的表带又一次出现在柳蓝青面前。 梁世那双漆黑全无杂色的眼睛盯住了柳蓝青:“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块表是怎么回事吗?” 柳蓝青试图装傻:“这块表坏了吗?唉恰好我会修表,我能给您拆了看看……” 眼见梁世一动不动盯着她,柳蓝青又急忙道:“我去找找工具……” 梁世望着她良久,竟然难得笑了一下:“你真是。” 他话说到这就没了,柳蓝青等了半天,竟然真的没了,就此没有下文。 柳蓝青几乎抓狂。 真是怎样啊! 梁世说:“有件事很奇怪。昨天我见到你前,发现我手腕上的表不见了。” 柳蓝青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梁世说着,将手放下,戏谑似的放进口袋里:“但是奇怪的是,你抓住我的袖子握了一下,它又出现了。” 柳蓝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就知道她应该直接把表丢进失物招领箱子里! 梁世见柳蓝青一直低着头不动,甚至有点好笑地弯下腰来看她:“你是个会变法术的魔术师什么的,还是这块表不见到你就不肯出现呢?” “解释一下吧,柳小姐。” 柳蓝青将手背在身后揉来揉去,紧张地要死。 怎么和他讲? 说实话? 没有一个老板会愿意雇佣扒手的女儿。 如果她从学校学到了任何东西,那就是要尽可能地美化她的过去。 柳蓝青从小就因为母亲在学校里受尽了排挤,现在她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一点也不想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嘲讽和鄙夷。 柳蓝青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梁世,张了张嘴:“我……” 梁世显然很有兴趣听她讲完。 柳蓝青眼珠转了转,道:“我看见这块表在地上。” 说谎吗?她在心里责备自己。 这个谎也未免过于拙劣了吧! 柳蓝青紧张地脚尖在地上磨来磨去:“我是您的粉丝,您所有的采访视频我都看过,所以我认出来这是您的表。我就想还给您的时候……能让您对我留下一点印象。毕竟我很崇拜您……嘛。” 不不不,留下印象绝对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打死那个脑子发昏的自己。 梁世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回答,反倒是一时间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了这个说辞里的漏洞:“你说你很崇拜我?“ 柳蓝青已经羞耻地想要掐死自己了。 这的烂到家的谎真是比真实剧情还要别有用心的啊! 梁世哭笑不得:“那你为什么见到我还要躲着我?” 柳蓝青结巴了一下:“我……” 梁世看着她,抬了抬眉毛,一副你是决定继续说谎还是讲实话的神情。 柳蓝青的心揪成一团。 她实在是讲不出来了,整个人憋红了脸,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终于,柳蓝青深吸一口气,哆嗦了一下,说道:“我、我紧张嘛!” 梁世一副全然不置信的神情。 柳蓝青已经意识到说谎话的下场了。 这个谎已经越编越离谱了。 但是谎已经说到这里了,无论多羞愤她也要说下去了。 于是,她索性咬着嘴说道:“见到喜欢的人当然很紧张啊!” 然后,她直接夺门而出,头也不回地就跑掉了。 梁世愣在原地,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空旷的屋子一瞬间竟变得狭窄,周围的墙壁仿佛都在向他迫近。 那个娃娃一样小小的女孩子啊,就这么从他眼前红着脸跑掉了,跌跌撞撞地冲下十六层楼,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5.chapter5 柳蓝青上班第二天,对她的顶头上司、公司老板告白了。 本来这就已经很尴尬了。 但是更尴尬的是,她让她老板误以为她喜欢他而不是她偷了她的表,但是实际上她不喜欢他。 柳蓝青说看过所有他的采访视频,实际上一个都没看过。 她对梁世的唯一了解就是几份杂志的封面。 她说她崇拜梁世很多年,但是其实她接到学姐的内推的时候搜am的资料,才第一次了解到梁世这个人。 也就是说,一旦梁世发现她在说谎,他不仅会发现他的表是被人偷走的,他还会发现他的下属假装喜欢他。 这可比偷表严重多了。 柳蓝青综合了一下上述情况,发觉果然自己渣得不行,不配被人同情。 她战战兢兢穿着梁世借她还不需要她还的小裙子努力工作了一天,内心已经快要被愧疚压垮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柳蓝青都没胆回家,瑟瑟发抖地蹲在自家楼底下给闺蜜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肖琴,一开口就是张扬放肆:“咋啦,崽,大清早的就给你老子打电话?” 柳蓝青懒得和她贫,委委屈屈窝在墙角,讲这件事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 肖琴家里有矿,和柳蓝青这等毕业满地找工作的普通人自然不一样,此刻正在美国洛杉矶街头到处浪,接她电话的时候正好浪了通宵,听完柳蓝青说的话,站在清晨的十字路口,迎着朝阳的晨曦对着她吼:“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告诉你的老板你暗恋他要比你妈偷了他的表但是你用你的卓越的技巧原物归还要更好点?“ 这个句子太长,柳蓝青半天都没能断句成功。 她委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事情就发展成那样了,我不是故意的嘛!” 肖琴在电话那头一边摇头一边说:“过分,太过分了。” 她性格一向直爽,吝啬地安慰了柳蓝青几句,又说:“那要不你努力一下喜欢他吧,虽然亡羊补牢,好歹显得你比较正派。” 柳蓝青:“……那我还是辞职吧。” 末了,挂电话前,肖琴还不留情面地说:“还辞职?你就等着他开除你吧,小崽子!” 柳蓝青瞬间心态爆炸。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作,结果不到三天就被开了,那以后她还怎么找下一份嘛! 她总不能光明正大在简历上写“我老板以为我喜欢他但是我其实不喜欢他”吧!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舍友已经回来了,一脸奇怪地问她:“你昨天喝酒了吗?” 屋子里满是酒气,老房子通风又不好,打开门酒气都散不出去。 柳蓝青也懒得解释,只无奈地点点头,再次无辜背锅,丧气地往屋里走。 舍友没好气的在她门外喊:“你到底是喝了多少!下次喝醉了吐外头行不行?” 柳蓝青发愁得要死,怎么每次她妈做错了事,最后都要归结到她头上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冲出去告诉她舍友,酒不是她喝的,地板也不是她吐的,表更不是她偷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有一个糟糕得要死不负责的母亲。但是她转念一想,这样她就得告诉她舍友她妈以后还有可能喝醉了半夜来撬她的锁——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了。 柳蓝青气愤地拿出手机,立刻编辑短信,清清楚楚地输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正准备发出的时候,这才恍然想起她根本就没有柳楚兰的手机号。 手机号……家庭住址……邮箱……社交账号…… 全部都没有。 柳楚兰简直就像是一个行踪诡谲不定的幽灵,只有她来找你的份,绝对没有你去找她的机会。 柳蓝青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恨不得一觉睡到天亮。 然而她没有。 明明她是假告白的那一个,反倒是一宿未眠,比真告白还要紧张得多。 柳蓝青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了公司。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应该不会对梁世造成太大的影响,像他这样自小条件优渥教养良好人又好看且前景大好的人来说,身边肯定也不缺女人,估计柳蓝青这种程度的都排不上队。 没准梁世压根都没把她的废话放在心上。 柳蓝青想到这里,心情轻松了不少,兼之她一路上也没碰到梁世,非常坦然地走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然而她到了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稳,楼上就下来一个人。 梁世的助理谢毅找到她,对她说道: “柳小姐,麻烦来楼上一趟。” 柳蓝青当即心里就是一揪。 难道梁世准备当面开除她? 柳蓝青以前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梁世觉得她影响工作环境,随便找个借口让人事部把她开了,这样还算比较仁慈。 当面把她开除,这简直就是当面受刑,柳蓝青宁愿现在就从十五层楼跳下去也不想上楼去见梁世。 见她坐着没动,谢毅又问了一声:“柳小姐?” 柳蓝青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肩上压了一座大山。 她跟着谢毅上了楼,来到了十六层,推开了梁世办公室的门。 她一进去,谢毅就走了,留下柳蓝青孤孤单单一个人站在门口,两只手在背后揉成一团,纠结了良久,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梁世坐在他的桌子前,正凝神看着一份文件,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进来了。 明明刚刚走进来,柳蓝青已经有好几次忍不住想夺路而逃了。 梁世没有开口,甚至没有抬头。 柳蓝青望前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这段距离里她希望公司忽然拉响火警,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逃离这座大楼。 终于,梁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看文件的时候会戴上眼镜,金丝边的镜片横在那双漆黑犹如深渊的眼睛前,让整个人的气质添了几分书卷气,看起来愈发斯文。 柳蓝青紧张地跟他对视着,大脑一片空白:“您找我啊……” 她现在就希望梁世开除她的时候给她留三分颜面,让她不要太难堪。 梁世忽然义正言辞开了口:“我希望我们能保持健康的雇佣关系。” 柳蓝青:??? 等一下这个画风怎么忽然从霸道总裁转变成教导处主任了? 柳蓝青真的很想笑,但是梁世异常严肃地看着她,搞得她笑也不敢,憋笑憋的快要爆炸掉。 梁世又沉思了一下,仿佛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很严肃地事情在考虑,斟酌着说道:“你昨天提起的问题……” 然后,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希望你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而不是我身上。” 柳蓝青感觉仿佛像是中学老师找她谈心,关心又恨铁不成钢地希望她好好学习。 柳蓝青立刻说道:“好的我保证我对您的私人感情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柳蓝青总觉得她这句话说完,梁世有点不开心。 于是,她立刻改口道:“我会尽可能把对您的崇拜转移到我对工作的热情中去!” 梁世还是没有吭声。 柳蓝青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呀,给你造成困扰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打扰您的生活了。” 梁世却心不在焉地说:“没有困扰。第一次被人告白,还挺高兴的。” 柳蓝青一瞬间愕然睁大了眼睛。 在她的想象里,一个像梁世这样优秀的人,从学生时代起应该就收到过不少爱慕才是。 梁世原本已经回去看他的文件了,一抬头发现柳蓝青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副吃惊的样子,疑惑地问道:“你很惊讶?” 柳蓝青赶紧道:“没有没有……” 梁世又问:“这很奇怪吗?” 柳蓝青小心翼翼地说:“因为您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了。我以为、我以为您已经厌烦了总有我这样不知深浅的人来给您造成困扰了。” 柳蓝青见他不说话,又赶紧说道:“总而言之,我会努力工作的!不打扰您了!” 梁世似是想着什么出了神,怔怔看着她。 然后,又黯然摇了摇头。 带着白色手套的手骤然握紧。 好看的眼睛垂了下来。 柳蓝青忽然意识到,她可能说错了什么话,刺伤了梁世。 愧疚感再次袭来,柳蓝青又问道:“我……是不是冒犯到您了。” 梁世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大概因为我是个非常糟糕的人吧。” 柳蓝青心里空落落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梁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 柳蓝青本来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但是她的脑袋里却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梁世那个空旷至极的办公室来。 明明是一间很大的屋子。 里面却是什么也没有。 不仅是屋子,连梁世也是。 纤长的手上总会带着不合时宜的白色手套。 人很高,腿很长,身材非常匀称,身上带着几分过于清冷的斯文,让人很难感到亲近。 一旦靠的近了,会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传来。 仿佛他在自己周围搭起了一座高墙,与其他人隔离开来。 柳蓝青想到这里,捂住了脸。 还、还有他收到的第一份告白其实是假的! 6.chapter6 也不知道为什么,柳蓝青几乎每次都能在电梯里遇上梁世。 很奇怪的是,只要他在电梯里,就绝对没有人会往电梯里面走。 除了柳蓝青。 柳蓝青觉得人都在里面了,一看见梁世再走出去太尴尬了,仿佛大家排挤他一样,多不好。 每天有好几次,他们两个在上上下下的电梯里狭路相逢,而且常常是从头到尾就他们两个。 于是,每天柳蓝青都要在电梯里非常认真地对梁世汇报:今天我也有很努力地把对您的感情转化为工作的热情呢!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讲这种话,貌似不讲话很尴尬,那就讲讲话吧。 但是梁世好像还挺喜欢听她汇报工作的,有时候甚至夸夸她:很好。继续努力。 柳蓝青就信心满满地去继续把她的私人感情转化为对工作的努力了。 虽然她实习期间的任务基本上就是整理文件或者是和设计师进行沟通,再或者是类似记录创意之类的没什么实际价值的工作。 再后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每天早上,柳蓝青都要在电梯里元气满满地对梁世说:“今天我也会认真工作的!” 梁世:“挺好。很好。非常好。” 他有时候会忍住不笑,有时候默默笑一路,因为他这个人平时不怎么笑,偶尔笑一笑就天崩地裂,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心情很好。 这种诡异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柳蓝青给肖琴打电话的时候,骄傲地汇报了自己最近的成就。 肖琴听她说完之后,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冒出来一句:“你有病吗?” 柳蓝青:??? 肖琴喝了一夜酒,头疼地说道:“你真的把这种话讲出口了?” 柳蓝青丝毫察觉不到其中的关系,茫然道:“对啊。” 肖琴绝望地说道:“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更尴尬了好不好!你放过他好不好,他遇到你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惨了!” 事实上柳蓝青第一次说完之后就很后悔了。 理所应当的,看到梁世微微诧异的表情之后,她立刻察觉到自己说了傻话。 但是梁世脸上的诧异没能持续多久。 他茫然站了一会儿,紧接着,那种紧绷而又僵硬的表情忽然变了,仿佛再也无法抑制一般,他忽然大笑了起来。 那个总是把自己周身小心翼翼建起高墙的人,无时无刻不带着一副冷冰冰面具的家伙,忽然被逗笑了,甚至笑得站也站不稳,面具裂开一条缝,久违的快乐仿佛从那一身冷硬的铠甲之中溢了出来。 坚硬锋利的轮廓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这个扶着金属门笑得几乎跌出电梯的梁世带着十足的烟火味,而不再是那个困在庞大而又空荡的屋子里那个沉默寡言的人了。 在柳蓝青的认知里,如果一件事能让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快乐,那就不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了。 柳蓝青理直气壮地说道:“虽然尴尬,但是我现在是他每天的快乐源泉了!” 肖琴带着宿醉的头痛做了总结:“相信我,崽,要是这样他还没有开除你,你就等着被潜规则吧。”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柳蓝青已经对梁世产生了好感,她还替为梁世辩解:“你不要这样讲他,梁世他人很好的,他是一个非常正派的好老板!” 肖琴冷酷地总结:“傻白甜。你在豪门宅斗剧里都见不到第二集的太阳。” 柳蓝青更加义愤填膺地说:“你不要把梁世和那些狗血豪门剧联系在一起!他和一般的富二代不一样!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富二代!” 肖琴表示很敬佩柳蓝青能这么坦诚地就把自己归结到“低级趣味”里面,然后又表示自己酒喝得太多还没吐够,不等柳蓝青反应过来就直接挂了电话。 然而柳蓝青讲完这通电话,转眼就被打了脸。 没过几天,她就被叫到了人事部的办公室里。 人事部的刘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工作很出色,我非常欣赏你。” 每天除了整理文件就是整理文件的柳蓝青瞪大了眼睛。 然后,刘聆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所以我决定把你调去十六楼给梁总做助理。” 在柳蓝青的印象里,从来没把梁世往“总裁”两个字上面想,毕竟他这个人说冷淡的时候很冷淡,但是说亲和的时候也很亲和,且做事严谨认真,甚至有点可爱。 但是刘聆这么一说,柳蓝青忽然就觉得陌生起来了。 画风一下子就不对了。 柳蓝青一瞬间觉得自己肩负重任。 柳蓝青问:“那我需要学习什么新技能吗?” 刘聆微笑着说:“别犯规,别猝死,一切好谈。” 柳蓝青犹豫道:“可是我觉得我没有这样的资历……” 刘聆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立刻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柳蓝青的手:“求你了你是唯一一个能跟他一起呆在同一个电梯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引发他精神崩溃的人了。” 柳蓝青:“??” 刘聆又及时地说道:“而且助理实习期间的工资是你现在工资的十倍。” 柳蓝青立刻义不容辞地说道:“好的!我愿意承担这样的重任!” 她这话一说完,刘聆动作熟练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体型硕大的厚重笔记本来。 将这本厚重的本子放在桌子上后,刘聆又取出眼镜来戴上,一副做好了和柳蓝青深谈的模样。 柳蓝青忽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在签下一堆乱八七糟的保密协议之后,刘聆对着柳蓝青露出一个老狐狸的微笑: “现在我们来谈一下注意事项。” 柳蓝青忽然觉得事情貌似没有那么简单 刘聆犹豫了一下,似是在选择一个合适的词汇,最后直白地说道:“梁总有洁癖。非常严重的洁癖。” 她说着,透过镜片,非常敬佩地看了柳蓝青一眼:“所以没有人和他乘坐同一间电梯。除了你。” 柳蓝青恍然大悟。 怪不得每次所有人都要出去! 刘聆的表情变得凝重: “重中之重第一条: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试图摸他,也不要亲他。他的洁癖很严重,尤其是对人和无毛动物,无毛动物我们以后再讲。” 柳蓝青:??? 刘聆举了个例子:“如果有一天你和梁世一起站在楼梯口上,你没有站稳,马上就要摔下去了,抓他一下就能站住,那我建议你任由自己自由落体摔下楼梯。” 她说着,露出了深有体会的表情:“相信我,那样还比较仁慈。” 柳蓝青彻底愣住了。 她到底签了一个怎样的合同啊? 然而她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呆滞几秒,刘聆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我逗你的!怎么可能呢?” 柳蓝青实在是分辨不出这位人事部的主管到底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疑惑地看了她良久,发现她确实是在开玩笑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梁世怎么会是这么奇怪的人呢? 柳蓝青还没放松多久,就眼睁睁看着刘聆认认真真翻过笔记本的一页,异常严肃地看着柳蓝青:“剩下我说的这些,你一定要记住。顺便说一下我会把电子版发到你的邮箱,所以我们现在只说重要的几点。” 柳蓝青一瞬间觉得自己不祥的预感似乎成真了。 刘聆扶了扶镜片,道: “作为助理,你要确保自己每天洗澡,尽可能不要穿有污渍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其次,你要保证每天身上带着消毒湿巾,干净的手套,白色的最好,还有如果你不想重现生化危机里的场景,请千万千万不要对着他打喷嚏。” 柳蓝青虚弱地说:“……好……” 这时,刘聆忽然紧张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他忽然开始疯狂洗手,不管是什么时间,请立刻给我打电话,或者是他的心理医生。” 她说到这里,柳蓝青已经开始绝望地拿着笔往纸上记了。 柳蓝青:“那他的心理医生的电话是?” 刘聆在桌子抽屉里一通翻,手忽然顿了一下,把抽屉关上了:“哦,我想起来了。他的心理医生上周自杀了,还得麻烦你去再给他找一个来。” 柳蓝青骇然看着她:“……什、什么?” 刘聆悲伤地摇了摇头:“是啊,不幸的消息。不过你不要误会,他自杀和梁世没有关系,他们不熟。总而言之,你再去找一个来就好了。” 柳蓝青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刘聆把手上那个厚厚的本子翻了一页:“第二,尽可能不要碰他,尤其是脖子以上露出皮肤的地方。如果非碰不可,提前让他知道。” 刘聆扶着眼镜,万分严肃地说道:“不然他有可能会被吓到。当然了他被吓到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有可能会咬你。” 柳蓝青:“???” 柳蓝青骇然看着刘聆:“您是在开玩笑对吗?” 刘聆温柔地微笑着:“我这么给你解释。梁世,某种程度上就像一只嗅觉敏锐、容易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如果他不认得你的气味,他就会自卫。不过没关系,如果以后他记住那是你,估计就不会咬你了。所以这一点引出第三条,以后不要换香水了。” 柳蓝青愕然愣了一会儿,在脑袋里把梁世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想象成易受惊吓的小动物,深深觉得自己心理层面上无法接受。 柳蓝青记完以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他咬了我,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刘聆正端着杯子喝咖啡,深深望了柳蓝青一眼:“没事,他会去不停地涑口或者是吞消毒水,这里就可以回到第一步,给我或者是他的心理医生打电话。” 柳蓝青虚弱地记着笔记:“好……” 眼看着柳蓝青在笔记上认认真真画了几个重点,刘聆将咖啡放下,认真地看着柳蓝青:“还有一点,这一点你不需要记,听我说就好了。” 她专注地看着柳蓝青:“我知道在很多小姑娘眼里,梁世做事认真负责、习惯良好、长得又帅、家世也好,是个理想的恋爱对象。所以我要对你说最重要的一条:永远不要对他有任何幻想,甚至是任何期望。” “不要担心,他永远都会让你失望的。” 柳蓝青脑子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刘聆就已经端着咖啡杯走人了:“记得收邮件。为了方便你修改,pdf版本以外还有txt版本的,你辞职之前记得把笔记发给我,我好留给下一任助理。” 刘聆说完,就走出去了。 柳蓝青一看表,竟然已经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了。 她坐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整个人都是懵的。 照着刘聆的描述,柳蓝青在脑袋里想象了一下,梁世大概就类似于那种嗅觉敏锐、反应机敏且爱干净到了极致的白猫,平时一副斯文高冷的模样,话也不多说几句,同情心也少点吝啬,实际上却敏感得要死,碰他一下就会炸毛,漂亮的毛皮下隐藏着锋利的爪子和牙齿,时时刻刻谨慎小心的跟人划分边界…… 柳蓝青竟然忽然有了一种饲养小动物的错觉。 但是梁世那个身高,她饲养的大概是……一个修长高大的“小动物”? 她又再度回想了一下梁世的样子。 永远是干净整洁的西装,即便是炎热的夏天也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包裹,尽可能地不把自己暴露在空气之中。 明明是什么都不缺的人,却只有一间空空荡荡的大屋子做办公室,仿佛多一块带有生活气息的东西都是奢侈。 手的形状很好看,十指修长而又漂亮,仿佛艺术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然而却永远裹着白色的布料,手套总会隐藏那完美的曲线,留下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模糊轮廓。 就好像他这个人,总跟外面的世界隔着薄薄的一层墙似的。 有时候觉得他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又有时候会突然悖离这种形象,明明是自律冷淡到了极致的人,偏偏还带着几分坏,沉迷于偶尔吓唬人,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多么怪异而又敏锐的人啊。 她明明还没和这个人说过几句话,却感觉早已经格外了解他了一般。 柳蓝青的大脑就这么放空了将近十分钟之后,理智把她惊醒,恐慌骤然袭来—— 等一下,她到底接下了怎样的一份工作啊? 7.chapter7 柳蓝青上班第一件事:给梁世找个心理医生。 她整理了一堆资料,抱着文件在梁世门口小心翼翼探头:“梁总……” 她总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非常奇怪,特别奇怪。 柳蓝青认真地问道:“您对您的心理医生有什么要求吗?” 因她躲在门口躲得过于谨慎,梁世不得不偏过身子来才能看得到她,扒在门口的女孩子显然很紧张,仿佛在怕他一样,像只小猫一样睁着漂亮的眼睛怯怯地望着他。 梁世有点像笑,又觉得自己要在她面前维持一个正派的形象,于是严肃地问道:“是我的心理医生让你来问的吗?” 柳蓝青赶忙解释:“啊,不是的。您的心理医生上周自杀了,所以我现在需要给您找一个新的。” …… 梁世沉默地望着她。 沉默大概持续了三秒钟,柳蓝青扒在门边的脑袋一点点缩回去,几乎都要没影儿了,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复。 最后,梁世平静地说道:“没什么要求。别自杀就行。” 柳蓝青:qaq好的。 柳蓝青又问:“那我需要给您预约吗?” 梁世这次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备用就行。” 柳蓝青松了一口气,立刻准备回去打电话。 她还没从梁世门口走到自己办公室,忽然想起来自己有问题要问,赶忙掉头回去,谁知道还没到梁世门口,就听见梁世拿着手机打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吼:“你告诉她我有洁癖?” 柳蓝青:“???” 电话那头显然嗓门更大,兼之十六层非常安静,门又开着,柳蓝青听得一清二楚。 刘聆在电话那头吼:“那你还指望你每天带着手套一身消毒水味儿我还能瞒过人家吗?她又不是傻子!” 柳蓝青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面忽然沉默了,柳蓝青站在外头半天也没听见声响,觉得他俩应该吵完了,小心翼翼走过去,敲了敲梁世屋子开着的门。 然后,柳蓝青眼睁睁看着梁世闪电一般地把电话丢进抽屉,身子瞬间坐直,脸上的表情瞬间又变回平静冷漠冷酷无情,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她,声音平淡清冷:“有事吗?” 柳蓝青:“我想问……” 然后她又眼睁睁看着梁世把带着手套的手藏到了桌子下面。 柳蓝青:“……我忘了我要问什么了,不好意思。” 梁世非常耐心地看着她,温柔地说:“没事。慢慢想。” 柳蓝青抱着一摞资料茫然地走了。 她还没走两步,办公室里忽然传出一声梁世的声音:“等一下!” 柳蓝青赶忙又倒回去,把怀里一摞资料抱得紧紧,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梁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看着她,仿佛做出什么重大申明一般严肃地说道:“我洁癖也没有很严重。” 柳蓝青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好……好的。” 梁世又郑重地告知她:“我对无毛动物也没有偏见。” 柳蓝青愈发摸不着头脑,只好茫然地点头:“好的……” 柳蓝青试图跟上他的思路,应和着她的老板:“我也……对无毛动物没有偏见?” 梁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一下子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厌烦了,挥挥手把她赶走:“去工作吧。” 柳蓝青这才如蒙大赦地抱着她的资料走了。 她抱着文件夹回到办公室,对着坐在她旁边桌子上的谢毅说道:“梁先生说他洁癖没有很严重。” 谢毅正埋头忙着一份工作报告,头也不抬地快速说道:“不要相信他。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喝醉。” 柳蓝青想了想,又说道:“我觉得梁先生很可爱哎。” 谢毅猛地抬起头,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凝视她半晌,道:“你说什么?” 柳蓝青挠了挠头:“我觉得他真的很好啊,和善又温柔,对人总是很体贴。” 谢毅惊得手里的资料都掉了:“你说谁?” 柳蓝青忽然觉得这么公然谈论她老板不太好,于是老老实实闭嘴,忙着给梁世找不会自杀的心理医生去了。 但是谢毅还没缓过劲来,在一边骇然问道:“你说梁世?咱们隔壁那个?你确认你不是认错了吗?” 柳蓝青:“……” 作为一个新入职的新人,柳蓝青恭恭敬敬向谢毅请教身为助理要做什么。 谢毅说:“很简单。工作方面我负责,你负责他的生活。就什么时候他找你随叫随到就行了。” 柳蓝青惊讶地说:“那他的日程呢?” 谢毅:“我负责。” 柳蓝青又问:“那我到底是做什么的?” 谢毅:“对不起,我也不是很清楚。” 柳蓝青看着他每天忙这忙那,不好意思地问:“那我什么都不做,是不是对你很不公平呀。” 谢毅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相信我,只要你不崩溃,不猝死,你就已经很棒了。” 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叠东西来,递给柳蓝青:“这个,背下来。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他家里人,问你每天工作的内容,按照上面的说。” 柳蓝青接过了她的白皮书,沉甸甸地在手里垫了一下,无力地说道:“好……”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柳蓝青忐忑地拎起东西准备走人,果不其然又一次在电梯里遇到了梁世。 柳蓝青像往常一样说:“我今天也努力——” 梁世的脸色却很不好,这次没有夸她,也没有笑,只沉默地站在一边,脸色不是很好,周遭气压都低了一度。 柳蓝青识趣地闭了嘴。 梁世将一串车钥匙递给她,脸色铁青地说道:“地下二层停车场,b17号。你今天晚上开回去,明天早上准时五点来我家接我,千万不能迟到,记住了吗?” 柳蓝青不解地接过了钥匙:“好……那我们要去哪儿?” 梁世心不在焉地说道:“明天上车再说。记得车不要开到门口,也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 说完,他仿佛已经疲惫至极,没有告别就沉默地离去。 柳蓝青看着他的背影,抱着那一大摞谢毅给她的东西,心里奇怪地想着,他上午的时候心情明明很好的,下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凌晨五点去接他。 能是去哪儿呢? 8.chapter8 柳蓝青抱着谢毅给她的白皮书,头一遭开车回了家。 她只在大学的时候学过开车,现在考过驾照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车,索性她熟悉一个东西的速度很快,回家倒是四平八稳。 她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的时候,正好遇上舍友从超市回来。 舍友手里拎着一大堆新采购来的食材,怔怔望着柳蓝青,好久才反应过来:“你买车了?” 柳蓝青本来想解释,转头一想梁世好像要去一个很秘密的地方,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虽然明知道她舍友和梁世八竿子也打不着,柳蓝青还是很负责地替他保密,尽职尽责地说道:“别人借给我开的。” 舍友眼睛亮了一下:“你朋友把这么好的车借给你啊?” 柳蓝青对车子的牌子一窍不通,她总觉得世界上的汽车都长得一个样,她还特意回头看了看那辆车,黑了吧唧的,全身上下除了车的轮子就是车的灯,哪里看出来不一样了嘛。 舍友又说:“那今天晚上我们去兜风好不好?求你了嘛,我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好的车嘛。” 柳蓝青又回头盯着那辆黑不拉几的车瞅了半天,实在是没看出来这辆车哪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觉得自己对车就像人的脸盲,让她记个车子的品牌能要了她的命。 柳蓝青觉得出去兜风也无可厚非,可是梁世洁癖很重,她自己都要把身上的灰拍得干干净净了才敢坐进这辆车,生怕梁世嫌弃她,万一别人进去把车子弄脏一丢丢,就一丢丢呢?毕竟梁世衡量脏不脏的水准是显微镜级别的啊! 柳蓝青义正言辞地说:“不行啊,他对这辆车很爱惜的,而且我明天就要还给他了,还是不去了吧。” 说完,连忙补充道:“等我自己有车了,你想坐多久都可以呀。” 舍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也不吭声,阴着脸甩头就走了。 她走了老远,柳蓝青听见她在那头没好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柳蓝青发愁地看着对方上楼的背影,心里知道自己把同住的人得罪了,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寂寞地伸出手,在黑了吧唧的车身上拍了拍,说道:“小黑啊,你可要好好地待在这里不要出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可能这辈子都赔不起你……” 晚上的时候舍友坐在客厅吃火锅,眼看她出来了,直接端着锅走人了,还不忘砰的一声关上门。 柳蓝青也懒得理她,毕竟她们一起合租了小半个月了,柳蓝青还没记住人家的名字,名字都记不住要从何生气呢。 她从冰箱拿了一杯桃子味的酸奶,坐在床上一边翻开白皮书一边挖着酸奶喝,忽然有了以前考试之前突击背书的错觉。 明天早上五点就要去接梁世,为了保证睡眠充足,柳蓝青早早地定了闹钟爬上床睡觉。 她睡觉比别人轻,远处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 舍友在隔壁开着外放放了一晚上的韩剧,笑声震得冲天响,柳蓝青想睡也睡不好。 睡到大约一点多的时候,柳蓝青猛地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跳起来。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金属硬物划门锁,要么是钥匙插不进去,要么就是…… 隔壁舍友还没睡,屋子里面亮着灯,光从门底下的缝隙里漏出来,在客厅的地上投下方方正正一块光晕。 柳蓝青赶忙光着脚跳下床,跑到门口,立刻开了门,果不其然一阵酒气扑面而来。 柳楚兰醉得厉害,一身酒气几乎冲到柳蓝青脸上,只见她难得换了件整齐的衣裳,一袭黑色的裙子分外合身,要不是因为喝醉了头发乱得厉害,昏黄的灯光下倒也是个别有一番风味的美人。 柳蓝青堵在门口,问道:“你来干什么?” 只见柳楚兰胳肢窝下夹着个笔记本电脑,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稳,道:“来还你……” 柳蓝青不想再见她,正要推她走,楼梯上又走上来一个人,显然是关心的神色,问道:“柳小姐,你还好吗?” 来人衣冠楚楚,一身黑西装,带着一副眼镜,四十来岁的模样,见柳楚兰站不稳,又要来扶她。 柳楚兰一转头看见他,脑袋一歪,道:“你谁?” 柳蓝青没办法,只能把她拉进来,对那男人道:“她喝醉了就是这样的。请您回去吧。” 男人笑道:“你就是她女儿吧?她今天喝醉了,说了好多你的事……” 柳蓝青脸色铁青,重复道:“请您回去吧。” 男人恋恋不舍地松开抓住柳楚兰的手,才说道:“那你好好照顾她。”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来,担心地说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柳蓝青接过来一看,见他是个开画廊的,脸瞬间就变了。 柳蓝青抬头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你自己好,离她远点。” 男人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不可理喻地摇了摇头,转身下楼去了。 柳楚兰酒喝得不少,此刻趴在柳蓝青怀里,就开始孩子气地闹,伸手扯住柳蓝青的头发,撒娇地说道:“我好冷嘛……” 柳蓝青低头一看,忽然觉得她身上的裙子格外眼熟,一眼看清正好就是那天梁世借她的,她原本叠得好好的放在衣柜里的,这两天她都没有见过柳楚兰的面,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怎么拿到手的,气得柳蓝青当即就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扯进屋子去,没好气地把她推到地上,怒道:“你现在又开始打艺术品的主意了?” 柳楚兰被她推了一跤,踉踉跄跄跌在地上,孩子气地坐在地上不起来了,耷拉着脑袋咕哝:“我没有……” 柳蓝青说道:“你偷一幅画和偷一个钱包是不一样的!你知道你被抓进去要关多久吗?” 说完,又从柳楚兰腋下把那个笔记本电脑抽出来,气道:“你不是说你把严叔叔电脑卖了吗?” 柳楚兰被她吵得头痛,坐在地上,只伸出一只手,示意柳蓝青闭嘴,晕乎乎地说道:“好吧,这件事我是稍微篡改了一下事实,但是我确实没想偷画……” 说完,仰着脸,孩子似的委屈地看着柳蓝青:“你不要总把我往坏处想……” 柳蓝青松了口气,带着点希望:“你没想偷画?” 柳楚兰指天发誓:“真没有。我偷那东西干什么,又卖不出去,我也没有渠道啊!就是吧那男的,他在酒吧忽然跟我搭讪,又请我喝酒,你也知道的我对酒没什么抵抗力……” 柳楚兰说着,又指着自己的衣服,道:“你裙子我也不是偷的,我虽然拿的时候没和你讲,但是现在我来还给你了,就不算是……”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反胃要吐,然而柳蓝青就脸色铁青地站在她面前,她不敢吐,赶紧扶着桌子站起来,谁知道刚一站起来,登时再也憋不住,直接哇的一声吐在柳蓝青桌子上。 柳蓝青瞬间头都大了。 谢毅给她的那一厚摞资料她还没来得及看几页,登时全都沾了颜色难看的不明液体。 这时候,饶是开着外放看韩剧的舍友也听见这边的声音,一开门就捂住了鼻子,冲到柳蓝青房间门口来,没好气地道:“都说了让你别在屋子里喝酒了!” 柳楚兰捂着嘴,从屋子里冲了出去,撞开了堵在门口的舍友,跌跌撞撞跑进厕所,抱着马桶就是一阵干呕。 舍友没好气地看着柳蓝青:“咱们俩个好歹是合租的,以后你带人回来,提前说一声好不好?” 柳蓝青捂着发痛的头,说道:“对不起,明天请你吃饭。” 舍友没多说什么,捂着鼻子回了房间,没好气地反锁上了门。 柳蓝青擦干净了桌子,眼看着白皮书是救不回来了,无奈地将它归类进了垃圾桶。 梁世的车钥匙就放在桌子上,还好没落得和白皮书一样的下场,柳蓝青找了点消毒水仔仔细细擦了一边才算罢休。 她头疼地坐下,把地上那个笔记本电脑捡起来,打开屏幕,看着电脑桌面上的照片出神。 柳蓝青将手指轻轻抵在严达山和孔秋的合影上出神,屏幕上两个人笑得格外高兴,仿佛有阳光从那里溢了出来。 柳蓝青一瞬间好想家,即便是她亲妈正在她出租屋的厕所里吐个没完。 柳蓝青正出神,忽然看见电脑屏幕下方有一个被最小化隐藏的页面,好奇心翻涌起来,驱使她点开了那个被隐藏的页面。 是一个新闻网页。 华裔画家詹姆斯·李即将在中国举办第一次画展。 这个画家她略有耳闻,最近他的画被炒到了很高的价格,算是国际上非常知名的画家了。 柳蓝青盯着那个画廊的名字看了半天,忽然觉得格外眼熟,一把掏出那张新得的名片来。 心一瞬间掉到了谷底。 明明被她骗来骗去也不是一两次了,依旧没法不生气。 望着名片上的字,柳蓝青久久没有出声。 这时候,柳楚兰吐得够了,洗了把脸回来了。她一边把裙子脱下来,一边碎碎念道:“抱歉拿了你的裙子,抱歉把裙子弄脏,对了上面有块酒渍不是很明显,但是你记得洗一下。还有那个电脑的事,我承认我确实对你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但是有件事我要说清楚,这是我找严达山借的,我不知道孔秋怎么跟你说的,反正你知道她那个人就那样,成天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动不动就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来……” 柳楚兰又熟练地从衣柜里翻出她的宽大卫衣和运动裤来,看柳蓝青一直不吭声,转头问她:“青青?” 柳蓝青等着她把衣服穿好,冷静地站了起来,把电脑猛地关上,塞到柳楚兰怀里,说道:“我不会再管你了。” “被抓进去也好,没被抓进去也罢,你以后只要不来烦我就行。” 柳楚兰说:“好吧,我承认我今天不该这么晚来找你,但是那个男的非要送我回来——我和你道歉。你听我说,我今天过得真的是非常糟糕,有一件事我要和你——” 柳蓝青指着门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走吧。” 柳楚兰说:“你相信我一次这么难吗?我马上就走,但是你不知道我今天过得有多——” 柳蓝青打断了她:“你走吧。” 眼看柳楚兰还要说什么,柳蓝青说道:“你再说一句话,以后你别想找我要一分钱。” 柳楚兰张了张嘴,索性掉头就走了,把高跟鞋拎在手里,光着脚就下了楼。 柳蓝青见她走了,颓废地坐在床上,绝望地看着表。 这么一折腾都两点了,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她就该出现在梁世家门口了。 一想起来明天还要接梁世,柳蓝青猛地看向桌子。 桌子上一片空荡,果然钥匙已经不见了。 柳蓝青条件反射一般跳起来,迅速穿着拖鞋就冲下了楼,眼看着柳楚兰已经发动了车子,连忙追了过去:“等一下!” 然而,车也没能开远。 柳楚兰本来就是喝醉了撒酒疯,脑子晕乎乎的,一脚踩在油门上,直接撞到了树上。 柳蓝青心里当即就是一揪。 这时候,她舍友听见动静,裹着衣服下了楼,看向柳蓝青,道:“说实话,我甚至都想不通你妈到底想干什么。” 柳蓝青愕然看着撞在树上的小黑,身上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下意识道:“我也想不通……” 过了一会儿,她有点害怕地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舍友:“你认得这种车?” 舍友点了点头:“对啊,你不认得?” 柳蓝青捂着自己的心口,仿佛生怕说话声音大了惊醒什么怪物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辆车,是我永远不可能赔得起,还是永远永远不可能赔得起?” 舍友歪头想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如果你只能付得起这种地方的房租的话,那应该是永远永远永远永远赔不起。” 9.chapter9 柳楚兰撞到树上第一下,柳蓝青在心里想,铁皮撞树皮,能撞坏多少,说不准凌晨天暗,梁世都不会发现车上掉了一块漆。 柳蓝青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她先接梁世,然后等回来的时候再把车送去修。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盘算多久,就眼睁睁看着车又忽然倒退,车尾猛地撞上居民楼,登时就凹了一块下去。 柳蓝青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拉开车门就要把柳楚兰拽出来。 然而门一开,一阵酒气扑面传来,柳楚兰正趴在方向盘上呼呼大睡,车子的皮垫也被呕吐物毁得差不多了,柳蓝青大脑一片空白,别的她不知道,她就知道她是死都不能开着这辆车去接梁世了。 柳蓝青站在凌晨将明未明的天空下,都不忍心看车子里的惨状。她把已经倒头就睡的柳楚兰从车里拖了出来,关上了车门。 舍友原本只是抱着一颗看好戏的心,然而事情到了这地步,已经不想看好戏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上来帮柳蓝青,道:“我帮你把她扶上去吧,你……” 舍友说着看了一眼那个惨不忍睹的车,摇了摇头:“你自己想办法吧。” 柳蓝青本来已经气得想把她妈直接摇醒让她自己爱去哪儿去哪儿了,眼看着舍友扶着她上楼去休息了,只能说道:“谢谢。” 柳蓝青看了一眼表,两点多了。就算是这车还能开,夹在缝隙里的不明物体一时半会也洗不干净,酒味儿也清不掉,梁世洁癖那么严重,肯定受不了。 柳蓝青绝望地在撞得不成样子的车面前蹲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来给肖琴打电话。 肖琴生物钟乱得要命,此刻刚刚入睡,还没睡熟就被柳蓝青吵醒,没好气地问道:“咋了崽,你家着火了?” 柳蓝青蹲在地上,绝望地说:“我完了。我这次真的完了。” 然后她就把前因后果都给肖琴讲了,末了,绝望地说道:“我是绝对不能找一辆出租车去接梁世的,他都受不了别人跟他呆在同一个电梯里,你能不能借我辆车?” 肖琴:“emmm……你想清楚哦,借你车当然可以,但是后果自己承担哦。” 柳蓝青扶着发烫的额头,绝望道:“我真的没辙了,求你了。” 肖琴说:“那你现在去我家吧,我给我弟打个电话,让他出来给你送钥匙。你确定你两个小时之内能赶过去吗?” 柳蓝青也不知道,只能试试了。 她赶忙上楼换了衣服,连化妆的时间都没有,急忙冲下楼,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等了又等,好不容易才拦了一辆出租车,星夜赶往市区。 肖琴家在市中心,柳蓝青在车上坐立不安,焦心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柳蓝青跳下了车,一路小跑着往肖琴家赶。 天色已经将近黎明。 柳蓝青正晕头转向,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口哨,她回头一看,见肖琴的弟弟肖逸正斜斜倚在一辆车上,高高地抬着手,对着她挥了一下,手指上的钥匙正打转。 柳蓝青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肖逸脸上挂着笑,仿佛就等着看她这反应。 柳蓝青几乎站不稳,一步一个踉跄走过去,张了张嘴,几乎发不出声音,结结巴巴道:“跑……跑车?” 一辆简直像是大蜘蛛一样的车横在她面前。 肖逸笑着伸手拍了拍车身,强调:“蝙蝠车。” ??? 肖逸说:“我姐出国前把她所有车都卖了,花大价钱按照蝙蝠侠里面的造型改造了一辆这玩意,本来车身还有一串闪光灯的,我给你拿下来了。你知道那部电影吧?什么超人啦蝙蝠侠啦……” 柳蓝青眼睁睁看着那个造型炫酷、挂着蝙蝠灯、电影里才有的车子造型,都快哭出来了:“你家有没有……低调一点的车?” 肖逸为难地挠了挠脸:“那就只有我父母的车了。现在刚三点,他们还没睡醒,你要是急着要,我去问问……” 柳蓝青赶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她捂住脸,从指缝里看着这辆过分酷炫的车,勉强镇定地说道:“这个就很好。” 说完,又自我安慰一样重复一遍:“这个就很好。” 肖逸把钥匙递给她,柳蓝青伸手去拿的时候,他又笑嘻嘻地把钥匙抽走,背在身后,笑着道:“青姐什么时候陪我去吃饭呀?” 柳蓝青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故作成熟的男孩子。 几年不见,都这么高了,笑得时候带着七分乖三分坏,好看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 她上次和肖逸讲话的时候,这小崽子还在上初中,被同班的男生揪着头发打,打完架还生怕被他那个混世魔王姐姐知道,委委屈屈地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漂亮的眼睛红红的,拼命把破了洞的校服往怀里藏。 一时间,那个死倔的小孩和眼前这个爽朗笑着的大男孩重叠。 柳蓝青笑了笑,说:“等你高中毕业吧。” 肖逸不满地说:“可是我下个月就十八了呀!生日会你来不来?” 柳蓝青说:“去啊,如果那时候我还有头发的话。” 肖逸这才把钥匙递给了她,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把她刚刚梳好的头发揉乱,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肖逸顺带替她开了车门,指了指车上一个红色的按钮,叮嘱道:“绝对不要按这个按钮。” 柳蓝青紧张地问:“按了会怎么样?” 肖逸将手臂搭在车门上,一脸严肃认真地望着她,压低了声音道:“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柳蓝青立刻坐得离那个按钮远了一点。 眼见吓到了她,肖逸有点小得意,又坏笑着刻意重复:“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时间已经不够了,柳蓝青和他告别,向梁世给她的地址开去。 毕竟是凌晨,路上的车非常稀少,柳蓝青紧赶慢赶,终于在五点钟准时赶到了梁世等她的地点。 梁世这次难得没有穿西装,身上套着运动服,戴着耳机,踩着运动鞋,像个大孩子一眼站在路边上等她。 柳蓝青开着车过去,他连头都没有抬,低着头摆弄手机,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辆……蝙蝠造型的车开了过来。 直到柳蓝青把车停在他面前。 柳蓝青已经羞愤欲死了。 只见梁世茫然的缓缓抬头,先是下意识扫了一眼车身,然后又一眼看见坐在车里的柳蓝青,整个人都呆住了,满脸写着问号。 柳蓝青降下车窗,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我可以解释的。” 梁世和她对视了三秒,忽然再也绷不住,忽然大笑起来。 柳蓝青绝望地说:“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梁世本来想开车门坐进来,然而他笑得太厉害,手里的手机都掉在地上,柳蓝青给他开车门,正好赶上他弯腰捡手机,车门正正撞在他脑门上,砰的一声,听得柳蓝青都觉得脑门剧痛。 梁世本来正笑得厉害,脑袋骤然挨了一下子,忽然安静了。 柳蓝青心就是一咯噔。 坏了坏了坏了,不会撞傻了吧? 梁世捡起了他的手机,沉默地坐了进来,绷着脸看向柳蓝青,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 柳蓝青吓得够呛:“我真不是故意撞你的……” 说着,急着去看他脑门:“没破皮吧?” 梁世看了她吓坏的样子,沉默一秒,两秒,终于再也忍不住,又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一时间差点笑得断气。 梁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开蝙蝠车来接我?” 柳蓝青:“……” 柳蓝青看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愈发绝望:“……对,我们还要赶着去拯救世界呢。” 梁世好不容易笑完了,看着柳蓝青一脸崩溃的样子,又问:“那个红色的按钮是做什么的?” 说完,手就按了过去。 柳蓝青连忙道:“别别别那个不能按!会发生可怕的事情的!” 梁世望向她慌张的脸看了一眼。 女孩子原本青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双琥珀一样眼睛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睁得大大的。 仿佛那个按钮是个炸|弹一样,她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脸,都没勇气再看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见梁世没有动静,她小心翼翼把捂住脸的手指岔开,从指缝间害怕地看着那个按钮,仿佛看着一个定|时炸|弹。 梁世的手往按钮凑近一寸,她就立刻将身子向后仰,紧张地看着那个对她来说仿佛很可怕的红色按钮。 梁世一晃手,她就哆嗦一下。 逗她实在是太好玩了。 梁世决定按下那个不能碰的按钮。 10.chapter10 红色的按钮被按下。 整个车子里一片寂静。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柳蓝青:“……”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肖逸那个臭小子…… 柳蓝青气得立刻抬起手,啪啪按了那个按钮半天,显然这个按钮就是个幌子,压根儿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甚至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柳蓝青一下子想起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脸瞬间就红了,泄愤一般地在那个按钮上砸了一下,无奈地对梁世说道:“我们出发吧 。” 然而,貌似她刚才砸的那一下过于用力,之前一直被卡住的盒子忽然弹了出来,一个蝙蝠造型的小人忽然从车子的控制台跳了出来,笨重的身子在在弹簧上摇来摇去,发出沙哑古怪且中二的台词的声音: “because i\''m batman!” 柳蓝青赶忙试图把那个弹出来的盒子按回去,然而这个装置显然不如设想中那么灵活,小人不断摇晃着,发出奇怪的声音: “let\''s go!robin!\" 柳蓝青无奈地转头看向梁世,试图和他解释自己的失误:“其实………” 就在这时,她的手不知道碰到哪个开关,小人脚底下的盒子忽然打开,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片从摇晃的盒子里雪花一般地飞了出来,飘得车里到处都是。 柳蓝青彻底崩溃了,赶忙伸手去捞那些飞得到处都是的小纸片。 梁世弯下腰,替她捡起来几片,整理好,低头一看,发现小纸片上都画着大大小小的人物肖像,笔触勾勒精致,眼神极为传神,正面侧影背影都有,显然画得用心,那么多小纸片没有一张是重复的。 画上的人物全部是同一个女孩,纸倒是什么都有,有的是写着公式的作业纸,有的甚至就是课本的空白出,也有质量很好的原木纸,有的甚至是食品的包装纸,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画这些小东西,有的画的认真,有的画得随心,有的纸片的下角还潦草写着日期。 纸片上那点小心思,只差从纸上溢出来了。 柳蓝青满头大汗地把那一堆各式各样的纸捡起来,手忙脚乱地放进原先的盒子里,急忙解释道:“这是我朋友的车……” 梁世把整理好的那几张纸递给她,微微抬了抬眉毛:“男朋友?” 柳蓝青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急忙解释:“不是不是……” 她刚要说是闺蜜的车,目光正好落在最上面那张肖像上,愣了一下,片刻失神后,连忙道:“就一小孩……” 柳蓝青收拾好小纸片,终于把那个不断嚣张叫着“because i\''m batman”的中二小人塞了回去,无奈地对着梁世挤出一个笑来:“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梁世倒是没多说,既没责怪她,也没多问为什么忽然开来这么一辆车,只给她了一个私立医院的地址。 柳蓝青都恨死自己了,她开这样一辆车到人家医院去,别人不觉得她疯了才怪,还连累梁世跟她一起丢人。 那家医院的地址非常之偏,几乎在城市边缘的边缘,柳蓝青一路开过去几乎穿过了整座城市,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甚至还有人拿着相机对着她的车牌照。 梁世让她早上五点出发,显然是不想引人注目,但是现在可好,正好适得其反。 柳蓝青本来路上想告诉他那辆车的事情,然而她转头去看梁世的时候,见他静静地坐着,将头倚在车窗上,侧面的弧度好看而又温柔,他平时总穿着那种严谨苛刻的西装,现在换了一身运动度,安静起来反倒像个乖巧的孩子。 耳朵上塞着耳机,仿佛即便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也与她隔开来,沉浸在另一个小小的封闭世界里。 柳蓝青实在是说不出口,她把梁世的车给撞得半报废了,而且她还赔不起…… 柳蓝青想了一下,她唯一能搞到钱的方法就是以前肖琴说让柳蓝青给她当人体模特,画一张□□人体给她十万,柳蓝青那时候还有节操,死也没答应,还被肖琴追着打了好几天质问什么你看不起裸模吗你看不起我的艺术吗之类的,现在想想,钱到用时方恨少,简直恨不得求肖琴给她画这幅。 这一路开过去简直就像是行刑,梁世不开口,柳蓝青也不敢开口,寂静就像是一座大山,快要把她压垮了。 柳蓝青原本以为梁世让她秘密去的这家医院,虽然地域偏了点,但是至少设备充足,谁知道她到了才发现,这座医院连停车场都没有,车只能冒着被贴条的风险挤在门口的马路边上,医院外围的墙有好几处都是危楼,上午正是人多的时候,可是这边只有来来往往稀疏的人。 柳蓝青不敢多问,跟着梁世走到住院部上楼,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怎么谢罪,以及她要工作多少年才能赔得起那辆要命的车。 正在她走神的时候,医院死寂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把我一个残疾人留在这边守夜,你可真是没良心啊。” 柳蓝青猛地醒过神来,只见梁世在重症病房前停了下来,病房外头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子,黑风衣黑靴子,气质冷艳得很,只一条腿上露出金属的假肢,在纤瘦的身体上分外醒目。 女子此刻正翘着腿,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俩,指尖夹着一根烟,挑衅地对着梁世徐徐喷出一口呛人的烟。 梁世皱了眉,夺过她手里的烟,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按熄了,道:“别在医院抽烟。” 女子骤然被他抢了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又没人管我。” 她说到这里,美艳的眸子忽然转了过来,一眼落在还在紧张的柳蓝青身上,一下子来了兴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凑近了一步,道:“这孩子你是哪儿找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凑近了看,梁世忽然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往柳蓝青身边站了一下,保护似的硬生生隔在两个人之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漂亮女子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进去看看他?我又不吃人。” 梁世警告道:“别抽烟,别欺负人。” 眼看着她点了头,梁世这才转身进去。 女子对着柳蓝青伸出一只手:“谭薇。” 柳蓝青下意识愣了一下,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失礼地在人家面前发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道:“对、对不起!” 谭薇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反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对,就是那个谭薇。” 柳蓝青不敢低头去看她的腿,赶忙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说到这里,又自觉失言,怯怯地抬头去看谭薇的神情。 谭薇,半混血的美人,十五岁成名的花样滑冰选手,昔日的冬奥会冠军,惊鸿般的舞姿曾经在国际舞台上昙花一现,却在十七岁的时候出了车祸,失去了一条腿,就此残疾,体坛也再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很多曾经疯狂喜欢过谭薇的人,多半已经将她忘却了。 此刻的她显然已经不再如昔日那般年轻,惊人的美貌却是丝毫不减,和柳蓝青介绍完了自己,就又懒洋洋回到椅子上坐下,甚至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手足无措地柳蓝青坐过来。 柳蓝青赶紧坐在她的身边。 谭薇瞥她一眼,又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柳蓝青小声说:“那个医院里最好不要……” 谭薇说:“没事,这一整楼就这一间屋有人,医院快要搬迁了。” 她说着,深深吸了一口烟,道:“至于里面那个混球,不会在乎这些的。” 见柳蓝青没有回答,谭薇挑眉看她一眼,道:“你不知道里面的是谁?” 柳蓝青摇了摇头。 谭薇吐出一个烟圈,道:“梁世他老子。疯子一个,在美国人不人鬼不鬼好多年,海|洛因成瘾,酒成瘾,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溜回的国,现在查出来癌症晚期了,没几天活头了。” 柳蓝青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么多,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道:“那他应该很难过吧。” 谭薇歪头一想,道:“难说。那混球当年那么乱搞,谁能受得了他。现在好不容易快死了,估计很多人会高兴吧,也就梁世还送他来医院照顾他,要是他家里知道,怕是现在就给他拔了管送葬了。” 见柳蓝青始终不开口,谭薇转头看向她,笑着道:“喂,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梁世那个臭小子,瞒我们瞒的跟铁桶一样……”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正赶上梁世从病房里出来。 柳蓝青赶忙道:“我、我们没有关系的,我是梁先生的助理。” 谭薇登时被烟呛了个够呛。 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你们没……” 这时,她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不是让你别抽烟、别欺负她吗?” 谭薇登时脖子一缩,一转头,梁世黑着脸站在她身后。 谭薇看看他,又看看柳蓝青,又转过头回去看看梁世,手上的烟都惊得掉了。 半晌,她才恍然大悟,也不知道明白了啥,伸手指着梁世道:“原来你……” 梁世一把拉起坐在她旁边的柳蓝青,道:“走了。” 谭薇瞪大了眼睛:“你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这里继续守你老子?你还有没有人性?你好歹把小姑娘留给我啊?” 梁世拽着柳蓝青,头也不回道:“给你买点饭就回来。” 柳蓝青还不忘转头去看谭薇,道:“谭小姐,我……” 梁世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没好气道: “你别跟她讲话!” 11.chapter11 天已经亮了。 阳光照在医院侧面爬满了爬藤的墙上,藤蔓的绿配上褪了色的铁锈红,显得这里氛围有点凄凉。 柳蓝青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陪梁世一起坐在花园的石椅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实上这里已经说不上是花园了,医院外的花坛久未经打理,现在只是荒草丛生的集中地而已。 梁世沉默地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杯子里的液体刚才洒了出来,沾在他白色的手套上,现在已经干透了,他还没有注意到。 柳蓝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安地把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不断换手拿着。 梁世不知道发呆想着什么,眼看他手里那杯咖啡越来越斜,马上就要从手套之间滑下去了。 柳蓝青鼓起勇气,打断了他的深思,对他说道:“你一定很难过吧。” 她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她这算是什么安慰的话,对着一个很难过的人问他你一定很难过吧,柳蓝青恨不得把自己塞到眼前那个生了锈的下水道盖子下头去。 谁知梁世腰背猛得挺直,下意识转过头,一脸坚定地望着柳蓝青,固执地说道:“我没有。” 那语气神色,与他当初说“我洁癖其实也没有很严重”的时候如出一辙。 柳蓝青有点被他这个举动可爱到,攥紧了手里的杯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肯定会好转的,你不要太担心……” 梁世条件反射地回答完刚才那个问题以后,又蔫下来,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不,他死了才好,我刚才在想葬礼的事情。” 柳蓝青:“……” 梁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低了一些,嘲讽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躲开家里,去美国找他,那时候我才发现他真是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事情有的时候很奇怪,他喝醉了或是磕嗨了的时候,会来敲我的门,像个孩子似的站在我门前脆弱地哭着,说他很愧疚这么多年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说他对以前所有的事情感到抱歉,并且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一开始我还相信他,后来我发现一旦等他清醒了,他又是以前那个混球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柳蓝青一眼,伸手抓了抓自己的手腕,无奈地笑笑:“一直自顾自和你说这些枯燥的事情,你其实很烦吧……” 柳蓝青立刻道:“不,相信我,深有体会。” 见梁世困惑地看着他,柳蓝青耸了耸肩,说道:“我母亲喝醉了以后把自己搞进局子至少三次,最严重的一次她被关进去三年。她倒是经常戒酒,戒了至少有十年了,现在还没戒掉。” 梁世忽然笑了起来:“我父亲每年都会信心满满地进戒毒所,但是一到三个月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来,到现在都在服用美沙|酮。” 他们仿佛找到什么难得的话题似的,难得地头一遭聊了起来。 柳蓝青说:“我小时候母亲总陪我玩游戏,怎么穿过铃铛不发出一点声响,每次我做到了她就会特别高兴地为我骄傲,后来我发现她只是在教我怎么从别人身上偷到东西。” 梁世说:“有一次我过生日,他送了我一盆植物,我真的好高兴他送我礼物,一直很小心地照顾那盆绿植,小心翼翼地给它浇水,又每天搬它去晒太阳,给它换土施废料,把头当成我的好朋友。后来我发现那是一株大|麻。” 他们竟然朋友一样地聊了起来,不断讲着发生在童年时候各种各样奇葩的事,柳蓝青给梁世讲她们怎么在棋牌室里赢了很多钱在最后被人发现出千,梁世给她讲他们如何在洛杉矶街头躲警察,他们聊了很久,甚至忘记时间,直到谭薇站在医院楼上对着他们吼: “你们两个混蛋彻底把我忘了是吧!梁世!你个小混蛋!你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重症门口守你家的老混蛋!” 柳蓝青这才发现她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都已经凉透了,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他们两个坐在楼下,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谭薇站在楼上,被他们两个气到七窍生烟,道:“你俩别动!别动!就坐在那儿!等着我下去打人!” 说完,没好气地调转头,大概是冲下来打人了。 柳蓝青忽然清醒,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不会炒了我对吧?我保证你的手表绝对不是我偷的,真的。” 梁世微微偏过头,孩子气地歪着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沉沉地望着她,那双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会把人吸进去似的。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很淡,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将带着表的手伸出来,对柳蓝青道:“在我眼皮底下把它偷走,我就饶了你。” 柳蓝青紧张地咬了咬手指:“真的?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那件事更严重一点。” 梁世认真地看着她:“真的。我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蓝青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好伸出了手,有点紧张地和梁世保持着距离,手指碰了碰梁世手腕,又缩了回来。 就在梁世全神贯注盯着他手腕看的时候,柳蓝青忽然一脚踩在他脚上,梁世痛得几乎抽搐,整个人都蜷曲起来,倒抽了一口气,道:“你踩我做什么?” 柳蓝青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叫转移你的注意力。” 梁世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手表还好好的戴在手上,不仅疑惑道:“可是……” 柳蓝青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在他面前一晃,正是一串钥匙,认真道:“但是我把你家钥匙偷走了。” 梁世下意识一摸兜,果然运动裤口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柳蓝青把他的钥匙还给他,说道:“这叫移花接木。我妈说魔术的本质就是观众期待一件事,但是这件事没有发生,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出现了。”她说完这些,又立刻指天发誓道:“我保证我不会做第二次的。” 说完,有点紧张地看着梁世,替自己辩解:“这次可是你让我做的……” 梁世忽然专注的望着她,柳蓝青下意识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茫然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谭薇没好气地冲下楼,一把夺过梁世手里的咖啡,摇了一下,似是嫌弃他,又转手丢开,夺了柳蓝青手里的去,打开盖子猛灌一口,道:“渴死我了……” 柳蓝青连忙道:“我们给你买了的……” 说完,转身去那谭薇的那杯咖啡,不出意外也凉透了。 谭薇把那杯也接过来,一口气全部灌下,两只手拿着两杯咖啡,没好气地看着梁世:“你们两个聊得还挺开心是吧。” 梁世淡淡道:“你输了。” 谭薇怒道:“扯淡!我什么时候输过?” 柳蓝青不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谭薇忽然笑吟吟地俯下身来,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望着她的眼睛笑道:“小姑娘,你要不要我给你签名呀?” 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实在是太好看,柳蓝青不禁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立刻道:“要!” 谭薇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口红来,在柳蓝青手背上潇洒地写上“tw”两个字母。 柳蓝青捂着手背,仿佛捂着什么宝贝似的,激动地说道:“我这辈子都不洗手了!不洗手了!”说完,又语无伦次地对谭薇说道:“你以前每次比赛我都看过的!我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你,真的!” 梁世的脸瞬间就黑了。 谭薇又掏出烟来,悠然地点上,对梁世道:“我死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你自己守着吧,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了,自己记着点。” 梁世:“那行,明天五点你——” 然而,谭薇已经转向了柳蓝青,笑吟吟道:“等一下你要不要去逛街?我还认识其他运动员,以后介绍给你好不好呀?” 梁世:“滚。现在就滚。” 谭薇转头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对着柳蓝青眨了眨眼睛,做了个砍脖子的手势,转头潇洒离开了。 柳蓝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依旧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感慨道:“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谁知道,梁世忽然非常严肃地说道:“你不要相信她。她这个人坏得很。” 柳蓝青:??? 梁世:“她送的东西你不要收。以后不要被她骗。她不是什么好人。” 柳蓝青一头雾水:“好……” 梁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我大概只是最近比较倒霉。” 柳蓝青紧张地戳了戳手指:“说起倒霉……” 她害怕地看了梁世一眼:“你很喜欢你借我那辆车吗?” 梁世仔细想了一下,回答道:“没有很喜欢,只是它陪着我很多年了。是家人送的一件礼物。” 她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你家才出了事,你爸就躺在重症病房里,现在可能也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我和你提起这个,但是……” 柳蓝青闪躲着他的目光,心揪成一团,头越来越低,声音也一点点小下去: “那辆陪了你很多年的车……” 梁世越发不解地看着她。 柳蓝青小心翼翼:“它是一辆好车……” 梁世:?? 柳蓝青捂住了脸:“但是我可能把它毁了。” 梁世:…… 柳蓝青觉得不应该让他抱有不实际的希望,最后绝望地补充了一句: “永远修不好的那一种。” 12.chapter12 柳蓝青快要被愧疚压垮了,指天发誓道:“我给你保证,这辆车我一定会赔给你的,就是可能需要时间比较长,但是我发誓我会好好工作赔你这辆车的,我绝对不是那种撞了车就逃逸的混蛋。” 见梁世没有说话,柳蓝青又小声说道:“而且我开车其实很靠谱的,我保证你坐在我车上我不会撞车的——” 梁世打断了她的碎碎念,皱着眉,担心地问道:“你自己没事吧?” 柳蓝青立刻道:“我没事的!” 她撞毁了她老板一辆有特殊意义的车,她老板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要她赔,而是问她有没有事,柳蓝青都快要感动地哭出来了。 梁世依旧不放心:“你别逞能。正好来医院了,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柳蓝青都不敢看他:“其实撞车的时候我不在车里……” 梁世不解地看着她,骇然看了她好久以后,才问道:“你个子这么小的一个姑娘,是怎么把一辆车撞到报废还飞身出车外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 柳蓝青为了让他放心,赶忙解释了来龙去脉,最后说道:“我妈喝醉了以后干的混事太多了,这次绝对是有史以来最浑的一次。但是我保证这辆车我会赔给你的……” 柳蓝青絮絮叨叨说这些的时候,没注意到梁世看她的表情已经变了。 原本他眼睛里还带着满满的担心,等柳蓝青说完,就剩冷酷无情了。 柳蓝青没有想到的是,梁世要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得多。 柳蓝青说了一大堆,忽然发现梁世始终没有吭声,转头一看时,发现他脸色铁青地盯着自己看,眼神非常不对,柳蓝青一瞬间脑袋就是一片空白,意识到要出大事了。 梁世沉默地理了理袖子。 这个小动作让柳蓝青更慌了。 只见他优雅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面上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周遭气压都低了不少,声音里头带着刀子,条理清晰地说道:“你妈从你桌子上拿走了钥匙?你反应这么快的人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柳蓝青小心翼翼点头,觉得自己这样有卖惨的嫌疑。 梁世淡淡瞥她一眼:“我记得你还说过,她小时候教你出千,教你变魔术?” 柳蓝青背后一瞬间就凉了。 梁世悠然道:“真是奇怪,那天我的表也丢了,还好你还回来了,是巧合么?” 柳蓝青正要张口辩解,结果却听见他冷冰冰地说道:“也就是说,我的表是你妈妈偷走的?所以……” 梁世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变得可怕起来:“你在我办公室说喜欢我是假的?” 柳蓝青:???? 他到底是怎么一瞬间把这两件仿佛毫不相干的事情如此精准地联系起来的! 不愧是资本主义的精明商人,智商上线真是太可怕了。 柳蓝青看着梁世瘆人的笑容,瞬间连话都不敢说了。 qaq求求你别笑了我害怕。 她一瞬间大脑短路,没想出来说什么好,梁世就已经当她是默认了。 好不容易两个人才亲近起来,气氛一瞬间冷到了极点,梁世沉默地坐在一边喝着他凉掉的咖啡,仿佛压根就没发现咖啡早就凉透了,柳蓝青在一边试图辩解,但是实在是想不出来了还能说什么。 她想了一下,就这么一天,梁世他爹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他发现他的车被人撞毁了,而且他收到的第一份告白还是假的…… 柳蓝青捂住了脸。 太过分了! 半晌后,梁世冷冰冰地问她:“你赔得起吗?” 柳蓝青坐在他旁边,就差把脸埋到地上去了,声音从手指缝里传出来:“……赔不起。” 梁世:“哦,太好了。” 柳蓝青:“???” 然后,只见他优雅地整理好自己的手套,顺手把冷掉的咖啡丢进垃圾桶,剥削资本主义瞬间上身,冷酷地说道:“那我们来算一下账。” “按照你转正后的工资,你至少二十年才能赔得起。但是我不会从你工资里面扣,工资照常发给你,你自己看着攒。” 柳蓝青还以为她接下来二十年要打白工,没想到梁世还给她留口吃饭钱。 然后,她就听见冷酷精明的资本家说道:“毕竟你工资所得还要交税,我只要税后的部分。” 柳蓝青:“……” 果然是冷酷的资本家! 梁世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加班没有加班费,工作做不好扣工资。” “以后只有我炒你的份,没还清钱之前别想辞职。” “升职也别想了,转正后除非特殊情况通货膨胀不给涨工资。” “表现不好没有年终奖。表现好不好我说了算。” “以后随叫随到,迟到一次扣工资。扣你的按照正常职工的十倍算,迟到时间长了以十为底数算迟到时间的n次方计算倍数。” 说完,冷冰冰地看向已经吓傻的柳蓝青,问道:“明白了吗?” ???等一下,以前那个会嘴硬地辩解着“我洁癖也没有很严重”。把带着手套的手快速藏到桌子下面的小可爱呢?脑袋被撞了会一下子委屈起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的人……难道只是他被隐藏的性格的一部分? 这个精明冷酷又严厉的商人形象到底是要这样嘛! 怪不得她以前说梁世可爱,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柳蓝青有气无力地说道:“明白了……” 她长教训了,以后千万不要伤害资本家的心,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柳蓝青:“您的咖啡凉了,我去再给您买一杯……” 梁世一字一句道:“坐下。” 柳蓝青吓了一跳,立刻坐下了。 梁世侧目看她一眼,道:“我让你去才能去,记住了吗?” 柳蓝青:“……好。” 梁世漠然道:“哦。那你去吧。” 柳蓝青:“……” 说真的,以前那个体贴温柔又开明的小可爱呢! 柳蓝青站起来,还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梁世的声音:“等一下。” 柳蓝青扶着头转身看他。 又怎么样嘛! 梁世打量了她一下,说道:“这身衣服不好看。” 柳蓝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还好呀。 梁世没好气地说道:“明天换了。” 于是柳蓝青只好默默地拿出小本本来一边记上一边幽怨地念:“明天换一身衣服来上班。” 梁世:“上次那条裙子呢?穿那条。” 柳蓝青又只好认认真真在小本本上写:“穿老板送的黑裙子。” 终于,折腾了她半天,梁世满意了,挥挥手赶她:“去吧。” 柳蓝青把她的小本本揣进口袋里,去给梁世买咖啡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杯热咖啡来了,梁世接过咖啡,看她一眼:“没给你自己买?” 柳蓝青:“我不渴……” 梁世:“去给你自己买一杯来。” 柳蓝青只好又起身,跑老远去给自己买了一杯,抱着自己的咖啡在梁世旁边坐下。 她刚坐下,梁世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坐了吗?” 柳蓝青被吓得立刻站起来,没骨气得很。 梁世本来只想逗她一下,见她立刻老老实实站在旁边,很拘谨的样子,只好说道:“好了,坐吧。” 柳蓝青:“……” 她只好小学生似的坐在旁边,端着一杯自己不喝的咖啡,坐在梁世身边。 下午的时候,梁世跟主治医生谈了好久,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柳蓝青手里还一直拿着上午那杯咖啡,一见到他出来了,立刻站起来迎接他。 梁世状态不好,没心情折腾她,只沉默地坐着。 柳蓝青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就傻子一样和他一起相对无言地坐着。 两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背后是被刷的惨白的墙,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一个目光空洞地看墙壁,一个盯着手上的咖啡杯出神,仿佛能从上面看出花儿来。 半晌,梁世忽然说:“你有新工作了。” 柳蓝青一个激灵坐直了,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她的小本本来,乖乖等着梁世部署她任务。 梁世似乎是废了好大力气才说出来接下来的话:“我有个弟弟。” 见柳蓝青抬头看着他,梁世伸手指了指她的小本:“记上。” 柳蓝青只好乖乖记上。 梁世:“我父亲没有几天时间了,我希望他能来一趟医院。但是他网瘾很厉害,因为打游戏高中辍学了,宅在家三个月也不出一次门。” 柳蓝青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记得,但是梁世让她记上她就只好写圣旨一般一字不落地记上。 梁世见她写完了,委托重任似的说道:“我希望你能让劝他来一次医院。在我父亲过世之前。”说完,又给了柳蓝青一个地址。 柳蓝青老老实实记完。 过了一会儿,梁世忽然说:“哦对了,他三岁的时候被我家一个亲戚抱去养了,他不知道自己是领养的,也不知道我爹是他爹。你不要说出去。” 柳蓝青:??? 这忽然豪门狗血的戏份是要怎样? 柳蓝青问:“那我应该怎么和他说?” 梁世:“哦,他认识我。你就说是我父亲。反正你无论如何让他赶在重症病房里那位死前来一趟就行。他应该还能活一两天吧。” 柳蓝青:……? 柳蓝青:“所以我去对一个重度死宅说,他有一个远方亲戚要过世了然后硬把他拖出来吗?” 梁世歪头一想,道:“对。” 说完,还挺高兴地鼓励柳蓝青:“挺聪明。” 柳蓝青:“……那他要是……不来呢?” 梁世的脸瞬间阴下来了,一脸“要你何用”的神情看着柳蓝青,不等她多想,下了定论: “那就打昏了带过来,骗过来,绑架过来,或者用你的才智把他劝过来。” 13.chapter13 柳蓝青陷入了一个非常非常狗血的豪门戏码之中。 这个故事的主角,身世凄惨,命运多舛,一生下来母亲就死了,他的父亲一点也不负责,他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但是他哥哥是个天才,大家都喜欢哥哥不喜欢他,加上他哥哥有洁癖,也不是很喜欢每天脏兮兮的他。 没过多久,他家奇葩亲戚自己生不出来孩子,决定从他们家领一个走,爷爷奶奶不答应,结果发现他那个不靠谱的爹已经签字画押,所有人都为他爹智商发愁的时候,他爷爷奶奶决定留下哥哥,让亲戚领走他。 反正柳蓝青听了半天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以及为什么要这么操作,总而言之,命运多舛的主角就在叔叔家长大了,叔叔家感情糟事一箩筐,这个那个抢家产争名位,反正十年过去了,他哥长成了一个创业公司霸道总裁,而他,他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网瘾少年,一心只想逃避社会。 他这个网瘾少年和一般的网瘾少年还不一样,一般的网瘾少年只是放学打游戏旷课打游戏,至于他,他直接辍学打游戏,为了打游戏兢兢业业,他妹妹比他小三岁,初中还没毕业就已经有了积极的豪门争夺意识,一边拉拢人脉一边好好表现还学习企业管理知识,连未来未婚夫想嫁给谁都想好了,他却只想节约一切时间专注打游戏,把游戏奉为终身事业。 就算是网瘾少年,也是骨灰级别的网瘾少年。 网瘾少年名字叫梁嘉。 柳蓝青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她以为梁世很忙,或者是从他的感情层面上来讲他不想见到这个弟弟,所以才把任务交给柳蓝青。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她错了。 梁世很闲。 照理说他应该是很忙的,但是在他弟弟这件事上,他就是很闲。 他带着柳蓝青来到了他梁嘉家的门前,甚至手里还有人家家里的钥匙,他就是纯粹来和柳蓝青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的,哦,柳蓝青演坏人,他的好哥哥形象不能崩。 站在梁嘉家门口,梁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问道:“注意事项,再背一遍。” 柳蓝青深吸一口气:“不能让你弟弟知道他不是他爹妈亲生的。” “叫不出来就打晕。” “打晕了医药费还是我出。” 柳蓝青想了想,总觉得还差一条。 她盯着梁世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看了半天,才恍然想起了:“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梁世这才悠然道:“很好。” 柳蓝青疑惑道:“我不明白,你都到他家门口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梁世没有回答她,只是转动钥匙开了锁。 “顺便说一句。”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门:“梁嘉今年十九岁,依旧相信世界上是有妖怪存在的。所以你自己衡量困难程度吧。” 柳蓝青:???? 网瘾少年加重度中二症的顶级配置吗?! 门一打开,房间里的场景映入眼中,柳蓝青吓了一跳,立刻警惕起来:“天啊,他家被抢了吗?” 梁世:“……没有。” 柳蓝青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乱飞的各种东西和被踢翻的垃圾桶,又顺着声音的源头看了看楼上音响声很大的房间,不由有点怀疑网瘾少年是否还活着这件事实。 她还在犹豫,梁世已经坦然走了进去,对她说道:“他家的阿姨每天早上十点来收拾这里,现在是下午四点,还有十六个小时这里一切归零。” 说着,伸手扫开沙发上堆积的零食碎屑,坐了上去:“所以理论上来讲,这里还是比较干净的。” 柳蓝青:“……” 她用脚从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上扫出一条路来,他们两个都进屋说话半天了,楼上依旧一点都没发现他们来了,怪不得梁世很肯定只要柳蓝青不说出去,他弟弟就不会发现他来了。 柳蓝青决定在上楼敲晕那个小混世魔王之前了解一下情况,发愁地问道:“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啊?” 梁世:“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还有一个流浪汉住在一楼,保洁阿姨发现后给赶出去了,梁嘉到现在都不知道。” 柳蓝青:“……” 梁世想了一下,决定多给她一点背景资料:“而且具体来说,他父母现在还以为他住在家里。他们忙于吵架,还没发现梁嘉搬出来了。” 柳蓝青:“……” 梁世说:“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柳蓝青一步一步哀怨地往楼上走,一步一回头看着梁世,走到一半停下来,幽怨地问道:“老板,我要是把他劝出来了,有奖金吗。” 梁世脸就是一黑:“不扣你工资就不错了,还想要奖金?” 柳蓝青很难过。 果然是翻脸无情的资本主义商人。 她走上二楼,敲了敲房间的门,里头一点回应也没有,她推开门进去了,看见一个少年正全神贯注地坐在电脑前,面前电脑的界面还处于进入游戏的状态,但是他却如临大敌,仿佛要做一件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柳蓝青怕忽然出现吓到他,又敲了敲门才走进去,喊了一声:“梁嘉?” 她觉得这么喊人家好像有点突兀,想改口喊梁先生,然而面前这个少年虽然已经十九了,人却长得很小,脸很甜,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柳蓝青只好喊了一声:“梁公子?” 坐在电脑前的梁嘉才不管她喊什么,甚至都没在意她是怎么进来的,直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可乐没了,去给我拿一瓶。” 柳蓝青只好去给他找可乐,他自己住的房子还挺大,柳蓝青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可乐在哪儿。 然而看这小子每天灌可乐的程度,柳蓝青有点担心他这么喝下去骨质疏松啊。 柳蓝青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可乐,下了楼还看见梁世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气得直接给他从水壶里接了杯水,端着就上了楼。 梁嘉沉迷打游戏,看也不看柳蓝青一眼,接过水喝了一口,眉头一皱,又给吐了出来,把杯子没好气地还给柳蓝青,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嘟着嘴说:“我要喝可乐。” 柳蓝青说:“家里没可乐了,我等会出去给你买。你先喝点水吧。” 梁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撇了撇嘴: “那我要喝矿泉水。” 柳蓝青:“……” 你到底是十九岁还是三岁嘛! 然而他长得乖,人看起来很小,一身干净清爽的白衬衫,眼睛亮晶晶地很好看,撒娇耍赖起来竟然还有点萌。 柳蓝青和他对视三秒,被他打败,只能转身去给他买矿泉水。 她登登登跑下楼,梁世坐在沙发上挑眉毛看了看他,带着白手套的手威胁地敲了敲手表,示意她抓紧。 柳蓝青只好冲出去给那个小少爷买矿泉水。 好不容易矿泉水买回来了,梁世坐在楼下奚落她:“十分钟过去了。” 柳蓝青好不容易把矿泉水放到了梁嘉桌子上,梁嘉拧盖子拧半天,没拧动,又丢给柳蓝青:“打不开。” 柳蓝青只好把拧开了带给他,就差喂他喝水了。 结果梁嘉喝了一口,脸立刻就皱起来了,仿佛柳蓝青欺负了他一眼,瞬间整个人就萎了,特不高兴地转头看着柳蓝青,一副奶凶奶凶要发脾气的模样,没好气道:“不是这个牌子的!” 柳蓝青:“……” 嘴还挺刁。 你这臭小子怎么那么磨人。 柳蓝青已经开始满屋子找棍子了。 要不干脆打晕了带走算了。 结果梁嘉不看她还好,一看她就出事儿了。只见梁嘉睁着打游戏打得发昏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忽然冒出来一句:“你是谁啊?” 他那跟流浪汉同居三个月都浑然不觉的警惕性忽然上线: “你你你怎么进到我家里来的?” 14.chapter14 柳蓝青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梁嘉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异常警惕地看着她,呈现自卫之势:“你别过来,你过来我报警了!我报警了!” 柳蓝青:“……” 她无语地看着跳上椅子的那个小崽子,心想你和流浪汉同居三个月的勇气呢,怎么她一来就这么戒备。 柳蓝青揉了揉发痛的头,看着那个试图把鼠标抓在手里当武器的家伙:“你先下来,我们有话好谈。” 见梁嘉依旧举着鼠标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她,柳蓝青心里不禁有点同情,唉,这孩子脑子不是特别好吧,这要是从傻白甜爱情剧里客串到豪门宅斗戏码里去,可能都活不过第一集啊。 但是梁嘉显然不相信她,不仅不相信她,还要人身攻击她:“我妈说了,长得好看的女生都不是好人。” 柳蓝青:??? 你这根本就是歧视了吧! 柳蓝青被他盯了半天,觉得两个人要是再这么相互对视下去,对面那个小家伙就要被吓得哭出来了。这哪里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这简直是金屋藏娇的小公主,要不是他脸实在是太好看,嫩的几乎可以掐出水,柳蓝青能被他这一身娇娇气的公主病活活气死。 柳蓝青只好哄他:“你妈让我来的。是这样的小公子,你妈妈的表兄的老婆的爷爷的弟弟家的儿子生病了,也就是你梁世哥哥的爸爸现在躺在重症病房里,她希望你可以去看望一下他……” 梁嘉正从乱得不行的桌面上翻手机准备报警,一听这个,忽然变脸,瞬间惊慌:“我妈发现我搬出来了?” 柳蓝青:“……”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柳蓝青只能说道:“她不知道。她只是找不到你,让我来找你。毕竟她现在忙着和你爸吵架,没时间找你。” 梁嘉这才松了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放下了准备用来攻击柳蓝青的鼠标。 柳蓝青见他终于卸下了警惕,这才敢上前一步,问道:“现在你可以和我走了吧?” 谁知道梁嘉当场一屁股坐下了,顺手就把耳麦戴上,整理了一下鼠标准备进入新游戏了。 柳蓝青见他不理自己,又喊了一声:“……梁公子?” 梁公子没理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的载入界面,说道:“我要喝矿泉水。” 柳蓝青:“……”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了。 柳蓝青看着他打游戏,揉了揉有点发痛的头,说道:“小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你哥哥会很伤心呢?” 梁嘉带着耳机打游戏,不是很能听得清她讲话,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移动着,看也不看她继续打着游戏,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因为不想去想这些才每天打游戏呢?” 柳蓝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梁嘉的眼睛一瞬间也不愿意离开屏幕:“你说快死了的那个,是梁世他爹吧。那个人吸毒酗酒抽烟入狱,海|洛因上瘾的时候差点把自己亲生儿子失手掐死了,他做那么多令他痛苦的事情,不就是为了逃避这个世界吗。” 他一边无比熟练地打着游戏,一边对着柳蓝青碎碎念道:“我啊,和他有点像呢。我对这个现实世界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我只是打游戏而已,我又没挥霍家财,也没吸|毒上瘾,我就是想要一心一意做个废人,你怎么连这点尊重都不给我呢?” 柳蓝青:“???” 这小子的歪理怎么还……挺有理的? 柳蓝青试图辩解他,结果张了张嘴,却发现竟然无话可说。 没办法,柳蓝青只好说道:“我保证这次探望不会耗费太长的时间。而且你……没准你还没见过快死的人?你去一次医院,就能看到了,难道不是很好吗?”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绕进去了,听听她现在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梁嘉诧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谁说的?我见过的每个人都快死了。” 柳蓝青还没说话,他就继续碎碎念道:“你见过我妈吧?她的爱情已经死了,她的青春也已经死了,现在她知道我父亲养了好几个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女孩儿养着,可是她能怎么样呢?她只能和我父亲吵架嘛。每次她吵一次架,就仿佛她还活着一样。你以为她是在生气,其实不是啊,她是靠吵架活着。因为她已经没有让别人爱她的能力了,就只能不断证明她还有惹怒别人的能力。你说她是不是也快死了?可是她不承认嘛。” 柳蓝青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本来是她来劝梁嘉出去,结果梁嘉一开口,竟然把她给绕进去了。 柳蓝青陷在这个逻辑怪圈里转了好几圈,也没绕出去。 她发呆的时候,梁嘉的碎碎念还在继续:“你说我爸,你也见过他吧,他没多久就换个一个漂亮女生来养。你说他真的喜欢那些女生吗,才不呢,他就是借着那些女生感觉自己好像也很年轻,但是其实他知道他老了,不行了,可是他不想承认,你说他真的喜欢他的钱嘛,他才不呢,他就是怕失去了,跟僵尸一样守着墓地,你说他是不是也快死了?你说嘛,是不是呀?” 他语速太快,柳蓝青半天都没跟上来。 梁嘉见她不出声,以为她没听懂,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我就说漂亮女孩都不好的。” 柳蓝青:“……” 梁嘉说到这里,忽然加大了音量,傲然说道:“所以呀,这些人,爱钱,爱年轻女孩,爱吵架,都是假的,只有我!我爱打游戏是真的,我真的非常非常热爱打游戏,这些人里面我是唯一活着的那个,我为什么偏要去死人堆里打转呢?” 柳蓝青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说道:“没准你爱打游戏也是假的。只是因为你现实生活中没人爱你,没人信任你,没人愿意把时间分享给你,所以你跑到虚拟游戏里面去,假装有人爱你,有人信任你,有人愿意把时间分享给你……” 而且柳蓝青在旁边看了半天,梁嘉虽然说他喜欢打游戏,但是游戏技术实在是菜得可怜,动不动就坑队友,对游戏真的一点天分都没有啊。 梁嘉骇然看着她,游戏都不打了,脸直接就青了。 他盯着柳蓝青看了半晌,忽然把手一指门口:“你走。” 柳蓝青:“???” 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柳蓝青又说:“没准你实际上技术还要稍微好一点,但是如你每次都五杀,你的队友就不会来救你了,这样你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所以你才总是假装手抖快要死了,就是在等人家来救你。” 柳蓝青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她很快发现其实不是,梁嘉他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单纯很菜而已。 梁嘉委屈了,一脚把地上一个小板凳踢翻了,长长的睫毛垂下了,像个发脾气的漂亮娃娃,没好气地说道:“你打扰我打游戏了!” 柳蓝青躲开那个滚过来的圆板凳:“你和去一趟医院,我保证不再来烦你。” 梁嘉:“我不去!你不是好人!” ……你到底多大了啊! 柳蓝青她只能无力地说道:“毕竟他快死了,你看在他快死了的份上,去看他一看吧。” 梁嘉说:“有的人啊,活着的时候祸害人,快死了就有特权,这是什么理论嘛!难道他活着的时候是个烂人,死了以后就不是了吗!” 说完,还要恶狠狠地瞪柳蓝青:“你别以为我不打女孩子!你别想仗着性别优势欺负我!” 柳蓝青:“???”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崽子了,一边歪理死正,一边又死不讲理,喝矿泉水还要挑牌子,柳蓝青索性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拎起来,往卧室的床上就是一丢。 梁嘉当即惊恐:“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我要输了!” 柳蓝青拉过他的椅子,平静地在电脑前坐下,耳麦也不带,直接带着游戏角色向前冲,手指熟练地操纵技能,瞬间闪过了整对着梁嘉角色放大招的对手,几下就砍了对方。 等梁嘉从床上挣扎着站起来想要捍卫他的游戏的时候,柳蓝青已经顺利拿下五杀了。 梁嘉冲过来在电脑前一看,发现柳蓝青正带着他队友在攻塔,整个人都傻了。 等游戏顺利结束,柳蓝青转头看他,试图和他好好讲道理:“如果你今天愿意和我去医院,我以后……” 梁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我去!” 柳蓝青:“???” 她觉得梁嘉眼睛里都快溢出小星星了。 柳蓝青见他还没反应过来,立刻追加几个条件:“让你在icu外面呆多久你就得呆多久。” 梁嘉:“好!” 柳蓝青有点不习惯这作天作地的小少爷忽然这么听话,又说道:“去了以后不许乱跑。” 梁嘉:“好!” 柳蓝青本来还想追加条件,但是忽然发现自己这样的做派好像有点像某位坐在楼下的剥削资本家,不太好。 梁嘉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你好厉害啊,你怎么做到的啊?” 柳蓝青被他一夸,自己都有点飘,忍不住和他吹:“我大学的时候还有战队拉我去打职业你知道吧?” 梁嘉:“那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嘛!” 柳蓝青一吹起来就不要脸了,得意忘形道:“我眼睛不好,不能盯着发光源,不然我早就打进总决赛了。” 梁嘉立刻把她的椅子推到电脑前去:“你这么厉害我们再打一局吧!” 柳蓝青:“……” 这臭小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她没好气地一把拎住梁嘉的领子,拎小鸡一般将他拽起来,扭头就往楼下走:“现在就出发。” 15.chapter15 梁世在楼底下听见上头传来声音,还以为上面两个人打起来了,赶紧快步走上楼梯查看情况。 谁知道他还没走几步,忽然一眼看见楼上的柳蓝青拎着梁嘉大跨步就往下走,仿佛拎着个听话的小孩儿似的,原本最不老实的梁嘉竟然也没挣扎,老老实实让柳蓝青拎着,乖得一点都不正常。 梁嘉已经十九岁了,个头窜了不少,被柳蓝青按住脖子往下押着走的时候那副乖样,让梁世几乎怀疑他被柳蓝青敲傻了。 梁世抱着肩膀,怀疑地看着柳蓝青压梁嘉下楼。 那副乖怂乖怂的样子,这真的是他那个离了电脑活不了的网瘾少年弟弟? 柳蓝青看见梁世上来了,心想你爹虽然不是你亲爹,但是你哥还是你亲哥啊。 梁嘉被柳蓝青按着走,一抬眼睛看见梁世就站在楼梯口,即便是两个人这么巧地同框了,他的脑子也没转过弯来,睁着大眼睛问道:“哥,你怎么来啦?” 梁世怀疑地看了看柳蓝青,清了清嗓子,让开路,道:“我正好来找你。” 说完,大概是觉得演戏就要演到底,还睁着眼睛瞎问道:“这姑娘是?” 梁嘉忽然挺直了,一脸特骄傲的神情,仿佛柳蓝青是他很要好的一个朋友一样,非常自来熟的给梁世介绍:“你说大神姐姐啊,这是我妈派来找我的。”说完,又问柳蓝青:“大神姐姐你叫什么?” 柳蓝青有点不自在地抓了抓脖子:“柳蓝青。” 她说完,梁嘉复读机一样转头看向梁世,仿佛梁世听不见柳蓝青说话一样,特自豪地介绍:“柳蓝青。” 梁世:“……” 这还不算完,梁嘉又转头,给柳蓝青介绍梁世:“这是我哥。” 柳蓝青:“……” 梁嘉说:“他很怪的,有洁癖,你千万别碰他,特敏感,急了能咬你。” 说完,仿佛梁世不在似的,特别坦然地伸出手腕来给柳蓝青看他手上的疤:“你看。” 柳蓝青:“……” 原来他被吓到了会咬人就是从你这儿开始的啊! 柳蓝青看完了梁嘉手上那个牙印儿的疤,心想着还咬的挺深的。 她转头看向梁世,见梁世那一副正人君子斯斯文文的模样,心想你平时这么冷静,被吓到了亲弟弟也咬这么狠的吗。 柳蓝青看着梁世半天,见梁世铁了心要装不认识她,于是索性做戏做到底,对着梁世伸出手,笑了一下:“梁先生。” 梁世愣了一下,带着手套的手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握住了柳蓝青的手,一本正经点点头:“你好。” 柳蓝青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梁世就是死活不认识她,甚是还给她让出路来,一点都不打算问问她为什么揪着自家弟弟的领子。 梁嘉从楼梯上走下去的时候还不忘碎碎念道:“你不要和他握手嘛,他又要去换手套了。” 梁世当时正不安地理着他手套的口,被梁嘉这么一说,仿佛小孩子做错事被人抓包一般,立刻将手揣进口袋,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辩解,末了,只异常严肃地冒出来一句:“我洁癖没有很严重。” 梁嘉诧异地转头看他:“你不换手套吗?” 他这么一说,梁世将手更深地藏进西装的口袋,一瞬间竟然似是个拘谨的小孩子一般,脸上却是十足严肃的神情,道:“不换。” 梁嘉对柳蓝青说:“那你应该是唯一一个和他握手以后他没去洗手也没换手套的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柳蓝青甚至莫名觉得自己应该荣幸一下,为此还特意转头对着阴着脸的梁世感激地笑了笑。 她一笑,梁世脸色更奇怪了。 虽然梁嘉已经很听话了,但是一路上柳蓝青还是怕他落逃,押犯人一般押着他走,视线一刻也没离开他的范围。 梁嘉被柳蓝青带着走到车前,一瞬间眼睛就瞪大了,整个人骇然站在原地,傻了将近三秒钟以后,忽然一下子跳得老高,口齿不清地指着面前那辆大蜘蛛一样的怪异跑车:“蝙……蝙蝠车!” 柳蓝青发愁地扶住了头。 她还没开车,就见网瘾少年已经扑上去了,激动地转头看向柳蓝青:“这是2008年的黑暗骑士同款吗!是诺兰电影里那一辆吗!” 柳蓝青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见他激动地拍着车门说道:“我要坐前排!” 这时候,梁世才慢悠悠踱了过来,看着柳蓝青打开车门,梁嘉小孩子一样激动的坐进车里,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对付这小子还真是有一套。” 柳蓝青抿嘴笑笑,转头望着他,问道:“老板,你真的没换手套?我包里还有一盒备用的,你确定不换一下吗?” 梁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嘴硬道:“不换。我洁癖没有很严重。” 柳蓝青继续问道:“你确定吗?我摸了你弟弟的脖子没洗手,他这种程度的网瘾少年说不定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梁世咬了咬牙,坚定道:“不换!” 柳蓝青忍着笑,丢下他不管了。 她一坐到车里,发现梁嘉正激动地拍着那个红色的按钮一直乱按,连忙急道:“这个不要按!” 然而已经晚了,蝙蝠小人又跳出来了,这次台词都换了,地沉沉的中二声音一遍一遍地问道: “do you want to know my secret identity?” 柳蓝青把忙着鼓捣小盒子的梁嘉按回座椅上,没好气地叮嘱他:“……好了,乖乖系上安全带,坐好别乱动。” 梁嘉眼巴巴地看着她:“那我可以玩这个蝙蝠侠吗?你知道这是2016年正义黎明里面最新重甲造型吗?” 柳蓝青:“……你玩吧。” 她说着,发动车子,掉头,向医院的方向开去。 坐在后排的梁世一言不发,沉默地坐在暮色降临的阴影里,手上依旧带着那个握过柳蓝青手的手套,打量着坐在前排的两个人。 这个女孩子真是奇怪啊。 他和梁嘉的关系一向算不上好,能说几句话都是难得,然而这个女孩就这么出现了,他很少见到梁嘉露出这么高兴的神情,一瞬间在这冷冰冰的金属怪车里,仿佛一种温馨的感觉在蔓延着。 就像是……家一样。 这时候,梁嘉已经把那个黑色小人给拆下来了,柳蓝青发现他弄坏了小机关,本来想要训他,奈何他玩得高兴,只能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梁嘉打开小盒子,看见里面装得慢慢的小纸片,诧异地说道:“你画了好多你自己,你好自恋哦。” 柳蓝青:“……” 柳蓝青不想和他讲话,只能说道:“放回去。” 梁嘉眼巴巴地问:“这个小人画的好好看,我能那一片走吗?求你了。” 柳蓝青被他满是期待的眼神盯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拒绝他:“……不行。” 梁嘉似是个被人抢了糖的小孩,委屈巴巴地把小纸片摞好放回去,把蝙蝠小人装回原处。 等到了医院,梁嘉在icu里乖乖坐着看那个他不知道是他爹的他亲爹的时候,柳蓝青和梁世沉默地并肩站在外面。 气氛一时间实在是太过安静了,柳蓝青只好没话找话,说道:“你弟弟挺可爱的。” 梁世拧着眉说道:“不成器。玩物丧志。”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缓和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令他高兴的事情,微微低下头,短暂地笑了一下。 柳蓝青没看到他那个如同流星般短暂逝去的笑,回过头的时候他又已经绷住脸了,看着他那副严肃地做派,柳蓝青不禁问道:“梁先生,你真的不去洗下手吗?你小心你弟弟头发上的细菌已经经由我的手传到你手上了……” 梁世脸色微微一沉:“不洗。” 柳蓝青见他执意如此,只好耸了耸肩,不管他了。 梁世将手负在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手掌上被柳蓝青接触过的地方,有什么细细的温热的东西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拒绝与身边的人有任何亲密的接触,这次嘴硬死活不肯换手套,心理上虽然没有强烈抵触感,但是皮肤接触手套口的时候总有一种轻微的异样感传来,仿佛那个礼节性的握手一直没有结束,有什么东西粘附与其上,无法摆脱。 大概是倾注了过多关注的缘故,手部的肌肤也更加敏感,皮肤和手套相接触,略微有点硬的新料子擦过手背,布面的纹理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梁世面上不动声色,对站在icu门口的柳蓝青说道:“我很快回来。” 柳蓝青的注意力还在梁嘉身上,对梁世这句话也没怎么在意,只点了点头。 梁世见她没什么反应,立刻快步走开,几乎是逃离一般大步走到了走廊的拐角,迅速摘下了手套。 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砸手心蔓延着…… 不是厌恶,也不是难以接受的恶心…… 似是一种新的感觉…… 即便是摘下了手套,手心依旧无法克制地发痒,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手上扎了根。 梁世疑惑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那是她的温度。 她的气息。 仿佛已经在一瞬间扎根,在只属于他自己的领地里。 虽然淡的几乎难以察觉,但是他知道她已经闯进来了,如同野兽嗅到闯入者的危险气息。 在他辛辛苦苦搭建起的那座高墙同侧。 第一次的,他没有急于去洗掉那不属于他自己的痕迹,反倒是对她的闯入产生了好奇。 16.chapter16 手心的灼热感不断蔓延。 已隐约有燎原之势。 若有若无的痒不断弥漫着,梁世将手伸向洗手间的水池,可是又留恋什么一般,将手缩了回来。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怪胎另类,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一直拒绝承认。他总是在自己身侧建起高墙,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哪怕是一丝气息他也想阻在门外。 可是这一次,这一缕细小的东西从门的缝隙里钻了进来,让他不安,让他难以忍耐,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手洗干净。 但是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从骨子里生出的自矜让他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失控,又去用消毒水不断地洗手,像个异类一样在陌生的医院里发疯。 于是他将手收回,看似从容平静地放回口袋,又走回到icu门口去。 柳蓝青见他回来了,对着他笑着说道:“你知道你弟弟在icu里数数等着我们把他放出去吗?” 梁世淡淡应了一声,本想挨着柳蓝青坐下,但是走到了柳蓝青旁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往长椅的另一边挪了一挪,隔着一个座位离柳蓝青远远地坐下,仿佛是动物警惕着什么一般。 柳蓝青见他坐得远,脸色有很奇怪,微微凑近了问他道:“你没事吧?” 梁世拧着眉盯着她看了半晌。 然后,他果断起身,又往长椅的另一头挪了一个位置。 柳蓝青:“……”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她老板忽然就不开心了。 柳蓝青挣着十块钱的工资操着一百万的心,担心地问他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梁世坚定地坐直了身子:“不。” 又过了一会儿,梁嘉本困在icu里,实在是受不了枯燥无聊的坐着了,一副被困的小兽可怜至极的模样,眼巴巴地等着被放出来。 他起先是试图暗示柳蓝青放他出来,只是装作不经意地打哈欠,搓手,挠脖子,扯衣角,但是演技实在是过于拙劣,门外头的两个人看的一清二楚,一心想看他能熬到什么时候。 柳蓝青见梁嘉在icu里呆的无聊,不由得问梁世道:“你父亲什么时候意识是清醒的呢?” 梁世简短的回答:“永远不会是清醒的。” 柳蓝青不由得奇怪:“那你让他来是……?” 梁世平静地看着被困在icu里手足无措的弟弟:“我就是想看他难受的样子。” 柳蓝青:“……” 梁世盯着在icu里抓耳挠腮一刻也待不下去的梁嘉:“或者说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 “有时候我以为是我的错。”梁世似是想要理清什么东西:“是我不够好,不够听话,没有做一个负责的儿子,他戒毒的时候我也给过他钱,因为我相信他会用这些钱去买食物,但是我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是我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 他说道这里,神情忽然变得放松起来,望着柳蓝青笑了笑,似是对什么执着的东西豁然了: “他只是个糟糕的大人而已。” 梁世说到这里,下意识把带着手套的手往身后藏了藏,道:“所以才极力不想变成他的样子。” 柳蓝青不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梁世躲开了她的目光,对着icu里已经快要发狂的梁嘉点点头,道:“把他带出来吧,再让他呆下去他估计就要翻窗而逃了。” 说完,就要站起身来:“我在楼下等你们。” 柳蓝青从包里掏出崭新的手套来,梁世的尺码比她的手掌略大,她将有点大的手套带在手上,仿佛像是个带着卡通装饰的小孩,珍重地将手抬起来,在梁世面前晃了晃,很小心地避免吓到他,然后轻轻地用带着手套的手拍了拍他的头。、 梁世挺吃惊的,倒不是被吓到,而是对她这个奇怪的动作产生了不解。 只见柳蓝青异常郑重地看着他,仿佛在进行什么无比庄严的仪式一样,很小心地捋了捋他的柔软的头发,孩子般执着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他只是糟糕的大人而已。” 柳蓝青仿佛摸小动物脑袋似的,套着宽大手套的手掌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手指隔着手套,触感从头顶传来,柳蓝青极为小心地望着他,仿佛正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她说完,仿佛生怕说的不够到位一般,又无比认真地说道:“和他一点都不一样。” 不一样了吗? 梁世出神地想着。 梁世吃惊地看着柳蓝青,任由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很久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在柳蓝青鼓起勇气拍他头的时候,起先态度有几分软化,可是很快,他忽然变得极其暴躁起来,猛地一把拍开了柳蓝青的手。 头顶的触感一时间无法散去。 那是不属于他自己的热度。 不属于他自己的气息。 梁世猛地躲开了她的手,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大跨步走了。 柳蓝青见他好端端地又生气了,想去追他和他道歉,然而这时候梁嘉见门外两个人对他的遭遇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实在是受不了和一个几乎没有意识的人继续相处,从icu夺门而出。 他逃命一般地跑出了icu,站在门口大口喘着气,对着柳蓝青咆哮道:“我再待一分钟就要窒息而死了!我真的会窒息而死的!” 见柳蓝青没回答,梁嘉话唠属性再度复苏,观点坚定地叨叨起来:“这种恶习到底是从谁开始传出来的?难道一个人找人讨厌,他快要死掉了,大家同情他快要死掉,就要原谅他令人讨厌吗?难道死刑犯被判了死刑就该得到原谅吗?不啊!这种泛滥的同情心已经成为一种恶劣的社会风气了,不改进这种风气我们的社会永远不会进步的!” 柳蓝青:“……” 你个网瘾少年谈什么社会进步。 他一番长篇大论发表完,四下一看,发现梁世已经没影儿了,不由得诧异道:“大神姐姐,我哥呢?” 柳蓝青的心一瞬间就虚了。 她刚才可能做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她明知道梁世不喜欢被人触碰,可是她还是伸出那只该死的手碰了他,不是碰他的胳膊,衣角,袖子,而是当着他的面碰了他的头。 柳蓝青想起梁世坐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似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明明之前还那么恣意张扬的样子,一瞬间警觉而又谨慎,坐在长椅的另一端,离她远远地,仿佛小动物正在捍卫自己的领地。 讲述那些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迷茫,总是穿着正装笔挺简洁的身子被裹在一身有点宽大的运动服里,以前那个精明的商人反倒像是个出来打球的大男孩,好看的眼睛里蒙着雾气,仿佛走失的孩童。 或许就是那一瞬间产生了想要安慰他的欲望吧。 想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想抚慰那双迷失了的眼睛。 可是却触犯到他的领地,把他逼走了。 柳蓝青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不解的梁嘉,懊悔地说道:“我啊,可能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梁嘉不理解地望着她:“你做什么了嘛?” 柳蓝青张了张嘴,又怕说出来吓到梁嘉,只能小声说道:“我摸了摸你哥的头,我想安慰他。” 梁嘉骇然看着她:“你被咬了?” 柳蓝青:“……” 梁嘉赶紧窜过来看她:“你没流血吧?” 柳蓝青:“那个……” 她愧疚地说道:“他没咬我。” 梁嘉:“???” 和流浪汉同居三个月都毫无知觉的迟钝少年一瞬间有了不祥的预感。 极度不祥的预感。 17.chapter17 柳蓝青把依旧在不断废话的梁嘉塞进车厢,试图在大脑中屏蔽他的废话,依旧有那么几个不着边的词飘进来。 梁世就这么忽然没影儿了。 他本来说在医院楼下等他们,柳蓝青在医院楼下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他的影子。 柳蓝青给他打电话,电话也没接,人仿佛就这么人间蒸发了,天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 像他那种性格,多半既不可能坐公交也不可能坐出租车,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没影儿了呢? 有那么一刻柳蓝青不觉得她把她老板丢了,仿佛梁世不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成年人,倒似个易受惊吓的小孩儿似的,柳蓝青一贯对这种皮囊漂亮眼神又无辜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仿佛是颗小小的刺,正戳在她心底柔软的地方。 她过了好久才看将梁世之前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送梁嘉回家,周一早上照常来上班。 柳蓝青赶忙回信说已经收到,又问他是不是不高兴了,结果那头过好久冒出来一句: 【没有】 没有你到底为什么不接电话跑没影儿嘛! 见他不再回复,柳蓝青只好把还在废话的梁嘉塞进安全带里,嘱咐他坐好不要乱动,开车送他回家。 她好不容易才在晚上把梁嘉送到他住处,结果梁嘉眼巴巴地坐着望着她,在车里蹭了蹭,道:“姐姐,下次能不能开这车送我去漫展啊?” 柳蓝青本来想拒绝,结果那小子紧紧地抱着安全带,跟抱着个宝贝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她,期待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柳蓝青态度只好软下来:“这车不是我的,不行呀。” 梁嘉一瞬间就蔫了。 他慢蹭蹭地挪下了车,动作非常缓慢地关上了车门,一步一回头地看着那辆令他喜欢的车子,万分不舍地走向自己家门,仿佛柳蓝青不是送他回家继续打游戏,而是送他去监狱里关起来一样。 眼看着梁嘉无比丧气地走了,柳蓝青看着他那副痛舍所爱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点心软,锁了车追过去,问他道:“有人给你做晚饭吗?” 梁嘉本来都要把门关上了,柳蓝青这么一问,他把半个身子从门里面探出来,本来要说什么,转念一想,忽然改口道:“没有!” 柳蓝青看他神色不对,不仅疑惑:“真的没有?” 梁嘉显然是个糟糕的撒谎者:“没有!” 柳蓝青进去以后才发现,其实他雇的家政阿姨每天上午十点给他收拾完屋子洗干净衣服,然后给他做好一日三餐放到冰箱里去,本来他每天都应该什么也不缺才对。 但是网瘾少年有个特点就是生物钟错乱,每天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然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中午醒,把所有冰箱里的食物拿出来吃一顿,到晚上就没了。 但是他每天不怎么运动只坐着打游戏,所以晚上就喝汽水吃零食,总而言之恶性循环,是一种非常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柳蓝青看着他乱成一团的家里,头疼地问道:“你搬出来大概多久了?” 梁嘉头一歪,算了算,他数学不是很好,掰着手指头算半天,最后把手机拿出来算清楚:“半年了吧。” 柳蓝青吃了一惊:“你跑出来半年你爸妈都没发现?” 梁嘉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看着她:“我辍学三年了,他们还没发现呢。” 柳蓝青被他这句话彻底震惊,本来还想劝他两句,末了看着周围乱成一团的屋子,说道:“我们先把这里收拾了再说你上学的事。” 梁嘉很高兴地问:“姐姐你要帮我收拾屋子?” 柳蓝青抱着肩膀冷漠地看着他:“不,我要指挥你自己收拾屋子,你是个成年人了,自己的烂摊子要自己解决。” 梁嘉:“???” 他的小孩儿脾气一瞬间上来了,直接往乱七八糟的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脑袋一样,特有理说道:“不要!” 柳蓝青站在他对面,伸手一指:“去把那堆垃圾扫了。” 梁嘉:“我不。” 柳蓝青:“你把屋子收拾好我给你做饭吃。” 梁嘉:“我不!” 梁嘉理直气壮地和她对视了大约三秒,也不知道从她眼神里读出了啥,一瞬间忽然怂了,立刻拿起扫帚去扫地。 柳蓝青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上,指使着网瘾少年一身怨气收拾自己屋子,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屋子里可算是看起来像样点了。 最后,柳蓝青指着他阳台上衣娄里的一堆衣服说道:“去把你的衣服洗了。” 梁嘉收拾了半天,累得要死,看见那堆衣服就来气:“这个应该是家政阿姨给我洗的,她肯定偷懒了!” 柳蓝青没讲话,平静地看着他:“收拾不好没有饭吃。” 梁嘉手里拿着个扫帚,咬牙切齿地看了她半天,最后只好妥协,把扫帚一丢,准备将待洗衣篓里所有衣服一齐倒进洗衣机。 然而他刚搬起那堆衣服,忽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他怀里窜了出来,闪电一般迅速跳到了墙角的阴影里,弓着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梁嘉忽然惨叫一声扑向柳蓝青:“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屋子里有只猫!” 柳蓝青被他一叫,吓得赶忙站起来,然而梁嘉已经扑过来了,等柳蓝青反应过来,梁嘉正抱着她的脖子瑟瑟发抖,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位小公子打横抱着,两个成年人一起站在墙角看着墙对角那只……白猫。 那只猫显然还小,不过巴掌大的身子,大约是刚断奶不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窜进来的,原本正窝在梁嘉衣服里睡觉,被他这么一叫,也吓得不轻,窝在墙角瑟瑟发抖,还不忘警惕地冲着他们喵喵叫。 柳蓝青打横抱着一个十九岁的大男孩,手都酸了,只能说道:“……你先下来。” 梁嘉死死抱着她的脖子:“我们逃吧!趁它还没发现我们,我们快逃吧!” 柳蓝青无奈地看着那只大眼睛小身子的猫崽子:“……你清醒一点,那只猫还没你的脑袋大。” 梁嘉都快哭出来了:“快点!趁着它没有杀了我们,我们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柳蓝青气得都笑了:“你这么重我抱着你怎么跑?” 梁嘉:“我的腿软了!你不要丢下我,你丢下我我就死定了!” 他抱得紧,柳蓝青脖子都快被他勒断了,甩又甩不掉,只能妥协道:“那好吧,你说怎么办?” 梁嘉在她耳朵边上特小声地说话,仿佛生怕被那只猫听见他们的计划一样:“你不要出声,一点一点地退出去……然后我们开车就走,能跑多远跑多远。” 柳蓝青:“那你先下来,你回头看看那只猫,它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 梁嘉就差把她脑袋撅下来了:“你疯了吗,那是猫啊!” 柳蓝青:“……” 柳蓝青:“你看一眼?” 梁嘉的眼睛都被吓红了,眼眶里晕着点泪珠子,仿佛身后有鬼一样,脑袋生锈了一般极慢极慢地转过头去看那只猫。 他只看了一眼,一眼。 那只猫已经判定他们没什么威胁,正悠然地舔着毛茸茸的肉爪子,在角落里窝下了。 看,明明很可爱吧? 然后,柳蓝青眼睁睁看着这个个子比她还高的男生哇的一声在她怀里崩溃了,再也忍不住害怕了一般,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你不要丢下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柳蓝青:“……” 她好像忽然想到怎么赔梁世的车了。 18.chapter18 柳蓝青抱着怀里缩成一团马上就要抽抽鼻子哭出来的小少爷,非常艰难地后退了一步,咬着牙说道:“我把你送到安全范围,然后你冷静一下听我说话,不然我就把你扔到那只猫窝里去,ok?” 她抱梁嘉的姿势已经从刚才的公主抱变成了熊抱,再这样她可能真的撑不下去,直接把这小子摔在地上了。 于是,柳蓝青艰难地抱着梁嘉,怀负重担地移动着,好不容易移动到了距离墙角最远的那个小沙发上,把缩成一团的梁嘉放下去。 梁嘉不敢睁眼睛,手还死死揽着柳蓝青的脖子,跟个怕鬼的小孩儿似的。 柳蓝青都快要累脱了,伸手扯扯他的胳膊,道:“好了,你安全了。” 梁嘉在沙发里找了个还算舒适的地方,猫似的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去,对着柳蓝青比划着,哑声说道:“你快去把它赶走……” 柳蓝青忽然理了理一副,资本家瞬间上身:“那好,我们来谈一下条件。” 梁嘉:“???” 他骇然看着柳蓝青,上下打量她好久,一瞬间觉得她的神态语气格外眼熟,不由得疑惑地问道:“你确定你和我哥没有什么隐秘的血缘关系吗?” 柳蓝青整了整自己被他揉乱的衣服,平静而又有序地提着条件:“我从那只猫手里保护你,你从我老板哪里保护我,绝对公平。” 说完,她恳切地望着梁嘉:“我撞坏了一辆特别贵的车。” 梁嘉忽然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柳蓝青说道:“我可能赔不起,你看你有方法帮我吗?” 梁嘉说:“我有朋友开改车店的嘛,只要不撞得稀烂,都能给你改成好像很好的样子。” 柳蓝青:“????” 还有这种操作? 梁嘉又说:“当然了可能比买一辆还贵。” 柳蓝青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盯着他看到:“你不会指着我自己付这个钱吧,毕竟你还有一只猫在你家里呢。” 梁嘉哆嗦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抬起脑袋奶凶奶凶地看着她,试图也和她讲条件:“那、那你以后都要带我打游戏!每天!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柳蓝青试图砍价:“可是我没那么多时间……” 梁嘉气得拍大腿:“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少一次都不行!” 柳蓝青平静地说:“哦,我还要上班,要不你自己处理这只猫吧。” 梁嘉吓得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惨叫一声:“不要啊姐姐你每周陪我打一个小时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准时上线啊求你了!” 柳蓝青:“……” 这价也太好砍了。 柳蓝青疑惑地看着他:“你确定?就这样?” 梁嘉又觉得自己亏了,还想附加点条件:“那那那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眼看见柳蓝青又要走,立刻抓住柳蓝青的袖子无比坚定地说道:“没了!” 柳蓝青总觉得自己欺负了小孩子。 她看着梁嘉窝在沙发上那副样子,心想这孩子可不能自己出门,长得比小姑娘还好看,脑子又不好使的,万一给人坑了可怎么办哟。 柳蓝青戴上一副塑胶手套,从冰箱里拿了根鸡肉肠出来,走到小猫面前去。 这猫小的很,还属于很黏人的阶段,看见柳蓝青走进了也不知道害怕,睁着一双绿色的眼睛抬头看看她,甚至还伸出小爪子扒拉扒拉柳蓝青戴着手套的手。 那肉爪子碰到柳蓝青手指的一瞬间,窝在沙发上的梁嘉大叫一声:“啊啊啊!要我打电话报警吗!” 柳蓝青:“……你乖乖坐着别丢人了好吧。” 梁嘉这才委屈起来,不吭声了,抱着个手机万分警惕地看着那只猫。 柳蓝青喂了小猫一点鸡肉肠吃,小家伙吃完又伸爪子去扒拉柳蓝青,于是柳蓝青又分了一点给她。 过了一会儿,猫吃饱了,柳蓝青伸手挠挠它的小脑袋,小东西很舒服地蹭着她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猫明明很听话嘛。 像梁嘉这种不出门的死宅,很适合养一只小猫而不是和流浪汉同居啊。 她伸出手,把小猫托了起来,看着在她手心里乖巧地怂成一团的小雪球,问梁嘉道:“你真的不考虑看它一眼吗?” 梁嘉瞬间警惕起来:“不要!求你快点把它冲进抽水马桶吧!” 柳蓝青:??? 冲进抽水马桶什么鬼,你以为这是蟑螂吗? 柳蓝青试图向他证明这只猫不会伤害他,省得他以后在路上见到流浪猫就吓得窜到树上去,柔声说道:“你不摸一摸她怎么知道呢?” 梁嘉立刻用枕头挡住自己:“不要!” 柳蓝青只好说:“好吧,我去拿个盒子把它装起来,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养它。” 梁嘉捂着头说道:“你快点行不行!你还要和那个杀人犯培养感情吗!” 柳蓝青:“……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她说着,找了个盒子,将黏着她的手撒娇的小猫放进去,将盒子放在梁嘉脚边:“我保证它不会从盒子里跑出来,你先看着它,我去给你做饭,好吧?” 梁嘉害怕地点点头。 柳蓝青说:“我把它放远一点,这样可以了吧?” 梁嘉依旧害怕地点点头。 柳蓝青:“……反正我做饭的时候,你们俩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许乱跑。” 猫和梁嘉一起抬头看她,神情都是可怜兮兮的,柳蓝青真是哭笑不得。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头。 梁世坐在狭窄的车厢里,将头倚在玻璃上,失神地看着自己戴着手套的手。 他在医院里的时候,一瞬间感到了危险。 就好像一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久了的人,忽然发现那扇紧闭的门开了一条缝,外面有光照进来。 他将车停在路边,看着夜色中辉煌的城市,忽然感受到了孤独。 他本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把遇到的所有人拒之门外,按部就班地实现他的任务——那个他为了全力逃避自己变成和父亲一个模样而精密严谨制定下的任务。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疑惑起来:任务完成之后呢?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一件很要紧的事情:他的父亲沉迷于□□和烈酒,最后把自己搞得无比不堪,不就是为了逃避真实的自己吗?梁嘉辍学不想去学校,把自己关在凌乱而又沉闷的屋子里日复一日打着游戏,不也是在逃避令他痛苦的生活吗? 那他自己呢? 梁世想起了自己的手套,想起了自己的消毒水,想起他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和家,一瞬间陷入疑惑—— 难道他自己不也是吗? 以前他以为瘾只是药物作用,现在想想,他错了。 瘾只是任何让人逃避他不想承认的现实的做法。 就像父亲的针管,梁嘉的电子游戏,就像他的计划。 梁世依旧没能停止不断用消毒水去浇灌手心,他的紧闭的车子里已经满是浓烈的消毒水的气息,他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他的强迫症又犯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承认自己又一次崩溃。 可是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手心的感觉并不让他感到讨厌,甚至隐隐有点温暖。 他急切地想把那份麻木之外唯一的情感藏起来,于是又在潮湿的手上套上白色的手套。 他攥紧了手,在车厢里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满满都是刺鼻的消毒水的气息。 他打开手机,给柳蓝青打了一个电话,希望确定她已经安好回家了,然而电话没有接通。 他又给梁嘉打了个电话,电话也没通。 难道是路上出事了? 梁世不由得担心起来,发动车子去了趟医院,医院的护工说他们早就走了。 他又赶忙开车向梁嘉家里去,路上不断地给柳蓝青打电话,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梁世匆匆忙忙下了车,想梁嘉家里奔去,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见无比凄惨的一声尖叫从屋子里传来。 他的心猛地一瞬间揪紧,那一刻他竟然分不清他到底担心谁更多一点,赶紧掏出钥匙去开门,手却抖得厉害,好几次都对不上门锁,他咬紧了牙,抖着手打开了锁,门一开就冲了进去。 梁世急忙道:“你们没事吧!” …… 柳蓝青和梁世对视半晌,谁也没出声。 梁世头疼地扶住了头。 只见柳蓝青一手拿着炒勺,一手抱着扑在她怀里的双手双腿死死夹住她的梁嘉,无言地和梁世对视着。 然后,屋子的另一头,一个纸箱子里,一只巴掌大的小猫扒在箱子口,小爪子拍着箱子的边沿,对着梁嘉凶巴巴地叫道:“喵!” 梁嘉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抽抽噎噎地说道:“我发誓它对我笑了!它真的对我笑了!它肯定想着要杀了我了!” 柳蓝青咬牙:“那是只猫!” 梁嘉惊恐地抱紧了她:“啊啊啊啊啊啊它要杀了我啊!” 梁世无奈地揉着头,手过了好一阵才不抖了,心依旧因刚才的担心而抽搐着,却无奈地笑了出来。 柳蓝青穿这个粉嫩嫩小红花的围裙,一只手拿着炒勺,另一只手上还把从地上窜起来的梁嘉抱高,紧张地看着一身浓重消毒水冲进来的梁世,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 面前的人还因为冲进来而微微喘息着,出于担心手都在抖,眉头拧成一团看着她。 看着梁世的神情,柳蓝青把吓哭的梁嘉扛在肩膀上,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可以解释的……” 19.【一更】chapter19 吓疯了梁嘉的那只猫, 被柳蓝青放在纸盒子里,正在梁嘉衣服上心满意足地蹭来蹭去, 爪子扒拉着他帽子上一个球,玩地正高兴。 梁嘉手里捧着热水, 身上裹着被子, 一副刚从抢救中心出来的虚弱样。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大眼睛暗淡无光, 两只脚都放在沙发上,膝盖蜷起来,脑袋惨兮兮地搭在膝盖上,只偶尔从热水杯里嘬一口水喝。 见柳蓝青和梁世谁也不说话, 他脑袋越缩越紧, 紧张地四下张望着,假装不经意地看看柳蓝青,又假装不经意地看看梁世, 然后快速耷下脑袋, 跟爹妈吵架的小孩儿似的生怕自己做错了啥引燃□□。 柳蓝青乖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 小学生一样的坐姿分外老实。 梁世坐在对面, 周身散发出沉沉的寒气, 导致整间屋子气压都低了不少。 梁嘉缩了缩脖子。 没有一个人吭声, 连箱子里的猫都不喵喵了。 暴风雨前的平静。 终于, 梁世忽然冒出来一句道:“你不是要解释吗?” 柳蓝青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袖子一角, 揉来揉去, 语速非常快地小声说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嘛, 他害怕猫,所以扑我身上了,我看他那么害怕所以抱着他嘛,我真没对你弟弟做啥。” 梁嘉一心向着柳蓝青,也搞不清楚状况,立刻特有理地转头看向梁世:“她真的没对我做啥。” 梁世:“……” 他这弟弟确实是傻到家了。 梁世在心里想这臭小子好歹是遇上柳蓝青,要是遇上别的姑娘,不被骗到死才怪呢。 他揉了揉眉心,气得要死:“揪一只猫要一辆车的钱,你这份工打得可真值啊?” 柳蓝青立刻怂了,不敢当着梁嘉的面喊他老板,只能小心翼翼地说:“梁先生我错了,我开玩笑的……” 梁世:“你认错还挺积极。”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数落柳蓝青,梁嘉忽然不高兴了,转头过来,特生气地看着梁世:“哥,她救了我一命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梁世:??? 梁嘉说道:“不就一辆车吗!你知道大神姐姐辛辛苦苦每天工作周六还要陪我打游戏吗?一小时呢!你还有良心吗?” 梁世:??? 你这小子怎么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啊? 梁嘉这么一想,好像他真的很对不起柳蓝青救命之恩啊,而且柳蓝青还要给他做饭,陪他打游戏,又要忙着工作,真的很辛苦啊! 于是,他非常理直气壮地对柳蓝青说:“那你要什么请直接告诉我!我——” 梁世无奈地扶着头:“好了你闭嘴。” 梁嘉见梁世没跟上他的节奏,很生气地说:“不你没算清楚嘛!我再给你算一遍你看啊……” 梁世:“……你闭嘴就行了,不然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家里去。” 梁嘉一听到回家两个字,想起他家里正在冷战的爹妈,立刻怂了,只能乖乖闭嘴。 梁世被他气得不清,索性也不理他,看向柳蓝青,说道:“他愿意给你多少我不管。你给我的赔款只能从你的税后工资里出,我账没算够之前你哪儿也想去。” 说完,又警惕地看着柳蓝青:“也别想借钱还我。就算是你一夜暴富了也别想每个月给我超过你税后工资的数额,听明白了吗?” 柳蓝青委屈的想,果然是剥削资本家,这笔账算的是真清楚。 柳蓝青走的时候,把那只小猫的盒子抱起来,一并带走,心里却在发愁,她租的房子里不让养动物,那她去哪儿找收养这只猫的人呢? 她伸手戳戳小猫的脑袋,小家伙从梁嘉那件蓝色卫衣里探出脑袋,走路还不很稳,打了个跌伸脑袋看着柳蓝青。 然后,张开小嘴巴,奶里奶气喵了一声。 柳蓝青正站在门口发愁,忽然身后门一开,梁世也出来了。 柳蓝青发愁地端着一盒小猫,在梁世面前晃一晃,问道:“boss,你养小猫吗?” 柳蓝青还没来得及把小猫抓出来给他看,她就眼睁睁看着梁世在他面前退了一步,将手背到身后去了。 柳蓝青:“……” 难道他们家遗传怕猫吗? 梁世似是有点心虚,但是又要在下属面前树立起好的形象,因而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副严肃有理的模样来:“我对有毛动物确实有偏见。” 柳蓝青:…… 她只好把抓出小猫给他看看的心收了回去。 梁世说完,又看着柳蓝青,觉得她好像很喜欢小猫的样子,忽然改口道:“不过我也可以养。” 柳蓝青有点蒙:“你不是对有毛动物有偏见吗?” 梁世想了想,想出一个很完美的方案:“我可以隔着门喂它。” 柳蓝青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梁世把猫放在一间空空旷旷的屋子里,每天把门开一条缝,丢下食物就立刻关上门跑得远远,给它铲屎的时候戴上口罩、防护眼镜、一次性塑料帽子、隔离手套……再穿上连体塑胶防辐射服和雨鞋。 这也太……辛苦了。 柳蓝青赶紧把箱子抱紧:“那还是我来找人养吧。” 她的车停在远处,要走过去还要有一段距离,梁世虽然不说话,但是摆明了要送她过去。 刚惹了祸还当场被人戳穿的柳蓝青有点心虚,小心翼翼地看了梁世一眼。梁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格外的重,仿佛掉进消毒水池子里洗了个澡一样,他的手上依旧带着手套,月色下显得过于青白的手腕上隐约从白色的布料之中延展出红色的挠痕,他不安的时候便会不断抓着手腕,将完整光滑的皮肤抓得面目全非。 柳蓝青心里有点愧疚,本来想和他道歉,却不知道从何提起,只能绕开话题,说道:“boss……” 梁世抬了抬眉毛看了她一眼。 柳蓝青知道这不是应该自己插嘴的,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觉得梁嘉是挺好的一个小孩。” “我也知道他未来不愁,但是我觉得……高中能念完还是念完吧。梁总你看他虽然沉迷游戏,但是游戏打得一点也不好,高中的知识学一些好歹对他以后有帮助的。” 梁世倒是挺认真地听她说这些话,等她说完,才问道:“可是为什么呢?” 柳蓝青一时间愣了,反倒是不解起来,不应该是大家都这么想吗?再怎么说,书也要好好念呀。 梁世说道:“我赞同你的想法,他确实应该好好念书。但是我只是觉得不应该是现在。他还年轻,难道不应该尽早沉迷该沉迷的东西吗?反正他还有漫长的一辈子等着他去浪费,何必急着现在就浪费时间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呢?” 柳蓝青瞬间都傻了。 现在有钱人家的思维都这么先进吗? 梁世见柳蓝青不说话,和她并肩走着,说道:“这世界上,有的人生来就要做艺术家,有的人生来就要去建造桥梁,或是拯救病人,有的人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所以去念书,学习不愿意学习的知识,然后看着什么地方收容要他们。我倒是觉得,随着社会的发展,必然会出现受过教育而不从事于工作的人。” 柳蓝青抱着猫,当场就傻了,心想你这个说法非常资本主义了,一点都不符合我们现在的价值观啊。 梁世在柳蓝青的车子前面停了下来,转过头专注地看着柳蓝青:“梁嘉一生下来我们就知道他注定不会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因为他永远无法嵌入到任何体制中去。我对他的未来,最好的设想就是他不会由于不断地逃离痛苦陷入疯狂,至于其他的,他想做什么他自然会去做,如果有一天他想读书了,他即便是七老八十也会再拿起高中的课本。” 柳蓝青被他这种说法震惊了,茫然站着好一会儿,才问道:“可是你身为一个哥哥,怎么能这么否认弟弟的全部价值呢?” 梁世说:“一个人一定要对社会有用才是有价值的吗?难道他照着自己的心去活着,就不具备他的价值了吗?” 他停下来,耐心地对柳蓝青解释:“如果有一只狮子,每天比别的狮子猎杀更多的羚羊,吃不了的他就保留下来,向其他的狮子炫耀;还有一只狮子,他不怎么喜欢猎杀羚羊的生活,他只喜欢仰头看着天上灿烂的星空,难道这只狮子就不配具有作为狮子的资格了吗?” 柳蓝青被他这么一问,整个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盯着梁世那双眼睛看。那双眼睛里沉沉映着月亮的光,似是在月下闪耀的纯黑色的宝石,明亮中带着一丝纯粹,令人难以不对其着迷。 见柳蓝青不回答,他忽然笑起来:“这世上啊,像我这种没什么快乐的人,才不断地努力工作,试图以此证明我对世界是有价值的。而我努力工作,管理好公司,就是为了能让他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我想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但是我们刚好互补而已。” 柳蓝青抱着怀里的猫在他面前站了好久,脑袋里忽然浮现出一只不好好吃饭的狮子的图像来,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忽然醒悟自由自在是有钱人家小孩才有的特权,和她这种饭都吃不饱的屁民一点都不相干。 梁世对着柳蓝青怀里的盒子指了指,本来想示好地拍拍它的脑袋,结果小猫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把手缩回去了。 梁世:“好好照顾它,我以后去看它。” 柳蓝青为难地说:“事实上我得找人……”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梁世已经和她挥了挥手走远了,柳蓝青惆怅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甩掉脑袋里关于那两只狮子的想法,心想还狮子,要是比喻她自己,多半是只羚羊,每天挣扎着生存不被吃就不错了,死前或许还可以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天空。 她给肖逸打了个电话,说要去还车,肖逸说在门口等她。 柳蓝青开着那辆酷炫又醒目的蝙蝠车来到了肖逸家的小区,心想这操蛋的一天可算是结束了,她还没来得及开车靠近肖逸家,就见肖逸一路近乎癫狂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疯狂对她挥手。 柳蓝青赶忙停车,降下车窗问他:“怎么了?” 肖逸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可千万别让我爹妈看见这辆车,我爹一看见就来气,恨不得冲到美国把我姐揪出来打一顿。” 柳蓝青:“……啊?” 肖逸打开车门坐了进来,坐在副驾驶上喘气:“你不知道,这辆玩具车顶好几辆劳斯劳斯,我姐开回家都把他们气死了。” 柳蓝青从后座抱出来一个小箱子来,伸手扒拉扒拉梁嘉的卫衣,试图从里面找到那一小坨的小白猫,好不容易才把它的小脑袋翻出来,问肖逸道:“你能帮我照顾一阵子这只猫吗?我租的房子不让养。” 肖逸很感兴趣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猫崽,结果刚戳就被人家拍了一爪子,赶紧把手缩回去。 肖逸把盒子抱到怀里来,道:“那你记得来看它啊,我一个人养不好。” 柳蓝青说:“好啊,我每周来看它。” 肖逸低下头,忍不住地笑了一下,笑容很快收敛。 然后,他递过来一串钥匙,说道:“我找我爸借了辆车,你以后开吧。” 柳蓝青吓了一跳,赶紧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平时坐地铁还方便点,而且我公司也没地方停车。你留着自己开吧。” 肖逸见她无论如何不肯要,这才把钥匙讷讷地缩回去,说道:“我爸妈可喜欢你了,一听给你用,比给我姐用都高兴。” 柳蓝青一直知道肖琴爸妈对她很好,因着肖琴太能折腾,他们一直希望肖琴能从柳蓝青身上学学听话的品质,可惜肖琴不仅自己没学好,顺带把柳蓝青也带坏了,只是没人发现而已。 柳蓝青赶忙对肖逸说了谢谢,顺便嘱咐他到了高三好好学习。 肖逸坐在她身边半天没吭声,转头看着外面的夜色,好久,才说道:“你按那个按钮了吗?” 柳蓝青张了张嘴,本来要说按了,迟疑了一下,伸手挠了挠脖子,说道:“没按。你不是说不能按吗?” 肖逸一时语塞,愣了一下,眼睛盯着柳蓝青看了半天。 柳蓝青没看他,把眼睛转向窗外,问他道:“最近学校的课怎么样了?” 肖逸忽然暴躁起来,也不回答她,没好气地自顾自说道:“让你不按你就不按啊?你都没带好奇一下 ?” 柳蓝青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发弄乱,笑着把钥匙还给他,说道:“我叫的车到了,我先走了。你晚上回去不睡觉好好学习,记住了吗?” 肖逸也不看她,闷着头生气,随口应了一声。 柳蓝青走了,他还是坐在车上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从车里走出去,追了出去。 柳蓝青正要上车,他反手把人家车门关上了,说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打车不安全。” 开车的司机差点没被他气死,瞪着眼说道:“说谁不安全呢小伙子?我是专业的好吧?出租开了二十年了!” 这可就把司机师傅惹怒了。 大晚上的加班接到一个人,还被人讲不安全! 司机师傅没好气地想,你才不安全呢臭小子,你全家都不安全。 肖逸个那自信非常专业且极其坚定维护出租车司机尊严的大叔来回拉锯战了半天,最后司机冒出来一句:“你这么点儿大有驾照吗?” ……他还真没有。 但是他车还真没少开。 柳蓝青对着他笑笑:“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你姐又要骂我了。” 没办法,他只能目送着柳蓝青上了出租车,站在路边对着她挥手:“到家给我打电话。” 目送着车走远了,他在路边萧索地站了好久,这才转身回去,一步一步踱在空无一人的路上。 月亮都升的老高了。 他站在路边,盯着那辆蝙蝠车看了老久,开了车门坐进去,把手放在那个红色按钮上。 迟疑了好久,他才真的按了下去。 黑色的蝙蝠小人跳了出来,在寂静的环境里孤单地摇摆着,吱呀吱呀地摇摆着脑袋,发出千篇一律的声音:“do you want to know my secret identity?(你想知道我的秘密身份吗?)” 肖逸伸手一把将小人扯下来,一只手轻轻摸着小猫的脑袋,一只手拿着那个每天自言自语的小人,忍不住自己也木偶一般自言自语道:“不,她不想。” 这时,他的手指不知道按到哪里,盒子忽然弹开了,女孩子的画像静静地躺在黑色的盒子里面,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美丽。 他忽然烦躁起来,抬手想将盒子从车窗丢出去,然而手都抬起来了,却忽然在空中停住了。 他对着窗口比划了两下,最后还是舍不得扔掉,末了恼怒地盯着黑脑袋的大头小人儿看了半天,咬咬牙,依旧揣回怀里,没好气地小声自言自语: “骗子。” 他用手指没好气地戳了戳小猫的爪子,反而把对方惹怒,啪叽拍了他一爪子。 画的顺序明明就是不一样了。 她明明打开了的。 20.【二更】chapter20 柳蓝青经历了这跌宕起伏的一天, 回到家看着那辆在楼下被维持着凄惨模样的车,揉着发痛的头心想, 这件事她要明天早上再来想。 她托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衣服都没力气换, 一头扎在被窝里, 拿出手机来给肖逸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到家成功, 没猝死在半路上。 她等肖逸回信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发了一条朋友圈,上面是小猫的照片,配图文字: 【我的崽】 柳蓝青忍不住窝在被子里笑起来。 她刷到梁世的朋友圈动态, 就只刷到“美联储加息”“印度主动与日本签最大规模本币互换协议”这种大时政的新闻, 他的朋友圈简直没有一点人情味儿,或者说他从来不发表任何看法想法,他这个人即便是到了社交平台上都沉默到了极致, 仿佛多表达一点想法都会伤害到他一样。 过了一会儿, 她发现有人给肖逸留言, 问他哪儿来的崽, 肖逸回答: 【我下的】 ??? 现在的小孩子真了不得。 她正要睡觉, 那头肖琴打电话来了, 开头第一句话就是:“青儿, 我现在酒醒发现我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墙上全贴着我的照片, 卧槽我他妈好怕,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来的……” 柳蓝青本来困意上涌,一听这个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紧张道:“你报警了吗?” 肖琴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该不会被人绑架了吧…… 肖琴说:“我还没敢报警,我吓傻了,你说的对,我应该报警。” 柳蓝青紧张坏了。 肖琴那头忽然没音儿了。 柳蓝青吓了一跳:“肖琴?肖琴你还在吗?” 肖琴沉默半晌,忽然一拍脑袋说道:“哦,这我大学宿舍,我昨天喝多了竟然自己回来了。” 柳蓝青:“???” 肖琴:“唉,你知道的吧,我自打开学第一天搬进来我就没再来过了,我喝多了记性不太好,哦你等一下我舍友回来了……” 柳蓝青:…… 真是被她活活气死。 肖琴和她逼逼了两句之后,柳蓝青还没等得及和她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她那头宿醉要去吐,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柳蓝青惆怅的坐在屋子里,四下看着周围,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孤独。 但是她确实困极了,手里拿着手机,没多久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柳蓝青睡到半夜的时候,电话铃声忽然疯了一样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坐起来,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把手里的手机抛得远远的了,赶紧冲过去捡起来,接了电话,问道:“喂?” 那头是肖琴抓狂的声音:“我现在就回国,求你了明天十点来接我,我现在宿醉完头痛的厉害,还发着高烧,我都你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下飞机。” 柳蓝青揉着发痛的头,明天是周六,她好不容易可以睡懒觉,有点不情愿:“不能让你弟接你吗?” 肖琴吼道:“你不来我就死定了!你去找我弟要车,千万别告诉他是我要回来了,我求你了!” 柳蓝青听她这火急火燎的语气,有点茫然:“你在美国干啥了?” 肖琴立刻:“我啥也没干。” 柳蓝青:“……你没喝醉了然后撞人逃逸吧?” 肖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柳蓝青第一反应是,你不会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吧,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这在技术条件上不可行,于是问道:“你不说清楚你到底干了什么,我是不会去接你的。” 肖琴绝望地捂着手机说道:“你知道的吧,我喝多了就特清醒地说胡话,你见过的吧?” 柳蓝青心想,这丫头难道欠了高利贷? 肖琴:“我跪在地上和一个美国小哥哥求婚了。我还把我奶奶留下来的戒指给他了,最关键的是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而且我还被告知他喜欢我很久了,当时接过戒指的时候都感动哭了。” 柳蓝青:??? 肖琴语气果决地说道:“我学位证不要了,我再也不要去美国了,我要当一辈子社会主义接班人。” 柳蓝青:…… 肖琴都快哭了:“你到底来不来接我嘛!我现在都烧到三十八度五了!” 柳蓝青只好安慰她:“好好好,我去接你,但是你先让我睡一会儿呀。我明天早上再去找你弟要车行不行?” 肖琴转念一想:“也是。” 柳蓝青试图劝肖琴不要伤害人家好孩子的心,让她好好道歉把话说清楚,谁知道还没和她说几句,肖琴就慌乱地说道:“我登机了!来不及多说了!” 然后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柳蓝青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发呆好久,心想怪不得肖琴忽然回了宿舍,像她这种性格不在某个角落睡到黎明都谢天谢地,估计是被求婚的小哥哥看她神志不清,还好心打听她宿舍在哪儿,又一路把她扛回宿舍送上楼,真的很贴心了。 她本来想多睡一会儿,结果早上六点多的时候舍友敲她的门,柳蓝青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见舍友站在门口,说道:“昨天你妈走的时候找我借了两百块钱。” 柳蓝青睡得头昏脑胀,扶着发痛的头去柜子里找钱,结果翻了个遍,发现抽屉里空空荡荡,连以前的硬币都没剩下,只能拿出手机来,说道:“我微信转给你吧?” 舍友说道:“我需要点现金,不然也不来找你要了。” 柳蓝青说:“我身上也没钱了。要不我去银行取了给你?” 舍友说道:“那算了,你微信给我吧。”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来说道:“这事儿我也不该插嘴,但是为你自己好,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能别来往就别来往了。” 见柳蓝青没吭声,她又补充一句:“她要是再来咱俩就别合租了。” 说完,拿起包,转身走了。 柳蓝青脑子还懵着,等她出了门才反应过来,远远地喊了一句:“那个不好意思麻烦你啊!” 她揉着发痛的头收拾了东西,给肖逸打了电话借车,肖逸倒是没多问她要做什么,直接就答应了。 柳蓝青打车到他家来取车,下了车进小区,发现肖逸穿着件宽大的卫衣站在路边发呆,两手插在口袋里,脚踩着马路牙子出神。 柳蓝青走近了才发现他把猫放在卫衣背后的帽子里,小猫正从他帽子里探出脑袋,倒是也不乱跑,很乖地扒着他帽子边儿到处看,偶尔喵喵叫一声刷存在感。 见柳蓝青来了,他走过来,身子一动,帽子里的猫吓了一跳,连忙立刻抱住他的脖子,惨兮兮地到处看着。 肖逸把钥匙递给柳蓝青:“你就拿去开吧。趁着它还没被我姐乱糟蹋了多开一阵子。” 柳蓝青心想我就是开车去接你姐的,但是她又不敢说肖琴在美国和人家求了婚又被吓得高烧往国内跑的混蛋事儿,只好说道:“我就借一阵子。” 她说着,看着肖逸脑袋后面那只小猫可怜兮兮地抱着他的样子,问道:“打疫苗了吗?” 肖逸理了理帽子,帽子里的小猫崽被颠了一下,很可怜地又爬起来,抱着肖逸的脖子惨兮兮地蹭蹭。 肖逸道:“正准备去” 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柳蓝青:“一起去吗?” 柳蓝青心想算了,你那个喝醉了酒撒酒疯的混球老姐还等着我把她送去医院呢。有时候柳蓝青甚至怀疑肖逸和肖琴不是一个妈生的,肖琴大小就是个疯丫头,揪着别的男孩头发按在地上打的那种,肖逸倒是又乖又听话,成天被他姐按在地上揍,可能性别正好生反了。 柳蓝青在包里翻了翻,把新买的牛奶拿出来,递给肖逸,说道:“我就不去了,等一下还有事,你带它去吧。我本来想路上买点猫粮的,没遇到宠物店,只有这个了。” 肖逸把牛奶接过了,攥在手里,笑了一下:“那我喝了。” 柳蓝青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是……” 肖逸手里拿着牛奶,抿着唇抵着头笑,过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她,说道:“其实很多小猫会乳糖不耐的,所以,我喝了。” 说完,不等柳蓝青回答,对着她晃了晃手里的牛奶,帽子里挂着猫,就这么走远了。 少年的背影在早晨的曦光里被镀上了一层浅棕色的边,刚睡醒微微翘起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柔软,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很温柔。 柳蓝青愣愣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想肖琴什么时候能有她弟弟一般的耐心负责,她就真是烧了高香了。 真是奇怪,姐弟两个都是学画的,姐姐成天发疯追着她要画□□图,弟弟就乖乖画侧影背影,笔触细腻得像个女孩子。 她无奈地叹口气,开车去机场接他那个和人家求了婚就立刻坐上飞机逃回国的老姐了。 柳蓝青刚进机场的大门,就看见一个蓬头垢面头发都快炸起来的黄毛女人发疯一般向她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哀嚎道:“我烧到三十九度了!你看看我烧到三十九度了!” 柳蓝青被她撞得不轻:“人家发烧了都有气无力的,怎么就你这么发疯?” 肖琴吊在她肩膀上,癞皮狗一样地扯住她的脖子,哀嚎道:“我要死了……” 柳蓝青正扶着她往外走,忽然手机就响了,掏出来一看是梁世,吓了一跳,赶忙接了电话,说道:“梁先生?” 梁世没好气地说道:“我有说过你周末可以放假吗?” 柳蓝青一手扛着一个整个人都赖在她身上的肖琴,一手拿着电话,一瘸一拐往机场外面走,特委屈地小声说:“没有……” 梁世说道:“那你就给自己放假了?” 柳蓝青怂了,只好说道:“那我马上赶去公司……” 肖琴吊在她身上:“啊?你要丢下我去——” 柳蓝青吓得赶紧一手绕过她的脖子就堵住了她的嘴。 电话那头的梁世还在继续说道:“以后我说你放假,你才能放假,记住了吗?” 柳蓝青:“记住了记住了,我现在就去好好工作。” 梁世这才满意了:“好了,你这周末放假吧 。” 说完,挂了电话。 柳蓝青拿着电话,一手堵着肖琴的嘴,整个人都傻了。 肖琴还被她堵着,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呜呜呜地用破损的音节抱怨着自己的委屈。 柳蓝青出神了好一会儿。 她老板…… 专门打电话训她一通,然后给她放了假? 21.chapter21 肖琴烧得厉害, 柳蓝青送她去了医院,大夫说需要输液, 结果肖琴抱着柳蓝青的胳膊在诊室里哇哇的哭,说我不要打针, 我想回家, 我也不想结婚,你让我回家孤独老死吧…… 一诊室的人都盯着她们俩看。 大夫很诧异地说:“烧成这样还这么有活力的, 我来医院这么多年第一次见。” 反正肖琴最后就被柳蓝青按在椅子上扎了针,其间她拼命挣扎,奈何柳蓝青力气大得堪比三个人,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让护士把针扎进去了, 扎完针以后她坐在椅子上, 哭得像个小孩。 柳蓝青还跟护士解释:“她这个和别人不太一样,喝醉了特别冷静淡定有条理,发烧了反而不太一样。” 护士走了以后, 肖琴坐在椅子上红着眼睛哽咽, 伸手抓着柳蓝青的袖子, 特委屈地泪汪汪看着她, 问她:“这世界上有的人想要宝马香车, 有的人想要扬名亿万, 有人想要美人在怀, 可是我只想孤独老死, 为什么就这么难?这么难?” 柳蓝青:“……你发烧了, 现在先休息一会儿吧。输完液我带你回家睡觉好不好?” 肖琴哭得像个梦想破碎的小孩, 肩膀抖动着,扎着针的手不断去擦掉下来的泪珠子,被柳蓝青一把按住。 她哭得太伤心,搞得柳蓝青都很难过,哄小孩儿似的给她一遍擦眼泪一边哄她道:“你会孤独老死的,你一定会的,没事了啊。” 柳蓝青说这话的时候,旁边一位陪着老伴输液的大妈瞪大眼睛看着她俩,仿佛看着两个疯子,嫌弃地把椅子搬远了点。 大妈的丈夫问她道:“你怎么了?” 大妈翻了个白眼,道:“那两个女孩,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孩。” 不是什么正经女孩的肖琴忽然不哭了,眼睛一瞬间瞪直,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大妈看,然后开始磨牙。 她磨牙的声音太大,对面不由得又坐远了点。 柳蓝青生怕她冲上去咬人,赶紧哄她道:“你想不想吃西红柿鸡蛋面?回家我给你做面吃好不好?” 肖琴撅了撅嘴开始发脾气:“不!我要吃肉!” 柳蓝青:“好好好给你吃肉……” 肖琴脾气又上来了,抓着柳蓝青的手开始晃:“我要吃肉嘛!” 刚才给她扎针的护士很担心地回来看,柳蓝青赶忙解释:“她烧糊涂了。” 肖琴就是这个样子,喝醉了的时候跟吃了镇定剂一样,发起烧来就撒酒疯,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物种,有时候柳蓝青甚至怀疑要是把她切片研究,没准能发现她其实是一个人类基因突变的新生品种。 柳蓝青看着她输液,无奈地说道:“人家啊,都是找不到喜欢的人,才不想将就着结婚,你倒好,不管喜不喜欢,就是一心想要孤独老死,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肖琴抽着鼻子说道:“你知道阿道夫·希特勒吗?” 柳蓝青:“……啊?” 肖琴哭着咆哮:“他发动了二战!把几千万年轻人送去战场等死!还把犹太人送到集中营毒气室!没有人问他: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但是我,我干了什么?我只是一心想要孤独终老,为什么人人都来问我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我这样的人!我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孤独老死是比杀死几千万人还过分的事情吗?” 肖琴抽着鼻子,哭得越发难过起来:“你还不快安慰我!” 柳蓝青赶紧抱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好了啊好了啊,没事了,没事了。” 说着,又摸她的头道:“乖啊,乖,不哭了哦。” 她有时候真是奇怪,一个像肖琴这样清醒的时候又疯又癫的人,怎么会一喝醉了就变得那么冷静克制呢?难不成她其实藏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柳蓝青同情地看着肖琴。 她隐藏的那个人格到底是有多恨她,才会在她喝醉了的时候拿出祖传的戒指,向一个人跪下求婚啊。 肖琴哭了一会儿,脑子清醒了一点,拿着柳蓝青的袖子擦了擦眼泪,问道:“说起希特勒,你是不是对我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看他在朋友圈骂你来着。” 柳蓝青:??? 这和希特勒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肖逸骂她了? 柳蓝青越发懵逼起来,问肖琴道:“没有啊,我们关系还挺好的。” 肖琴的手因为哭得太厉害还在发抖,在口袋里一通摸索,哆哆嗦嗦把手机拿出来,递给柳蓝青道:“你自己看。” 柳蓝青翻了一下,肖逸这条朋友圈绝对把她屏蔽了,不然她昨天应该能刷到的。 结果她拿着肖琴手机看了半天,发现肖逸发了一条朋友圈,上面配了一张新画的简笔画,一个歪脑袋小人,旁边配字: 【骗子。大骗子。大大大大骗子。】 柳蓝青又翻了翻,其他的她都看过了。 她困惑地看着正闹累了昏昏欲睡的肖琴,说道:“这小人画的不是我啊?你怎么知道他在说我?” 肖琴眼睛已经处于迷离状态了。 柳蓝青又晃了晃:“肖琴?” 肖琴忽然竖起一只手,立在嘴唇边上,神神秘秘地说道:“嘘——” 柳蓝青:…… 肖琴凑近了她,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道断断续续说道:“它要来抓我们啦……” 柳蓝青扶住了头。 肖琴大概只是烧起来说胡话吧。 柳蓝青在旁边一直守着到了她输完液,又扶起肖琴,艰难地往医院停车场走去。柳蓝青力气虽然大,但是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她扛着肖琴的就有点吃力了,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已经走不动了,咬着牙拖着她走,恨不得把她丢在地上扯着她的头发带着走。 柳蓝青哭笑不得地看着肖琴:“你倒是自己走两步啊!难道指着我背你出去吗!” 肖琴把脑袋倚在她肩膀上,小声自言自语:“你凶我,你不爱我了。” 柳蓝青只好把她扛起来,继续艰难地往外走,她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回头看过去。 肖逸正站在医院门口,背后帽子里面放着只猫,站在台阶上看着她。 柳蓝青下意识就把肖琴往身后藏,心想坏事坏事,这要是让她爹妈知道了,不得把她往死里打。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肖逸把帽子里的猫摘下来,捧在一边手里,一手接过了他那正耍赖撒娇不愿意走路的老姐,一手把小猫递给了柳蓝青,把肖琴往背上一扛,问道:“车在哪儿?” 柳蓝青赶紧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 肖逸虽然个子不矮,但是扛着他姐也走得费力,奈何他在柳蓝青面前不想表现出来,死活咬着牙硬扛。 柳蓝青赶紧抱着猫跟了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肖逸:“我看见你来医院了,就过来看看。” 柳蓝青半天没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来医院了?” 肖逸:“……那个车上有追踪系统。” 柳蓝青:??? 肖逸:“……就,能二十四小时监测车子的位置。” 柳蓝青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给了我一辆装有监控的车?” 肖逸试图辩解:“不是监控,是定位系统……” 他本来想要好好解释,然而他实在是没想到他姐居然这么重,这么重,重到他扛都扛不动,这才走了几步,他腿都软了,天知道柳蓝青是怎么气都不喘地把她扛出来的。 肖逸都快喘不上气了,还要勉强维持尊严,努力克制自己的呼吸,沉重地向前走,看着柳蓝青已经生气的脸,极力解释着:“我家所有车都有这个装置,你知道的,我姐喝醉了天知道把自己搞到什么地方去,我妈怕她哪天就死在外面了。除了那辆蝙蝠车,她可能自己给拆了,你要知道她……她……” 肖逸都快要直接摔在地上了,咬着牙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反侦察能力很强的。” 柳蓝青叉着腰没好气地看着他半天,把小猫揣进兜里,直接从他背上接过了肖琴,一手把肖琴扛上肩膀,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刚被打了针可怜兮兮的小家伙递给肖逸:“……你拿着个。” 肖逸气都喘不上来了,还要逞强,虚弱地说道:“我背她!我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 他说到这儿就是一阵眩晕,差点直接腿软摔地上了,柳蓝青扯住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无奈地说道:“你不是想要我把你们姐弟两个一起扛回去吧?” 肖逸把小猫捧在手里,看着柳蓝青没事儿人一样扶着肖琴上了车,有点沮丧地低下头。 四年前。 念初三的时候,他因为个子太矮,被班里的几个人嘲笑,放学后被按在楼道里打。 校服被人画上难看的圈,书包里被装满花坛里的土,一身狼狈地放学回家,一心只想躲开家人,生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软弱。 大概就是那一天,那个穿着白体恤、格子短裙的女孩从他家里走出来,白球鞋上一尘不染,个头比他高不了多少,长相也是甜美乖巧的样子,把手放在他肩膀上问:“你说谁打你?” 明明是个看起来小小的女孩子,明亮的眼睛里却满是坚定:“我知道有好几个,我问你是哪几个?” “……我知道都比我高。” “你放心,我就是去和他们理论。” 十四岁的肖逸抬起头来看她,怯怯地问道:“真的?” 柳蓝青肯定地回答:“真的。” 十分钟后,肖逸眼睁睁看着她把那几个男生从网吧里揪出来,以为她真的是去理论的。 然后过了半个小时,他仰头看着那几个比柳蓝青高出一头又被她吓得窜到树上的几个校霸,困惑地问道: “姐姐,你真的是和他们理论的吗?” 柳蓝青平静地拍了拍手,对着他露出温柔而又乖巧的微笑:“对啊。” 说完,她指着肖逸脸上的伤,对着树上的几个男生说道:“我要是再看见我弟弟身上有一丝伤,一丝,哪怕是他被指甲划破点皮,你们几个最好祈祷自己能找到一棵高点的树,明白了吗?” 抱着树干的男生泫然欲泣:“你不是人……” 柳蓝青平静地拍拍手:“那就去告诉你妈妈你被一个女生吓得爬到树上去啊?去告诉老师啊!去告诉你老大啊!去给他们看你脱臼又被接回去的胳膊啊?!” 树上挂着的几个男生一时间同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出声了。 柳蓝青又问了一句:“都记住了吗?” 树上的几个人齐齐说道:“记住了!记住了!” 然后,柳蓝青温柔地转头看向肖逸,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柔声说道:“看见了吗?做人不能总是动手,该讲理的时候就是要讲理,因为我们都是文明人了,这个社会要讲秩序的。” 肖逸背着他的书包,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柳蓝青。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这辈子就认定这个人了。 22.chapter22 文明人柳蓝青, 一手开车门,一手看着肖琴, 把她塞进了车子。 她还没来得及问肖逸怎么来的,忽然听见停车场一阵吵架声, 还隐约有女孩子的哭声传来。她探头一看, 见一男一女站在车子边上,另一个女孩正捂着脸, 听声音正在哀哀地哭。 柳蓝青对自己说,少管闲事,送肖琴回家要紧,坐进了车子。 她开车绕出停车场的时候, 经过这三个人的身边, 一眼看见正捂着脸哭的女生身上装的假肢。 柳蓝青猛地惊醒,等一下,谭薇? 她赶紧停下车, 大步走了过去, 就听见谭薇一边泪汪汪地哭, 一边柔柔弱弱地说:“那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你和她孩子都有了, 我们的婚约怎么办, 我们的未来怎么办!” 柳蓝青:…… 等一下她又遇上什么可怕的狗血戏码。 那男的甩开了挽着他的另一个女人, 着急地对谭薇说道:“虽然这样, 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啊!我们可以一起抚育孩子, 一起白头偕老啊!” 柳蓝青:??? 为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管这事儿她就已经不想管了…… 谭薇哭得梨花带雨:“孩子还没生出来, 你怎么知道是你的?你要是爱我, 就不要再见她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了……” 男人说道:“孩子确实是我的。” 谭薇哽咽了一下:“你确定吗?” 男人:“确定。但是薇薇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说下去,谭薇忽然抬起头,鼻子一抽,袖子抹了一把脸,刚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一瞬间变成老气横秋的冷漠:“去死吧你。” 她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正在录音的手机,保存了录音之后,撩起耳边的头发,把藏在耳朵上的那根烟拿下来叼在嘴里,叼着烟悠悠地点烟:“老娘忍你好久了。天知道我爹妈瞎了那只眼非要我和你订婚。” 男人瞪大了眼睛:“你——” 谭薇悠悠吸了一口烟,正吐在他脸上:“省省吧,我还喝酒呢。别随便一个女人跟你说她梦想就是嫁人以后相夫教子顺便习惯良好喜欢做家务热爱服侍丈夫你就都信。” 男人气得嘴都抖了,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你……” 谭薇又吐一口烟:“性格温柔是假的。” 男人:“……” 谭薇叼着烟歪着头想了想:“钢琴证书也是假的。” 男人气得都快要昏过去了。 谭薇最后愉快地吸了一口烟:“说无论你有多少个情人我都依然爱你也是假的。2018年了,动动脑子好吧。” 她说着,在口袋里一阵摸索,掏出一堆照片来扔到对方怀里:“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跟我爸妈说你不想娶我了,他们要是问原因,你死也不能讲,反正临时取消咱俩的婚约。当然了,你要是觉得委屈 ,多讲一个字的话,我就拿着这堆东西去你妈家哭,去你爹家哭,顺带去你爷爷奶奶门前告个状,自己掂量一下吧。” 男人彻底没话说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慌忙捡着地上那堆飞得到处都是的照片,他旁边的女人没吭声,抱着肩膀站一边儿,低头看着他在地上疯狂找照片。 谭薇随手把烟熄了,头也不回地说道:“青青啊,能不能顺路带我出去一趟,这边儿人太多了不好打车。” 柳蓝青站在她身后都没敢出声,天知道谭薇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当即吓了一跳。 谭薇把烟头往对方怀里一扔,冷笑着转过身,一转头看见柳蓝青,脸上立刻变成甜甜的笑,挽着她的胳膊说道:“走吧走吧。” 柳蓝青瞪着眼看她,整个人都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拉过谭薇的手:“你的手……” 谭薇刚才直接把烟头按在手心里熄了眼,柳蓝青几乎都能闻到她皮肤烧焦的味道。 她抓过谭薇的手,看着谭薇满手心的烫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道:“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 谭薇从容地收了手,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皮手套来戴上,对着她微笑:“没事,先回家。” 柳蓝青不知道说什么好,带着谭薇上了车。 谭薇一扭头,看见后面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肖琴,肖逸怀里抱着只猫,正把他姐的脑袋搬到他腿上,想让她睡得舒服点。 柳蓝青问道:“你去哪儿啊?” 谭薇伸手一指门口:“随便带我离医院远点的路上,我好打车。” 柳蓝青开车出了医院,绕到别的路上,很怀疑谭薇说的她好打车到底是不是真的。 谭薇下了车,还不忘回头对着柳蓝青笑,伸手一戳她脸颊,温柔地笑着说道:“这事儿别和别人讲,知道吧?” 柳蓝青茫然点点头。 她带着皮手套的手过来拍了拍柳蓝青的脑袋,然后从容将手放到口袋里,转身走了。 柳蓝青这才想起她拍自己的那只手,正是刚刚被烫伤的手。 一瞬间心情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看着谭薇走远。 肖逸坐在后面说道:“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怪味儿,你抽烟了吗?” 柳蓝青摇摇头,开车掉了头,问肖逸道:”你怎么来的?“ 肖逸伸手挠了挠脸,有点紧张地说:“我坐公交来的。” 说完,见柳蓝青没吱声,他又赶紧说道:“你知道的吧,我没驾照,不能开车。” 柳蓝青从后车镜里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坐在窗户边上,伸手闹着脖子后颈,怯怯看了自己一眼。 柳蓝青问道:“你准备去哪儿?我送你回去。” 肖逸抱紧了他姐的脑袋,有点孩子气地偏执地说道:“我姐去哪儿我去哪儿。” 柳蓝青:…… 她心想你姐就是不想见到你才让我去接她的。 柳蓝青说:“那我先送你回家。” 肖逸在后头手一下子攥紧,他正揉着猫尾巴玩,小猫被他吓了一跳,立刻喵呜一声挣扎起来。肖逸赶紧松了手,伸手拍拍它的脑袋以做安慰,又说道:“我姐……我姐偷着回来,不想让我爸妈知道吧。” “你要是把我送回家,遇上我爸妈出来,或者随便遇到谁,不就露陷了吗?” 柳蓝青:“……” 这小兔崽子不想回家还挺会讲条件。 肖逸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和你一起把她送回家,然后我自己回家。我可以坐公交回来的。” 柳蓝青哭笑不得,肖琴那性子别说是坐公交了,你让她坐个出租都哭天嚎地说虐待她,肖逸倒是勤俭得很,出行不是公交就是地铁,以前上学自己骑着自行车去,一点富贵人家小少爷的娇娇气也没有。 柳蓝青说道:“那行吧,你自己想清楚。我家那头不管你坐地铁还是公交,到市中心至少一个来小时。” 肖逸抱着他的小猫,直接把猫屁股放在他姐的脸上,低着头也不吭声,就自己笑了笑。 柳蓝青看了看表,加快了车速,现在已经快中午了,马上就是梁嘉起床的点儿了,她约好了要带他打游戏来着。 等到了她家附近的地铁站,柳蓝青停下车,说道:“公交地铁都在这儿了,你赶紧回家写作业吧。” 肖逸没好气地抱着猫,闷着头不吭声。 他最讨厌柳蓝青动不动就说“你回家写作业”这种话。 柳蓝青见他不吭声,回过头问他:“你怎么啦?” 肖逸说:“我把我姐送上楼再走。” 柳蓝青:“……你抱得动吗?” 肖逸恼羞成怒:“我抱得动!” 然而,事实证明,他抱不动。 柳蓝青手里捧着猫,看着肖逸扛着麻袋一样扛着他姐往楼上一点点挪,心疼地问道:“我来抱吧?” 肖逸脸都憋得通红,没好气地吼道:“不用!” 柳蓝青:“……你搞清楚我家在五楼呢。你现在刚到二楼。” 肖逸:“……” 柳蓝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索性自己从旁边绕过去,从容地开了门,然后从床底下翻出藏着的笔记本电脑来,准时上线带着梁嘉打游戏。 那头肖逸硬逞能,气喘吁吁过了十来分钟才爬上来。 这头的梁嘉发了个语音消息过来:“姐姐,咱俩对打一局,我带了个特别厉害的外援来,绝对秒杀你。” 柳蓝青说行啊,打就打,然而他把那个人拉进对面的队伍,柳蓝青一看那头像一片纯黑,心想这哥们审美还挺神奇的。 她连上线,没过三分钟吧,直接把那黑头像的哥们给砍了,对面梁嘉都傻了。 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她没动梁嘉,眼看没多久那位黑漆漆复活了,柳蓝青又过去杀了他一回。 总之这位一复活就被柳蓝青砍,一复活就被柳蓝青砍,柳蓝青就揪准了这位所谓的外援砍,一局下来砍得神清气爽。 这时候肖逸可算是喘着粗气儿把肖琴搬上来了,气喘吁吁地在柳蓝青身边坐下,看着她已经开始打游戏了,虚弱地问道:“你干什么呢?” 柳蓝青回头对着他笑着说道:“对面带了个外援来,我杀了他十几回了。” 对面梁嘉反应特敏感:“你家还有人啊?” 柳蓝青说:“哦,就一小孩儿。” 过了一会儿,游戏结束了,因为柳蓝青这头她沉迷追杀那位黑漆漆头像的兄弟,无心打游戏,队友叫她她也没去,还没来得及最后砍黑漆漆一刀,这头已经被推塔了。 柳蓝青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你请的这个确实是外援,我沉迷打他都把我们队打输了,很有献身精神啊。” 梁嘉的语气不置可否:“嗯……” 柳蓝青忽然警惕:“你怎么了?” 梁嘉说:“我哥说他不玩了。生气了。” 柳蓝青:??? 等等等她刚才没完没了一直砍的那个难道是…… 梁嘉又说:“他还说你下次上班的时候,有空可以把那个‘小屁孩’介绍给他认识认识。我也不知道,唉姐姐他好生气了,我不玩了我可能等会儿要挨打。” 柳蓝青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愣住了。 肖逸坐在旁边拿着掰碎了的香肠喂小猫,茫然地看着柳蓝青:“我错过了什么?你刚才追着砍谁来着,还有谁是小屁孩?” 23.chapter23 梁嘉窝在角落里, 眼巴巴看着摆在旁边的电脑,然而被禁止触碰心爱的电脑, 他很难过。 在梁嘉的记忆里, 他哥从小就很厉害, 学外语学得快, 写作业写得快,考试成绩好,家里亲戚都夸他, 典型的别家小孩。 所以梁嘉就自然而然地以为,他哥打游戏也会很厉害。 于是, 大概半个小时之前吧,他脑子一抽, 就带着他那个只打了几次的新手哥,上游戏带过去跟柳蓝青打对局去了。 他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还告诉柳蓝青他带来的是外挂。 没开局之前, 梁世还挺有原则, 坐在电脑前面教育小孩儿:“这是你们小孩子玩的东西, 没什么意思。” 梁嘉戴上耳机, 假装听不见他讲话, 登陆他的游戏跟柳蓝青发语音消息, 顺带猛夸了他哥一把。他打小儿最崇拜的人一个是他哥,一个是新冒出来的柳蓝青, 他就很好奇这两个人谁更厉害一点。 于是, 他脑子抽筋地一想, 啊呀,让他们打一架吧。 过了一会儿,进到游戏里面以后,梁世发现柳蓝青是他敌方的,还挺诧异:“你没把她拉进来?” 梁嘉在旁边撺掇他:“你俩比比。” 梁世很有原则,非常有原则,一副绅士有礼的模样:“我不去。这不就成了欺负小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柳蓝青操纵的小人忽然从草丛里跳出来,没两刀就把他给砍了。 梁世:…… 梁世是手当即就是一僵。 争强好胜的梁总什么时候输过。 角色人物死亡复活大概有个十几秒,这十几秒里梁世死一样的沉默,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梁嘉见他脸色不好,忍不住用胳膊怼怼他,奚落他道:“还是小孩子的东西吗?还是没什么意思吗?” 梁世决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镇定:“没什么意思。又不是真的死人。” 话虽然这么说,等他的角色复活,他却专注得多了,刚才那份“你们小孩子过家家”的骄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辛辛苦苦发育半天,正要去推塔,结果还是刚才那个草丛,柳蓝青又跳出来把他没两刀给砍了。 梁世看着骤然灰下来的画面,深吸一口气。 梁嘉正要奚落他,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他哥竟然把手套给摘了,直接上手打键盘。 梁嘉忽然惊恐:“唉唉唉?哥,这就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你别太认真啊!” 梁世头都没转过来看他,眼睛盯住了屏幕,凉飕飕来了一句:“小孩儿东西。” 他的操作倒也比较稳,比大多数新上手的笨拙新手强多了,而且也听梁嘉的话很谨慎地待在塔下不出去,他正等着怎么去教训教训那个小丫头,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柳蓝青直接跳到他的塔里面来了,三刀灭了他,他的小人倒是挣扎了一下,然而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很凄惨地就倒下了。 ……这可把梁总气坏了。 梁世直接掀了梁嘉的椅子:“让开,让我砍了那个臭丫头。” 梁嘉吓得不轻,赶紧窜得老远:“哥你不是说不能欺负小姑娘吗哥!” 梁世阴着脸一言不发,拿着梁嘉的键盘操作了一下,把从塔下残血跳回去的柳蓝青给砍了,眼看着对面儿小人倒地了,他这才松开手,整了整衣袖,平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把刚才掀了的梁嘉扶好,清了清嗓子道:“确实不应该。我道歉。” 然而他一点没有道歉的意思,脸上甚至还浮现着几分很浅的得意。 梁嘉心惊胆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抱着把自己的键盘挪远了点,心想不就打个游戏吗,搞这么复杂干什么…… 至于那头儿,梁世的平静也没能持续多久,没过多久柳蓝青又冲过来把他给砍了。 梁世黑着脸坐在电脑前,整个人好不容易敲几下电脑又忽然僵住,又复活了一次,继续被砍,等着复活,又被砍…… 那头的梁嘉吓得都不敢和他讲话了,抱着他的笔记本和键盘跑到角落里去了,战战兢兢地跟柳蓝青讲话,心想要是他哥家暴他还能和柳蓝青求救。 好不容易一局打完了,梁嘉觉得自己引起的战争可算是结束了,松了一口气。 那边梁世坐在电脑前头发呆半天,又把他的手套戴上了,忽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这游戏没意思。” 梁嘉:…… 刚才是谁掀了他椅子冲过来砍人来着? 是谁手套都不戴过来砸他键盘来着? 梁嘉有点怕他哥,抱着键盘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生怕他哥一生气突发奇想折腾他。 梁世在他家里到处翻翻,摸了张纸出来,一条一条记下他刚才具体在哪儿被杀的,怎么被杀的,甚至还反思了一下怎么才能不被杀,就差到电脑前面重演一下去了。 梁嘉看他一下子这么认真,忽然更害怕了。 果然,没多久,冷着脸的梁世冒出来一句:“走了,去icu守着去。” 梁嘉:??? 梁嘉立刻瑟瑟发抖着抱紧了他的小电脑。 ———————— 柳蓝青给发烧的肖琴掖好被子,给她倒了点水,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酸奶来放在她的额头上。 肖琴闭着眼睛问:“我弟刚才是不是来了?” 柳蓝青:“……是。” 肖琴没好气地说道:“这小兔崽子,又来坏事,看我不打死他。” 柳蓝青把酸奶袋子翻了个面,问肖琴道:“你现在有精神了?” 肖琴说道:“我什么时候没精神?我割阑尾的时候都活蹦乱跳的,冬天醉倒在莫斯科街头都没冻死。” 柳蓝青:“……你可别折腾了。” 肖琴从脑门上拿下她的酸奶袋子,也不降温了,直接咬开袋子就要往肚子里灌。 柳蓝青赶紧把酸奶抢过来:“你都发烧了还想着喝凉的?” 肖琴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没事,到我肚子里就热乎了,来来来我给它暖暖。” 柳蓝青见她非要喝,只好倒了杯热水,拿了一小袋酸奶给她放在热水里温着,肖琴还不领情地叫道:“你干什么嘛!这样就不好喝了!” 柳蓝青拍掉了她又想拿走酸奶的手,问道:“你这一阵子决定怎么过?你要是不想让你爸妈知道,你就不可能到处找朋友出去浪了,你以后做什么?” 肖琴是那种永远闲不住的性子,一听这个傻了:“不会吧,我朋友又不会卖我,我去玩没事的。” 柳蓝青:“……你仇家比你朋友的三倍还多。有好多还同时既是你的仇家又是你的朋友。” 肖琴一瞬间哑口无言。 柳蓝青见她忽然老实了,不由得问道:“你在美国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琴一听她问起,立刻非常理直气壮地开始讲事情经过:“我从来没和他说过话。”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更别提我不可能知道他以前喜欢我。” 说到这里,肖琴耸了耸肩膀:“然后我喝醉了拿着戒指到处亲人,他过来扶我了一下,我就跪在地上和他求婚了。” 柳蓝青:“……” 肖琴翻了个白眼:“我当时演讲家上身,说得非常动人,周围好几个围观的妹子都听哭了,我现在忘得一干二净。” 柳蓝青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你心心念念暗暗爱着很久的人,在音乐的嘈杂声里,从人群之中向你走来,表情凝重地拿着戒指跪下求婚,说着无比动人的话语…… 这小哥哥也太可怜了。 柳蓝青一把扯住了肖琴的领子,把她从床上拎起来:“你不能就这么跑了,你得对人家负责。走我现在送你回美国,反正你烧也退了,买机票去吧。” 肖琴疯狂地挣扎起来,但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柳蓝青的手,一瞬间对自己的体力感到绝望,无比凄惨地哀求起来:“我喝醉了!我喝醉了嘛!醉酒杀人都不判死刑的!我只是说了点胡话,你就要判我无期吗!” 柳蓝青:??? 柳蓝青茫然地看着在地上死命挣扎的肖琴,一时间没搞懂她的思维:“什么无期?” 肖琴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赖:“我这么和你解释吧:有人的梦想就是相夫教子结婚生育;而我,我宁愿去死。” 柳蓝青:“……” 柳蓝青头疼地扶住了头:“我没让你去和他结婚。我只是让你和他把话说清楚,不然你想怎么样,一辈子躲在我的出租屋里不敢告诉你爸妈你辍学的原因吗?就你那个脑子,你折腾了多久才申请进了洛杉矶的学校?就这么放弃了你甘心吗?” 肖琴往角落里缩了缩,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委委屈屈地噘着嘴。 柳蓝青正要说什么,她倚着的门被人敲了两下,门一开,舍友站在门外,没好气地说道:“你妈又来了。” 她盯着柳蓝青看了一会儿,说道:“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转身走了,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重重反锁上了门。 柳楚兰就站在客厅里,但是于上次不同,她不再是穿着宽大过时的卫衣,反倒是身上穿着裁剪得体的裙子,踩着优雅精致的高跟鞋,手里拎着名牌的包,带着整洁精致的妆容回头对着柳蓝青微笑。 柳蓝青愣了一下,一时间都没认出来她。 柳楚兰有点拘谨地看了她一眼,把那个笔记本电脑递还回来,有点讨好地笑着:“青青,这个还给你。” 柳蓝青审视地看着她,半晌道:“你好好讲话。别用这个警察二号脸对我。” 柳楚兰:“什么警察二号脸?” 柳蓝青揉了揉发痛的头,说道:“你以前喝醉了的时候教我的。怎么假装自己很愧疚。要先摸一下脖子,然后躲开对方的目光,再……” 她说不下去了,看着面前的母亲,无奈地说道:“在像你现在这样。” 柳楚兰急忙说道:“我只是想给你个东西,给你了我就走。” 说完,将手里两张票递过来,见柳蓝青接了过去,对着她勉强的笑了一下:“再见。” 柳蓝青眼睁睁看着她什么也没拿,什么也没要就走了,有点诧异。她低头一看,发现柳楚兰塞给她两张画展的票。 她本来想和肖琴抱怨一下最近发生的荒唐事,结果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就听见肖琴站在一边儿振振有词地大声说道:“看吧?看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结婚!” 柳蓝青:“……” 24.chapter24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章!  柳蓝青实在是受不了了, 直接冲了过去, 一把拉开车门就要把柳楚兰拽出来。 然而门一开, 一阵酒气扑面传来,柳楚兰正趴在方向盘上呼呼大睡,车子的皮垫也被呕吐物毁得差不多了, 柳蓝青大脑一片空白, 别的她不知道,她就知道她是死都不能开着这辆车去接梁世了。 柳蓝青站在凌晨将明未明的天空下,都不忍心看车子里的惨状。她把已经倒头就睡的柳楚兰从车里拖了出来, 关上了车门。 舍友原本只是抱着一颗看好戏的心,然而事情到了这地步,已经不想看好戏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 上来帮柳蓝青,道:“我帮你把她扶上去吧, 你……” 舍友说着看了一眼那个惨不忍睹的车,摇了摇头:“你自己想办法吧。” 柳蓝青本来已经气得想把她妈直接摇醒让她自己爱去哪儿去哪儿了, 眼看着舍友扶着她上楼去休息了,只能说道:“谢谢。” 柳蓝青看了一眼表, 两点多了。就算是这车还能开, 夹在缝隙里的不明物体一时半会也洗不干净,酒味儿也清不掉, 梁世洁癖那么严重, 肯定受不了。 柳蓝青绝望地在撞得不成样子的车面前蹲了一会儿, 掏出手机来给肖琴打电话。 肖琴生物钟乱得要命,此刻刚刚入睡,还没睡熟就被柳蓝青吵醒,没好气地问道:“咋了崽,你家着火了?” 柳蓝青蹲在地上,绝望地说:“我完了。我这次真的完了。” 然后她就把前因后果都给肖琴讲了,末了,绝望地说道:“我是绝对不能找一辆出租车去接梁世的,他都受不了别人跟他呆在同一个电梯里,你能不能借我辆车?” 肖琴:“emmm……你想清楚哦,借你车当然可以,但是后果自己承担哦。” 柳蓝青扶着发烫的额头,绝望道:“我真的没辙了,求你了。” 肖琴说:“那你现在去我家吧,我给我弟打个电话,让他出来给你送钥匙。你确定你两个小时之内能赶过去吗?” 柳蓝青也不知道,只能试试了。 她赶忙上楼换了衣服,连化妆的时间都没有,急忙冲下楼,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等了又等,好不容易才拦了一辆出租车,星夜赶往市区。 肖琴家在市中心,柳蓝青在车上坐立不安,焦心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柳蓝青跳下了车,一路小跑着往肖琴家赶。 天色已经将近黎明。 柳蓝青正晕头转向,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口哨,她回头一看,见肖琴的弟弟肖逸正斜斜倚在一辆车上,高高地抬着手,对着她挥了一下,手指上的钥匙正打转。 柳蓝青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肖逸脸上挂着笑,仿佛就等着看她这反应。 柳蓝青几乎站不稳,一步一个踉跄走过去,张了张嘴,几乎发不出声音,结结巴巴道:“跑……跑车?” 一辆简直像是大蜘蛛一样的车横在她面前。 肖逸笑着伸手拍了拍车身,强调:“蝙蝠车。” ??? 肖逸说:“我姐出国前把她所有车都卖了,花大价钱按照蝙蝠侠里面的造型改造了一辆这玩意,本来车身还有一串闪光灯的,我给你拿下来了。你知道那部电影吧?什么超人啦蝙蝠侠啦……” 柳蓝青眼睁睁看着那个造型炫酷、挂着蝙蝠灯、电影里才有的车子造型,都快哭出来了:“你家有没有……低调一点的车?” 肖逸为难地挠了挠脸:“那就只有我父母的车了。现在刚三点,他们还没睡醒,你要是急着要,我去问问……” 柳蓝青赶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她捂住脸,从指缝里看着这辆过分酷炫的车,勉强镇定地说道:“这个就很好。” 说完,又自我安慰一样重复一遍:“这个就很好。” 肖逸把钥匙递给她,柳蓝青伸手去拿的时候,他又笑嘻嘻地把钥匙抽走,背在身后,笑着道:“青姐什么时候陪我去吃饭呀?” 柳蓝青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故作成熟的男孩子。 几年不见,都这么高了,笑得时候带着七分乖三分坏,好看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 她上次和肖逸讲话的时候,这小崽子还在上初中,被同班的男生揪着头发打,打完架还生怕被他那个混世魔王姐姐知道,委委屈屈地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漂亮的眼睛红红的,拼命把破了洞的校服往怀里藏。 一时间,那个死倔的小孩和眼前这个爽朗笑着的大男孩重叠。 柳蓝青笑了笑,说:“等你高中毕业吧。” 肖逸不满地说:“可是我下个月就十八了呀!生日会你来不来?” 柳蓝青说:“去啊,如果那时候我还有头发的话。” 肖逸这才把钥匙递给了她,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把她刚刚梳好的头发揉乱,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肖逸顺带替她开了车门,指了指车上一个红色的按钮,叮嘱道:“绝对不要按这个按钮。” 柳蓝青紧张地问:“按了会怎么样?” 肖逸将手臂搭在车门上,一脸严肃认真地望着她,压低了声音道:“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柳蓝青立刻坐得离那个按钮远了一点。 眼见吓到了她,肖逸有点小得意,又坏笑着刻意重复:“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时间已经不够了,柳蓝青和他告别,向梁世给她的地址开去。 毕竟是凌晨,路上的车非常稀少,柳蓝青紧赶慢赶,终于在五点钟准时赶到了梁世等她的地点。 梁世这次难得没有穿西装,身上套着运动服,戴着耳机,踩着运动鞋,像个大孩子一眼站在路边上等她。 柳蓝青开着车过去,他连头都没有抬,低着头摆弄手机,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辆……蝙蝠造型的车开了过来。 直到柳蓝青把车停在他面前。 柳蓝青已经羞愤欲死了。 只见梁世茫然的缓缓抬头,先是下意识扫了一眼车身,然后又一眼看见坐在车里的柳蓝青,整个人都呆住了,满脸写着问号。 柳蓝青降下车窗,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我可以解释的。” 梁世和她对视了三秒,忽然再也绷不住,忽然大笑起来。 柳蓝青绝望地说:“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梁世本来想开车门坐进来,然而他笑得太厉害,手里的手机都掉在地上,柳蓝青给他开车门,正好赶上他弯腰捡手机,车门正正撞在他脑门上,砰的一声,听得柳蓝青都觉得脑门剧痛。 梁世本来正笑得厉害,脑袋骤然挨了一下子,忽然安静了。 柳蓝青心就是一咯噔。 坏了坏了坏了,不会撞傻了吧? 梁世捡起了他的手机,沉默地坐了进来,绷着脸看向柳蓝青,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 柳蓝青吓得够呛:“我真不是故意撞你的……” 说着,急着去看他脑门:“没破皮吧?” 梁世看了她吓坏的样子,沉默一秒,两秒,终于再也忍不住,又难以抑制地大笑起来,一时间差点笑得断气。 梁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开蝙蝠车来接我?” 柳蓝青:“……” 柳蓝青看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愈发绝望:“……对,我们还要赶着去拯救世界呢。” 梁世好不容易笑完了,看着柳蓝青一脸崩溃的样子,又问:“那个红色的按钮是做什么的?” 25.chapter25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她总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 非常奇怪, 特别奇怪。 柳蓝青认真地问道:“您对您的心理医生有什么要求吗?” 因她躲在门口躲得过于谨慎,梁世不得不偏过身子来才能看得到她, 扒在门口的女孩子显然很紧张, 仿佛在怕他一样,像只小猫一样睁着漂亮的眼睛怯怯地望着他。 梁世有点像笑, 又觉得自己要在她面前维持一个正派的形象, 于是严肃地问道:“是我的心理医生让你来问的吗?” 柳蓝青赶忙解释:“啊, 不是的。您的心理医生上周自杀了, 所以我现在需要给您找一个新的。” …… 梁世沉默地望着她。 沉默大概持续了三秒钟, 柳蓝青扒在门边的脑袋一点点缩回去,几乎都要没影儿了,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复。 最后, 梁世平静地说道:“没什么要求。别自杀就行。” 柳蓝青:qaq好的。 柳蓝青又问:“那我需要给您预约吗?” 梁世这次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备用就行。” 柳蓝青松了一口气,立刻准备回去打电话。 她还没从梁世门口走到自己办公室, 忽然想起来自己有问题要问, 赶忙掉头回去,谁知道还没到梁世门口, 就听见梁世拿着手机打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吼:“你告诉她我有洁癖?” 柳蓝青:“???” 电话那头显然嗓门更大, 兼之十六层非常安静, 门又开着, 柳蓝青听得一清二楚。 刘聆在电话那头吼:“那你还指望你每天带着手套一身消毒水味儿我还能瞒过人家吗?她又不是傻子!” 柳蓝青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 屋子里面忽然沉默了, 柳蓝青站在外头半天也没听见声响,觉得他俩应该吵完了,小心翼翼走过去,敲了敲梁世屋子开着的门。 然后,柳蓝青眼睁睁看着梁世闪电一般地把电话丢进抽屉,身子瞬间坐直,脸上的表情瞬间又变回平静冷漠冷酷无情,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她,声音平淡清冷:“有事吗?” 柳蓝青:“我想问……” 然后她又眼睁睁看着梁世把带着手套的手藏到了桌子下面。 柳蓝青:“……我忘了我要问什么了,不好意思。” 梁世非常耐心地看着她,温柔地说:“没事。慢慢想。” 柳蓝青抱着一摞资料茫然地走了。 她还没走两步,办公室里忽然传出一声梁世的声音:“等一下!” 柳蓝青赶忙又倒回去,把怀里一摞资料抱得紧紧,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梁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看着她,仿佛做出什么重大申明一般严肃地说道:“我洁癖也没有很严重。” 柳蓝青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好……好的。” 梁世又郑重地告知她:“我对无毛动物也没有偏见。” 柳蓝青愈发摸不着头脑,只好茫然地点头:“好的……” 柳蓝青试图跟上他的思路,应和着她的老板:“我也……对无毛动物没有偏见?” 梁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一下子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厌烦了,挥挥手把她赶走:“去工作吧。” 柳蓝青这才如蒙大赦地抱着她的资料走了。 她抱着文件夹回到办公室,对着坐在她旁边桌子上的谢毅说道:“梁先生说他洁癖没有很严重。” 谢毅正埋头忙着一份工作报告,头也不抬地快速说道:“不要相信他。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喝醉。” 柳蓝青想了想,又说道:“我觉得梁先生很可爱哎。” 谢毅猛地抬起头,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凝视她半晌,道:“你说什么?” 柳蓝青挠了挠头:“我觉得他真的很好啊,和善又温柔,对人总是很体贴。” 谢毅惊得手里的资料都掉了:“你说谁?” 柳蓝青忽然觉得这么公然谈论她老板不太好,于是老老实实闭嘴,忙着给梁世找不会自杀的心理医生去了。 但是谢毅还没缓过劲来,在一边骇然问道:“你说梁世?咱们隔壁那个?你确认你不是认错了吗?” 柳蓝青:“……” 作为一个新入职的新人,柳蓝青恭恭敬敬向谢毅请教身为助理要做什么。 谢毅说:“很简单。工作方面我负责,你负责他的生活。就什么时候他找你随叫随到就行了。” 柳蓝青惊讶地说:“那他的日程呢?” 谢毅:“我负责。” 柳蓝青又问:“那我到底是做什么的?” 谢毅:“对不起,我也不是很清楚。” 柳蓝青看着他每天忙这忙那,不好意思地问:“那我什么都不做,是不是对你很不公平呀。” 谢毅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相信我,只要你不崩溃,不猝死,你就已经很棒了。” 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叠东西来,递给柳蓝青:“这个,背下来。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他家里人,问你每天工作的内容,按照上面的说。” 柳蓝青接过了她的白皮书,沉甸甸地在手里垫了一下,无力地说道:“好……”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柳蓝青忐忑地拎起东西准备走人,果不其然又一次在电梯里遇到了梁世。 柳蓝青像往常一样说:“我今天也努力——” 梁世的脸色却很不好,这次没有夸她,也没有笑,只沉默地站在一边,脸色不是很好,周遭气压都低了一度。 柳蓝青识趣地闭了嘴。 梁世将一串车钥匙递给她,脸色铁青地说道:“地下二层停车场,b17号。你今天晚上开回去,明天早上准时五点来我家接我,千万不能迟到,记住了吗?” 柳蓝青不解地接过了钥匙:“好……那我们要去哪儿?” 梁世心不在焉地说道:“明天上车再说。记得车不要开到门口,也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 说完,他仿佛已经疲惫至极,没有告别就沉默地离去。 柳蓝青看着他的背影,抱着那一大摞谢毅给她的东西,心里奇怪地想着,他上午的时候心情明明很好的,下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凌晨五点去接他。 能是去哪儿呢? 她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的时候,正好遇上舍友从超市回来。 舍友手里拎着一大堆新采购来的食材,怔怔望着柳蓝青,好久才反应过来:“你买车了?” 柳蓝青本来想解释,转头一想梁世好像要去一个很秘密的地方,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虽然明知道她舍友和梁世八竿子也打不着,柳蓝青还是很负责地替他保密,尽职尽责地说道:“别人借给我开的。” 舍友眼睛亮了一下:“你朋友把这么好的车借给你啊?” 柳蓝青对车子的牌子一窍不通,她总觉得世界上的汽车都长得一个样,她还特意回头看了看那辆车,黑了吧唧的,全身上下除了车的轮子就是车的灯,哪里看出来不一样了嘛。 舍友又说:“那今天晚上我们去兜风好不好?求你了嘛,我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好的车嘛。” 柳蓝青又回头盯着那辆黑不拉几的车瞅了半天,实在是没看出来这辆车哪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觉得自己对车就像人的脸盲,让她记个车子的品牌能要了她的命。 柳蓝青觉得出去兜风也无可厚非,可是梁世洁癖很重,她自己都要把身上的灰拍得干干净净了才敢坐进这辆车,生怕梁世嫌弃她,万一别人进去把车子弄脏一丢丢,就一丢丢呢?毕竟梁世衡量脏不脏的水准是显微镜级别的啊! 柳蓝青义正言辞地说:“不行啊,他对这辆车很爱惜的,而且我明天就要还给他了,还是不去了吧。” 26.chapter26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柳蓝青大学毕业没两个星期, 找的第一份工作黄了,正在偌大一座城市里奔波面试。 s市可谓是寸土寸金,房租很贵, 柳蓝青去了几家大公司面试都没有结果,手上的存款刚够两个月的房租,要是一个月内找不到工作, 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傍晚的时候, 她从地铁上下来, 拎着一堆资料往住处走。 她找的这个住处虽是在市中心, 但是房子已经很老了, 楼梯很狭窄, 窄窄的楼梯间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 傍晚的夕阳正从那里投下来, 落在空气里上上下下浮动的尘埃上 柳蓝青正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她笨拙地摸了好久才摸到。 她一手拎着沉重的东西,一手转钥匙开那个有点锈的锁, 把手机夹在肩膀上讲话。 打电话的是孔秋。 柳蓝青从小到大一直喊她秋姨。 孔秋很喜欢小孩, 可惜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 她把柳蓝青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抚养长大, 算是柳蓝青的养母。 电话接通了,孔秋的声音很温柔, 让柳蓝青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感到了一丝温暖: “青青呀, 找到工作了没有呀?” 柳蓝青夹着手机, 艰难地开了门,把手上的资料丢到地上,随口扯了个谎安慰她:“还没呢,快了,面试的时候好几家公司有意向要我。” 孔秋很担心她:“要是大城市苦,就回家里来吧。虽然家里这边没有大城市那么好,你叔叔还可以在这边的单位给你安排个工作。” 柳蓝青还没回答,就听见电话里才传来严达山没好气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离家那么远做什么,你直接让她回家这边来找工作,她一个人在外面,家里怎么放得下心?” 孔秋怪他道:“当时没毕业的时候是你说都听她的,现在真出去了,你又反悔。” 柳蓝青赶紧说道:“秋姨,我很快就能找到工作了。” 孔秋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好吧,你要是缺钱,就找我要,别自己憋着,啊?” 柳蓝青生怕他们担心,立刻说:“我不缺钱……” 孔秋犹豫了好久,支吾了半天,才说道:“青青呀,有件事你得知道。你妈妈……你妈妈到s市去了。前两天的时候她来找我们要钱,你叔叔说不给,我还是给了她两千,她拿到钱就走了。” 柳蓝青吓了一跳:“你给她钱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一分钱也不能给她了吗?” 孔秋被孩子反问了一句,有点委屈,声音也小了下来:“我没办法呀,她说她要死了,哭得也很厉害,她那么倔强的人,我以为她真的出事了,就把家里的现金都给她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严达山在旁边冷笑。 孔秋越说越委屈:“我把钱一给她,她立刻就不哭了,还对着我怪笑。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给她钱,她就不会去烦你了。” 柳蓝青赶紧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她除了钱还拿什么别的了没有?” 孔秋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小心翼翼地说道:“她拿了两千,还把你叔叔的笔记本电脑也顺走了。她来的时候我还一直看着她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顺走了……” 柳蓝青头疼道:“不怪你的,监控录像都管不了她,你哪儿能看得住呢。秋姨,我下个月拿了工资,再给叔叔买个新电脑,对不起你们了。” 孔秋说道:“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我就是怕她去找你,你现在找工作,最是缺钱的时候,你要是钱没了,记得找我要……” 柳蓝青安慰了她几句,说自己不缺钱,马上就能找到工作了,心里空落落地挂了电话。 她坐在出租屋空荡荡的地上,连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母亲。 这两个字对柳蓝青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她的母亲名叫柳楚兰,名字很好听,但是谁也搞不清楚她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关于母亲的家庭,柳蓝青从小就没听说过,似乎既没有父亲生,也没有母亲养,仿佛她就是棵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 柳楚兰年轻的时候生得极美,不仅美,人也聪明极了,虽然是只上过小学,但是学什么都快。在柳蓝青关于母亲那少得可怜的记忆里,知道她为了谋生,给马戏团做过魔术师、给西餐厅做过给弹琴的、还做过刺绣、写字,细算起来,不知道她是哪儿学来的这些技巧,仿佛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柳楚兰的手很巧,几乎巧到了极致。 她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动作;演练几次,就能掌握技巧,因而学什么都快,用功起来一天能打好几条毛衣;写字的速度也快,一天能抄完一本书,字体整齐漂亮,一点都不会因疲惫而潦草。柳蓝青记得她上小学的时候,母亲甚至用小刀给她雕了栩栩如生的半身像。 柳楚兰这一身技巧,任是做什么都能做好,只可惜她到后来越来越堕落,竟成了个扒手。 柳蓝青刚上学的时候,家里需要钱,柳楚兰那时候还算正常,一开始的时候为了多点收入,学着打牌打麻将。 她聪明,学得快,从第一局就开始赢钱。 后来她迷上打牌,平时工作也不做了,去几家棋牌室整宿整宿地打牌,直到被人发现出千,给赶了出来。 再后来,酗酒,抽烟,偷东西,没人知道她的钱是哪儿来的,人人避而不及。 最后她喝醉了酒,偷东西的时候被人抓住,关进监狱劳改三年。 以前柳楚兰不回家的时候,就把柳蓝青送到隔壁孔秋家里,再后来,她越来越胡闹,孔秋索性办了手续,把柳蓝青领养回家了。 柳楚兰在外面胡闹的这几年,柳蓝青初中毕业了去读重点高中,她和母亲的路早已越走越远,记忆里关于母亲的很多东西已经慢慢变淡了,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 等柳楚兰被从牢里放出来,柳蓝青大学都已经毕业了。 柳蓝青一边想着,一边站了起来。夜色已经来了,窗外的世界黯淡了下去,柳蓝青站在窗户边上,看着窗户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心里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经从那个全班最矮最瘦的小可怜长成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变了这么多,就算是母亲来到她所在的城市,也认不出她来了吧。 柳蓝青看着倒影里的自己,她的相貌始终是偏向清秀的,和记忆里母亲的美艳半分也不相似,甚至比起亲生母亲,反倒是像孔秋多一点,秀丽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嘴上没有口红,身上满满是年少青春的活力,和那个堕落的人毫不沾边。 柳蓝青在心里确认母亲来到同一座城市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以后,安然继续为找工作做准备,晚上睡觉的时候已经把这件事忘干净了。 当时也是巧了,没过几天,am的企业缺人,以前的学姐推荐了她,面试通过,她就顺利地去实习了。 工作终于有了着落,柳蓝青也轻松多了,第一天去上班的时候朝气满满。 她还没走到公司的门口,忽然身后有人冷不丁叫了一声:“青青。” 柳蓝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见一个穿着宽大卫衣的女人站在身后,嘴上叼着一根烟,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美。 柳蓝青那一瞬间感到诧异,母亲仿佛永远不会老一样,她在监狱的三年生活不仅没令她苍老,仿佛让她更美丽了。 那带着几分厌世的眼睛泛着一种无趣的灰。 略带干裂的嘴上涂着口红。 嘴边叼着一根燃到尾的烟。 柳楚兰这么恹恹地倚在路灯杆子上,和多年不见的女儿沉默地对视着。 这时,柳楚兰从口袋里掏出手来,手上带着一个有点脏的宽大白手套。她把烟拿了下来,吐出一个烟圈来,欣喜地打量柳蓝青,尽可能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好久不见你了。” 柳蓝青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找到我的?” 柳楚兰抽着烟,对着多年不见的女儿有点紧张,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挠了挠脸,道:“我在地铁站就看着像你,不敢确认,跟了你一路。” 说着,拿着烟的手指了指am公司的大楼,手上宽大的白手套沾着点灰,显得有点笨拙:“你工作单位啊?挺气派的。” 27.chapter27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梁世在楼底下听见上头传来声音, 还以为上面两个人打起来了,赶紧快步走上楼梯查看情况。 谁知道他还没走几步, 忽然一眼看见楼上的柳蓝青拎着梁嘉大跨步就往下走,仿佛拎着个听话的小孩儿似的, 原本最不老实的梁嘉竟然也没挣扎,老老实实让柳蓝青拎着,乖得一点都不正常。 梁嘉已经十九岁了,个头窜了不少,被柳蓝青按住脖子往下押着走的时候那副乖样,让梁世几乎怀疑他被柳蓝青敲傻了。 梁世抱着肩膀,怀疑地看着柳蓝青压梁嘉下楼。 那副乖怂乖怂的样子, 这真的是他那个离了电脑活不了的网瘾少年弟弟? 柳蓝青看见梁世上来了,心想你爹虽然不是你亲爹,但是你哥还是你亲哥啊。 梁嘉被柳蓝青按着走,一抬眼睛看见梁世就站在楼梯口,即便是两个人这么巧地同框了, 他的脑子也没转过弯来,睁着大眼睛问道:“哥,你怎么来啦?” 梁世怀疑地看了看柳蓝青,清了清嗓子, 让开路,道:“我正好来找你。” 说完, 大概是觉得演戏就要演到底, 还睁着眼睛瞎问道:“这姑娘是?” 梁嘉忽然挺直了, 一脸特骄傲的神情,仿佛柳蓝青是他很要好的一个朋友一样,非常自来熟的给梁世介绍:“你说大神姐姐啊,这是我妈派来找我的。”说完,又问柳蓝青:“大神姐姐你叫什么?” 柳蓝青有点不自在地抓了抓脖子:“柳蓝青。” 她说完,梁嘉复读机一样转头看向梁世,仿佛梁世听不见柳蓝青说话一样,特自豪地介绍:“柳蓝青。” 梁世:“……” 这还不算完,梁嘉又转头,给柳蓝青介绍梁世:“这是我哥。” 柳蓝青:“……” 梁嘉说:“他很怪的,有洁癖,你千万别碰他,特敏感,急了能咬你。” 说完,仿佛梁世不在似的,特别坦然地伸出手腕来给柳蓝青看他手上的疤:“你看。” 柳蓝青:“……” 原来他被吓到了会咬人就是从你这儿开始的啊! 柳蓝青看完了梁嘉手上那个牙印儿的疤,心想着还咬的挺深的。 她转头看向梁世,见梁世那一副正人君子斯斯文文的模样,心想你平时这么冷静,被吓到了亲弟弟也咬这么狠的吗。 柳蓝青看着梁世半天,见梁世铁了心要装不认识她,于是索性做戏做到底,对着梁世伸出手,笑了一下:“梁先生。” 梁世愣了一下,带着手套的手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握住了柳蓝青的手,一本正经点点头:“你好。” 柳蓝青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梁世就是死活不认识她,甚是还给她让出路来,一点都不打算问问她为什么揪着自家弟弟的领子。 梁嘉从楼梯上走下去的时候还不忘碎碎念道:“你不要和他握手嘛,他又要去换手套了。” 梁世当时正不安地理着他手套的口,被梁嘉这么一说,仿佛小孩子做错事被人抓包一般,立刻将手揣进口袋,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辩解,末了,只异常严肃地冒出来一句:“我洁癖没有很严重。” 梁嘉诧异地转头看他:“你不换手套吗?” 他这么一说,梁世将手更深地藏进西装的口袋,一瞬间竟然似是个拘谨的小孩子一般,脸上却是十足严肃的神情,道:“不换。” 梁嘉对柳蓝青说:“那你应该是唯一一个和他握手以后他没去洗手也没换手套的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柳蓝青甚至莫名觉得自己应该荣幸一下,为此还特意转头对着阴着脸的梁世感激地笑了笑。 她一笑,梁世脸色更奇怪了。 虽然梁嘉已经很听话了,但是一路上柳蓝青还是怕他落逃,押犯人一般押着他走,视线一刻也没离开他的范围。 梁嘉被柳蓝青带着走到车前,一瞬间眼睛就瞪大了,整个人骇然站在原地,傻了将近三秒钟以后,忽然一下子跳得老高,口齿不清地指着面前那辆大蜘蛛一样的怪异跑车:“蝙……蝙蝠车!” 柳蓝青发愁地扶住了头。 她还没开车,就见网瘾少年已经扑上去了,激动地转头看向柳蓝青:“这是2008年的黑暗骑士同款吗!是诺兰电影里那一辆吗!” 柳蓝青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见他激动地拍着车门说道:“我要坐前排!” 这时候,梁世才慢悠悠踱了过来,看着柳蓝青打开车门,梁嘉小孩子一样激动的坐进车里,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对付这小子还真是有一套。” 柳蓝青抿嘴笑笑,转头望着他,问道:“老板,你真的没换手套?我包里还有一盒备用的,你确定不换一下吗?” 梁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嘴硬道:“不换。我洁癖没有很严重。” 柳蓝青继续问道:“你确定吗?我摸了你弟弟的脖子没洗手,他这种程度的网瘾少年说不定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梁世咬了咬牙,坚定道:“不换!” 柳蓝青忍着笑,丢下他不管了。 她一坐到车里,发现梁嘉正激动地拍着那个红色的按钮一直乱按,连忙急道:“这个不要按!” 然而已经晚了,蝙蝠小人又跳出来了,这次台词都换了,地沉沉的中二声音一遍一遍地问道: “do you want to know my secret identity?” 柳蓝青把忙着鼓捣小盒子的梁嘉按回座椅上,没好气地叮嘱他:“……好了,乖乖系上安全带,坐好别乱动。” 梁嘉眼巴巴地看着她:“那我可以玩这个蝙蝠侠吗?你知道这是2016年正义黎明里面最新重甲造型吗?” 柳蓝青:“……你玩吧。” 她说着,发动车子,掉头,向医院的方向开去。 坐在后排的梁世一言不发,沉默地坐在暮色降临的阴影里,手上依旧带着那个握过柳蓝青手的手套,打量着坐在前排的两个人。 这个女孩子真是奇怪啊。 他和梁嘉的关系一向算不上好,能说几句话都是难得,然而这个女孩就这么出现了,他很少见到梁嘉露出这么高兴的神情,一瞬间在这冷冰冰的金属怪车里,仿佛一种温馨的感觉在蔓延着。 就像是……家一样。 这时候,梁嘉已经把那个黑色小人给拆下来了,柳蓝青发现他弄坏了小机关,本来想要训他,奈何他玩得高兴,只能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梁嘉打开小盒子,看见里面装得慢慢的小纸片,诧异地说道:“你画了好多你自己,你好自恋哦。” 柳蓝青:“……” 28.chapter28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怪胎另类,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 他一直拒绝承认。他总是在自己身侧建起高墙, 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哪怕是一丝气息他也想阻在门外。 可是这一次,这一缕细小的东西从门的缝隙里钻了进来,让他不安, 让他难以忍耐,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手洗干净。 但是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从骨子里生出的自矜让他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失控,又去用消毒水不断地洗手,像个异类一样在陌生的医院里发疯。 于是他将手收回, 看似从容平静地放回口袋, 又走回到icu门口去。 柳蓝青见他回来了, 对着他笑着说道:“你知道你弟弟在icu里数数等着我们把他放出去吗?” 梁世淡淡应了一声, 本想挨着柳蓝青坐下,但是走到了柳蓝青旁边,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往长椅的另一边挪了一挪, 隔着一个座位离柳蓝青远远地坐下, 仿佛是动物警惕着什么一般。 柳蓝青见他坐得远, 脸色有很奇怪, 微微凑近了问他道:“你没事吧?” 梁世拧着眉盯着她看了半晌。 然后, 他果断起身, 又往长椅的另一头挪了一个位置。 柳蓝青:“……” 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她老板忽然就不开心了。 柳蓝青挣着十块钱的工资操着一百万的心,担心地问他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梁世坚定地坐直了身子:“不。” 又过了一会儿,梁嘉本困在icu里,实在是受不了枯燥无聊的坐着了,一副被困的小兽可怜至极的模样,眼巴巴地等着被放出来。 他起先是试图暗示柳蓝青放他出来,只是装作不经意地打哈欠,搓手,挠脖子,扯衣角,但是演技实在是过于拙劣,门外头的两个人看的一清二楚,一心想看他能熬到什么时候。 柳蓝青见梁嘉在icu里呆的无聊,不由得问梁世道:“你父亲什么时候意识是清醒的呢?” 梁世简短的回答:“永远不会是清醒的。” 柳蓝青不由得奇怪:“那你让他来是……?” 梁世平静地看着被困在icu里手足无措的弟弟:“我就是想看他难受的样子。” 柳蓝青:“……” 梁世盯着在icu里抓耳挠腮一刻也待不下去的梁嘉:“或者说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 “有时候我以为是我的错。”梁世似是想要理清什么东西:“是我不够好,不够听话,没有做一个负责的儿子,他戒毒的时候我也给过他钱,因为我相信他会用这些钱去买食物,但是我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是我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 他说道这里,神情忽然变得放松起来,望着柳蓝青笑了笑,似是对什么执着的东西豁然了: “他只是个糟糕的大人而已。” 梁世说到这里,下意识把带着手套的手往身后藏了藏,道:“所以才极力不想变成他的样子。” 柳蓝青不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梁世躲开了她的目光,对着icu里已经快要发狂的梁嘉点点头,道:“把他带出来吧,再让他呆下去他估计就要翻窗而逃了。” 说完,就要站起身来:“我在楼下等你们。” 柳蓝青从包里掏出崭新的手套来,梁世的尺码比她的手掌略大,她将有点大的手套带在手上,仿佛像是个带着卡通装饰的小孩,珍重地将手抬起来,在梁世面前晃了晃,很小心地避免吓到他,然后轻轻地用带着手套的手拍了拍他的头。、 梁世挺吃惊的,倒不是被吓到,而是对她这个奇怪的动作产生了不解。 只见柳蓝青异常郑重地看着他,仿佛在进行什么无比庄严的仪式一样,很小心地捋了捋他的柔软的头发,孩子般执着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他只是糟糕的大人而已。” 柳蓝青仿佛摸小动物脑袋似的,套着宽大手套的手掌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手指隔着手套,触感从头顶传来,柳蓝青极为小心地望着他,仿佛正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她说完,仿佛生怕说的不够到位一般,又无比认真地说道:“和他一点都不一样。” 不一样了吗? 梁世出神地想着。 梁世吃惊地看着柳蓝青,任由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很久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在柳蓝青鼓起勇气拍他头的时候,起先态度有几分软化,可是很快,他忽然变得极其暴躁起来,猛地一把拍开了柳蓝青的手。 头顶的触感一时间无法散去。 那是不属于他自己的热度。 不属于他自己的气息。 梁世猛地躲开了她的手,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大跨步走了。 柳蓝青见他好端端地又生气了,想去追他和他道歉,然而这时候梁嘉见门外两个人对他的遭遇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实在是受不了和一个几乎没有意识的人继续相处,从icu夺门而出。 他逃命一般地跑出了icu,站在门口大口喘着气,对着柳蓝青咆哮道:“我再待一分钟就要窒息而死了!我真的会窒息而死的!” 29.chapter29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见梁世没有说话, 柳蓝青又小声说道:“而且我开车其实很靠谱的, 我保证你坐在我车上我不会撞车的——” 梁世打断了她的碎碎念,皱着眉, 担心地问道:“你自己没事吧?” 柳蓝青立刻道:“我没事的!” 她撞毁了她老板一辆有特殊意义的车, 她老板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要她赔, 而是问她有没有事, 柳蓝青都快要感动地哭出来了。 梁世依旧不放心:“你别逞能。正好来医院了,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柳蓝青都不敢看他:“其实撞车的时候我不在车里……” 梁世不解地看着她,骇然看了她好久以后,才问道:“你个子这么小的一个姑娘,是怎么把一辆车撞到报废还飞身出车外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 柳蓝青为了让他放心,赶忙解释了来龙去脉,最后说道:“我妈喝醉了以后干的混事太多了,这次绝对是有史以来最浑的一次。但是我保证这辆车我会赔给你的……” 柳蓝青絮絮叨叨说这些的时候,没注意到梁世看她的表情已经变了。 原本他眼睛里还带着满满的担心,等柳蓝青说完, 就剩冷酷无情了。 柳蓝青没有想到的是,梁世要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得多。 柳蓝青说了一大堆, 忽然发现梁世始终没有吭声, 转头一看时, 发现他脸色铁青地盯着自己看, 眼神非常不对, 柳蓝青一瞬间脑袋就是一片空白, 意识到要出大事了。 梁世沉默地理了理袖子。 这个小动作让柳蓝青更慌了。 只见他优雅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面上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周遭气压都低了不少,声音里头带着刀子,条理清晰地说道:“你妈从你桌子上拿走了钥匙?你反应这么快的人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柳蓝青小心翼翼点头,觉得自己这样有卖惨的嫌疑。 梁世淡淡瞥她一眼:“我记得你还说过,她小时候教你出千,教你变魔术?” 柳蓝青背后一瞬间就凉了。 梁世悠然道:“真是奇怪,那天我的表也丢了,还好你还回来了,是巧合么?” 柳蓝青正要张口辩解,结果却听见他冷冰冰地说道:“也就是说,我的表是你妈妈偷走的?所以……” 梁世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变得可怕起来:“你在我办公室说喜欢我是假的?” 柳蓝青:???? 他到底是怎么一瞬间把这两件仿佛毫不相干的事情如此精准地联系起来的! 不愧是资本主义的精明商人,智商上线真是太可怕了。 柳蓝青看着梁世瘆人的笑容,瞬间连话都不敢说了。 qaq求求你别笑了我害怕。 她一瞬间大脑短路,没想出来说什么好,梁世就已经当她是默认了。 好不容易两个人才亲近起来,气氛一瞬间冷到了极点,梁世沉默地坐在一边喝着他凉掉的咖啡,仿佛压根就没发现咖啡早就凉透了,柳蓝青在一边试图辩解,但是实在是想不出来了还能说什么。 她想了一下,就这么一天,梁世他爹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他发现他的车被人撞毁了,而且他收到的第一份告白还是假的…… 柳蓝青捂住了脸。 太过分了! 半晌后,梁世冷冰冰地问她:“你赔得起吗?” 柳蓝青坐在他旁边,就差把脸埋到地上去了,声音从手指缝里传出来:“……赔不起。” 梁世:“哦,太好了。” 柳蓝青:“???” 然后,只见他优雅地整理好自己的手套,顺手把冷掉的咖啡丢进垃圾桶,剥削资本主义瞬间上身,冷酷地说道:“那我们来算一下账。” “按照你转正后的工资,你至少二十年才能赔得起。但是我不会从你工资里面扣,工资照常发给你,你自己看着攒。” 柳蓝青还以为她接下来二十年要打白工,没想到梁世还给她留口吃饭钱。 然后,她就听见冷酷精明的资本家说道:“毕竟你工资所得还要交税,我只要税后的部分。” 柳蓝青:“……” 果然是冷酷的资本家! 梁世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加班没有加班费,工作做不好扣工资。” “以后只有我炒你的份,没还清钱之前别想辞职。” “升职也别想了,转正后除非特殊情况通货膨胀不给涨工资。” “表现不好没有年终奖。表现好不好我说了算。” “以后随叫随到,迟到一次扣工资。扣你的按照正常职工的十倍算,迟到时间长了以十为底数算迟到时间的n次方计算倍数。” 说完,冷冰冰地看向已经吓傻的柳蓝青,问道:“明白了吗?” ???等一下,以前那个会嘴硬地辩解着“我洁癖也没有很严重”。把带着手套的手快速藏到桌子下面的小可爱呢?脑袋被撞了会一下子委屈起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的人……难道只是他被隐藏的性格的一部分? 这个精明冷酷又严厉的商人形象到底是要这样嘛! 怪不得她以前说梁世可爱,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柳蓝青有气无力地说道:“明白了……” 她长教训了,以后千万不要伤害资本家的心,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柳蓝青:“您的咖啡凉了,我去再给您买一杯……” 梁世一字一句道:“坐下。” 柳蓝青吓了一跳,立刻坐下了。 梁世侧目看她一眼,道:“我让你去才能去,记住了吗?” 柳蓝青:“……好。” 梁世漠然道:“哦。那你去吧。” 柳蓝青:“……” 说真的,以前那个体贴温柔又开明的小可爱呢! 柳蓝青站起来,还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梁世的声音:“等一下。” 柳蓝青扶着头转身看他。 又怎么样嘛! 梁世打量了她一下,说道:“这身衣服不好看。” 柳蓝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还好呀。 梁世没好气地说道:“明天换了。” 于是柳蓝青只好默默地拿出小本本来一边记上一边幽怨地念:“明天换一身衣服来上班。” 梁世:“上次那条裙子呢?穿那条。” 柳蓝青又只好认认真真在小本本上写:“穿老板送的黑裙子。” 终于,折腾了她半天,梁世满意了,挥挥手赶她:“去吧。” 柳蓝青把她的小本本揣进口袋里,去给梁世买咖啡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杯热咖啡来了,梁世接过咖啡,看她一眼:“没给你自己买?” 柳蓝青:“我不渴……” 梁世:“去给你自己买一杯来。” 柳蓝青只好又起身,跑老远去给自己买了一杯,抱着自己的咖啡在梁世旁边坐下。 她刚坐下,梁世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坐了吗?” 柳蓝青被吓得立刻站起来,没骨气得很。 梁世本来只想逗她一下,见她立刻老老实实站在旁边,很拘谨的样子,只好说道:“好了,坐吧。” 柳蓝青:“……” 她只好小学生似的坐在旁边,端着一杯自己不喝的咖啡,坐在梁世身边。 下午的时候,梁世跟主治医生谈了好久,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柳蓝青手里还一直拿着上午那杯咖啡,一见到他出来了,立刻站起来迎接他。 梁世状态不好,没心情折腾她,只沉默地坐着。 柳蓝青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就傻子一样和他一起相对无言地坐着。 两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背后是被刷的惨白的墙,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一个目光空洞地看墙壁,一个盯着手上的咖啡杯出神,仿佛能从上面看出花儿来。 半晌,梁世忽然说:“你有新工作了。” 柳蓝青一个激灵坐直了,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她的小本本来,乖乖等着梁世部署她任务。 梁世似乎是废了好大力气才说出来接下来的话:“我有个弟弟。” 见柳蓝青抬头看着他,梁世伸手指了指她的小本:“记上。” 柳蓝青只好乖乖记上。 梁世:“我父亲没有几天时间了,我希望他能来一趟医院。但是他网瘾很厉害,因为打游戏高中辍学了,宅在家三个月也不出一次门。” 30.chapter30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梁世沉默地低着头, 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杯子里的液体刚才洒了出来,沾在他白色的手套上,现在已经干透了,他还没有注意到。 柳蓝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不安地把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不断换手拿着。 梁世不知道发呆想着什么,眼看他手里那杯咖啡越来越斜, 马上就要从手套之间滑下去了。 柳蓝青鼓起勇气, 打断了他的深思, 对他说道:“你一定很难过吧。” 她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她这算是什么安慰的话, 对着一个很难过的人问他你一定很难过吧,柳蓝青恨不得把自己塞到眼前那个生了锈的下水道盖子下头去。 谁知梁世腰背猛得挺直, 下意识转过头,一脸坚定地望着柳蓝青, 固执地说道:“我没有。” 那语气神色, 与他当初说“我洁癖其实也没有很严重”的时候如出一辙。 柳蓝青有点被他这个举动可爱到, 攥紧了手里的杯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肯定会好转的,你不要太担心……” 梁世条件反射地回答完刚才那个问题以后,又蔫下来,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不, 他死了才好, 我刚才在想葬礼的事情。” 柳蓝青:“……” 梁世说到这里, 声音变得低了一些,嘲讽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躲开家里,去美国找他,那时候我才发现他真是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事情有的时候很奇怪,他喝醉了或是磕嗨了的时候,会来敲我的门,像个孩子似的站在我门前脆弱地哭着,说他很愧疚这么多年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说他对以前所有的事情感到抱歉,并且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一开始我还相信他,后来我发现一旦等他清醒了,他又是以前那个混球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柳蓝青一眼,伸手抓了抓自己的手腕,无奈地笑笑:“一直自顾自和你说这些枯燥的事情,你其实很烦吧……” 柳蓝青立刻道:“不,相信我,深有体会。” 见梁世困惑地看着他,柳蓝青耸了耸肩,说道:“我母亲喝醉了以后把自己搞进局子至少三次,最严重的一次她被关进去三年。她倒是经常戒酒,戒了至少有十年了,现在还没戒掉。” 梁世忽然笑了起来:“我父亲每年都会信心满满地进戒毒所,但是一到三个月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来,到现在都在服用美沙|酮。” 他们仿佛找到什么难得的话题似的,难得地头一遭聊了起来。 柳蓝青说:“我小时候母亲总陪我玩游戏,怎么穿过铃铛不发出一点声响,每次我做到了她就会特别高兴地为我骄傲,后来我发现她只是在教我怎么从别人身上偷到东西。” 梁世说:“有一次我过生日,他送了我一盆植物,我真的好高兴他送我礼物,一直很小心地照顾那盆绿植,小心翼翼地给它浇水,又每天搬它去晒太阳,给它换土施废料,把头当成我的好朋友。后来我发现那是一株大|麻。” 他们竟然朋友一样地聊了起来,不断讲着发生在童年时候各种各样奇葩的事,柳蓝青给梁世讲她们怎么在棋牌室里赢了很多钱在最后被人发现出千,梁世给她讲他们如何在洛杉矶街头躲警察,他们聊了很久,甚至忘记时间,直到谭薇站在医院楼上对着他们吼: “你们两个混蛋彻底把我忘了是吧!梁世!你个小混蛋!你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重症门口守你家的老混蛋!” 柳蓝青这才发现她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都已经凉透了,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他们两个坐在楼下,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谭薇站在楼上,被他们两个气到七窍生烟,道:“你俩别动!别动!就坐在那儿!等着我下去打人!” 说完,没好气地调转头,大概是冲下来打人了。 柳蓝青忽然清醒,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不会炒了我对吧?我保证你的手表绝对不是我偷的,真的。” 梁世微微偏过头,孩子气地歪着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沉沉地望着她,那双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会把人吸进去似的。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很淡,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将带着表的手伸出来,对柳蓝青道:“在我眼皮底下把它偷走,我就饶了你。” 柳蓝青紧张地咬了咬手指:“真的?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那件事更严重一点。” 梁世认真地看着她:“真的。我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蓝青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好伸出了手,有点紧张地和梁世保持着距离,手指碰了碰梁世手腕,又缩了回来。 就在梁世全神贯注盯着他手腕看的时候,柳蓝青忽然一脚踩在他脚上,梁世痛得几乎抽搐,整个人都蜷曲起来,倒抽了一口气,道:“你踩我做什么?” 柳蓝青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叫转移你的注意力。” 梁世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手表还好好的戴在手上,不仅疑惑道:“可是……” 柳蓝青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在他面前一晃,正是一串钥匙,认真道:“但是我把你家钥匙偷走了。” 梁世下意识一摸兜,果然运动裤口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柳蓝青把他的钥匙还给他,说道:“这叫移花接木。我妈说魔术的本质就是观众期待一件事,但是这件事没有发生,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出现了。”她说完这些,又立刻指天发誓道:“我保证我不会做第二次的。” 说完,有点紧张地看着梁世,替自己辩解:“这次可是你让我做的……” 梁世忽然专注的望着她,柳蓝青下意识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茫然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谭薇没好气地冲下楼,一把夺过梁世手里的咖啡,摇了一下,似是嫌弃他,又转手丢开,夺了柳蓝青手里的去,打开盖子猛灌一口,道:“渴死我了……” 柳蓝青连忙道:“我们给你买了的……” 说完,转身去那谭薇的那杯咖啡,不出意外也凉透了。 谭薇把那杯也接过来,一口气全部灌下,两只手拿着两杯咖啡,没好气地看着梁世:“你们两个聊得还挺开心是吧。” 梁世淡淡道:“你输了。” 谭薇怒道:“扯淡!我什么时候输过?” 柳蓝青不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谭薇忽然笑吟吟地俯下身来,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望着她的眼睛笑道:“小姑娘,你要不要我给你签名呀?” 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实在是太好看,柳蓝青不禁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立刻道:“要!” 谭薇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口红来,在柳蓝青手背上潇洒地写上“tw”两个字母。 柳蓝青捂着手背,仿佛捂着什么宝贝似的,激动地说道:“我这辈子都不洗手了!不洗手了!”说完,又语无伦次地对谭薇说道:“你以前每次比赛我都看过的!我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你,真的!” 梁世的脸瞬间就黑了。 谭薇又掏出烟来,悠然地点上,对梁世道:“我死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你自己守着吧,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了,自己记着点。” 梁世:“那行,明天五点你——” 然而,谭薇已经转向了柳蓝青,笑吟吟道:“等一下你要不要去逛街?我还认识其他运动员,以后介绍给你好不好呀?” 梁世:“滚。现在就滚。” 谭薇转头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对着柳蓝青眨了眨眼睛,做了个砍脖子的手势,转头潇洒离开了。 柳蓝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依旧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感慨道:“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谁知道,梁世忽然非常严肃地说道:“你不要相信她。她这个人坏得很。” 柳蓝青:??? 梁世:“她送的东西你不要收。以后不要被她骗。她不是什么好人。” 柳蓝青一头雾水:“好……” 梁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我大概只是最近比较倒霉。” 31.chapter31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她总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 非常奇怪,特别奇怪。 柳蓝青认真地问道:“您对您的心理医生有什么要求吗?” 因她躲在门口躲得过于谨慎,梁世不得不偏过身子来才能看得到她, 扒在门口的女孩子显然很紧张,仿佛在怕他一样,像只小猫一样睁着漂亮的眼睛怯怯地望着他。 梁世有点像笑,又觉得自己要在她面前维持一个正派的形象,于是严肃地问道:“是我的心理医生让你来问的吗?” 柳蓝青赶忙解释:“啊, 不是的。您的心理医生上周自杀了,所以我现在需要给您找一个新的。” …… 梁世沉默地望着她。 沉默大概持续了三秒钟,柳蓝青扒在门边的脑袋一点点缩回去, 几乎都要没影儿了, 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复。 最后,梁世平静地说道:“没什么要求。别自杀就行。” 柳蓝青:qaq好的。 柳蓝青又问:“那我需要给您预约吗?” 梁世这次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备用就行。” 柳蓝青松了一口气,立刻准备回去打电话。 她还没从梁世门口走到自己办公室,忽然想起来自己有问题要问,赶忙掉头回去, 谁知道还没到梁世门口,就听见梁世拿着手机打电话, 对着电话那头吼:“你告诉她我有洁癖?” 柳蓝青:“???” 电话那头显然嗓门更大,兼之十六层非常安静, 门又开着, 柳蓝青听得一清二楚。 刘聆在电话那头吼:“那你还指望你每天带着手套一身消毒水味儿我还能瞒过人家吗?她又不是傻子!” 柳蓝青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 屋子里面忽然沉默了, 柳蓝青站在外头半天也没听见声响,觉得他俩应该吵完了,小心翼翼走过去,敲了敲梁世屋子开着的门。 然后,柳蓝青眼睁睁看着梁世闪电一般地把电话丢进抽屉,身子瞬间坐直,脸上的表情瞬间又变回平静冷漠冷酷无情,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她,声音平淡清冷:“有事吗?” 柳蓝青:“我想问……” 然后她又眼睁睁看着梁世把带着手套的手藏到了桌子下面。 柳蓝青:“……我忘了我要问什么了,不好意思。” 梁世非常耐心地看着她,温柔地说:“没事。慢慢想。” 柳蓝青抱着一摞资料茫然地走了。 她还没走两步,办公室里忽然传出一声梁世的声音:“等一下!” 柳蓝青赶忙又倒回去,把怀里一摞资料抱得紧紧,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梁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看着她,仿佛做出什么重大申明一般严肃地说道:“我洁癖也没有很严重。” 柳蓝青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好……好的。” 梁世又郑重地告知她:“我对无毛动物也没有偏见。” 柳蓝青愈发摸不着头脑,只好茫然地点头:“好的……” 柳蓝青试图跟上他的思路,应和着她的老板:“我也……对无毛动物没有偏见?” 梁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一下子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厌烦了,挥挥手把她赶走:“去工作吧。” 柳蓝青这才如蒙大赦地抱着她的资料走了。 她抱着文件夹回到办公室,对着坐在她旁边桌子上的谢毅说道:“梁先生说他洁癖没有很严重。” 谢毅正埋头忙着一份工作报告,头也不抬地快速说道:“不要相信他。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喝醉。” 柳蓝青想了想,又说道:“我觉得梁先生很可爱哎。” 谢毅猛地抬起头,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凝视她半晌,道:“你说什么?” 柳蓝青挠了挠头:“我觉得他真的很好啊,和善又温柔,对人总是很体贴。” 谢毅惊得手里的资料都掉了:“你说谁?” 柳蓝青忽然觉得这么公然谈论她老板不太好,于是老老实实闭嘴,忙着给梁世找不会自杀的心理医生去了。 但是谢毅还没缓过劲来,在一边骇然问道:“你说梁世?咱们隔壁那个?你确认你不是认错了吗?” 柳蓝青:“……” 作为一个新入职的新人,柳蓝青恭恭敬敬向谢毅请教身为助理要做什么。 谢毅说:“很简单。工作方面我负责,你负责他的生活。就什么时候他找你随叫随到就行了。” 柳蓝青惊讶地说:“那他的日程呢?” 谢毅:“我负责。” 柳蓝青又问:“那我到底是做什么的?” 谢毅:“对不起,我也不是很清楚。” 柳蓝青看着他每天忙这忙那,不好意思地问:“那我什么都不做,是不是对你很不公平呀。” 谢毅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相信我,只要你不崩溃,不猝死,你就已经很棒了。” 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叠东西来,递给柳蓝青:“这个,背下来。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他家里人,问你每天工作的内容,按照上面的说。” 柳蓝青接过了她的白皮书,沉甸甸地在手里垫了一下,无力地说道:“好……”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柳蓝青忐忑地拎起东西准备走人,果不其然又一次在电梯里遇到了梁世。 柳蓝青像往常一样说:“我今天也努力——” 梁世的脸色却很不好,这次没有夸她,也没有笑,只沉默地站在一边,脸色不是很好,周遭气压都低了一度。 柳蓝青识趣地闭了嘴。 梁世将一串车钥匙递给她,脸色铁青地说道:“地下二层停车场,b17号。你今天晚上开回去,明天早上准时五点来我家接我,千万不能迟到,记住了吗?” 柳蓝青不解地接过了钥匙:“好……那我们要去哪儿?” 梁世心不在焉地说道:“明天上车再说。记得车不要开到门口,也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 说完,他仿佛已经疲惫至极,没有告别就沉默地离去。 柳蓝青看着他的背影,抱着那一大摞谢毅给她的东西,心里奇怪地想着,他上午的时候心情明明很好的,下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凌晨五点去接他。 能是去哪儿呢?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怪胎另类,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一直拒绝承认。他总是在自己身侧建起高墙,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哪怕是一丝气息他也想阻在门外。 可是这一次,这一缕细小的东西从门的缝隙里钻了进来,让他不安,让他难以忍耐,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手洗干净。 但是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从骨子里生出的自矜让他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失控,又去用消毒水不断地洗手,像个异类一样在陌生的医院里发疯。 于是他将手收回,看似从容平静地放回口袋,又走回到icu门口去。 柳蓝青见他回来了,对着他笑着说道:“你知道你弟弟在icu里数数等着我们把他放出去吗?” 梁世淡淡应了一声,本想挨着柳蓝青坐下,但是走到了柳蓝青旁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往长椅的另一边挪了一挪,隔着一个座位离柳蓝青远远地坐下,仿佛是动物警惕着什么一般。 柳蓝青见他坐得远,脸色有很奇怪,微微凑近了问他道:“你没事吧?” 梁世拧着眉盯着她看了半晌。 然后,他果断起身,又往长椅的另一头挪了一个位置。 柳蓝青:“……”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她老板忽然就不开心了。 柳蓝青挣着十块钱的工资操着一百万的心,担心地问他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梁世坚定地坐直了身子:“不。” 又过了一会儿,梁嘉本困在icu里,实在是受不了枯燥无聊的坐着了,一副被困的小兽可怜至极的模样,眼巴巴地等着被放出来。 他起先是试图暗示柳蓝青放他出来,只是装作不经意地打哈欠,搓手,挠脖子,扯衣角,但是演技实在是过于拙劣,门外头的两个人看的一清二楚,一心想看他能熬到什么时候。 柳蓝青见梁嘉在icu里呆的无聊,不由得问梁世道:“你父亲什么时候意识是清醒的呢?” 梁世简短的回答:“永远不会是清醒的。” 柳蓝青不由得奇怪:“那你让他来是……?” 梁世平静地看着被困在icu里手足无措的弟弟:“我就是想看他难受的样子。” 柳蓝青:“……” 梁世盯着在icu里抓耳挠腮一刻也待不下去的梁嘉:“或者说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 “有时候我以为是我的错。”梁世似是想要理清什么东西:“是我不够好,不够听话,没有做一个负责的儿子,他戒毒的时候我也给过他钱,因为我相信他会用这些钱去买食物,但是我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是我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 他说道这里,神情忽然变得放松起来,望着柳蓝青笑了笑,似是对什么执着的东西豁然了: 32.chapter32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也不知道为什么, 柳蓝青几乎每次都能在电梯里遇上梁世。 很奇怪的是,只要他在电梯里,就绝对没有人会往电梯里面走。 除了柳蓝青。 柳蓝青觉得人都在里面了, 一看见梁世再走出去太尴尬了,仿佛大家排挤他一样,多不好。 每天有好几次,他们两个在上上下下的电梯里狭路相逢,而且常常是从头到尾就他们两个。 于是, 每天柳蓝青都要在电梯里非常认真地对梁世汇报:今天我也有很努力地把对您的感情转化为工作的热情呢!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讲这种话,貌似不讲话很尴尬,那就讲讲话吧。 但是梁世好像还挺喜欢听她汇报工作的, 有时候甚至夸夸她:很好。继续努力。 柳蓝青就信心满满地去继续把她的私人感情转化为对工作的努力了。 虽然她实习期间的任务基本上就是整理文件或者是和设计师进行沟通, 再或者是类似记录创意之类的没什么实际价值的工作。 再后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每天早上,柳蓝青都要在电梯里元气满满地对梁世说:“今天我也会认真工作的!” 梁世:“挺好。很好。非常好。” 他有时候会忍住不笑,有时候默默笑一路,因为他这个人平时不怎么笑, 偶尔笑一笑就天崩地裂,后来不知道怎么的, 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心情很好。 这种诡异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柳蓝青给肖琴打电话的时候, 骄傲地汇报了自己最近的成就。 肖琴听她说完之后, 沉默了许久许久, 才冒出来一句:“你有病吗?” 柳蓝青:??? 肖琴喝了一夜酒, 头疼地说道:“你真的把这种话讲出口了?” 柳蓝青丝毫察觉不到其中的关系,茫然道:“对啊。” 肖琴绝望地说道:“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更尴尬了好不好!你放过他好不好,他遇到你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惨了!” 事实上柳蓝青第一次说完之后就很后悔了。 理所应当的,看到梁世微微诧异的表情之后,她立刻察觉到自己说了傻话。 但是梁世脸上的诧异没能持续多久。 他茫然站了一会儿,紧接着,那种紧绷而又僵硬的表情忽然变了,仿佛再也无法抑制一般,他忽然大笑了起来。 那个总是把自己周身小心翼翼建起高墙的人,无时无刻不带着一副冷冰冰面具的家伙,忽然被逗笑了,甚至笑得站也站不稳,面具裂开一条缝,久违的快乐仿佛从那一身冷硬的铠甲之中溢了出来。 坚硬锋利的轮廓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这个扶着金属门笑得几乎跌出电梯的梁世带着十足的烟火味,而不再是那个困在庞大而又空荡的屋子里那个沉默寡言的人了。 在柳蓝青的认知里,如果一件事能让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快乐,那就不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了。 柳蓝青理直气壮地说道:“虽然尴尬,但是我现在是他每天的快乐源泉了!” 肖琴带着宿醉的头痛做了总结:“相信我,崽,要是这样他还没有开除你,你就等着被潜规则吧。”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柳蓝青已经对梁世产生了好感,她还替为梁世辩解:“你不要这样讲他,梁世他人很好的,他是一个非常正派的好老板!” 肖琴冷酷地总结:“傻白甜。你在豪门宅斗剧里都见不到第二集的太阳。” 柳蓝青更加义愤填膺地说:“你不要把梁世和那些狗血豪门剧联系在一起!他和一般的富二代不一样!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富二代!” 肖琴表示很敬佩柳蓝青能这么坦诚地就把自己归结到“低级趣味”里面,然后又表示自己酒喝得太多还没吐够,不等柳蓝青反应过来就直接挂了电话。 然而柳蓝青讲完这通电话,转眼就被打了脸。 没过几天,她就被叫到了人事部的办公室里。 人事部的刘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工作很出色,我非常欣赏你。” 每天除了整理文件就是整理文件的柳蓝青瞪大了眼睛。 然后,刘聆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所以我决定把你调去十六楼给梁总做助理。” 在柳蓝青的印象里,从来没把梁世往“总裁”两个字上面想,毕竟他这个人说冷淡的时候很冷淡,但是说亲和的时候也很亲和,且做事严谨认真,甚至有点可爱。 但是刘聆这么一说,柳蓝青忽然就觉得陌生起来了。 画风一下子就不对了。 柳蓝青一瞬间觉得自己肩负重任。 柳蓝青问:“那我需要学习什么新技能吗?” 刘聆微笑着说:“别犯规,别猝死,一切好谈。” 柳蓝青犹豫道:“可是我觉得我没有这样的资历……” 刘聆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立刻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柳蓝青的手:“求你了你是唯一一个能跟他一起呆在同一个电梯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引发他精神崩溃的人了。” 柳蓝青:“??” 刘聆又及时地说道:“而且助理实习期间的工资是你现在工资的十倍。” 柳蓝青立刻义不容辞地说道:“好的!我愿意承担这样的重任!” 她这话一说完,刘聆动作熟练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体型硕大的厚重笔记本来。 将这本厚重的本子放在桌子上后,刘聆又取出眼镜来戴上,一副做好了和柳蓝青深谈的模样。 柳蓝青忽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在签下一堆乱八七糟的保密协议之后,刘聆对着柳蓝青露出一个老狐狸的微笑: “现在我们来谈一下注意事项。” 柳蓝青忽然觉得事情貌似没有那么简单 刘聆犹豫了一下,似是在选择一个合适的词汇,最后直白地说道:“梁总有洁癖。非常严重的洁癖。” 她说着,透过镜片,非常敬佩地看了柳蓝青一眼:“所以没有人和他乘坐同一间电梯。除了你。” 柳蓝青恍然大悟。 怪不得每次所有人都要出去! 刘聆的表情变得凝重: “重中之重第一条: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试图摸他,也不要亲他。他的洁癖很严重,尤其是对人和无毛动物,无毛动物我们以后再讲。” 柳蓝青:??? 刘聆举了个例子:“如果有一天你和梁世一起站在楼梯口上,你没有站稳,马上就要摔下去了,抓他一下就能站住,那我建议你任由自己自由落体摔下楼梯。” 她说着,露出了深有体会的表情:“相信我,那样还比较仁慈。” 柳蓝青彻底愣住了。 她到底签了一个怎样的合同啊? 然而她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呆滞几秒,刘聆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我逗你的!怎么可能呢?” 柳蓝青实在是分辨不出这位人事部的主管到底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疑惑地看了她良久,发现她确实是在开玩笑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梁世怎么会是这么奇怪的人呢? 柳蓝青还没放松多久,就眼睁睁看着刘聆认认真真翻过笔记本的一页,异常严肃地看着柳蓝青:“剩下我说的这些,你一定要记住。顺便说一下我会把电子版发到你的邮箱,所以我们现在只说重要的几点。” 柳蓝青一瞬间觉得自己不祥的预感似乎成真了。 刘聆扶了扶镜片,道: “作为助理,你要确保自己每天洗澡,尽可能不要穿有污渍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其次,你要保证每天身上带着消毒湿巾,干净的手套,白色的最好,还有如果你不想重现生化危机里的场景,请千万千万不要对着他打喷嚏。” 柳蓝青虚弱地说:“……好……” 这时,刘聆忽然紧张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他忽然开始疯狂洗手,不管是什么时间,请立刻给我打电话,或者是他的心理医生。” 她说到这里,柳蓝青已经开始绝望地拿着笔往纸上记了。 柳蓝青:“那他的心理医生的电话是?” 刘聆在桌子抽屉里一通翻,手忽然顿了一下,把抽屉关上了:“哦,我想起来了。他的心理医生上周自杀了,还得麻烦你去再给他找一个来。” 柳蓝青骇然看着她:“……什、什么?” 刘聆悲伤地摇了摇头:“是啊,不幸的消息。不过你不要误会,他自杀和梁世没有关系,他们不熟。总而言之,你再去找一个来就好了。” 33.chapter33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整个十六层空空荡荡, 只有他和他助理的办公室。 柳蓝青带着一身混杂的咖啡味儿, 有点紧张地跟着他到了十六楼。 梁世这么好心帮她, 她亲妈却偷了人家的表,她自己换给人家的时候还要偷偷摸摸, 柳蓝青心里愈发过意不去了。 一进梁世的办公室,柳蓝青一瞬间就傻了。 整个办公室——几乎就是空的。 除了地板、天花板、落地窗…… 以及落地窗前不远处放着一张桌子。 这间办公室的规格是按照楼下十人间设计的。 屋子很大, 使得空白大片大片地占据了这里。 甚至连空调、书架、饮水机这些最基本的布置也没有, 仿佛是一间有待装修的空室,唯一带点生活气息的东西就是桌子旁边一个垃圾桶。 和公司有关的文件夹堆在地上,设计师的送来图纸摆在角落,除此之外就只有空落落的地板,仿佛这里的主人第一天到这里似的, 让死寂的空虚恣意占据了每个角落。 柳蓝青还没从这种环境中回过神来, 梁世已经从里间出来了,递给她一个黑色的袋子, 指了指里面的屋子:“洗手间在里面。” 柳蓝青赶忙接过了这个袋子,匆匆忙忙说了句谢谢, 生怕自己身上再有咖啡滴下来,埋着头走进了里间。 她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蜗牛躲进壳子一般缩了进去。 柳蓝青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深吸一口气。 完了完了, 刚才在电梯间里梁世要问她什么? 难道和那块表有关吗? 柳蓝青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洗手池里。 这下她是无论如何逃不脱了。 柳蓝青脑袋里一团乱麻, 匆匆打开梁世给的黑色袋子, 袋子是纸质的, 简约的字体设计很高级, 上面印着“season”的字样。 season是am最新开发的一个小众奢侈品牌,主要做欧洲市场的,在国内很少能够见到。 柳蓝青从袋子里把衣服拿出来,是一个设计简单的黑色小裙子。 布料很是柔软,设计简单到了极致,不规则的曲线和纯黑色的搭配。 完美体现了梁世的审美。 简单、实用、大方……关键是一点花都没有。 柳蓝青试了一下,裙子比她的尺寸大一码,刚好能穿上,且不会勒得紧。 就在穿上裙子的一瞬间,柳蓝青忽然奇怪地想到——梁世这家伙,办公室里连个书架都没有,衣柜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整个办公室空的不行,别的一概没有,竟然……偏偏有条小裙子? 也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呀? 难道他…… 难道他表面上斯文优雅,背地里其实是个不可告人的女装控吗! 柳蓝青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 不可能的!梁世他塞不进这条裙子的! 柳蓝青又转念一想,那也不好说唉,刚才在电梯间里瞟了一眼,梁世虽然个子高,但是腰……还挺细的…… 柳蓝青一把凉水泼在了自己脸上。 胡思乱想什么呢! 柳蓝青一把拎起袋子,准备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省得自己夜长梦多。 谁知她一拽袋子,一张纸条飘了出来。 柳蓝青捡起纸条,见上面写着零零碎碎几种药物的名称,后面标注着用量。柳蓝青也看不懂,准备把这张纸归还给梁世。 她翻了一下,纸条背面是一张画了一半的画,一个小人被切掉了脑袋,红色的蜡笔大范围的渲染,背面是一片猩红。 柳蓝青吓了一跳,赶紧开门走了出去。 梁世正坐在他的桌子前看着一份策划,阳光照进来,打在他黑色的头发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也难得地,给他的气质添了几分柔和。 梁世听见声响,抬眼看了一眼柳蓝青,说道:“挺适合你的。” 柳蓝青连忙说道:“我明天洗好了就还给您……” 梁世淡淡地说道:“不用了,留着穿吧。” 柳蓝青赶忙把那张纸条递过去:“这是留在袋子里的,我想您可能会用到。” 梁世身子向前倾,接过来一看,登时皱了眉,咕哝一句:“神经病。” 说完,注意到柳蓝青有点紧张,又解释:“我没说你。” 柳蓝青觉得自己再在这里留一分钟都不自在,道了谢之后连忙匆匆告辞,准备就这么溜出去。 谁知她还没走到门口,梁世又说道:“等一下。” 柳蓝青的手已经搭上门把手了,这句话一起,她恨恨放开了好不容易才抓上的门把手,硬着头皮转身,尽可能挤出一个自然的笑来:“您找我?” 梁世已经站起来了。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因为十六层格外安静,脚步声在地板上格外明晰。 柳蓝青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他问起那块表。 一步,两步,三步。 柳蓝青做贼心虚的心跳也跟着一起咚,咚,咚。 梁世停了下来,抬起了手。 衬衫袖口被挽了起来,手套与袖子之间难得露出一角肌肤。 那块银色的表带又一次出现在柳蓝青面前。 梁世那双漆黑全无杂色的眼睛盯住了柳蓝青:“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块表是怎么回事吗?” 柳蓝青试图装傻:“这块表坏了吗?唉恰好我会修表,我能给您拆了看看……” 眼见梁世一动不动盯着她,柳蓝青又急忙道:“我去找找工具……” 梁世望着她良久,竟然难得笑了一下:“你真是。” 他话说到这就没了,柳蓝青等了半天,竟然真的没了,就此没有下文。 柳蓝青几乎抓狂。 真是怎样啊! 梁世说:“有件事很奇怪。昨天我见到你前,发现我手腕上的表不见了。” 柳蓝青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梁世说着,将手放下,戏谑似的放进口袋里:“但是奇怪的是,你抓住我的袖子握了一下,它又出现了。” 柳蓝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就知道她应该直接把表丢进失物招领箱子里! 梁世见柳蓝青一直低着头不动,甚至有点好笑地弯下腰来看她:“你是个会变法术的魔术师什么的,还是这块表不见到你就不肯出现呢?” “解释一下吧,柳小姐。” 柳蓝青将手背在身后揉来揉去,紧张地要死。 怎么和他讲? 说实话? 没有一个老板会愿意雇佣扒手的女儿。 如果她从学校学到了任何东西,那就是要尽可能地美化她的过去。 柳蓝青从小就因为母亲在学校里受尽了排挤,现在她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一点也不想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嘲讽和鄙夷。 柳蓝青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梁世,张了张嘴:“我……” 梁世显然很有兴趣听她讲完。 柳蓝青眼珠转了转,道:“我看见这块表在地上。” 说谎吗?她在心里责备自己。 这个谎也未免过于拙劣了吧! 柳蓝青紧张地脚尖在地上磨来磨去:“我是您的粉丝,您所有的采访视频我都看过,所以我认出来这是您的表。我就想还给您的时候……能让您对我留下一点印象。毕竟我很崇拜您……嘛。” 34.chapter34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每天有好几次,他们两个在上上下下的电梯里狭路相逢, 而且常常是从头到尾就他们两个。 于是, 每天柳蓝青都要在电梯里非常认真地对梁世汇报:今天我也有很努力地把对您的感情转化为工作的热情呢!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讲这种话,貌似不讲话很尴尬, 那就讲讲话吧。 但是梁世好像还挺喜欢听她汇报工作的, 有时候甚至夸夸她:很好。继续努力。 柳蓝青就信心满满地去继续把她的私人感情转化为对工作的努力了。 虽然她实习期间的任务基本上就是整理文件或者是和设计师进行沟通, 再或者是类似记录创意之类的没什么实际价值的工作。 再后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每天早上, 柳蓝青都要在电梯里元气满满地对梁世说:“今天我也会认真工作的!” 梁世:“挺好。很好。非常好。” 他有时候会忍住不笑,有时候默默笑一路, 因为他这个人平时不怎么笑, 偶尔笑一笑就天崩地裂,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 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心情很好。 这种诡异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柳蓝青给肖琴打电话的时候, 骄傲地汇报了自己最近的成就。 肖琴听她说完之后, 沉默了许久许久, 才冒出来一句:“你有病吗?” 柳蓝青:??? 肖琴喝了一夜酒, 头疼地说道:“你真的把这种话讲出口了?” 柳蓝青丝毫察觉不到其中的关系,茫然道:“对啊。” 肖琴绝望地说道:“你不说还好, 你一说更尴尬了好不好!你放过他好不好, 他遇到你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惨了!” 事实上柳蓝青第一次说完之后就很后悔了。 理所应当的, 看到梁世微微诧异的表情之后, 她立刻察觉到自己说了傻话。 但是梁世脸上的诧异没能持续多久。 他茫然站了一会儿, 紧接着,那种紧绷而又僵硬的表情忽然变了,仿佛再也无法抑制一般,他忽然大笑了起来。 那个总是把自己周身小心翼翼建起高墙的人,无时无刻不带着一副冷冰冰面具的家伙,忽然被逗笑了,甚至笑得站也站不稳,面具裂开一条缝,久违的快乐仿佛从那一身冷硬的铠甲之中溢了出来。 坚硬锋利的轮廓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这个扶着金属门笑得几乎跌出电梯的梁世带着十足的烟火味,而不再是那个困在庞大而又空荡的屋子里那个沉默寡言的人了。 在柳蓝青的认知里,如果一件事能让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快乐,那就不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了。 柳蓝青理直气壮地说道:“虽然尴尬,但是我现在是他每天的快乐源泉了!” 肖琴带着宿醉的头痛做了总结:“相信我,崽,要是这样他还没有开除你,你就等着被潜规则吧。”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柳蓝青已经对梁世产生了好感,她还替为梁世辩解:“你不要这样讲他,梁世他人很好的,他是一个非常正派的好老板!” 肖琴冷酷地总结:“傻白甜。你在豪门宅斗剧里都见不到第二集的太阳。” 柳蓝青更加义愤填膺地说:“你不要把梁世和那些狗血豪门剧联系在一起!他和一般的富二代不一样!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富二代!” 肖琴表示很敬佩柳蓝青能这么坦诚地就把自己归结到“低级趣味”里面,然后又表示自己酒喝得太多还没吐够,不等柳蓝青反应过来就直接挂了电话。 然而柳蓝青讲完这通电话,转眼就被打了脸。 没过几天,她就被叫到了人事部的办公室里。 人事部的刘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工作很出色,我非常欣赏你。” 每天除了整理文件就是整理文件的柳蓝青瞪大了眼睛。 然后,刘聆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所以我决定把你调去十六楼给梁总做助理。” 在柳蓝青的印象里,从来没把梁世往“总裁”两个字上面想,毕竟他这个人说冷淡的时候很冷淡,但是说亲和的时候也很亲和,且做事严谨认真,甚至有点可爱。 但是刘聆这么一说,柳蓝青忽然就觉得陌生起来了。 画风一下子就不对了。 柳蓝青一瞬间觉得自己肩负重任。 柳蓝青问:“那我需要学习什么新技能吗?” 刘聆微笑着说:“别犯规,别猝死,一切好谈。” 柳蓝青犹豫道:“可是我觉得我没有这样的资历……” 刘聆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立刻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柳蓝青的手:“求你了你是唯一一个能跟他一起呆在同一个电梯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引发他精神崩溃的人了。” 柳蓝青:“??” 刘聆又及时地说道:“而且助理实习期间的工资是你现在工资的十倍。” 柳蓝青立刻义不容辞地说道:“好的!我愿意承担这样的重任!” 她这话一说完,刘聆动作熟练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体型硕大的厚重笔记本来。 将这本厚重的本子放在桌子上后,刘聆又取出眼镜来戴上,一副做好了和柳蓝青深谈的模样。 柳蓝青忽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在签下一堆乱八七糟的保密协议之后,刘聆对着柳蓝青露出一个老狐狸的微笑: “现在我们来谈一下注意事项。” 柳蓝青忽然觉得事情貌似没有那么简单 刘聆犹豫了一下,似是在选择一个合适的词汇,最后直白地说道:“梁总有洁癖。非常严重的洁癖。” 她说着,透过镜片,非常敬佩地看了柳蓝青一眼:“所以没有人和他乘坐同一间电梯。除了你。” 柳蓝青恍然大悟。 怪不得每次所有人都要出去! 刘聆的表情变得凝重: “重中之重第一条: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试图摸他,也不要亲他。他的洁癖很严重,尤其是对人和无毛动物,无毛动物我们以后再讲。” 柳蓝青:??? 刘聆举了个例子:“如果有一天你和梁世一起站在楼梯口上,你没有站稳,马上就要摔下去了,抓他一下就能站住,那我建议你任由自己自由落体摔下楼梯。” 她说着,露出了深有体会的表情:“相信我,那样还比较仁慈。” 柳蓝青彻底愣住了。 她到底签了一个怎样的合同啊? 然而她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呆滞几秒,刘聆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我逗你的!怎么可能呢?” 柳蓝青实在是分辨不出这位人事部的主管到底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疑惑地看了她良久,发现她确实是在开玩笑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梁世怎么会是这么奇怪的人呢? 柳蓝青还没放松多久,就眼睁睁看着刘聆认认真真翻过笔记本的一页,异常严肃地看着柳蓝青:“剩下我说的这些,你一定要记住。顺便说一下我会把电子版发到你的邮箱,所以我们现在只说重要的几点。” 柳蓝青一瞬间觉得自己不祥的预感似乎成真了。 刘聆扶了扶镜片,道: “作为助理,你要确保自己每天洗澡,尽可能不要穿有污渍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其次,你要保证每天身上带着消毒湿巾,干净的手套,白色的最好,还有如果你不想重现生化危机里的场景,请千万千万不要对着他打喷嚏。” 柳蓝青虚弱地说:“……好……” 这时,刘聆忽然紧张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他忽然开始疯狂洗手,不管是什么时间,请立刻给我打电话,或者是他的心理医生。” 她说到这里,柳蓝青已经开始绝望地拿着笔往纸上记了。 柳蓝青:“那他的心理医生的电话是?” 刘聆在桌子抽屉里一通翻,手忽然顿了一下,把抽屉关上了:“哦,我想起来了。他的心理医生上周自杀了,还得麻烦你去再给他找一个来。” 柳蓝青骇然看着她:“……什、什么?” 刘聆悲伤地摇了摇头:“是啊,不幸的消息。不过你不要误会,他自杀和梁世没有关系,他们不熟。总而言之,你再去找一个来就好了。” 35.chapter35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怪胎另类,但是出于某种原因, 他一直拒绝承认。他总是在自己身侧建起高墙, 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哪怕是一丝气息他也想阻在门外。 可是这一次, 这一缕细小的东西从门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让他不安, 让他难以忍耐, 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手洗干净。 但是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从骨子里生出的自矜让他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失控,又去用消毒水不断地洗手,像个异类一样在陌生的医院里发疯。 于是他将手收回,看似从容平静地放回口袋,又走回到icu门口去。 柳蓝青见他回来了, 对着他笑着说道:“你知道你弟弟在icu里数数等着我们把他放出去吗?” 梁世淡淡应了一声,本想挨着柳蓝青坐下, 但是走到了柳蓝青旁边,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又往长椅的另一边挪了一挪,隔着一个座位离柳蓝青远远地坐下,仿佛是动物警惕着什么一般。 柳蓝青见他坐得远, 脸色有很奇怪, 微微凑近了问他道:“你没事吧?” 梁世拧着眉盯着她看了半晌。 然后, 他果断起身, 又往长椅的另一头挪了一个位置。 柳蓝青:“……” 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她老板忽然就不开心了。 柳蓝青挣着十块钱的工资操着一百万的心,担心地问他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梁世坚定地坐直了身子:“不。” 又过了一会儿,梁嘉本困在icu里,实在是受不了枯燥无聊的坐着了,一副被困的小兽可怜至极的模样,眼巴巴地等着被放出来。 他起先是试图暗示柳蓝青放他出来,只是装作不经意地打哈欠,搓手,挠脖子,扯衣角,但是演技实在是过于拙劣,门外头的两个人看的一清二楚,一心想看他能熬到什么时候。 柳蓝青见梁嘉在icu里呆的无聊,不由得问梁世道:“你父亲什么时候意识是清醒的呢?” 梁世简短的回答:“永远不会是清醒的。” 柳蓝青不由得奇怪:“那你让他来是……?” 梁世平静地看着被困在icu里手足无措的弟弟:“我就是想看他难受的样子。” 柳蓝青:“……” 梁世盯着在icu里抓耳挠腮一刻也待不下去的梁嘉:“或者说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 “有时候我以为是我的错。”梁世似是想要理清什么东西:“是我不够好,不够听话,没有做一个负责的儿子,他戒毒的时候我也给过他钱,因为我相信他会用这些钱去买食物,但是我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是我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 他说道这里,神情忽然变得放松起来,望着柳蓝青笑了笑,似是对什么执着的东西豁然了: “他只是个糟糕的大人而已。” 梁世说到这里,下意识把带着手套的手往身后藏了藏,道:“所以才极力不想变成他的样子。” 柳蓝青不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梁世躲开了她的目光,对着icu里已经快要发狂的梁嘉点点头,道:“把他带出来吧,再让他呆下去他估计就要翻窗而逃了。” 说完,就要站起身来:“我在楼下等你们。” 柳蓝青从包里掏出崭新的手套来,梁世的尺码比她的手掌略大,她将有点大的手套带在手上,仿佛像是个带着卡通装饰的小孩,珍重地将手抬起来,在梁世面前晃了晃,很小心地避免吓到他,然后轻轻地用带着手套的手拍了拍他的头。、 梁世挺吃惊的,倒不是被吓到,而是对她这个奇怪的动作产生了不解。 只见柳蓝青异常郑重地看着他,仿佛在进行什么无比庄严的仪式一样,很小心地捋了捋他的柔软的头发,孩子般执着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他只是糟糕的大人而已。” 柳蓝青仿佛摸小动物脑袋似的,套着宽大手套的手掌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手指隔着手套,触感从头顶传来,柳蓝青极为小心地望着他,仿佛正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她说完,仿佛生怕说的不够到位一般,又无比认真地说道:“和他一点都不一样。” 不一样了吗? 梁世出神地想着。 梁世吃惊地看着柳蓝青,任由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很久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在柳蓝青鼓起勇气拍他头的时候,起先态度有几分软化,可是很快,他忽然变得极其暴躁起来,猛地一把拍开了柳蓝青的手。 头顶的触感一时间无法散去。 那是不属于他自己的热度。 不属于他自己的气息。 梁世猛地躲开了她的手,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大跨步走了。 柳蓝青见他好端端地又生气了,想去追他和他道歉,然而这时候梁嘉见门外两个人对他的遭遇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实在是受不了和一个几乎没有意识的人继续相处,从icu夺门而出。 他逃命一般地跑出了icu,站在门口大口喘着气,对着柳蓝青咆哮道:“我再待一分钟就要窒息而死了!我真的会窒息而死的!” 见柳蓝青没回答,梁嘉话唠属性再度复苏,观点坚定地叨叨起来:“这种恶习到底是从谁开始传出来的?难道一个人找人讨厌,他快要死掉了,大家同情他快要死掉,就要原谅他令人讨厌吗?难道死刑犯被判了死刑就该得到原谅吗?不啊!这种泛滥的同情心已经成为一种恶劣的社会风气了,不改进这种风气我们的社会永远不会进步的!” 36.chapter36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柳蓝青:“……”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肖逸那个臭小子…… 柳蓝青气得立刻抬起手, 啪啪按了那个按钮半天,显然这个按钮就是个幌子, 压根儿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甚至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柳蓝青一下子想起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 脸瞬间就红了,泄愤一般地在那个按钮上砸了一下, 无奈地对梁世说道:“我们出发吧 。” 然而,貌似她刚才砸的那一下过于用力,之前一直被卡住的盒子忽然弹了出来,一个蝙蝠造型的小人忽然从车子的控制台跳了出来, 笨重的身子在在弹簧上摇来摇去,发出沙哑古怪且中二的台词的声音: “because i\''m batman!” 柳蓝青赶忙试图把那个弹出来的盒子按回去,然而这个装置显然不如设想中那么灵活, 小人不断摇晃着, 发出奇怪的声音: “let\''s go!robin!\" 柳蓝青无奈地转头看向梁世,试图和他解释自己的失误:“其实………” 就在这时, 她的手不知道碰到哪个开关, 小人脚底下的盒子忽然打开, 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片从摇晃的盒子里雪花一般地飞了出来,飘得车里到处都是。 柳蓝青彻底崩溃了, 赶忙伸手去捞那些飞得到处都是的小纸片。 梁世弯下腰,替她捡起来几片, 整理好, 低头一看, 发现小纸片上都画着大大小小的人物肖像,笔触勾勒精致,眼神极为传神,正面侧影背影都有,显然画得用心,那么多小纸片没有一张是重复的。 画上的人物全部是同一个女孩,纸倒是什么都有,有的是写着公式的作业纸,有的甚至就是课本的空白出,也有质量很好的原木纸,有的甚至是食品的包装纸,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画这些小东西,有的画的认真,有的画得随心,有的纸片的下角还潦草写着日期。 纸片上那点小心思,只差从纸上溢出来了。 柳蓝青满头大汗地把那一堆各式各样的纸捡起来,手忙脚乱地放进原先的盒子里,急忙解释道:“这是我朋友的车……” 梁世把整理好的那几张纸递给她,微微抬了抬眉毛:“男朋友?” 柳蓝青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急忙解释:“不是不是……” 她刚要说是闺蜜的车,目光正好落在最上面那张肖像上,愣了一下,片刻失神后,连忙道:“就一小孩……” 柳蓝青收拾好小纸片,终于把那个不断嚣张叫着“because i\''m batman”的中二小人塞了回去,无奈地对着梁世挤出一个笑来:“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梁世倒是没多说,既没责怪她,也没多问为什么忽然开来这么一辆车,只给她了一个私立医院的地址。 柳蓝青都恨死自己了,她开这样一辆车到人家医院去,别人不觉得她疯了才怪,还连累梁世跟她一起丢人。 那家医院的地址非常之偏,几乎在城市边缘的边缘,柳蓝青一路开过去几乎穿过了整座城市,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甚至还有人拿着相机对着她的车牌照。 梁世让她早上五点出发,显然是不想引人注目,但是现在可好,正好适得其反。 柳蓝青本来路上想告诉他那辆车的事情,然而她转头去看梁世的时候,见他静静地坐着,将头倚在车窗上,侧面的弧度好看而又温柔,他平时总穿着那种严谨苛刻的西装,现在换了一身运动度,安静起来反倒像个乖巧的孩子。 耳朵上塞着耳机,仿佛即便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也与她隔开来,沉浸在另一个小小的封闭世界里。 柳蓝青实在是说不出口,她把梁世的车给撞得半报废了,而且她还赔不起…… 柳蓝青想了一下,她唯一能搞到钱的方法就是以前肖琴说让柳蓝青给她当人体模特,画一张□□人体给她十万,柳蓝青那时候还有节操,死也没答应,还被肖琴追着打了好几天质问什么你看不起裸模吗你看不起我的艺术吗之类的,现在想想,钱到用时方恨少,简直恨不得求肖琴给她画这幅。 这一路开过去简直就像是行刑,梁世不开口,柳蓝青也不敢开口,寂静就像是一座大山,快要把她压垮了。 柳蓝青原本以为梁世让她秘密去的这家医院,虽然地域偏了点,但是至少设备充足,谁知道她到了才发现,这座医院连停车场都没有,车只能冒着被贴条的风险挤在门口的马路边上,医院外围的墙有好几处都是危楼,上午正是人多的时候,可是这边只有来来往往稀疏的人。 柳蓝青不敢多问,跟着梁世走到住院部上楼,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怎么谢罪,以及她要工作多少年才能赔得起那辆要命的车。 正在她走神的时候,医院死寂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把我一个残疾人留在这边守夜,你可真是没良心啊。” 柳蓝青猛地醒过神来,只见梁世在重症病房前停了下来,病房外头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子,黑风衣黑靴子,气质冷艳得很,只一条腿上露出金属的假肢,在纤瘦的身体上分外醒目。 女子此刻正翘着腿,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俩,指尖夹着一根烟,挑衅地对着梁世徐徐喷出一口呛人的烟。 梁世皱了眉,夺过她手里的烟,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按熄了,道:“别在医院抽烟。” 女子骤然被他抢了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又没人管我。” 她说到这里,美艳的眸子忽然转了过来,一眼落在还在紧张的柳蓝青身上,一下子来了兴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凑近了一步,道:“这孩子你是哪儿找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凑近了看,梁世忽然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往柳蓝青身边站了一下,保护似的硬生生隔在两个人之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漂亮女子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进去看看他?我又不吃人。” 梁世警告道:“别抽烟,别欺负人。” 眼看着她点了头,梁世这才转身进去。 女子对着柳蓝青伸出一只手:“谭薇。” 柳蓝青下意识愣了一下,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失礼地在人家面前发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道:“对、对不起!” 谭薇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反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对,就是那个谭薇。” 柳蓝青不敢低头去看她的腿,赶忙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说到这里,又自觉失言,怯怯地抬头去看谭薇的神情。 37.人生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柳蓝青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 陪梁世一起坐在花园的石椅上, 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实上这里已经说不上是花园了, 医院外的花坛久未经打理,现在只是荒草丛生的集中地而已。 梁世沉默地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杯子里的液体刚才洒了出来, 沾在他白色的手套上, 现在已经干透了, 他还没有注意到。 柳蓝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不安地把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不断换手拿着。 梁世不知道发呆想着什么, 眼看他手里那杯咖啡越来越斜,马上就要从手套之间滑下去了。 柳蓝青鼓起勇气,打断了他的深思,对他说道:“你一定很难过吧。” 她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她这算是什么安慰的话, 对着一个很难过的人问他你一定很难过吧, 柳蓝青恨不得把自己塞到眼前那个生了锈的下水道盖子下头去。 谁知梁世腰背猛得挺直, 下意识转过头, 一脸坚定地望着柳蓝青, 固执地说道:“我没有。” 那语气神色, 与他当初说“我洁癖其实也没有很严重”的时候如出一辙。 柳蓝青有点被他这个举动可爱到, 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肯定会好转的, 你不要太担心……” 梁世条件反射地回答完刚才那个问题以后, 又蔫下来, 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不,他死了才好,我刚才在想葬礼的事情。” 柳蓝青:“……” 梁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低了一些,嘲讽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躲开家里,去美国找他,那时候我才发现他真是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事情有的时候很奇怪,他喝醉了或是磕嗨了的时候,会来敲我的门,像个孩子似的站在我门前脆弱地哭着,说他很愧疚这么多年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说他对以前所有的事情感到抱歉,并且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一开始我还相信他,后来我发现一旦等他清醒了,他又是以前那个混球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柳蓝青一眼,伸手抓了抓自己的手腕,无奈地笑笑:“一直自顾自和你说这些枯燥的事情,你其实很烦吧……” 柳蓝青立刻道:“不,相信我,深有体会。” 见梁世困惑地看着他,柳蓝青耸了耸肩,说道:“我母亲喝醉了以后把自己搞进局子至少三次,最严重的一次她被关进去三年。她倒是经常戒酒,戒了至少有十年了,现在还没戒掉。” 梁世忽然笑了起来:“我父亲每年都会信心满满地进戒毒所,但是一到三个月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来,到现在都在服用美沙|酮。” 他们仿佛找到什么难得的话题似的,难得地头一遭聊了起来。 柳蓝青说:“我小时候母亲总陪我玩游戏,怎么穿过铃铛不发出一点声响,每次我做到了她就会特别高兴地为我骄傲,后来我发现她只是在教我怎么从别人身上偷到东西。” 梁世说:“有一次我过生日,他送了我一盆植物,我真的好高兴他送我礼物,一直很小心地照顾那盆绿植,小心翼翼地给它浇水,又每天搬它去晒太阳,给它换土施废料,把头当成我的好朋友。后来我发现那是一株大|麻。” 他们竟然朋友一样地聊了起来,不断讲着发生在童年时候各种各样奇葩的事,柳蓝青给梁世讲她们怎么在棋牌室里赢了很多钱在最后被人发现出千,梁世给她讲他们如何在洛杉矶街头躲警察,他们聊了很久,甚至忘记时间,直到谭薇站在医院楼上对着他们吼: “你们两个混蛋彻底把我忘了是吧!梁世!你个小混蛋!你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重症门口守你家的老混蛋!” 柳蓝青这才发现她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都已经凉透了,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他们两个坐在楼下,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谭薇站在楼上,被他们两个气到七窍生烟,道:“你俩别动!别动!就坐在那儿!等着我下去打人!” 说完,没好气地调转头,大概是冲下来打人了。 柳蓝青忽然清醒,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不会炒了我对吧?我保证你的手表绝对不是我偷的,真的。” 梁世微微偏过头,孩子气地歪着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沉沉地望着她,那双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会把人吸进去似的。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很淡,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将带着表的手伸出来,对柳蓝青道:“在我眼皮底下把它偷走,我就饶了你。” 柳蓝青紧张地咬了咬手指:“真的?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那件事更严重一点。” 梁世认真地看着她:“真的。我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蓝青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好伸出了手,有点紧张地和梁世保持着距离,手指碰了碰梁世手腕,又缩了回来。 就在梁世全神贯注盯着他手腕看的时候,柳蓝青忽然一脚踩在他脚上,梁世痛得几乎抽搐,整个人都蜷曲起来,倒抽了一口气,道:“你踩我做什么?” 柳蓝青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叫转移你的注意力。” 梁世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手表还好好的戴在手上,不仅疑惑道:“可是……” 柳蓝青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在他面前一晃,正是一串钥匙,认真道:“但是我把你家钥匙偷走了。” 梁世下意识一摸兜,果然运动裤口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柳蓝青把他的钥匙还给他,说道:“这叫移花接木。我妈说魔术的本质就是观众期待一件事,但是这件事没有发生,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出现了。”她说完这些,又立刻指天发誓道:“我保证我不会做第二次的。” 说完,有点紧张地看着梁世,替自己辩解:“这次可是你让我做的……” 梁世忽然专注的望着她,柳蓝青下意识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茫然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谭薇没好气地冲下楼,一把夺过梁世手里的咖啡,摇了一下,似是嫌弃他,又转手丢开,夺了柳蓝青手里的去,打开盖子猛灌一口,道:“渴死我了……” 柳蓝青连忙道:“我们给你买了的……” 说完,转身去那谭薇的那杯咖啡,不出意外也凉透了。 谭薇把那杯也接过来,一口气全部灌下,两只手拿着两杯咖啡,没好气地看着梁世:“你们两个聊得还挺开心是吧。” 梁世淡淡道:“你输了。” 谭薇怒道:“扯淡!我什么时候输过?” 柳蓝青不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谭薇忽然笑吟吟地俯下身来,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望着她的眼睛笑道:“小姑娘,你要不要我给你签名呀?” 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实在是太好看,柳蓝青不禁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立刻道:“要!” 谭薇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口红来,在柳蓝青手背上潇洒地写上“tw”两个字母。 柳蓝青捂着手背,仿佛捂着什么宝贝似的,激动地说道:“我这辈子都不洗手了!不洗手了!”说完,又语无伦次地对谭薇说道:“你以前每次比赛我都看过的!我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你,真的!” 梁世的脸瞬间就黑了。 谭薇又掏出烟来,悠然地点上,对梁世道:“我死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你自己守着吧,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了,自己记着点。” 38.chapter38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她抱梁嘉的姿势已经从刚才的公主抱变成了熊抱, 再这样她可能真的撑不下去, 直接把这小子摔在地上了。 于是, 柳蓝青艰难地抱着梁嘉,怀负重担地移动着,好不容易移动到了距离墙角最远的那个小沙发上, 把缩成一团的梁嘉放下去。 梁嘉不敢睁眼睛, 手还死死揽着柳蓝青的脖子, 跟个怕鬼的小孩儿似的。 柳蓝青都快要累脱了, 伸手扯扯他的胳膊, 道:“好了, 你安全了。” 梁嘉在沙发里找了个还算舒适的地方,猫似的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去,对着柳蓝青比划着,哑声说道:“你快去把它赶走……” 柳蓝青忽然理了理一副, 资本家瞬间上身:“那好, 我们来谈一下条件。” 梁嘉:“???” 他骇然看着柳蓝青, 上下打量她好久, 一瞬间觉得她的神态语气格外眼熟, 不由得疑惑地问道:“你确定你和我哥没有什么隐秘的血缘关系吗?” 柳蓝青整了整自己被他揉乱的衣服, 平静而又有序地提着条件:“我从那只猫手里保护你, 你从我老板哪里保护我, 绝对公平。” 说完, 她恳切地望着梁嘉:“我撞坏了一辆特别贵的车。” 梁嘉忽然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柳蓝青说道:“我可能赔不起, 你看你有方法帮我吗?” 梁嘉说:“我有朋友开改车店的嘛, 只要不撞得稀烂,都能给你改成好像很好的样子。” 柳蓝青:“????” 还有这种操作? 梁嘉又说:“当然了可能比买一辆还贵。” 柳蓝青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盯着他看到:“你不会指着我自己付这个钱吧,毕竟你还有一只猫在你家里呢。” 梁嘉哆嗦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抬起脑袋奶凶奶凶地看着她,试图也和她讲条件:“那、那你以后都要带我打游戏!每天!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柳蓝青试图砍价:“可是我没那么多时间……” 梁嘉气得拍大腿:“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少一次都不行!” 柳蓝青平静地说:“哦,我还要上班,要不你自己处理这只猫吧。” 梁嘉吓得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惨叫一声:“不要啊姐姐你每周陪我打一个小时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准时上线啊求你了!” 柳蓝青:“……” 这价也太好砍了。 柳蓝青疑惑地看着他:“你确定?就这样?” 梁嘉又觉得自己亏了,还想附加点条件:“那那那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眼看见柳蓝青又要走,立刻抓住柳蓝青的袖子无比坚定地说道:“没了!” 柳蓝青总觉得自己欺负了小孩子。 她看着梁嘉窝在沙发上那副样子,心想这孩子可不能自己出门,长得比小姑娘还好看,脑子又不好使的,万一给人坑了可怎么办哟。 柳蓝青戴上一副塑胶手套,从冰箱里拿了根鸡肉肠出来,走到小猫面前去。 这猫小的很,还属于很黏人的阶段,看见柳蓝青走进了也不知道害怕,睁着一双绿色的眼睛抬头看看她,甚至还伸出小爪子扒拉扒拉柳蓝青戴着手套的手。 那肉爪子碰到柳蓝青手指的一瞬间,窝在沙发上的梁嘉大叫一声:“啊啊啊!要我打电话报警吗!” 柳蓝青:“……你乖乖坐着别丢人了好吧。” 梁嘉这才委屈起来,不吭声了,抱着个手机万分警惕地看着那只猫。 柳蓝青喂了小猫一点鸡肉肠吃,小家伙吃完又伸爪子去扒拉柳蓝青,于是柳蓝青又分了一点给她。 过了一会儿,猫吃饱了,柳蓝青伸手挠挠它的小脑袋,小东西很舒服地蹭着她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猫明明很听话嘛。 39.chapter39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除了柳蓝青。 柳蓝青觉得人都在里面了, 一看见梁世再走出去太尴尬了,仿佛大家排挤他一样, 多不好。 每天有好几次, 他们两个在上上下下的电梯里狭路相逢,而且常常是从头到尾就他们两个。 于是, 每天柳蓝青都要在电梯里非常认真地对梁世汇报:今天我也有很努力地把对您的感情转化为工作的热情呢!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讲这种话, 貌似不讲话很尴尬, 那就讲讲话吧。 但是梁世好像还挺喜欢听她汇报工作的,有时候甚至夸夸她:很好。继续努力。 柳蓝青就信心满满地去继续把她的私人感情转化为对工作的努力了。 虽然她实习期间的任务基本上就是整理文件或者是和设计师进行沟通,再或者是类似记录创意之类的没什么实际价值的工作。 再后来, 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每天早上, 柳蓝青都要在电梯里元气满满地对梁世说:“今天我也会认真工作的!” 梁世:“挺好。很好。非常好。” 他有时候会忍住不笑, 有时候默默笑一路, 因为他这个人平时不怎么笑, 偶尔笑一笑就天崩地裂,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心情很好。 这种诡异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 柳蓝青给肖琴打电话的时候,骄傲地汇报了自己最近的成就。 肖琴听她说完之后,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冒出来一句:“你有病吗?” 柳蓝青:??? 肖琴喝了一夜酒,头疼地说道:“你真的把这种话讲出口了?” 柳蓝青丝毫察觉不到其中的关系, 茫然道:“对啊。” 肖琴绝望地说道:“你不说还好, 你一说更尴尬了好不好!你放过他好不好, 他遇到你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惨了!” 事实上柳蓝青第一次说完之后就很后悔了。 理所应当的,看到梁世微微诧异的表情之后,她立刻察觉到自己说了傻话。 但是梁世脸上的诧异没能持续多久。 他茫然站了一会儿,紧接着,那种紧绷而又僵硬的表情忽然变了,仿佛再也无法抑制一般,他忽然大笑了起来。 那个总是把自己周身小心翼翼建起高墙的人,无时无刻不带着一副冷冰冰面具的家伙,忽然被逗笑了,甚至笑得站也站不稳,面具裂开一条缝,久违的快乐仿佛从那一身冷硬的铠甲之中溢了出来。 坚硬锋利的轮廓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这个扶着金属门笑得几乎跌出电梯的梁世带着十足的烟火味,而不再是那个困在庞大而又空荡的屋子里那个沉默寡言的人了。 在柳蓝青的认知里,如果一件事能让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快乐,那就不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了。 柳蓝青理直气壮地说道:“虽然尴尬,但是我现在是他每天的快乐源泉了!” 肖琴带着宿醉的头痛做了总结:“相信我,崽,要是这样他还没有开除你,你就等着被潜规则吧。”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柳蓝青已经对梁世产生了好感,她还替为梁世辩解:“你不要这样讲他,梁世他人很好的,他是一个非常正派的好老板!” 肖琴冷酷地总结:“傻白甜。你在豪门宅斗剧里都见不到第二集的太阳。” 柳蓝青更加义愤填膺地说:“你不要把梁世和那些狗血豪门剧联系在一起!他和一般的富二代不一样!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富二代!” 肖琴表示很敬佩柳蓝青能这么坦诚地就把自己归结到“低级趣味”里面,然后又表示自己酒喝得太多还没吐够,不等柳蓝青反应过来就直接挂了电话。 然而柳蓝青讲完这通电话,转眼就被打了脸。 没过几天,她就被叫到了人事部的办公室里。 人事部的刘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工作很出色,我非常欣赏你。” 每天除了整理文件就是整理文件的柳蓝青瞪大了眼睛。 然后,刘聆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所以我决定把你调去十六楼给梁总做助理。” 在柳蓝青的印象里,从来没把梁世往“总裁”两个字上面想,毕竟他这个人说冷淡的时候很冷淡,但是说亲和的时候也很亲和,且做事严谨认真,甚至有点可爱。 但是刘聆这么一说,柳蓝青忽然就觉得陌生起来了。 画风一下子就不对了。 柳蓝青一瞬间觉得自己肩负重任。 柳蓝青问:“那我需要学习什么新技能吗?” 刘聆微笑着说:“别犯规,别猝死,一切好谈。” 柳蓝青犹豫道:“可是我觉得我没有这样的资历……” 刘聆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立刻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柳蓝青的手:“求你了你是唯一一个能跟他一起呆在同一个电梯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引发他精神崩溃的人了。” 柳蓝青:“??” 刘聆又及时地说道:“而且助理实习期间的工资是你现在工资的十倍。” 柳蓝青立刻义不容辞地说道:“好的!我愿意承担这样的重任!” 她这话一说完,刘聆动作熟练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体型硕大的厚重笔记本来。 将这本厚重的本子放在桌子上后,刘聆又取出眼镜来戴上,一副做好了和柳蓝青深谈的模样。 柳蓝青忽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在签下一堆乱八七糟的保密协议之后,刘聆对着柳蓝青露出一个老狐狸的微笑: “现在我们来谈一下注意事项。” 柳蓝青忽然觉得事情貌似没有那么简单 刘聆犹豫了一下,似是在选择一个合适的词汇,最后直白地说道:“梁总有洁癖。非常严重的洁癖。” 她说着,透过镜片,非常敬佩地看了柳蓝青一眼:“所以没有人和他乘坐同一间电梯。除了你。” 柳蓝青恍然大悟。 怪不得每次所有人都要出去! 刘聆的表情变得凝重: “重中之重第一条: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试图摸他,也不要亲他。他的洁癖很严重,尤其是对人和无毛动物,无毛动物我们以后再讲。” 柳蓝青:??? 刘聆举了个例子:“如果有一天你和梁世一起站在楼梯口上,你没有站稳,马上就要摔下去了,抓他一下就能站住,那我建议你任由自己自由落体摔下楼梯。” 她说着,露出了深有体会的表情:“相信我,那样还比较仁慈。” 柳蓝青彻底愣住了。 她到底签了一个怎样的合同啊? 然而她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呆滞几秒,刘聆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我逗你的!怎么可能呢?” 柳蓝青实在是分辨不出这位人事部的主管到底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疑惑地看了她良久,发现她确实是在开玩笑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梁世怎么会是这么奇怪的人呢? 柳蓝青还没放松多久,就眼睁睁看着刘聆认认真真翻过笔记本的一页,异常严肃地看着柳蓝青:“剩下我说的这些,你一定要记住。顺便说一下我会把电子版发到你的邮箱,所以我们现在只说重要的几点。” 柳蓝青一瞬间觉得自己不祥的预感似乎成真了。 刘聆扶了扶镜片,道: “作为助理,你要确保自己每天洗澡,尽可能不要穿有污渍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其次,你要保证每天身上带着消毒湿巾,干净的手套,白色的最好,还有如果你不想重现生化危机里的场景,请千万千万不要对着他打喷嚏。” 柳蓝青虚弱地说:“……好……” 这时,刘聆忽然紧张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他忽然开始疯狂洗手,不管是什么时间,请立刻给我打电话,或者是他的心理医生。” 她说到这里,柳蓝青已经开始绝望地拿着笔往纸上记了。 柳蓝青:“那他的心理医生的电话是?” 刘聆在桌子抽屉里一通翻,手忽然顿了一下,把抽屉关上了:“哦,我想起来了。他的心理医生上周自杀了,还得麻烦你去再给他找一个来。” 柳蓝青骇然看着她:“……什、什么?” 刘聆悲伤地摇了摇头:“是啊,不幸的消息。不过你不要误会,他自杀和梁世没有关系,他们不熟。总而言之,你再去找一个来就好了。” 柳蓝青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刘聆把手上那个厚厚的本子翻了一页:“第二,尽可能不要碰他,尤其是脖子以上露出皮肤的地方。如果非碰不可,提前让他知道。” 刘聆扶着眼镜,万分严肃地说道:“不然他有可能会被吓到。当然了他被吓到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有可能会咬你。” 柳蓝青:“???” 柳蓝青骇然看着刘聆:“您是在开玩笑对吗?” 刘聆温柔地微笑着:“我这么给你解释。梁世,某种程度上就像一只嗅觉敏锐、容易受到惊吓的小动物,如果他不认得你的气味,他就会自卫。不过没关系,如果以后他记住那是你,估计就不会咬你了。所以这一点引出第三条,以后不要换香水了。” 柳蓝青愕然愣了一会儿,在脑袋里把梁世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想象成易受惊吓的小动物,深深觉得自己心理层面上无法接受。 柳蓝青记完以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他咬了我,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40.chapter40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红色的按钮被按下。 整个车子里一片寂静。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柳蓝青:“……”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肖逸那个臭小子…… 柳蓝青气得立刻抬起手, 啪啪按了那个按钮半天, 显然这个按钮就是个幌子,压根儿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甚至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柳蓝青一下子想起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 脸瞬间就红了,泄愤一般地在那个按钮上砸了一下,无奈地对梁世说道:“我们出发吧 。” 然而,貌似她刚才砸的那一下过于用力, 之前一直被卡住的盒子忽然弹了出来,一个蝙蝠造型的小人忽然从车子的控制台跳了出来, 笨重的身子在在弹簧上摇来摇去, 发出沙哑古怪且中二的台词的声音: “because i\''m batman!” 柳蓝青赶忙试图把那个弹出来的盒子按回去,然而这个装置显然不如设想中那么灵活, 小人不断摇晃着, 发出奇怪的声音: “let\''s go!robin!\" 柳蓝青无奈地转头看向梁世, 试图和他解释自己的失误:“其实………” 就在这时, 她的手不知道碰到哪个开关,小人脚底下的盒子忽然打开,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片从摇晃的盒子里雪花一般地飞了出来, 飘得车里到处都是。 柳蓝青彻底崩溃了, 赶忙伸手去捞那些飞得到处都是的小纸片。 梁世弯下腰, 替她捡起来几片, 整理好, 低头一看, 发现小纸片上都画着大大小小的人物肖像,笔触勾勒精致,眼神极为传神,正面侧影背影都有,显然画得用心,那么多小纸片没有一张是重复的。 画上的人物全部是同一个女孩,纸倒是什么都有,有的是写着公式的作业纸,有的甚至就是课本的空白出,也有质量很好的原木纸,有的甚至是食品的包装纸,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画这些小东西,有的画的认真,有的画得随心,有的纸片的下角还潦草写着日期。 纸片上那点小心思,只差从纸上溢出来了。 柳蓝青满头大汗地把那一堆各式各样的纸捡起来,手忙脚乱地放进原先的盒子里,急忙解释道:“这是我朋友的车……” 梁世把整理好的那几张纸递给她,微微抬了抬眉毛:“男朋友?” 柳蓝青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急忙解释:“不是不是……” 她刚要说是闺蜜的车,目光正好落在最上面那张肖像上,愣了一下,片刻失神后,连忙道:“就一小孩……” 柳蓝青收拾好小纸片,终于把那个不断嚣张叫着“because i\''m batman”的中二小人塞了回去,无奈地对着梁世挤出一个笑来:“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梁世倒是没多说,既没责怪她,也没多问为什么忽然开来这么一辆车,只给她了一个私立医院的地址。 柳蓝青都恨死自己了,她开这样一辆车到人家医院去,别人不觉得她疯了才怪,还连累梁世跟她一起丢人。 那家医院的地址非常之偏,几乎在城市边缘的边缘,柳蓝青一路开过去几乎穿过了整座城市,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甚至还有人拿着相机对着她的车牌照。 梁世让她早上五点出发,显然是不想引人注目,但是现在可好,正好适得其反。 柳蓝青本来路上想告诉他那辆车的事情,然而她转头去看梁世的时候,见他静静地坐着,将头倚在车窗上,侧面的弧度好看而又温柔,他平时总穿着那种严谨苛刻的西装,现在换了一身运动度,安静起来反倒像个乖巧的孩子。 耳朵上塞着耳机,仿佛即便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也与她隔开来,沉浸在另一个小小的封闭世界里。 柳蓝青实在是说不出口,她把梁世的车给撞得半报废了,而且她还赔不起…… 柳蓝青想了一下,她唯一能搞到钱的方法就是以前肖琴说让柳蓝青给她当人体模特,画一张□□人体给她十万,柳蓝青那时候还有节操,死也没答应,还被肖琴追着打了好几天质问什么你看不起裸模吗你看不起我的艺术吗之类的,现在想想,钱到用时方恨少,简直恨不得求肖琴给她画这幅。 这一路开过去简直就像是行刑,梁世不开口,柳蓝青也不敢开口,寂静就像是一座大山,快要把她压垮了。 柳蓝青原本以为梁世让她秘密去的这家医院,虽然地域偏了点,但是至少设备充足,谁知道她到了才发现,这座医院连停车场都没有,车只能冒着被贴条的风险挤在门口的马路边上,医院外围的墙有好几处都是危楼,上午正是人多的时候,可是这边只有来来往往稀疏的人。 柳蓝青不敢多问,跟着梁世走到住院部上楼,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怎么谢罪,以及她要工作多少年才能赔得起那辆要命的车。 正在她走神的时候,医院死寂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把我一个残疾人留在这边守夜,你可真是没良心啊。” 柳蓝青猛地醒过神来,只见梁世在重症病房前停了下来,病房外头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子,黑风衣黑靴子,气质冷艳得很,只一条腿上露出金属的假肢,在纤瘦的身体上分外醒目。 女子此刻正翘着腿,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俩,指尖夹着一根烟,挑衅地对着梁世徐徐喷出一口呛人的烟。 梁世皱了眉,夺过她手里的烟,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按熄了,道:“别在医院抽烟。” 女子骤然被他抢了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又没人管我。” 她说到这里,美艳的眸子忽然转了过来,一眼落在还在紧张的柳蓝青身上,一下子来了兴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凑近了一步,道:“这孩子你是哪儿找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凑近了看,梁世忽然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往柳蓝青身边站了一下,保护似的硬生生隔在两个人之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漂亮女子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进去看看他?我又不吃人。” 梁世警告道:“别抽烟,别欺负人。” 眼看着她点了头,梁世这才转身进去。 女子对着柳蓝青伸出一只手:“谭薇。” 柳蓝青下意识愣了一下,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失礼地在人家面前发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道:“对、对不起!” 谭薇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反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对,就是那个谭薇。” 柳蓝青不敢低头去看她的腿,赶忙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说到这里,又自觉失言,怯怯地抬头去看谭薇的神情。 谭薇,半混血的美人,十五岁成名的花样滑冰选手,昔日的冬奥会冠军,惊鸿般的舞姿曾经在国际舞台上昙花一现,却在十七岁的时候出了车祸,失去了一条腿,就此残疾,体坛也再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很多曾经疯狂喜欢过谭薇的人,多半已经将她忘却了。 此刻的她显然已经不再如昔日那般年轻,惊人的美貌却是丝毫不减,和柳蓝青介绍完了自己,就又懒洋洋回到椅子上坐下,甚至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手足无措地柳蓝青坐过来。 柳蓝青赶紧坐在她的身边。 谭薇瞥她一眼,又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柳蓝青小声说:“那个医院里最好不要……” 谭薇说:“没事,这一整楼就这一间屋有人,医院快要搬迁了。” 她说着,深深吸了一口烟,道:“至于里面那个混球,不会在乎这些的。” 见柳蓝青没有回答,谭薇挑眉看她一眼,道:“你不知道里面的是谁?” 柳蓝青摇了摇头。 41.chapter41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梁世沉默地低着头, 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杯子里的液体刚才洒了出来,沾在他白色的手套上, 现在已经干透了, 他还没有注意到。 柳蓝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安地把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不断换手拿着。 梁世不知道发呆想着什么,眼看他手里那杯咖啡越来越斜,马上就要从手套之间滑下去了。 柳蓝青鼓起勇气, 打断了他的深思,对他说道:“你一定很难过吧。” 她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她这算是什么安慰的话, 对着一个很难过的人问他你一定很难过吧, 柳蓝青恨不得把自己塞到眼前那个生了锈的下水道盖子下头去。 谁知梁世腰背猛得挺直,下意识转过头, 一脸坚定地望着柳蓝青, 固执地说道:“我没有。” 那语气神色, 与他当初说“我洁癖其实也没有很严重”的时候如出一辙。 柳蓝青有点被他这个举动可爱到, 攥紧了手里的杯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肯定会好转的,你不要太担心……” 梁世条件反射地回答完刚才那个问题以后, 又蔫下来, 摇了摇头, 遗憾地说道:“不, 他死了才好, 我刚才在想葬礼的事情。” 柳蓝青:“……” 梁世说到这里, 声音变得低了一些,嘲讽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躲开家里,去美国找他,那时候我才发现他真是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事情有的时候很奇怪,他喝醉了或是磕嗨了的时候,会来敲我的门,像个孩子似的站在我门前脆弱地哭着,说他很愧疚这么多年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说他对以前所有的事情感到抱歉,并且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一开始我还相信他,后来我发现一旦等他清醒了,他又是以前那个混球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柳蓝青一眼,伸手抓了抓自己的手腕,无奈地笑笑:“一直自顾自和你说这些枯燥的事情,你其实很烦吧……” 柳蓝青立刻道:“不,相信我,深有体会。” 见梁世困惑地看着他,柳蓝青耸了耸肩,说道:“我母亲喝醉了以后把自己搞进局子至少三次,最严重的一次她被关进去三年。她倒是经常戒酒,戒了至少有十年了,现在还没戒掉。” 梁世忽然笑了起来:“我父亲每年都会信心满满地进戒毒所,但是一到三个月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来,到现在都在服用美沙|酮。” 他们仿佛找到什么难得的话题似的,难得地头一遭聊了起来。 柳蓝青说:“我小时候母亲总陪我玩游戏,怎么穿过铃铛不发出一点声响,每次我做到了她就会特别高兴地为我骄傲,后来我发现她只是在教我怎么从别人身上偷到东西。” 梁世说:“有一次我过生日,他送了我一盆植物,我真的好高兴他送我礼物,一直很小心地照顾那盆绿植,小心翼翼地给它浇水,又每天搬它去晒太阳,给它换土施废料,把头当成我的好朋友。后来我发现那是一株大|麻。” 他们竟然朋友一样地聊了起来,不断讲着发生在童年时候各种各样奇葩的事,柳蓝青给梁世讲她们怎么在棋牌室里赢了很多钱在最后被人发现出千,梁世给她讲他们如何在洛杉矶街头躲警察,他们聊了很久,甚至忘记时间,直到谭薇站在医院楼上对着他们吼: “你们两个混蛋彻底把我忘了是吧!梁世!你个小混蛋!你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重症门口守你家的老混蛋!” 柳蓝青这才发现她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都已经凉透了,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他们两个坐在楼下,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谭薇站在楼上,被他们两个气到七窍生烟,道:“你俩别动!别动!就坐在那儿!等着我下去打人!” 说完,没好气地调转头,大概是冲下来打人了。 柳蓝青忽然清醒,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不会炒了我对吧?我保证你的手表绝对不是我偷的,真的。” 梁世微微偏过头,孩子气地歪着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沉沉地望着她,那双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会把人吸进去似的。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很淡,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将带着表的手伸出来,对柳蓝青道:“在我眼皮底下把它偷走,我就饶了你。” 柳蓝青紧张地咬了咬手指:“真的?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那件事更严重一点。” 梁世认真地看着她:“真的。我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蓝青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好伸出了手,有点紧张地和梁世保持着距离,手指碰了碰梁世手腕,又缩了回来。 42.chapter42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红色的按钮被按下。 整个车子里一片寂静。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柳蓝青:“……”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肖逸那个臭小子…… 柳蓝青气得立刻抬起手, 啪啪按了那个按钮半天, 显然这个按钮就是个幌子, 压根儿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甚至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柳蓝青一下子想起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 脸瞬间就红了,泄愤一般地在那个按钮上砸了一下,无奈地对梁世说道:“我们出发吧 。” 然而, 貌似她刚才砸的那一下过于用力,之前一直被卡住的盒子忽然弹了出来,一个蝙蝠造型的小人忽然从车子的控制台跳了出来,笨重的身子在在弹簧上摇来摇去, 发出沙哑古怪且中二的台词的声音: “because i\''m batman!” 柳蓝青赶忙试图把那个弹出来的盒子按回去, 然而这个装置显然不如设想中那么灵活,小人不断摇晃着, 发出奇怪的声音: “let\''s go!robin!\" 柳蓝青无奈地转头看向梁世,试图和他解释自己的失误:“其实………” 就在这时, 她的手不知道碰到哪个开关,小人脚底下的盒子忽然打开, 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片从摇晃的盒子里雪花一般地飞了出来,飘得车里到处都是。 柳蓝青彻底崩溃了,赶忙伸手去捞那些飞得到处都是的小纸片。 梁世弯下腰,替她捡起来几片, 整理好, 低头一看, 发现小纸片上都画着大大小小的人物肖像,笔触勾勒精致,眼神极为传神,正面侧影背影都有,显然画得用心,那么多小纸片没有一张是重复的。 画上的人物全部是同一个女孩,纸倒是什么都有,有的是写着公式的作业纸,有的甚至就是课本的空白出,也有质量很好的原木纸,有的甚至是食品的包装纸,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画这些小东西,有的画的认真,有的画得随心,有的纸片的下角还潦草写着日期。 纸片上那点小心思,只差从纸上溢出来了。 柳蓝青满头大汗地把那一堆各式各样的纸捡起来,手忙脚乱地放进原先的盒子里,急忙解释道:“这是我朋友的车……” 梁世把整理好的那几张纸递给她,微微抬了抬眉毛:“男朋友?” 柳蓝青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急忙解释:“不是不是……” 她刚要说是闺蜜的车,目光正好落在最上面那张肖像上,愣了一下,片刻失神后,连忙道:“就一小孩……” 柳蓝青收拾好小纸片,终于把那个不断嚣张叫着“because i\''m batman”的中二小人塞了回去,无奈地对着梁世挤出一个笑来:“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梁世倒是没多说,既没责怪她,也没多问为什么忽然开来这么一辆车,只给她了一个私立医院的地址。 柳蓝青都恨死自己了,她开这样一辆车到人家医院去,别人不觉得她疯了才怪,还连累梁世跟她一起丢人。 那家医院的地址非常之偏,几乎在城市边缘的边缘,柳蓝青一路开过去几乎穿过了整座城市,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甚至还有人拿着相机对着她的车牌照。 梁世让她早上五点出发,显然是不想引人注目,但是现在可好,正好适得其反。 柳蓝青本来路上想告诉他那辆车的事情,然而她转头去看梁世的时候,见他静静地坐着,将头倚在车窗上,侧面的弧度好看而又温柔,他平时总穿着那种严谨苛刻的西装,现在换了一身运动度,安静起来反倒像个乖巧的孩子。 耳朵上塞着耳机,仿佛即便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也与她隔开来,沉浸在另一个小小的封闭世界里。 柳蓝青实在是说不出口,她把梁世的车给撞得半报废了,而且她还赔不起…… 柳蓝青想了一下,她唯一能搞到钱的方法就是以前肖琴说让柳蓝青给她当人体模特,画一张□□人体给她十万,柳蓝青那时候还有节操,死也没答应,还被肖琴追着打了好几天质问什么你看不起裸模吗你看不起我的艺术吗之类的,现在想想,钱到用时方恨少,简直恨不得求肖琴给她画这幅。 这一路开过去简直就像是行刑,梁世不开口,柳蓝青也不敢开口,寂静就像是一座大山,快要把她压垮了。 柳蓝青原本以为梁世让她秘密去的这家医院,虽然地域偏了点,但是至少设备充足,谁知道她到了才发现,这座医院连停车场都没有,车只能冒着被贴条的风险挤在门口的马路边上,医院外围的墙有好几处都是危楼,上午正是人多的时候,可是这边只有来来往往稀疏的人。 柳蓝青不敢多问,跟着梁世走到住院部上楼,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怎么谢罪,以及她要工作多少年才能赔得起那辆要命的车。 正在她走神的时候,医院死寂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把我一个残疾人留在这边守夜,你可真是没良心啊。” 柳蓝青猛地醒过神来,只见梁世在重症病房前停了下来,病房外头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子,黑风衣黑靴子,气质冷艳得很,只一条腿上露出金属的假肢,在纤瘦的身体上分外醒目。 女子此刻正翘着腿,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俩,指尖夹着一根烟,挑衅地对着梁世徐徐喷出一口呛人的烟。 梁世皱了眉,夺过她手里的烟,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按熄了,道:“别在医院抽烟。” 女子骤然被他抢了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又没人管我。” 她说到这里,美艳的眸子忽然转了过来,一眼落在还在紧张的柳蓝青身上,一下子来了兴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凑近了一步,道:“这孩子你是哪儿找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凑近了看,梁世忽然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往柳蓝青身边站了一下,保护似的硬生生隔在两个人之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漂亮女子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进去看看他?我又不吃人。” 梁世警告道:“别抽烟,别欺负人。” 眼看着她点了头,梁世这才转身进去。 女子对着柳蓝青伸出一只手:“谭薇。” 柳蓝青下意识愣了一下,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失礼地在人家面前发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道:“对、对不起!” 谭薇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反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对,就是那个谭薇。” 柳蓝青不敢低头去看她的腿,赶忙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说到这里,又自觉失言,怯怯地抬头去看谭薇的神情。 谭薇,半混血的美人,十五岁成名的花样滑冰选手,昔日的冬奥会冠军,惊鸿般的舞姿曾经在国际舞台上昙花一现,却在十七岁的时候出了车祸,失去了一条腿,就此残疾,体坛也再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很多曾经疯狂喜欢过谭薇的人,多半已经将她忘却了。 此刻的她显然已经不再如昔日那般年轻,惊人的美貌却是丝毫不减,和柳蓝青介绍完了自己,就又懒洋洋回到椅子上坐下,甚至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手足无措地柳蓝青坐过来。 柳蓝青赶紧坐在她的身边。 谭薇瞥她一眼,又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柳蓝青小声说:“那个医院里最好不要……” 谭薇说:“没事,这一整楼就这一间屋有人,医院快要搬迁了。” 她说着,深深吸了一口烟,道:“至于里面那个混球,不会在乎这些的。” 见柳蓝青没有回答,谭薇挑眉看她一眼,道:“你不知道里面的是谁?” 柳蓝青摇了摇头。 谭薇吐出一个烟圈,道:“梁世他老子。疯子一个,在美国人不人鬼不鬼好多年,海|洛因成瘾,酒成瘾,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溜回的国,现在查出来癌症晚期了,没几天活头了。” 柳蓝青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么多,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道:“那他应该很难过吧。” 谭薇歪头一想,道:“难说。那混球当年那么乱搞,谁能受得了他。现在好不容易快死了,估计很多人会高兴吧,也就梁世还送他来医院照顾他,要是他家里知道,怕是现在就给他拔了管送葬了。” 见柳蓝青始终不开口,谭薇转头看向她,笑着道:“喂,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梁世那个臭小子,瞒我们瞒的跟铁桶一样……”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正赶上梁世从病房里出来。 柳蓝青赶忙道:“我、我们没有关系的,我是梁先生的助理。” 谭薇登时被烟呛了个够呛。 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你们没……” 这时,她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不是让你别抽烟、别欺负她吗?” 谭薇登时脖子一缩,一转头,梁世黑着脸站在她身后。 谭薇看看他,又看看柳蓝青,又转过头回去看看梁世,手上的烟都惊得掉了。 半晌,她才恍然大悟,也不知道明白了啥,伸手指着梁世道:“原来你……” 43.chapter43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阳光照在医院侧面爬满了爬藤的墙上, 藤蔓的绿配上褪了色的铁锈红,显得这里氛围有点凄凉。 柳蓝青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陪梁世一起坐在花园的石椅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实上这里已经说不上是花园了, 医院外的花坛久未经打理, 现在只是荒草丛生的集中地而已。 梁世沉默地低着头, 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杯子里的液体刚才洒了出来,沾在他白色的手套上, 现在已经干透了,他还没有注意到。 柳蓝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安地把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不断换手拿着。 梁世不知道发呆想着什么, 眼看他手里那杯咖啡越来越斜, 马上就要从手套之间滑下去了。 柳蓝青鼓起勇气,打断了他的深思, 对他说道:“你一定很难过吧。” 她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她这算是什么安慰的话,对着一个很难过的人问他你一定很难过吧,柳蓝青恨不得把自己塞到眼前那个生了锈的下水道盖子下头去。 谁知梁世腰背猛得挺直, 下意识转过头, 一脸坚定地望着柳蓝青, 固执地说道:“我没有。” 那语气神色,与他当初说“我洁癖其实也没有很严重”的时候如出一辙。 柳蓝青有点被他这个举动可爱到, 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肯定会好转的, 你不要太担心……” 梁世条件反射地回答完刚才那个问题以后,又蔫下来,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不,他死了才好,我刚才在想葬礼的事情。” 柳蓝青:“……” 梁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低了一些,嘲讽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躲开家里,去美国找他,那时候我才发现他真是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事情有的时候很奇怪,他喝醉了或是磕嗨了的时候,会来敲我的门,像个孩子似的站在我门前脆弱地哭着,说他很愧疚这么多年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说他对以前所有的事情感到抱歉,并且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一开始我还相信他,后来我发现一旦等他清醒了,他又是以前那个混球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柳蓝青一眼,伸手抓了抓自己的手腕,无奈地笑笑:“一直自顾自和你说这些枯燥的事情,你其实很烦吧……” 柳蓝青立刻道:“不,相信我,深有体会。” 见梁世困惑地看着他,柳蓝青耸了耸肩,说道:“我母亲喝醉了以后把自己搞进局子至少三次,最严重的一次她被关进去三年。她倒是经常戒酒,戒了至少有十年了,现在还没戒掉。” 梁世忽然笑了起来:“我父亲每年都会信心满满地进戒毒所,但是一到三个月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来,到现在都在服用美沙|酮。” 他们仿佛找到什么难得的话题似的,难得地头一遭聊了起来。 柳蓝青说:“我小时候母亲总陪我玩游戏,怎么穿过铃铛不发出一点声响,每次我做到了她就会特别高兴地为我骄傲,后来我发现她只是在教我怎么从别人身上偷到东西。” 梁世说:“有一次我过生日,他送了我一盆植物,我真的好高兴他送我礼物,一直很小心地照顾那盆绿植,小心翼翼地给它浇水,又每天搬它去晒太阳,给它换土施废料,把头当成我的好朋友。后来我发现那是一株大|麻。” 他们竟然朋友一样地聊了起来,不断讲着发生在童年时候各种各样奇葩的事,柳蓝青给梁世讲她们怎么在棋牌室里赢了很多钱在最后被人发现出千,梁世给她讲他们如何在洛杉矶街头躲警察,他们聊了很久,甚至忘记时间,直到谭薇站在医院楼上对着他们吼: “你们两个混蛋彻底把我忘了是吧!梁世!你个小混蛋!你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重症门口守你家的老混蛋!” 柳蓝青这才发现她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都已经凉透了,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他们两个坐在楼下,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谭薇站在楼上,被他们两个气到七窍生烟,道:“你俩别动!别动!就坐在那儿!等着我下去打人!” 说完,没好气地调转头,大概是冲下来打人了。 柳蓝青忽然清醒,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不会炒了我对吧?我保证你的手表绝对不是我偷的,真的。” 梁世微微偏过头,孩子气地歪着头,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沉沉地望着她,那双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会把人吸进去似的。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很淡,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将带着表的手伸出来,对柳蓝青道:“在我眼皮底下把它偷走,我就饶了你。” 柳蓝青紧张地咬了咬手指:“真的?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那件事更严重一点。” 梁世认真地看着她:“真的。我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蓝青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好伸出了手,有点紧张地和梁世保持着距离,手指碰了碰梁世手腕,又缩了回来。 就在梁世全神贯注盯着他手腕看的时候,柳蓝青忽然一脚踩在他脚上,梁世痛得几乎抽搐,整个人都蜷曲起来,倒抽了一口气,道:“你踩我做什么?” 柳蓝青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叫转移你的注意力。” 梁世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手表还好好的戴在手上,不仅疑惑道:“可是……” 柳蓝青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在他面前一晃,正是一串钥匙,认真道:“但是我把你家钥匙偷走了。” 梁世下意识一摸兜,果然运动裤口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柳蓝青把他的钥匙还给他,说道:“这叫移花接木。我妈说魔术的本质就是观众期待一件事,但是这件事没有发生,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出现了。”她说完这些,又立刻指天发誓道:“我保证我不会做第二次的。” 说完,有点紧张地看着梁世,替自己辩解:“这次可是你让我做的……” 梁世忽然专注的望着她,柳蓝青下意识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茫然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谭薇没好气地冲下楼,一把夺过梁世手里的咖啡,摇了一下,似是嫌弃他,又转手丢开,夺了柳蓝青手里的去,打开盖子猛灌一口,道:“渴死我了……” 柳蓝青连忙道:“我们给你买了的……” 说完,转身去那谭薇的那杯咖啡,不出意外也凉透了。 谭薇把那杯也接过来,一口气全部灌下,两只手拿着两杯咖啡,没好气地看着梁世:“你们两个聊得还挺开心是吧。” 梁世淡淡道:“你输了。” 谭薇怒道:“扯淡!我什么时候输过?” 柳蓝青不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谭薇忽然笑吟吟地俯下身来,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望着她的眼睛笑道:“小姑娘,你要不要我给你签名呀?” 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实在是太好看,柳蓝青不禁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立刻道:“要!” 谭薇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口红来,在柳蓝青手背上潇洒地写上“tw”两个字母。 柳蓝青捂着手背,仿佛捂着什么宝贝似的,激动地说道:“我这辈子都不洗手了!不洗手了!”说完,又语无伦次地对谭薇说道:“你以前每次比赛我都看过的!我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你,真的!” 梁世的脸瞬间就黑了。 谭薇又掏出烟来,悠然地点上,对梁世道:“我死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你自己守着吧,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了,自己记着点。” 梁世:“那行,明天五点你——” 然而,谭薇已经转向了柳蓝青,笑吟吟道:“等一下你要不要去逛街?我还认识其他运动员,以后介绍给你好不好呀?” 梁世:“滚。现在就滚。” 谭薇转头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对着柳蓝青眨了眨眼睛,做了个砍脖子的手势,转头潇洒离开了。 柳蓝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依旧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感慨道:“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谁知道,梁世忽然非常严肃地说道:“你不要相信她。她这个人坏得很。” 柳蓝青:??? 梁世:“她送的东西你不要收。以后不要被她骗。她不是什么好人。” 柳蓝青一头雾水:“好……” 梁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我大概只是最近比较倒霉。” 柳蓝青紧张地戳了戳手指:“说起倒霉……” 她害怕地看了梁世一眼:“你很喜欢你借我那辆车吗?” 梁世仔细想了一下,回答道:“没有很喜欢,只是它陪着我很多年了。是家人送的一件礼物。” 她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你家才出了事,你爸就躺在重症病房里,现在可能也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我和你提起这个,但是……” 柳蓝青闪躲着他的目光,心揪成一团,头越来越低,声音也一点点小下去: “那辆陪了你很多年的车……” 梁世越发不解地看着她。 柳蓝青小心翼翼:“它是一辆好车……” 梁世:?? 柳蓝青捂住了脸:“但是我可能把它毁了。” 44.chapter44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反正柳蓝青听了半天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以及为什么要这么操作,总而言之, 命运多舛的主角就在叔叔家长大了, 叔叔家感情糟事一箩筐,这个那个抢家产争名位,反正十年过去了, 他哥长成了一个创业公司霸道总裁, 而他, 他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网瘾少年, 一心只想逃避社会。 他这个网瘾少年和一般的网瘾少年还不一样,一般的网瘾少年只是放学打游戏旷课打游戏, 至于他, 他直接辍学打游戏, 为了打游戏兢兢业业, 他妹妹比他小三岁,初中还没毕业就已经有了积极的豪门争夺意识,一边拉拢人脉一边好好表现还学习企业管理知识, 连未来未婚夫想嫁给谁都想好了, 他却只想节约一切时间专注打游戏, 把游戏奉为终身事业。 就算是网瘾少年, 也是骨灰级别的网瘾少年。 网瘾少年名字叫梁嘉。 柳蓝青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她以为梁世很忙, 或者是从他的感情层面上来讲他不想见到这个弟弟, 所以才把任务交给柳蓝青。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 她错了。 梁世很闲。 照理说他应该是很忙的, 但是在他弟弟这件事上,他就是很闲。 他带着柳蓝青来到了他梁嘉家的门前,甚至手里还有人家家里的钥匙,他就是纯粹来和柳蓝青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的,哦,柳蓝青演坏人,他的好哥哥形象不能崩。 站在梁嘉家门口,梁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问道:“注意事项,再背一遍。” 柳蓝青深吸一口气:“不能让你弟弟知道他不是他爹妈亲生的。” “叫不出来就打晕。” “打晕了医药费还是我出。” 柳蓝青想了想,总觉得还差一条。 她盯着梁世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看了半天,才恍然想起了:“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梁世这才悠然道:“很好。” 柳蓝青疑惑道:“我不明白,你都到他家门口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梁世没有回答她,只是转动钥匙开了锁。 “顺便说一句。”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门:“梁嘉今年十九岁,依旧相信世界上是有妖怪存在的。所以你自己衡量困难程度吧。” 柳蓝青:???? 网瘾少年加重度中二症的顶级配置吗?! 门一打开,房间里的场景映入眼中,柳蓝青吓了一跳,立刻警惕起来:“天啊,他家被抢了吗?” 梁世:“……没有。” 柳蓝青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地乱飞的各种东西和被踢翻的垃圾桶,又顺着声音的源头看了看楼上音响声很大的房间,不由有点怀疑网瘾少年是否还活着这件事实。 她还在犹豫,梁世已经坦然走了进去,对她说道:“他家的阿姨每天早上十点来收拾这里,现在是下午四点,还有十六个小时这里一切归零。” 说着,伸手扫开沙发上堆积的零食碎屑,坐了上去:“所以理论上来讲,这里还是比较干净的。” 柳蓝青:“……” 她用脚从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上扫出一条路来,他们两个都进屋说话半天了,楼上依旧一点都没发现他们来了,怪不得梁世很肯定只要柳蓝青不说出去,他弟弟就不会发现他来了。 柳蓝青决定在上楼敲晕那个小混世魔王之前了解一下情况,发愁地问道:“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啊?” 梁世:“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还有一个流浪汉住在一楼,保洁阿姨发现后给赶出去了,梁嘉到现在都不知道。” 柳蓝青:“……” 梁世想了一下,决定多给她一点背景资料:“而且具体来说,他父母现在还以为他住在家里。他们忙于吵架,还没发现梁嘉搬出来了。” 柳蓝青:“……” 梁世说:“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柳蓝青一步一步哀怨地往楼上走,一步一回头看着梁世,走到一半停下来,幽怨地问道:“老板,我要是把他劝出来了,有奖金吗。” 梁世脸就是一黑:“不扣你工资就不错了,还想要奖金?” 柳蓝青很难过。 果然是翻脸无情的资本主义商人。 她走上二楼,敲了敲房间的门,里头一点回应也没有,她推开门进去了,看见一个少年正全神贯注地坐在电脑前,面前电脑的界面还处于进入游戏的状态,但是他却如临大敌,仿佛要做一件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柳蓝青怕忽然出现吓到他,又敲了敲门才走进去,喊了一声:“梁嘉?” 她觉得这么喊人家好像有点突兀,想改口喊梁先生,然而面前这个少年虽然已经十九了,人却长得很小,脸很甜,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柳蓝青只好喊了一声:“梁公子?” 坐在电脑前的梁嘉才不管她喊什么,甚至都没在意她是怎么进来的,直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可乐没了,去给我拿一瓶。” 柳蓝青只好去给他找可乐,他自己住的房子还挺大,柳蓝青翻了半天都没翻到可乐在哪儿。 然而看这小子每天灌可乐的程度,柳蓝青有点担心他这么喝下去骨质疏松啊。 柳蓝青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可乐,下了楼还看见梁世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气得直接给他从水壶里接了杯水,端着就上了楼。 梁嘉沉迷打游戏,看也不看柳蓝青一眼,接过水喝了一口,眉头一皱,又给吐了出来,把杯子没好气地还给柳蓝青,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嘟着嘴说:“我要喝可乐。” 柳蓝青说:“家里没可乐了,我等会出去给你买。你先喝点水吧。” 梁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撇了撇嘴: “那我要喝矿泉水。” 柳蓝青:“……” 你到底是十九岁还是三岁嘛! 然而他长得乖,人看起来很小,一身干净清爽的白衬衫,眼睛亮晶晶地很好看,撒娇耍赖起来竟然还有点萌。 柳蓝青和他对视三秒,被他打败,只能转身去给他买矿泉水。 她登登登跑下楼,梁世坐在沙发上挑眉毛看了看他,带着白手套的手威胁地敲了敲手表,示意她抓紧。 柳蓝青只好冲出去给那个小少爷买矿泉水。 好不容易矿泉水买回来了,梁世坐在楼下奚落她:“十分钟过去了。” 柳蓝青好不容易把矿泉水放到了梁嘉桌子上,梁嘉拧盖子拧半天,没拧动,又丢给柳蓝青:“打不开。” 柳蓝青只好把拧开了带给他,就差喂他喝水了。 结果梁嘉喝了一口,脸立刻就皱起来了,仿佛柳蓝青欺负了他一眼,瞬间整个人就萎了,特不高兴地转头看着柳蓝青,一副奶凶奶凶要发脾气的模样,没好气道:“不是这个牌子的!” 柳蓝青:“……” 嘴还挺刁。 你这臭小子怎么那么磨人。 柳蓝青已经开始满屋子找棍子了。 要不干脆打晕了带走算了。 结果梁嘉不看她还好,一看她就出事儿了。只见梁嘉睁着打游戏打得发昏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忽然冒出来一句:“你是谁啊?” 他那跟流浪汉同居三个月都浑然不觉的警惕性忽然上线: “你你你怎么进到我家里来的?” 柳蓝青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拉开车门就要把柳楚兰拽出来。 然而门一开,一阵酒气扑面传来,柳楚兰正趴在方向盘上呼呼大睡,车子的皮垫也被呕吐物毁得差不多了,柳蓝青大脑一片空白,别的她不知道,她就知道她是死都不能开着这辆车去接梁世了。 45.chapter45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于是, 每天柳蓝青都要在电梯里非常认真地对梁世汇报:今天我也有很努力地把对您的感情转化为工作的热情呢!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讲这种话, 貌似不讲话很尴尬, 那就讲讲话吧。 但是梁世好像还挺喜欢听她汇报工作的,有时候甚至夸夸她:很好。继续努力。 柳蓝青就信心满满地去继续把她的私人感情转化为对工作的努力了。 虽然她实习期间的任务基本上就是整理文件或者是和设计师进行沟通,再或者是类似记录创意之类的没什么实际价值的工作。 再后来, 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每天早上, 柳蓝青都要在电梯里元气满满地对梁世说:“今天我也会认真工作的!” 梁世:“挺好。很好。非常好。” 他有时候会忍住不笑,有时候默默笑一路, 因为他这个人平时不怎么笑, 偶尔笑一笑就天崩地裂,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 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心情很好。 这种诡异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柳蓝青给肖琴打电话的时候, 骄傲地汇报了自己最近的成就。 肖琴听她说完之后, 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冒出来一句:“你有病吗?” 柳蓝青:??? 肖琴喝了一夜酒,头疼地说道:“你真的把这种话讲出口了?” 柳蓝青丝毫察觉不到其中的关系, 茫然道:“对啊。” 肖琴绝望地说道:“你不说还好, 你一说更尴尬了好不好!你放过他好不好, 他遇到你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惨了!” 事实上柳蓝青第一次说完之后就很后悔了。 理所应当的, 看到梁世微微诧异的表情之后, 她立刻察觉到自己说了傻话。 但是梁世脸上的诧异没能持续多久。 他茫然站了一会儿, 紧接着, 那种紧绷而又僵硬的表情忽然变了, 仿佛再也无法抑制一般,他忽然大笑了起来。 那个总是把自己周身小心翼翼建起高墙的人,无时无刻不带着一副冷冰冰面具的家伙,忽然被逗笑了,甚至笑得站也站不稳,面具裂开一条缝,久违的快乐仿佛从那一身冷硬的铠甲之中溢了出来。 坚硬锋利的轮廓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这个扶着金属门笑得几乎跌出电梯的梁世带着十足的烟火味,而不再是那个困在庞大而又空荡的屋子里那个沉默寡言的人了。 在柳蓝青的认知里,如果一件事能让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快乐,那就不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了。 柳蓝青理直气壮地说道:“虽然尴尬,但是我现在是他每天的快乐源泉了!” 肖琴带着宿醉的头痛做了总结:“相信我,崽,要是这样他还没有开除你,你就等着被潜规则吧。”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柳蓝青已经对梁世产生了好感,她还替为梁世辩解:“你不要这样讲他,梁世他人很好的,他是一个非常正派的好老板!” 肖琴冷酷地总结:“傻白甜。你在豪门宅斗剧里都见不到第二集的太阳。” 柳蓝青更加义愤填膺地说:“你不要把梁世和那些狗血豪门剧联系在一起!他和一般的富二代不一样!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富二代!” 肖琴表示很敬佩柳蓝青能这么坦诚地就把自己归结到“低级趣味”里面,然后又表示自己酒喝得太多还没吐够,不等柳蓝青反应过来就直接挂了电话。 然而柳蓝青讲完这通电话,转眼就被打了脸。 没过几天,她就被叫到了人事部的办公室里。 人事部的刘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工作很出色,我非常欣赏你。” 每天除了整理文件就是整理文件的柳蓝青瞪大了眼睛。 然后,刘聆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所以我决定把你调去十六楼给梁总做助理。” 在柳蓝青的印象里,从来没把梁世往“总裁”两个字上面想,毕竟他这个人说冷淡的时候很冷淡,但是说亲和的时候也很亲和,且做事严谨认真,甚至有点可爱。 但是刘聆这么一说,柳蓝青忽然就觉得陌生起来了。 画风一下子就不对了。 柳蓝青一瞬间觉得自己肩负重任。 柳蓝青问:“那我需要学习什么新技能吗?” 刘聆微笑着说:“别犯规,别猝死,一切好谈。” 柳蓝青犹豫道:“可是我觉得我没有这样的资历……” 刘聆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立刻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柳蓝青的手:“求你了你是唯一一个能跟他一起呆在同一个电梯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引发他精神崩溃的人了。” 柳蓝青:“??” 刘聆又及时地说道:“而且助理实习期间的工资是你现在工资的十倍。” 柳蓝青立刻义不容辞地说道:“好的!我愿意承担这样的重任!” 她这话一说完,刘聆动作熟练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体型硕大的厚重笔记本来。 将这本厚重的本子放在桌子上后,刘聆又取出眼镜来戴上,一副做好了和柳蓝青深谈的模样。 柳蓝青忽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在签下一堆乱八七糟的保密协议之后,刘聆对着柳蓝青露出一个老狐狸的微笑: “现在我们来谈一下注意事项。” 柳蓝青忽然觉得事情貌似没有那么简单 刘聆犹豫了一下,似是在选择一个合适的词汇,最后直白地说道:“梁总有洁癖。非常严重的洁癖。” 她说着,透过镜片,非常敬佩地看了柳蓝青一眼:“所以没有人和他乘坐同一间电梯。除了你。” 46.chapter46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傍晚的时候, 她从地铁上下来, 拎着一堆资料往住处走。 她找的这个住处虽是在市中心, 但是房子已经很老了,楼梯很狭窄,窄窄的楼梯间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 傍晚的夕阳正从那里投下来, 落在空气里上上下下浮动的尘埃上 柳蓝青正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她笨拙地摸了好久才摸到。 她一手拎着沉重的东西, 一手转钥匙开那个有点锈的锁, 把手机夹在肩膀上讲话。 打电话的是孔秋。 柳蓝青从小到大一直喊她秋姨。 孔秋很喜欢小孩, 可惜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她把柳蓝青当成亲生女儿一样抚养长大, 算是柳蓝青的养母。 电话接通了, 孔秋的声音很温柔,让柳蓝青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感到了一丝温暖: “青青呀,找到工作了没有呀?” 柳蓝青夹着手机, 艰难地开了门, 把手上的资料丢到地上, 随口扯了个谎安慰她:“还没呢, 快了, 面试的时候好几家公司有意向要我。” 孔秋很担心她:“要是大城市苦, 就回家里来吧。虽然家里这边没有大城市那么好, 你叔叔还可以在这边的单位给你安排个工作。” 柳蓝青还没回答, 就听见电话里才传来严达山没好气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离家那么远做什么,你直接让她回家这边来找工作,她一个人在外面,家里怎么放得下心?” 孔秋怪他道:“当时没毕业的时候是你说都听她的,现在真出去了,你又反悔。” 柳蓝青赶紧说道:“秋姨,我很快就能找到工作了。” 孔秋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好吧,你要是缺钱,就找我要,别自己憋着,啊?” 柳蓝青生怕他们担心,立刻说:“我不缺钱……” 孔秋犹豫了好久,支吾了半天,才说道:“青青呀,有件事你得知道。你妈妈……你妈妈到s市去了。前两天的时候她来找我们要钱,你叔叔说不给,我还是给了她两千,她拿到钱就走了。” 柳蓝青吓了一跳:“你给她钱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一分钱也不能给她了吗?” 孔秋被孩子反问了一句,有点委屈,声音也小了下来:“我没办法呀,她说她要死了,哭得也很厉害,她那么倔强的人,我以为她真的出事了,就把家里的现金都给她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严达山在旁边冷笑。 孔秋越说越委屈:“我把钱一给她,她立刻就不哭了,还对着我怪笑。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给她钱,她就不会去烦你了。” 柳蓝青赶紧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她除了钱还拿什么别的了没有?” 孔秋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小心翼翼地说道:“她拿了两千,还把你叔叔的笔记本电脑也顺走了。她来的时候我还一直看着她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顺走了……” 柳蓝青头疼道:“不怪你的,监控录像都管不了她,你哪儿能看得住呢。秋姨,我下个月拿了工资,再给叔叔买个新电脑,对不起你们了。” 孔秋说道:“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我就是怕她去找你,你现在找工作,最是缺钱的时候,你要是钱没了,记得找我要……” 柳蓝青安慰了她几句,说自己不缺钱,马上就能找到工作了,心里空落落地挂了电话。 她坐在出租屋空荡荡的地上,连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母亲。 这两个字对柳蓝青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她的母亲名叫柳楚兰,名字很好听,但是谁也搞不清楚她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关于母亲的家庭,柳蓝青从小就没听说过,似乎既没有父亲生,也没有母亲养,仿佛她就是棵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 柳楚兰年轻的时候生得极美,不仅美,人也聪明极了,虽然是只上过小学,但是学什么都快。在柳蓝青关于母亲那少得可怜的记忆里,知道她为了谋生,给马戏团做过魔术师、给西餐厅做过给弹琴的、还做过刺绣、写字,细算起来,不知道她是哪儿学来的这些技巧,仿佛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柳楚兰的手很巧,几乎巧到了极致。 她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动作;演练几次,就能掌握技巧,因而学什么都快,用功起来一天能打好几条毛衣;写字的速度也快,一天能抄完一本书,字体整齐漂亮,一点都不会因疲惫而潦草。柳蓝青记得她上小学的时候,母亲甚至用小刀给她雕了栩栩如生的半身像。 柳楚兰这一身技巧,任是做什么都能做好,只可惜她到后来越来越堕落,竟成了个扒手。 柳蓝青刚上学的时候,家里需要钱,柳楚兰那时候还算正常,一开始的时候为了多点收入,学着打牌打麻将。 她聪明,学得快,从第一局就开始赢钱。 后来她迷上打牌,平时工作也不做了,去几家棋牌室整宿整宿地打牌,直到被人发现出千,给赶了出来。 再后来,酗酒,抽烟,偷东西,没人知道她的钱是哪儿来的,人人避而不及。 最后她喝醉了酒,偷东西的时候被人抓住,关进监狱劳改三年。 以前柳楚兰不回家的时候,就把柳蓝青送到隔壁孔秋家里,再后来,她越来越胡闹,孔秋索性办了手续,把柳蓝青领养回家了。 柳楚兰在外面胡闹的这几年,柳蓝青初中毕业了去读重点高中,她和母亲的路早已越走越远,记忆里关于母亲的很多东西已经慢慢变淡了,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 等柳楚兰被从牢里放出来,柳蓝青大学都已经毕业了。 47.chapter47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怪胎另类,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 他一直拒绝承认。他总是在自己身侧建起高墙, 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哪怕是一丝气息他也想阻在门外。 可是这一次,这一缕细小的东西从门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让他不安, 让他难以忍耐,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手洗干净。 但是不是现在, 也不是在这里。 从骨子里生出的自矜让他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失控, 又去用消毒水不断地洗手, 像个异类一样在陌生的医院里发疯。 于是他将手收回, 看似从容平静地放回口袋,又走回到icu门口去。 柳蓝青见他回来了, 对着他笑着说道:“你知道你弟弟在icu里数数等着我们把他放出去吗?” 梁世淡淡应了一声, 本想挨着柳蓝青坐下,但是走到了柳蓝青旁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又往长椅的另一边挪了一挪, 隔着一个座位离柳蓝青远远地坐下, 仿佛是动物警惕着什么一般。 柳蓝青见他坐得远, 脸色有很奇怪, 微微凑近了问他道:“你没事吧?” 梁世拧着眉盯着她看了半晌。 然后, 他果断起身, 又往长椅的另一头挪了一个位置。 柳蓝青:“……” 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她老板忽然就不开心了。 柳蓝青挣着十块钱的工资操着一百万的心,担心地问他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梁世坚定地坐直了身子:“不。” 又过了一会儿,梁嘉本困在icu里,实在是受不了枯燥无聊的坐着了,一副被困的小兽可怜至极的模样,眼巴巴地等着被放出来。 他起先是试图暗示柳蓝青放他出来,只是装作不经意地打哈欠,搓手,挠脖子,扯衣角,但是演技实在是过于拙劣,门外头的两个人看的一清二楚,一心想看他能熬到什么时候。 柳蓝青见梁嘉在icu里呆的无聊,不由得问梁世道:“你父亲什么时候意识是清醒的呢?” 梁世简短的回答:“永远不会是清醒的。” 柳蓝青不由得奇怪:“那你让他来是……?” 梁世平静地看着被困在icu里手足无措的弟弟:“我就是想看他难受的样子。” 柳蓝青:“……” 梁世盯着在icu里抓耳挠腮一刻也待不下去的梁嘉:“或者说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件事。” “有时候我以为是我的错。”梁世似是想要理清什么东西:“是我不够好,不够听话,没有做一个负责的儿子,他戒毒的时候我也给过他钱,因为我相信他会用这些钱去买食物,但是我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是我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 他说道这里,神情忽然变得放松起来,望着柳蓝青笑了笑,似是对什么执着的东西豁然了: “他只是个糟糕的大人而已。” 梁世说到这里,下意识把带着手套的手往身后藏了藏,道:“所以才极力不想变成他的样子。” 柳蓝青不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梁世躲开了她的目光,对着icu里已经快要发狂的梁嘉点点头,道:“把他带出来吧,再让他呆下去他估计就要翻窗而逃了。” 说完,就要站起身来:“我在楼下等你们。” 柳蓝青从包里掏出崭新的手套来,梁世的尺码比她的手掌略大,她将有点大的手套带在手上,仿佛像是个带着卡通装饰的小孩,珍重地将手抬起来,在梁世面前晃了晃,很小心地避免吓到他,然后轻轻地用带着手套的手拍了拍他的头。、 梁世挺吃惊的,倒不是被吓到,而是对她这个奇怪的动作产生了不解。 只见柳蓝青异常郑重地看着他,仿佛在进行什么无比庄严的仪式一样,很小心地捋了捋他的柔软的头发,孩子般执着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他只是糟糕的大人而已。” 柳蓝青仿佛摸小动物脑袋似的,套着宽大手套的手掌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手指隔着手套,触感从头顶传来,柳蓝青极为小心地望着他,仿佛正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她说完,仿佛生怕说的不够到位一般,又无比认真地说道:“和他一点都不一样。” 不一样了吗? 梁世出神地想着。 梁世吃惊地看着柳蓝青,任由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很久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在柳蓝青鼓起勇气拍他头的时候,起先态度有几分软化,可是很快,他忽然变得极其暴躁起来,猛地一把拍开了柳蓝青的手。 48.chapter48 购买比例不足!请七十二小时后查看最新三章!  柳蓝青把依旧在不断废话的梁嘉塞进车厢, 试图在大脑中屏蔽他的废话, 依旧有那么几个不着边的词飘进来。 梁世就这么忽然没影儿了。 他本来说在医院楼下等他们, 柳蓝青在医院楼下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他的影子。 柳蓝青给他打电话,电话也没接, 人仿佛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 像他那种性格,多半既不可能坐公交也不可能坐出租车,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没影儿了呢? 有那么一刻柳蓝青不觉得她把她老板丢了, 仿佛梁世不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成年人, 倒似个易受惊吓的小孩儿似的, 柳蓝青一贯对这种皮囊漂亮眼神又无辜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仿佛是颗小小的刺, 正戳在她心底柔软的地方。 她过了好久才看将梁世之前给她发了条消息, 让她送梁嘉回家,周一早上照常来上班。 柳蓝青赶忙回信说已经收到,又问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结果那头过好久冒出来一句: 【没有】 没有你到底为什么不接电话跑没影儿嘛! 见他不再回复, 柳蓝青只好把还在废话的梁嘉塞进安全带里, 嘱咐他坐好不要乱动, 开车送他回家。 她好不容易才在晚上把梁嘉送到他住处, 结果梁嘉眼巴巴地坐着望着她, 在车里蹭了蹭, 道:“姐姐, 下次能不能开这车送我去漫展啊?” 柳蓝青本来想拒绝,结果那小子紧紧地抱着安全带,跟抱着个宝贝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她,期待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柳蓝青态度只好软下来:“这车不是我的,不行呀。” 梁嘉一瞬间就蔫了。 他慢蹭蹭地挪下了车,动作非常缓慢地关上了车门,一步一回头地看着那辆令他喜欢的车子,万分不舍地走向自己家门,仿佛柳蓝青不是送他回家继续打游戏,而是送他去监狱里关起来一样。 眼看着梁嘉无比丧气地走了,柳蓝青看着他那副痛舍所爱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点心软,锁了车追过去,问他道:“有人给你做晚饭吗?” 梁嘉本来都要把门关上了,柳蓝青这么一问,他把半个身子从门里面探出来,本来要说什么,转念一想,忽然改口道:“没有!” 柳蓝青看他神色不对,不仅疑惑:“真的没有?” 梁嘉显然是个糟糕的撒谎者:“没有!” 柳蓝青进去以后才发现,其实他雇的家政阿姨每天上午十点给他收拾完屋子洗干净衣服,然后给他做好一日三餐放到冰箱里去,本来他每天都应该什么也不缺才对。 但是网瘾少年有个特点就是生物钟错乱,每天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然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中午醒,把所有冰箱里的食物拿出来吃一顿,到晚上就没了。 但是他每天不怎么运动只坐着打游戏,所以晚上就喝汽水吃零食,总而言之恶性循环,是一种非常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柳蓝青看着他乱成一团的家里,头疼地问道:“你搬出来大概多久了?” 梁嘉头一歪,算了算,他数学不是很好,掰着手指头算半天,最后把手机拿出来算清楚:“半年了吧。” 柳蓝青吃了一惊:“你跑出来半年你爸妈都没发现?” 梁嘉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看着她:“我辍学三年了,他们还没发现呢。” 柳蓝青被他这句话彻底震惊,本来还想劝他两句,末了看着周围乱成一团的屋子,说道:“我们先把这里收拾了再说你上学的事。” 梁嘉很高兴地问:“姐姐你要帮我收拾屋子?” 柳蓝青抱着肩膀冷漠地看着他:“不,我要指挥你自己收拾屋子,你是个成年人了,自己的烂摊子要自己解决。” 梁嘉:“???” 他的小孩儿脾气一瞬间上来了,直接往乱七八糟的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脑袋一样,特有理说道:“不要!” 柳蓝青站在他对面,伸手一指:“去把那堆垃圾扫了。” 梁嘉:“我不。” 柳蓝青:“你把屋子收拾好我给你做饭吃。” 梁嘉:“我不!” 梁嘉理直气壮地和她对视了大约三秒,也不知道从她眼神里读出了啥,一瞬间忽然怂了,立刻拿起扫帚去扫地。 柳蓝青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上,指使着网瘾少年一身怨气收拾自己屋子,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屋子里可算是看起来像样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