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喜欢你》 1.第一章 北京秋天，地面铺满银杏叶的时候，卓陆眼里只有一大片的金黄色。 放眼，西站人来人往，穿军大衣的中年男人揪着卓陆衣领不放，卓陆没法使力。围观的群众提着蛇皮口袋和行李箱在这个冷秋里准备看一出好戏。 十八岁的卓陆孤身力薄，只剩嘴里的坚持。 “老子没偷就是没偷，你他妈才是小偷，狗黄牛艹你爷，把票钱还我！” 男人用拳头打碎了卓陆唯一剩下的坚持，还有那份倒在地上的自尊。 没人解围。 这里是巡逻盲区，公安赶来的空隙里足够卓陆吃苦头。 那些金黄色的银杏叶布满了卓陆的视界，快要扛不住时，有人喊“警察来了”，是道女声。 男人和围观的群众顷刻跑路，有人蹲下来扶卓陆。他第一次这样狼狈，头晕眼花，视界模糊不清，只看见满空的银杏叶飘落，和对方白皙的脖子上那颗小黑痣。 搭在他手腕上的一双手细长又瘦小，在这个寒秋里冷白冷白，一看就是一双小姑娘的手。 他也没能听清楚对方问了些什么，似乎问了他是哪里人，家人在哪，要带他去车站警务室。 卓陆费劲抬起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帮我？” “他们欺负你啊。” “你信不信，我不是小偷。” “嗯，我相信你不是。” “为什么？” “看起来……不太像。” 这是2007年，卓陆从朝阳区那栋豪华别墅里跑出来吃到了这些苦头。 女生给了他一百五十七块五毛买车票，超市门前，她把手上的便利袋挂在卓陆手腕上转身离开。袋子里有一桶酸菜牛肉面，一瓶娃哈哈矿泉水，一包心相印纸巾。 卓陆到最后都没有记清对方的脸，但是女生给他买票掏钱的时候掉了一张身份证，卓陆捡起归还。 方初。 女。 汉族。 回到临城，屋里地暖很热，卓陆席地坐下，看着那个透明的便利袋子发呆。他想了很久，等滑盖手机充满电后摘下电池板，装盖，开机，按下袋子上xx超市那串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卓陆一直没有打通过超市的号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九年后，卓陆见到了方初。 2.第二章 “进来吧，我们到了。” 临城一家楚菜餐厅，包房门口，许南阳正偏头对身旁的女生细心招呼，“初糖，行李给我。” 包间里已经坐下了人，二男二女，互牵着手，显然是两对情侣。他们瞧见门口出现的两人，穿一件棕色毛衣的男生沈放最先从座位上起身。 “欢迎欢迎，今天我们兄弟几个总算见到传说中的初糖好女友了！”沈放走上前。 出现在门口的女生一米六五的个子，穿一件黑色大衣，系着卡其色围巾。冬日的临城冰天雪地，她穿得并不算厚，刚刚进到室内，白皙的双颊生出一片红。她的目光对上沈放和包间里的人，不怯不烈，礼貌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 沈放伸出手介绍自己：“初糖你好，我叫沈放，是南阳这货的发小，铁哥们。” 初糖不姓初，她叫方初，是许南阳的女朋友。 “你好，我叫方初。”方初伸出手，抿唇露出一个微笑，“我听南阳提过你们，很高兴见到你们。” “陆哥到哪了，给打电话催他一下。”沈放跟方初握过手回头指挥身后的胖子，“小王八打电话问一下陆哥。” “我告诉你啊，你再喊小王八今天你买单。”王生宇就是沈放身后的胖子，他朝方初介绍完自己和他身后的女朋友，拿出手机要给卓陆拨电话。 “我来打吧。”许南阳偏头看方初，“你跟他们坐坐，我出去打个电话，陆哥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铁哥们，最够义气的兄弟。” 许南阳拿出手机走到外边过道打电话：“陆哥，我们都等你呢，到哪了？” “今天是什么安排？老子不爱吃楚菜。” “嘿。”许南阳笑，“我女朋友爱吃，她来了。” 电话另一头，原本打算推掉今天这场聚会的卓陆诧异了一秒钟，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在红灯亮起时踩下刹车，取下今天耳朵上戴的金丝边框眼镜。他勾了勾唇，“行啊你小子。” “我跟初糖求婚了，现在她过来就打算筹备我们的婚礼，她也会在临城找工作，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异地恋了。”许南阳眼中溢满笑，服务员端着菜从过道走来，他侧身避让，一边说，“陆哥，你可是证婚人啊，要没有你兄弟我还是光混一条呢。” “等着。”卓陆挂了电话，变换车道，右转换成今天的目的地。 他心情不错，放了首满是激情的摇滚乐，一边哼着调调。 他跟许南阳、沈放、王生宇三个人是小初高同学，也是这么多年的铁哥们。许南阳高中去了一次华城，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开始了一段qq聊天的网恋。后来许南阳为了女生考到华城念大学，卓陆笑这小子中了邪。19岁那年，几个人在火车站送许南阳去华城，卓陆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许南阳裤兜里。 “*本0.01，兄弟，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许南阳单纯得窘红了脸，卓陆哈哈大笑。 初糖是许南阳为女朋友起的外号，这些年许南阳把女朋友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几个哥们知道照片，说女朋友长得太漂亮了，怕他们起歹心。卓陆只听过初糖的声音，连真名都不知道。他记得有次接起许南阳的电话，对方声音温和，细小如春风拂过水面，软得卓陆下意识也放缓了声调。 许南阳妥妥的直男癌晚期，到大四毕业都没“拿下”女朋友。亏得卓陆耐心教哥们如何打动这种矜持又难得的好姑娘，连初糖每次的生日礼物都是许南阳打电话求助卓陆该送什么。可以说，这些年的恋爱全是卓陆帮许南阳谈下来的。 车子很快开到了地方。 方初正坐在包房里，沈放的女朋友宋桃在跟她聊天。 “你热不热，把外套脱了吧。” “还好，刚刚外面挺冷的，我这几天有点感冒，缓过来再脱，谢谢你啊。”方初微微一笑。 宋桃性格比较大方，瞅着方初一阵瞧，拉着王生宇的女朋友许菲问：“你看初糖的双眼皮好好看啊，我做的这个跟她的一比简直假得太明显了。” 许菲说：“人家这是天生的，你后天开刀能做出来就是上辈子积德了。” “你喝点这个蜂蜜水，嘴巴放甜点。”宋桃端起一杯金桔蜂蜜作势要灌到许菲嘴里。 方初好笑地看着她们打闹。 她跟许南阳认识八年，中间因为异地引发的种种矛盾冷战过一段时间，算起来去年才真正确定了稳固关系。许南阳的这三个朋友她时常听在耳边，这次真正见到更有了亲切感。 宋桃和许菲打扮朝气时尚，性格大方，沈放与王生宇言谈举止里也很热情亲切。方初低头端起水杯，忽然听见许南阳的声音和一道轻笑声。 略有懒散，碰击喉头逸出低沉。 她抬起头，门口，许南阳身边站在一个高挑的男人。 男人穿一件深蓝色西装，气质干练，眉眼与勾起的唇角里却显得有些轻浮痞气。他手上拿着一副金边眼镜，目光越过包房里众人，一眼寻觅到方初。 一瞬间，他唇边笑凝结。 方初站起身。 许南阳介绍：“初糖，这就是我常和你提的陆哥，卓陆。” “你好，我常听南阳提起陆哥你帮助过他很多。” 许南阳拉起方初，越过桌椅站到卓陆身前让两人握手认识一下。 卓陆垂下眼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许南阳口中的初糖。二十六岁的女生皮肤白皙，豆沙色口红令她气色红润，栗色微卷长发披在肩后，她梳着中分，气质柔和恬静。此刻，初糖朝他露出笑，也伸出手来。 卓陆收起身上的痞气与随意，递出手。眼底波光处，这双手白皙又细小。卓陆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人到齐了，许南阳招呼服务员上全菜。 王生宇问卓陆：“陆哥，你今天这身出场打扮有点不正常。这是要去相亲还是召开几个亿的大型会议？”他显然是在调侃，“你不近视啊，戴个眼镜装什么斯文，抢南阳风头可是要负责买单的啊。” “就算穿女装老子也乐意。”卓陆懒懒回。 许南阳咳了声：“你们注意一下形象，女生在，别失礼貌。” 卓陆向方初看去，她垂着头笑了笑。他收起一副玩世不恭：“让弟妹看看还吃什么，第一次见，今天我请客。” “这些菜都挺好的，不用再加。”方初回。 卓陆点了点头。 许南阳替方初夹菜，跟她交谈：“我爸妈明天回来，等下吃完饭我就带你回我家，明天他们就能见到你了。我家房子不大，希望你别觉得寒酸。” “嗯，不会。”方初说，“别给我夹了，你自己吃。”当着这么多朋友，她有点不好意思。 卓陆就坐在许南阳右手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偏过头，撞上沈放看他目光。 “看什么看，就我一个单身，你们仨不知道宠着我点。” “来，给大佬夹菜。”沈放夹起一块鱼肉递到卓陆碗里。 许南阳笑着说给大佬倒酒。卓陆推开，说不喝酒：“待会儿还有点事，要开车。” 沈放笑着点破：“又要追哪个美女？” “一个白领。”卓陆靠上椅背，点了支烟，笑得有些讽刺，“现在的都市丽人不都喜欢西装革履，外表看着要稳重，说话还要幽默风趣，最好颜高有钱活儿好……” 许南阳重重咳了一声，卓陆不再说，顿了瞬间把烟头在桌面摁灭，他端起果汁：“今天弟妹第一次来临城，我们走一个。” 众人气氛很好。 卓陆看向方初：“弟妹从华城来临城不容易，以后我们三个就是你的娘家人，这货惹你不高兴就找我，我第一个帮你削他。” “谢谢陆哥。”方初依着许南阳，也礼貌喊了声陆哥。 许南阳正准备打电话订个ktv包房，手机拿出来时恰巧接到一个来电。他神情稳重，跟身边的方初和卓陆说了一句“领导打的”便走到了门外接听。 卓陆左手边顿时空出位置，方初穿着黑色大衣，脖子上的一圈围巾也没有解。宋桃拿出手机，两个人在加微信。 宋桃说：“我建个群，许菲你也进来，以后我们就是三朵仙女花。” 许南阳进了包房：“初糖。”他喊得急了一点。 大家不免都停下交谈看向许南阳。 “刚刚我领导打来电话，要我去c城处理一下工作，我没能推掉……” 卓陆道：“什么领导，打扰人夫妻团聚不是犯罪么。把工作辞了，哥养你。”他显然是帮许南阳化解这份临时的尴尬。 方初说：“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九点前我得到c城，大概明天能回来。” 许南阳刚刚升了区域经理，临时出差的事情方初之前也听他说过。她说：“那你先去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去你家，今晚我还是住在酒店。” 只能这样了。 大家差不多也吃好，接下来唱歌的活动取消，许南阳要去买单，卓陆道：“你陪着她，我去。” 许南阳回头朝方初笑了笑：“我这哥们就是讲义气。”他有些愧疚地看着方初，“那我明天早点回来，你坐飞机也累了，晚上早点休息。” 沈放有车，王生宇也跟他顺路，他便带着王生宇和女朋友一起先送许南阳去高铁站。临走前，许南阳将卓陆叫到一边，嘱咐卓陆将方初送到酒店，他掏出钱包要给刚刚的饭钱。 “不给哥面子。”卓陆道。 许南阳笑了笑，没再硬塞。他再嘱咐：“初糖路上有点累，你帮我早点把她送去酒店吧。”他目光流露出男人柔情，“现在我跟她也算是安定下来了，以后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行。那件事，她知道吗？” 许南阳脸色瞬间变得警惕。 “她不知道，我没告诉过她。哥们，这事你可别提，帮我保密。” 许南阳紧张地望着卓陆，灯光下，卓陆眸色难辨。他等了一会儿才见卓陆开口：“人渣，你tm的以后再敢做这种事老子废了你。” 许南阳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卓陆答应下来了。 卓陆提的这件事他不敢说。 大四毕业那年，他没答应方初留在华城，回到临城选择了梦想的公司，他工作踏实，越干越好，劝说方初来临城无用，两个人矛盾频出，冷战的一段时间里跟公司一个同事处过一段。 许南阳知道自己当时就是生气极了的报复，他心里只有方初。 这事方初不知道，沈放和王生宇也不知道，他跟女同事开房时，卓陆的房间恰好在他正对面。 沈放来喊许南阳上车，许南阳跟卓陆道了别。 他们走后，餐厅大堂里，方初低头用手机在网上订好一家酒店，抬头望着卓陆道：“地址在华南路，离这里近吗？” “不算近，交通改道，开车五十分钟。” “那我还是打车过去吧……” “我送你。”卓陆打断了方初，提过她的行李箱走出餐厅大门。 他站在门外，一手握着行李箱拉杆，一手帮方初扶着推门门把。 方初忙走出去：“谢谢。”她想了想，“陆哥，还是我自己打车吧，我刚刚听你们聊天，你应该还有事情。” “没事，记得以后跟我不需要客气。”卓陆提着行李箱下了台阶，说了句小心，又勾起笑，“朋友妻不可欺，你们这快要结婚的节奏，我更不敢把你晾在这。” 方初微笑，跟在他后面。 卓陆停在一辆黑色大众suv前，打开后备箱将方初的行李放进去。 守着路面车位收费的大爷走来：“一个半小时，算7块钱好了。” 卓陆先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回头朝方初道：“上车。” 临城的冬日，外边风吹得很冷，尤其现在已经天黑。 等方初上了车，他掏出一张五十递给大爷：“零钱就不用找了。” 卓陆坐上驾驶座，打开暖气才系上安全带。 车子平稳驶向路面，很安静，卓陆放了陈奕迅的歌。 方初开口打破这段安静的尴尬：“你也喜欢陈奕迅。” 卓陆只笑了笑，几年前许南阳托他买两张陈奕迅的演唱会门票，说过方初喜欢。当时许南阳生活费不多，两张票三千，卓陆跨省买完，只说花了一千。 “你跟南阳稳定了吗，他这小子走在路上不敢看别的美女吧。”卓陆想了想，还是觉得许南阳之前那事太混蛋。他抬眼看路况，却是想留意方初的神情。 方初唇边带着笑：“他人稳重诚实，对别的美女不感兴趣。我们稳定了，解决异地恋的办法就是结束异地，他不想放弃事业，我也舍不得折断他这对翅膀，过来也挺好的。” 卓陆一时没有接话。 方初的手放在膝盖，他眼角余光处那双手白皙细长，莫名而来的熟悉感又涌上卓陆头顶。 “临城气候比华城冷一点，你该穿羽绒服。” “嗯，我带了。”车上暖气很足，方初抬手解下围巾。 卓陆细心，他看向副驾驶后视镜里的路况，准备将车速放慢一点，却忽然一瞬间踩下刹车。 急刹声划破夜空。 重力令方初身体狠狠前倾，她被吓到，张着唇，呼吸声传到卓陆耳朵里。 “方初。”卓陆喊。 “怎么了？” 卓陆望向方初，她眼中紧张，围巾解下，黑色大衣领口上方的脖颈修长白皙。卓陆望着那颗小黑痣，呼吸像是瞬间暂停，他顿了好久，偏过头重新发动引擎。 “没事。” 她是方初。 3.第三章 车厢里安静下来，卓陆开车很稳。 方初手握着安全带，见这一路没再出刚才那种状况才松了口气。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方初便闭上眼睛休息。 车子驶入右转车道，卓陆看见方初闭上双眼，他按下一点车窗，单手握着方向盘，掏出一支烟点燃。 路灯的光印在卓陆脸庞，他眼底仿佛有巨浪翻涌，但一切却过于平静。 他再偏头看了一眼方初。 女生闭着眼的模样安静柔和，她有很端正的五官，眼唇尤其精致，拼在一起是温柔知性的美。这样的女生也许有很多，但偏偏她是方初。这是卓陆第一次真正看清楚方初的样子。 风从窗口灌进车厢内，很凉。烟雾飘向副驾驶，方初并没有睡着，她闭着眼咳了几声，不太闻得烟味。 “不好意思。”卓陆掐灭烟头。 迈速表从60迈降到30，卓陆道：“你没睡着？” “没事，我把车窗打开，你想抽就抽吧。”方初去按按钮。 “我扔了。” 她手停下。 卓陆看着路况，问：“许南阳对你怎么样。” 方初诧异了一下，笑：“挺好的。” “如果他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跟我讲。” 方初一笑：“放心吧，他性格好，不会的。而且人以群分，你们都是很好的朋友，他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也放心。” 卓陆没接话，最终还是笑了笑。 车子忽然提速，一下子逼近70迈。 方初眉心微微一蹙，她不好开口，只望见车窗外一切都在飞快地倒退。 卓陆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一串铃声，他放慢了车速，手指滑下拒接。很快，铃声又响了一遍。卓陆一顿，接起。 “抱歉，今天不来了。”他语气淡淡。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间，那头一声不吭主动挂了电话。卓陆将手机往收纳盒里一搁。 方初心里明白，恐怕是因为要送她才耽误了卓陆的事。她正准备开口提这事时，卓陆的手机又响起了来电铃声。 卓陆看了一眼，随意地接起。他没连蓝牙，但车里静，方初听到了。 “卓陆，你耍我是吧？”手机里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有些愤怒。卓陆还没回答，那头道：“九点钟没看到你，跟我就别想再有戏。” “您随意。”卓陆勾起唇，笑得毫不在意，“我忽然觉得自己追你吧毫无意义，抱歉。”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方初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很僵硬。 “刚刚你说，许南阳有我们这群朋友你放心，现在你看到了吧，我不是什么好人。”他唇边的笑有些嘲弄。 方初颇有些尴尬：“如果是因为我和南阳……那南阳应该会很愧疚，我也不好意思，要不你把我放下来。” “没事，再有五分钟就到了。”卓陆问，“许南阳从来不这样发火或者捉弄人吧。” 方初微微一笑。 她的确觉得卓陆跟许南阳的性格完全不同，但两个人能成为朋友，应该也有一些她还不了解的共同之处吧。 卓陆问：“听说你只有一个舅妈是吗，那以后也是会把长辈接过来一起住？” “我舅妈应该不会过来，她现在身体不太好，只想留在家里。”方初父母过世早，幸好舅妈把她当亲生女儿照顾养大，之前她不愿意跟许南阳一起来临城就是不想离舅妈太远。现在虽然她来了临城，但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个唯一的亲人。 “飞机很方便，以后可以多带长辈过来，当旅游。” “嗯。”方初轻笑。 两个人不再说什么话，很快到了酒店，卓陆下车绕到副驾驶，准备为方初开车门时她已经先打开了车门。 卓陆虚扶了下门把，方初看到了，抬眼朝他笑着说谢谢。他走向后备箱取出行李，方初也重新系好了围巾。 卓陆再看不见那颗小黑痣。 方初来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押金一千。” 前台说完话，卓陆已经掏出卡递过去。 “我自己来。”方初忙拿出现金，前台已经收了卓陆的卡。 “我跟南阳这么多年哥们，跟我别客气，如果觉得毛巾不干净就拆收费的，从押金里扣。” 方初态度坚决，从前台手中取过卡：“你收我的现金吧，谢谢。”她忙递过去现金，将卡还到卓陆身前，“真的不用麻烦，我和南阳已经够给你添麻烦了，谢谢陆哥啊。” 卓陆没再坚持，接回卡。 “房间已经开好了，女士，您的房间是网上打折的价格，是不含早餐的。”前台递给方初房卡和身份证。 “给她一张餐票。”卓陆递过去现金。 “早餐48元一位，先生找您零钱。” 方初只能接过餐票，卓陆比她高许多，她抬头道：“谢谢陆哥，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卓陆提着行李箱走向电梯。 “我自己上去就好。” “箱子沉。” 两个人都没再客套下去，因为方初觉得自己太客气反而有些尴尬。 出了电梯，方初正在寻找左右方向时，卓陆看了眼前方提示图便道：“这边。”他一路准确无误地来到房间门前。 “你之前来过这家酒店？” 卓陆摇头，垂眸看着方初，出口的话幽默：“我比你高，视线触及速度可能比你快了一点。” 方初抿起唇。 进了房间，卓陆将行李箱放在角落，探头看了一眼整个房间，又走进洗浴间检查了一遍。方初看出他的细心，她将包放在桌子上，房间的灯忽然在这时熄灭。 漆黑里，方初想去开灯，转身便撞上了身前这具带着暖意的身体。她身体一晃，手臂被一只手掌握住。烟草气逼近，她后退一步。 房间灯光亮起，卓陆一手按着开关：“我检查下有没有摄像头。” “应该很安全的。”方初退开，他自然地松开了手。 卓陆点点头：“这家酒店之前出过这种事，我看了都没问题，晚上记得落下防盗锁，把杯子挂在门把上，早些休息吧。” “杯子挂在门把上？”方初诧异地看着卓陆。 卓陆勾起唇，走到桌前拿起一个水杯来到门后。他将杯子的把手挂在门把上，回头道：“就是这样，看清楚了吗。” “我之前都不知道。”方初忙点头。 他将水杯递给方初，方初接过。 “你早点休息。”他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方初松了口气坐在床头换拖鞋。 她第一次见卓陆，有些陌生，这一路麻烦别人已经很过意不去。 卓陆走出酒店去了停车场，他拉开车门的瞬间忽然停下动作，沉默里将车门关上，拿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陆哥，初糖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到酒店了，辛苦哥们了，回来我一定请你们吃顿好的。” 卓陆没说话。 电话里，许南阳道：“陆哥？听得见我说话吗。” “嗯。” 许南阳笑：“没耽误你约会吧。” 卓陆站在黑夜里沉默，许南阳听见手机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说道：“你快去约会吧，我也快到地方了，改天见。对了，初糖在哪个酒店？” “大老粗，你自己女朋友自己不问，问老子。”卓陆终于骂了一句。 “嘿，我一直都粗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华南路，xx城市酒店。” “行，我明天中午到，直接过去接她。” 卓陆沉默后开口：“几点到，我去车站接你。” “ok，十一点半。” 卓陆回到家。 他径直走进卧室，从衣柜抽屉里找到那个便利袋。透明的袋子，红色的字印着超市名字和地址与号码，他看了许久，放在床头去了浴室。 他将自己置身在淋浴下，花洒喷落的水滴一颗颗从他眉峰滑至脸庞，顺着喉结滑向腹部的肌肉。他很久才从浴室出来。 手机在床头拼命召唤，他拿起，是最近两天原本想泡的那个白领打来的。 “喂。”他整个人已无波澜。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跟我玩套路呢是吧。”对方还在生气，顿了一下，语气缓和，“我收到你寄来的礼物了，这套唇釉全球限量，我没跟你说过，只在我朋友圈发过，既然你知道，明明就是对我上心的，今晚放我鸽子又是什么意思。” 卓陆勾起唇，这笑漫不经心，有些讥讽。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现在在海x广场。” “把机会留给别人吧，我只想跟你玩玩，没当过真。唇釉送你，不值钱。” “你什么意思？” 对方话没说完，卓陆已经挂了电话，他将这个手机号码拉黑，点开对方微信也一并删除。 有新的消息出现在列表上，是个女生头像：陆哥，威宁路酒吧，来吗？ 卓陆将这个人也从好友中删除。 临城的冬日里，室内室外就像是天与地的差别，他在室内温暖如春，甚至热得烦闷，他走到窗前拉开一线窗帘。 家是老小区，屋内两室一厅只有他一人，楼下空荡小花园也无一人，树干光秃秃立在寒冬，只有一盏灯作陪。 如果春天能早些来，楼下这棵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颓废了。 4.第四章 卓陆在高铁站接到了许南阳。 许南阳对着车厢里的镜子理了理头发，一边道：“等下接完初糖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你昨晚约会没耽误吧？” “关心好你自己的事就成，别给我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许南阳一笑，又叹了口气感慨。他偏头看卓陆：“陆哥，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刚认识初糖的时候根本不懂怎么讨女生欢心，要没有你，我哪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 “嘴巴好好说话，是你老婆么。” “我们准备五一办婚礼，你说呢。”许南阳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婚庆公司我都看好了，就是价格贵一点，婚宴酒店我也对比了两家，过段时间带上初糖一起去看。只是……”许南阳顿了顿，“不办最好的，最起码也要办个中等的吧，现在结婚没点钱真结不起，我这几年只存了十六万，车都不敢买，我爸妈也没多少存款。”他叹了口气。 卓陆道：“真要差钱跟我说，我酒吧里还能转出点钱。” 许南阳抿笑没答。他知道卓陆仗义，但也知道卓陆其实没攒过钱。卓陆跟人合伙在音乐大学附近开了家音乐酒吧，面向的是学生，消费不算高，挣的钱跟合伙人一分也只够卓陆自己的开销。况且卓陆没有存钱意识，有一分花一分，他有一个豪门爹，但从来没靠过那个家庭，这一点许南阳明白，这是卓陆的雷区，无人敢触碰。 “我能想办法，尽我最大努力就行了，初糖说过她不在乎这些。” “傻x，她说不在乎你就信了。”卓陆专心开车，一边道，“方初是个好女孩，不物质。但是婚礼只有一次，不能委屈了女人。明天我去酒吧把这两个月的利润结了，但也不多，最近大学生各种考试，生意不好，最多能拿出个五六万吧。”卓陆顿了顿，淡淡笑起，“算我提前随了婚礼份子和以后孩子那份。” 许南阳感动得没说话，车子开到酒店，下车前，许南阳开口：“陆哥，除了老婆孩子不能跟你同享，这辈子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卓陆朝他一笑。 酒店大厅里，方初正坐在沙发上等两人。她见许南阳走来，提着行李箱从沙发上起身。 “你公司的事办好了？” “办好了，你感冒没加重吧。” “我没事，小感冒。”方初跟许南阳走出酒店大厅，看见站在车子旁等候的卓陆，“昨晚就已经够麻烦你朋友了，你怎么今天还麻烦别人。” 许南阳笑着说陆哥仗义，两人走向车子，卓陆视线触碰上方初，方初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卓陆也朝她点了点头，来提许南阳手上的行李箱。 他把箱子放在后备箱，将车钥匙抛到了许南阳手里。 许南阳连忙接下，卓陆道：“你这几天用车的地方多，拿着方便。” 卓陆转身走向道旁，许南阳在身后喊：“你去哪，不是说好了一起吃午饭吗。” “老子有约。” 卓陆没再理会，在路边招手搭了一辆出租车。 方初道：“这样也太麻烦你朋友了，南阳，我们还是打车回去，你把他叫回来。” “走吧，跟陆哥不要客气，以后我会还他的。这几天我要带你在临城逛逛，正好也需要用车。”许南阳坐上驾驶座，见方初还在下面，笑，“上来啊，先在外面吃个中午饭再去见我爸妈。” 方初拉开车门坐上车，还未系好安全带，许南阳已经一脚油门冲向了车道。 “你开慢点。” “你放心，我开过这车，熟悉。”许南阳跑上道后的确开得很稳了，他笑着说，“别看陆哥这车普通，这是他自己全款买的，没靠家里人，陆哥这人挺能吃苦。” “你不是说他家条件挺好的吗。” 许南阳知道卓陆那道雷区，笑了笑没再提，问方初想吃什么。 “就吃面吧，我看前面有家拉面馆。对了。”方初道，“昨晚你请客花了多少钱，也是你朋友付的？” 许南阳应下，方初道：“你挑个时间再请次客，给他转账他肯定不会收了，他开着酒吧，那就去他店里捧场吧，你看好不好。” “听你的。” 两人吃过拉面回到家。 许母许爸已经等了很久，方初进门喊了叔叔阿姨，提上一些准备的见面礼。许母是中学教师，之前一直反对许南阳谈个外地女朋友，如今方初能来临城，她才接受了这个未来儿媳妇。 这点方初早知道。 许母微胖，笑起来带着教师的礼貌与和蔼。 “初糖你坐，吃点水果吧，你喜欢吃哪个？” “谢谢阿姨，我先不吃，喝点水就好。” 许爸看着茶几上的礼品道：“记得以后来我们家不用买这些，把这当成自己家里。” 方初笑道：“谢谢叔叔，我记住了。” 许南阳瞧着许母脖子上的金项链，笑道：“我的妈呀，你脖子上这条项链什么时候买的，粗得影响我妈的气质。” “哪有，我戴着不好看吗。”许母瞪许南阳一眼，问方初，“初糖你说，我这条项链好不好看？” “阿姨，挺好看的。”方初微笑。 四人聊起天，许母问起方初平时的喜好和生活规律，许爸问了方初未来的打算。方初如实说来，末了，问许南阳道：“你跟叔叔阿姨说说，我们是这么打算的吧。” 只是方初偏头时瞧见许南阳握着手机起身，他见方初看她，将手机屏幕偏向了胸口。 “我先接个电话。” 他走到阳台，忽然又转身穿过客厅走去玄关，打开门去了屋外接听。 方初有些诧异，许母叫她：“晚饭我做条鱼，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放不放辣？” 方初被拉回思绪，笑着回答许母。 一家人算是热情，方初也挺开心。许母说新房刚刚装修好，还不能马上入住，只能委屈方初暂时跟他们住一起，方初回道不委屈。 许南阳家里是小两室，晚上她洗漱完，许南阳在卫生间门口轻声道：“我先回房间等你。” 方初有些不好意思，吹干了头发走出卫生间，许母上前朝她笑：“初糖，我床铺好了，已经换了新的床单，你来跟我睡。” 方初愣了一下，随即笑：“好。” 她同许母走向主卧，见对面许南阳穿着睡衣靠在侧卧门口，一脸的失望委屈。方初笑：“早些休息，晚安。” 许母朝许南阳道：“看什么，跟你爸睡觉去。” 许母走进卧室，坐在床沿将耳环和金项链摘下放在床头柜，一边道：“初糖，快休息吧。” 方初有些拘谨，她是第一次成年后还跟长辈睡一起。许母刚开始跟她聊着一些学校课堂里发生的趣事，方初听完也觉得有些好笑。渐渐地，许母叹了口气。 “明天让南阳带你去新房看看，你看看装修满不满意。我跟他爸装得不算好，可能你们年轻人会不喜欢。唉，你不知道，临城虽然比不上华城，但物价房价也一直都在涨。” 方初回：“我听南阳说你们一直跑装修，您和叔叔辛苦了。” 许母道：“养儿子哪有不辛苦的，这是我们的义务。不过我跟他爸爸买完那套房子就没有余钱了，装修的钱都是跟亲戚借了点。初糖，你很快跟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婚宴我们恐怕没钱给你们大办，到时候办完酒还要拿钱去还亲戚。唉，之前我跟他爸还想给你舅妈拿些彩礼钱，她一个女人养大你不容易，但是现在也不知道能拿多少。” 方初觉得哪里不对，但却无话回应：“阿姨，我和南阳还有些存款，你们先不着急。” “他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吗，你们的钱我们不会要你们的，你们结婚了要留着过日子。只是我想跟你交个底，我们家不富裕，这彩礼你跟你舅妈商量商量，婚礼后有钱了再补给她一两万，你看如何。” 屋里很静，方初觉得心口似乎堵着一口气，不是很舒服。 她答应许南阳求婚时并没有想过彩礼这个嫁娶习俗，有钱可以过好日子，没钱也能两个人共同挣钱。许南阳现在就是普通人，但他工作努力，方初自己也有工作能力，未来两个人就算只能过平凡的日子，但也会是幸福的。彩礼被以这种突然的方式提到明面，让方初一时沉默下来。 她在安静里开口：“阿姨，您早些休息吧，我舅妈本来也从来没提过什么彩礼。” “那就好，以后再说。”许母背转过身，“你也快睡吧。” 耳边渐渐传来许母沉睡中的呼吸声，方初没睡着，她睁眼望着漆黑且陌生的屋子，翻身时身下忽然有热流涌出，她忙小心坐起身。身下不太舒服，算时间应该是例假来了。 她行李里没有带卫生巾，许母已经睡着了，她不好去吵醒。方初想了想，下床打开床头柜，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想找找看有没有卫生巾。这边的床头柜里没有，她轻声走到许母那边。 “初糖？” 许母突然出声。 “阿姨。”方初吓了一跳，握着手机正想拉开柜子。 许母坐起身：“你还没睡，在做什么？” “阿姨，我肚子不舒服，那个来了，你有卫生巾吗？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 许母打开灯，方初一时不太适应，忙用手挡了挡光。许母道：“我现在用得很少了，我找找看有没有。” 许母最后找出两片，刚好够方初暂时用。 第二天吃过早饭，许母许爸在厨房收拾，方初准备过去洗碗，许南阳道：“昨晚睡得好吗？” 方初点头：“我过去洗碗。” “我妈不是说让你坐下休息吗。”许南阳拉住方初，“咱们坐着，我爸妈会收拾。” “长辈这么说是对我尊重，我刚来你家，总要给你爸妈留个好印象。”方初有些无奈，抽出手，“你自己坐着吧。” “想得真多。”许南阳一边感慨，一边还是起身拉住方初，“你去坐，我去收拾。”他进了厨房把许母和许爸赶了出来。 方初走去帮他放碗，许南阳道：“等下我带你去看新房。” 许母听到谈话走来：“我跟你爸一起去吧，看看初糖喜不喜欢。” 方初回头一笑。 两人收拾完厨房，方初回屋去拿包和围巾，她跟许南阳坐在客厅等许母，忽然听到许母在卧室里大喊“我东西丢了”。 许爸走进屋去找，方初跟许南阳也起身走去卧室。许母蹲在地板上，拿着一个手电筒照向床底。 “妈，你找什么？” “我的项链不见了，你们帮我看看。” “什么项链？”许南阳走进屋。 许爸嚷嚷道：“叫你别戴了昨天你还戴，大冬天穿这么厚，戴在脖子上谁能看见。”两人不免吵起嘴来。 许南阳问：“就是你昨天戴那条？” “是啊。”许母点头，“昨晚睡觉前我把项链跟耳环一起放在床头柜了，这会儿只有耳环，项链不见了。” 方初道：“阿姨，也许是整理被子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让南阳把床头柜挪开找一下吧。” 许南阳搬开床头柜，并没有发现项链。许爸在床底下找了个遍，许母招呼许南阳跟许爸去挪梳妆台。梳妆台挪开也没发现项链，她又让两人搬开衣柜。 许爸道：“你较劲了啊，衣柜这么沉，我跟这小子怎么搬得动。” “那也要找啊，昨晚之后我都没再碰过，那条项链16克，你知道现在足金多少钱一克了吗，我当时买都买了四千多！”许母心疼项链，脸色焦急不耐，“别磨蹭！” 许南阳没办法，跟许爸许母一起抬衣柜，方初没有地方搭手，她小肚子不太舒服，站在屋里也妨碍他们，她忙退步到门口。 阳光照进屋子，光束里飞起满屋肉眼可见的灰尘。许母嘴里的不耐一直没有停止过，许爸受不了时免不得跟许母吵上嘴，许南阳喊着别吵。方初被灰尘呛得轻咳，她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又不好离开。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许母那条金项链还是没有找到。 许爸累得坐在床沿，许母忽然没再说话，站在屋里沉默了好久，指挥许南阳：“把地上收拾一下，先出门，回来我再自己找找。” 她说完走出房门，经过方初身边，头也不抬去了卫生间。 5.第五章 新房里，方初看着满屋装饰一新。 房子装修算简单，许南阳按照方初喜欢的风格贴了浅灰色的亚麻墙布，其余灯、房门颜色和厨房家具都是许母挑选的风格。中规中矩，不老套也不新潮。 许爸道：“初糖，你看这房子怎么样？” “挺好的，房屋面积够我们住，我也喜欢这种简洁点的装修，您和阿姨费心了。” 许爸挺高兴，却见许母没怎么说话，偏头看了她一眼。许母在许爸的视线下才笑了笑。 “初糖。”许南阳拉着方初的手走到主卧，“过几天我在这里买个飘窗垫，给你摆上几个布娃娃，你喜不喜欢？” 方初点头，许南阳朝她笑着说：“电视机我给你买个75英寸的！这样不怕伤眼睛。” “南阳。”方初感动，“电视机买个正常的，四五十英寸就很大了。”她看着许南阳一笑。眼前的人就是这样，也许不是很细心，在追求她的男生里也不是条件最好的，但对她却是真心，愿意尽全力满足她的。 感情里冷暖自知，她看重的正是许南阳真诚朴实这一点。 许母在屋外轻咳了一声，两人忙回头，许母道：“我跟你爸准备回去了，你们俩呢？” 许南阳想了想：“我先把你们送回家吧。” 他将许母二人送到小区楼下，二人走后，许南阳朝方初道：“新房里还差个冰箱，我们今天就去买吧，或者先去看看婚庆公司，你选哪个？” “你选就好。” “嗯……”许南阳一思量，笑起，“去拍婚纱照！” 方初无奈：“婚纱照哪能说拍就拍，要预定。” “那今天就去把这事定下来！”许南阳正准备开车，忽然道，“我要回家拿银.行卡，把那笔定期取出来。” “我卡里还有钱。” 许南阳制止方初，说不能花她的钱，他正要下车时，手机忽然接到一个来电，铃声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 方初见他盯着屏幕发呆，笑：“接电话啊，愣着干嘛。” “初糖……” “怎么了？” “不如你上楼帮我取一下卡吧，在我房间衣柜抽屉里。”他将手机屏幕偏向胸口，笑了笑，“公司的重要电话。” 方初点头，下车走进小区。 车厢里，许南阳接起电话：“你想怎么样？” 对方说：“我想把钱还你……不知道你还接受吗。” 方初走进电梯，脑子里似乎有一点不明白，好像许南阳把手机屏幕偏向胸口的动作有些奇怪？ 叮—— 电梯门打开，方初走到门口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才拿出许南阳的钥匙打开房门。 许爸许母竟都不在家，方初换下拖鞋走去次卧。 “老许？这么快就把酱酒买回来了？是不是又忘记带钱！” 是许母在主卧。 方初笑着走进房门，忽然愣住。 “初糖……”许母蹲在屋子里，正翻着她的行李箱。 那些贴身衣物乱糟糟地堆在床和地板上，许母脸色有一瞬间慌乱。 方初紧紧握着手中的钥匙，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她确信心头的感觉不舒服。 “我帮你整理衣服。”许母瞬间浮起笑，“你衣服堆在箱子里都皱了，我给你拿出来挂在我柜子里。” “阿姨。”方初顿了顿，勉强笑，“不用整理，我回来自己收拾就好。” “那好，我给你收起来。”许母站起身，笑容不减，“你怎么回来了？” “我帮南阳取下东西。” …… 方初下了楼，跟许南阳开车去看婚纱摄影馆，这一路她没怎么开口。 许南阳道：“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南阳，我刚刚回去时看见你妈妈打开了我的行李箱。” “打开就打开呗，对了，她怎么会开你箱子？” “她说在帮我整理衣服。” “哦。”许南阳没当回事。 方初想了想，还是道：“如果你妈妈的金项链找不到了，你就给她买一条吧。” “怎么会找不到，她不是说就放在了家里么。”许南阳忽然怔住，“你不会是怀疑我妈开你箱子是在找项链，觉得是你拿了吧？” 方初没说话，她不想肯定地这么回答，但事实却令她不太舒服。许母早上沉着脸从她身边经过，还有刚刚翻她箱子那一瞬间的慌乱，这些都足够说明许母没信任她。 许南阳一顿：“我妈不是这样的人，你多心了，她就是在帮你整理衣服而已。” “我的箱子不是在你的卧室吗。” “她把箱子提到她的房间整理很正常啊。” 方初沉默，只能笑了笑。 她不再说话，车厢里气氛并不好。 许南阳道：“初糖，我妈是个老师，你舅妈也是老师，我觉得你真不应该这么假设她，你也看到了，昨天到今天她对你都挺热情的，哪有这些矛盾。” 方初不想再忍下去：“到现在我也没有跟你提过一句你妈妈的不是，我只是跟你阐述我看见的，还告诉你给她再买条新项链，把这些想成了矛盾的是你。” “你没明说，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许南阳有些恼。 方初道：“你妈妈对我是挺热情，可是在昨天晚上你看不见的地方，她态度就有些变化了。” 许南阳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停下：“你说，她怎么变了？” 方初索性直言：“她跟我说现在没有钱拿给我舅妈当结婚的彩礼，我听着阿姨的意思，觉得她并不想给这份彩礼。南阳，我跟着你是跟着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我从来没有提过什么彩礼，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感情可以胜过这些身外之物……” “我家现在是没有钱了，我爸妈给我全款买了新房，付了装修，之后结婚也都是钱。她一时拿不出彩礼难道不是很正常么？”许南阳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对我的好。该拿的彩礼我不会少，舅妈对我也挺好的，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方初望着许南阳急恼的样子，忽然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舅妈之前就告诉过她，遇上好的男人是一种运气，遇上一个好的婆婆更是一种幸运。接触才一天而已，她自觉没有言谈举止不礼貌的地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初糖。”许南阳握住方初的手，“我刚刚语气重了点，但我不是怪你，你要相信我妈没有针对你。如果你在我家住不下去，那我们搬去新房住吧。” 两人一路情绪都很差，直到进了摄像馆也没什么心情。 销售在对面问两人的意见：“这个套餐你们满意吗，这次活动是今年里最优惠的一次了，那二位就定这个套餐了？我帮你们开单。” 方初想说再看看，她觉得这个七千九百块钱的套餐有些贵。许南阳道：“嗯，我们就定这个。” 销售很快开好了订单，笑着服务道：“需要预付四千元的定金，拍照前再补上余款，先生刷卡还是现金？” 许南阳一怔，摸了摸钱包看向方初：“那笔定期忘了取了。”刚刚路上全程沉默，两人都忘了取钱的事。 “刷我的卡吧。” 方初付完了定金，婚纱照拍摄的时间之后再定。 两人下楼准备离开，许南阳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一家珠宝店。他望着方初：“我还没有给你买戒指，走，今天给你买了。” “不用了，我不喜欢戴戒指，以后再买吧。”那是一家知名大牌，方初知道价格不会低。 许南阳拉着方初要进去，方初笑着叫嚣“抢劫啦”，他被逗笑，方初忙抱起他手臂拖着他绕开了珠宝店。 直到这会儿，刚才那种沉默的气氛才被打消。 “初糖。”许南阳动容，“以后我一定补给你一个超级大的钻戒！” 傍晚两人没回家，许南阳打电话约了沈放和王生宇去卓陆的酒吧。 方初刚进门便看见卓陆站在过道口等候。 他穿一件高领毛衣，靠着墙壁，一手插在裤兜里。瞧见两人的身影，视线穿过酒吧里微暗的灯光与方初碰撞。 方初朝他笑了笑，卓陆抿起唇角收回了视线。 “陆哥。”许南阳走上前，“怎么样，他们四个到了没有。” “还在路上，晚饭吃了吗。” “吃了，你这生意怎么样。” “自己看，大学生们都在考试，淡季。”卓陆留意着身后的方初，问她，“你们想坐外面还是包间。” 方初笑：“等他们来了再说。”她问洗手间在哪。 卓陆道：“我带你去。” “没事，你告诉我就行。” 卓陆让许南阳先坐，朝方初示意：“走我后面。” 方初撞上他眸中的认真，不免有些想笑，只是去个洗手间，他的表情似乎太严谨。她跟在卓陆身后，他很高大，个子将头顶的灯光都遮挡。 卓陆走在过道上：“今天还行，随机中了幸运奖。” 方初听得很诧异，忽然听卓陆喊“小心”。 他转身用手臂虚搂在她腰后，另一只手挡在她脸颊。方初瞬间感受到头顶喷下的水珠，抬头时与一个红眼大嘴的大头娃娃撞上。 她吓得尖叫。 卓陆的低笑声传来：“没事了，不用怕。” 许南阳听闻声音也冲了过来，望着缓缓缩回天花板的大头娃娃道：“靠，这么丑的娃娃，怎么回事。” “想的花招，自动感应开关，随机惊吓。没办法，这一带酒吧太多了。” “还挺好玩的。”方初已经笑起。 卓陆望着她：“洗手间就在前面。” 方初再回到大厅时沈放和王生宇他们已经到了，宋桃跟许菲朝方初招手，几人没要包间，就坐在大厅玩，给酒吧活跃气氛。 6.第六章 到了七点半，一个气质干净的兼职歌手抱着吉他坐在话筒前弹唱，酒吧里客人也渐渐多起来。 卓陆将他们换到一个包间，问女生们喝什么。方初问道：“除了酒有别的饮料吗？” 卓陆点头，她道：“有热饮吗，给我来杯热的吧。” 卓陆没叫服务生来，自己走出包房回到调配室里。 他烧着水忙碌，服务生小夏进屋拿围裙，问他：“陆哥怎么自己配东西，让阿c过来帮你啊。” “不用，我自己来。” 小夏忽然惊呼：“红糖水！”她凑上前，养生壶里正煮着生姜红糖，四方形的糖块还没有化开。 小夏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在这里兼职，性格活泼，瞬间就明白过来。 “陆哥，包房里的三个美女姐姐有一个是你喜欢的？我敢打赌肯定是！你从前带女生过来都没……” “再说话扣这月奖金。” 小夏忙溜开。 卓陆站在案台前等着红糖化开，几分钟后，他把姜片都捞出来，拿了玻璃杯装上红糖水，从吸管盒里挑了一支粉白相间的颜色放进去。 包房里几人在玩桌游，卓陆将宋桃和许菲的饮品递过去才端起方初那杯放在她面前。 方初用双手接过，说着谢谢。 许南阳道：“陆哥坐。” 方初捏着吸管抿了一口，忽然一怔。她的目光落在卓陆身上，他看了她一眼，视线里始终带着礼貌的笑容。灯光有些暗，方初觉得那眼神似乎不真切。喉头弥漫开姜汁的辣，唇舌里化开红糖的甜，暖意很快涌向方才冰冷的四肢。 方初垂下眼眸，双手捂着玻璃杯。 宋桃问她水好喝么，她笑着点头。 许南阳道：“沈放，你们俩多拿点好酒，今天我买单，可别吃亏啊。” 卓陆道：“行，价钱都给你加倍。” 几人轰笑着，许南阳的手机屏幕这时亮起，响起新消息提示声，他没看，将屏幕翻转朝下。 方初以为他这是不想扫大家的兴，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他看了一眼，起身道要出去接听。 桌游被打断，王生宇说许南阳扫兴，方初朝他解释说最近工作可能很忙。卓陆靠着椅背，低头想了片刻也起身道：“我去大厅转一下。” 他没有去大厅，而是站在了过道尽头的许南阳身后。 “不用当面给，你直接转账就好。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别的不用再说了吧。” 那头说完，许南阳道：“临城下面的市场都在展开，你帮我跟总部申请一下等几天不行吗，而且这会儿我过不去。” 他没发现卓陆在他身后，说道：“朱媛媛，我告诉你，除了还钱咱俩之间没其他任何可能。” 许南阳收起电话，转身的瞬间吓了一跳。 “谁打的。” “陆哥……” “谁打的。” “那女的。”许南阳偏过头，“我没跟她扯，她是来还我钱。” “把话说明白，老子不懂你的人渣经历。” “这话就不对了啊，我除了初糖总共就跟这一个女的好过，跟你……” 卓陆冰冷的视线令许南阳没再说下去，他解释着事情。 朱媛媛就是跟他在公司好过的那个女同事，现在人家已经是大区的人事总监，掌握着大区的第一手消息。去年许南阳有意利用旧情问到很多消息，而朱媛媛仍然对许南阳有意思，又曾经欠他五万块钱，帮他的同时有一种吊着他的意思。 许南阳这人不算太英俊，家庭也普通，但相处中尊重女生，常听女生意见，就算不够心细，也是能暖到女生、愿意为女生付出的类型。朱媛媛知道有个方初，她中间有段时间没有找过许南阳，但最近却多次主动联系许南阳，刚刚还让他出门谈工作和还他钱。许南阳跟卓陆说，朱媛媛年纪到了，家里催婚，也许才想来联系他。 卓陆冷笑：“学会糟蹋感情了，真没看出来。” “我没有，她说能先还我一万块，刚刚让我出去拿钱，现在我就只是想拿回我的钱。” “要真想还钱，一次性把钱还清，或者打个欠条，写明还款时间。”卓陆道，“许南阳，混进人事部当领导的女的不好惹，她比你大三岁，你更惹不起。我奉劝你不要对不起方初，老子很久没动手打人了。” 卓陆是真的动了怒，他在隐忍，许南阳看出来了。 许南阳沉默着，最终苦笑：“今天我想给方初买个戒指，她知道如今我们经济有限，把我直接拉出了商场。你知道今天方初还跟我提什么了吗，她提到了彩礼。” “彩礼要多少。” “她没说要。昨晚她和我妈睡的，我妈跟她说我们家现在条件有限，暂时没办法拿出彩礼来。虽然她不要，但是我听出她语气不太对。” “这事伯母和你已经商量过了才跟她说的？” 许南阳摇头。 “她语气不对是因为你没有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卓陆道，“不管怎么说，伯母不该在没跟你商量的情况下避开你私下跟方初这么说，她第一次到你家就受这种委屈，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我有责任……” “我这能给你六万，等下我给你转过去，那女的给我断干净了。” “陆哥。”许南阳心情复杂，想了想，“我先过去找朱媛媛一趟，很快就回来，我跟她说清楚这件事，这里你帮我照看着初糖。” “你一个人行吗，真要去？你想清楚。” 许南阳点头：“我叫她别缠我。” 卓陆沉吟后默认，转头进了包房。 包房里，方初跟宋桃和许菲已经笑得不成样，沈放跟王生宇玩游戏输了，正被惩罚穿着女装。 “口味挺重啊。”卓陆见大家开心，目光从方初身上收回，也笑起。 “还不是小王八这蠢货搞的。”沈放扯下身上的xiong罩要挂到王生宇身上，王生宇一直躲，沈放嘴里笑，“真行，你这身材得穿g吧！” 众人气氛活跃，王生宇躲不过沈放，竟拉开门想要出去，沈放忙拿着手上的不雅物品追了去。 卓陆朝方初道：“南阳同事来找他，有些工作上的事，他让我转告你很快就回来。” 方初有些诧异，宋桃正好拉着她一起斟酌代购发来的一款双肩包，问她意见，方初便没再细想。 卓陆坐在一旁，拿出手机打开银行系统，将六万块钱转到许南阳账上。系统提示转账成功，剩下余额2000。 7.第七章 宋桃和许菲叫着方初玩纸牌游戏，卓陆坐在她们对面看她们玩。宋桃抬起头：“陆哥参与吗？” “不了，你们玩。”他坐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开。 宋桃饮料喝得多，起身说去上个厕所，她刚拉开门便看见小夏正站在门口。 “小夏，你在干嘛？” “桃子姐，这里面的两个美女哪个是陆哥喜欢的啊？” 宋桃一笑：“你可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我亲眼看见的。陆哥亲手煮红糖水，那切姜和煮糖的动作真是10倍慢放镜头啊！细心到爆炸！” 宋桃没有问什么红糖水，她笑着推开小夏：“这要是被你们老板听见会不会扣你工资，赶紧去忙你的吧。” 小夏端着酒悻悻离开，宋桃收起笑走去洗手间。 直到一个半小时后许南阳才回来，他坐到方初身边说着对不起，再跟大家坐了一会儿一群人才离开。 方初本来想问徐南阳去做什么了，但被宋桃挽着手臂走在一起。宋桃想买台笔记本电脑，想让方初明天陪她去看看。 方初答应：“我明天有时间，你有喜欢的品牌吗，价位和别的要求有吗。” “没要求，我临时要用，就用一星期。” 方初道：“那你别买了，我把我的笔记本借给你吧。” 宋桃笑，忙应下，说明天来找方初取电脑。 几人离开，卓陆站在门外送他们，见两辆汽车开远才回到酒吧里。 一辆白色小轿车行驶在夜晚的道路上，沈放专心开着车，将王生宇和许菲送到家，调转车头开向自家的方向。 宋桃这才开口：“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咱们聚会有些不一样啊。” “我今天又帅了一点？”沈放笑。 “别贫，你有没有觉得陆哥的眼神不太一样。” “你直接说，我他妈尽看你去了，哪关注同性。” 宋桃没功夫跟沈放说笑，她道：“今天方初喝的是生姜红糖水，姨妈期男人示好专用水。”宋桃道，“我坐在她旁边，陆哥把水递给她时我就闻到了。” 沈放愣了一下。 “后来我留了点心，觉得陆哥眼神不一样，我去上厕所撞到了小夏，她也跟我同样的感觉。” “你别胡乱下定论，初糖可是许南阳的未婚妻，他俩今天婚纱照都定了。”沈放说完也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想到了第一次大家见方初的那天，卓陆坐在许南阳身边，许南阳离开打了个电话，卓陆的视线落在方初手上。 “红灯！”宋桃急喊。 沈放已经闯过道口了，无奈：“妈的，这钱找陆哥交，都想他去了。” “你也察觉到了？” 沈放沉默片刻：“明天咱俩去找他。” 方初跟许南阳回到家里，许母许爸已经睡下了。夫妻俩一人占据一间房，方初洗漱完回到主卧。 许母在听见开门声时就已经醒了，说道：“回来了，跟南阳的朋友玩得开心吗。” “我们挺好的，吵醒阿姨了。” “没事，快睡吧。” 两人没再说话，方初有些累，今晚入睡很快。 第二天，许母早起做好早餐，招呼两人多吃一点。 许南阳道：“妈，我跟初糖准备搬到新房去住。” 方初一怔，许南阳眼里带着笑，朝许母接着说道：“你和我爸把房子辛苦装修完了，我们迫不及待，想快点住上新房。” 许母道：“可是家具都是新买的，虽然说都是绿色环保材料，但谁知道商家说的话能信几分。新房子甲醛重……” 许爸道：“他们想住就让他们住进去吧，这里小，也不方便。今天去买个什么去甲醛的净化器，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方初明白，许南阳没有忘记昨天的事，他心里在为她考虑。 许母最后没再说话，看了眼方初也默认下来。许南阳笑：“等下吃完饭我和初糖去买个空气净化器，再给你买条项链。” 许母握着筷子的手僵住，餐桌上一时陷入了异样的气氛。 许爸道：“还吃吗，我来收拾碗。” 许母说吃饱了，她道：“买要紧的东西，再把婚宴酒店预订下来，这些事我就不操心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 方初跟许南阳出了门，电梯里，方初一直安静望着许南阳。 “这么看我做什么。” “谢谢你啊。” 许南阳搂住她肩：“陆哥昨晚说得对，我是个男人，该好好保护你。” 方初抿唇轻笑。 两人一个上午看了三家婚庆酒店，最终对比之后许南阳交钱定下一家性价比最高的酒店。 吃午饭时，许南阳的手机里有新短消息，他垂头打开消息，神情欢喜，目光灼灼望向方初。 “怎么了？” “今天我们先去买台车吧！” “买车？” 许南阳点头：“我发了一笔奖金，再取一点钱可以先付个首付。我们先去买车，以后用车的地方多，早晚都是买。”他说完将手机屏幕摁灭放进了羽绒服兜里。 方初留意着他的动作，想了想：“是什么奖金啊。” “公司的事，说起来话长。”他撒了谎。 刚刚他收到朱媛媛打来的两万，加上昨晚卓陆给的一笔钱，他预算后准备先去买台车。他不想在生活上委屈方初，以后他可以开车接送方初一起上下班。 方初沉默瞬间，许南阳笑容不减。她终于还是笑着回：“好，我不太懂车，先付首付以后每个月要还多少，会有利息吗？” “这些去看了再说。” 两人一起去了4s店，好在选车这件事上许南阳跟方初的想法一致，不追求档次，按自己的条件消费。 但是许南阳看中的车在分期上没有优惠，销售解释着车子已经是最低的活动价，两人私下里计算着费用。 方初道：“这样不太划算，不如一次付清全款合适。” “如果一次付清十二万，之后婚宴酒店的钱我怕有些困难……”许南阳皱眉计算着。 方初道：“我来付吧，你的五万加我的六万，这样就够了。” 许南阳抬眸：“不行，舅妈身体不好，我知道你每个月都会给她打钱。” 方初微笑：“没有什么不行的，反正以后都是我们俩用，你分这么清楚干嘛。” 她是铁了心，许南阳了解方初，她外表看似柔和，内心却坚定有主见。她开了口的事就一定是下定了不会再改变的决心。 最后，车子一次性全款付清，许南阳执意写的方初的名。4s店没有现车，要一周后才能再来提车。 两人都挺开心，许南阳正想问方初午饭吃什么，手机恰好有来电，他接听完脸色有些阴郁。 方初问：“怎么了，公司的事？” “我前天做的市场出了点意外，客户对价格有些犹豫，可能会转投对手公司，领导下命令这个市场必须做起来。” “那你什么时候去？” “今晚就要到c城。”许南阳无奈，“初糖，我有些对不起你，你刚来临城，我还没有时间带你去玩。不如明天我帮你把陆哥他们叫上，让他们带你去临城转转。” “不用，明天我就在新房收拾一下，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许南阳赶着时间陪方初买完空气净化器，又陪方初吃了一个晚饭。 他起身去结账，方初在座位上转着手中的水杯，抬头穿过人群。这家店生意火爆，连结账都要排队，许南阳前面还有五六个人。 方初放下杯子，坐到对面的座位上，从许南阳外套兜里拿出了手机。 她看见好几次他将手机屏幕避开人群的视线，甚至今天早上吃早餐时，许南阳坐在她身旁，将手机屏幕向下扣放。方初眼里的许南阳是真诚的，只是她脑子里的诧异也很真实。 这些行为似乎不算正常？ 方初解开了手机密码，许南阳告诉过她。 通话记录里第一条信息写着“人事朱总”，后面的列表也很正常。她点开短信，看见工资卡里一笔进账，退出，看见了“陆哥”两个字。 许南阳发送：谢谢陆哥，这情我记一辈子。 方初有些诧异，看时间是昨晚两人回到家后发的。她退出后又看见一条六万块的收款信息，这时间……是昨晚在酒吧里？ 方初瞬间明白，卓陆在帮许南阳，这笔钱应该就是他转的。 她心里对卓陆的感观有了提升，再想点开微信时，眼角余光处许南阳已经走来。方初匆忙摁灭屏幕，将手机放进外套兜里。 她起身将外套递给许南阳：“穿上，你去赶车吧。” “行，等下你从车站开车回去小心点，你车技我不放心。” 方初笑了笑，没说话。 许南阳开车去了高铁站，方初陪他一同下车去取票。 c城是临城的下属城市，很近，他说忙完一切大概后天就能回来。方初点点头，嘱咐他路上小心，目送他进了候车室才离开。 她没有在手机里发现什么端倪，也许是她多虑了。 方初坐上车，小心试了一下车感后想去找卓陆，她想把车子还回去，怕车主人用车会不方便。 8.第八章 方初开车将新买的空气净化器放到了新房。 新房主卧里已经铺上了床品，应该是许母许爸过来整理的。方初拿出手机给宋桃拨去电话。 “桃，你在哪，晚上来我这拿电脑吗？” “好啊，我晚上过来找你，我现在和沈放准备去陆哥家里一趟。” 方初想了想问：“陆哥家在哪，你们多久到？”方初道，“不如你把他家地址发给我，我过去还车，你在那里等我一下，我把笔记本给你带过去。” 宋桃挂了电话给方初发来了一个地址。 方初下楼去开车，先回了一趟许南阳家中拿行李。 她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许爸恰好从屋里打开了门。 “初糖，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我吃过了，叔叔要出门么，我是回来拿些东西。” 方初进了屋，许母从厨房走到客厅。 “是不是回来拿行李？今晚就住到新房是吧，南阳刚刚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你们空气净化器买好了吧？” “都买好了，阿姨放心吧。” 方初进主卧收拾着一些衣服，许母在旁问她空气净化器买了什么牌子的，花了多少钱。方初回后，许母皱起眉头，连连说着买得太贵了。 方初没有争辩过什么，笑了笑说自己收拾完了行李。 许母嘱咐她小心，跟许爸将她送进了电梯。 坐到车上，方初系好安全带将车驶出小区。直到车子融入夜色，穿行在车来车往的道路中她才觉得竟松了口气。 她找了加油站将车子加满油，又给车做了一遍快洗。按着地址开到了卓陆家的小区外，停好车打电话给宋桃。 “桃，我到小区外边了，保安要我做登记，陆哥家单元号多少，你告诉我一下。” “我下来接你。”宋桃挂了电话。 房间客厅里，宋桃从沙发上起身下了楼。 屋子里只剩卓陆和沈放两人，沈放和宋桃也是刚到不久，刚才宋桃在这里，他没好开口，现在他酝酿着该怎么问。 “刚不是说今天有事找我么，借钱？”卓陆背靠沙发，“这个月没闲钱。” “追妹子花光了？” 卓陆轻笑：“搞.基你信吗。” “不信。”沈放摇头，道，“我是看你最近好像消停了，都把心思放在打理酒吧上了。那个什么漂亮女白领不追了？” “我洗心革面了。”卓陆从茶几抽屉里找出一包烟，打开时想到方初上次在车厢里的轻咳，他将烟又放了回去。 沈放显然不信，但见卓陆安静里的淡笑，越发觉得宋桃的判断没错。他心脏跳得快：“哥们别吓我，你是不是看上新的美女了？” “你把老子当什么。” 沈放笑着试探：“陆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种气质型美女了。比如像初糖那种，气质干干净净，长相漂亮，五官温柔，说话和骨架都秀气玲珑……”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卓陆骂道。 “我打比方啊。” “打比方要拿兄弟的女朋友比较么。” 沈放算是松了口气，笑：“行，你说的对，是我说话欠考虑。咱们兄弟十七八年了吧，中学一起逃课，一起打群架，我记得你还为了我们三个被打得住进你家楼下那个诊所，想想那个时候阿姨为这事坚决要带你去北京。咱们这种交情……” “沈放，你想说什么。” 沈放看着卓陆，知道卓陆明白他话中有话。他跟卓陆算是四个人里关系最铁的，沈放道：“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许南阳快结婚了，咱们能帮的地方就多帮一点，不能帮的地方就别插手，有些事不是我们该干的。” 卓陆背靠在沙发上，一脚搭在膝盖。他呵了一声，明白沈放话中的意思。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走到阳台点燃。 楼外干秃的树下，宋桃领着方初正走进搂里。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灰色围巾，羽绒服太大，将她整个身躯都包裹在那一方世界里。她将手机放进斜跨小包里，一手正提着一个果篮。宋桃跟她说笑，路灯照亮方初的脸，昏黄里她笑容如灼日温暖。 卓陆掐灭了烟头，走进客厅。 沈放看着他一笑，两个人虽然都不说话，却都懂了彼此的意思。 沈放环视一圈屋子，忽然问：“我不是记得你还有个假象出来的女神么，什么九年前在北京遇到的，估计您老都不记得了吧。” 卓陆闻言笑了笑，房门被敲响，他走去打开门。 宋桃拉着方初：“进来，别换鞋了。” 方初朝卓陆微笑打招呼，目光留意到他穿着干净的拖鞋，沈放和宋桃的确没有换鞋就踩了进去。 宋桃见方初发愣，说道：“你别担心，陆哥这里有人打扫，他平时懒得都喊家政服务。” 卓陆道：“进来吧，宋桃说的是。” 方初进了屋，宋桃接过方初手中的果篮朝卓陆笑：“这人还给你买了果篮，我看见都笑死了，我和沈放跟初糖一比可是随便得很。” “我跟南阳这几天用了陆哥的车，给他添麻烦了，在小区门口看见就买了一个果篮。”方初将车钥匙递给卓陆，“车子还给陆哥，就停在小区停车场了。” “客气，怎么不多用几天。” “南阳最近去出差，我们买了车，过几天就能去提车了。” 沈放说许南阳发了什么财，方初笑说买的就是很普通的代步车，她将笔记本给了宋桃，车钥匙也还完了，便准备回去。 宋桃跟沈放也要离开，说送方初。许南阳新房的方向跟沈放家不顺路，卓陆道：“我来送吧。” 沈放看了眼卓陆：“行，那我们先走了。” 他们走后，卓陆拿起外套道：“走吧，我送你。” “不用送的，我本来就是来还车的，一来二去多麻烦。”方初道，“我打个车走很方便。” “你一个女生，晚上打车不安全。” 方初一笑：“有什么不安全，我坐出租车就好了，不打私家车。”她笑容温和，目光里总有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陆哥留在家里吧，这几天谢谢你，我先走了。” 卓陆有些明白，像第一次他与方初相遇，她看着纤柔，骨子里的坚定却不容人忽视。 “我送你去警务室。” “不去。” “你又没有家人，手机没有电，还被骗了钱，必须去警务室做个登记。” “说不去就不去。” 那年秋风太冷了，卓陆的世界天旋地转，只能望见满目的枯黄落叶。方初始终扶着他胳膊，想帮他擦脸，被他拒绝，她最终只能妥协：“那我给你钱买票吧，一百七够了吗。” 砰。 房门被方初带上，脚步声响在过道里。 卓陆唇边扯出一抹笑，淡淡的，略讽刺。他挺嘲笑自己这些年都被自己活生生打了巴掌，这脸，真特么疼。 9.第九章 卓陆回到沙发坐下，望着玄关台架上的果篮，起身上来拎起。他忽然一怔。 果篮里放着一个手机，是方初的。 方初下楼时，在楼下公示栏上看见了一张寻狗启示。 两百多字里全是主人的焦急和心痛，a4纸上还贴了狗狗照片。是只原本就生了病的小泰迪，刚满三个月，脖子上挂着一个粉铃铛，很可爱。 方初出了小区，走到马路对面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车厢里很暖和，她低头从包里找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不在身上，不知道是掉在卓陆家里还是水果店了。 方初抬起头，正想借司机的手机给自己打个电话。忽然瞧见路边花坛里窜出一团黑影，是只小狗。她一怔，飞快按下车窗，听见叮铃铃一阵脆响。 “师傅停车！” 方初急匆匆付了车费，转身踩上花坛台子。 她真的找到了失主丢的小泰迪！ 狗已经失踪两天了，这会儿饿得萎了气，方初将狗抱在手臂里。泰迪没有咬她，软趴趴地蹭上她胸口。方初听着小狗脖子上的铃铛声，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有对情侣从她身边经过，她礼貌地上前问：“你好，打扰你们一下，可不可以借下你们的手机我打个电话……” 女生说可以，把手机借给了方初。方初连连说着谢谢。 她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彩铃声响了不到三秒，那头很快被接起。 “是我。”卓陆急着回。 方初松了口气：“陆哥，我手机丢在你家了……” “我现在开车出来了，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方初看了一眼周围：“我在临城银行对面，我在530公交站台等你吧，这是我借的手机，要还回去了。” “好。”卓陆握着方向盘，“我七分钟内可以到，在那别动，找个地方坐下。” 方初没有等多久，卓陆的车很快就停在公交站台。 她坐在候车椅上，怀里抱着一只泰迪。卓陆打开车门走到方初身前。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陆哥。”方初抬起头，“我先回你们小区，这是你们小区的人丢失的狗。”方初简单解释了一遍，卓陆点点头，将她的手机递给她。 方初接过，说着谢谢。 卓陆帮她拉开车门，方初还想再说谢谢时发觉自己在卓陆身前说的谢谢似乎太多了。她抿了抿笑坐上车，抬头看向卓陆：“它可以坐副驾驶吗？” “可以，你也可以把它放在后面。” 方初将小狗抱在膝盖上。 回到小区，两人找到那个号码，卓陆用他的手机拨了过去，交给方初来说。 “喂，你好，我们找到你的狗了，是只很瘦小的泰迪，脖子上挂着一个粉色铃铛……” 失主在电话里特别激动，询问了方初狗狗现在的情况，焦急说：“我们公司出差，我现在没办法马上赶回来，你等我两个小时可以吗，我联系我朋友让她过来找你。” 方初答应下来。 卓陆问：“怎么样？” “失主说她在出差，两个小时左右她的朋友过来找我们。” “你说地址了吗。” “啊呀，我忘了。” 卓陆轻笑，重新拨通失主的号码递给方初。方初还未开口，失主已经先问道：“我刚刚忘记问您地址了，请问您在小区几栋几单元？” 方初开了免提，抬眸望着卓陆。卓陆看着她回：“7栋1单元，302。” 挂断电话，她道：“我跟你把狗送到你家去吧，今晚麻烦陆哥了。” 两人上了楼，卓陆走在过道前头，不时回头望着方初。 他问：“这狗不咬人吧。” “泰迪很温顺，这只狗生病了，更不会咬人，你放心吧。” “我是怕它在你怀里会伤到你。” 方初摇头：“不会的。” 到了卓陆家里，方初将小狗放下：“我进去洗个手可以吗。” “进来，别客气。” 她洗完手道：“陆哥，那我就把这只小狗放在你家，麻烦你今晚等等失主了。” “你放心。”卓陆道，“我送你回去再回来。” “不用麻烦。” “不麻烦，失主那边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到。” 方初不好再拒绝，怕强硬的拒绝倒显得她矫情。她向卓陆找了只碗，装了点清水喂给泰迪。 车厢里放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这次卓陆开车很稳。方初没有主动开口聊天，许久后，卓陆问她：“你经常做善事？” “没有啊。”方初轻笑，“这也不算善事吧，我想女生碰上都会愿意帮这个忙。” “那你除了帮助这只狗，还这样帮助过别人吗。” 方初想了想，摇头。 卓陆没有再问。 许南阳在这时给方初打来了电话，她接起，卓陆细心地将音乐音量调小。 “我来陆哥家送车，现在他正送我回去。”方初跟许南阳聊了一会儿，偏头朝卓陆道，“他说要跟你通话。” 卓陆单手握住方向盘，接起方初的手机。 许南阳道：“陆哥，我这两天不在临城，你带初糖在临城转转吧，这事劳烦您老了。” “妥。”卓陆眼底波光闪动。 挂了电话，卓陆道：“南阳让我明天带你去临城四处转转。” “我跟他说过不用的。”方初道，“你还有酒吧要照看，我这边也没有哪里想去玩的。” “酒吧是我跟朋友合伙开的，他可以打理。” “我现在搬到新房了，那里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我也准备这两天在网上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工作，就不出去玩了。”方初话中温和，微笑里透着礼貌，“谢谢陆哥，我们本来就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卓陆手指握紧方向盘，最终点头：“好，如果要帮忙就找我，不用怕给我添麻烦。” 方初点头。 安静里，卓陆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号码，直接摁下了挂断，调成了静音模式。 方初虽诧异，不过没有问。 卓陆道：“新房装修完了么，差没差什么小家电？” “就差些吹风机，拖把衣架之类的小东西，明天我就去采购回来。” 卓陆点点头：“水电天然气也通上了吧。” “都跟物业提前说好了。” “那就好。” 两人没再说话，不久到了地方。 卓陆将车开进地下车库，跟方初一起下车，陪她走进电梯。 经过几次接触，方初已经有些了解卓陆，她没再说拒绝。 “在几楼？”卓陆要按电梯，抬手询问着方初。 “9层。”方初说着也伸出手去按数字。 他先她一步按下，她的手指落在了他手指上。她收回，朝他笑了笑。 电梯门打开，方初走到家门口，回头朝卓陆道：“我到家了，陆哥快回去吧。” 卓陆点点头，他似乎想开口，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方初看着他转身，说“路上开车小心”。 他回头：“行，进屋吧。” 方初回到家，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走进浴室。她刚洗完澡许南阳便来了电话。 “到家了吗？” “早到了，我都洗完澡了，你在干嘛？” “我也刚洗完澡，我今天喝了点酒，有点醉。”电话里，许南阳的声音有些醉态。 方初回到卧室床上：“你酒量不好，能少喝就少喝点，如果不舒服就早点睡觉。” “好，那我挂了啊。初糖，我想你。”许南阳说完话便没了声音。 方初听着手机里的安静，抿起唇角无奈笑了笑，她挂断了电话。 她这一夜睡得不怎么好。 也许是新床还不适应，或者是心里的事想得太多。最后迷迷糊糊入睡，竟梦见许南阳很久很久才回到临城。他跟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站在一起，望着她说分手。 方初吓了一跳，醒来时才凌晨三点。 她起床想烧些热水喝，才发现饮水机里没有水，电热水壶也还没有买。方初披了件外套，进厨房用锅烧了一些热水。 她握着手中的水杯，新房里特别静，这个点，窗外几乎望不见灯光。这座城市于她而言很陌生，她唯一熟悉的只有许南阳。她心想刚刚的梦必定是白天里的多疑作祟，她拍了拍脑门，喝下杯子里的热水便重新躺下。 …… 卓陆回家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失主的一个女性朋友才姗姗来迟将狗抱走。 他进浴室洗完澡，拿起手机才看见未接来电5。 新的来电恰在这时闯进视线。 “喂。” “你还知道接，你为什么刚刚不接电话？” “妈，有事吗。” “你爸爸明天动手术，你该过来。” “小手术而已。” “你爸爸是恶性肿瘤，你还说这是小手术……”电话里的女人有些恼怒，但她叹了口气，语气最终变得柔软，“小陆，你今年27岁，你有没有算过，你见你爸爸的次数到底有多少次？” 卓陆望着茶几上的果篮说：“我记得，十几回，这还不够多？” “我让孙秘书给你订机票了，明天你过来，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他儿子，他心里是指望着你的。” 卓陆最终道：“我知道了。” 电话里问：“你最近好吗，还有钱吗，没闯祸吧。” “我的事你不用操心，早些睡吧，你自己别太累，挂了。” …… 在新房度过的第一晚，方初朦朦胧胧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半才起来。 她到浴室洗完脸，回到房间里四处看，拿出手机用备忘录记下还需要买哪些小家电，她怕等下去商场会遗漏。 等方初忙完这些，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她忽然有些诧异，许南阳今天还没有给她来过电话，平时他出差会在早晨和她通话的。 也许这次是他工作太忙，方初没再想，换好鞋拿起包打开门。 门口，卓陆正抬起手准备敲门，视线与方初触碰。 10.第十章 方初眼里诧异。 她垂眸，地面放着大大小小许多东西。 “我买了些小家电，刚刚跟南阳说了。你有事出门？” “都是你买的？”方初有些瞠目结舌，她没想到卓陆会这么细心和仗义。 卓陆将地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和纸箱拿进屋，喘着气抬头看她：“你要出门？” “我本来是想出门去买这些的，南阳没告诉我你要来。”方初回头拖出一把椅子，“陆哥你先坐，我去给你倒点水。”她转身走向厨房，忽然回身，“哎呀，我家里没有热水壶。” “我买来了。”卓陆一笑。他从大的购物袋里找到电热水壶，打开盒子，“你看一下喜不喜欢这种款式和颜色，不喜欢可以拿票去换。” 方初走上前，是美的一款白色的热水壶，款式很新颖。 “样式挺好看的，能用就好，我拿去试试。”她有些不好意思，“辛苦陆哥你了。”她走进厨房准备接水。 “我来吧。”卓陆从她手中拿过水壶，“你去看看袋子里那些，我选得仓促，你都试一下是不是好的。” 方初如今已经明白卓陆的性格，没再跟他抢，她笑笑，转身走到客厅，蹲下身在地面的袋子里翻出那些小家电。 吹风机和卷发棒是戴森的，方初原本没想买这么好。拖把是个外文牌子，不是英文，有点像德文。他买了加湿器，简约的白色，外观很好看。小袋子里还有两只电动牙刷，一支蓝色一支玉粉色，显然是男女款式，别的大小物品都在一个纸箱里。方初的手停下，她起身，回头。 卓陆从电热水壶底座拿出插头，逆着窗口的阳光站在厨房，他手指按下开关，忙起来的样子很细心，跟第一次见面时身上那股子痞气并不一样。 方初喊：“陆哥。” 卓陆转头看她，走过来。 “你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卓陆怔了一下，笑道：“许南阳给我了。” 方初想起许南阳手机短信里那六万块，不太信。卓陆问：“怎么样，还缺别的吗，我不会选牌子，要是不好用你跟南阳再换新的。” “这些都是口碑很好的品牌，还有几个是进口的，应该很贵……” “不贵，在我一个朋友那里拿的，能打折。” 方初还是道：“我给你转账吧，你别跟我客气。” “不是说了，许南阳给我了么。”卓陆态度比方初坚决，“小票在箱子里，有问题可以按上面的地址找售后，你都试一下这些好不好用。这边暖气房里空气干燥，你可以用上加湿器。” 方初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无言。 卓陆一笑：“我能抽支烟吗。” 方初点头。 卓陆走到阳台拿出一支烟。 方初将吹风机和一些电器拿到插座旁通电试用。 屋子响起一些噪音，方初试完吹风机，将加湿器注满水打开，又拿起一个男士剃须刀通上电，她抬起头时，阳台那个侧影高挑，陷在一片光秃枝桠的阴影里。方初忽然有些发怔。 好像这一幕有些熟悉，像曾经见过。 卓陆转头撞上她这样的目光，灭掉烟蒂走过来。 “有问题？” “没有。”方初摇头，“陆哥，你早饭吃过了吗？” “还没有。” 方初忙道：“那我请你下楼吃点东西吧。”她总算是找到回报对方的机会了。 “不用，我等下要去机场，要去趟北京。”他看着她，“你去过北京吗。” 方初点头，笑起：“我高中的时候去过，跟我舅妈一起去的，那时我拿到县里演讲赛第一名，有一笔奖金。” 卓陆眼中氲着笑。 方初道：“要不我们就简单吃一点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没事，跟我不用客气，你整理吧，我先走了。” 方初没有再劝：“那我送你。” 两个人一起走进电梯，安静的空间里，卓陆道：“如果那些家电有问题记得拿小票按着地址去找售后，那是我朋友开的店，你也可以告诉我。” “应该不会有问题。有了这些东西以后就更方便过日子了。”方初唇边带着笑。 卓陆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轻不可察。 “我把车钥匙留在你家了，你们的新车还没到，这几天我也不在这边，你拿去开吧。” “这怎么行。”方初怔住，忙要按回楼层去拿钥匙，但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已经到了一楼。 卓陆跨出步子：“我走了，你回去吧。” 方初的话最终都没能说完，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她最终只能喊了一句“一路平安”。 回到家，方初心里颇有些无奈。卓陆这人真是好到不像话了。 她望着一屋子小家电，蹲下身将这些收纳好后给许南阳打去电话。 彩铃声响得似乎比平时久。 “喂，你在干嘛。”方初道，“早上很忙吗。” “嗯。”许南阳声音疲惫，似乎还有些跟平时不符合的低沉，“陆哥说买了些小电器过去，他到了？” “刚刚走，你怎么又麻烦你朋友这么辛苦送来，我都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跟陆哥不用客气，再说以后他有需要我也会帮他。” 方初躺进沙发，这时才感觉到腹中很饿：“我收拾了好久，都还没吃早饭，等下我再去试试那个拖把怎么用，说明书我都看不懂，是德文……” “你先去吃饭吧，我在忙，先挂了。” 方初微怔：“等下，陆哥把他的车留在车库了，他说这几天不在临城，给我们用……” “行，我先挂了。” 许南阳说完，电话里忽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喊着“南阳”。 方初愣住。 听筒里许南阳的呼吸声有瞬间急促，他飞快道：“同事叫我呢，等下打给你。” 嘟—— 通话已经结束。 方初看着手机屏幕，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似乎有些僵硬，她踟蹰地站起身打开门去外面找饭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有些刺眼，小区里有孩子骑那种小型的儿童自行车从她身边穿过。她还在想刚刚那个电话，总有一些她说不上来的异常，像是与这相识八年的熟悉感背道而驰。 走到小区门口，感应栏杆自动开启，方初站在原地几秒钟，转身回到楼里。 她乘电梯上楼找到卓陆放在厨房的车钥匙，又出门下到负一层车库。 她找到卓陆的车子，坐到驾驶座，视线锁定到行车记录仪的取卡按钮。 手里的sd卡很小很小，捏在掌心里几乎随时都会掉下去。方初握着这张卡走出小区，她的电脑借给了宋桃，她在小区附近找到一家网吧。 自从大学毕业后方初就再也没有进过网吧了，她开好一台机器，回到吧台问网管：“请问你有读卡器吗。” 网管找到一个放在台子上，方初拿过，说着谢谢。 回到座位上，她手指竟有颤抖。 电脑很快读出sd卡里的视频，方初找到12月5日的文件，算着那晚在酒吧里许南阳离开一个半小时的那段时间，点开了一个视频。 画面里，汽车从酒吧外的停车场发动，一路平稳驶向方初不熟悉的大道。 车子停在一座小区楼下，汽车没有熄火，开着车灯，照亮夜晚的黑暗。 个子应该有一米七高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大衣走向车子，她消失在画面里，声音出现在了视频中。 方初戴上耳机。 三十分钟后，电脑桌上的键盘湿了。 方初匆忙用手指擦掉眼泪，她颤抖地取下耳机站起身，她刚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忘记拔卡了。 她连忙拔出读卡器，取下sd卡，将读卡器还到吧台，拉开网吧的门冲了出去。 她走得太快，脚步声大得想要压过耳膜和心脏咚咚的声音。也许是她走得太急了，喉咙里不舒服，嗓子被冬日的寒风吹得疼。她蹲下身握紧衣领，拼了命地咳嗽。眼泪一起呛了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回到地下车库的。她忙将sd卡放回到仪器里，打开车门下车，双脚发软得站不稳，她狠狠扑在车门上。 羽绒服拉链竟划伤了车门，黑色的门把手上被划出一条痕印。 方初难受，她慌张地打开车门，在车上找到卓陆留下的一张挪车卡片。她照着上面的号码按下数字，泪水落在卡片上，她控制不住这些眼泪。 “陆哥，车子……”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方初的话退回到喉头里，她挂了电话，僵硬地发出一条短信息：车子被我划到了，对不起。 她打完这些文字，手机掉落下去，她的脸也埋在了方向盘里。 “这是一万块钱，后面的我过几天就给你。” “其实我没有工作跟你谈，我只是太想你了。” “南阳，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以为我就把你忘记了，我最近都挺想你的。” “我知道方初，呵，除了她和我，我知道你没再睡过别的女的。” 方初很久才从车上回到家。 她打开门。 夕阳从阳台照进来，地板上印着冬日夕阳的色彩，家具都是新的，卓陆买的那个德文拖把她还不会用，正放在客厅里准备试。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套房子会是她今后的家，她要在这个阳台上种些多肉，左边摆一个花架，可以养些绿萝和小植物。右边放一个小书架，再安置一张编藤椅，阳光映来时，这里应该会很安宁。 她再也控制不住，抱住双膝哽咽出声。 卓陆下了飞机才将手机开机。 他看见短信里一个陌生的号码：车子被我划到了，对不起。 他整个人绷紧，停下步子，大拇指抬在屏幕上空，思考要回拨过去电话还是回复短信。 最后，他打出一段文字：你有没有受伤？ 方初听到短信铃声时屋里已经暗下来，天已经黑了。她起身打开灯，回复：没有。 卓陆很快回信：不要紧，你别管，等我回来处理。 卓陆还笔直紧绷地站在机场，他等了几分钟，方初没再回信，他身体似乎才在这时一点点舒展，吐出一口气。 手机铃声响起，他低头看，不是方初。 “卓先生，我是卓董的秘书孙诚，我跟司机在t2航站楼下……” 首都一家私人医院里，病房外围满了人，孙诚四十出头，他出现在病房时，满屋西装革履的男人个个都好奇打量起他身边的卓陆。 他就随意地穿着一件羽绒服，休闲鞋子，胸包斜跨，姿态懒散，眼神里略有敷衍。跟这一屋子里西装革履的精英格格不入。 病床前的戴芬走上前：“来了。”她昂着头看卓陆，“跟你爸说句话，他刚醒。” 戴芬弯腰靠近病床上的卓先航：“儿子来了，特意来看你。” 病房里的人一瞬间都将视线落在卓陆身上。 “爸。”卓陆喊了一声，“身体怎么样。” 卓先航手上还输着血，点点头嗯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孙诚，孙诚朝屋里众人说：“都回去吧，这次陈总会代替董事长出席。” 病房里的人都是公司的人，他们都走后，卓先航示意孙诚也回去。 卓陆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一张沙发上坐下。病房是高级护理室，环境干净豪华。 安静里，戴芬示意卓陆跟卓先航说话。卓陆勾了勾唇角，问：“这种肿瘤割完就算完事了吧。” 卓先航没有精力，戴芬回答：“你爸爸工作上很劳累，医生嘱咐他这两年都要好好休息。” “行，好好休息吧，老头子钱多，拿着钱多跑几个国家，手底下人会给你挣回来。” “你这说的什么话。”戴芬瞪了一眼卓陆，走上前，“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能气他，听到没有。” 卓陆勾着唇点头。 卓先航闭上眼，说“我累了”，他声音很虚弱。 卓陆起身走出病房门。 “你站住。”戴芬走出病房在过道追上卓陆，“我有话跟你讲。” 11.第十一章 母子两人站在过道，戴芬道：“你去哪，回家里住吧，房间一直给你留着。” “那是你家，我家在临城，两室一厅的老房子。” “你都二十七了，不要再像从前一样闹小孩脾气行不行。”护士从他们身边经过，戴芬压着心头的怒气。 卓陆望着戴芬许久，这是他的亲妈，屋里那个是他的亲爸。但是那个爸为了事业娶了一个北京女人，临走前给了戴芬一笔钱，要她把肚子里的卓陆打掉。他一生下来就是单亲，他从小就叛逆，但是敏感的孩子都是最懂事的。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想着法子挣到了钱，戴芬常常会觉得是她没有教好卓陆，觉得他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干净。 后来，卓陆十四岁的时候，卓先航升官发财死老婆死女儿，将戴芬和卓陆接到了北京。 卓陆不会认这个爸爸，两个男子汉每一次的相处都不会愉快，他回到了临城。 戴芬仍在生气，瞪着卓陆。她46岁，这些年的富太太生活让她保养得很年轻，白得发亮的水光肌，一丝不苟的盘发，所有钱砸在脸上，她一看就是富贵太太。卓陆收回目光：“医院旁边有个酒店，我去那里开间房。” “你还有钱吗。” 卓陆顿了片刻：“有。”他的钱全给了许南阳，早上买电器是刷的信用卡。 戴芬回到病房拿出手包，走过来递给卓陆一张卡。她直接放在了卓陆衣服口袋里：“明天早点过来看看你爸爸，他心里其实很记挂你。” 卓陆点头。 他在酒店里几次拿出手机，没有来电，没有短信息，直到看见时间在零点，才摁灭屏幕睡过去。 第二天，卓陆到病房时戴芬跟卓先航在吃早餐。 戴芬问：“你吃没吃，过来一起吃点。”她有些诧异儿子来得还挺早，心里免不得很欣慰。 卓陆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拿起一个苹果咬在嘴里。卓先航看了他一眼，目光里缓和不少。 病房里响起一串铃声，是卓陆的手机。他忙从兜里拿出来，看见屏幕的瞬间眼眸里的光彩略有黯淡。 “这么早找哥有事？” 电话是沈放打来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去办事，经过你家，在你家楼下了，你赶紧帮我开门，老子前列.腺憋不住了。” 卓陆扬起笑，知道是沈放又来他家借厕所。 “你就地解决，我爸身体不好，我在北京。” 卓先航拿勺子的手微微停顿。戴芬留意他的神情，知道他这是感动。 卓陆在病房里呆了两个小时，电视机里一直放着新闻，卓先航陆续接到孙诚发来的两个视频会议，他都只是点头和说“可以”，没有过多问公司的事。 卓陆等卓先航结束完视频会议后起身朝戴芬说：“我出去找口饭吃。” 戴芬点头。 “站住。”卓先航叫住卓陆，“我有话跟你说。” 戴芬看了父子俩一眼：“你们说，我出去一下。” 卓陆回身重新坐到沙发上。 卓先航道：“现在我干不动了，你回来帮我吧。” 卓陆唇角扬起一抹讥讽。 “公司以后都是你的。” “你不是爱钱吗，我也不惦记你遗产。” 卓先航没跟这句话置气，他已经气不动了。昨晚睡过一觉后，他今天精神好了很多，但还是能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 “你之前怪我我都不会跟你计较，等你三十岁后再怪我，我就认为你没有长大。”他看着卓陆，“27岁的确年轻，可以开始回到正途上……” “我开酒吧就不是正途。” “大学附近的酒吧哪个会是长存事业，你选的路子都不对。”卓先航不想教训儿子，只道，“你是男人，你该知道事业有多重要，我不想等你人到中年再来后悔。公司需要一个执行总裁，把所有担子挑起来，现在全国超市都在竞争，美客兴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也许你还不懂这些市场规则……” “我不懂你就不要强塞你那一堆理论让我懂。”卓陆打断，唇边讽刺，“你还真看得起我，一个三流大学毕业的，英语都不会说几句，让我穿西装穿皮鞋，打扮成你那样教训昨天那一帮人？他们不服气我可以抡拳头揍吗，啊？”他质问，唇边呵了一声，起身要走。 “你站住。”卓先航被激起一阵猛咳嗽。 卓陆背转身停下。 “小陆，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你心里不善良，就不会有那几个善良的好朋友。”卓先航道，“你们这个年纪应该不会体会到我跟你妈那个时代的辛苦，我还很穷的时候不会想要婚姻，也不会想要孩子，因为人不立本，难存于世。你有想保护的人吗？” 卓陆沉默。 “如果你有了想保护的人，你就会想去拼命努力，拼命证明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 卓陆缓缓将手掌握成了拳头，他忽然想起方初说的那句话。她说，以后就可以跟许南阳好好过日子了。 “算是我求你，回来帮我吧。” 卓陆很久才道：“我不会管理。” 他也许不该再回临城打扰许南阳和方初。 “有人可以教你，你不用全部都会，没有哪个管理层是万事通的。” 卓陆沉默着。 卓先航给他时间考虑，很久后说：“全国连锁的超市集团就这几个大牌子，美客兴很稳定，但是华城的市场被新型超市冲击，需要一个领导者管控市场……” “华城？”卓陆回头问。 …… 屋外下起雪了。 方初十二点才醒过来，她昨晚很晚才睡着。 新房里特别安静，她穿上拖鞋，地板上有些灰尘，她昨天没有心思用卓陆新买的那个拖把打扫卫生。她拿起手机，许南阳今天早晨也依旧没有电话来。 她没再想，洗漱完准备下楼去吃早饭，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来。 许南阳打来的。 方初等铃声响了很久才接起，她没开口。 许南阳也没有开口。 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待对方。 最后许南阳问：“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嗯。” “我明天回来。” “嗯。” “吃饭了吗。” “没有。” “那先去吃饭吧，我有点忙。” “拜拜。” 方初挂断了电话，她环顾一圈屋子，明明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但她却没有走。相识八年，也许她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也想质问一句凭什么吧。 她这一天都没再收拾这套房子，半夜躺在床上睡不着，她起来看看行李还有没有遗漏的——她把衣柜里所有衣服都全部放到了来时那个箱子里。 第二天，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方初从床上坐起身，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进屋，她下了床。 许南阳出现在客厅里，她站在房门口看着他。 许南阳扬起笑：“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点c城的特产，你要不要尝尝。” 方初望着他，摇头。 许南阳道：“怎么了，又感冒了？” “没有。” 许南阳走来，手背落在方初额头。 方初问：“你在那边都忙什么？” “就是拜访客户，请他们吃饭，一直在聊合作的事情。” “没有别的了吗。” “还能有什么。”许南阳一笑，却见方初神情沉默，他笑停下，“你怎么了？” 方初轻轻笑起：“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怎么办。” 许南阳顿住，沉默一瞬后道：“没有骗你，不过，如果我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比如，喝多了酒，这个你会原谅我吗。” “除了喝多了酒，你还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没有。”许南阳连忙摇头，态度诚恳得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但是在c城的前天晚上，他醉酒后醒来发现跟朱媛媛睡在一起了。“我没有。” “朱媛媛是谁啊。” 许南阳愕然。 空气也在瞬间凝结。 方初望着他笑，一直等他回答，她笑着笑着，泪水夺眶而下。 “谁告诉你的？”许南阳神情复杂，他紧张望着方初，“朱媛媛？陆哥？” “原来他知道。”方初努力筑起的城堡在这一刻崩塌，“你都告诉我吧。” 许南阳沉默好久，依旧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你。” “你告诉我谁是朱媛媛吧。” “初糖，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他慌乱起来。 “你告诉我谁是朱媛媛！”方初大喊。 许南阳沉默，他埋头揪着自己头发，狠狠踢了下脚边的沙发，最后原原本本告诉了方初。末了，他说：“只是同事，我跟她时间不长，你知道异地难免会发生些小问题，现在你已经过来了，我们今后每天都可以在一起了，我保证我心里只爱你……” 方初觉得整个身体都很累，她直直后仰在沙发上。 许南阳蹲在她脚边握住她手：“初糖，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你……” 方初抽出手，他要抱她，她狠狠推开。 她站起身，许南阳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她踩在他脚尖，他疼得松了力气。 她回头看着他：“异地的爱情原来真的好脆弱啊。” “初糖……”许南阳痛苦而紧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我以后不会再跟她接触，我发誓，你相信我！” 还能相信吗？这么多年的感情，异地将她身上的棱角都磨平了，她不会再像小女生一样闹他要他哄，她温和、体贴、善解人意。可是原来女人的懂事都只是给自己磨了一把随时会插.进自己心口的刀子。 她觉得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还能相信吗？ 方初垂下头，眼泪掉在了地板上。她忽然就很想笑，她抬起头：“还记得在华城的时候吗，你来看我，我想吃楼下的馄饨，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的出租屋里又没有伞，你直接就冲出去了。你给我买了馄饨，热乎乎的，汤都很香。” 许南阳眼眶一热：“我现在去给你买，你还想吃吗？” “还是那个味道吗。” “有，临城也有！”许南阳焦急地翻出钱包，“你等我，不要出去，你等我，味道是一样的，我马上就买回来！”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方初回到卧室拿出行李箱，她将钥匙放在了茶几上，她站在客厅望了一眼这间新房，转身走出屋子。 她缓缓停在门口，握着门把的手那样颤抖。好久，好久，她蓦然闭眼，关上了这扇不属于她的门。 12.第十二章 方初走出小区，伸手招下一辆出租车，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司机问方初去哪，她想了好久：“我不确定那个小区，先去音乐学院吧，我再告诉你怎么走。” 出租车开到了音乐学院附近，方初告诉司机卓陆酒吧的名字，然后顺着那段记忆找到视频里的路，一路开到那座小区。她想亲眼见一见这个打败了他们八年感情的人是谁。 付了车费下车，雪开始下大，小区门口有孩子在玩耍，欢笑声传来。 方初提着箱子站到树下，来往的人群里没有视频中那个高挑的身影，她站了好久，脚心冷得发麻。 直到夜幕降下来，方初浑身冷得发抖，她想走了，但是喉咙里似乎撑着一口气，让她不能服输。她抬起头，对面一辆出租车驶来，掉头停在了路边。 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女人，穿很高的鞋子，提着视频里她看见的那个棕色的包。 方初走上前。 女人一愣，诧异地望着方初，她比方初高许多，垂眸望见方初眼里晦涩的悲伤，渐渐明白。 朱媛媛扬唇笑起：“方初是吗。”她看了眼方初打冷颤的模样和她身后的行李箱，“前面有家咖啡厅，去坐坐吧。” 方初跟朱媛媛走去。 朱媛媛点了两杯咖啡，打量方初许久，但方初一直没有主动开口，她说道：“你都知道了。” 方初问：“你是认真的吗。”可笑的是她竟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用受害者的身份质问对方讨说法。 “是啊。”朱媛媛点头，“许南阳这人还算挺老实的，现在这社会谁没犯错的时候，相比而言，他是我身边异性里最适合结婚的。” 方初觉得听到了笑话，她轻笑，望着朱媛媛。 “我知道你，你这种性格，一定接受不了他这种背叛。” “所以哪怕我没有找你，你迟早也会来找我的。” “是啊。”朱媛媛笑得像个胜利者，“前天我是排卵期，如果老天爷能眷顾，下个月我就可以怀上了，许南阳他妈不是一直希望他找个本地人么，我年纪是大了点，但是跟他正好配。” 方初眼里一片漠色，心口也堵上一口气。她是愤怒的，对面的人完全没有愧疚，那样理所当然地把胜利凌驾在她的痛苦之上。 “你别怪我，当初也是他自己控制不住。” 方初忍住那口气，问：“你看上他什么了。” “你从前看上的，我都看上了。我是公司人事，你知道吗，我能让他做大区的经理，我能让他拿比现在高五倍的薪水，你可以吗。” “方初，你会的不多吧。”在方初的沉默里，朱媛媛勾了勾唇。 方初在诧异时，朱媛媛道：“他跟我做的时候太疯狂了，我觉得你都没让他感受过那种疯狂。” 方初手颤抖，她险些握不住咖啡杯。她望着朱媛媛：“我来时，觉得你也是女人，我不想为难你，但是，你太不要脸了。”她起身，扬起咖啡泼在了朱媛媛脸上。 她拖着行李箱找到一家酒店。 她打开手机，许南阳发来的无数条短信和微信都闯进视线里。她没看，点开微信，删除了好友。 她回过去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 然后点开这个号码，她手指僵硬了许久，终于点下了“加入黑名单”。 她正要关机，手机屏幕里忽然闯进舅妈的来电。 方初努力收起情绪。 “舅妈。” “在做什么，吃晚饭了吗。” “嗯，吃过了，在……看电视。”方初打开了酒店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播临城的新闻，新闻里说到未来两天内都会是大到暴雪。 “南阳跟你在一起的？” 方初想了想：“嗯，在一起。” “我看新闻说临城会有大雪，你得注意多穿衣服。” 方初笑着：“我知道。”眼泪安安静静淌下。 她在沉默，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一阵争执，手机里出现一道大嗓音。 “小初，你舅妈出事了！” “你别说！”舅妈制止。 “怎么了？”方初急问，“舅妈？” 电话被抢去，说话的人不是舅妈：“小初，我是你刘姨，你舅妈昨天下午给人补课，回来的路上撞到了一个老头子，人家住进医院了，是脑震荡加骨折，要赔十五万！” “我叫你别说！”舅妈急着吼道，但声音依旧那样轻轻柔柔。 方初问：“我舅妈有没有出事，她撞没撞伤？” “电瓶车坏了，她就是擦伤。其实那老头子压根就是小毛病，也不知道医院怎么给诊断的，他一家人都喊十五万不松口，那伙人刚刚从你家离开！” 电话里起了争执，最后是舅妈拿过手机与方初通话。 “我这里不用担心，你跟南阳爸妈相处得怎么样，他家人对你是什么态度？”舅妈道，“我自己能解决这个事，你跟南阳好好的，不要让我在家里担心你就好。” 方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唇边苦涩。 “舅妈，这笔赔偿应该是跑不掉的。你在哪里出的事，路面有没有监控？” “是我的责任，是我自己撞倒人家了。”舅妈沉默了一下，“你别操心我的事，我看见天气预报说你那边很冷，你多穿点，不要感冒了。” “我明天回来处理这个事。” “别。”舅妈忙说，“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我不会赔偿那家人十五万的，这分明就是讹人，我会找他们说理，该拿的钱我会拿，但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人，你放心。” “不行，我还是回来一趟，我现在就订票。”方初不等舅妈说话便查起机票。 最早的航班在后天，还提示大雪预警，若有延时会在次日起飞。方初没有办法，只能订下这天的机票。她回拨过去电话：“我订了后天的机票，你去酒店住，等我回来再跟你一起处理这件事。” “我都说了不要你回来！”舅妈叹气，无奈道，“你跟南阳在那边准备婚礼，我这边帮不上你忙，还让你来回折腾，舅妈不会干这种事。听到没，我自己处理，你把票退掉吧。” 舅妈挂了电话，方初没有退票。 她想着银行卡里的钱，这些年舅妈都在看病，她没有存住多少钱，身上还剩下两万块。 方初握着手机，在安静的房间里陷入了痛苦。 手机在这时震动着，她看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临城。 方初想了想，接起。 “初糖！你在哪，告诉我！”许南阳在电话里急迫地说，“对不起，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我们不分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方初沉默了太久，电话那头响起王生宇的声音，两个人都很焦急地在等候她的回复。 她说：“我看见朱媛媛了。” 许南阳连呼吸都戛然而止。 “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聪明，她应该是细心到精明的人，跟你……更适合。”方初说完，心脏里的痛仿佛还伴着一种解脱，这几年的异地磨合仿佛让她失去了很多自我和自由。 她擦掉唇边的眼泪继续说：“我们两个应该都很累吧，不如就这样吧，早些放手，早点重新生活。你……你工作在上升期，以后能更好。婚纱照和婚庆酒店都不需要了，那些定金的单据在新房衣柜抽屉里，那辆车，你也拿单据去退掉。如果能退，请你帮我把我那份打到我卡里，谢谢。” 方初挂了电话。 许南阳站在王生宇家楼下，大雪直下，他抱着手机疯喊着方初，蹲在地上像个孩子大哭。 王生宇兜着一身厚脂肪也冷得发抖，劝不动他，拿起电话打给了卓陆。 卓陆已经到了华城。 他刚刚到一栋房子里，是卓先航帮他安排的别墅，车子也帮他配好了，生活看似变得更好，他心里实则一团糟。 他在设置大门的指纹锁和密码，录完之后回到大客厅，把两个佣人叫到了跟前。 “这房子我就晚上住，你们白天拿一两个小时打扫，然后各自回家，工资照给。”他并不习惯过这种被人伺候的生活。 两人今天的工作早就做完了，问卓陆要不要做饭，他说不用，嘱咐她们以后买些菜存冰箱就行。他自己会烧菜。 两个阿姨明显有些诧异，但没多问，反正工作一下子变得清闲于她们而言是好事。 卓陆走进厨房，听见客厅里手机在响。 “喂。” “陆哥，你在哪？南阳这斯出事了……” 卓陆乘坐当晚的航班飞回了临城。 许南阳在王生宇家中，沈放和宋桃也赶来了，许菲倒了热水端给大家。 卓陆进屋取下羽绒服上的帽子，他赶来得急，发梢有些乱，肩膀上被融化的雪片打湿，他直勾勾看着许南阳。 沈放问他：“怎么办，宋桃打电话方初也没接，再打就是关机了。” 卓陆没有说话。 沈放皱眉：“许南阳，该说你什么好，你竟然还搞外.遇，真看不出来！” 许南阳背对着众人坐在窗边。 卓陆端起许菲倒的热水，他仰头喝下，喉头里咕噜噜冒着声音。他将水杯重重放在茶几上。 他走到许南阳跟前，提起他衣领狠狠抡了一拳。 “干什么！”王生宇和沈放冲上来拉住卓陆。 “你打他做什么！”沈放吼道。 卓陆甩开两人，将许南阳揪出房门再抡下拳头。许南阳没有还手，屋里几人冲出门狠狠将两人拉开。 沈放挡在卓陆跟前，望清楚眼前人的神情时愣住。 楼道昏黄的灯光下，卓陆双眼猩红，他整张脸绷紧，眼神阴厉冰冷，沈放甚至想，如果卓陆手里有刀，他一定会捅了许南阳。 沈放好久回过神，王生宇扶着许南阳回屋，他暗暗示意宋桃将门关上。 “卓陆，你今晚有点失常了，你先回去吧。” “老子清醒得很，他玩得起女人么，他在拿一个女人的全部来玩，他玩得起么！” “这事是他不对，但是我们毕竟都是兄弟。” 卓陆转头走去了电梯。 他开车来到华南路上方初上次住的那家酒店，前台说没有外地女性入住。他回到车上给朋友打电话，几个开酒店和宾馆的朋友那边没有消息，他没车站和机场的关系，最终只能放下手机，将头埋在方向盘上。 他好像在方向盘上闻见了方初身上的香气，像沐浴露的气息，又像一丝小苍兰的轻盈。 他忽然望见收纳盒中那张挪车卡片，尾号上的6被渲染成一圈黑色。他手指捏紧，指节泛白。 他想，那天她是不是坐在这里哭。 13.第十三章 方初一直在酒店里，没有出过门。 天亮时，她站在三十多层的落地窗前看着满城大雪飞舞，等着明天的航班。中午她才在网上点了份早餐，晚上很晚她才点了份午饭。她没觉得饿，甚至吃两口就没有了胃口。 开机时，宋桃发来了无数条微信消息。方初点开了。 宋桃说她很体谅方初，站在女生的立场她已经很讨厌许南阳了。 宋桃说，请方初相信她，告诉她方初的情况。 宋桃说，她想把笔记本还给方初。 方初想了好久，敲下文字：嗯，你把电脑还过来吧。 “初糖！你在哪，你没事吧！” 方初回复：“我的电脑在你身上吗。” “在，我给你送过来，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许南阳的！” 方初相信宋桃，回复了地址。 晚上十点多，外边积雪有了厚度，气温是零下。宋桃从家里提着笔记本冲出门，沈放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她忙追了上去。 “我去给方初送电脑！” “我陪你去。” 两人开车照着地址过去，沈放握着方向盘想了好久。宋桃在车厢里说：“你一定别告诉许南阳，这货我看着就来气，分手吧分手吧，分了好。” 沈放终于还是拿起手机：“陆哥，我……有方初的地址。” “你干什么！”宋桃抢过手机，“我答应过方初的。” 通话被宋桃挂断，沈放拿过手机给卓陆发去语音说了酒店名字。这瞬间很快，宋桃再阻拦已经来不及。 她一路都在责怪沈放，两人到酒店时，卓陆也恰好开车冲进停车场。 他下车直奔向沈放，看着宋桃说：“笔记本给我吧。” “我答应方初不能告诉别人，她现在不想见到你们的。” “给我吧。” 宋桃犹豫，还是摇头：“不行，我很能体会她现在……” “算了，陆哥，让宋桃一个人上去吧，我让她今晚留在这里陪方初。” 夜风很凉，刮在卓陆耳边很疼。 他看着沈放：“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滋味么。” 沈放和宋桃不明所以。 “许南阳认识方初八年，他把人家糟蹋了！可我比许南阳还早一年认识方初！”他脸上露出笑，却那样苦涩和暴躁，“我教许南阳怎么追女人，我教他怎么哄人开心，我他妈还教他怎么上.床——” “沈放，我把这张脸亲手摔在地上，我他妈疼，我疼！” 他提起宋桃手上的笔记本进了房间。 宋桃傻傻地望住沈放：“什么意思？” “房间号多少。”沈放脑子一片混乱，却已经明白了，他听完宋桃说的房间号，忙发给了卓陆。 卓陆站在酒店房间门口，他整个身体都是绷紧的，他手在不知不觉里握成拳，他站了很久很久，终于抬起的手却僵停在半空。最终，他转头打了前台电话叫来一个服务生。 他按下门铃。 方初听着门铃响了好几声才起身，她没穿酒店的浴袍，就穿着自己的纯棉睡衣。明明是白色的衣服，她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晦暗如深邃的夜。 她站在门口，透过猫眼望见外边是服务生，诧异的同时打开了房门。 卓陆站在门外，在她想要关门时抬手卡在了门缝。 他手指被夹变形，方初沉默地望着他脸上的执着，停下。 他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电脑我放在这里了，他不知道这里。” “谢谢。”方初这才发觉自己嗓音有些干哑，除了早上跟舅妈通过电话，她已经一天没说过话。她头也不抬，“请你走吧。”她重复着，“谢谢。” 卓陆僵硬地站在她跟前，他五指和手背被夹得发红，有些疼，他紧紧握成了拳头，垂眸看着她。 “你们分手，我也有责任。” “什么责任。”方初抬起头。 “当初是我教他追你，教他怎么接吻，教他，那些。” 他看着方初，她的眼里波光黯淡，唇边的苦笑若有若无，她手指捋过脸侧几缕发，上前打开房门，抬眸望向他：“你走吧，没有事我就关门了。” 卓陆一把将门合上：“我不走。” 方初目光冰冷：“帮兄弟隐瞒，欺骗我，现在帮兄弟堵我，然后呢，你还想做什么。” 卓陆张了张唇，所有的解释都堵在了喉头。 “是我不对，你想出气吗，我可以配合你。” “你走吧。” 卓陆望着这间房，套房里的会客室很大，里面卧室只开了床头昏暗一盏灯。他望见偌大的落地窗外临城的万盏灯火，这里是34层，跟方初第一次订的那间打折小房间相比，这里实在太豪华，也太容易掉落下去了。 ——他怕她做傻事。 “我打了许南阳，都把他揍流鼻血了。你还想怎么出气，告诉我。”他声音轻到不像平时的自己。 方初凝望卓陆，唇边笑苦涩：“用不着，都结束了。” “今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我怕你会跳楼。” 方初笑出声。 “你睡房间，我守在这个客厅。” 方初笑出眼泪来。 卓陆说：“我不是为了许南阳，你就当我……是你的朋友。” 方初哭笑着转身从房间里拖出行李箱。 卓陆一把拉住：“我力气比你大，脚步比你快，你去哪里我都能追上你。” “你到底烦不烦！”方初吼着，“你是许南阳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她拉不动箱子，她急得不停哭。 卓陆忽然停下，一把将方初抱进了卧室。他将她放在床上，方初起身要走，他狠狠按住她。 他力气很重，两个人挣扎里，她被他的额头撞得疼，逼近的男性气息和烟草气呛得方初想咳嗽。她双手手腕被他钳制，他手掌太烫，让她觉得自己整个冷冰冰的身体对比得更加难受起来。 “你滚！”她一点也不斯文。 他一直没有放手。 最后方初太累了，将头埋在了床单里。 卓陆僵硬地从床上下来，沉默地望着她许久。他没有抱她，没有出声，没有安慰。 他走到窗前都落下锁，然后走到房门口：“我就在外边。” 方初听见一声很轻的关门声，她将泪都流进了床单里。 她真的很想笑话自己，这些年许南阳身上她看重的朴实诚恳，原来都只是一个笑话啊。 她一直都没有睡着，她喉咙里干渴，又不想出门去倒水，不想最脆弱的一面被外面的人撞见。方初翻来覆去，在床上忍了很久。她模模糊糊陷入睡眠，再醒来时喉咙里燥热疼痛，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她勉强坐起身，知道自己情况不对，她不敢病。 没有钱去看病，还要赶明天的飞机。 方初打开了房门。 卓陆就蹲坐在门口抽烟，方初被呛得止不住咳嗽。 烟灰缸里都是烟头，窗户和门都是打开的，卓陆想让空气对流将烟味冲散出去。他连忙起身关上门，再将窗户关上。 方初走去拿电水壶，矿泉水都已经被她白天喝干净了。 卓陆从她身后拿过水壶：“你回去睡，我来。” 方初不动声色抢回来，接水，插电，转身。 “你走吧，生命宝贵，我还有亲人，不可能跳楼，你想多了。” 卓陆顿了一下，刚刚方初的手指很烫。他上前将手背落在方初额头上：“你有点发烧。” 方初沉默地看着卓陆，她转身将热水壶拔下，抱着回了房间去烧。 房门砰一声关上，卓陆弯了弯唇角，有点无奈。 他拿起一个杯子冲洗干净，敲响房门：“你忘记拿水杯，我放在了门口。” 方初下床打开房门，在门口拿过水杯。会客厅里的灯光全部关掉了，一片黑暗里她望不见卓陆。她知道他就在沙发上。 方初喝了一壶水，她不想让身体垮下去。天亮时她精神好了很多，打开了房门。 卓陆在盥洗室里洗脸，他看着衣橱架子上晾的内衣和内裤，蕾丝的款式，白得干净的色彩。他想了想，还是找出一个酒店收纳袋，将它们装上放进了方初的行李箱里。 他听到脚步声，方初进了盥洗室洗脸，他站在门外问：“你是不是今天要走。” 方初嗯了一声。 “去哪，华城吗。” 方初没有回答。她洗漱完回到会客厅：“我好像有点感冒……” “我带你去看看。” “行。” 方初走在卓陆身后，随他来到停车场，他为她打开车门，她坐进去说着谢谢。 她说想去正规医院挂号，卓陆点头。 车子开到了市医院，离酒店很久，十分钟的路程。卓陆望了眼排队的挂号窗口，朝方初道：“你在那里坐着，我去挂号。” 方初点头。 卓陆排到前面只剩下两个人，终于快到他时，他庆幸地回头看方初。 长椅上是对老夫妻，没有方初的身影。 他神情僵硬里明白了她的意思。 再回酒店，房间已经退了，保洁正推来仪器打扫客房，偌大的房间里，玻璃上映照着他孤零零的身影。 14.第十四章 方初的航班准时起飞，落地后她乘坐机场巴士去了火车站。 家在z县，从华城市里回去只要三个小时。 舅妈在电话里得知她已经到了县里，说完气话和责备只能问她：“吃没吃饭？” “还没有。” “我就先不来接你了，你打个出租车回来，我赶紧多做一个菜，你到家刚刚好！” 方初笑着挂了电话。出站口外有很多司机在招揽乘客，她没有坐出租车，打车回家要三十车费，她去了公交站台排队，坐了公交车回家。 王胥慧听到敲门声忙取下围裙来开门，方初站在门口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说了不要回来偏要回来，来回机票都要好几千呢。”王胥慧帮方初拿过手上的包。 方初进屋换鞋，闻着菜香说：“我好饿了。” 舅妈笑着帮她盛饭，虽然责怪她回家，但见到她总归是没有掩饰住内心的欢喜。 饭桌上，王胥慧问：“南阳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他工作忙？” 方初握筷的手一颤，夹着一块藕片埋头扒饭，含糊地回了一个是啊。 “他爸妈对你怎么样，有说我们两家什么时间见见吗。” 方初抬起头，笑得自然：“挺好的，等天暖和些再说吧。”她想，舅妈身体不好，以后再把事情说明白吧。 王胥慧道：“你在那边可得勤快一点，会做的做一些，不过不会的也不要勉强自己了。” 方初应着，吃完饭问：“被撞的那家人现在是什么态度？” 王胥慧神情不太好，她昨天请了小区居委会干部跟那家人商量，对方最终松口最低也要赔偿十万，算是医疗费和营养费加些什么子女的误工费。这事已经没有再退让的余地，的确是王胥慧自己不小心撞了人，平常人家也不兴打官司，劳神伤财还耗费时间。 方初也明白这些道理，说道：“舅妈，这件事你就别再想了，钱的事我来解决。” “不成，你才工作几年，现在忙着结婚，哪有这么多钱。” “那你又怎么想办法。” 王胥慧被问得噎住。 方初望着她，这一刻觉得舅妈真的老了。王胥慧是小学老师，私下接了培训班辅导的活儿，周末从来没有休息。明明只是48岁，皱纹却爬满了她额头和眼尾。方初知道舅妈没有这么多存款，甚至前段时间她去临城时，舅妈还在自责不能给她好的陪嫁，不能帮她在婆家撑起场面。 方初道：“你别担心了，明天我就能准备好这笔钱。” “你到哪找十万，南阳家里给你？” 方初不便否认，只能笑着推王胥慧去沙发坐。 她端着碗筷进厨房，王胥慧不让她沾手，走来拿过碗收拾，让她进屋去休息。方初没有争，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给周婷打了电话。 “在干嘛呢。” “你来给我发请帖？”电话里笑起。 方初笑：“我找你有急事，想找你借钱。” 周婷很诧异，因为印象里方初从来不会找人借钱。 周婷是方初的大学室友，是个极度现实的女人。她跟寝室里大家的关系都好，但三观却并不一样。她不赞同方初和其他室友找爱情舍弃面包，毕业就嫁进了豪门。 这些年方初跟室友们的联系不多，但几人的感情没变。周婷以为方初办婚礼急用，便说等下就给方初转账，又道：“你和许南阳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方初话到口边，想撒谎说快了，也想敷衍避过，最终她迈不过心口的难受，说：“我跟他分手了。” 周婷沉默了瞬间，什么也没有问，只道：“你会找到更好的，相信我的眼光。有事情找我，我现在给你转过去。” 第二天，方初跟王胥慧去了老人家里，她拿出钱，老人子女应她要求白纸黑字签下了承诺和免责书。 事情解决完，方初心里松了口气。 倒是王胥慧因为这场意外的损失愁容满面，即便还了钱也并不轻松。她嘱咐方初：“你回去吧，这笔钱是南阳那边拿来的吧，我不想让你亏欠他家什么，没想到还是连累了你，这笔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说什么话呢，你是不是教书教傻了，一家人说什么连累。”方初语气像责备同龄人，她跟舅妈关系很亲，即便两人没有血缘。她挽住王胥慧的手臂，“我再给你买辆电瓶车吧，不然你上班不方便，以后小心点骑，别骑车还想着学生的作业。” “不要了。” 方初态度很坚决，王胥慧拗不过她，最后说要买就买二手的，不然她不要。方初答应下来，两人去了二手车市场，王胥慧最后选了辆八成新的车，用一千块钱买下来。 王胥慧试了一下车感，两人骑车回了家。方初坐在后座抱着王胥慧的腰，风刮得有些冷，她脸贴在王胥慧后背，轻轻擦掉眼泪时，她发誓从今天开始她要努力展开新的生活。 15.第十五章 临城。 许南阳独自在新房呆了一整天。 许母许爸这两天联系不到他，打方初电话也没有打通，便来了新房看看。 许南阳正席地坐在阳台，背靠着墙壁在发呆。许母诧异地上前问他：“你坐地上干嘛，快起来！” 她没看见方初，问：“初糖呢？” 许南阳没有回答，许爸瞧出不对劲，吼他：“说话，初糖呢？” “她走了。” 夫妻两人一愣，追问原因后许南阳没有说，最后许爸发了火，许南阳才说是他对不起方初。 这事是许南阳不对，许母骂了许南阳，拿出手机给方初打电话，彩铃声响了好久，那头却一直都没有接电话。她气急，骂许南阳混账，又说方初也不该不尊重长辈就走。许爸拎起许南阳就要打，许母吓了一跳，忙将他拉开。 “你疯了，儿子是做错事了，可也犯不着打他，他都是大人了！” “人家姑娘千里迢迢来到咱们家，他让人家受这么大的委屈，他不是东西！” 一家三口都陷入了沉默里，许爸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许南阳忽然说：“爸，妈，你们把房本给我，我去改成初糖的名字。我去提车，我们买了车，我开车去接她回来！” 许母愕然：“改名？买车？”她坚决不同意。 许南阳像着了魔不停说要把房子赠与方初，这样她就会原谅他。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催着许母。 啪—— 许母一巴掌打在许南阳脸上：“你真是被她糊弄傻了！我才转过弯，我看她是以退为进，拿这个要挟你把咱家的房子变成她的名字！” 许爸要许母别瞎说，许母气急，扭头时望见桌子上那些小家电。她拿着票据看了一眼，按着名字从柜子里找到那些电器。惊呼：“这个方初花钱真是大手大脚，你看这些都是外文名字，这些多贵！”她看见小票上的退换货截止时间，忙拉着许爸要出门把这些电器退掉。 许南阳已经将自己隔离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听不见两人谈话。 许爸不想去退，他觉得方初如果回来看见家电不在会寒心。许母嚷道：“等她回来了我再去买新的就是，如果她不回来呢，你知道这个英文牌子吗，老李家儿子买过，说一个剃须刀就要两千！换成两百的不行吗。” 这一路上，许母嘴里一直在咋舌许南阳买了车都没告诉他们，她反复念叨着如果方初不回来这车该怎么分。 到了小票上的电器商店，收银员看到这么一笔大订单忙打电话叫来了老板。 年轻老板出现在收银台，许母一直嚷嚷要退货退款，他看见这是卓陆的订单，点头：“可以退，这是卓陆那天买的，商品原价退回至他付款的卡里，您二老回去吧。” “等一下，卓陆是我儿子的朋友，这一定是我儿子托他买的，我儿子肯定付了他钱，你该退给我们。” 老板有些为难，说只能返还至结账的卡号中。 许母咄咄逼人，必须要拿到现金。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许爸低声吼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个教师，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工作是工作，这里不是教室，我的职业也不代表我的性格，这世道形象重要还是钱重要，你不懂别掺和。” 卓陆接到了朋友的电话，商店老板在通话里说明了原因，他听完道：“你退给他们现金吧，谢兄弟，回头我请你喝一顿。”对方说“成”，他忽然道，“等一下。” 他想了想，目光深邃：“不退了，告诉两位长辈，这是我垫付的钱。” 收起手机，他心里压着一团火。方初刚离开一天，许家这样的翻脸不认账很混蛋。 商店里的客人都在围观，许母听到老板这样说一时哑然，只能揣着难堪灰溜溜地离了店。 …… 卓陆已经回到了华城，被卓先航所催促赶回。 有司机早早等在机场接他，坐上一辆迈巴赫，他看着沿途的景象。 高楼林立的城市比临城繁华许多，街道的树木在冬日也依旧绿意葱茂，他穿的大衣在车厢里有些热，他脱下外套，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发怔。 他按下拨号。 听筒里响了一阵彩铃声，然后系统女声提示对方正忙。方初拒绝了他的来电。 他确信方初回来了，即便没有亲眼看到，他能感受到。 许南阳这时给他打来电话。 “陆哥。” 听筒里，许南阳嗓音嘶哑：“你怎么去了华城？” “以后我都在这边工作了。” “也好，方初也回去了吧，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了方初，请你帮我留住她然后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再辜负她。” 卓陆沉默，司机专心致志开车，车厢里异常安静，他回：“以后，你跟方初之间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许南阳苦笑，卓陆说完便挂了电话。 许南阳一直在新房里，他拿起许爸的手机给方初拨去电话，哪怕她一直没有接，他还是想再试试。 彩铃声响了很久忽然停下，那头竟出乎意料地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许南阳急促地，“初糖，对不起……” “你是来还钱的吗。”方初语气平淡。 许南阳一顿：“我现在就打给你！你是不是没有钱了？” “谢谢，以后就不要再给我打来了，也不要去打扰我舅妈，她身体不好。”她道，“再见。” 电话被挂断，许南阳握着手机僵硬许久。 方初很快收到了一笔转账，十万块。 她只留了她之前支付的那些费用，余下的三万多转回到了许南阳的卡号上，她很快给周婷转了五万过去，剩下的只能之后再还。 第二天，她从家中离开，舅妈嘱咐她在临城注意身体，一路平安。 她乘坐火车来到华城，在火车站将前两天寄存的行李箱拿到，经过一家移动营业厅，她想了想，转头走了进去。 她换了新的手机号码，装好卡时，微信里宋桃仍在不停发送着“对不起”。她笑了笑，抬头望着头顶的阳光，微微眯了眯眼。 生活始终要继续，一切都将从这里崭新开始。 …… 这几天方初一边在找工作，一边在联系房源租房。 华城还有不少大学同学在这里工作，她找房子遇到些问题，但她没有麻烦那些朋友，怕许南阳打听到她的消息。 今天看的房子处在武海区，是华城的经济区，她投的几家公司也在这里，房价自然贵了一点。但算下交通费用和往返时间，方初还是决定将房子租得离工作地点近一些。 早上方初从一家快捷酒店出来，跟房东约好了时间见面。她提前到了小区附近，看了下周围的环境。 从外面的大门望去，小区安保和绿化都算比较规范。房东打来电话说路上堵车，要半个小时后才能赶到。方初还没吃早饭，便在附近一家早餐店要了一个豆沙包和一笼烧麦，加一杯豆浆。 烧麦有些多，她吃了两个便饱了，时间刚刚好，房东打来电话说到小区门口了。方初连忙结完账，拿了一个便利袋将剩下的烧麦打包放在了包里。 她跟房东来到房子里，她找的是合租，两室一厅，都是两间向阳的主卧，卫生间只有一个，是共用的。 房子各方面条件于她而言都算好，方初问：“那另一间房您找到租客了吗？” “这个我正要跟你说，联系我的那个女生没看上这房子，昨晚有个男生看上了，他在微信上看完照片就说行，把定金都给我付了。”女房东看起来很和善，说道，“我看你挺斯文秀气的，你又是一个人住，这个情况你先自己考虑一下。但我跟那个男生定了合同，屋里不能乱来，小伙子是个搞it的，不是不正经的人。” 这对方初就有些为难了。 她昨天在电话里问了房东租客的事，房东答应优先联系女租客，她没有打算跟男性合租。 方初只能回复房东再考虑一下，她回到住的一家快捷酒店，午饭没吃，到下午饿了才想起来包里还有早上的烧麦，她就就着牛奶把几个烧麦吃完当成晚饭。 第二天，方初又看了两处房，一个租金有点高，还要算上中介费，另一间房环境和安全条件都不能达到她的要求。第三天早上，方初接到了两家公司的面试邀请，是她投递的两家知名设计公司，岗位是文案策划，她已经有过四年名企工作经验，把握还是很大。 两家公司的地址都在第一天看上的那套房附近，方初终于还是再次联系了房东。 男租客她看见了，带着眼镜，二十八岁，在房东的介绍下跟方初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便进屋坐到了电脑前。 方初最终跟房东租下了房子，住酒店一天就要两百，她当天就搬了过来。男租客叫陈意南，他见方初提着行李箱打开客厅大门，走到门口推了推眼镜问她：“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也许是对方名字里带了个南字，方初没有好感。 陈意南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知道大都市里男女租客间那层应该有的保护屏障，转身关上了他房间的门。 方初一直收拾到晚上九点才去了卫生间洗漱，她今天有些累，什么都没有想，反锁上门，躺在床上才感觉疲惫剥离身体的那阵舒适。 安静里，她却忽然从漆黑中坐起身，打开灯望着书桌上的水杯。 方初想了想，下床拿起水杯走到门口。 白瓷水杯的把手倒挂在门把上，她看了一眼，关上灯回到床上。 16.第十六章 坐落在武海区的美客兴超市集团在日光下照映生辉，门口保安打起精神，看见一辆黑色迈巴赫驶来时忙站直敬礼。 卓陆从汽车后座下来，他穿灰色的西装。他原本身形就很修长高大，西装衬人，他气质不再是穿着羽绒服和毛衣的随意，也没了临城那些懒散混日子的痞气。他目光深邃，鼻梁山根很高，挺拔之下，那两瓣唇抿着带出一股子沉稳的气势。 助理王熙在卓陆身后不时打量他，她眼里警惕着，卓先航早就叮嘱过她，她原本很怕卓陆不配合，没想到他今天状态还可以。 这是卓陆第一天来公司，各个部门的管理都在等候迎接他，全都跟在王熙两边。 卓陆步子走得端正也随意，他没什么好紧张，反正他只是个架子，真正掌权的还是卓先航而已。驻华城集团是座九层高的大楼，很宽很大，周围都是停车场和绿化，背后还有个大型储物仓与内部超市。他到了总裁办公室，王熙把管理层召集在了会议室，回到总裁办公室请他过去开会。 卓陆勾了勾唇：“会上我说什么，老头子就不怕我把他公司搞成乌烟瘴气。” “卓总第一次跟高管见面，问我们在车上说好的问题就可以，您是公司总裁，董事长在给您安排股份，用不着跟管理格外建立亲密关系，公事公办就好。”集团的确是卓先航一手创办起来的，早年一起合作的那些股东手中不再持有重股，这几乎都是卓先航的事业，卓陆也会是唯一的继承人。 王熙道：“卓总，我陪您过去吧。” 卓陆起身去了会议室。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刚刚会议上几个高管便拿着各种合同请他签字。 文件都摆放在办公桌上，王熙翻开每份合同，用生活化的语言跟他解释了一遍，然后翻到签字印章那页递给他：“您在这里签名，盖个章就可以了。” 整整一个上午，卓陆几乎都是王熙这个同龄助理手里的机器。她指挥什么，他就做什么，处理完各个城区超市的各份合同，卓陆丢下文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王熙拿起座机在打电话：“董事长，今天很顺利……”她在跟卓先航汇报卓陆的情况。 落地窗外，华城的蓝色天空下是一派摩天林立、都市繁华。卓陆想起这三个晚上，手机那头始终提示着“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转身拿起西装外套走出门。 “卓总，您去哪？”王熙追到门口，卓陆没有回头。 他直接来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司机从大门里冲过来。 “卓总，我来开车。” “我自己来。” 他驶出大门口的升降栏杆，穿入街道车流里。他一路留意路况，也留意路边形形色色的人。 王熙打来电话：“卓总，您去哪？有事情可以交给我去处理，下午两点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卓陆直接挂了电话。 他开得有些累，更疲惫的也许是一双眼睛，他看了眼车上时间，13:30。车子停在国贸附近，他望着广场人来人往，手掌握着方向盘，目光寻觅里，指甲几乎抠裂方向盘皮套。 王熙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卓陆接起。 “卓总，董事长问我您现在的情况，请您务必在半小时内……” “你他妈给我闭嘴。”卓陆沉声，“我不骂女人，你要当我的助理就按我的步子来，你要帮卓先航监视我就滚回北京去。听到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最后答：“我明白了。” 卓陆望着广场人来人往里的陌生，最终调转方向驶入车流里。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热烈，天空比以往蓝一点。方初面试完心情不错，经过国贸广场，她看见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13:40，她有点饿，走进一家快餐店点了份卤肉饭当午餐。 17.第十七章 三天后，方初收到消息，两家公司的面试她都通过了，她选择了一家公司，顺利进入岗位。 公司离她的出租屋不远，地铁两个站就能到。ie设计是华城很有口碑的一家设计公司，她跟文字打了四年交道，工作上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公司年轻化，同事都挺友善，下班时，方初隔壁间的同事徐莉跟她话多一些，问她住在哪里。 两人还挺巧，都在同一站下车，小区也离得不远。 徐莉笑道：“那以后我们下班都可以一起走了。” 方初也笑，点头。 徐莉道：“你比我大一岁，看着比我都小，你皮肤好好啊，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 女生凑在一起谈论到这些免不得多少都有了共同话题，两人一起排队乘车安检，一起挤上地铁。二十分钟里，方初跟徐莉渐渐熟悉起来。徐莉跟方初一样，普通家庭里的普通背景。她不是华城本地人，渴望在华城这个繁华的城市打拼起一个自己的家，徐莉目前跟男友合租着房子，问方初平时买不买菜做饭。 徐莉道：“前面有家超市今天打折，离你住的小区很近，我要去买菜，不如你也一起去熟悉熟悉。” 方初想了想，点头跟着徐莉一起走去。她这几天对周围的环境的确还不太熟悉，合租的房子里厨房很干净，陈意南没有用过厨房，她买些菜自己做比在外面吃省钱。 到了地方，是一家美客兴连锁超市。 徐莉推了一个购物车：“我早上路过时看见了，今天是这家店一周年店庆，会员卡全场都打七折。” “我没有会员卡，等下拿你的刷吧。” “你等下可以办一张，我们先逛了再说。” 方初也推了一个购物车，买了粮油米面和调味品，少买了一些蔬菜和鸡蛋。结账时，为了以后方便，她也办了一张会员卡。 徐莉在旁边说：“我挺喜欢美客兴超市，经常有会员福利，东西也比前面那家麦x龙要好得多。” 方初知道这个超市，她在临城也见过，只知道是个很有口碑的大超市。她跟徐莉结完账便各自分开，回到家里，对面陈意南的门关着，他这几天经常晚归，方初猜测他的职业应该会经常加班。 她回房间放下包，进到厨房洗了一个西红柿、一把豌豆尖叶，准备下碗面当晚饭。 锅里油烧热，她才想起蹲下身在便利袋里找刚买的围裙，她煎好一个荷包蛋放在盘子里，就着热油将葱白和姜蒜煸香，倒进切好的西红柿翻炒，再加水煮汤。方初会做些菜，她最会下西红柿汤面，简单方便，也很爱吃。 十几分钟后，煮好的面伴着青菜和荷包蛋被她端进房间。汤汁红亮，蔬菜的青绿和鸡蛋的金黄相映，面筋道刚刚好，她不太喜欢吃煮得太软的面。西红柿汤汁又酸又香，方初觉得有些像她现在的生活。 她的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没有被什么打扰，也不会遇见什么意外的惊喜。 可是这样的生活于卓陆而言是烦闷的。 他开着车子穿行在夜晚的道路上，繁华的国贸附近找过，文教区找过，普通的老楼居民区他都一遍遍看过。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没有再看见过任何一个白皙脖间生着一颗小黑痣的人。 车厢里很闷，他精力和耐心好像被磨尽，他猛地踩停刹车，重重一拍方向盘，狠声骂着“艹”。 他下了车，夜晚的冷风灌进脖子里，他抽出一支烟点燃，在沉默里吸了一口又一口。 他手指修长，食指弹落烟灰，一手插在西裤兜里，转身时望见一家美客兴超市。 白色的灯光牌照亮超市logo和名字，人群不断进出，提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卓陆目光里深邃，他忽然上车，调转方向直奔公司。 cto被他的电话紧急召到公司。 整栋大厦都很安静，除了值班的保安，只有卓陆一个人等在技术部。 cto宋启鸣带着一个员工匆匆赶到：“卓总，您有什么工作安排？” “我要看华城所有店铺的监控录像，筛查会员卡上的姓名，我要找个人。” 宋启鸣愣了一下：“我们的会员卡没有实名制。”同样的，几乎很多超市的会员卡也都没有实行实名制，宋启鸣虽然诧异，但也明白卓陆刚上任，恐怕不太了解。 卓陆沉默瞬间：“系统打开，把监控调出来。” 宋启鸣指挥下属：“陈意南，你去开设备。”他一面请示卓陆，“卓总，是超市出了紧急纠纷？” 卓陆没有回答，他等着那名叫陈意南的员工开好机器，问：“怎么看。” “我帮卓总调出来，这里是时间栏，下边可以筛选日期，点space监控录像暂停……”陈意南一边解释一边调出了视频录像。 卓陆道：“行了，你们走吧。” 宋启鸣问：“卓总，还有别的……” “走吧。” 两人在他的命令下离开了设备室，卓陆看完了一个又一个监控录像，他一双眼睛连看两台设备，两家店址，直到窗边天亮他也都没有找到方初的身影。 王熙早上过来时见卓陆在设备室很诧异，她敲门，里边的人仍穿着昨天的一件蓝灰色衬衫，西装搭在椅子后面，他笔挺挺坐在椅子上。 “卓总。”王熙走到卓陆身后，“您有什么工作可以告诉我，我来帮您想建议。” 卓陆终于闭上眼睛，他手肘支撑在桌面，手指揉着鼻梁山根处，双眼干涩发疼，这一闭眼也很痒。 他没敢揉眼，说：“先帮我买支眼药水。” 王熙回复“好的”，转身时卓陆道：“叫上几个搞技术的，再把搞运营的叫到一起，我要开个会。” “卓总。”王熙想了想，还是纠正道，“是技术官宋总和运营部门王总，也简称cto和cmo。” “行了，你先去。” 会议上，卓陆说要推行会员卡实名制。 几个高层管理和王熙都很诧异，宋启鸣反馈道：“卓总，单就技术而言实名记卡并不困难，但是……” “我们的超市在全国有179家连锁店，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未来会持续增加。我们的会员数目更是庞大，每天新增的会员都以十万计。”运营负责人郑海说话，他已经四十多岁，只觉得卓陆此举不成熟，“目前我们的竞争对手和国内各大商场都很少弄实名制，我觉得这个提议不太完善……” “为什么同行没有做的我们就不能做？”卓陆保持着坚决的态度，“美客兴现在发展得很好，实名也是为今后各种新政策做铺垫，你们谁能准确无误地告诉我，做实名登记一定就没利益？” 会议室没人接话。卓陆声音低沉：“把这个实名搞起来。”底下人都看着他，“搞”字不太雅，他顿了下，继续道，“新会员都要实名录入，老会员也要实名登记。” 王熙提示他：“可是老会员为什么要实名登记，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卓陆想了想，最终给老会员打折上折。 这项制度王熙和郑海都不太赞同，报告给了卓先航。 卓陆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接听卓先航的电话，他冷淡地笑了下问：“你是来阻止我的。”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为什么要这么做。” 卓陆沉默片刻：“现在是2015年，未来科技发展很快，说不定就有好处了呢。”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好，那你就去做吧。” 电话里答应得突然，卓陆虽诧异，却没有再多说，他不喜欢跟卓先航打电话。他挂了电话，重新召开了会议，让运营部门把这个策划写出来，今天之内下发到华城各个超市开始施行。 第二天，运营数据报告显示，折上折亏损盈利额108239元。 他急迫地走进设备中心，在长长的翻页里都没有找到想见的名字。等终于找到方初两个字时，他一个个打去电话，都不是那道熟悉的声音。 第五天，运营数据报告显示盈利额亏损632918。 第六天，运营数据报告显示盈利额亏损879580。 他坐在总裁办公室，五指深深插.进头发里，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食指间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又一口。他忽然一愣，烟灰掉落在光亮的地板上，他想到许南阳的银.行卡密码，那是方初的生日。 宁开路上的美客兴超市今天有一个很诱.人的活动，购物满10元就送陈奕迅的全部专辑。 方初很诧异，下班后就去了超市准备看看。 超市大门的led屏幕上滚动着“实名登记会员卡享折上85折优惠”，她这几天过来时也看见了，本来想去做个实名登记，但服务台队伍排得太长，她这几天工作量大，上班本来就已经有些累，只想回去早些休息，便没有去排队做登记。 方初在门口推了一个购物车，超市里人多，她一般都有些防备，将包包的正面反过来贴着腰斜跨上。她推着车走到咨询台：“你好，今天购物满十块就能送陈奕迅的专辑？” “是的，前提是生日时间能跟我们的活动要求对得上哦。” “什么时间？” “我们活动要求是2月14号。” “真的？我就是！”方初很高兴，“这活动是真的吗？”她还是不太确信，十块钱就送全部专辑，这个超市的老板不会是疯了吧。 “活动真实有效，您有小票吗？” 方初忙说去买东西，她就在收银台随手拿了一袋10.9价格的面包结账，出来后拿着小票走到咨询台递给刚刚服务的小姑娘。 “姐，您说下姓名，身份证给我看下。” 方初递过身份证：“方初，上面有名字。” 年轻的员工眼中一亮，将礼盒递给方初后转身拿起手边的座机拨打电话：“经理，这里有位叫方初的女士，宁开路店……” 18.第十八章 方初提着手中沉甸甸的礼品袋子，她太高兴，像平淡的日子里收到突然的礼物，心里很惊喜。今天要买的东西都还没有买，她推着购物车再次走进超市。 收银台排队结账的人还很多，她现在心情变得愉快，也不着急回家休息，便在超市里慢慢挑东西。 超市晚上的时间蔬菜和水果常有打折，她买了些打折的苹果和红提，本来还想买车厘子，但价格有点贵，她闻了闻，放下忍住没买。 她现在突然很想吃开心果，又推着车去干果区。美客兴的东西品质都有保障，开心果是泛黄的原色，不是那种漂亮的亮白色。她尝了一颗，又香又脆，都是开口的壳，果肉都很饱满。她装得不多，怕一个人买多了吃不完。 排队称重打完票，她还有纸巾没有买，推着车去了生活区。 旁边有售货员推着滑轮货车在整理货架，方初走远了一些，抬头在货架上挑选。 …… 夜晚的道路上仍是车流不息，卓陆在接到超市经理的电话后驱车超赶了两个红灯。他终于将车停在道路边，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下车直冲进超市里。 晚上七八点，超市购物的人很多，他穿过电器区一排排货架，辗转张望。很多跟方初很相似的身影，纤细窈窕，披肩长发，但是那些统统不是她。他走得太急，衣服不小心挂到了一些东西，但他没停。 他穿过一排又一排货架，忽然停下脚步。 方初一手在挑选抽纸，一手推着购物车，她低头看着外包装。她的睫毛卷翘而长，在眨眼里轻轻颤动，抿了抿唇放进购物车里。她推着车上前，忽然响起哗啦啦的货品倒地声。 两个售货员推动货车时不小心撞在了方初的购物车上。 购物车被撞翻，她车里的东西全都洒落在地。 “对不起小妹。”售货员忙弯腰来捡，“对不起啊，我们刚刚没看到后面有人……” “没事。”方初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东西。 卓陆走上前，弯腰时，他和她的手同时握住了那一袋开心果。 方初抬起头。 她怔住，惊讶只在瞬间，她眼底带着冷冷的回避。她快速地捡起地上的东西，推着购物车快步走开。 卓陆握住方初的手臂。 她停下，低头看着他的手。 “方初。”他松开手，灰色的羊绒大衣穿在身上有些热，他觉得整颗心都是滚烫的，他不知道说什么，在停顿里方初却大步走远。 卓陆追上：“苹果摔坏了，不能再要了。” 方初一步也没有停，她心里虽然有许多疑问，但紧紧抿着唇不曾开口。 卓陆握住了购物车的把手。他力气比她大得多，她没再推动车。 “你怎么在华城？” “家人身体不好，我以后都在这边工作。” 方初无声看着卓陆几秒钟，沉默地点点头。她看见了身前人那双眼眸里的愧色，那段伤是她和许南阳的，她似乎不该迁罪于卓陆。 她没停留，推着车走向了收银台。结账队伍排得很长，她不太想排队，不想在排队的时间里跟卓陆接触。 她一直走到尽头，终于在最后一个收银台前停下。前面的男生正好结完账，她忙将货品放在台子上。 卓陆跟在她身后，在方初将那些东西放完后说道：“这个苹果已经摔坏了，还有这袋水果也烂了一半，我陪你重新挑，这些不能要。” “不用。”她语气很淡。 卓陆说不动，收银员也已经都刷入了系统：“会员卡有吗。” 方初递上了会员卡，卓陆在身后朝收银员道：“这几样水果摔坏了，我们不要。” “我要。”方初开口。 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抬起头瞟了一眼方初和卓陆，没有拿出那两样水果来。 卓陆没再争，只看着收银员：“给她打折。” 小姑娘看了一眼卓陆：“今天不打折，只能积分哈。”她说，“一共118块5。” 方初翻出钱包，卓陆伸出手臂将她拦下说“我来”。他在大衣兜里没有找到钱包，忙摸向裤兜。但是尴尬的是他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刚刚出来得太匆忙。 方初自己已经递过了钱。 小姑娘接过方初的钱，拿眼白瞟了眼卓陆。 方初没要购物袋，抽纸和卷纸可以提在手上，几样水果和开心果已经有袋子，她忙一起攥在了手里。 卓陆皱了皱眉，朝收银员吩咐：“给她拿个购物袋。” “大哥，袋子五毛钱一个，你们没买。” 卓陆被噎住，方初拎起水果没有看他，她就这样把东西全部提在手上，样子并不方便。卓陆收回目光，伸手自己扯下了一个购物袋。 小姑娘不乐意了：“大哥，你穿得帅帅气气的怎么拿我们的袋子，这个是要给钱的。” “一个袋子而已……” 卓陆执意将方初手中的东西都统统装进了袋子里。 收银员要他付这五毛钱，他薄唇抿着，眸光不为所动，眼眸里有一丝恼。方初看了一眼卓陆，她不想这样僵持，收回视线找出刚刚收银员补的那枚硬币放在台子上，她抢过卓陆手中的购物袋转身就走。 卓陆冲出来。 滴滴滴滴滴滴！ 超市防盗警报忽然刺耳响起。 “站住！”小姑娘连忙追上来，拦在卓陆跟前。 方初回过头。 身形高大的男人被一个娇小的姑娘挡住了路，他双眼望着她，神情焦急，目光里似乎有她看不懂的深邃。 收银员扯下挂在卓陆大衣后面的一个小物品，“这个没结账，你想带出去？”换句话说，收银员觉得卓陆想蒙混带走东西，她朝后面大声喊，“周姐，叫主管和保安！” “我不知道这个，是它自己粘上来的。”卓陆说完便要走。 小姑娘张开手臂拦下他：“大哥你太随便了吧，这超市是你家开的么，我们制度很严，你要留下来……” “我把这个买下吧。”方初走过来，她从小姑娘手里拿过那个小物品，“我们买下来，我跟你过去结账。” 小姑娘看着方初，再看看沉默的卓陆。一男一女外貌很般配，像是情侣，看神情她猜测可能是他们在吵架。方初已经走到了收银台前，她皮肤很白，灯光打在她脸上更白了几个度，小姑娘看不清方初的表情，但是知道她很漂亮，言行举止都很礼貌温柔。 小姑娘瞪了一眼卓陆，终于没再缠着不放，走过去结了账。 卓陆跟在方初后头，提过了方初手中的袋子。 方初抢不过他，在临城的接触里也知道卓陆的个性，她松开了手。 卓陆走在她身后，两人一起出了超市，她停在路边抬头看他：“东西给我吧。” “我送你，你住哪？” 方初摇头。 卓陆道：“我开车送你过去，晚上路黑，东西沉，你自己走不安全。” “用不着。” 方初不再说，提过袋子朝一个方向走去。 卓陆看着她背影，唇边的笑有些无奈，他明白不能硬来。 他走上前：“我刚到华城，哪里可以吃饭？” 方初一顿，淡淡说：“哪里都能。” “那你陪我去吃，你看到了，我没带钱。” 方初停下脚步，从钱包里拿出钱：“一百够吗。” 卓陆低头看着方初，不禁想笑，这样子跟第一次的相遇一模一样。 他说：“你带我去就行，我有车，我把你送回来。” “我有事，你自己去吧。” “方初。” 他声音很轻，方初抬起来头。 卓陆望着她：“以后我都要在这里生活了，很多我都不熟悉，陪我吃顿饭吧。”他说，“你不想提的我不会提，你是新的开始，我也一样。” 方初对这句“我也一样”似懂非懂，卓陆背对着路灯站立，她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夜风吹过来，她唇角抿到一丝头发。她想了想，手指拨开吃到的头发，“你要吃什么。” “什么都好。” 方初对附近的餐馆不熟悉，她看了一眼周围：“饺子馆，小面馆，那边有个川菜，那边是……”她没看真切树木遮挡下的门面。 卓陆放眼望去，说：“是家泡面店。” 两人坐在店里，方初平时不吃泡面，在泡面端上来时才发现这家店将泡面做得这么好看有食欲。 精致的小锅里盛着热腾腾的泡面，还配着荷包蛋、蔬菜叶和鲜虾仁。方初倒是很诧异卓陆会选择吃泡面。 他坐她对面，目光安静落在她身上。方初淡淡说：“吃吧。” 卓陆这才动筷子，他最后把汤都喝了干净。 方初只吃完了荷包蛋和青菜，泡面还剩下一半。卓陆问她：“你不喜欢吃这个？我刚刚忘记问你了。” “我吃饱了。”方初问，“你够不够，还吃别的吗。” 卓陆摇头。方初提起包和超市购物袋说：“走吧。” “我开车送你回去。”他提过她手上的袋子。 “不用。”家离这里只有十分钟路程，方初并不想卓陆知道她太多消息。 但是卓陆没有听她的，已经走到了车子前，他打开车门将袋子放在后座，又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方初发怔：“这是什么车？”她不认识汽车的logo，但是隐约明白这不是一辆普通的车。 卓陆的思绪很快，他大脑里反应灵敏，说起：“公司的车子。” 方初没有再问什么，她打开了后座车门提起袋子：“我自己回去，你走吧。” “方初……” 方初回头：“你不用跟上来，我不想再和从前有任何牵扯了。希望……你能尊重我。” 卓陆双腿生了根，明明她很柔弱，声音也说得轻，但她说的他都不敢反对。他没追，目送方初的背影从道口消失才僵硬地坐回车里。 方初回到家时对面室友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灯，陈意南正从卫生间走出来。 他点头算是朝她打招呼，方初想了想，叫住他：“我最近在用厨房，以后的电费和水费我会多交一点。” 陈意南点头：“行。” 方初将东西放进冰箱，苹果和红提已经摔坏了，她拿出软掉的提子丢进垃圾桶，洗干净两个摔伤的苹果回了房间。 方初靠在床上，已经洗过澡换下了睡衣，她拿起苹果啃完一个，肚子里已经很饱，但是另一个苹果如果不吃恐怕明天早上就不能吃了。她望了眼桌子上的开心果，现在已经没有了食欲。最后，方初还是拿起那个摔坏的苹果一口咬下。 她觉得嘴巴里的苹果一点都不甜。 19.第十九章 卓陆在第二天很早就到了公司。 他让宋启鸣查一个会员卡尾号，调出会员信息。昨晚方初结账时他特意留意了她手上卡片的几个尾号。 很快，宋启鸣将会员信息发送到了他的邮箱里。 信息显示这是这个月里开的卡，只绑定了一个手机号码，没有实名。卓陆按下这个手机号，大拇指停在屏幕上空，他最终还是摁灭了屏幕，没有拨过去。 …… 元旦这天方初放假，她不想待在家里，早饭在楼下买了豆浆和豆沙包吃完，她上楼来拿包和零食，准备去图书馆待一天。出门时，对面陈意南正好打开房门，他见到方初张了张唇，忙从门里走出来，似乎是想叫她又不知道她名字。 方初问：“有事吗？” “我今天晚上会带些朋友过来，就这一次，我生日。我觉得还是该跟你商量一下，他们要是弄脏了我来收拾，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就换地方。” 方初点头：“行，祝你生日快乐。” “嘿，谢谢。” 两人没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方初带着保温杯乘地铁去了市图书馆，馆里人很多，她挑了一个座位坐下。 等她看完书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她去了江边转悠。江滩公园里今天情侣很多，她原本没什么胃口，但路边有卖小吃的便利亭，经过时那阵馋人的香气钻进鼻腔，方初才感觉到饿了。 她找了一张长椅坐下，从包里拿出早上带的零食和水。 夜幕降临，水面倒影着江岸的摩天大厦和彩色的霓虹灯光，一切都是繁华璀璨的。夜晚里的情侣增多，有不少卖花的大妈在劝男生买一朵送给女朋友。方初坐了很久，一个人的夜景也很好看。晚风渐渐吹得有些冷，她拿起那些零食袋子起身丢到垃圾桶里。 离开时，经过一个卖花的阿姨身边，她停下：“多少钱一支呐？” “美女，15块钱一支，他们都卖20，我没卖这么贵。” 方初低头从包里掏钱。 江边的风吹来，将两人的头发都吹乱得飘在空气里。方初捋了捋脸侧的头发，递给阿姨一张十块，吹了吹凉凉的手指继续找五块。 “就十块吧。”阿姨将花拿给方初，“也不多挣你那五块钱了，你长得好看，卖给你我高兴。” 方初绽起笑，她笑时眼角弯起，唇角上扬，牙齿整齐又白，特别耐看。 她说“谢谢阿姨”。 她乘地铁回家，节假日的地铁上常常拥挤，方初小心拿着手里的红玫瑰，到站后，玫瑰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 她朝美客兴超市走去，家里的水果吃完了，她准备再去买一些，正好今天节日有会员活动。 方初快要走到超市门口，脚步却渐渐停下，她目光怔怔望着前方。 超市门前人来人往，卓陆站在那里，他个子很高，身形挺拔得修长，让人一眼就能注视到他。他右手夹着一支烟，左手插在裤兜里走了几个来回。 方初转过身。 卓陆刚好抬头：“方初——”他大步走到她身前。 她手上拿着一只玫瑰花，卓陆低头看她：“我特意在这等你。” “有事吗？” “……没事。”卓陆说，“元旦节，新年快乐。” 方初抬头看他：“你也是。” “你要买什么东西，一起去吧。” 方初摇头。 卓陆道：“这里是华城，不是临城，按道理我是个外地人，他乡遇你，你不如就带带我，照顾照顾我。”这是卓陆想了好几天的措辞，他知道他所有的套路都不可能用在方初身上。 方初顿了瞬间：“你在这边没朋友吗。” “没有，就认识你一个，家人也不在这。” “我要去买些水果。”她走向超市，算是默认。 卓陆笑着跟在方初身旁，忙推了一个购物车，他偏过头看她：“想吃什么水果，还是上次那样苹果和红提？” “先看看。” 两人的话并不多，方初不想提起从前，卓陆便什么都没有多说。走到水果区，他撕下几个保鲜袋放在车里，又去装了一些车厘子。等装完他又拿起一个牛油果问方初：“这个吃吗？” 方初蹙了蹙眉：“你要吃的话自己拿吧，我自己来挑。” 卓陆勾勾唇，没再问她。他装了好几样水果放在购物车里，方初只装了圣女果和香蕉。卓陆推车走向收银台，偏头问方初：“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方初顿了下，看见前面卫生巾在打折。她本来想在网上囤，今天这个价格似乎更划算。 卓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说：“要不我去收银台排队，你再去挑些东西。” “都买完了。”方初没有过去。 两人走向收银台。 美客兴超市客流很大，有孩子从方初身边跑过去，后头两个大人忙来追赶。卓陆绕到方初左手边，怕大人撞到她。客流源源不断，他换了位置，手臂将人群与方初隔绝开。 卓陆是细心的，方初同样如此，她留意到了。 她当作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说。排队结账的人太多，她看了看，挑了一个稍微快速一些的收银台排队。 卓陆低头问：“你吃没吃饭？” 方初点头。 卓陆道：“现在做什么工作。” 方初顿了片刻：“文案策划。” 卓陆点点头：“工作累不累。” “还好，最近不怎么加班。” 后面有位男性提了一袋鸡蛋匆匆走到方初前面的女人身前：“老婆，我抢到了，到我就是最后一个，买了这么多！” 夫妻两人在交谈，妻子在算账，说今天元旦节买的两袋大米特别划算。男人哈哈一笑，脚步正要后退。 卓陆抬臂挡在方初身前，男人后背撞在他手臂上。卓陆道：“麻烦你往前面一点。” 男人忙道歉说“不好意思”。 卓陆收回手，一直留意着周围的人。 终于排到他们，方初将购物车里的东西拿上来，收银员倒是迟钝了一下，望了眼两人。方初这才看见是上次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这次依旧拿眼白瞟了眼卓陆，态度也比对待别人要冷淡些：“一共259元。”还不忘告诫，“袋子要收费，5毛钱一个。” 卓陆先方初一步递过一张卡，方初顿了瞬间，卓陆道：“你走前面，装下袋子。” 小姑娘刷完卡后抬起头：“这次我们超市的东西没再跟着你走吧。” 卓陆勾了勾唇：“你知道我是谁吗。” “长得帅了不起啊。”小姑娘翻白眼。 他没解释，觉得好笑，心情也更愉快。 方初将水果装完袋，卓陆自然地提过。水果太多，有些沉。两人走到超市门口，方初道：“我把我那份水果的钱付给你……” “上次你请我吃饭，这次我请你吃水果，扯平了。” 方初仍要拿钱包，听到卓陆说：“你总不想让我欠着你吧。” 她手停下。 卓陆说：“我车在前面，我送你回家，东西沉。” “我走回去就行。” “方初。”卓陆收起笑，“我不是你的敌人，跟我不用这么疏远，我对这里不熟，以后也许有求助你的地方，就先把我当成朋友吧。” 方初低头看着手里的红玫瑰。在临城她是知道卓陆的个性的，他仗义，对她也很细心，从许多细节她都看到了。站在许南阳哥们的立场，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方初望向卓陆：“我换了手机号，换了许多东西，我现在……” “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 方初点头。 两人走向车子，是卓陆临城那台大众。这几天他托沈放将车子托运到了华城，没开那辆惹人注目的豪车。 方初见是这辆车，忙问：“那条划痕你处理了吗？” “不仔细都看不见，我没弄。” “你去检查一下吧，我赔给你……” “这车身上的刮痕太多了，这点算什么。”卓陆坐上驾驶座，偏头见方初系好了安全带才发动汽车，“你告诉我怎么走。” 方初说着方向。 到了小区附近，她想下车自己上去，卓陆执意要将她送到房门口。 卓陆将车开进地下车库，找了位置停好，下车想为方初打开车门时她已经先他一步下了车。 他去拿水果，方初在原地看电梯口，她没有来过地下车库，不太清楚方向。 卓陆问：“你住在哪栋楼？” “一号楼，你看见电梯口了吗。” 卓陆眺望见方向指示牌：“跟我来。” 最后是他先找到了电梯。 方初按下楼层后说：“我自己上去吧，今天还是谢谢你。” “是我谢你才对。”卓陆这才问，“花是你自己买的。” “嗯，是呐。”她声音很轻，唇边抿起一抹笑。 卓陆眸光微漾，也笑起。他问：“这样的房子租金多少钱。” “我是跟人合租，一个月一千五。” 卓陆点点头，心里明白方初如今的生活压力。他之前并不了解华城，但是来到这里后，他拼命了解这个金融圈子，他想保护眼前人。 “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方初顿住。 “看看房型。” 方初想了想，今天陈意南带着朋友在，她不会陷入孤男寡女的境地。她看了眼卓陆，他正等待她回复。她点头。 20.第二十章 方初打开房门，听到客厅里的音乐声和谈笑声。 客厅里坐了七.八个人，见方初出现并不奇怪，大城市里合租实在很正常。方初朝他们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回头对卓陆说：“进来吧，今天我室友过生日，有点吵。” 卓陆跟着方初走进屋，他穿过客厅，方初正在开卧室的门，他抬头打量着她的居住环境。客厅里的朋友互相玩闹，没有看他们这边，对面卧室亮着灯，房门里走出一个人，很眼熟。 卓陆一怔，飞快转过身。 方初正推开了房门，他忙大步走进屋。 方初愣住，打开灯。 卓陆将门关上。 砰一声响，让方初有瞬间慌乱。 他忙解释：“你室友是个男的？我认识他。”他说，“我们一个公司的，被他看见我会不好。”他的第一反应是怕被戳穿身份。 方初这才了然：“他叫陈意南，今天过生日，那你等他回屋了再走？” 卓陆点头，他诧异方初竟然是跟男生合租，心里觉得不妥。 方初翻着袋子里的水果：“你吃什么，我去洗。” “你洗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食。” 方初见他这样说，唇边带起一丝笑。她提起车厘子和苹果、葡萄走向厨房，“你先坐吧。” 卓陆打量着卧室的环境。 房间不算很大，有一个二门简易衣柜，没有梳妆台，只有一张很简单的白色电脑桌，架子上放了一些书。方初的护肤品和化妆品都摆放在桌面一侧，他也认识一些美妆牌子，知道方初用的东西都不贵。桌子另一边放着她的笔记本，窗口摆放着一个落地衣架，她的几件外套挂在上面，整洁地都套了防尘罩。 窗口养了几盆多肉，床边还铺着一层白绒绒的地毯，房子虽然简单，但一切看起来却很温馨。他闻到空气里的香气，是车厢里方初身上的味道。 房门被轻轻推开，方初正双手端着洗好的水果进来。卓陆忙要接过，她说“我来”。 卓陆跟到方初身后，她将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又洗了一个水杯帮他倒水。他垂眸看去，栗色的头发服帖地垂在她耳后，她脖子修长而白，那颗小黑痣尤其明显。她已经敞开了大衣，圆领毛衣露出一截锁骨，精致秀气。 空气似乎有些热，卓陆喉结一动，吞下嘴里的干渴燥热。 方初转过身，恰好撞上他。 他后退一步。 方初道：“水倒好了，水果你自己选着吃吧。” 卓陆点头：“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我都吃。” 方初打开空调，将温度调高一些。她说：“这种价格租到这样的房子算很不错了。屋里不会特别好，但是电器齐全，小区绿化和安保也做得可以。” “看出来了，只是，”卓陆皱了下眉，“跟男室友合租不太方便，你晚上都要记得锁好门，如果可以最好还是换个地方。”他道，“不如我来帮你找。” “你不是自己都还没找到房么。”方初一笑，“我知道这些，暂时先住着吧。” 卓陆不再提，险些说漏了嘴。 客厅里的欢闹声嘈杂，屋内空调释放着暖气，方初已经脱下了大衣。她将大衣挂在窗口的落地衣架上，卓陆也觉得热，顺手脱下了外套。 方初回头说：“我帮你挂起来吧。” 卓陆递给她。 方初取来衣架，整理羊绒外套的手忽然一僵，她目光停留在后方领口的品牌标识上。 卓陆捕捉到方初眼里的怔神，他开口：“华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 方初收回思绪，将衣服挂在衣架上。卓陆穿的这件衣服好像是个高奢定制品牌，她曾经跟上司参加一次合作会议，帮上司拿过一次外套，见过这个牌子。她没多想，反正她对这些品牌也不了解，而且也不熟悉卓陆的消费水平。 她背对着卓陆在整理衣服：“陵北路上有条美食街，里面是古风古韵的古城楼风格，东西也很好吃……” 她没回头，卓陆视线所及处，方初背影婉约，微卷的长发垂在后背，她腰身很细，紧身的蓝灰色牛仔裤将她臀.部包得圆翘。她的身材恰到好处，稍稍转身时，长发从她耳骨后滑出来，鼻尖下的红唇微微翘起，一张一合跟他说起华城玩乐的地方。卓陆突出的喉结一动。她微微侧身，贴身米白色毛衣勾勒出起伏有致的线条。 卓陆站起身。 方初偏过头，唇边勾勒着笑：“你都没去过？你来几天了。” “刚来不久。”卓陆微垂眼睑，隐下眸里炽热的翻涌。他伸手端起电脑桌上那杯水，昂头咕噜噜喝到见底。 “我再帮你倒一杯。”方初走来，从他手中拿过水杯。 他碰到她手指，像水细腻。 “今天我先走了，回头有问题我再向你求个帮助。”卓陆自己拿过方初刚刚挂好的衣服。 方初也没有挽留，点头，捧着水杯看他：“还喝水吗？” “不了。”卓陆问，“你给我留个手机号吧。”他其实已经知道她手机号，但怕她诧异。 方初想了想，道：“136……” 卓陆点点头：“记下了，我找你帮助时可别嫌我是个麻烦。” 方初微微一笑。 卓陆转身去开门，方初跟在他身后送他。 房门打开，客厅里众人在喝酒吃蛋糕，陈意南听见动静正要抬起头，卓陆这才反应，连忙砰一声关上门转回身。 方初的脚收不住，身体一晃。 卓陆将她扶住，腿被她绊住，两个人跌靠在墙壁上。他下巴抵上她额头，他垂头，她睫毛正颤动。 卓陆退开，方初低头扯了扯毛衣。 “我忘了外头不方便，要不，我再坐一会儿。” 方初点点头，卓陆走到电脑桌前，拉出那把椅子坐下。方初坐在床尾，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她拿起看见是宋桃发来的祝福，宋桃在微信上祝她元旦节快乐。 方初没有回，退出对话界面，她手指微微一僵。 新的好友申请里，许南阳附带着两条文字消息。 你还好吗，我很想你。 2016，祝你节日快乐。 方初删除了这条新朋友申请，放下手机。 她眼底平静处并不快乐，卓陆看见了。 他正要开口聊些什么，手机响起一串铃声，他看了眼来电，朝方初望来。 方初见他眼里的沉冷与示意，知道这是谁打来的。 卓陆接起，那头在道：“陆哥，节日问好，元旦快乐。” 听筒声音不算大，但屋子原本就小，方初听到了那头的声音。 卓陆回：“同乐。” “在那边怎么样？”许南阳在电话里问。 “还行，你最近怎么样。” “陆哥，我真想初糖，我真不是东西，这几天我爸妈不让我辞职，工作上也一团糟，我加了她她没有通过，也不会再理我了。我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朱媛媛这是要害我，我在找证据……”许南阳在电话里语无伦次，他说了很多，最后道，“你有在华城遇到她吗，你有没有她的消息？” 方初紧望卓陆，他正看着她的眼睛，举着手机：“我说过，以后找我不要提这件事，我不会再管你。” 方初松了口气。 许南阳苦笑一声：“行，我相信我跟她缘分没尽，我会再见到她的。” 卓陆挂了电话，朝方初道：“我什么都没说。” 方初点点头：“谢谢。” 两人坐了会儿，现在晚上九点，外头闹得正愉快，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方初想了想：“要不我找个理由支走室友，你好出去？” 卓陆目光落在方初身上，屋里热气很足，她画着淡妆，白皙的脸颊被热气闷出两腮红晕，她目光柔和地等他回复。卓陆移开视线，他知道他心尖上现在是什么滋味。那些燥热都在身体里涌动，他再呆下去可能有点不太行。 “好。”他答应。 方初走到客厅，笑着跟陈意南说了生日快乐，她在厨房洗好一些水果说送给大家吃，让陈意南帮忙端一下。 卓陆趁这时离开了屋子。 方初回到房中，卓陆已经不在，她吁出口气。 屋外的热闹在一个多小时后散去，方初躺在床上，微信里不时响起消息提示，她点开，工作群中有上司发了红包，大家正抢得欢，到方初看见时她已经错过了好几个。不一会儿，屏幕里又瞬间弹出一个微信红包，她忙点开，0.21元，下面列表上别的同事都抢到了两位数。 方初抿抿唇，淡淡一笑，她在抢红包上一向没什么好手气。退出群聊界面，她忽然看见又有新的好友请求。 她点开。 昵称是空白的，验证信息是：我，卓陆。 方初犹豫后摁灭屏幕，将手机放在床头睡去。 佘景山别墅区，卓陆回到家中，他穿过大客厅，一边脱下羊绒大衣，迈上旋转楼梯径直上楼。 他走到卧室随手将外套丢在了床上，扯了扯毛衣领口。 他浑身都热。 手机里发去的好友申请还没有通过，他看了一眼，将手机丢在床尾走进盥洗室里。 热水喷涌而下，从他短浅的发梢浇下，水珠顺着挺拔的鼻梁滚落。他一直健身，胸肌和腹部肌理线条明显，不是那种突兀的强壮，而是恰到好处，不太张扬的一种性.感。 他手掌搓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将水调凉，冲了好久才出来。 手机微信里依旧没有新消息，方初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卓陆拿起手机打给王熙：“明天早上帮我送几套衣服过来，一套别超过两千块钱，鞋子休闲一点，别太正式。我的尺码。” 他准备明早去接方初上班。 21.第二十一章 方初第二天早上七点就已经出门了，她在楼下的早餐店里点了豆沙包跟小米粥，吃完去赶地铁，到公司楼下时，她从包里拿出口腔喷雾朝嘴中匆忙喷了两下。 包里手机在响，她忙翻出，是卓陆的来电。 “我在你家楼下，怎么没看见你？” “我到我们公司了，你怎么在我家楼下？” 卓陆握着方向盘，心里叹气来晚了。 他道：“我今天没事，看这附近小区还挺好，原本想接你去上班，让你帮我介绍几个房产中介。” “下班再说吧。” “行。” 卓陆在车上换回西装，调转方向，看时间才八点钟，他忘记问方初是几点上班了，下次该来早一点。 到了公司，周一例会开完，他招来宋启鸣：“把上次调监控录像那个帅哥带过来。” 陈意南来到总裁办公室，推了推眼镜站在办公桌前朝卓陆问好。 “卓总，您叫我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上次你干得不错，我们公司很需要你这样尽职尽责的技术骨干。” 陈意南有些意外之喜：“谢谢卓总，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听宋总说你住得远，以后技术上还有重用你的地方，我帮你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公寓，你去住吧。” 陈意南愣住，受宠若惊：“卓总？” 卓陆勾了勾唇，示意他拿桌面的钥匙：“收下吧，别磨蹭。” 王熙一直在助理隔断间里望着这一幕，她虽然跟卓陆同龄，但工作能力十分突出，处事也很谨慎。她皱了皱眉，还是决心给卓先航打个电话。 卓陆一直在等下班。 他签完一堆文件，中午在集团餐厅吃得也不多，没有胃口。下午有个市场视察，他再回到办公室后也才三点钟。王熙递给他一份文件，他扯了扯领带，露出一截胸口肌肤，觉得心里燥得慌。 私人手机这个时候响起一阵来电铃声，他忙拿起，不过是戴芬打来的。 “喂……” “我警告你，你不许胡来！” 卓陆问：“我怎么胡来了。” “你跟女人玩闹也就算了，你不能喜欢男的！” 卓陆愣了好久，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他看了眼助理室，王熙在装订文件。他收回目光，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妈，我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的。”他顿了顿，郑重地，“而且我现在没有招惹别人家的姑娘，我心里只爱一个，从今往后，只是她。” “谁？”戴芬不相信，没关心他的感情，只道，“你给我好好工作，不要气你爸爸，你现在是大人了……” 卓陆挂了电话，他终于等到一切忙完给方初拨去电话。 方初下班的时间比卓陆晚一小时，她朝电话里说：“我六点钟下班，你要找房子的话联系联系中介，他们资源广。” “怎么联系中介？” 方初一顿，这个时间点周围同事手里头的工作几乎都完成了，正在一起看些美妆新品。办公室里有些嘈杂，她起身走到窗口。 “你不知道租房app吗？或者你在浏览器里输入租房信息，比如你要租武海区一室一厅的房子，就打‘武海区一室一厅租房’。” 她解释得很详细，也很耐心。 卓陆旋转着办公椅，修长的两条腿搭在一起，背靠在椅子上望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他唇边勾着笑。说道：“好，我找一下试试，租房子有什么需要留意的么。” “留意一下周围的环境和交通，注意看下家具电器有没有损坏，最好也看看房产证……”方初正在解释，徐莉扬声喊她，“方初，我们准备一起买dior这支新款口红，你要不要拼邮？” 方初手掌捂住手机话筒：“我不用。” 没过一会儿，徐莉又来她跟前问她：“那个代购真的很划算，才230一支，色号好好看的！你也拼一个吧！” 方初微笑：“我家里有一支跟这个色号很像，你们买吧。”她头上压着五万块的借款，实在不想增加开销。 徐莉走后，方初朝手机里道：“你先搜一下吧，找中介比自己找省事情，如果还有不明白的我再帮你看看。” 卓陆说好，又道：“我等你一起吃饭吧，你当面跟我说说看。” 方初想要回绝，卓陆已经说道：“去你之前说的陵北路那座美食古堡，好不好？” 方初的心微微一动。 听筒里这声“好不好”竟有些耐心关慰的语气，卓陆声音低沉磁性，原本已经很动听。仿佛很久没有人再关心过她的意见，从来都是她询问许南阳好不好，而不是这样被人关心询问，愿意聆听她的想法。 她鬼使神差：“好。” 卓陆要来公司接方初，方初不想被同事撞见，将地址改在了国贸附近。 她下了班走去，原本以为卓陆会在车上等她，但他已经早早到了约定的商店门口。 他朝她走过来，穿着一件格子夹克，整个人很休闲，路边有女生回头看他。 方初不禁一笑，卓陆外表的确很出众。 “你公司离这里很近？” 方初点头。 卓陆见她没有提公司，也没再多问。 “我车停在地下车库了，跟我来。” 方初道：“不如我们坐地铁过去吧，你看可以吗。现在是下班高峰，道路很拥堵，地铁会更快一些，你选……” “听你的。” 下班高峰时间里，地铁也特别拥挤。 两人排在队伍中间，车门打开后，下车的人特别多，眼见上站时间剩下不多，前面的人已经快速钻进车厢，排在方初后头的人也疯狂往里面挤。 方初的包被夹在人群中间，她忙拉扯链条，有些不敌这股力量。 卓陆望见一把将她的包从夹挤中扯出来，他手臂穿透中间隔着的一个男生，搂住她腰靠向自己。 他带着她顺利进到车厢，车门滴滴发出关门警报，有人在关闭的瞬间冲了进来，带起一波拥挤，他再次将方初护在身前，将她送到角落，用后背帮她隔绝了那些人群。 方初常常经历挤车，短短半分钟已经累得靠在车壁上，她浑身都热，呼出一口气来。 她抬起头：“这就是挤地铁，你在临城没怎么坐地铁吧，刚刚谢谢你。” “你每天都这么上下班？”卓陆低头看方初，她鼻尖浸出一层细汗，豆沙色口红可能刚刚蹭在了他衣服上，从唇角蜿蜒擦向下巴。 方初点头，卓陆道：“口红蹭到了，左边。” 方初连忙用手擦了一下，低头想拿包里的镜子，但空间狭窄，她没法打开包包。卓陆拿出手机，屏幕朝向她：“看得见吗？” “嗯。”她擦干净，抬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城市大的坏处就是一切节奏都很快，想停下都不行。” 卓陆一笑。 到站后，方初的手忽然被卓陆牵住，他正拉着她冲出拥挤的人群。他动作自然，她原本想挣脱开也觉得是自己在这关头太矫情。 下了车，他松开她，她握着挎包链条：“走吧，出去就是了。” 陵北路上的美食街出站就能看见，方初介绍着华城当地的特色美食，问卓陆要吃什么，她转头时见他已经停下。 卓陆望着一家餐厅门口摆的夹娃娃机。 方初一笑：“你不会是想玩这个吧，我一次都没夹中过，咱们走吧。” “去试试。”卓陆走到机器前，他看的是眼前这台口红机。机器里摆着各种大牌口红，钳子跟旁边的娃娃机有些不同，他下午在电话里听见方初跟同事的对话了，他知道直接送方初东西她一定不会收。 方初跟来，有些惊讶：“竟然可以夹口红。” “我试一下。”卓陆掏出钱包，发觉自己没有硬币，他问方初，“你有硬币吗？” 方初摇头：“这种几率都很小，也是这家餐厅摆在外面吸引客人的，不可能夹中，我们还是往前面走吧。” 卓陆只笑：“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可能。”他走到旁边的饮品店换了硬币。 方初有些无奈，她站在一旁看卓陆操作，第一次是预想中的失败。她笑：“走吧。” “等等。”卓陆来了感觉，在口红被夹中时拍了一下机器，钳子一晃，口红掉在了出口盒里。 方初高兴得快跳起来，她眼里盛放着光：“你真行！” “再试试。” 方初忙去拿口红，是一支ysl，日期很新鲜。她抬头时卓陆又夹中一支。 后面卓陆试了两次没再夹中，他换成了旁边的娃娃机，对着里面憨萌的娃娃下手。 夹了三次都没中，他开始在钳子移动时扶起机器，靠倾斜取巧作弊。 方初连忙去捡娃娃，她很开心，不过还是觉得不妥：“我们这是非正常操作啊，还是走吧，人家是拿来吸引客人的。” “再玩一下。”卓陆望着方初眼里的笑意，微微眯起双眼。她笑时很好看，扬起的唇角和整齐的牙齿特别甜美温柔。他不喜欢她抿着唇笑，虽然也很知性柔和，但是不如眼前让人惊艳。 卓陆移开目光，又作弊了五回。 方初已经特别不好意思了，后面有情侣被吸引，走来围观他们。她扯了扯卓陆衣袖：“走吧？” 卓陆说再来最后一次，娃娃被钳子夹中，他正要搬起机器时店门里有员工冲出来：“干嘛呢，不能这样玩！” 方初一愣，卓陆在这时拉起她就跑。 她忙喊娃娃掉了，卓陆说不要了。 他拉着她跑了一条街，转过巷尾才停下。 方初喘着气，低头看怀里的娃娃：“还有四个，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掉的是我最不喜欢那个。” 卓陆弯起唇角。 他直接进了身前一家餐厅，方初跟他走进去，看了眼环境，坐下后服务生递来菜单。 方初朝服务生道：“我们自己点好了叫你。” 服务生点头离开，方初轻声说：“你要不要试试外面的小吃街？” 卓陆知道她的心思：“外面冷，我们有机会白天再去外面吃。” 方初没再劝，卓陆让她点菜，她道：“你来点，我请你吃。”她笑，“谢谢你今天帮我挣了宝贝。” 卓陆没有跟方初争，他点了方初刚到临城时桌子上那些菜，他记得那些是方初的口味。 方初吃饭的动作很慢，卓陆坐她对面，觉得没有比她更斯文的人。 他等她吃完，起身说：“你在这里看着我外套，我去下洗手间。”他转身把账单买了。 方初等卓陆回来时，起身道：“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卓陆点头，有些好笑。 等方初回来时，果然如他预想中的，她说：“我又让你破费了。” “你见过哪个男的习惯让女人买单。”他拿起外套，“走吧，我要了个袋子，把娃娃装上了。”他提着手里的娃娃走在前头，不时回头留意方初。 方初带着卓陆在陵北路上逛了一圈，到九点时，卓陆提出打车回家。方初没有拒绝，准备到时候先掏车费。 出租车上放着交通广播，声音很轻。 方初问：“你现在住在哪？” “佘景山。” “那家五星酒店？”方初知道那边都是别墅区，余下的便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卓陆顿了片刻，他想说实话：“方初……” “你早些找好房子吧，这样住下去还挺贵的。” 卓陆不敢再说了，一开始就已经编了谎，他目前只是个找房人士。 出租车开到国贸，卓陆已经比方初早一步先付了车费。方初无奈，明白她争不过卓陆，看来只能在其余事情上答谢别人。 卓陆让她留在道路边等他，他去了地下车库取车。 他还是将她送到了小区车库，陪她上了电梯，看她进到家门才离开。 方初回到家，她将四个娃娃摆在飘窗坐垫上，一时间觉得房子里更加生动温馨起来。 …… 卓陆心里想着过不久他就搬到方初对门，做她的室友。夜色里，车子驶入别墅前的大门，他按下遥控开关，大门缓缓开启，他将车子停在车库，回到楼上卧室。 经过镜子前，他拨了拨头发，觉得自己今晚还挺帅。他嘴里哼着调调到盥洗室洗漱，就等着陈意南搬出来了。 只是事情没有这么顺利。 陈意南拿到这个福利原本还挺激动，拿着钥匙到公寓一看，一室一厅，落地窗，采光超好大阳台，一切都特别舒适。回到公司，宋启鸣叫他去办公室，问了这件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自己回座位上想了半天，隔壁同事见他冥思苦想，拍了拍他肩膀，凑到他耳朵边。 “听说总裁没到公司之前是个花花公子，你长得又斯文……” 陈意南第二天就把公寓转手租了出去。 22.第二十二章 方初早晨出门时，正走到小区外那家常去的早餐店便停住了脚步。 她望见了卓陆的车。 黑色汽车停在早餐店对面，车窗早摇下，卓陆坐在里面抽着烟。 他侧脸立体，鼻梁挺拔得好看。转头时便瞧见了方初。 两人视线对上，方初走上到对面。 卓陆连忙下车，有车子从道路中间穿过，他忙喊“小心车”。 “站那别动。”卓陆等汽车开过，快步走到方初跟前。 “你怎么在这附近？” “昨晚本来想跟你说件事，太晚怕你睡觉了不好打电话，又没你微信，就只能这会儿跑来了。” 方初没通过卓陆微信，听他这样提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问：“什么事啊。” “我车给你开，我不用车，也没停车的地方……” 方初不免笑起来：“不用编，你一定是昨天看我挤地铁，今天才想把车给我开。” 卓陆只能一笑：“那你留不留它？” “不用的。”方初摇头，笑着说，“你看见了，华城的道路每天都在堵车，我公司离家里近，用不着开车。” 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性格，卓陆也没再执意提这件事。他看向方初身后的李记包子铺，是一家门头很小的早餐铺子，但里面桌子地板都算干净。 “走，一起吃个早饭。” 方初说：“这回我请你行不行？” 卓陆笑：“那我吃十笼。” 方初莞尔。 她问卓陆吃什么馅，他说随意。方初帮他点了鲜肉馅，抬头看他：“一笼够不够啊？有十二个大包子。” 卓陆看她认真询问的神情有些想笑：“够了。”他朝老板说，“再帮我加两杯豆浆，来两根油条，谢谢。” 方初喜欢吃豆沙包，她最后加了一个豆沙包和一个盐蛋。 卓陆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方初，又给自己取了一双，他夹起一个包子，也许是心情太好，这次吃得有点多，基本上两口一个，一笼包子很快被他吃得只剩下两个。 “别光吃素，剩下两个你吃了。” 方初道：“我早上不爱吃油腻的，你都吃了吧。” 卓陆点点头，把剩下两个包子都吞进肚子里时，方初仍在对着那个豆沙包细嚼慢咽。他眼底笑意温柔，但是怕被她发现，端起豆浆一口喝到见底。 方初不免好笑：“你吃东西的样子跟第一次见时还真不太像，和你们那群朋友也不太一样，南阳吃东西……” 尾音渐弱，停在方初唇边，她低下头夹起剩下的一口包子，只剩睫毛轻轻发颤。 卓陆垂眸看她，没有任何询问，只当没听到刚刚那两个字。 他微勾唇角：“我体力好。” 方初抬起头：“你现在干体力工作？” 卓陆被噎住，她眼里清澈干净，果然是不知道他话里的意味深长。 他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方初以为他不想提工作的事，便没多问。 这次她起身结完账，卓陆没有跟她再争。 他要送她去公司，方初摇头：“我坐地铁，你今天不上班？” “我什么时间去都行。” 方初点点头：“还挺自由的。” 卓陆提出陪方初一起坐地铁，她挺诧异，正要开口时听见一道卓陆的手机铃声传来。 卓陆低头看了看，王熙的电话打到了他的私人手机上。 “说。” “卓总，今天早上九点到十二点都有会议召开，分别是三个大会……” “知道了。”卓陆神情冷淡。 方初捕捉到他脸色和语气，说道：“你去忙吧，我也要赶时间了。” 卓陆点点头：“行，下次再见吧。” 两人各自转身。 卓陆坐上车望了一眼方初。她穿一件千鸟格大衣，微卷长发被风吹动，连背影都能让他深深刻在心底。 他收回视线，发动汽车。 包子铺的老板娘收拾桌面时看见一个棕色男士钱包，她忙拿着钱包走出来找人。方初的背影渐渐走远，她急着追赶上去。 方初拿到手里的钱包给卓陆打去电话：“卓陆——” 她声音温和，这一声却喊得有些急。 空气里瞬间响起一道急刹声，卓陆急促地：“我在。怎么了？” “你钱包掉了，你开远了吗。”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 方初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忙问：“你听得到吗。” “听到了。”卓陆吁出口气，“没事，我晚上找你来拿，你先帮我保管。” 挂了电话，后面正有车子驶上来却被堵住，狂朝卓陆的车按喇叭。他重新发动引擎，他紧紧抿着唇，神情认真得严肃。 方初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刚刚那一声让卓陆明白，他恐怕这辈子都要栽在她手里了。 回到公司，卓陆早上连着开了三个会议。现在是年关，整个集团的年度报告和来年管理计划都在紧张展开，华城这边再过半个月也要召开年会，卓陆身为执行总裁，也要回北京公司参加几次会议。 费脑子的事他想得不多，都有王熙这个得力助手在策划，但是各种文件和项目、活动压上来，他分身乏术，的确走不开。 王熙抱来一摞文件放在桌面：“卓总，这是新加入的一些供应合同，供应商信息都在里面，我的建议是您最好都了解每个供应厂家，摸清楚渠道，未来对您会有帮助。” “知道了。”卓陆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我最近是不是都没有私人时间？” “今晚有个酒局，都是市政高层，我们预备要拿下的文教区新店址那块地皮跟今晚的酒局……” 卓陆听完行程报告，淡淡地：“行了。 他一直忙到五点，拿出手机给方初打电话。 “你下班了？”方初接起手机，轻笑问起。 “我们公司今晚上有个酒局，我得过去。” “哦，那你要是着急我就把钱包给你送过来，或者快递过去……” “不着急，先放在你那吧。”卓陆道，“我有时间就过来拿。” “好。” 徐莉凑到方初跟前：“男朋友打的？” “不是。”方初笑着拍了下徐莉，“赶紧忙你的工作，你年终奖不想要了。” 卓陆听到方初这头的打闹，他唇边带着笑：“你下班回去注意安全，晚上早些休息，我先挂了。” 方初挂了电话检查起电脑里的策划书，时间在忙碌里很快过去。 她和徐莉一起挤地铁回家，路上徐莉在算年终奖，叹气觉得有些少。 方初安慰她：“你好歹还有，我作为还在试用期的员工都没有这个福利。” 徐莉道：“你别着急，好好干，应该提前就能转正的。部长都说你的统筹能力和文字功底比我们好，我觉得来年那个项目你应该可以参加进去。” “什么项目？” “美客兴超市啊，还不知道具体内容，部长说过开年后我们就会为他们做些设计和策划，他们集团的策划部门比较常规化，需要融入一些新鲜元素……” 方初跟徐莉谈论着工作上的事情，时间过去很快，出了地铁口，两人各自走向回家的路。 方初打开房门时发觉大门仍是反锁状态，对面的陈意南还没有回来。她放下包，从冰箱里找到鸡蛋和面条准备煮面吃。 厨房里刚刚打开火她便听到卧室里手机传来的铃声。 方初接起电话：“舅妈，怎么了。”是王胥慧打来的。 “在做什么。” “我。”方初浮起笑，“跟南阳一起啊。” “真的吗？” “真的。” 电话里，王胥慧沉默着。 方初感觉不对：“舅妈，你别担心我，我正在做饭呢，要是没有事……” “南阳刚刚给我打来电话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方初呼吸一滞。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王胥慧道，“他就让我转告你，他愿意改变，你说什么他都会去听会去做，不管你怎么样看他，他爱你，这辈子都要跟你结婚。” 王胥慧转述完，语气责备道：“你告诉我，你跟他吵架了？我问了他好几遍他都没说什么，只说暂时找不到你，让我不要担心。” 厨房的碗砰一声掉落在地。 “初初，怎么了？” 方初蹲下身一点点捡起碎片：“没事，我跟他……是吵架了。”她不敢说实话。 王胥慧一个人服侍方初的外公外婆，为两个老人养老送终，也独自一人将她抚养长大，渴望亲眼看她嫁给幸福。舅妈是一个合格的好儿媳，更是她最亲的长辈。如果没有那些年的艰苦和悔恨，舅妈不会反复得子宫肌瘤，不会反复动好几次手术。 她不敢说下去，她不想让王胥慧再弄垮了身体。 “难怪你前段时间告诉我换了手机号，我怎么就相信你那个理由了。”王胥慧叹了口气，“两个人吵架是难免的，只要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就不能伤害了感情。初初，这世上只有一段真正的感情最难建立，也最该珍惜和守护。” 方初黯然，手指忽然被碎片划到。划得有些浅，没有流血，但是破皮的地方又痒又疼。 她终于把地上的碎片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王胥慧没有再责怪她，说道：“他给我寄来了几盒药，让我不要怪你，事情是他的错。我知道你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知道你有主见，别的我就不再多说了，早些回去，临城你不熟悉，别在外面晃荡。你记着，不要辜负了真心对你的人。” “……嗯。”方初轻声地，“我知道了。” 她起身看着厨房里的番茄，拿起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番茄太酸，她丢进了垃圾桶里。 回到房间，方初侧卧在床上，被罩刚刚洗过，留下金纺的香气，她眼角滑下的湿意打湿了被子。她在这间安静的房间里躺了很久，肚子里太饿，她起身，没有换下睡衣，取来最厚的那件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头，将整个下巴都遮住。 她就在小区楼下随便找了家小饭馆。 她点了两个菜，隔壁聊天的几个男人声音太吵，她听着小饭馆的嘈杂声脑子很疼，偏头望去，别人的桌子上都放了几瓶白酒。 服务员从方初身边经过，她说：“给我来瓶那个酒。” 小瓶的白酒放到她桌子上，应该只有二两。 只是方初一口气全喝下去也被醺得醉了。 舌头似乎麻了，喉咙里火辣辣的，胃里也烧得难受。方初俯下身咳起来。 她连连喝了好几杯水都没能冲散胃里的难受。为什么从前公司聚餐上喝的酒都没有这会儿喝下肚的酒难受呢。 她脑袋很沉，握着筷子的手没有力量，几次将藕片掉在盘子里。 对面几桌人都吃得很开心，坐她隔壁的女生也有人陪，女生扎着马尾，看起来很年轻，比她年轻。 她很快就要27岁了，也许这个年龄在华城一抓一大把，可是那些年里的付出都是真真实实和彻彻底底的。 隔壁的女生跟对面的男生笑得很开心，方初想，她真的太寂寞了，嘴巴里也太苦了。 …… 卓陆从酒局上下来后，司机正开着车子送他回别墅。 他喝了几杯酒，热气上身，车厢里暖气也足，他脱下西装，扯了扯领结，解开领口两颗纽扣。 拿起手机，已经晚上九点。他看了眼微信，方初还没有通过他的好友请求，他犹豫了一下，又添加了一遍，拨下她的号码。 彩铃声响了很久她才接起。 “你睡了吗。” 听筒里没有她的声音，只有浅淡的一些谈话声。 卓陆道：“你在外面？” 方初还是没有回应。 “方初？我有些事要联系你，把微信通过一下。” “不通过。” 他终于听到回应，松了口气：“你在做什么。” “我喝酒吃肉呢。”方初的声音已经有点飘。 卓陆眉头一拧：“你在哪，跟谁？” “我……”方初望着桌面上的第二个白酒空瓶，“你猜到我就告诉你。” “我猜不到。”卓陆声音放轻，“你告诉我吧。” “嘻嘻，跟我的影子。” 卓陆沉沉吩咐司机：“停车，下去。” 他换到驾驶座，连通蓝牙，沉声道：“方初，你在哪里喝酒。” “楼下呐。” 方初已经醉得不清。 服务员忙跟老板说起，老板出来看了一眼：“晚点再关店，看看有没有人来接她，不然你睡店里，留下来照看一下，别让人出事。” 服务员是个小女生，忙点头答应，走过来收拾方初的桌子。 她握着空酒瓶不让收走，小女生跟她僵持抢着，她忽然哭喊：“别欺负我——” 小女生吓了一跳，连忙撒手。 卓陆在外面找了好几家店，他就站在门口听到了这道声音。 他冲进店：“方初。” 她已经伏在桌子上，散乱的长发下露出白皙的侧脸，脸颊渐渐被酒气醺红。 “你是她男朋友？你赶紧把她带走吧，她一个人喝了两瓶白的。” “算下多少钱。” “一共120。” 卓陆没带现金，递卡给服务生。他扶起方初，她整个人都靠在他胸膛里。 他将她抱上汽车副驾驶，方初微微睁开眼睛，眯缝着看着他呵呵笑。 她没了神智。 卓陆弯腰站在车下：“别动，我给你系安全带。” 她轻轻发出一声嗯。 卓陆手指一僵，视线落在方初脸上。她声音很轻，呼吸里都是酒气，两个菜加两瓶酒才刚过一百，这是最次也最烈的酒，对她来说很伤身体。此刻，她脸色的白都被酒气冲上来的酡红染透，脖子上那颗小黑痣独特又性.感。他手指扣下安全扣，她似乎是热，胡乱地想扯开这条束缚。 “别动。”卓陆才看见羽绒服下的浅粉色睡裤。他眼底都是怒气，华城冬日夜里气温二三度，她穿着睡衣睡裤就跑出来，还一个人喝酒，如果他今晚没有打来这个电话呢。 他抿着唇从车前走到驾驶座。 坐上车，他握着方向盘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她不时轻声呢喃，嘴里没有喊什么，就是些细碎的嗯啊声和呼吸声。他手指修长，叩击在方向盘上，偏头看着她。 “方初，室友回来了么。” 她没回应。 他望着前方的夜：“去酒店，好不好。” 她很安静。 他眼底的幽深如这片夜一样浓郁，驱车调转了方向。 空间里的燥热与方初身上的酒气都钻进卓陆毛孔里，他手指将领带扯开，也将刚才扣上的衬衣纽扣解下。他闻到酒气里夹杂的她身上的淡香，像沐浴露，又像小苍兰。他不知道她平时用不用香水，他很喜欢她身上这种香气。 他开车驶入了酒店停车场。 23.第二十三章 办理好入住, 卓陆回到车上扶起方初。 她完全没有自己的力气，整个身体都支撑在他身上。 卓陆将方初搂靠在自己怀里，找到房间号，他刷开房门，方初在这时险些滑下去。 他搂紧她腰部走到房间, 插好卡，灯光齐齐亮起，他把她抱在怀里走向卧室。 他订的是间套房，客厅与房间的距离不远, 他却觉得时间有点太慢。 方初忽然打了一个嗝，酒气冲到卓陆鼻端, 他皱起眉头看她。 发丝凌乱地贴在她脸颊，他拨开她脸颊的头发，看见她蹙着眉头, 很难受。 卓陆终于将方初抱在了床上。他跪坐在她旁边, 低头拨开她额上的头发：“方初，想不想吐？” 方初听不真切, 她头疼得快裂开，手指揪着头发狠狠一扯。 卓陆攥住她手：“躺着别动, 我给你倒杯水。” 卓陆找到水壶烧了一壶水，又打开一瓶矿泉水回到房间。 方初没有意识，但还知道抱着水瓶咕噜噜喝下。她喝得到处都是, 水从唇角滑到下巴, 滴在脖子和衣服里。 卓陆连忙拿来纸巾一点点帮她擦干, 他手指停在她脖子上，他抚.摸着那颗痣。 领口都打湿了，他擦到锁骨的地方就没有再动。他帮她解开羽绒服拉链，方初不太配合，他抓住她的手臂脱下外套，另一只手横穿她腰间搂起她才将羽绒服扯出来。 他把衣服挂进橱柜，回头用手背贴在她额头上。 方初抓住了他的手。 她抓得那样紧，像溺水的人渴望上岸，她不时蹙紧了眉，睫毛颤动着，有泪从眼角滑下来。她很难受，哪怕现在无声无息，什么都没有说。 卓陆眯着眼睛，他不敢移开视线。 她忽然张着唇，他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低下头去。 她声音很轻，他耳朵贴在她唇边，她说，疼。 她双手胡乱地抓，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她的唇凑过来。 卓陆脊背一僵，他手掌抱住她头，托向她后脑勺，舌头滑进她嘴里。 她失去理智地回应。 他上了床，吻得很激烈。 她几乎不能呼吸，他退出她的唇，吻上那颗小黑痣。 他往上咬住她耳垂，她发出一声嘤咛。他手掌向下，偏头时忽然停住了动作。 眼泪从她眼角滑到了耳廓里。他指腹轻轻帮她擦干，拉下她睡衣，也扯过被子将她盖住。 他转身走去浴室，一手扯下领带丢在毛巾架上。 卓陆看了眼镜子里的人，他就盯着这双眼睛，他觉得，他也疼。 他解开皮带自己弄了出来。 穿好裤子时才发觉皮带是lv的，他抽出来丢进了垃圾桶里，又扯了些纸巾盖上，怕明天方初看见。 再回房间，方初头睡在床沿，没睡到枕头，被子也没盖住身体。他走上前把她抱到床中间，拉过被子盖住她身体，她喃喃着想要挣脱。 他喊“听话”，将被角掖到枕头下。 他穿上外套出了门。 接近十一点，外面很多商场都已经关闭，他开车找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自营店铺。 他在挑女士内衣，导购走来：“是帮女朋友挑的？她喜欢什么颜色和款式。” 卓陆看了一眼款式，选了丝质的一套文胸，“白色有吗。” “有的，您要什么尺码？” 卓陆回想起刚刚掌心里的盈满：“34c吧。” 导购忙为他取来货。 卓陆提着袋子走到旁边一家女装店，他选了一条款式简单的毛衣裙结完账走出来。还差明天早上方初要用的护肤品，他在街道找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一家快要关门的商店。 他买齐东西又走进一家24小时药店，想买能解酒的药。店员说解酒药有副作用，对肝脏和肾脏代谢有伤害，他想了想，没有再拿药。 回到酒店，方初这次没有再乱动，乖乖睡在原先的位置。 卓陆看着她，没忍住自己独自笑了几声。 他去浴室洗了一条毛巾，回到房间帮方初擦脸。见她的确睡得很沉后才离开房间。 他把刚买那个内衣洗干净再用吹干机吹干，忙完一切都已经凌晨一点。 房间里空调温度调得太高，他索性将衬衫纽扣都解开。他轻声来到房间，脱下衬衫睡到了方初旁边。 他侧身搂着她睡。 只是卓陆安安静静闭眼了半个钟头也没能睡着。 他下床走进浴室，又自己解决了一回。 结束后他才感觉舒服了，回到卧室重新躺下。方初在他身边睡得沉，他把她揉进胸膛，右手手腕有点酸，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睡去。 等卓陆醒来时胸口都湿了一大片，是方初身上的汗。他轻轻把她扶到一边，坐起身看了眼时间，8点30分。 安静里，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是王熙打来的，卓陆连忙摁下挂断。 方初发出极轻的声音，眼皮轻轻颤动。 卓陆愣了一瞬间，后退的时候直接滚下了床，他捡起床头的衬衫就跑出了房间。 方初睁开眼，头疼欲裂。她转着眼珠看了眼天花板和四周，猛地坐起身来。 她还穿着昨晚的睡衣，床上也没有什么痕迹。她下床走出房间，听到了卓陆的声音。 他在窗前打电话。 方初站在门口，瞬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她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安静地看着卓陆，等他打完电话。 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握着手机回头看她，朝电话里说“先挂了”。 他朝她走来。 方初见他穿着一身笔直挺拔的黑色西装，只是一排衬衫纽扣都系岔了。 “你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昨晚发生什么了？” 卓陆看着方初：“你喝醉了，我把你送到了这。” 方初眼里没有感谢，她静静望着卓陆，等他给她一颗定心丸。 卓陆看懂了这个眼神：“我在外头睡的，怕你出事，没走。” 方初终于才松了口气：“谢谢你，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以后别再喝那种酒，要喝酒就找我。”卓陆神情严肃，“你知道昨晚多危险么。” “我……”方初揪着头发，头也很疼，“我知道，我以后不会再喝了。” “去洗一下吧，你身上都是酒气。” 方初尴尬得红了脸。 她走向浴室，忽然愣住：“现在几点钟了？” “八点三十五。” “我上班要迟到了！” “这里是国贸附近的酒店，离你公司应该很近。”卓陆道，“护肤品和衣服都在盥洗台上，十分钟你够用吗。” 方初来不及多问，她扎进浴室快速地淋了遍澡，刷牙时看见护肤品、化妆品和内衣毛衣。 她愣了一下，还是拿起内衣穿好，随便涂了下脸。 她走到外面客厅：“这些不会都是你买的吧……” 卓陆看着方初眼里的防备和警惕，只能说：“叫酒店买的。” 方初松了口气：“我要走了，我们回头再说。”她匆忙穿好羽绒服，看着时间，“来不及了。” 卓陆点点头，方初跑出了房门，忽然回头：“对了，你扣子。” 卓陆低头才见衬衫纽扣都系错了位。 方初到公司时迟到了五分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还隐隐头疼。终于忙到中午，同事叫她下楼吃饭，她肚子里早就饿了，她起身先去一趟卫生间。 出来时，她洗完手抬起头，望见镜子里的一幕忽然怔住。 脖子上那颗痣周围有一圈红印，有点像……情.爱过后留下的。 “方初，走了。”徐莉从卫生间出来，洗完手叫她。 只是徐莉走了两步没听到方初回答，忙回头又叫了一遍：“方初？你还没洗好。” “走吧。”方初怔怔收回视线，她扯过衣领遮住脖子，低头走出去。 下班后，她最早离开公司，乘坐地铁回到家，脚步走得很快。 对面陈意南的房门开着，他正走出房间，看见她原本想点头打个招呼，但方初一直低着头，直接进了自己房间匆忙关上了门。 她脱下衣服，没有看见身上有什么痕迹才松了口气。 昨晚的事她一点都记不得了，她感觉身体很累，没再洗澡也没吃饭就直接沾床睡去。 …… 卓陆这一天频频走神。 他在公司看见陈意南，问他：“公寓住着习惯吗。” 陈意南推了推眼镜，埋着头说习惯。他没再多问，昨晚过后，他知道不能立马搬到方初对门跟她同住，他在办公室一直忙到六点多。 王熙诧异他今天没有早走，一直留在办公室为他讲解那些文件。 “行了，今天到这吧。”卓陆说完闭上眼睛。 他听到王熙离开，睁开眼拿出手机。 这会儿已经七点多钟了，外边夜色正浓，他拿起手机拨打方初的号码。 方初刚刚进入睡眠，她被这阵铃声惊醒，望着来电想了很久。 她接起。 短暂的一阵沉默，卓陆问：“今天状态怎么样。” “还好。”方初道，“忘记跟你说声感谢，也没来得及问你今天买的东西花了多少钱，我好转给你。” “说过跟我用不着客气。” “这是应该的。” 卓陆沉默，淡淡一笑：“你怎么把事情分得这么见外。” “你有你的仗义，我也有我的原则。” 卓陆忽然感觉很烦躁。 方初握着手机等他回复。 他问：“那你告诉我你的原则是什么。” “我不能仗着自己是女生就老占你的便宜。你是许南阳的好朋友，以后你在华城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能做的会全力去做。大家这个圈子……”她笑了笑，“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考虑。” 卓陆沉默下来，他在忍着心里的火气。 “你给我发条短信告诉我你的地址，我把钱包给你快递过去。” “我最近工作很忙，等我忙完再联系你。” 方初说“好的”，挂了电话。 她已经睡不着了，坐起身，拿过桌面的镜子。 脖子上的红色印记是她自己抓的吗？她想不起来，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保持一些距离才对。 这一吵醒，她肚子里很饿，只能起来到厨房做些吃的。她煮了米饭，忽然不太想这么亏待自己，拿出冷冻的肉用热水化开，自己炒了两道菜。 热腾腾的青椒炒肉丝和番茄鸡蛋出锅，她端回自己房间。米饭盛好后，方初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钟了。动筷子之前，她用手机拍了张照，发布了一条朋友圈。 她很久没有再发表过动态，许多大学同学和同事给她点赞和评论，夸她秀外慧中。宋桃也很快留了一条评论：初糖，看你过得好起来了我就不那么担心你了。抱抱.jpg …… 卓陆结束通话后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他抽了几支烟才离开公司。 回到别墅，他没什么心情，来到华城后几乎没有从前那些夜生活。他换好睡袍，懒散地把腰带一系，下楼走进厨房。 佣人在冰箱里存了很多新鲜食材，海鲜他没动，只找出一盒精里脊和两个西红柿，又找出三个鸡蛋。他自己下厨炒了青椒肉丝和一盘西红柿鸡蛋。 他看着菜太单调，又去冰柜里挑出一支干红。 拿起筷子之前，他想了想，拍下一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里。 沈放第一个打来电话：“哥们，落魄了？” “老子吃得不好么。” “没妞陪啊。” “你他妈不就是个妞，说话这么婊里婊气。” 两人互怼一番，沈放笑道：“怎么样，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专车专人伺候老子，几百人每天都听我话，你说好不好。” 沈放不信，问：“你在那边有没有碰到方初？” 卓陆沉默下来，他端着高脚杯晃着里面的酒。沈放听这边没有动静，又重复了一遍。卓陆才回：“许南阳怎么样了。” “他都快得失心疯了。”沈放叹息，笑了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看他是真的不能没有方初吧，失魂落魄，变瘦了很多。他现在疯言疯语，见我们就说那女的要害他，他在找证据，所以才没来找方初。” “他需要帮助吗。”卓陆问。 “算了吧，他开口再说吧。” 两人聊了会儿，卓陆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他再倒了一杯酒，入口轻盈醇香，但喉咙里却总有些涩。他拿起酒瓶回到卧室，靠在床头把杯子里的酒都喝完，他看着自己手掌。 昨晚一切都那样真实。 他直接将整瓶酒都喝了干净。 第二天到公司，王熙报告完行程，他知道今天几乎没有私人时间。从前他觉得日子可以随便过，现在，他必须有钱，有能力。他终于明白了卓先航在病房里对他说的那句话。 方初两天没有再接到过卓陆的电话，临近年关，公司里的很多项目都到要交付甲方的时候，策划部门各种忙碌，每个环节不敢出错，校对又校对，工作气氛十分紧张。 周五时，部门到国贸楼上的火锅店聚餐。 部门里都是年轻人，属方初跟另一个女生年龄最大。大家闲聊着，有同事问方初：“方初姐，你今天的口红是什么色号，我盯你半天了，在公司一直没机会问你。” 方初没看过色号，她从包里拿出口红看了一眼，说完名字和色号，同事问她在哪里买的，多少钱。 方初怔了一下，想起那天晚上跟卓陆奔跑在夜晚陵北路的古巷里。她笑了笑：“我朋友帮我弄到的。” 徐莉跟她熟了，八卦：“什么朋友啊。” 同事们起哄：“还能有什么朋友，男朋友呐！” 另一个年轻的小女生也笑：“也有可能是追求者，我们部的部花今天就郑重地颁发给方初姐吧，来，大家碰一个！” 部长和组长也举起杯子，部长黄飞宇说道：“大家把杯子举起来，这几天你们都辛苦了。还有……”他偏头看向方初，一笑，“方初虽然刚入我们公司不久，但是态度积极，工作认真。看见你们同事之间关系融洽，我挺高兴的，我们走一个。” 众人举杯，气氛热闹。 同事里年龄最小的那个女生胆子很大，调侃上司：“刚刚我们选出了部花，现在就选个部帅吧，咱们部门男生有七个，我觉得最帅的就是部长了，我举手投部长一票！你们开始！” 方初这个部门的部长黄飞宇28岁，年轻挺拔，气质儒雅。同事这么一闹，大家自然也跟着闹了起来。 聚餐结束后，方初准备跟徐莉一起去乘地铁。 黄飞宇手里挽着外套，提着公文包，在电梯门口叫住方初：“方初，red2这个项目策划书是你做的吗。” “有什么问题吗，黄部长。” 黄飞宇点头：“要是你有时间的话我跟你简单说点事情。” 方初让徐莉先离开，她问黄飞宇：“您说吧。” “边走边说，你住哪里。” 方初走在黄飞宇身后一点：“我住在宁开路上。” “顺路，一起走吧。” 黄飞宇带方初去了停车场，说在车上说事情。方初不好拒绝，上了车，她闻到一丝酒气，低头拿出手机。 她想了挺久，汽车平稳行驶在道路上，她最终还是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到了大学室友余婧微信上，她发的是一段车牌号。 余婧跟她关系很好，也在华城工作，但是方初回来后还没有联系过她。余婧很快就回了几个问号过来，方初打字：车牌号，老规矩。 以前大家出门打车，在华城人生地不熟，总会互相发送一下车牌号码以保平安。虽然旁边是她的上级领导，但是方初觉得该有的戒备还是不能少。 黄飞宇跟她聊完工作，嘱咐：“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我看过你递交的策划书，水平很高，月底我会提前通过你的转正申请。” “多谢黄部长，我会努力工作的。” 黄飞宇一笑，偏头看了眼方初：“你男朋友在楼下接你吗。” “我目前以工作为重。” “哦。我在你这个年龄也是这样想的。” 方初淡淡一笑：“您只比我大两岁吧。” 很快到了小区门外，方初下车朝黄飞宇说着谢谢，黄飞宇嘱咐她：“对了，你把你电脑里的文件先发到我微信上，我先过一遍。” 方初说好。 “辛苦了。”王飞宇探头朝她淡笑。 方初目送他的车子驶远，回头走进小区大门，拿出手机在工作群里找到黄飞宇的微信添加了对方。 余婧恰好给她打来电话：“初初，不对啊，你不是在临城吗，怎么给我发个华城的车牌号，我才想起来。” “我回来了。” 夜风恰巧迎面吹过，方初觉得浑身被带起一股凉意。 “回来了？什么情况……” 方初跟余婧说：“我现在是单身，你要不要出来陪我啊。”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太寂寞了。 余婧跟周婷的反应不一样，她可惜方初跟许南阳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在出差，说回华城再联系方初。 方初回到家里，对面室友比她早回来，门缝下透出灯光。她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漱完回到房间，反锁门时，依旧拿出水杯将把手挂在门把后。 双休日，她没出去逛，就在楼下小区里晒晒太阳，去美客兴超市采购些水果和菜。结账时，她依旧没买购物袋，自己拎着蔬菜原本的小袋子，虽然不太方便，但也还是顺利回到了家。 第二天，周一的工作特别忙碌，她下班后从公司回到家，身体疲惫得不想做饭。 她点了外卖，看着3块钱的配送费都觉得心疼。她这时想起什么，点开手机的计算器算着存款和工资，大概到五六月份，她应该就能把剩下的五万还给周婷。 方初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时望见飘窗垫子上那四个毛绒娃娃。 她最喜欢其中一只白配黑点的猫咪，样子做得很逼真，神态也萌萌的。她的房间中午到下午一直可以晒到太阳，这会儿夕阳铺就在窗垫上，那只猫咪仿佛睁着眼睛在陪着她撒娇。 方初微微一笑，等她把周婷的钱还上，她想在这间房子里养一只猫，她不想要这样的孤单。如果房东和室友都同意的话。 她还希望这几年可以攒下一笔首付的钱，她想买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忙出去拿外卖。 回到房间时，方初坐在书桌前，眼角余光处，书架上放着那个棕色男士钱包。 她垂眸掰着一次性筷子，这家店的筷子头上粘得太结实，她力气又小，费劲掰开后筷子上分裂出来的刺扎进她手指皮肉里。她垂头夹出那根木刺，不怎么疼。这筷子质量没有小区楼下那家包子店好，卓陆上次帮她掰开筷子时就很容易。 她吃完下楼走了一圈便回到了房间休息。 …… 卓陆赶在年底前视察了一圈外省几家示范店，回到华城后才感觉坐在这个位置上要担起的责任。 下午在公司开完会，等人都走后，他自己坐在办公室里。 他有五天没联系方初了。 他拿起手机按下方初的号码。 方初正买完菜回到家，看着手机上的名字，按下接听。 “喂。”卓陆微微停顿，“这几天好吗。” “还好啊。” “有没有空，我等下过来拿钱包。” 方初应下，说可以，让卓陆到了给她打电话，她送下楼去。 卓陆挂了电话飞快起身走到休息室里，他换下一身笔挺西装，拿起那把大众车钥匙就冲去电梯。 他直接把车开到了小区地下车库，没给方初打电话，到了她家门口敲响门。 反正她那个室友已经被他支走，他不顾及什么。 方初正在下面条，面条才放进去一点，她忙关了火走去客厅，站在门后从猫眼里望去，有些愣。 “你上来了。”她打开房门。 “小姐姐，外面很冷的。”卓陆朝她扬起笑，像是那天晚上两个人没有在一起，什么都没发生。 他神态自然，方初不好说什么，打开门：“你先进来。”她怕打扰对面室友，忙说，“你先去我的房间吧，客厅不太好……” 她这时听见陈意南打开房门的声音，陈意南应该也是听见了敲门声想出来看看。 陈意南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卓陆：“卓，卓……” “陈意南。”卓陆诧异陈意南竟然没有搬走，他反应敏锐，先出声打断了陈意南的话，走到陈意南跟前一笑，“你也住在这里啊。”他拍了拍陈意南肩膀，“这是我朋友，我过来看看她。” 方初见卓陆不像上次那样回避陈意南，朝陈意南笑道：“对，这是我朋友，没想到跟你是同事。” 陈意南连忙摆手：“不不，我们不是同事，他是……” “我就动动嘴皮子打打杂。”卓陆唇边含笑，打断陈意南，“不跟这家伙一个部门，人家是搞技术的，牛b坏了，我的话都不听。” 方初微微一笑。 卓陆拍拍陈意南肩膀，他背对着方初，方初看不见他的眼神。 他警告陈意南：“回屋去吧，我过来没想打扰你。” 陈意南虽然震惊卓陆出现在这里，但是已经明白卓陆的意思，眼前的霸道总裁恐怕是在隐瞒身份泡对面的漂亮室友。他忙点头，飞快关上房门，庆幸总裁取向正常。 客厅里安静下来。 方初回屋去拿钱包，卓陆坐在客厅沙发上。方初把钱包递到茶几上。 “你看看少没少东西，我还没有打开过。” 卓陆打开随意看了一眼：“没少。”他闻到厨房的菜香，“你正在做饭？” 方初点头，这个时候也只能问一句：“你吃没吃。” “还没有。” “要不要吃一点……” “好啊。” 方初只能道：“我自己做得简单，就只是煮了点面条。” “正好，我们北方人喜欢吃面食。” 方初嘱咐卓陆先坐，她来到厨房重新系上围裙。水是早已经烧开的，她把剩下的一捆面条都下了，找出最大的汤碗装了满满一碗。她正要端出厨房，卓陆已经先走了进来，从她手里接过。 “怎么不叫我自己端。”他端在手里，碗底部很烫。他放好了碗回头看方初，“烫没烫到手？” “没事。” 方初端来自己那碗坐在餐桌对面：“这个客厅我都没用过，桌子有些小……” “挺好的，我还找不到这样的房子。” “你还住在酒店？” 卓陆点头：“不过我想应该快了。”他唇边勾起笑，嗦了一口面，“好吃。” 方初微微一笑，起身回房间给他倒了一杯水。 吃完面，卓陆没有提别的任何话，也没再闲聊，说道：“我把碗洗了，然后我就回去了，你自己早些休息。” “不用，我自己来。” “你别管。”卓陆抬起手臂拦下方初，“我这蹭饭的得有点礼貌，不然下次还想不想蹭了。” 方初被逗笑，卓陆端着碗走进厨房，他拧开水龙头，她忙想起什么，走过去：“你戴上围裙，别弄脏衣服。” “你给我系上，手沾水了。” 他面对着她弯下腰，方初稍微踮起脚尖将围裙挂在他脖子上，又帮他系着腰带。 两个人背对着，卓陆唇边带着笑。他说：“行了，你出去吧。” “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 “其实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洗碗了。” 卓陆一笑，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他想说那以后都交给我。 厨房收拾完，卓陆解下围裙道：“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方初送他，他说不用，他走到陈意南的房门外敲响门。 陈意南打开房门，见着他有些结巴：“卓，卓……” “出去抽支烟。” 陈意南忙点头。 方初将两人送到门口，卓陆回头让她进屋休息，将大门带上。他手臂勾在陈意南肩膀上，陈意南没有他个子高，又害怕他，更加弯下了腰去。 卓陆走到电梯口，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他夹着烟：“明天给你放天假。” “卓总，我不知道您……” “搬家。” “好的！我明天就搬走，我今晚就收拾东西！” “行了，把房东手机号给我，回去不该说的别说。” 卓陆走进电梯里。 陈意南回去时忘记带钥匙，他敲响门，方初帮他开了大门，他忙弯腰点头朝方初说谢谢。 “不客气。”方初一笑，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卓陆联系上房东，两人约见在房子里。 房东见到卓陆眼前一亮：“你不是南方人吧？” 卓陆点点头，房东道：“看出来了，比我们这里的小伙子高大一点。也不知道上一个小伙子怎么了，住了不到一个月就要搬走，既然你们是朋友，转租给你也可以，但是对面住的是个漂亮姑娘，你要守着合同上的规矩……” 卓陆一切都答应下来。 忙完这些，他去物业那里租了一个停车位，将房子水电煤气存了两千块余额，这样方初就不用再交费了。 回到公司，他没有急在今天搬来。 他这几天忙着集团年底各种会议，他算好了时间，打算在春节放假前一周搬到方初对面。如果她不能接受，至少中间放假的时间可以给她一个缓冲。 这一切方初并不知情，对面陈意南的房门关了好几天，她晚上开门时见大门还处在反锁状态，便知道这几天对面室友都没有早回。 公司今晚年会，她因为刚来公司还在熟悉手里头的工作，没有时间准备什么节目。她今天是观众，坐在台下观看表演。节目过后是公司的年度颁奖，没想到他们部门还设了一个优秀新人奖。 黄飞宇站在台上宣布出名字，念着“方初”。她脸上带着笑，好像在意料之中，毕竟她拼了命地努力想还完周婷的钱。她走上台领了奖：“谢谢部长。” 她简单发表了几句感言，无非是今后会更加认真工作。回到台下，她的座位被别的部门同事占了，领奖前脱下的大衣也掉在了座位旁边的地上，她忙捡起来，正找新的座位，恰好看见黄飞宇坐在前排朝她招了招手。 方初走过去，弯下腰：“黄部长，有事吗。” 方初今晚大衣里穿着一条连衣裙，简约的白色，有些保守的圆领，只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子，裙子腰身掐得很细，a字裙摆包裹着她匀称的身段。她手臂上揽着大衣外套，弯腰时，项链轻轻一晃，她正等着黄飞宇开口。 黄飞宇开口在说话，但是周围太吵，方初没有听清。 “黄部长，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您说什么。” 黄飞宇凑到方初耳边。 他嘴唇触碰到方初的耳廓，方初忙后退一步。别人不知道的是，她耳朵极其敏感。 “你没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原来不是说工作的事。方初起身笑了笑：“是证书吧。” 黄飞宇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王部长走了，你坐这里。” “不太好……” “没事，你坐。” 方初只能转身绕过座位走向入口。 黄飞宇目光追随在方初身后，女人年轻漂亮，透着矜持优雅的气质，她皮肤应该是天生就白，及膝裙摆下的双腿纤细修长，高跟鞋踩出的步伐像花摇曳，整个人也似花一样水嫩。 方初坐到他旁边的位置，将手里的大衣挂在椅背后。 黄飞宇道：“你打开看看。” 方初打开金色信封，里面是一本证书，一张提前转正书，还有一叠现金，应该有两到三千元。 黄飞宇笑：“我把你的工作情况报给了人事，那边跟我意见一样，帮你提前转了正。我寻思吧，最优秀的新人总该给点激励，所以你是今晚唯一一个拿到奖金的新人。” 方初有些受宠若惊：“黄部长，我能拿到提前转正就已经很满足了……” “哈哈，没事，在公司好好干。”黄飞宇说道，“设计这个行业，我们公司在华城是最知名的，国内也陆续开起几家分公司了。你工作认真，同事和我都看在眼里，今后这块也会有深造学习的机会……” 黄飞宇没有跟方初聊别的事，他谈及的都是国内设计圈里面的趣事。方初从前在名企做文案策划，算起来对设计领域不是特别熟悉，她听得认真。黄飞宇也聊得投入，手臂撘在方初椅背后面，她的大衣渐渐掉在了地面。 方初没留意到背后，她一开始还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间距，后来见黄飞宇谈吐得当，言谈里并没有任何不礼貌。 年会接近尾声，两人的聊天也快结束。黄飞宇抿起笑：“文字都有共通之处，你写的字有灵魂，希望你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最后一个环节，公司ceo站在台上宣布今年几个省会城市的分公司情况，并邀请在场的分公司股东上台。念到的名字里，方初听到了黄飞宇。黄飞宇从她身旁座位上站起身，朝她笑了笑走向台上。 方初在这时起身离开，她在后面找座位，忽然听见徐莉在喊她的名字。 她走到徐莉那头，徐莉说：“坐我旁边。”她笑，“刚刚我在台上跳得怎么样啊。” 方初笑回：“挺好看呐，咱们部门都是大美女，底下男生眼睛都直了。” 徐莉难得见方初开玩笑，今天挺高兴，两人看着台上，徐莉道：“没想到黄部长还是武市分公司的副总，还真是年轻有为。他平时待人没什么架子，真是越看越帅。” “你有男朋友了。” 徐莉笑：“你没有啊。”不过也是开着玩笑的语气。 方初没跟她闹，年会结束后，她准备等下问问徐莉要不要一起打个车回家，毕竟今天穿的不太适合挤地铁。起身时方初才发觉自己外套不见了，人群都在往出口走，她忙拉住徐莉：“你跟我去前排找找外套。” 两人没有在座位周围找到外套，方初等人都散后问了酒店服务生，服务生帮她找了一下也没有找到。 “奇了怪了，哪个神经病连外套都捡。”徐莉纳闷，又找了一圈。 方初叫住徐莉：“算了，先不找了，回去吧。”她把手机号码留给了服务生，嘱咐对方如果找到记得联系她。 两人走出酒店，方初道：“我们打个车回去吧……” “你先打车回去，我今晚跟我男朋友约好了去看电影，就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方初了然，徐莉看着她在冬日的夜晚里就穿着一件无袖的裙子，忙说：“我把我外套给你……” “不用，你里面穿的跟我一样。”方初忙说，“我打个车直接就回家了。” 徐莉的男朋友正好给她打来电话，徐莉握着手机，朝方初说：“那好吧，你上车了给我发下出租车的车牌号，到家了也告诉我一声。” 方初一笑：“跟男朋友好好玩。” 她忙走到道路上。 夜晚的风吹得太冷，偏巧她站了几分钟都没有等到出租车。倒是两次都有私家车停在她身前，将她上下望了个遍，问她上不上车。 方初走远了一点。 一辆白色宝马4系徐徐停在方初身前，车窗落下，黄飞宇探头望她：“方初，你怎么没有外套？” “黄部长？”方初道，“我的外套……” “上车。”黄飞宇偏头帮方初打开车门。 “我打个出租车就好。” “快上来吧，要是你把身体弄坏了还怎么好好上班。” 方初犹豫了一下，黄飞宇偏头朝她招手：“快点，外面风冷。” 她坐上车，只能道：“谢谢黄部长。” “谢什么，我也是正好跟你顺路了。”黄飞宇将车里暖气调大一些，问，“我记得徐莉也是住在那边吧，你今天怎么没有跟她一起？” “她跟男朋友定好了事情。” “哦。”黄飞宇一笑，“上次听你说没有男朋友我还不信，现在看到你站在风口里，我才相信了。” 方初没听明白。 黄飞宇笑道：“哪个男人舍得把这么好看的姑娘丢在外面。” 方初一怔，有些不太自然。她并不喜欢上下级之间开这种玩笑。 好在黄飞宇很快转移了话题，又聊起了行业里有趣的一些事情。 方初看了下时间，晚上九点二十分，再有几分钟就能到家了。 她看见徐莉发来一条微信，问她怎么没有发车牌号过去。 方初回：我碰到黄部长，搭了他的车子。 徐莉回复：有情况！ 方初敲下“就是顺路”便摁灭了屏幕。 到了小区外，黄飞宇停好车后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递给方初：“穿上，别着凉了。” “我已经到家了，不用麻烦。” “穿上吧，你穿得这么少。” 方初不想接受，对方是上司，还是男性，她不想破坏了工作关系，也不想跟异性拉扯。 她一边说完谢谢，一边打开车门下了车。 黄飞宇连忙下车走到她跟前：“你这个小姑娘脾气怎么这么倔，你冻感冒了怎么完成年底的工作。” 黄飞宇将外套直接搭在了方初肩膀上，方初忙推辞。 他手臂收紧，搂在她肩头：“那我就用上司的身份命令你了，别拒绝。” “部长，真的不用。”陌生的男性气息逼近，方初心里慌乱，脸色沉下来，“您穿着衬衫回家不妥……” “没关系，我是单身，家里又没个女朋友盯着，怕什么。不然我送你上楼，到你家门口了你再把外套给我……” 两人僵持里，道旁忽然传来一阵急刹声。 刹车声在这个静夜里太过于刺耳，两人都回头望去。方初眼中一亮。 卓陆从黑色大众车上跳下来，他大步走到两人这边，握住方初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低头看见方初这身打扮，脱下羽绒服包在方初身上。他手臂将她搂在怀里，薄唇绷成一条直线，抬头，眸光沉冷地看着黄飞宇。 男人之间总是最能感应到一些女人发觉不到的东西，两个男人视线触碰，瞬间明白对方的目的。 黄飞宇一笑，问方初：“这是你男朋友？” “他是我朋友。” 卓陆低下头，唇边带笑：“瞎说什么呢，今晚没去接你就怪我了？等下回家我跟你道歉好了，咱们回去吧。”他看着黄飞宇，“同事是吗，衣服就用不着了，烦您拿回去。” 方初原本想解释，但这会儿她觉得自己不开口最好。 黄飞宇朝方初笑了笑：“刚刚是我唐突了。”他朝方初略一点头，转身时看了眼路边那辆不起眼的大众，淡笑着坐上自己的宝马车。 “你今晚怎么穿成这样，那个男的是同事，上司？” “我们公司……”方初撞见卓陆的神情忽然僵住，他正低头看她，眼里带着怒气。她忙道，“刚才他就是怕我太冷执意要送我上楼，我们公司今天晚上年会，我衣服不知道怎么就找不到了，幸好碰见你了。” “衣服被那男的藏起来了吧。”卓陆冷冷说。 “怎么会。”方初忽然问，“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租到房子了。” 方初替卓陆高兴：“真的，在哪，难道就是这附近？” “嗯，我就租在你对门。” 24.第二十四章 方初愣在原地。 卓陆道：“我找了几天, 也没想到这么碰巧。” “陈意南不在这里住了？”方初全是疑问，“你怎么找到了这里？房东没有告诉我。” “他搬空了房子，我找的中介自然会联系上我。”卓陆留意方初的神情，“你不希望室友是我？”他见方初穿着极薄的肉色丝.袜，裙子下面的腿在夜晚也极白, 他皱了皱眉，“走，先回去再说。” 方初没有脱下羽绒服，她拢紧领口。衣服上带着卓陆的体温, 她想起临城钳制住她的那双滚烫的手掌。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里有一股说不明白的滋味。 仿佛有什么即将发生, 可却不会发生。 上小区大门台阶时，她的高跟鞋一脚踩空，幸好卓陆扶住了她。 “想什么？” 方初摇头, 这才问：“房东要你多少钱的租金。” “跟你一样。” “那还好。”方初又问, “租期你签了多久？” “两年吧。” “跟我一样。”方初没再问什么。 两人一起走进大楼，卓陆按下电梯：“能把房子租到跟你一块, 其实我还算挺开心的。” 他脸色保持着沉稳，努力稳住心底的欢呼雀跃和那些活蹦乱跳的兴奋因子, 像个老大哥一样分析，“一来你跟之前的室友并不熟悉，你也知道男女合租的不方便。二来咱俩算得上是朋友, 居住上有什么问题尽管直说。以后我不懂的要跟你请教, 你也要照顾下我。三, 你那天的面真香。”他低头朝她笑。 方初微微一笑，似乎也是这个道理的。 但是。 “方初，你跟我说说你有什么生活习惯和别人不能碰的底线。”卓陆比她先一步挑明她的顾虑，“这样我好不打扰到你。” 方初点点头：“你的确很细心，那我就说了哈。” “既然室友是你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之间金钱上要分得清，你不能再请我吃东西，或者贴钱来帮助我。” 卓陆淡淡一笑：“行。” “其余没有什么，客厅的卫生我会做，你晚上十二点后别弄出声音就好。”她睫毛轻轻颤动，“还有……” “我知道，我谁也不说。”卓陆应下，知道她顾及的是许南阳。 方初不再说话，抬头见卓陆正看着她，她便朝他笑了笑。 卓陆说：“方初，你知道吗。来到华城后，我才知道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如果从前我只是个混小子，那现在我就希望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方初道：“在这个城市的确会感受到很多身不由己的压力，你别着急。” 卓陆淡笑，不再说起。 回到屋里，方初将外套脱下来递给卓陆，忙回屋去换衣服。 卓陆看着方初的背影，他从前还真不知道这世上一个女人的背影会好看到要了他的命。羽绒服上留下方初身上的香气，他闻了闻，压下想犯罪的念头。 他站在方初门口扬声说：“我车还停在马路边，明天周六，你上不上班？要不等下你跟我一起去前面超市买床被子，再把车开回来。” “行。”方初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卓陆坐在沙发上等方初，他看了看屋子，他坐的这个沙发可以换一下，太老旧了。那张餐桌前几天吃面的时候有点晃，应该换张新的。他望向阳台，不如在那里买张小桌子和两把小椅子，白天能晒晒太阳，晚上可以看看月亮。 不过他又考虑了下，现在急不得。 方初打开房门：“走吧，我带上会员卡了。” 卓陆点点头，方初换上了羽绒服，还没有卸妆。 她今天的妆比平常精致许多，将原本温柔矜持的气质稍微遮掩，美得比以往艳丽。 他唇边始终有浅笑，收回目光。 出门后，方初准备关灯和锁门，卓陆手指按下开关：“我来。” 两人一起走去超市，方初这才反应过来：“现在都九点五十了，超市十点钟关门啊！” 卓陆一顿，他的确忘了时间。 “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 方初没有抱什么希望，她常去超市，知道美客兴会在十点钟准时关门的。她看见卓陆低头拿出手机，手指忙碌，似乎在发短信。 到了地方，超市门口果然已经没有什么人。收银台都已经关闭了许多，只剩下三个人在收拾。 方初又看见上次那个小姑娘，忙走过去：“你好，现在还能买东西吗？” 小姑娘见到是他们俩，瞟了眼卓陆，只对方初说：“不好意思，只出不进，我们要闭店了。”小姑娘说完，倒是见方初身后的卓陆唇边带着笑。 他这抹笑有些隐忍，又似乎憋不住，崩得表情有些怪。小姑娘觉得很欠揍。 方初转身：“怎么办，你都没拿被子床单这些？我的也不够……” 超市主管忽然跑来收银台这边：“设备都开机，牌子放回去，赶紧，快！今天营业到十一点。” 几个收银员问原因，主管只让她们好好工作。 超市广播里温柔的女声也接而播报：尊敬的顾客您好，欢迎您光临美客兴超市宁开路店，今日营业时间至晚上十一点…… 方初庆幸：“我们还真幸运……” “进去吧。”卓陆推来一个购物车。 小姑娘朝他背影干瞪眼。 方初帮卓陆挑床品四件套：“你喜欢什么款式？” 卓陆看着手机，市场经理发来短信：卓总，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办好了，您还有别的工作指示吗？ 他收起手机：“你喜欢这套？我没审美，你帮我挑。” 方初一笑，认真帮卓陆选了一套蓝灰格子的四件套。 “不如再多买一套吧？要换洗。”她见卓陆点头，又再挑了一套暗紫色不带图案的简约款。 她看中一个货架上排的枕头，卓陆瞥见她神色，先她一步取下来。方初在手里按了按，问他：“你喜欢这种记忆海绵的吗？” “我喜欢这边这种柔软的。”他忽然一顿，唇边好笑。 方初拿过他说的那个枕头：“嗯，是挺柔软的，你摸一下。” 卓陆摸上去，看着她，他眼里深邃：“很软。” 两人挑完东西回到家，方初问卓陆会不会装被子。 “会，就是一个人装有些麻烦。” “我帮你吧。” 方初拆开包装，一边说：“你明天上班吗。床品虽然都是新的，但是最好还是洗一下，你明天用洗衣机把另一套洗了，洗衣液在柜子里。” 卓陆点点头。 两人一起装完被子，方初扯着两个角要跟卓陆一起把被子抖平。他说：“过去，都是灰尘，我可以自己来了。” 方初怕卓陆弄不好，卓陆走到床尾这边，将她赶到了房门外。 方初就靠着房门看卓陆整理，他力气很大，几下就将被子抖平。她笑了笑，忙得有些热，转身脱下羽绒服先放到了沙发上。她回头进屋帮卓陆灌枕头。 卓陆握住她手腕：“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他松开手，“你今天应该也累了，早些休息，还有。” 卓陆皱眉：“晚上送你回来那个上司不是什么好鸟。” “他没对我有过什么不礼貌的地方，我想你可能误会他了，虽然我也不喜欢他今晚那样，不过应该就是为人强势了一点，工作以外也带上了领导架子。” 卓陆呵了一声：“我看人很准，以后别跟他有工作以外的接触，他要是敢欺负你，老子就弄死他。” 方初顿住，她脸上的笑渐渐退下来。 卓陆见她神情变化，忙说：“我嘴欠，以后跟你一起不说脏话了。你们公司叫什么？我还不知道。” 方初怕卓陆找黄飞宇麻烦，说：“我想休息了，你现在用卫生间吗？” “你先用。” 方初回房间拿出睡衣走进卫生间。她洗漱完打开门时，卓陆站在阳台抽烟，落地窗关着，他见她忙说：“阳抬拉门关上了，烟味不会飘进来，以后我保证少抽。” 方初好笑：“你想抽就抽吧，就是可不可以别在卫生间里抽？” 卓陆点头。 方初进了自己房间，她反锁上门时习惯性地将水杯把手挂在门把后，正要关灯，忽然停下动作。她看了一眼那个水杯，伸手取下放在了电脑桌上。 躺进被窝里，她觉得今晚似乎安心了许多。 卓陆在阳台抽完一支烟回到屋里，他拿出牙刷、洗面这些东西走进卫生间。 台架上放着方初的电动牙刷，他把自己的放在旁边，也将自己的漱口杯放上去。他左看右看都觉得两把牙刷和两个水杯像天生一对，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厂家制造的。他拿起两个漱口杯看了下，底下还真贴着一模一样的编码。 卓陆对着镜子笑了好久。 第二天，方初一直睡到了九点多钟。 她听到厨房似乎有些动静，起床出门，卓陆果真在厨房里忙东忙西。 “你醒这么早？”方初看见卓陆做好了一个汤。 卓陆回头看她：“我好久没吃到自己做的饭菜了。早上进来看见冰箱里东西多，我就动手了，都是你买的吧。”他没敢说他专门为了她在做。 方初点点头：“你随便做，冰箱里的东西你都可以动。”她闻到菜香感觉很饿，“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卓陆笑：“去洗脸，一起吃。” 方初连忙扎进卫生间。 坐在饭桌上，方初先喝了一口蛋花汤，胃里很暖，她夹了菜，每一样都很合她胃口。她在冰箱里存的菜不算多，桌子上只有两菜一汤，但两个人吃已经足够。 方初笑：“我在华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早上吃到热饭。” 卓陆问她：“今天你有什么活动吗？” “今天不太想出门，我在家里看看书。” “你都看什么书？” “工作上有关的书。” 卓陆不懂都市职场圈子，笑：“都上班了还看什么书。” “我的工作接触的领域都不同，比如我们拿到的项目中甲方是做美妆，或是电商，地产，还有超市。”方初想到徐莉上次跟她提的，笑说，“跟我们合作的都是知名的公司，他们口碑好，要求也高。我对每个行业多懂一点，对我工作自然会有帮助些。” “以后我也跟你学着多看点书，你教教我怎么修身养性。” 方初好笑，朝他点头。 卓陆已经吃饱了，放下筷子看方初细嚼慢咽。她夹菜的动作很斯文，屋里装修普通，他却觉得两个人好像坐在豪华餐厅共餐一样。因为，优雅高贵是从骨子里散发的。 方初吃完后准备去洗碗，卓陆说他自己来。 方初不好意思，卓陆道：“抵你菜钱。” 她想笑，心里明白这是卓陆心细。 她去卫生间洗完拖把准备将客厅打扫一遍，从前陈意南是她室友时，客厅两个人都不用，她几乎都只在周末打扫一次。她刚拿着拖把过来，卓陆走到她跟前。 “厨房可以了，我今天公司还有些事，就不回来了，你晚上记得把门反锁。” 方初没多问，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卓陆回房什么也没有带，空手走到大门口。他打开门回头看了眼方初，她跟着他走到门口。 “路上小心。” 卓陆望着她点头，自己带上了房门。 方初回身去拿拖把，她连带卓陆那间屋子也一起打扫了一遍。他走时没有关房门，她过去准备将门带上，只是看到他床上堆成一团的被子不由得停下。她想了想，还是帮他昨天新买的另一套床品从包装里拆下来放进了洗衣机里。 …… 卓陆公司并没什么事情，他离开只是想给方初缓冲的时间，让她慢慢适应自己。 他开车回到别墅，佣人在打理花园，见到他忙弯腰叫他卓先生。 司机睡在花园后面的一间小房间里，听到锁车的声音走出来问他大众车今天要不要清洗。 他点头。 回到楼上，王熙正好给他打来电话。 “卓总，今晚宴会的衣服我现在帮您送来吧？” “什么宴会。” “云诚集团的答谢宴，董事长在他们融资上有过较大的帮助，邀请函我上周递给您看过，您答应今晚参加。” “我没答应。”卓陆最终还是道，“送过来吧。”他想，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心尖上的女人。 傍晚时分，黑色迈巴赫驶入一栋私人别墅。 大门两旁的佣人朝汽车敬礼，王熙坐在副驾驶，回头对后座的卓陆说：“这也是董事长的意思，您在这边没有朋友，可以结识一些人脉，也是为了集团考虑。” 车外已经有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等候，王熙为卓陆打开车门，几人见他忙朝他握手问好。 卓陆被几人引进别墅，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跟他打招呼：“第一次见老卓的公子，果然是比老卓年轻时都英俊帅气。” 跟他打招呼的是今晚的东家章致远，卓陆笑道：“您客气。” 章致远问：“你爸爸身体还好吗？” “挺好，他如今安心养病，您有时间去北京可以跟他叙叙旧，他都惦记您几回了。” 王熙在旁倒有些诧异。她知道卓陆一向不喜欢这些交际，今晚还准备好了帮他圆场，没想到他这么配合。 章致远跟卓陆的父亲是老交情，感叹道：“我知道。我没记错你叫小陆是么，你先在里面坐，你没带女伴过来？”章致远看王熙跟卓陆的距离与姿态就知道那只是助理，他笑，“里面漂亮姑娘多，都是年轻的千金小姐，不过你小心着点，有几个是官太太带过来的，咱们得罪不起。” 卓陆点头，道了声“您忙”。 他瞥见王熙在身侧注视他，他知道王熙在诧异他今天的表现。 方初都这么努力，他再优秀一点才能配得上她。 宴会厅里有悠扬的钢琴声环绕，身着华裙西服的男女穿行在其中，一旁的沙发上坐了几个富太太，她们身上的珠光钻玉晃着卓陆眼睛。这些名流中，王熙将她认识的都说给了卓陆听。 卓陆觉得，西装革履真他妈比恣意人生难受多了。 很快就有个人走来朝他碰酒，攀谈之间，他知道对方都是华城商界的名流。 卓陆身前的男人跟他差不多年纪，话比较多，聊了好久兴趣爱好，跟卓陆投缘，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女人身上。 男人问卓陆：“你今天怎么没带女伴，不喜欢女人？” 卓陆见对方眼里期待的异样光彩，勾起唇：“我不喜欢男人。” 那人微微失望，转瞬又说：“我感觉跟你聊得很爽，要不要我女人给你做女伴？” 言下之意就是送给卓陆了。 卓陆正眼都没有看过男人身边的女人：“你选女人的眼光还差点，我没看上。” 依附在男人身边的小姐一点都没发作，仍保持着笑脸，还跟男人委屈撒娇。 卓陆觉得没意思，要走。 男人端着高脚杯的手挡了挡他：“那边那个怎么样？” 卓陆望去一眼。 钢琴师旁边，有个穿黑色礼裙的女人弯腰抱起地上一只黑白花贵，狗狗想跳到钢琴琴架上去，被女人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卓陆忽然觉得那个侧脸有点眼熟，女人回过头来，他看清了，又确信他并不认识。 男人笑：“你等着，我今晚就能让她跟我睡。” 卓陆皱起眉，名流宴会就是这种水平？ 王熙轻轻说：“您应该会甄别、会看人了吧，我陪您到那边去吧。” 男人重新拿起了一杯红酒，在里面加了东西。 卓陆从前混在酒吧，知道那是什么。他觉得很可笑。 他端起手里的高脚杯，跟随王熙走去另一边。那只贵宾犬从他脚边窜到前面的喷泉架前，穿着黑色礼裙的女人忙踩着高跟鞋追过来。 她经过卓陆身边，卓陆弯腰，放下手里酒杯的同时说道：“别喝递给你的酒。” 他说完搁下杯子走出大门。 女人诧异地回过头，只能望见卓陆偏过去的侧脸，她觉得很熟悉，愣在原地却想不起来。 男人走到她跟前，几句攀谈后递上红酒。 女人笑了笑，抿了抿唇：“喝酒前敢不敢先玩个游戏？” “你说。” “先把嘴巴张开。” 男人照做后，女人把酒直接倒进了他嘴里。她丢下酒杯离开，出门没有看见卓陆的身影。 夜里九点多钟，卓陆坐在汽车后座，司机安静开着车。 他离开前跟章致远喝了几杯，又被他拉着跟一桌中年男人吃了饭。他酒喝得多，这会儿酒气上来后脑袋有些晃。 他想方初。 方初刚刚洗完澡，回房间时听见手机铃声，看见卓陆的来电。 “喂……” “你睡了吗？” “准备睡了，怎么了？” “大门反锁了么。” “嗯，我已经锁了。” “我喝了点酒，身体有点不舒服。”卓陆声音小心翼翼，“我能不能回来睡？” 方初说：“你回来啊，这里是你租的房子。”她这才听出卓陆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有底气，“你喝了多少啊？” “我是小辈，他们喜欢我，都敬我酒，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卓陆忙道，“不过你放心，我还能走路。” “那你小心点吧。”方初握着手机，“我挂了？” “嗯。” 方初挂断电话后并没有睡着，卓陆明显喝醉了。她在手机浏览器上搜索有没有什么醒酒汤，网上说可以用牛奶醒酒，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只能试一试。她起身去冰箱里找出两盒牛奶，剪开包装开火加温。 她没买什么电器，牛奶只能用平时煮面的那口小锅加热。 她守在厨房，见这会儿煮早了，等下卓陆回来可能会凉，她关了火。 她从房间拿出一本书坐在客厅，看了有二十几分钟，听到屋外过道上响起一串脚步声。她已经熟悉了卓陆的脚步节奏，忙放下书走到厨房重新把天然气打开。 卓陆在屋外敲门。 她打开房门，酒气扑面而来。 卓陆靠在门上朝她笑：“我回来了。” 方初见他就只穿着一件灰色衬衫：“你外套呢？”她说进来。 卓陆歪着脚步走到沙发上坐下，他看见茶几上的书：“《超市、便利店经营与管理》？”他好笑，“你怎么看这种书，我都能告诉你怎么管理。谁业绩差，谁不听话，卷铺盖走人。” 方初没管他的胡言乱语，她望着卓陆：“你醉没醉啊？” 卓陆摇了摇头。 屋子里全都是酒气，方初道：“我给你煮了牛奶，不知道能不能让你舒服点，不如你先去洗个澡？牛奶还没热好。” 卓陆望着方初，他一直没有移开眼睛，方初被他看得不自然。 她从他身前起身：“你现在不舒服？” 卓陆没有回答她。 方初忽然看不懂卓陆的眼神。他有一双很有神采的内双眼睛，平时笑起来时卧蚕很明显。他很少这样看着她，她捋了捋耳后的头发，正要转身去厨房时，卓陆轻轻笑了笑。 她目光望去，他仿佛是醉了，后脑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只有唇角抿起上扬的弧度。 方初收回目光，转身走进厨房。 厨房里忽然发出“砰”一声响，伴随着方初的一声尖叫。 卓陆一瞬间从沙发腾起身，冲进厨房一把抱住方初。 他把后背对着灶台，手臂严严实实将她护在怀里，手掌托着她后脑勺护在他胸口。 方初心脏还在猛跳，她刚刚想揭盖时，牛奶在锅里沸腾，下一秒玻璃锅盖竟炸裂开。 她被他手臂勒得太紧，她整张脸整个身体都被他揉进他胸膛。她心有余悸，听见卓陆剧烈而快速的心跳声。她回过神：“快关火，快关火！” 卓陆的姿势没有变，他手臂的力道也没有松。他就这样抱着她走出厨房，两双腿错缠在一起，方初被他勒得不能呼吸，她推开他冲进厨房。 卓陆比她快一步，将她拦在后面关掉了火。 锅里牛奶浇得整个灶台都是，锅盖的玻璃碎渣落在灶台和地板上。 沸腾的牛奶缓缓下降，卓陆回头紧紧看着方初：“烫没烫到？” 方初摇头：“你后背被溅到了。”她看着打湿的衬衫，“赶紧脱下来让我看看。” 卓陆把衣服脱了。 成熟男性的身体暴.露在方初眼前，他有她只在网上明星照片里见过的好身材，但她很快只盯着他后背看，忙回屋去找东西。 她拿出一支芦荟胶：“我只有这个，疼不疼啊，会不会起泡？” “没烫到什么。” “都发红了。”方初涂了厚厚一层芦荟胶。 卓陆说：“以后别给我煮这些，我酒量很好，就算胃里难受忍一忍就能过去。” 方初不再说什么，低头回屋放下芦荟胶：“我去收拾一下。”她进了厨房。 她扫干净地上的玻璃渣，挤了洗碗液擦拭着灶台。她闻见洗碗液的香气，还有卓陆身上的酒气，和刚刚他紧紧抱着她时那股他身上的气息。 她把已经擦过的瓷砖又擦了一遍，她脑子有些错乱。 她想，她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保护过。 卓陆还站在客厅，他看着方初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很久才走进卫生间里。 他淋着热水自己解决了一回。 身体里膨胀得并不舒服。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会憋不住。 25.第二十五章 周日的早晨, 方初起床时见到卓陆的房门关着。 她准备做早餐，刚要动手便听到卓陆打开房门的声音。 他喊她：“不如我们去楼下吃包子？” 方初回头，卓陆穿一件t恤，露出两只手臂，下面裤腿宽松, 整个人带着刚刚起床的慵懒。 “好吧，你昨晚背上疼不疼，有没有起水泡？” “这算什么。”卓陆走向卫生间，“我没事, 你去换衣服吧，我洗把脸就出来。”他忽然回头, “对了，要是你今天没事，就带着我出去转转？” 方初停在房门口：“你想去哪里玩？” “你对华城熟, 你定就行。” 方初想了几个地方, 点头说：“那你等我一下，我简单化个妆。” 她回房间换下睡衣, 化妆时接到余婧的电话。 “喂，这么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余婧笑：“我回来了, 刚到车站，不是说过回来找你嘛。我男人出差去了，我直接打车过来找你吧, 你发个地址给我。” 方初愣了一下, 忙说：“我今天……” “有约会？” “没有。” “那怕什么, 你现在住哪？” 方初说了地方，余婧说半个小时左右就到。 方初走出房门，卓陆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客厅看手机，他处理了几份邮件。 “卓陆。” 卓陆抬头看她：“化好了？”他见方初只涂了粉底，描了眉毛。 “我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带你出去，我大学同学等下过来找我。” 卓陆只能道：“行，你们今天出去玩？” “还不知道她要去哪，我跟她也很久没见了。” 卓陆站起身：“那你先在家里收拾，我下楼把早餐买上来，你吃什么？” “带个豆沙包和一碗小米粥吧，明天我再回请你。” 卓陆抿笑：“好。”他走出房门。 方初简单将客厅和她的房间再收拾了一下，卓陆很快就回来了，在门口喊她名字，她忙去开门，他手上提了很多袋子。 “你怎么买这么多。” “你和我的，还给你朋友带了点，不知道她吃不吃。” 方初把包子和粥都提到餐桌上，两人拉开椅子，方初见卓陆这次依旧吃得很多。 他们刚刚吃完余婧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方初挂断电话说道：“我下楼去接她，她说上来看看我这里。” 卓陆道：“那我回房间回避一下？” 方初想了想：“也不用，你随意就好。” 卓陆点点头，他巴不得跟方初的朋友套套近乎。 余婧跟方初回到屋里后，卓陆已经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水果。 刚刚方初跟余婧提到了她的合租室友是男性，余婧很诧异，一路都在招呼方初多留个心。这会儿余婧见到卓陆明显一愣，看了卓陆几秒钟，朝方初笑：“这是你室友？还挺帅的。” 卓陆看着两人，方初的这个同学跟她差不多的个子，打扮很时尚，但他觉得样貌气质都不及方初。他说道：“你好，我叫卓陆，方初的朋友。” 余婧朝方初笑：“这一下从室友升级到朋友了。”她忽然留意到卓陆穿的衬衫，“咦，这件衬衫是不是阿玛尼的新款？” 卓陆一笑：“不知道。” 余婧想来可能是外面的高仿，看卓陆住在这里也不像买得起大牌的人，便没有再问。倒是方初没有留意过这些，她从不刻意关注那些大牌上新。 方初向余婧和卓陆互相介绍了一下。 卓陆点点头，拉出椅子：“坐下吃点东西吧。”他朝方初道，“你们聊，我回屋。” 他走后，余婧端起一杯豆浆，一边说：“说真的，你这个室友还真挺帅的。他看着个子很高，身材看起来也不错，比许南阳还高了一点。” 方初听到这三个字，唇边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 余婧见她这样的表情，捧着手里的豆浆说：“为什么分手了？他为了你来华城读大学，大学四年里都是你的跟屁虫，虽说有时候我们都笑他方法蠢，还笑他是大老粗，但是说真的，许南阳对你的感情不是装的，我们都看得出来。” 方初拿起盘子里的圣女果。她拿在手里没有吃，指腹一直摩来摩去，她看见果蒂还没有摘，心里想笑卓陆没洗干净，但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异地了三年，总会有些不如意吧。” “要是不如意你还跑到临城去干嘛，你告诉我，是不是别的原因？他有别人了？”余婧见方初不回答，说道，“前几天他还祝我元旦节好，我挺纳闷平时都不联系怎么突然就找上我了，我问他你在那边好不好，他还说挺好的。想来是想在我这里打听你的消息。” 方初笑了下，问余婧：“今天你准备去干嘛，我陪你。” “我就是来拉你跟我一起的，晚上咱们社团同学聚会，一起去吧。” 方初倒是诧异还有聚会，她最近都没关注大学那些群聊信息，说道：“我不去了，中午我请你去外面吃饭吧，晚上的同学聚会……” “一起啊，以前咱们在社团多开心。”余婧说什么也要拉上方初。 方初并不想让太多同学知道自己回了华城，从前那些祝福的、看笑话的同学如果知道她现在过成这样，会不会在背后笑话她呐。 她说陪余婧在外面逛逛，余婧见一时劝不动她，只能先答应下来。 方初回屋去拿包，余婧跟着她走进屋。 余婧在桌子上看见方初的护肤品，诧异道：“你怎么用这个牌子的？这个国货牌子好用吗？” “适合自己的就好。” 余婧瞧见那只ysl口红，拿起来说：“我试一下色行吗。”她不等方初回答自己打开用手指沾着试了起来。 方初见她对着镜子在画，笑了笑没说话。 余婧抿了抿嘴唇说：“还挺显气色的。”她拿出手机，“初初，我们自拍一个吧！” 她站到方初身后一点，脑袋靠在方初肩头，又把脸侧了侧说：“我脸大，你往前面一点好不好。” 方初拿她没办法，对着手机镜头抿抿唇微笑。 余婧拍完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她放下手机说：“走吧，我们出去。” 卓陆坐在客厅，见两人出来说道：“不如我给你们当司机？带上我一起出去看看。” 方初看向余婧，眼神询问她的意思。余婧点头：“你有车啊？” 三个人出了门，卓陆听着导航提示驶向目的地，他安静开着车，听后座方初跟余婧聊天。 两人正说起工作上的事，余婧的手机响起一阵来电铃声，她拿出一看愣住：“许南阳？” “你把我们的合照发朋友圈了？”方初忙问。 余婧点头：“我不是故意的……” “别接。”方初目光平静，没有波澜。 余婧按下挂断，很快，许南阳的信息轰炸着她的微信。她看着那些焦急的询问，问方初：“你要不要看看，他对你真的很关心。” 方初摇头：“不看。” 余婧道：“怎么这么狠心诶，你从前都会包容他那些小细节，难道真不给他机会了？” 方初沉默着。 卓陆透过后视镜望见了她的眼睛，她睁着眼，空洞的目光不知道在望什么，也无法看清她内心渴望什么。他抬手打开交通广播，余婧忽然命令他：“帅哥，你把声音先关了。” 卓陆假装没有听到。 余婧不得不提高了分贝问方初：“我问你呢。你要是想和好，我帮你们……” “我们虽然都在华城，但是有一年多没有见了吧。”方初笑，“婧婧，你说点别的，刚刚不是吐槽你们上司太抠吗。” 她这么明显的避过，余婧只能不再说起这个话题。 中午三个人一起吃完饭，卓陆起身买了单，走出餐厅时，方初朝他说道：“晚上回去我再给你这顿饭钱。” 卓陆淡笑：“晚上再说。”余婧走在前面，他朝方初询问，“累不累？” 方初摇头。 下午她们带着卓陆逛了一下华城的一座古遗址，吃过晚饭后，余婧看时间不太够，拉着方初说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方初没想再过去，婉拒时，余婧抱住她手臂磨她：“不行，你就跟我一起去吧，大家真的好久没见了，你不想见见那些老同学？从前在社团里大家关系那么好。” 方初最终是被余婧硬拉着去了一家ktv。 卓陆开车送她们，方初不知道几点钟结束，要他先回家，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说留在车上等她。 方初既然来了，只能跟余婧一起去了包房，她心想坐一会儿就走。 包房里有十几个人，都是那届社团里的主力骨，社长沈辛也在里面。 沈辛见到方初有些诧异，走到她和余婧身前看着她：“方初，真的是你？”他挺开心，“你不是去临城了吗，回来过年？” 方初笑了笑：“社长，好久不见了。” 后面的同学都跟方初和余婧打招呼。余婧拉方初坐在一起，朝她说：“叫你来没来错吧，出来散散心也好，你看大家都还这么热情，还有沈辛，他以前也追过你。” 沈辛特意为方初点了果汁，服务生端来时，他亲自把果汁放到方初跟前。 方初接过朝他说着谢谢。 余婧偷偷笑：“你看到没有，他知道你不喝酒，也偷看我们这边好几回了。” 方初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什么话。 余婧有些无趣，问方初：“你唱什么歌？我去帮你点。” “我坐一会儿就走吧，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 “走什么啊，等会儿大家还要去学校步行街吃夜宵呢。” “我明天还要上班，今天也有些累了。” 余婧忽然不再说话，看了眼方初，起身自己去点了歌。她回来时沈辛叫住她，两个人低头说了些话。包房里太吵，方初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她只看见沈辛抬头朝她望来一眼，唇边带着略有些腼腆的笑意。 余婧笑着拍了拍沈辛的肩膀，走到方初这边。 她坐下后凑到方初耳边说：“你猜我刚刚跟他说什么了？” 方初怕余婧将话题引到她身上，笑说：“你请教他工作上的问题。” “人家是在亲戚的公司，有后台护着，我的工作也问不着他。”余婧笑嘻嘻地，“我是帮你牵线！” 方初渐渐收起了笑。 余婧道：“他大学里就对你有意思，那个时候你选了许南阳，现在分手了，总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吧。沈辛现在很厉害，听说开着三十几万的车子，月薪很高。” 方初不想再听，她想走了。 余婧握住她手臂：“我都跟他说了你的情况，其实是他问我的，他问我你是不是跟许南阳分手了。我都说了，还告诉他你现在欠着债，很需要人关心……” “你怎么知道我欠着债？”方初觉得自己声音都在发颤。 “我前几天不是在k市出差么，我跟周婷碰了面，借她手机时无意中看见的，她给你用微信转了十万……” “婧婧，我走了，你们玩吧。”方初提着包起身走出门，她招呼都没有跟大家打，头也不回。 余婧追了出来，方初脚步很快，余婧喘着气才冲到她身前。 “你干嘛啊，发什么火，我不是为了你吗！”余婧也很不高兴，“我问你要不要跟许南阳和好，你说不要。那我就帮你牵线，让你在这个城市过得稍微好一点，既然沈辛现在还喜欢你，他条件这么好……” “我不需要靠男人活，我没有叫你帮过我。”方初冷冷的，她是真的生了气，“你自己玩吧。” “你自己还十万要还到什么时候？”余婧气急，“方初，我们家境都很普通，但是你比我漂亮。周婷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她什么都不愁，她根本不缺这十万块钱，可我知道那对你来说很困难。我告诉了沈辛，他说可以帮你，你长得这么漂亮，完全……” “为什么你要觉得我需要帮助？”方初忍住声音里的颤抖，“我没有许南阳就不能过好吗，我没有一个沈辛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怜吗？我今天本来很高兴，可是婧婧，我现在特别不开心。不管我长得好看还是平凡，我都不需要你来引导我喜欢谁，你没立场插手我的感情，也请不要跟许南阳提我一个字。” 她头也不回，余婧在身后发脾气地吼道：“方初，你真是有病！除了我这个好朋友，你这样没人会心疼你！” 方初听到这句吼了。她忽然想起了朱媛媛。 咖啡厅里，那个成熟的女人勾勾唇都带着性.感，而她那天落魄得黯然失色。 眼泪从眼眶里滑下来，她用手背擦去时，看见卓陆站在她身前。 他把外套拉开，走到她身旁将她护在胸膛里。她想躲开，他手臂的力气很大。 他帮她擦掉眼泪，嘴里说：“他妈的，那女的净说胡话，我就很心疼你。” 方初破涕为笑：“我没想哭，是风吹的。” “我没说假话，是真的。” 方初僵在原地，渐渐走不动。 卓陆无声凝望她，她看见他眼里如浪翻涌的深邃，似乎想要开口，却始终沉默地看着她。他忽然笑起来：“回家吧。” 方初坐上副驾驶，一路沉默。 车子快要到美客兴超市附近，她想了想：“不知道今晚超市还会不会在十一点再关门。” “会的。” “你怎么知道。” 卓陆忽然将车停下。 他停得急，方初看向他，她忽然有些怔。 他好像很痛苦，也像在隐忍着身体里的爆发。他望着她说：“你想知道怎么能快乐起来么，我能让你快乐起来。” “什么办法？”她问得僵硬。 “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车厢里的音乐声停了，很长一段安静里，卓陆的脸渐渐在方初眼前放大。她看着他，仿佛明白什么，却不想去明白。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像在逃。 超市收银台关闭了许多，看样子又要很快闭店了。 方初只能转回身，她看见卓陆在她身后。 他走来：“进去吧。” “已经到点了。” “你相信我吗？” “什么……” “相信我，这家超市会永远等你到十一点。” 方初怔怔地摇头。 卓陆拉住她手臂直接走进入口处的感应通道，售货员和收银员一如既往奔走忙碌，她听到广播在播报营业时间，甜美的女声说着今晚营业到十一点。 卓陆低头问她：“要买什么？” 方初没有回答，昨晚的锅烧坏了，她本来是想买一口新锅。 卓陆握着她手臂走向扶手电梯：“电器在二楼……”他懂她的心思。 她忽然转身冲出了超市。 他拉住，将她带回车上，沉默地开车回到小区车库。 方初下车走进电梯，卓陆跟来。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一个字也没有问。 电梯门打开时，她掏出钥匙开门，却慌张也颤抖得几次都没有插对孔。卓陆就在身后看着她，等她开门。 房门终于打开，她推门进去，想要开灯。 他把她按住，她后背狠狠撞上墙壁，视线一片漆黑，他的唇落在她唇上，舌头滑进她嘴里，搅弄纠缠间，她舌根很疼，嘴皮被磨破。她双手推他，被他紧抓住，他快把她舌头吮吸和咬疼。 她呼吸困难，顺着墙一点点滑下去。 他把她抱在怀里，她贴着他胸前的滚烫，也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他说：“方初，让我守着你。” 26.第二十六章 客厅里暗得看不清她和他的样子。 窗外有路灯的微光, 这句话之后，一切都静得那样清晰。方初看见阳台上她昨天晒的床单被套在夜风里飘动，那是卓陆的东西，她为什么会帮他洗？ 她被他的手臂紧紧握住，嘴唇在刚刚被扯裂破皮, 她推开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是他自己松手的。 她啪一声关上卫生间的门。 第二天，方初提着包出门上班, 卓陆已经坐在客厅里。 屋里弥漫着一股烟草气，很淡, 并不浓烈。她目不斜视打开门走出去，卓陆跟在她身后出门。两双脚步一前一后，方初走到那家早餐店, 老板娘见到她笑着打招呼, 问她还是吃豆沙包吗。 老板娘看见方初身后的卓陆，问道：“这是你男朋友？”她笑, “他昨天早上也来买过，我还没地方帮他刷卡, 找了隔壁的便利店帮他刷的。” 方初没多解释，反正这是她生活里不相干的人。 她笑了笑：“你家贴二维码了？我微信付给你吧。” 她就只对老板娘说了自己那份早晨，老板娘问一旁的卓陆：“帅哥, 你还是来一笼肉馅的？” “今天没胃口, 吃七个。” 老板娘想笑, 别的小伙子吃三四个就饱了，眼前的大高个食量是别人的双倍还不止。 方初一起把卓陆的早餐钱给了，她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拿起一次性筷子准备掰开时，卓陆从她手中拿过帮她掰开了。 她沉默地接过，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走出早餐店，路边有跟他们一样的年轻人提着公文包匆匆走向地铁口，这个城市的清晨谁都很忙碌，没有时间理会别的是非。方初走得头也不回，她不想她重新开始的生活再被打扰。 但卓陆的声音还是从她身后传来：“不如我开车送你去。” “不用。” “那我等你下班了去接你，你们公司那个上司……” “你凭什么去接我？”方初停下，“你是我的谁？”她语气冷淡，“如果不是我现在条件不允许，我会马上搬出这个房子。” 卓陆不再说，他道：“行，我不打扰你，你去上班吧。” 方初转身走向地铁口，卓陆目送她的背影说：“我说守着你就守着你，还没人能让我改变决心过。” 方初身影一僵，没有回头。 到了公司，徐莉见到她说着早上好，又惊讶了一声：“你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都没遮住。” 方初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她坐下打开电脑，徐莉说：“你嘴唇也裂皮了？我也是，冬天就是空气太干燥了。” 方初拿着手中的文件一顿。 她忙着手边的工作，组长过来喊她：“方初，部长让你到他办公室一趟。” 方初起身，徐莉拉了拉她，眼里笑正浓：“年会那天晚上是什么情况呀？” “没什么呐，就是顺路而已。” 方初来到黄飞宇的办公室，黄飞宇见她忙说：“坐，上周那个策划写出来了吧？” “我已经交给组长了，部长找我还有什么工作吗？” “没什么工作了，快到春节，咱们部门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好。”黄飞宇从办公桌下提出一个袋子，“那天晚上你外套掉在酒店了，我碰巧去拿遗失的文件，顺便帮你带回来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件。” 方初接过袋子，看了眼说：“谢谢部长，是我的。” 黄飞宇摘下眼镜，笑说：“那天晚上在你家楼下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有男朋友，没让他误会什么吧？” “他是我合租的室友，不知道您是我上司，也是怕我出事。” “原来是室友。”黄飞宇笑笑，“抛开咱们工作的关系，我以朋友的身份劝你别跟男性合租，怎么说呢，总之是为你安全考虑。” 方初道：“我明白，谢谢部长，要是没有事我就出去工作了。” 黄飞宇点点头。 方初昨晚的确没有睡好，这一整天精神欠佳，终于挨到下班，挤地铁时她觉得双腿发软，整个人都没有力气。终于到站，她忽然感受到身体里的热流，忙找到卫生间一看，是例假来了。 她走出地铁口时脚步渐渐慢下来。 卓陆站在地铁口外，他似乎很忙，握着手机在打电话。她没有靠得太近，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但见他脸色沉冷，仿佛是下命令的姿态，周身带着不容人抗拒的气场。 他结束通话时瞥见方初，那瞬间，方初看见一个男人面容的冷峻顷刻化为一股柔软。 他朝她笑，走过来：“我也刚到。” 方初没有说话，走去超市。 卓陆帮她推购物车：“今天要买什么，在家里做饭么？” “我买些女性用品，我觉得你不方便跟着我。” 卓陆只能道：“那我帮你存包，在外面等你。”他提过方初手上的袋子，看了眼说，“这是那晚上你丢失的外套？那男的找到的？” 方初没回。 卓陆眸光冷淡：“这货还真不是好鸟，你别跟他接触过多。” 方初转身走进超市，她没有说她也认为事情太过碰巧了。 她买了卫生巾和一些日用品，结账时她没拿袋子，将卫生巾放在包里，手上拿着那些东西。卓陆就等在收银台外面，见她这样忙对收银员说买个袋子。 他把她手上的东西装上：“以后这里的购物袋都不收钱了。” 方初诧异，但没有多问。 回到家，方初去完卫生间来到厨房，看见橱柜台面放着一台微波炉，灶台上摆了一口新锅。 卓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买的，一起用。” 方初没作声，这是租的房子，以后这些家电也带不走，卓陆刚来华城，其实她并不想卓陆花这些冤枉钱。 她准备煮饭，卓陆道：“你把我的也一起煮了吧，好不好。这样咱们省电。” 方初看着卓陆微笑的脸，终于点头说：“行，昨天我跟我朋友那顿饭你买了单，我做几次饭，就这样还给你吧。” 卓陆脸上的笑渐渐不在。 “方初，你别这样。” 方初停下手里的动作：“那你要我怎样。” “我只想守着你，让我照顾……” “你认为我们之间有可能吗。”方初打断，她冷冷看着卓陆。 这是卓陆第二次见到这样冰冷的方初，第一次是在临城的酒店里，她冷冰冰地要赶他走。现在，她和上次一样冷淡。 卓陆看着她：“为什么就没有可能。” “我掉进了一个渣男的坑里，怎么会第二次再掉进渣男朋友的坑里。”方初沉默好久才说出这句话，她手指按下电饭煲开关，她将目光投向窗外，告诉自己她的手刚刚没有颤抖，告诉自己前天晚上卓陆用整个身体护着她时，她没有感动。 她自己在忙碌，卓陆什么话也没再说，走到了阳台。 她做好饭菜端去客厅时，看见卓陆的侧脸。 他高大地站在那里，夹着烟的侧脸说不出的落寞。他很快自己走进客厅，在她去拿碗筷时说他来。 两人的饭吃得很安静，方初搁下碗筷时，卓陆拿过碗说他去洗。 方初想去拿拖把将客厅打扫一遍，卓陆听到声音走进卫生间抢过：“身体不舒服干什么活，放下。” 方初没有跟他争，自己回了房间。她刚想躺下便接到黄飞宇的电话，黄飞宇在电话里说想见她，要谈一下方案最后的问题。 方初婉拒着：“现在太晚了，我临时出不去，不如您把邮件先发给我吧。” 黄飞宇在电话里笑笑，没有勉强她，给她发来了邮件。方初打开电脑，笔记本电量低，她插电时试了房间里几个插孔都没有充上电。 她抱着笔记本来客厅，卓陆正在客厅里做俯卧撑。 角落里的空调散着暖气，他穿着一件短袖t恤，见方初出来倒有些诧异。 方初说：“我屋里的插孔没有通电。” “是坏了？”卓陆站起身来。 “嗯，应该是吧。” 他道：“那你坐在沙发上用电脑。”他走来将笔记本插头插在沙发旁边的插座上，“家里没有工具，明天我找人来维修。” 方初点点头，她眼角瞥见卓陆t恤都被汗水湿透，他插好插头回身时，有汗水从他发梢滚落下来。 “我来华城后就没时间健身了，我房间太窄，我在这里练不打扰你吧。” “你练吧。”方初投入到工作里。 卓陆刚刚的俯卧撑只做到一百个，还没尽兴。这个屋子其实并不宽，放不下健身器材，他不想下楼跑步将方初一个人留在家里，只能做做俯卧撑。 暖气调得高，他浑身很热，把上衣脱下放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他继续动作，每次手臂支撑起身体时都抬头想看看方初，他看一次唇边笑一次。 黄飞宇的邮件里没什么棘手的问题，方初按照他的意思在做修改。 客厅里安静，笔记本发出驱动运转的声音，不时夹杂起卓陆喉咙里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方初只拿眼角余光看去，他每支撑起身体就朝她看来一眼，唇边的笑有种说不出的傻，但是不减他外表的英俊。他沉下身体时，她看见汗水大颗地从他额头和发梢滴在地板上。他后背上都是汗，整个脊背修长，手臂与胸部肌肉线条喷张，竟带着些野性。原来男性成熟的身体是这样的。 他支撑起身体，在望向她之前，方初飞快地收回目光，假装仔细在看电脑屏幕。 她闻到一些汗液的气味，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男性气息。 她心绪有些烦躁，忽然听见滋滋的声音在响。 卓陆也听到了，声音是从插孔里发出来的，他忙起身过来拔下笔记本插头，客厅的灯忽然熄灭。 方初忙放下笔记本，墙上那个插孔忽然噼啪爆出些火花，她有些吓到，手腕这时被卓陆拉住。 他拉她走到房门口：“是电路有问题，别怕。”他按了下开关，客厅的灯没有反应。 方初扯出自己手腕：“我没怕。” “嗯。”他道，“楼道外面有维修小广告，我去找一下。” 方初站在房门口，不时偏头看看过道，卓陆正走回来：“打过了，电工半个小时到。”他脚步忽然就慢了下来。 楼道外吹来的风有些冷，方初等卓陆进来后关上房门，他忽然抱住了她。 “你干什么！” “方初，我就抱一下。” 方初要挣脱，卓陆把手臂收紧，她气急败坏，他靠在她耳旁。 “认识你之前的人生我无力再改变，可是认识你之后，我只想保护你。” 方初耳朵敏感，他嘴唇贴在她耳骨边，所有的神经都好像被催眠，她全身都快瘫软下去。她用力才说出话：“你是许南阳的朋友，你们是兄弟，你不能这样……” 卓陆的舌滑过她耳垂，她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 他知道她怕，他声音很轻：“你是独立的你，我有权利追求你。”他压抑着自己，喉咙发紧，哑着嗓音说，“我就抱一下……” 方初被勒得喘不过气，她闻到成熟男性的气息，他还没有穿上上衣，她下巴沾到他肌肤上的汗液。她被身下坚硬的物体抵住，她不敢动，整张脸红透到脖颈，在这漆黑里被夜色遮掩。 过道里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敲响。 方初推开卓陆，卓陆也松了手。 电工半个小时都没用上就将电路修好，方初抱起笔记本回到自己房间。 卓陆这一晚都没睡好，他心和身体都得不到纾解。坐起身抽了好几支烟，下床去卫生间时，他停在她房门口看着这扇紧闭的房门。 他想现在就冲进去，将她狠狠亲个遍。 但是，他不敢。 27.第二十七章 后面几天里, 卓陆不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两人一起吃饭，虽然都不说话。 方初饭后下楼散步，卓陆跟在她身边，见她不说话便自觉地闭上嘴。 小区楼下的孩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嘻嘻哈哈闹个不停。方初的手机响起铃声来, 她接听喊着：“舅妈。” 卓陆跟在旁边，方初的舅妈似乎在问她跟许南阳之间的事情。方初的步子渐渐走得慢下来，卓陆也配合地跟在她身边。 她声音温柔，说：“这些你别操心了, 我过几天就回来，春节跟你一起过。” 挂了电话, 方初这次主动问卓陆：“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假？” “大年二十九。” 方初点点头：“跟我一样。” 她没再说什么，转了一圈后说：“我想上楼了，你呢？” “回吧。” 回到楼上, 卓陆也接到了戴芬打来的电话。他在自己房间里接听。 “你几号回来？公司都没事了, 还呆在那边干嘛？” “员工都没走，我怎么能早走。” 戴芬的笑声传来, 知道他的心思：“在追哪个女孩子？我告诉你不许再乱来啊。” 卓陆笑着：“明年吧，明年让她成为你儿媳妇。” 戴芬愣住：“你说真的？你不玩了？” 卓陆认真说：“是, 我要把公司做大，明年我想将连锁店扩充到三百家，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 卓陆听到电话里戴芬惊喜地喊着卓先航的名字, 笑呵呵说儿子有长进了。 他笑了笑, 跟戴芬聊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三天后, 方初公司提前一天放了假，她下班回家时经过超市，进去买了些水果准备带在火车上吃。 她一边挑选，一边接着王胥慧打来的电话。 舅妈问她在做什么，方初回道在超市里，又问：“年货那些你都买好了吗？” “还没有，我先买了些你爱吃的红提，其余的东西想等你回来一起去买。” 方初笑：“好，我明天回来。” 她去收银台排队结账，似乎总有缘分，今天又碰到了常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倒是很喜欢方初，笑着问她：“姐，你那个神经男朋友这次没来呀？” 方初好笑，没有解释什么。 小姑娘说：“你男朋友真是个神人，一遇到他我们就莫名其妙变成十一点下班了，别看才一个小时，真的累了很多……” 方初有些失神，最近这段时间她没怎么来超市，她并不知道这家超市真的会在十一点才闭店。 小姑娘扫完条码扯下一个便利袋将东西都装了进去。方初说道：“我提着就好。” “没事，我们超市的购物袋现在免费赠送了。” 回到家，方初打开门时发现大门还是反锁的状态，她倒是有些诧异今晚卓陆不在。 她自己洗漱完，穿了一套棉质睡衣走到客厅收拾茶几上那个烟灰缸。 里面有好几个烟蒂，她其实几次想跟卓陆开口要他少抽点烟，但最后都没有说。 美客兴超市集团今晚上举办着年会。 卓陆按流程做完讲话，走下台问王熙：“我私人手机呢，给我。” 王熙递给他，他推门走到旁边的休息室。 彩铃声响了好几声方初才接起，他听到她略带困倦的声音。 “睡下了？” “嗯。”方初轻声回，被窝里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他听在心上，觉得这声音很软。 卓陆唇边抿起笑：“那你早些睡吧，我们公司年会，我晚点回来。” 方初正要挂了电话，卓陆喊：“方初。” 她停顿，虽然没有答应，却在等他开口。 “我最近工作有些忙，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方初顿了片刻，她觉得这是卓陆博取同情的套路。她说：“那你去药店买点药。” “我今晚也喝酒了，我回来会不会还有牛奶？”他强调，“微波炉可以热。” 方初最后回：“我都睡了。” “……好，你先休息，晚安。” 卓陆等到方初先挂断电话才收起手机，他回到热闹里。台上有员工在表演节目，不知道是哪个部门，女生都穿着短裤热裙，他看得没意思，想着家里。那片小区挺老的，房子设施都有些老化，如果又停电方初会不会害怕。 他转头看了眼坐在后排的王熙，王熙走到他身后弯腰问：“卓总，您有什么吩咐？” “颁奖环节调到现在，我结束还有事。” “可是现在是节目……” 卓陆眼神冷淡，紧抿的唇不想再说一个字。王熙只能按他的意思照办。 很快，卓陆抽身出来，他脚步有些急，没要王熙和手底下人跟着，扭头叫司机先去开车。 走到过道口时，迎面有人不小心撞在了他怀里。 香水气息扑面而来，女人的身体碰上他，他后退，眼前的女人穿着礼服，卷发垂在一侧，浓妆妩媚。 “卓总，不好意思。”女人连忙赔礼，慌张得楚楚可怜，“对不起，这西装被我弄脏了，您脱下来我送去前台清洗一下，再帮您换一套新的。” 卓陆见过眼前的女人，好像是公司一个部门的主管。 女人见他没说话，软声软语说：“要是您不方便在这里脱下来给我，我给您在楼上开一间房吧……” 都市职场里的上位手段中，这已经算是最简单直白的了。谁都知道集团新总裁是什么身份，他现在资产庞大，未来前途不可估量，况且他年轻，身材与外表都无可挑剔。公司里的女人谁都想争一争。 卓陆勾了勾唇，有些好笑。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 女人笑着回答他。 “收拾东西走人，明天不要出现在公司里。” 他径直走向电梯，低头看见西装上蹭到的一些粉底，很不耐烦。 卓陆坐上汽车，司机问他去哪，他说去宁开路。 这会儿安静下来，他越觉得脑袋里有些疼。 到了小区地下车库，他走上楼时才发觉忘记带钥匙。 他低头看了下腕表，已经十点钟了。他才想起手表忘了摘，忙丢到了过道那边的垃圾桶里。卓陆在身上翻了好久，除了一部私人手机他什么都没有带。他又去过道里找那些打广告的小卡片，拿起几张回来，将卡片插.进门缝中，企图划开门锁。 他试了好几次，卡片太薄，门锁也划不开。 过道里的夜风吹得有些冷，他脑袋有点偏头痛。 卡片已经被划破，他转身想再去找几张，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 方初站在门里，客厅昏暗的灯光照着她的轮廓，她穿着薄薄的睡衣，整个人很单薄，却也很温柔。 卓陆走进屋，手臂往后关上房门：“是不是我声音太大了。” “钥匙没带还是丢了啊。” “忘在家里了。” 方初想问你怎么不叫我，但她没有再开口，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英俊挺拔，好像比在临城见到时更加沉稳。她闻到些酒气，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卓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方初就很想笑，他唇角上扬，把客厅的灯关了后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他的确生病了，公司里连续几天的忙碌，加上那颗紧绷的心，每个时刻都担心而紧张着方初，他今晚直接发烧了。 方初不知道做俯卧撑可以做三四百个，吃包子可以吃十二个的人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她夜里开门上厕所，被沙发上的身影吓了一跳。她喊了几声，他没有应，她走到他房间抱出被子，帮他盖上时才知道他浑身都烫。 家里没有药，方初也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她记得房间里有一支体温计，忙去找来给卓陆测量。 她解开卓陆的领带，躺在沙发上的人已经一动不动，她扯得有点费劲。她把领带放到一边，解开他衬衫纽扣将体温计放到他腋下。 她又喊了几遍，卓陆依旧睡得很沉。 方初扛不动他，等待体温计的时间里去卫生间打湿毛巾给他擦脸擦额头，想帮他物理降温。 体温计拿出来时，是39.3度，她有些担心，又甩了几下重新测量一遍，竟然烧到了39.8度。 “卓陆……”她已经不知道要不要帮他盖被子，匆忙去他房间找车钥匙，套上羽绒服下楼开车去买药。 方初车技算不得好，开车又慢又小心，她按地图找到一家24小时药店，买完匆匆赶回家里。 回到客厅，她用温开水化开胶囊里面的粉末灌进卓陆嘴里，又将他衣服全都脱掉拿酒精擦拭他身体降温。 …… 第二天早上，方初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钟，她回家的车票是十一点的，她得走了。 来到客厅，卓陆还在睡，她用体温计量了一下，卓陆总算已经退烧。 她想了想还是准备先叫醒他。 卓陆醒过来时眯了眯眼睛，他缓过来坐起身：“我昨晚睡在客厅了？” “你身体难受吗？” 卓陆有些偏头痛，摇头说：“还好。” 方初没说他昨晚发烧，她只说：“我们公司放假了，今天我回家，你要是想睡就到房间里睡，沙发太窄。” “不是明天放假么？” “提前一天放了。”方初回屋去拿行李箱。 卓陆掀开被子时手一顿，他就只穿了内裤。他才看见西装和衬衫都在沙发上放着，茶几上有几瓶酒精，他这才闻到自己肩膀和手臂上也有酒精味。他看见了茶几上的那几盒退烧药和温度计，车钥匙也掉在茶几旁的地板上。 方初提着行李箱反锁上房间的门，卓陆问：“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昨晚在发烧，是你在照顾我。” “你应该都好了。” “你昨晚出去买药了？路上有没有出事？” 方初淡淡道：“我能出什么事呐。” “我怕你遇到坏人。”卓陆喊，“你等我，我送你。” 方初没理会卓陆，带上房门自己离开。 卓陆匆忙穿上衬衫和外套，提起裤子就跑。 28.第二十八章 方初在楼下包子铺买早餐准备带走吃, 卓陆追上了她：“去哪里？我送你。” “你身体没好，先回去待着吧。” “我送你。” 卓陆执意要送，已经把箱子搁到了后备箱里。他用这个方法吃定了方初，方初冷冷看着他，瞪眼的时候无奈得只能妥协。卓陆好笑, 打开副驾驶车门。 两人坐上车，卓陆问：“回z县？” 方初嗯了一声，询问：“我可以在车上吃早餐吗？” “可以啊，把安全带系上。” “你怎么这么强势, 其实我自己坐地铁还快一点，你还感冒……” “我没事。”卓陆道, “就是没喝水，你能不能喂我一口豆浆啊。” 方初刚刚买了两杯，她拿起一杯递到卓陆唇边。 他吸了一大口, 握住方向盘, 笑着看路况。 “我还想吃口热包子。” 方初只能递给他。 卓陆咬在嘴里笑：“真香。” 到了车站，方初要拿身份证去自动售票机处取票, 卓陆让她等在原地，他拿了身份证跑去。 只是取到票后他脸色不太好看：“站票？” 方初点头, 赶在年关，车票很不好买。 “我开车送你回z县。” “太远了……” “远什么，上车。” 方初不知道是她柔弱, 还是骨子里就没有想抵触卓陆。两人重新坐上车子, 高速上有些堵车, 他们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卓陆将车停在一栋小区楼下，方初这时正好接到舅妈的电话。 舅妈问她到哪里了，她说道：“我到小区楼下了。” 王胥慧很高兴：“好，我下来接你，我们等下就去买年货吧！” 方初还没来得及答应，王胥慧便已经挂了电话。卓陆听到了这句话，他笑了笑：“我把箱子帮你提上去，我去讨口水喝。” 方初知道他的心思，他想赖着不走好了解她的家庭。 卓陆发烧刚好，刚刚开车这么久也没有来得及休息，她没拒绝，带着卓陆走进小区。 小区是最早的一批电梯高层，到如今年代久远，除了绿化做得好一些，其余都比较陈旧。 方初一到小区就碰到好几个熟人。 尤其还碰到了她家对门的刘阿姨。 刘阿姨瞧见卓陆有些发愣，忙问方初：“这是你朋友？南阳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过年？” 所有人都知道王老师家的小闺女马上要嫁去外地，小伙子是个北方人，个子高，人踏实，很有礼貌。 方初维系着脸上的微笑，说他工作忙。 刘阿姨瞅着卓陆说：“那这是你同事还是朋友？” 方初回是朋友。 刘阿姨笑眯眯跟卓陆打招呼：“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华城本地人吗，你有没有女朋友？”刘阿姨昂着头看卓陆，越看越顺眼。 方初见这情形有些好笑，刘姨果然介绍起自己闺女：“我有个女儿就在人民医院当护士，她性格啊身高啊跟初初差不多……” 方初眼里带着笑，她看着卓陆，看他要怎么办。 卓陆礼貌回道：“阿姨，我叫卓陆，快到28岁，目前正在打拼事业，也正在追求心里喜欢的女孩子。虽然她还没有答应我，但是我不能辜负她。”他看着方初，弯弯唇，“娶不到她做老婆，我就不信卓。” 刘姨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很欣赏卓陆，鼓励他一定要加油。 方初却被这道眼神看得心慌意乱，她偏过头，看见王胥慧走过来。 “舅妈。” “行李呢？我来拿。” 刘姨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方初跟王胥慧介绍着卓陆。 “这是我朋友，叫卓陆，今天是他开车送我过来的。” 王胥慧笑着朝卓陆说谢谢：“小陆，你把行礼给我吧，一起上楼去我们家喝点水。” 卓陆推着行李箱说“我来”，他跟在方初和王胥慧身后。方初有些不想留卓陆，朝王胥慧欲言又止。王胥慧细心，见方初的模样忙问卓陆：“你还有工作吗？要是你还忙……” “舅妈，我们公司也放假了。” 王胥慧笑着留卓陆上楼喝水。 卓陆跟她们进了屋，两室一厅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王胥慧忙帮卓陆找拖鞋，又给卓陆倒水，洗了几个苹果。 卓陆双手接过：“舅妈不用招呼我，我喝点水就可以。” “那你先坐，我跟初初回屋说句话就出来。”王胥慧拉着方初去房间。 她问方初：“你跟南阳是怎么回事？现在都还不打算告诉我么。” “舅妈……”方初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说，如果说了，这个春节还怎么让舅妈愉快地过下去？她笑，“年轻人总是有点小争吵，你让我自己解决吧。” 王胥慧道：“可我觉得不是争吵这么简单。” 方初沉默。王胥慧认真问她：“初初，别隐瞒舅妈，你告诉我吧。” “我和他，分手了。” 王胥慧就算猜到事情不简单，也没敢肯定原来两个人真的分手了。她问原因，又道：“怎么会突然分手，难不成是他跟别人好上了？” 方初点点头。 王胥慧一瞬间气得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方初忙喊：“舅妈！”她握紧王胥慧的手臂，“你没事吧？” “这小子怎么能这样对你！” “反正都过去了，我自己现在挺好的。” 王胥慧沉默地坐在床头，她很久没有说话，最后看着方初说：“你身上还有钱吗，我给你拿钱把那十万还回去。” “那不是他给的。” “那是谁给你拿的？我知道你这些年自己花销大，不可能攒下来钱。” 方初说是朋友，王胥慧想了想，恍然说：“是小陆？”她瞬间明白了卓陆的立场。 方初连忙摇头，王胥慧沉默着没有作声。方初见老式梳妆台上有些灰尘，她抽出一张纸巾在擦拭。 王胥慧说：“初初，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虽然你别的都没说，但我看南阳这小子对你很愧疚，还很爱你。别的我都不说了，你的幸福你自己来考虑。不过……”王胥慧道，“有些错误可以原谅，但是感情里这种错误有些永远无法原谅，你要拎得清，不想回头就别犯傻。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方初点着头说“我明白”。 王胥慧起身：“小陆还在外面。” 方初跟着她走去客厅。 房子并不隔音，卓陆听到了她们之间的交谈，虽然不太清晰，但拼在一起他明白王胥慧的意思。 王胥慧朝他抿抿笑：“你们还没吃中午饭吧，我在家里做饭，小陆要是不赶时间就留下来吃一点？” 卓陆答应下来。 王胥慧去厨房忙碌，方初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跟卓陆中间隔得很远。 方初道：“你什么时候走？” “我知道你赶客，我吃完饭看看舅妈这里需不需要我，然后我就离开。” “你叫阿姨可能更适合一点。” 卓陆抿抿唇：“听你的。” 方初打开电视机，将遥控器递到卓陆身前，“我去厨房帮忙了。” 三个人吃完饭，卓陆去厨房要帮王胥慧洗碗，王胥慧将他赶了出去。等王胥慧忙完出来时，卓陆道：“听方初说您要去买年货，我开车送你们一程吧。” 王胥慧说不用再送，卓陆道：“一脚油门的事，不怕麻烦。” 三个人坐上车，卓陆问她们去哪里买。王胥慧笑着说：“去美客兴超市，那是我最喜欢去的超市，你挑一家最近的。” 他笑了笑，在导航上找到最近的一家。 到地方后，方初单独跟卓陆说：“谢谢你，你回去吧。” “你们等下拎得动？”他道，“走吧，我陪你们买完，把你们送回家就回华城。” 方初没有再跟卓陆争什么，临近春节，她只想好好跟舅妈过一个好年。她挽着王胥慧的手扎进超市的人山人海中，卓陆推着购物车跟在她们后面。 这几天超市客流很爆，结账排队几乎都要等好久。几人挑选完，卓陆见长长的结账队伍流动得太慢，他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结束后，他跟方初说有个内部通道，结账可以快一点。 三人从员工通道绕过去，卓陆直接带她们去了停车场。 王胥慧惊讶道：“还没结账呢，怎么走了？” “阿姨，我已经结过了。” 王胥慧要把钱给卓陆，卓陆没要，开车将她们送回家。东西很沉，大部分都被他拎在手上。 到了家里，方初正要单独把钱给卓陆，王胥慧说有话对卓陆讲。她先朝方初道：“家里的百合快谢了，你去楼下的花店买些上来吧。” 方初诧异，她不想去，不知道王胥慧为什么要支走她。 王胥慧道：“买双头的，五六支就够了。” 方初眼神冷淡地看了眼卓陆，只能走出房门。 王胥慧这才道：“小陆，今天辛苦你了。”她说，“初初的十万块钱是你借给她的吧，我现在给你拿五万，剩下的……” “阿姨，钱的事您不用放在心上，方初已经解决了。”周末的晚上，余婧跟方初的一些争吵卓陆没有全部听清，现在他才对上了那些断断续续的语言。“阿姨，这十万方初拿来做什么用？” 王胥慧把前段时间的事情说给卓陆听，她很自责，抬起头笑了笑，目光里有说不出的沧桑感。 “你是不是喜欢我这孩子？” 卓陆点头：“我喜欢方初。”他答得坚定，“我想让她快乐。”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我只听她的。”王胥慧看着卓陆，她气质和蔼，声音温厚，“你家庭条件应该很好，从言谈举止我就能知道，你看见了，我们家很普通。” “阿姨，这不重要。” “我是想跟你说，虽然我们家庭普通，可是我养育的孩子是善良的，她是个好孩子。”王胥慧眼里带着骄傲，她笑，“初初是不是很漂亮？” 卓陆的头点得很重。 “她从小就漂亮，如果不是我，她也许会是另一种命运。” 卓陆不解，王胥慧道：“她的爸爸在县教委上班，她的妈妈是一名舞蹈演员，很漂亮，也很善良。那年他们买了小汽车，生活条件让我们都羡慕。我身体不好，想怀孩子一直都怀不上，初初妈妈打听到一个偏方，他们带着她舅舅一起去乡下，汽车滑下盘山路……谁都没有再上来。” 卓陆怔了许久。 “我愧疚地活了半辈子，我尽全力养育她，虽然我们家庭普通，可是幸好她心里依旧有那些梦想，坚持自己的主见。”王胥慧道，“她要去临城，我知道那是她深思熟虑的决定。现在她回来了，我也知道她自己想得很清楚了。如果你真喜欢她，我希望这是一段互相尊重、互相信任的关系。她如今，应该很缺少安全感。” “我明白。” 卓陆离开时，王胥慧让方初送他下楼。 两人走到车子旁，卓陆道：“行了，回去吧。” 他开车上了高速回华城。 但是他身体刚刚好一点，现在一个人安静下来脑子里有些昏沉。 卓陆握着方向盘，偏头痛有些加重，眼皮也变得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开下去，他将车子减速，驶入了临时车道，准备慢慢开向服务区。 忽然之间，车子砰一声撞上了旁边的护栏。 卓陆呆了好久，回过神时才发觉头疼得更厉害。他不知道刚刚怎么撞上护栏的，好在已经减速，只是车子撞得变形，他没受伤。 他把车开进服务区，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开了间房休息。 他睡得半昏半醒，接到了方初的来电。 他忙坐起身，拿出正常的语气说：“喂……” “你到家了么？”这个电话是方初出于应有的礼貌打来的。 卓陆回：“到了，别担心。” “好的，那我挂了，今天谢谢你。”剩下那些路费还有买年货的钱方初准备回华城再提。 卓陆道：“嗯，提前祝你和阿姨新年快乐。” “你也是。” 卓陆回到华城长长睡了一觉，第二天精神才好了很多。 他醒来后再添加了一遍方初的微信，这次她终于通过了他。 他敲下文字：祝你除夕夜快乐。 方初回：同祝。 又瞬间给他发来了一笔转账，卓陆好笑，什么都没有再回。 戴芬给他来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你想吃什么？妈自己下厨给你做，我们今年还是一家人好好过个年吧。” “行，我下午飞回来，吃什么都行。” …… 方初跟王胥慧在家里忙着做了一桌子好菜，虽然只是两个人过年，但还是该热热闹闹。 王胥慧在厨房里蒸鱼，方初洗了一些水果，她听到房门被敲响忙去开门。 刘阿姨拿了一些年糕过来：“这是我老家送来的，新鲜着，你们分一点吃。” 方初接下，说“谢谢刘姨”。她在屋中也拿了一些姜糖当回礼。她刚回厨房，又听见敲门声。 刘姨笑呵呵地：“瞧我这记性，我把围裙落在你家了。” 方初一笑，拿来递给她。 王胥慧在厨房里喊鱼快出锅了，让她收拾一下餐桌。方初忙着时又听见了敲门声，她唇边抿着笑，不知道刘姨又忘了什么。 她走去打开房门，脸上的笑却渐渐僵住。 许南阳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站在房门外深深注视着她。 29.第二十九章 两个人的视线触碰有几秒钟, 许南阳张唇想要说话，方初砰一声将门关上。 “初糖，你把门打开，我有话对你说！”屋外响起许南阳急促的声音，“初糖, 你开门……” 方初转回身，王胥慧正用腰间的围裙擦着手：“他来了。”方初用沉默回应着。 “在外面喊总归不好，让邻居听到又是闲话。”王胥慧走去开门，“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房门打开, 许南阳急冲冲地喊了声舅妈，然后站在方初跟前。 “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我……” “我们都结束了，何必再这样揪着不放呢。” “我真的有话对你说，我是被冤枉的！” 方初有些好笑, 她淡淡弯了弯唇, 不想听。 许南阳这时把手上的礼品放到桌子上，他轻车熟路, 转头对王胥慧说：“舅妈，新年快乐, 这里面有一盒蟹，你取出来咱们蒸着吃了吧。”他回头凝望着方初。 王胥慧应了一声，提着礼品盒走进厨房, 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许南阳走到方初跟前, 他张开双臂想抱方初, 方初后退，走到了阳台上。 他跟过去：“在c市出差那晚我没有碰朱媛媛，是她自己搞的鬼，我都喝醉酒了，你那晚听到我声音了，我醉得很厉害，怎么会干那种事。” 方初不想听，也不想开口。 许南阳道：“朱媛媛怀孕了，说是我的，她直接找到我家，闹着要结婚，我觉得事情很奇怪。后来我查到公司的账目不对，她跟财务总监有一腿，是他的情人，那孩子也是他们的。我就是替罪羊，我们公司财务有漏洞，我就是他们私吞公司账目的工具，他们俩合伙拿我敛财……” 方初怔住。 许南阳握住她手臂：“初糖，你从前总听我抱怨公司上位太难，现在你懂了吗，我成为了别人的工具，我还失去了你，我真的很难受。这两个月我活得不是我自己，现在好了，朱媛媛和公司的人担了罪名，要坐牢，她也亲口承认那晚没跟我发生什么。” 方初还是愣住，许南阳道：“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跟她谈过……这都是真的啊。” “那个时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太混蛋。异地有那么多不安全感，我听到你电话里男同事的声音，就胡思乱想是你追求者太多，我不该那么混蛋，我，我抽我自己！”他朝自己扇了两个巴掌，声音很重，方初不想看，也没想劝，转过身。 许南阳道：“我把工作辞了，我来华城陪你，以后你想在哪，我就在哪。” 方初背影一颤，她苦笑了声：“你不是坐到经理的位置上了么。” “是啊，以前我觉得事业重要，等真的失去你后我才知道谁都没有你重要。” 方初摇头：“你们的确谈过，就算那晚是你说的那样，我也接受不了感情关系存续里的背叛。” 许南阳很痛苦，他问：“那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他从身后抱住方初，“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方初避开这个拥抱：“南阳，让它过去吧，你放下吧。” 她看见舅妈把蒸好的蟹也摆在了餐桌上：“既然来了，在我家吃最后一顿饭，然后你就走吧。” 方初走出阳台。 原本气氛很好的年夜饭一下子变了氛围，屋里三个人都很安静，倒是房门又被刘姨敲响，过来串门看看方初家都吃了什么菜。 刘姨瞧见许南阳也在，有些惊讶：“南阳回来过年了！” 许南阳笑着答了几句，几人之间才问一句答一句地聊着。 卧室里忽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方初仿佛找到解脱的机会，忙进房间去找手机。 她看见屏幕上卓陆的名字时微微一怔，想了想按下了拒接。 吃过饭，王胥慧忙着收拾碗筷，方初朝许南阳下了逐客令。 许南阳道：“我不能走，临城的一切我都处理完了，如今我过来就是要跟你在一起的。” “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认识八年！我们经历过异地最难的磨合，我一直爱你！” 方初觉得很可笑：“这些算什么，最难的磨合还不是败给了距离。” “可现在我们之间没有距离了。” 方初明白她怎么说许南阳都不会再懂，她打开房门：“请你走。” “初初……”对面刘姨正打开房门，迟疑地瞅着她和许南阳的神情，“大过年的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刘姨热心，并不知情，好心过来解围。她对方初道：“别生气，是不是怪南阳过来晚了？你们年轻人工作忙，能回来让我们长辈见一面我们就开心了，你别怪他。” 王胥慧从厨房走出来：“你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聊，我去你家看看你的十字绣。” 刘姨点头，又嘱咐两人好好说话，过年别吵架。 方初冷冰冰看着许南阳：“我求你别打扰我生活，可以吗？” 许南阳黯然：“让我留下来，我不说话，你把我当成空气吧。”他坐在了沙发上。 方初冷冷看着他，拿了钥匙摔门下楼。许南阳连忙追在她身后。 天色渐渐暗下来，小区里的孩子们手上拿着烟花棒在放烟花，春节里的一切都很热闹，本来这会是方初崭新的一个开始。许南阳跟在她身后不敢说一个字，她走回电梯，他便紧紧跟着她的步伐。 方初打开房门时，王胥慧听到动静已经先将大门打开。 “回来了。” 许南阳说：“舅妈，我今晚想在这里留宿。” 王胥慧等方初的决定，方初道：“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我不会打扰你，现在我们重新开始，初糖，你给我这次机会。”他自己走进了屋。 方初几乎是咆哮着：“你走——” 王胥慧道：“南阳，你先走吧，现在天色晚了，我给你拿钱在外面开间酒店。” “舅妈，我自己有钱。”许南阳深深看了一眼方初。 转身出门时，刘姨站在门口说：“要不……南阳你来我家坐一会儿？” 许南阳巴不得留下来。 方初冷冰冰看着他进了刘姨家里，她关上大门，王胥慧没说什么话，转身拿出干果摆在茶几上的果盘里。 一边说：“那就过两天我们再带着东西去祭拜你爸妈……”她们原本是定在今天晚饭后或者明天早晨的。 方初沉默地走进自己房间，手机一直都有消息提示音响起，她拿起滑开，公司群里红包抢得正欢。 黄飞宇单独给她发来一个红包和几句祝福，问她怎么没有在群里冒泡。 方初没领这个红包，回复：祝您春节快乐。 她退出，看见宋桃和许菲也给她发来了节日问候。 她握着手机，听到窗外烟花绽放的声音，她忽然就想起了卓陆。 …… 北京，一栋豪华别墅内，几个佣人领到红包都高兴地聚在一起拆开数着。 客厅里电视机中正播着春晚，戴芬给卓先航削了一个苹果，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卓陆。 他拿着手机，在几个哥们群里给大家撒红包。 父子俩时不时会聊上几句公司的事情，卓先航问得随和，卓陆答得耐心。戴芬抿着唇，很是欣慰。 卓先航道：“你节日有什么安排？过两天我准备带你跟几位叔伯认识一下，今后生意上不懂的事情可以同他们请教。” “你身体能行么。”卓陆在问，虽然神情平常，但话语里却在关心。 “没问题。”卓先航笑笑。 “那行，我过几天回趟临城，请一帮兄弟吃个饭，没别的事了。” 戴芬道：“大过年的还回什么临城，多留在家里陪陪爸妈。” 卓先航说：“让他去吧，我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仰仗着一群好友走过来的。好朋友坏朋友都要交上几个，自己就能分辨真真假假了。” 卓陆赞成这句话，看向老头子，唇边勾起一抹笑。 卓先航也看着他，父子两人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 卓陆看了下时间，晚上八点钟，他在想是现在给方初打电话还是掐在跨年的点给她打电话时，忽然就接到了方初的来电。 他接起，起身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年夜饭吃了什么？”卓陆笑着问。 “大鱼大肉的，你呢？” “我也一样。” “你……回临城了吗？” “没有，今年不在那边过，不过过两天准备回去看看朋友。” 方初犹豫，沉默着。 卓陆问：“你有事情跟我说？” “他来了。” 卓陆的笑渐渐敛下，他知道方初说的“他”是谁。 “你是什么想法？”他问得小心，整个心脏也崩紧。 “我想让他走，可是他没有走，我……”方初说得心烦意乱，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要缠着我，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他听你的话。” 她轻轻喊，语气柔软又很无助：“卓陆，你可不可以帮我把他带走啊？” “好，我今晚过来。” “不用着急，现在太晚了，你打个电话给他……” “没事，别担心。”卓陆说，“有我。” 他挂了电话，换下睡袍，拿起一件外套匆匆下楼。 “爸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回来。” 戴芬不高兴：“今晚是除夕……” 卓先航道：“让他去吧。” 卓陆望了一眼卓先航，眼里有感激，匆匆走出大门。 他搭乘了最快的一趟航班，机舱里有点空，除夕夜，大家都在家里守岁，很少有人在飞机和火车上往返。他到z县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他怕方初已经睡觉了，只敢给她发了条微信。 方初这一晚根本没有睡意，她飞快回拨过去电话。 “喂……” “我吵醒了你吗？” “我没睡。” “我在你家楼下了。” 方初下楼时，卓陆正穿着一件羊绒大衣站在门禁外，她打开门，昂首望着他。 月光正明，夜风吹得很烈，他眼里都是笑意，唇边也弯起柔情。她的心微微一动，睫毛颤动着，说：“冷不冷。” “不冷。” “我是没有办法，不然我不想打扰你跟家人团聚……” “没事。” “他在楼上，在刘姨家里。” “好，交给我，我带他离开，但是……”卓陆停下，他眼里笑意浓。 方初看他：“你想怎样？”她知道他在要回报。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方初等待他说，他道：“亲一下，抱一下，拉拉手，你选一个，好不好？” 方初脸微微发烫，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没作声。 卓陆牵起她手：“那就拉拉手。”他笑，“进去吧，外面冷。” 电梯里，方初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 卓陆看她：“我们是什么关系？”他等她开口。 但是方初不再说，只道：“你能做到吗？” “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追求你。” 方初心底忽然有些烦躁：“你不答应那就算了，我自己解决。” “我想告诉他实情。” “卓陆。”方初抬头看向他，有些不悦，“你真想说你就说吧，但是从今后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电梯门这时打开，卓陆唇边淡笑了一声，点头：“我答应你，不说。” 他拿出手机给许南阳打电话。 许南阳走出门，见到卓陆着实惊讶。 方初径直回到自己家里，不等许南阳追来便关上了门。 30.第三十章 卓陆朝许南阳说：“下楼喝两杯？” 楼下早已经没有营业的餐厅, 他们找了酒店开了间房。 许南阳打开啤酒就一阵猛喝，卓陆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也拿起一罐啤酒跟许南阳碰了一下。 他问：“临城那边是怎么回事？” 许南阳把事情陈述了一遍，问卓陆：“陆哥，你相不相信我？我都醉成那样了, 怎么还能有那种动作，你信不信？” “我信，可是现在没用，方初已经决心跟你彻底划清界限了。” “我要把她重新追回来, 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许南阳道, “陆哥，这次你也要帮我。” “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因为……”卓陆把喉咙里的话压了下去，他将一罐啤酒都喝下肚, 记着刚刚方初生气的样子。他把啤酒罐子丢在茶几上, “我送你回临城吧。” “我不回去，我要留在华城找工作。”许南阳这才诧异地问起, “你怎么会在这？你跟初糖是不是早就见过？” 卓陆点头，许南阳苦笑：“她一定嘱咐你不要告诉我她的消息, 是吧？” 卓陆站起身：“走吧，咱们去机场，反正我也要回去一趟。” “我不回……” “大过年的, 让方初跟她舅妈过得不愉快, 把你爸妈两个老人丢在临城？” 许南阳没再说话。 卓陆起身走出房门：“走了, 一起回去聚聚。” …… 方初第二天跟王胥慧去墓园祭拜她父母。 王胥慧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说：“初初，等我百年后你也帮我埋在这里，你舅舅旁边正好是个空位。” “舅妈，你说什么啊。”方初责备，“哪有你这样说话的，等我在华城买了房子就把你接过去一起住。” 王胥慧笑着答应：“你这孩子，人一把年纪哪有不考虑身后事的，这都很正常，你别想太多。” 祭拜结束，方初要拉着王胥慧回去，不过她离开时留意了一下她父母和舅舅旁边的那块空地，这片墓园年代久远，z县如今有很多比这里条件好的新墓园，很少再有家属会选择这块地方。王胥慧说的其实不是没有道理，中国人不是习惯在身前想着身后事么，等她空下来不如交个定金，将旁边的空地留下来。 回到家后，刘姨的女儿陈陈来方初家串门，两人是发小，感情很好，方初跟她在小区里散步，边走边聊天。 她忽然接到卓陆的电话。 “喂，你们还好吗？” “刚到临城，我把他弄回来了。” 方初松了口气：“谢谢你啊，卓陆。” “你想怎么谢我？” 陈陈就在方初身边，她不方便说话，轻声问：“你说吧。” “春节回来再告诉你。”卓陆声音里眷恋，“我想叫你初初。” 他喊了好几遍初初，方初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得脸红心跳，淡淡说：“我先挂了，朋友还在等我。” 她收起手机，陈陈笑她：“不是许南阳吧？” 方初点头，陈陈说：“昨晚看他在我家我就知道你们出事了，不过你不说我也不问，我巴不得你别嫁去那么远的地方，留在华城咱们多近呀。” 方初一笑。 这几天的春节假期过得很快，后面几天家里来了不少学生和家长上门给王胥慧拜年，方初忙着待客，过得也挺充实。 初六那天她坐最晚的一般车赶回华城，王胥慧在可惜今年她的生日没赶上假期，不然可以帮她做一桌子菜。方初笑笑，她现在年龄与拥有的东西不成正比，她反倒不想过什么生日。 坐上火车，返程的列车很拥挤，她刚坐下便看见卓陆打来了电话。 “你在路上了？” 方初应着：“嗯，我们公司明天上班。” “我今天也能到，你猜我们俩谁先到家？” 方初一笑：“不猜，不好玩。” 电话那头传来卓陆的笑声，方初问：“许南阳没有再过来吧？” “我跟他爸妈劝过他，他爸妈并不想他到这边，应该会把他留住。” 方初没再说什么：“谢谢你，我这里吵，先挂了。” 车厢外已经是深夜，今晚月亮很圆，明天就是2月14西方的情人节，也是她27岁生日。方初自己闭了闭眼，对着车窗外的月亮提前许了个心愿，希望今年不欠债，存下钱。 她的火车晚点了一个小时，下车后已经夜里十一点。 方初搭乘一辆出租车回家，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大门不是反锁的状态，应该是卓陆那天走得匆忙忘记反锁了，如果他比她早一步回来一定会在车站等着她。 方初握着门把，微微一怔。为什么她要想起卓陆？ 她推开房门。 清冽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漆黑的客厅地板上亮起蜡烛排出来的通道，她愣愣地站在原地，阳台落地门上有闪烁的心形灯光，眼前那个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向她。 蜡烛的光足够照亮卓陆的样子，他眼里有笑，勾起的唇角让整张脸更英俊深刻，他把花举到方初身前。 “初初，生日快乐。” 方初迟钝地接在手上，卓陆把门口的行李箱提到屋里，关上了大门。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不告诉你。” 卓陆牵住方初的手走去沙发，茶几上放着一个大蛋糕，他低头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他拿出蜡烛做好准备。 方初心里滋生着一股暖意，她笑：“还挺好看的。” 卓陆蹲在茶几对面，昂着头与方初对视，方初看着他的样子，两个人就这样笑了很久。 他说：“到点了，我第一个祝初初生日快乐，希望她永远都是小公主。” 他把蜡烛点燃：“快许愿，心愿里要有我。” 方初闭上眼睛，许完心愿把蜡烛吹灭。 卓陆问她：“都许了什么心愿？” “希望我努力挣钱，还有祝愿你身体健康。” 卓陆好笑：“原来我问了你就会答，怎么这么单纯。”他忽然收起笑，“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也这样真实地回答我，好吗？” 方初不太想听，她知道后面的话没有这么简单。 “你有被我感动过吗，或者，你有没有一点点想到过我？” 她很久才回：“嗯。” 卓陆笑着说切蛋糕，方初为他切了一大块，她自己也吃了很大一块。 卓陆这才将客厅的灯打开，方初一时间怔住。 靠着墙那头放着很多礼品盒，礼盒堆在一张粉色地毯上，她也才看清卓陆穿着西装，精心打扮过，挺拔英俊。 他朝她努努嘴：“过去拆，生日礼物。” “你怎么还准备了礼物……”方初愣得没动，卓陆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她坐在地毯上，卓陆说：“27个，从左边那个开始拆吧。” 方初怔了好久，她一个个拆开礼盒，是她从一岁到现在的生日礼物，礼物从玩具、文具到口红、内衣、香水、美容仪器，最后一个礼盒上写着“27岁”。她拆开丝带，里面只有一张卡。 卡片上写：卓陆。 “从这个新的一年开始，我就是你的了。我会一直陪伴你，保护你。”卓陆也坐到了地毯上，“方初，你接不接受啊？” 方初放下卡片，她垂眸时睫毛颤动着，她说：“谢谢，这些很破费吧。” 卓陆无奈，她不回答，他只能问：“初一那天我帮了你的忙，你答应要谢我的。” “你说吧。” “我想亲你。” 方初偏过头避开他，耳后的头发垂到她脸侧，遮住了她脸上的慌乱。她准备起身，卓陆忽然把她抱住，舌头探进了她口腔。 她被吻住喘不过气，她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臂弯里，他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嘴里的吮吸与咬弄都令她快要窒息。 她终于把他推开。 “太快了。” “你说什么……”卓陆怔住，片刻后几乎欣喜得要抓狂。 “太快了……” “好，我不乱来。”他激动得连忙松开了手臂。 方初站起身，埋着头回到自己房间。她把房门关上，嘴唇有些火辣，她摸了摸，不知道刚刚为什么回答的是那三个字。 房门外响起两声很轻的敲门声，卓陆声音里带着笑：“早些休息，明天下班我去接你，我们去外面餐厅吃饭。” 方初道：“明天我请你吧。” 卓陆笑：“行啊。” 第二天，方初开门时就见卓陆靠在他房门口朝她笑。 他说早安，方初也回了一句早安。 两人一起去吃了早餐，方初准备去乘坐地铁时见卓陆没有开车，问道：“你车子呢，今天上班不着急？” 车子在高速上撞坏后卓陆就没想再修理，叫了司机接送，他回：“别担心我，今晚我会准时去接你。” 方初点点头乘车去了公司。 卓陆也回到集团，今天整天都是会议，他根本没有私人时间。 等他终于忙完后已经快到六点，他给方初打去电话，让她晚点下楼，他赶去还要一些时间。 司机帮他找到一台不起眼的车子，他开去接方初的路上忽然接到许南阳的电话。 “陆哥，你在哪？我想见你。” “你在华城？” 许南阳回道：“是啊，今天是初糖的生日，我在刘姨那里要到了她的号码，但是她一直没有接。兄弟，你帮帮我吧。” 卓陆将车停在路边，他望着夜色：“南阳，这件事我没法帮你。” “陆哥，那我要见你，兄弟我真有急事。” 卓陆只能答应，他给方初打去电话：“许南阳过来了。” 方初语气平静，卓陆道：“我先见见他，最多一个小时就来找你，你去国贸逛逛吧，买些东西，我给你打钱。” “不用。”方初挂了电话。 卓陆搁下手机，他狠狠敲了敲方向盘，动作很暴躁，也忍着不想爆发。他看了眼许南阳发来的地址开始赶过去。 许南阳正在一家餐厅里等卓陆，卓陆找到他，坐下说：“我还有急事，你说。” “初糖住哪，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卓陆交叉着十指，态度严肃得像谈公事，“南阳，你做的事对不起方初，当大哥的都忍不住想揍你，你认为我还会帮你祸害她么。” “陆哥，我这不是祸害，我是真爱方初。”许南阳急着解释，他说了很多关于方初的回忆。 卓陆听在耳中，许南阳说起：“我们发生关系那晚，我就发誓要对她好下去……” “够了。” 许南阳愣住：“陆哥，你这么大火干嘛？你应该记得啊，那种事我还不懂，跟你请教几次……” 卓陆站起身：“那时候老子就已经把这张脸搁在地上任你踩了。” “陆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南阳也有些不愉快，“咱们这么多年兄弟，我现在落魄你不帮我我不能怪你，但是我是真想请你告诉我初糖现在住在哪。” “我没办法告诉你。”服务员正巧经过，卓陆掏出卡说买单，“今天我没法招待你，我们后面再联系。” 卓陆回到车上，他把车窗都摇下，夜风灌进来时吹得很冷，他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这座城市的繁华，眼里深邃得如这夜空。 手机响起铃声来，他看见方初的名字忙接起。 方初问他：“你喜不喜欢香水啊？” 卓陆这才笑起来：“喜欢，你身上那种。” 方初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到了地方，两人碰了面，方初上车后有些诧异：“这不是你的车？” 卓陆道：“跟同事换着开一段时间。” “那我买的车载香水是不是没有用啦？” “给我买的？”卓陆很开心，从方初手里拿过包装袋，“谁说没用，我就正缺这个。” “你车厢里烟草气重，我想了下挑了这个，并不值钱。”方初不知道怎么答谢卓陆的帮助，两个人成为室友以来，她心里看得分明，卓陆一直都在帮助她。他不会收她的钱，她只能想别的办法。 “你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车厢里响起异口同声的问话。 两人笑了笑，方初说：“你定吧，我请客。” “今天你是寿星，我听你的。” 方初想了想：“你吃自助餐吗？海鲜牛排都有，我同学很喜欢吃它家的牛排，但我更爱吃的是它家的冰淇淋……” “好。”卓陆看着路况答应，他唇边带着笑，总是忍不住偏头想看看方初。 方初一直提醒他看路况。 她接到王胥慧打来的电话，语气温柔：“我正准备去吃饭。” 王胥慧问她和谁在一起，她笑：“朋友啊……” 卓陆只是微笑着，没有开口打破她们的对话。 吃过晚饭，他们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多，卓陆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下车后，他拉起方初的手。 他垂眸看去，她侧脸温柔，没有反对。他笑笑，她听见他的笑声，抽出手去开门禁。这种假装的淡定让卓陆觉得有些可爱。 31.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 许南阳又约了卓陆喝酒。 卓陆不便退掉，只能告诉方初要晚点回家。傍晚从公司离开，他赶到地方陪许南阳喝了一些，两人围绕的话题还是方初。许南阳说得最多，卓陆全程压抑着自己, 努力做个老实的听众。 后面许南阳喝得有点大了，卓陆才叫了代驾开车先送他回酒店。 车上，许南阳说：“陆哥，我搬去投奔你好了。” “我那没地儿睡。”卓陆问：“你真打算在这边找工作？” “是啊, 我最近在投简历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眉目。” 卓陆不说话, 到了酒店，许南阳下了车，他忽然喊了声许南阳的名字。 “怎么了？”许南阳停下问。 卓陆最终笑了笑：“没事, 早点睡吧。” 许南阳看着他, 醺酔的眼里浮起一些笑：“你车上的香水挺舒服的，能解酒。” 卓陆好笑。 车子掉头离开, 代驾将车开到小区，卓陆走进电梯按下12层。 刚到家里, 房门外便响起了一串敲门声。卓陆透过猫眼没有望见外面有人，他没去开，以为是谁家敲错了门, 转身时敲门声又响起来。 他这下沉下了气, 方初也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房门走出来。 她穿着睡衣，素颜的皮肤白得很干净，她眼里诧异着：“你怎么不开门？” 卓陆示意她别出声，他轻声说：“你先回房间，我去看看，如果有坏人马上报警。” 方初被吓住：“你在猫眼里看见的？外面的人面生吗？” “只有敲门声，外面看不见人。” 方初被吓得不轻，卓陆手臂揽住她：“回去，反锁上门。” 他很强势，她只能在他带上门后将房门反锁上，拿出手机准备随时报警。 卓陆拿了晾衣杆站在门后，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他喊：“谁他妈半夜撒酒疯，给老子滚。” 敲门声再次响起，但猫眼外面的过道上的确看不见人，他抡起手里的家伙打开房门。 许南阳站在门口：“我跟过来了。”他眼神幽怨，“不这样你怎么开门。” 卓陆愣得忘记反应，许南阳走进屋里，随手带上房门。 “兄弟我孤零零来这边，咱们以后就要像在临城那样相互照应了。”许南阳坐到沙发上，“陆哥，水在哪？” “你怎么找到这的……”卓陆丢给他一瓶矿泉水，“喝完赶紧滚，我跟人合租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跟着你总能找到方初，因为你车上那瓶香水。” 卓陆没说话。 许南阳笑：“她喜欢的香水都比较淡，形容不出来那种意思，总之我能感觉到那是她帮你挑的。”所以他没有进酒店，拦下一辆出租车跟在了卓陆车子后，一路跟到了这里。 许南阳笑得美滋滋：“我不打扰你，床我睡半边就行，你室友……”他的视线忽然落在玄关处的鞋架上，愣住。 卓陆见许南阳这样的神情，已经知道不对劲了。 果然，许南阳站起身：“方初在这？”他看了眼两个房间，猛地跑到关着门的那一间房前，“初糖！”他酒瞬间醒了大半。 门没拍几下，方初打开了房门。 她冷冰冰地站在门里，许南阳激动得很想抱她，却又不敢。他笑得几乎想掉泪：“别不理我，我真的想跟你重新开始。” “我的生活已经重新开始了，现在没有你的生活就是我的新开始。”方初说，“我们在一起时我的心是真的，现在不在一起了，我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南阳，你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想法，而不是这么自私地索取。” “我没有自私，我现在就是在求你原谅我。” 方初不想争执，她明白一个人钻进自己的固定思维里时，谁都解救不了，她并不想将时间再浪费在从前上。 她最后说：“请你离开，这是我的房子。” “这也是我哥们……”话没说话，许南阳忽然回头望着卓陆，“你们怎么会住在一起？” 卓陆直直望着许南阳：“因为……” “我有话跟你说。”方初打断卓陆，她快步走到卓陆屋里。 卓陆跟进去，关上了门。 “别告诉他。” “为什么不能，我他妈憋得心里苦，我憋得难受，我今天就要告诉他我喜欢你……” “卓陆！”方初狠狠叫出这两个字，“算我求你，别告诉他行吗？” 她比他矮，此刻正昂着头看他。 卓陆无法拒绝此刻这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他握着拳头，感觉心里的滋味太难受：“你是在乎这小子，还是在乎我啊？” “我现在没有再在乎他。”但她也并不想让许南阳失去卓陆这个哥们，同样不想让卓陆失去许南阳这个兄弟。 她觉得自己很痛苦：“你要说就说吧，你说了，我跟你连朋友都不再是。” 卓陆狠狠地：“早知道昨晚我就搂着把你睡了。” 方初的睫毛轻轻颤动，转身走出屋子。 她直接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 卓陆走到客厅看着许南阳：“她说要你别强求。” 许南阳摇头：“我来华城就是要把她追回来，陆哥，你们怎么在一块？” 卓陆淡淡地笑：“说来碰巧。”他把那句“老子喜欢她”硬生生憋进了肚子里。 许南阳说：“今晚我是不会走的，我也喝多了，先在你这凑合一晚吧。” 卓陆不想做得太绝情，他不再说话，打算明天一早撵走人。 他把床留给了许南阳，自己睡到沙发上。 但是被子只有一床，他身上搭着一件羽绒服，并不暖和。他冷得走进阳台检查窗户，回房间想找支烟抽也没有找到。许南阳酒后睡得很沉，呼吸声里时不时伴着鼾声。 他躺回沙发上，只能把羽绒服裹紧一点。 安静里，方初的房门忽然打开。 她怀里抱着东西轻声走过来。 卓陆身上多了一层毛绒绒的毯子，很温暖。 方初把毛毯掖在他下巴下，他忽然一把扯住了她手腕。 方初发出轻轻的呼声，她被这双手臂紧紧抱在他怀里，她压低着声音说“放开”。 卓陆仿佛知道她的敏感处，吻她耳垂说：“方初，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你放开吧。” “我知道你为难，我也很不好受。”卓陆苦笑，“老子从来没这么忍过，喜欢你要忍，想亲你要忍，跟那小子挑明心思要忍，我他妈现在就想把他从老子床上拎起来，让他滚。” 他说：“我宁愿把别墅给他住，都不要他占着我们的地方。” 方初渐渐停下挣扎，她沉默了好久：“我没想到会这样。” “别躲避，让我告诉他。” “我不想破坏你们的关系。” 卓陆收紧了手臂，方初被勒得太紧，她恼：“你放不放手？” “放。”卓陆将手松开，“别生气，我听你的。但是方初，我卓陆这辈子的老婆就是你了，多久我都等得起，什么代价我都敢去担。我他妈现在还能忍，等我忍不住什么我都敢说，也敢做。” “我不想听了。”方初回到自己房间。 除了许南阳，两个人这一晚休息得并不好。 第二天，卓陆很早就把许南阳赶走，许南阳没强求，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地址。 方初这一天工作频频出错，黄飞宇在分公司出差，她们小组的组长语重心长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平时她是不会犯这些小问题的。方初很苦恼，她不希望原本平静的生活再被打扰。 回到小区时，她留意四周，就怕再见到许南阳来纠缠。 三天后，她一直没有碰到许南阳，这才松了口气。手里头的工作任务越来越多，她只能尽力把这桩事当成小插曲，不再去想起。 这段时间卓陆公司里也很忙碌。 早上开完几个会议，下午他接见合作公司的行程已经排满。王熙送客的空隙里，他从贵宾接待室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王熙回到办公室：“卓总，稍后商谈是在四点钟，cho那边新招了两名城市运营经理，主要负责……” “让人事自己安排，这种职位不用汇报给我。” “好的，我明白了。”王熙转身到人事部门交待下去。 夜里，卓陆回到小区时比方初晚，他刚停好车便看见许南阳的来电。 “陆哥，出来吃个饭？” 卓陆走下车：“不了，工作太累，你还在华城？” “是啊，我这两天刚找到工作，想邀你一起出来吃个饭庆祝一下。” 卓陆只能问：“什么工作？我就不出来了，回头吧。” “还是干从前的工作，跑跑市场，安了个经理的头衔。” “行，好好干，那我先挂了。” “陆哥。”许南阳叫住他，“初糖这几天还好吗？” 卓陆缓步走进电梯：“她很好。”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能搭把手的地方就帮我搭把手照顾一下她，兄弟我谢谢你。” 卓陆抬手按下电梯楼层，他很久没有接话。 “陆哥？没信号？” “南阳，我卓陆一直重朋友，为你们我敢豁出去，但是我也有我想守护的东西。如果有天我没法再仗义了，我希望咱们还能记得年轻时候那些快活日子。” “这是怎么了。”许南阳笑，“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好东西私藏着没跟我们分享？” 卓陆笑了笑，电梯门打开，他看见方初穿着一件毛绒睡衣，手上提了一袋垃圾准备丢到过道那头的垃圾桶里。 他说：“我先挂了。”他从方初手中拿过垃圾袋。 方初在过道里等他，他丢完走过来：“冷不冷？” 方初摇头：“你们公司最近也忙吗？” 卓陆点头，方初道：“我今晚回来得也晚，没做饭……” “你想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叫外卖吧。” 卓陆说“好”，推门时让方初先进屋，他拿出手机打给王熙让她订餐。 第二天，方初出门很早，卓陆见她进了地铁站才开车来到公司。 王熙等在大厅，见到他后走去按下总裁专属电梯，身旁不停有人弯腰朝卓陆问好。 回到办公室，他又忙碌了一整天。 下班时，他给方初打电话：“今晚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刚到小区楼下，要出去吃吗？” “嗯，我带你去家餐厅。” 方初答应：“那我回家换件衣服，你到了跟我说，我下楼。” 卓陆收起手机，王熙正在办公桌前整理资料，她显然听见了卓陆的电话内容，但是什么都没有多问。她走在卓陆身前帮他按下电梯，送卓陆下楼时，她忽然见卓陆准备迈出的脚步一时停下。 电梯门刚刚打开，卓陆站在门里望着门外的人。 许南阳就站在外头，他穿着蓝色西装，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望见卓陆和他头顶电梯上写着的“总裁专用”几乎失神。 电梯门正要自动关闭，王熙忙抬手阻挡。 卓陆一手插在西裤兜里，一手紧握住手里的私人手机。 来电铃声这时响起，他低头望见方初的名字，按下挂断。 外面有几个高管看见，忙为卓陆介绍：“卓总，这是市场部新招的区域经理，主要负责华城的市场维护……” 卓陆静静看着许南阳，许南阳整张脸绷紧，也直直望着他。 二十年的兄弟情，和男人眼里才能读懂的深意都让许南阳在此刻明白过来，也让卓陆在此刻知道下一秒将会失去的是什么。 许南阳手里的公文包掉在地面，拳头也瞬间落在了卓陆脸上。 32.第三十二章 卓陆没有还手, 他擦了擦发疼的嘴角，手指上有一点点血迹。 “叫保安！”王熙冷静地指挥，高管也赶紧将许南阳拽住。 卓陆淡淡开口：“松开他。” 他走出大厅，径直走到停车场，许南阳跟在他身后。 标识牌和地面都有清晰的区分, 写着“ceo专用停车位”，那里停了两台车，一台是连外观都已经极致奢华的千万豪车迈巴赫，一台是一辆大众朗逸, 普通到许南阳坐了好几次都没有发现问题。 卓陆打开大众车驾驶座车门，许南阳也坐到了副驾驶上。 车子一路驶向小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静得可怕。 终于到了地方，卓陆将车停在路面, 走进小区的正门, 许南阳跟在他身后。 方初刚刚没有打通卓陆的手机，她自己算好了时间这会儿正往楼下走。 她听到小区里的尖叫声, 有人喊打架了，她走上前, 望见人群里两个厮打的身影时错愕得停下脚步。 她冲到他们身前：“你们干什么！住手——” 两个人都没有理会，许南阳的拳头落得又狠又快，卓陆几乎没怎么还手。两个人的西装都脱下来甩在地上, 方初大喊了一声“不要打了”。 许南阳拽着卓陆的衣领, 卓陆比他要高, 他微微昂着头，目光猩红，紧咬着牙说不出半个字。 保安赶过来要带走两人，方初忙劝解说他们是朋友，是喝酒闹着玩。 她终于把保安劝走，也请围观的人都去忙，她看着两个人脸上脖子上的伤，喘着气还没有缓过来。 许南阳狠狠地：“陆哥，我还叫你一声哥，你是兄弟么，你他妈的是我哥们么？这是我的女人，你怎么能对你兄弟下手，啊？”他几乎是在咆哮地大吼。明明可以开豪车住别墅的哥们却开着普通的车子，跟方初合租，他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了。 方初喊：“够了！”她很痛苦，这明明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可终究还是发生了。 “初糖。”许南阳猩红着眼看她，“我这哥们比我会哄女人，比我活儿好，比我有钱，你是不是特别爽？又享受，又报复了我……” 卓陆给了许南阳几拳头：“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请你尊重她！” “我还不尊重她？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我千方百计找到好工作，原来我都不如你们两个，把我耍得团团转，真行啊。”许南阳抬头看着夜色，哈哈疯笑不停。 方初背转过身：“我没想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用我自己报复谁。你们俩走吧，就当我求你们。” 她低头看了看今天的衣服，这是她春节里和王胥慧逛街时新买的大衣，很温暖的杏色，她试穿的时候舅妈一直说显肤色又抬气质，看着人就更漂亮。她刚刚还喷了一些香水，是卓陆送她的那些生日礼物，她怕卓陆等得太急，所以先下楼来。 她提着手上的包，唇边笑容很苦涩，她按下门禁走回大楼。 卓陆很晚才回到家，他打开房门，方初正坐在客厅。 他手扶在鞋柜上换下鞋，走到方初跟前时脚步有些不稳。 方初抬头看着他，他笑了笑：“我不疼。” “对不起。” “你没错。” 方初埋着头，手指插在头发里：“我没有想把事情变成这样，可是……我很抱歉。” “时间早晚而已，刚刚我在楼下跟他说了，我能在工作上帮助他，我能尽我的全部让他在华城过好日子，我请他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他没答应吧。”方初苦笑一声，她很了解许南阳，也许他真的各方面都比不过卓陆，但是他太在乎自尊。她说，“是你搬走还是我搬走。” 卓陆怔住：“方初，不许走。” “你选一个吧。” “我说不许走。” “我只想自己好好过日子。” “你不是答应我了么，既然已经挑破，你还顾及什么！” 方初站起身：“还是自己一个人更好。我也……没答应过你什么。” “那天晚上你说太快了，你给了我们两个人时间。”卓陆着急地握住方初，“你的意思就是给你自己时间让你接受我啊！” “你误解了。”方初推开他的手，抬起头，“是你搬走还是我搬走啊？” 卓陆看着这双眼睛里的决绝，他心都凉透。 方初望了望他黑色的瞳仁，她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最晦暗无光的夜，可是她没有办法。她笑了笑：“那我搬走吧。” 她走回房间，打开门时，卓陆说：“……我搬。” 他声音很轻，她听到了一些颤抖。 “谢谢，你的房租我会按季度付给你。”她把门关上。 她靠着门，双腿无力支撑，她缓缓滑下去。这次没有那双手臂将她搂住，她靠着门蹲在了地上。 卓陆僵硬地走去卫生间，脚步最终却停在了方初门口。他摸着房门，却没敢推。 第二天，方初打开房门，卓陆正坐在客厅里。 屋里弥漫着烟草气，很浓烈，她呛得忍不住咳了几声。 “下楼吃个早饭。”卓陆在说。 她淡淡嗯了一声。 两个人在楼下包子铺里相对坐着，卓陆跟前的一笼包子只动了一个，他嘴角发青，吃东西疼，也没有胃口。 方初的豆沙包和小米粥只吃到一半，她起身：“我结完账了，先走了。” 卓陆没有回答她，直直坐在那里。她停在门口：“保重啊。” …… 下班后，方初走出地铁口，她没在道路上望见从前等她的那个身影了。 回到家里，她推开房门，迎接她回家的只有一片安静，和满屋浓烈的烟草气息。 她放下包，把阳台的窗户都打开，走进卓陆房间去开窗时，她微微一怔。 屋里什么都没有带走，被子和枕头歪歪扭扭挤在一起，她把被子叠起来，看见床头柜上的烟灰缸。 烟蒂高高堆积，她倒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再出来时，客厅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也是一样的情况。 她忙完后倒进床上，疲惫没有从她身体里剥离，反而变本加厉，全都侵满了她四肢百骸。 后面几天，方初下班回来总能看见茶几上的新鲜水果。 有时候是车厘子，有时候是切好的凤梨，有时候水果特别多，什么都摆了几个。 她什么都没碰，就原封不动放在那里。水果发烂后被人收走，客厅的地板每次也都光亮如新。 这几天她唯一庆幸的是工作很忙，在白天的忙碌里不会有时间乱思考别的事情。 黄飞宇从分公司回来后给部门安排了很多任务，方初分到几个重要的项目，那些合作公司要求极致苛刻，设计部门的创意一改再改，连她的文案也都被打退修改。她一连几天加班，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晚上八点多，她跟几个同事加完班准备回家。 黄飞宇走来请大家去吃饭，方初不太想去，但被大家执意留了下来。 同事们选了吃火锅，方初没什么胃口，晚饭后黄飞宇要送她，她身体真的快承受不住，脑子里昏昏沉沉，怕路上出事，她答应跟黄飞宇同行。 到小区门口时，黄飞宇把车停下。 “方初，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方初点了点头，回过神时才摇头说：“我没事，我家到了……” “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我给你批个假。”黄飞宇问她，“这么晚了，你那个室友来接你么？” 方初摇头：“我先下车了，谢谢黄部长。” 黄飞宇没再说什么，方初走进小区大门时，眼角余光处还能瞥见他的车子没有走。 她走进电梯，电梯启动的瞬间，她忽然眼前一黑，脑袋狠狠栽在数字按钮上。 她忙把那些按键取消，感觉身体很热，双腿软得打颤。她一路扶着墙，终于到家，直直倒在了沙发上。 今晚吃的火锅有些咸，方初口渴，起身想倒水都觉得头晕眼花。她看见了茶几架子上的几瓶矿泉水，那是卓陆从前放那里的。她伸手够到一瓶，拧开瓶盖时忽然怔了怔。 好像从前都是卓陆帮她拧开的…… 她喝完水起身走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方初醒过来时已经早上十点钟。 她匆忙坐起身，头还很晕，额头有些烫，她应该是发烧了。她给徐莉打去电话，让徐莉帮她请个假。 房门外忽然响起开门声和一串脚步声，方初诧异，这道脚步声不是卓陆的。 她下床打开房间的门。 客厅里，一个中年妇女手上提了几袋水果正要摆在茶几上，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看着方初，愣了愣。 “小妹，我是过来打扫的，你今天在啊？” 方初问：“水果都是你买来的，客厅和对面那间房也是你每天来打扫的？” “是啊，本来想打扫你的房间，但是你房门总是反锁，我现在先把你房间打扫一遍。” 方初叫住她：“是位男士让你过来的吗？” “是啊……” 方初沉默了片刻：“你先走吧，以后不用再过来打扫了，钥匙留下。” 方初吃过了药，睡了一个白天。晚上醒来时她浑身都是汗，汗发完她身体也好了很多，把床单被罩重新换了干净的，又去洗了个澡。她下楼去吃晚饭，在小区花园里来回走了几圈，慢悠悠在散步。 她找了张长椅准备坐下，身侧忽然多出一只手掌，帮她擦了擦长椅，低沉的声音也响在她头顶。 “干净了，坐吧。” 方初抬起头，卓陆正站在她身前。 她坐下，他也坐到了她旁边。 “不用把保洁辞退，你就当可怜她让她挣点收入。” “可我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 卓陆抿起唇：“为什么不能，我乐意。” “我没有告诉你，我觉得自己遇到你之后活成了我从前最讨厌的那类人。” 卓陆怔住。 方初苦笑：“如果跟我亲近了二十年的闺蜜抢走了我的男人，我会痛恨她，也恨这个男的太恶心。而我现在就是这个恶心的人。” 卓陆恼了：“我跟许南阳之间的关系我会处理，你什么都不用顾虑。” 方初没有接话，他压抑着：“方初，现在是2016年了，你为什么还这么保守固执？” “我就是这样，你改变不了我。”方初起身离开。 她回到家里，卓陆没有追上来。她把大门反锁上，转身时望见了角落里那27个礼品盒，她发怔好久。 第二天下班回来，方初在小区门口见到了许南阳。 从来不抽烟的人此刻手里头夹着一支烟，他吸一口咳一下。 他看着方初，神情不像从前那样傻笑，眼神变得深邃晦涩。 方初目不斜视走进小区，许南阳跟在她身后，她回身：“我求你别打扰我，让我自己好好生活可以吗！” “我想了很久，就算你们在一块了，我也要把你追回来。”许南阳把手里的烟蒂丢掉，“新工作我也辞了，重新找到了，我要在这个城市打拼一套房子娶你，什么我都可以去挣，什么苦我都愿意吃，但是我不能……没有你。” 方初很痛苦，她转身大步逃开。 第二天，她一边让中介联系新的房源，一边把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上。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被那些不友善的力量吸入谷底，她知道没有人可以救她，她只能自救。可是她不想违背心底的善念，她觉得自己怎么做都是不对的，好像目前只有拼命工作才能让她不去背负那些负罪感。 中午时，黄飞宇叫大家去会议室里开会，说起了这个季度的工作项目。 “你们各个小组的组长都给你们安排了项目，每个人都要尽心完成自己手头的工作。其中blue bky集团和美客兴超市集团是我们非常重视的项目，blue bky由b组负责，美客兴集团公司特别重视，公司要拿到他们的长期合作，而不是短暂的这一次合作，这个项目由刘浩负责。 ” 方初这组的组长刘浩答应下来，扭头轻声安排方初：“散会后我跟你聊聊，这次我们要全力以赴。” 方初点头，黄飞宇继续在说：“另外就是，在临城我们有一个业内的交流会，我这边报上了五个名额……” 散会后，刘浩告诉方初她被选在交流会名额里。 她发愣，徐莉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去跟部长道个谢啊，这可是出去玩耍的机会。” 方初来到黄飞宇的办公室，她有些局促，并不太想去临城。 黄飞宇微笑：“这也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我看你前段时间身体状态不太好，后面美客兴集团的项目会比较重，也是提前给你放松一下。” “我……” “怎么了，别告诉我你有私事去不了？” 如果她去了临城，卓陆和许南阳是不是就不会找到她，回来的时候房产中介肯定也为她找到了新的房子，到时候他们都不会再碰到她了。是的，谁会想到她还会往临城跑。 方初答应下来：“我去参加，谢谢部长。” 33.第三十三章 交流会持续五天, 方初走后，许南阳没有再在小区楼下碰到方初，他守着她的房门一整夜也都没有守到人。 卓陆同样没有守到方初，他怕她出事，打去电话。 方初正在学习会议上, 她手机调成了震动状态，看见来电后按下了挂断。 卓陆发来信息：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好吗？ 她犹豫着打下几个字：我还好啊。 只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关闭了网络。 晚上, 方初跟同事回到酒店房间，两人准备简单休息一下出门找餐厅吃饭, 同事正拿出手机查找临城的美食。 方初这时接到黄飞宇的电话。 “方初，你来我房间一趟，有个项目要跟你沟通一下。” 方初看了眼天色, 窗外已经是夜里了, 虽然这会儿才六点多钟。 她并不想这么晚出现在异性的房间：“部长，我明天中午开完会找你可以吗？这会儿我跟慧慧在外面吃饭……” 电话里没有回复, 几秒钟后黄飞宇挂断了电话。 方初松了口气，可房门这时却被敲响。 同事慧慧诧异地看着她, 方初起身走去开门。 黄飞宇站在门口：“下楼，我找你有点事。” 方初只能拿着外套跟去。 两人在酒店的花园里散步，黄飞宇问她：“最近几天的学习有收获吗？” “收获很多, 谢谢部长选了我这个新人。” 黄飞宇笑了笑, 停下脚步：“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么？” 方初望着眼前儒雅的人, 她似乎有些明白，但并不想承认什么。 “方初，我想追求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方初脑子很乱，甚至有些好笑，她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连工作都搅在感情里变得一团糟？ “部长，我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我只想安心工作。” “我也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时间追求女生，但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们很适合。”黄飞宇继续说道，“你不妨考虑一下，这种事急不来，你也需要时间多跟我接触，了解了解我。” “我并不想把工作跟感情搅合在一起。” “这二者并不冲突，未来我的发展在分公司，不会在华城待太久。方初，我给你时间考虑，工作和生活里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找我。” “谢谢。”方初礼貌淡然，“我不需要这个考虑的机会，我不想谈朋友。希望今后我们之间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谢谢部长，慧慧还在等我去吃饭。” 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方初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对黄飞宇拒绝得这么直接，对卓陆却不能。她什么都懂，却不想说，更不想去实现。 五天的会议结束后，黄飞宇给大家放了一天的假，让大家在临城四处逛逛。 同事们都比方初年轻，玩性太大，一行人准备去游乐园坐过山车。 她们在路边等出租车，五个人坐了两辆车，方初先让同事上车，正当她准备上车时忽然听到似乎身后有人在喊她名字。 她回头看了看，没有见到什么熟悉的面孔。 但是有人忽然喊了一句“初糖”，她一愣，这才望见身后商场大门处，许母提着手提包朝她挥手，边追边喊着她的名字。 竟然这么碰巧地遇见了！ 方初飞快钻进出租车：“师傅，走吧！” 许母拨开眼前挡路的行人，见到追不上方初才泄了气。 她焦急地拿出手机给许南阳打电话：“我看见初糖了，你把她手机号告诉我！” 许母小跑去公交车站，她等了几分钟都不见公交车来，一咬牙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家。 许爸见她到家后火急火燎地在翻柜子，走来问：“你又中什么邪了？” “我拿那条项链去换个镯子，我看见初糖了，我要跟她道歉！”那条不见的金项链挂在暖气片后面的夹缝里，如果不是前段时间清洗暖气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许南阳为了方初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做父母的才知道那个女孩对自己儿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许母狠狠心，与其让儿子这么痛苦，还不如顺着儿子把方初追回来，只要两个年轻人开心了做父母还能愁什么。 她拿着从前买项链的小票赶到金店：“我之前在你们这里买过一条项链，说是可以加钱换购是吧？” 导购热情地为许母推荐款式，许母挑了一只金手镯：“就这个吧，你算下多少钱。” 许母最后花了一万二买下这只手镯，她结完账，提着手提袋走出金店。 她站在公交站台拿出手机给方初打电话。 方初正在工作群里回复组长的信息，匆忙打字的瞬间已经接听了突然插入的这个来电。 “初糖……”许母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 方初犹豫着，许母急切地喊她：“对不起孩子，我为南阳这小子跟你道歉，你受苦了，阿姨从前也错怪你了。有些事咱们就不计较了，好不好？” “阿姨，我跟南阳都过去了，我在这边还有工作，我先挂了。” “别挂！初糖，我这个儿子做得不对，我和他爸都骂他了。现在他去了你那边我们也同意，你放心，临城这套房子咱们给它买了，让你们在华城付个首付。初糖，你在哪里？阿姨给你买了一只金镯子，这是阿姨想送给你的见面礼，按临城的习俗阿姨上次就该给你的，希望你不要嫌弃晚了。” 许母握着手机尴尬地笑了笑，她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低头准备把手镯放进包里。她打开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一只克数很重款、式简约时尚的镯子被阳光照得金灿灿。她正准备收起来时，手里的盒子忽然被凭空抢走。 一个矫健的身影穿过马路护栏疯狂地跑去马路对面，许母大喊“抢劫啊，抓贼啊”。她握着手机就冲过去。 事情变化太突然，方初对着手机连续喊：“阿姨，出什么事了？” 除了刚刚那句抢劫，手机里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同事们排队在游乐场里买票，她借到一个同事的手机按下110。 三个小时后，方初出现在市医院。 几名护士推着病床向手术室小跑去，方初失神地望着病床上的许母。 鲜血染红了病床，有血液不停滴到地板上。许母还有意识，抬起手挥在半空。 方初回过神冲过去。 “初糖，你原谅这孩子好不好？” 护士将人送进手术室，警察站在方初身后。 “歹徒已经被缉拿，是公然行窃，监控和歹徒口述显示，受害人为了拿回东西一直穷追不舍，两人撕打长达十分钟，歹徒持有凶器，才致受害人受这么严重的伤……” 方初看了一眼那个丝绒盒子里的手镯。 她心情复杂，许爸已经赶来，她对他不住说着对不起。许爸没有怪她，跟许母一样为许南阳的事情向她赔礼道歉。 方初心里全是愧疚，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后面她该怎么办？ 许母失血过多，血库里明明有血，方初却执意要为许母献血。也许这是她想弥补愧疚的一种方式，她也明白，似乎除了这样，她不能让自己去答应什么。 晚上的时候许南阳已经坐飞机赶了回来。 许母待在病房中休养，许爸在守着。 方初跟许南阳站在过道。 许南阳看着她：“吃过饭了吗？” 方初摇头，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是我的责任。”许南阳苦笑，“你别担心，医生不是说我妈会醒过来么。我先带你去楼下吃点东西吧。” 方初摇头：“我买了一个护理床位，你带着你爸爸回家休息，我今晚守着阿姨。” 许南阳没答应，把方初带到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 两个人走进房间，他忽然抱住方初：“我们重新开始吧，初糖……” 方初推开他，她后退着：“这件事是个意外，我们回不去了。阿姨的事我很抱歉，我会负担起我那份责任。” “你负什么责任？给钱还是继续输血？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方初陷入了痛苦里。 她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她飞快拿起一看，却是许母的号码。 她眼里的光黯下，为什么刚刚她会以为这是卓陆打来的。 她僵硬地接起。 “初糖。”许母的声音很虚弱。 “阿姨，你现在不能打电话，你该休息。” “孩子，是阿姨没把儿子教育好，你就原谅他吧，阿姨以后会监督他。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就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原谅他这一次好不好？” 许母说完便一阵猛咳，许爸急着喊她名字，又喊护士。 那边似乎一团乱，方初心乱如麻，许母的声音又响起。 “初糖，答应我，你们重新在一块，婚庆都订好了，阿姨帮你们张罗，行吗？” 电话里，护士在责备病人和病人家属，又对着手机喊了一声：“别让病人为难，她要马上接受治疗。” 方初僵硬地：“好。” 许南阳将她揽在怀里，她听到了他颤抖又欢喜的声音：“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不起你，我明天就跟你签下婚前协议和婚后协议，如果我再犯错，你怎样都可以。” 方初像个木偶：“我想静一静。” 许南阳没为难她，他也有些担心病房里的情况：“我今晚先去病房守着，明天再来接你过去看我妈，可以吗？” 方初点头。 房间里安静下来，她蹲下身，她觉得自己被心头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 她焦虑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她看看窗外的夜色，冬日刚刚过去，路面的树木一点点抽出绿芽。她转回身，来回在房间里走了个遍。她拿起水杯想喝水，又僵硬地停下，转身将水杯挂在酒店房门后的门把上。 她看着那个水杯沉沉地倒挂在门把后，重量太沉，水杯在她眼前微微摇晃着。 她刚刚心里明明不是这么答应的，她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方初躺回床上，她半梦半醒，在梦里被蛇追赶，她双脚和脖子都被缠住，挣脱时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打开灯，看着门把手上的那个水杯发怔。 她起身，站在门后。她把水杯取下来，忽然松开手。 砰—— 一切都碎在地面，那些沉重都被她亲手打消掉了。 眼眶里滑出一点湿湿热热的东西，她拿起手机。 …… 卓陆睡在别墅。 凌晨一点，他的私人手机响起急促的铃声。他这几天睡得很浅，总是担心方初。可是这部私人手机除了沈放和他一群朋友偶尔会打进来，便再也没有看见过方初的名字。 这会儿，他看着屏幕上的“初初”飞快按下接听。 “方初，出事了？” 方初在电话里沉默着。卓陆跳下床走去衣帽间，“快说话。”他单手解开睡衣纽扣，一边扯下一件衬衫。 “卓陆。”方初声音很疲惫，“我想跟着心走。” 卓陆停下动作：“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来找你。” 方初把一切说完，她很痛苦：“我不想伤害谁，可我真的想跟着心走，我不想再迷失下去了。” “别怕，我马上就过来。”卓陆已经换上外套，他匆匆下楼去开车，“待在房间里不要乱动，不要乱想，回床上去睡觉，六点钟前我能出现你门口。” “好。” 方初一直等着。 她没有睡着，这几个钟头像是度日如年，她看了下时间，5点40分。 她打开灯，坐起身，房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她跳下床光着脚跑去开门。 卓陆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门口，她抬头看着他，一把环住了他的腰。 他们抱了很久。 她感觉自己被这个拥抱保护着，她所有的疲惫在这个怀抱里都能得到安抚。 卓陆揉揉她头发，轻声说：“我来解决，我带你回家。” 她轻轻说“好”。 34.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 许南阳看见酒店房间里空着，他懵在原地，僵硬许久给方初打去电话。 方初接起：“对不起，我回华城了。” 后面的事都是卓陆在处理，方初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她只知道从今天起许南阳不会再缠着她了。 …… 许母在病房里问许南阳跟方初的事，许南阳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许母身体康复了许多，急了就吼道：“快说给我听呀！” “妈，你好好养身体吧。以后我跟方初……都不会再有可能了。” 许母和许爸都不明白, 为什么许母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都不能换回方初的回心转意。许南阳没有解释，让两人别再管。他起身走去过道, 外面有个年轻帅哥在抽烟，他找人家借了一根。 中午时，卓陆从华城赶回来跟他见面。两个人谈了很久, 他看着卓陆眼眶下来回奔波的疲倦, 回想起两个人的对话，他放手的同时也认了输。不是卓陆让他输的, 是方初。 他吐着烟雾，他很明白, 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这次做下了这种决定，他便永远无法再说服她接受，也再也无法求得她原谅。 …… 方初觉得生活再次变好了, 她甚至觉得比从前的日子更安心。 下班回家后, 卓陆站在地铁口等她。 他穿着挺括的西装, 看见她时忙走过来。 徐莉跟方初一起，见到卓陆有些惊讶：“这是你男朋友吗？老天，看着就很多金很土豪啊！” 方初好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徐莉追问：“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卓陆已经来到方初跟前，方初昂着头，目光落在卓陆眼里。她微微笑着回答徐莉：“是啊。” 卓陆朝徐莉说：“你好，我叫卓陆，是初初的男朋友。” 徐莉笑呵呵地：“你好啊，我叫徐莉，跟方初是同事。没想到方初的男朋友这么帅，她一直藏着，这下被我发现该请客了吧！” “没问题。”卓陆笑道，“你们挑个时间，你帮我把初初的同事叫上，我请大家吃个饭，吃什么都行。” “真的？”徐莉就这么愉快地跟卓陆做下了决定，卓陆嘱咐她让大家也带上男朋友。 徐莉走后，方初朝卓陆说：“刚刚她也就是开玩笑的，你这样会破产的，你不知道我们小组的女生特能吃。” “不会破产。”卓陆好笑，他牵起方初的手，“刚刚我听到你承认我是你男朋友。” 方初唇边抿着笑。 从临城回到华城已经一周了，她和卓陆每天的生活都像从前一样，一起逛超市买些菜，一起做饭。这种状态很像从前，又似乎并不一样。谁都没有挑破关系，除了刚才。 “我回答错了吗？” “我觉得非常正确。”卓陆牵住方初的手，低头看她，“我想履行一下男朋友的职责。” “什么？”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额头：“早就想亲一口了。” 方初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我们今晚做什么菜呐？” “你想吃什么？” “忽然有点想吃舅妈做的鲫鱼汤……” 卓陆从方初手机上存下王胥慧的号码，拨去电话：“舅妈，初初想吃鲫鱼汤，我想请教一下您该怎么做……” 方初忙要从卓陆手上抢过手机，卓陆比她高，举在耳朵边就是不给她。 王胥慧听到卓陆这句话，又听见到两人的打闹声，电话那头的她渐渐露出笑容，什么都没有问，只说起烹饪的方法。 回到家里，卓陆把香气腾腾的鲫鱼汤端到餐桌上，汤汁白亮，看着就已经很有食欲。 这顿饭方初吃了很多，卓陆见她吃得香也同样食欲大好，他吃得又快又大口。 方初忙搁下勺子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吃过饭，卓陆要洗碗，方初握住他手腕：“我自己来。” 卓陆不让她干，她把他推出厨房：“你能做饭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以后厨房你还是少呆吧，我来洗。” 卓陆没有跟她再争：“那以后我们出去吃，你想去哪吃都可以。” 方初在水龙头下忙碌，看着他笑。 他们一起在楼下花园里散步，回来后，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方初躺下不久，门外响起几下敲门声，很轻。 “我。” 她听到男性磁性的声音从喉头里逸出来。 方初心跳得有些快，她起身坐了一会儿才走去打开房门。 卓陆抱着一个枕头：“我进来了？”他在等她答应。 方初看着他，点点头。 他把手臂给她当枕头，另一只手臂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她闻着他身上的烟草气，感觉到他心跳的频率，现在，她很安心。 这一晚，卓陆什么都没碰。 他像搂个娃娃睡觉，动也不敢动一下，直到方初睡着才敢硬了起来。 他真怕太凶猛反而吓到了她。 …… 第二天，方初来到公司，她们部门里早已经议论了起来。 是徐莉说方初有个超级帅的男朋友，部门里的年轻女生都喜欢八卦，不免都把方初当成了今天八卦的主角。徐莉说：“她男朋友昨天说叫我们挑个时间他请客，还可以带家属哦。” “这种喜事必须宰一顿。”有人凑过来问徐莉，“莉姐，初初姐的男朋友真的很帅？你是不是逢人都夸啊，有黄部长帅吗？” 徐莉愣了一下，方初忙说别打扰大家工作。 其实眼尖一些的人不难看出黄飞宇对方初好像是有些特别。 慧慧说道：“帅不帅咱们见过不就清楚了，初初姐，今晚让你男朋友请客好不好？你放心我们不点贵的，我们就吃那家火锅店。” 大家起哄，非要方初答应。方初无奈地看了一眼徐莉，徐莉用委屈的小眼神在求原谅。 黄飞宇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她们身后，开口：“我见过，是挺帅的。” 办公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方初回头，忙起身说：“对不起部长，都是我不对，不该在工作时间谈论私事。” 黄飞宇淡淡一笑：“是我见过的那位男室友么？” 方初只能点头，黄飞宇看了她一眼，端着咖啡走进了自己的部长室。 办公室瞬间又炸开了锅，徐莉忙跟方初道歉，大家这会儿听黄飞宇都说帅了，非要方初在今晚把男朋友带出来遛一遛。 方初无奈，给卓陆打去电话。 卓陆笑道：“好啊，我今晚下班可以早一点。” “会不会不好啊？” “没什么不好，这样你那个男上司就不敢打你主意了，我挺高兴。” 方初抿起笑：“那就去我们公司聚会常去的一家火锅店吧，差不多就是我们组的同事，应该有八个人，请客怎么也要花一两千。” “这些你别管，不吃火锅，地址我来定。” 通话结束后，大家听完那头真的答应下来都很期待，毕竟日复一日的工作里总渴望能发生一些不一样的消遣。 快下班时，卓陆给方初发来了地址，方初告诉给了她们组的同事，又让大家带上男朋友一起去。 慧慧忽然惊讶起来：“marine cuisine？这是一家很高档的餐厅啊，消费特别贵的，初初姐，你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让他别破费了，我们就吃火锅就行，本来大家也是想娱乐一下。” 方初不知道这家餐厅，慧慧解释：“反正我只听说吃一顿就可以花掉一个月的工资了，还要高级贵宾才可以预约得上。” 徐莉咋舌，也劝：“方初，你给你男朋友打个电话，否则我就是罪魁祸首了。” 方初拿起手机给卓陆拨过去。 “我开车来接你们。” 方初忙问：“你定的是一家什么餐厅？我同事说那里很贵，你不用这么隆重，她们就是想看看你，我们重新选一家餐厅吧，我来选。” “我都安排好了。” 方初顿住：“可是万一很贵怎么办？” “你男朋友在，担心这些干什么。”卓陆笑，“你当我是个富二代，花老爹的钱。” 卓陆挂了电话，让方初这边收拾一下等他。 方初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她担心卓陆刚来华城就这么消费会不妥。 两个人认识不算长，她的确还没有了解过卓陆的家庭。她之前只是听到许南阳提过一次卓陆家庭条件很好，她在许南阳那里感觉到卓陆的家庭应该是他不愿提的雷区，便从来没想去过问。她不看重物质，觉得卓陆哪怕跟她一样只是普通人，凭他身上的优点未来两个人也能慢慢打拼起来。 那头态度肯定，她没再去劝了。 徐莉问她怎么样，她笑了笑：“没事，他都订好了，把你男朋友叫上一起过去。” 办公室里，女生们在补妆，大家都开始议论起来这个能把聚餐地点选得这么高档的同事家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 黄飞宇这时提着公文包走到办公室，年轻的同事忙喊：“部长，我们去聚餐，初初姐男朋友请客，一起去吧？” 同事已经这么说了，方初也打算走过去表示一下。 “不了，你们玩得尽兴。”黄飞宇看了一眼方初，“别玩太晚，记得明天的重要项目，我们要去客户公司洽淡。” 方初忙应下：“我不会耽误的。” 卓陆打来电话说到楼下了。 方初跟同事们一起下楼。 大厦下的临时停车场中，一辆造型炫酷的宾利车上走下西装革履的男人，卓陆的西装一向正式中带些时尚设计，让整个人沉稳里多了一丝不羁。但看他看起来并不那么桀骜痞气，他双眼都落在方初身上，笑起来时，夕阳黯然，早春失色。 方初原本还是诧异那台车的，但见到卓陆便不由得想笑。她听到身后几个同事的惊呼，笑了笑走上前。 “我今天状态是不是挺不错？”卓陆问她。 方初点头：“可是这台车是怎么回事？” “不是跟你说了我拼爹么。”卓陆轻笑。 方初还有话想问，但身后有同事等着。她挽起卓陆的手臂回头对同事们介绍：“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卓陆。” “初初姐，你男朋友还真帅！” 徐莉忙说：“我夸得没错吧。” 后面女生们眼睛都看直了。 卓陆带着礼节性的微笑朝大家点了点头，问方初：“你们人齐了？那就上车吧。” 方初刚想问只有一台跑车，要怎么坐。卓陆已经回过头去，后面正有穿着西装的司机走过来。 卓陆道：“让你同事上车。” 他还安排了一辆加长商务，坐下她的同事完全没有问题。 宾利车上，方初看了眼卓陆，他专心致志在开车，她捋了捋耳后的头发，心里有很多话想问。 “这台车是你家里的吗？” “是的。” 方初心里有很多疑惑，她问起：“平时那台大众呢？” “也是家里的。” “可你上次说那是跟朋友换着开几天……” 卓陆无声了片刻，在想怎么解释这一切，其实他不太敢说。 撒下一个谎言却要用无数个谎来圆，早知如此他何必呢。他握着方向盘，眼里眸光沉沉，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今晚就想把生米煮成熟饭。 方初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没听到他的回答，再问：“卓陆，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开着公司。” 这下方初便有些明白了，她沉默许久：“你从前说要在我附近找房子，那为什么不住在家里？卓陆……这次你是为了我从家里带出来这些车子的？” “算是，但是我和家里面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那你在华城又是做什么工作？” “初初，明天我带你去我工作的地方亲眼看一遍，好不好？” 方初不再问，回道：“嗯。” 到了地方，方初看着眼前坐落在海岸花园里的一家高档餐厅有些发怔。 卓陆把钥匙交给泊车员，牵住方初的手：“我早就想带你来了，但是你做的饭比外面的都香。” 他的幽默让两人间的气氛轻松起来。 天色忽然有些变化，头顶飘起了雨丝，卓陆手掌罩在方初头上：“走吧。” 位置已经订好，同事们都是第一次进入这种高级餐厅，原本的闹腾在这里都统统收敛，说话与用餐动作都变得含蓄起来。 卓陆道：“初次见大家，别拘谨，我也是有事拜托大家，这顿饭该请。” 徐莉笑：“你放心，我们在公司一定帮你照顾好女朋友。” 气氛这才热闹起来。 服务生端来红酒，方初看了一眼，是拉菲。 慧慧年轻，等服务生离开后连连惊叹：“初初姐，真没看出来，你男朋友这么土豪！” 方初心里还是有些不真实，似乎也有一种说不明白的不安。她笑了笑，听到同事们在问卓陆的工作。 卓陆没有透露，只说在帮家里的忙。于是大家眼里方初的男朋友已经成为了一个富二代。 这顿饭方初吃得并不怎么开心，高级餐厅里讲究用餐礼仪，她们都有一些拘谨。这里气氛高雅，连小提琴师的小费都能抵得上她一个月的房租。她并不习惯，垂下目光时，卓陆握住了她的手。 用餐结束，有专属服务生送上今晚的贵宾礼，礼物几乎都是为女士准备的，各大品牌的香水和热门口红色号、女士丝巾。卓陆让方初挑，她朝服务生微笑：“选香水吧，谢谢。” 香水里正好有几支精巧装，她让徐莉分给同事。 走出餐厅，卓陆安排司机送大家。 泊车员将车停在门口，门童为方初和卓陆撑着伞，卓陆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回家的路上，方初话很少。 车厢里放着音乐，外面雨下得有些大，晶莹的雨珠密密麻麻落在车窗玻璃上。 卓陆问：“晚上吃饱了吗？” 方初点点头，片刻才想起卓陆在看路况，看不见她的动作，她回：“吃饱了，你呢？” “只要看见你，我不吃不喝都可以。” 方初一笑，她有些累，闭上了眼睛。 回到家里，她先进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卓陆忽然将她抱住。 他说：“明天你空了就联系我，我带你去我工作的地方看看。” “嗯。” “初初，我爱你。”他把这句话灌进她耳朵里，辗转含住了她耳垂。 方初浑身颤栗，推开他：“早些休息吧，明天我有很重要的工作不能出错。” 卓陆点点头。 方初洗完澡回到房间，卓陆进卫生间冲完澡很快也回到她房间里，方初手里正拿着那本《超市经营与管理》。 卓陆看着她：“这么晚还看什么书。” 她把书放在床头，卓陆将灯关闭。 他躺到她身边，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方初把枕头放平，躺下时被卓陆搂进他怀中。 他吻了吻她额头：“今晚可以吗？” 她怔住，脖子和脸都在发烫。 卓陆的吻顺着额头滑下，吻在她鼻尖，嘴唇。 她张唇接纳他的蛮横，直到忍受不住他手掌带来的颤栗。 “戴，套。”她按住他手腕，声音喘.息着，很轻。 35.第三十五章 “我出去买。” 卓陆起身打开房门, 外头雨还在下，方初在房间里喊他带伞。 他直接冲出了门，没拿伞。 方初下床走进厨房，她拿出冰箱里的牛奶。手指摸了摸唇角，身体上似乎还有卓陆手掌落下的滚烫。她心跳得很快, 打开牛奶的瓶盖，回过神时才发现牛奶都倒在了她睡衣上。 大腿都被浇湿，她忙拿毛巾擦干，准备重新洗一个澡。 她回卧室取睡衣, 打开衣柜时，她手指停在一件吊带睡裙上。 丝质的睡裙是很温柔的浅粉色, 她很早之前自己逛商城时看见了这件。她的睡衣都是棉质的款式，但女人总有对某件美好的物品钟情的时刻，哪怕生活里并不会用到。她买了很久, 一直没有穿过。 她取下, 走进卫生间。 卓陆回来时，方初正在卫生间里揉洗睡衣。 他站在门口, 灯光下的她皮肤更加白皙，他第一次见到她穿成这样。裙子只到大腿中间, 她不算很高，比例却好，裙子下的双腿修长而白皙。也许水声太响, 她没听到他进门的声音。 她抬起手背将滑到侧脸的头发捋到耳后, 他看着她脖子上那颗小黑痣, 微微抿起唇角。今晚的她娇俏妩媚，他眼眸里炽热翻涌，喉结上下动着，走过去。 “明天再洗。” “就快洗好了。” 卓陆忽然就把方初打横抱走。 他把她抱回房间，吻和身体落下。 方初偏头时看见他买的东西，袋子里还有一罐糖果，小粒得像一颗颗珍珠，她不知道是什么糖，也不知道他怎么会额外买这样东西。 他把她嘴唇咬得有些疼。 后面，她终于明白那罐糖果是干什么用，脸红到不能看。 那股力量闯进来时，她指甲深深抠进他后背皮肉里。 ……她承受不住第三次，他恋恋不舍，又有些好笑地中止。结束后，卓陆拨开方初脸颊凌乱的头发，吻吻她额头说：“快睡吧。” …… 第二天早晨，方初醒过来时闻到鼻端的烟草气，这里是卓陆的房间。她睁开眼，正对上卓陆的眼睛。 他笑着，好像日月星辰都在他眼里。她眯了眯双眼，缓过神后伸出手。她手指一点一点抚摸他眼睑下的卧蚕：“你眼睛很好看。” 卓陆笑：“你长成这样，我才看不够。” “现在几点钟了？” “六点半。” 时间还早，方初不着急，她平时都是这个点醒，但这会儿还很困，她懒懒地窝在被窝里。 卓陆的手臂从她脖子后穿过，他把她搂在胸膛。 “你再睡一会儿？” 方初摇摇头，她圈着他的腰，翘起唇角。 卓陆怀里的人此刻就像一只懒猫，他低头微笑看她，把手臂收紧了一点。 方初的闹钟在十分钟后响起，卓陆帮她划掉。她恋恋不舍地准备起床，卓陆在耳边问她累不累。 她点点头。 “不如你今天请个假吧。” “我今天的工作很重要，我们公司想拿下一个大客户的长期合作，不能出错。” 卓陆无奈。 两人收拾好后出门吃早餐，卓陆坐在方初对面，“今天忙完就告诉我，我来接你。” 方初说好。她心里其实还有很多疑问，但是她想，等下午忙完工作跟卓陆碰面后就能明白了。 分开后，他们各自上班。 方初今天到公司时比平时晚了一些，办公室里早已经炸开了锅，话题都是方初和卓陆。 经过同事们的口耳相传，她们部门都知道她有个超级大方的土豪男朋友，有钱颜好，衬衫下绷着的身材还十分有料。方初听得有些不自然，想到了昨天晚上。 她让大家抓紧干活：“再说小心被扣工资，现在已经上班了。” 组长刘浩昨天有事没有去，笑道：“方初，下次你男朋友再请客一定要叫上我，我也想坐坐宾利。” 女生们都笑起来，闹腾里忽然插.进一个冷淡的声音。 “我怎么看见他平时开的是台大众？” 这声音是黄飞宇，大家都不敢再说话，方初从座位上起身。 “部长，我手边的资料准备好了，您有时间的话我想再跟你请教几个问题。”她知道上班时间聊私事是她的不对，但是黄飞宇这句话似乎也有些欠妥。 “嗯。”黄飞宇淡淡点了下头，“大家好好忙手头的工作。” 同事们不敢再说，并没有人仔细纠结黄飞宇那句话。 方初打开电脑忙起工作，她整理好ppt，为下午去美客兴超市集团做起准备。她检查无误后把文件打包发到了黄飞宇的邮箱里，起身去茶水间添水时，她恰好听到别人口中提了她的名字。 她端着杯子站在旋转台外，一边听里面的八卦，一边摸着架子上毛茸茸的绿色多肉。 “也就是装阔，选在那种地方，你们不记得方初小气得连买口红都不跟我们拼邮？八成宾利也是租的，黄部长都亲口说了她男朋友平时开的是大众，部长的话能有假么。” “诶诶，方初挺漂亮的，平时又低调，没看出来是这种人呀……” “她低调？你搞笑吧！她才来公司两个月，一个月就转正，年会上拿到新人奖，还被选到交流会上。还有，我听说部长对她也有意思，你们看不出来吗……” 方初手臂忽然被人碰了碰，她扭头看见是徐莉。 “丫的，b组这群女的眼红成什么样，她们就是嫉妒，你别生气。” 徐莉话刚说完，里面又有幸灾乐祸的声音：“这次美客兴集团的项目不只是她们a组负责了，我们b组也要加入进去，组长刚刚跟我暗示了好几遍，嗯哼，下午我也是代表团成员之一……” 方初端着杯子走进茶水间，她一边接水，一边回头朝里面尴尬的三个人浮起淡笑。 她看着刚刚说得起劲的姚岚珊：“是么，恭喜你啊。” 三个人都没好意思说话，方初收起脸上的笑走回办公室。 她敲响部长室的门。 “进来。” “部长，刚刚我把下午要用到的资料都发给您了，您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没有打开，等下给你答复。”黄飞宇低头翻阅手边的文件，没有抬头看方初。 方初站了一会儿，只能走出去。 回到座位上，她们小组的工作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刘浩刚刚说b组也要参与美客兴的这个项目合作，姚岚珊下午也要同方初她们一起去美客兴集团。 徐莉和慧慧在群里气着b组的不要脸，她们小组很团结，大家都安慰方初不要跟红眼病生气，不值得。 中午时，她们在楼下的快餐店吃饭。方初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是卓陆打来的。 她拿起手机微微一笑，对面女同事挤眉弄眼：“是帅哥男朋友打来的吧？” 方初点头，同事羡慕：“真甜！” 她接起电话：“喂，吃饭了吗？” 卓陆开了一上午的会：“还没有，初初，我嗓子哑了。” 方初没听出什么异常：“你怎么了，感冒了？” “我上午说话太多，喉咙不舒服，我肚子也饿。” 电话里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低沉有磁性，甚至有一点求安慰的意思。 方初笑了笑：“你多喝点热水，去吃饭。” “这就完了？” “你要怎样啊。”她说，“回家我用冰糖给你煮梨水吧。” 同事瞎起哄：“同居男女，啧，怎么看都是豺狼与小喵咪。” 方初尴尬得起身找了个地方接听。 “你亲我两下。”卓陆整个后背仰在办公椅上，双腿搭在桌面，一身轻浮痞气，他勾勾唇，“我教你，噘着嘴，木马~就这样。” 方初脸发烫：“我跟同事在吃饭呢。”她轻声说，“我挂了。” 话筒里嘟一声响，卓陆好笑，想着昨晚浑身的舒爽，有些怅然若失。 王熙敲门进来：“卓总，午餐您去餐厅吃还是帮您端到办公室里来？” 卓陆起身走去公司餐厅。 王熙一边跟他汇报下午的工作：“集团的设计部门一直有所欠缺，我们今年打算聘请外包公司，将营销方案和一些活动策划交给外面的设计公司来做，还有一些跟政.府有关的项目策划书也需要聘请高资历的文案策划。下午两点有个简短的会议您要在场，ie设计公司按照我们的要求准备了一套方案……” 卓陆淡淡地：“知道了。” 36.第三十六章 方初跟同事们吃完午餐回到公司, 她把等下要去客户公司用到的资料都打印了出来。 黄飞宇回到办公室，经过时叫了她：“方初，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方初放下手里的资料。 “部长，那些邮件您看了吗？” “我看过了，你做得不错, 但是这次有些调整，等下你不用去美客兴集团了，我找了部门里别的同事，她资历足够, 我想了下应该更尊重客户公司。” 方初沉默下来。黄飞宇道：“你出去忙吧。” 姚岚珊这时敲门进来，朝黄飞宇笑道：“部长, 我都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传给你的资料打印出来了么，带上就走。” “我现在就去打印。” 方初开口：“等一下。”她看着黄飞宇, “部门里别的同事资历都比我高, 这一点我承认。但我认为我的工作能力跟她们不相上下，况且这次的方案是我在做, 部长，我想问几个问题。” 黄飞宇端坐着：“你问。” 方初看向姚岚珊：“美客兴超市往年在营销方案上走的什么路线？” 姚岚珊愣了片刻：“他们集团……我们是负责设计的, 我只知道那些文案内容，怎么知道别人的营销方案。” 方初淡淡一笑，说出去了她最近专研的结论, 她又问：“对方集团近两年来最成功的一次营销案例你看过吗？他们集团在全国各大百达广场内还专门开有进口商品超市, 每期商品上新的中文推广你看过几篇？你觉得最可取最需要改变的地方分别是什么？” 姚岚珊尴尬得答不上来, 有些怨恨地瞪着方初。 方初问：“2016年华城下达的政策里，美客兴集团……” “方初。”黄飞宇打断，起身，“带上资料，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过去。”他深深看了一眼方初。 …… 美客兴集团。 方初一行人抵达楼下后被接待引去会议室。 电梯门打开时，方初看见大厅里穿行着一个熟悉的侧影。她想了想，似乎是之前的室友陈意南。 陈意南正走去技术部门，穿过大厅时隔着人群望见方初，他愣得张着嘴巴。 方初有些好笑，隔着人群，她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们来到会议室等候。方初忽然一怔，陈意南跟卓陆是同事，卓陆也在这里上班么？ 黄飞宇在叮嘱他们：“公司很重视这次的合作，我们一定要留下好的印象。” 方初被打断，没再去思考。 接待给他们端来热水，方初说着谢谢。门外渐渐传来脚步声，方初跟黄飞宇他们站起身，看见门口穿着职业西装的女人走进来。女人表情严谨，抬手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看样子应该是助理。 方初知道这次会有美客兴的执行总裁在场，她跟同事们一样做好了准备。视线里，门口迈入男性修长的双腿，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高挑挺拔，他步履从容，可是方初的表情却瞬间僵住。 出现的人是卓陆！ 他在人群中一眼碰上方初的视线。一瞬间，他眸色变沉，薄唇抿着，他并不知道方初的公司就是ie设计，他只明白这种被迫“坦白”的结局并不好。 黄飞宇也是愣住，只是他反应很快，在其他高管介绍卓陆身份时已经礼貌地朝卓陆伸出手去，微笑里也带着一丝畏惧与歉意。 方初听着耳边高管的话：“这是我们集团ceo卓总，你们开始吧。” 方初僵硬地坐在座位上，她腹部和大腿忽然被烫到，忍着没发出声音。她低头，原来是刚刚接待倒的热水被她打翻，她想都没想就拿起手边的a4纸去擦。 她以为手上的是纸巾，但这是她拟出来的重要资料。她慌乱地放下，抬起头时，对面的高管皱着眉看她，并不喜欢她这样的冒失。 她手掌发颤，死死揪着被打湿的阔腿裤。姚岚珊就坐在她身旁，见她这样压低了声音嘲讽她。 “方初，第一印象都被你毁了，你可真厉害。” 方初垂下头，这会议室里暖气太足，她如坐针毡。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卓陆低沉的声线响在她头顶：“烫到没有？” 她扯出手腕，他重新握住，紧攥着她起身，手臂拥着她。 “会议开始。”他丢下这句话带着方初离开了会议室。 大家都没料到这一幕，哪怕是王熙这个助理也不知道卓陆跟方初是什么关系。姚岚珊前一秒还沉浸在卓陆的颜值和气场中，毕竟刚刚他过来时她还以为他是来找她。 王熙示意：“我们继续。” …… 方初被卓陆护在怀里，她看着眼前门上的字，“执行总裁办公室”。办公大厅和其他部门的员工都透过玻璃望向这边，卓陆将她带进这间总裁办公室。 “烫到没有？” 方初说不出话。他眼里光芒沉沉，蹲下身准备掀开她毛衣。 方初后退着，直接靠在了墙上。 卓陆看着她：“我今天就想告诉你的，昨天我们说好的。” “可是……” “初初，我不是故意想骗你。” 方初一直没有说话，卓陆紧张：“这是我爸的资产，我其实什么都不懂。” “你不是……窘迫到没有钱吃饭吗？”方初声音暗哑，她想起两个人在华城的第一次相遇。她看着他笑了笑，转身就走出办公室门。 卓陆追上来，她冲去按电梯。 他一把握住了她手腕，周围投来很多异样的目光。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方初快步钻了进去，卓陆跟在她身后进来。 方初冷冷地：“我今天把工作搞砸了，对贵集团我很抱歉，相信我的上司会处理好那边。现在我就想出去透透气，你别跟着我。” “方初，我昨天不是已经跟你坦白了么。” “也许有很多富二代都可以开着跑车去吃高级餐厅，可是这个集团的执行总裁呢？我来之前做好了准备，我不知道这个ceo的名字，但我知道他占着股份，他资产不可估量，他每天都管着几万的员工，他跟我这种小职员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电梯门打开，方初大步走出电梯间。 卓陆狠狠拉住她的手，她吼着：“别跟着我！” “这是我父亲的产业，如果我没有接受，我就只是大学附近开着小酒吧混日子的小老板。方初，我没想骗你，我只是太渴望得到你。” 方初眼眶发红：“你得到了，你泡妞的技术真的很成功。” 卓陆僵在原地，方初已经走出大厅。他狠狠把拳头捶在墙上。 王熙打来电话：“卓总，发生什么事了？” 王熙听他没说话，继续汇报说：“ie设计您有什么想法吗，他们的展示刚刚很成功，除了之前您和他们员工的一个小插曲……” “可以签约，指定对方公司的方初来负责以后的工作。” 卓陆上楼时，接待正送着黄飞宇的团队准备离开。 黄飞宇停在卓陆身前，歉意地朝他说：“卓总您好，很抱歉之前不知道您身份，还希望没有唐突到您。”他一边解释一边介绍自己的身份，伸出手想跟卓陆握手。 卓陆不为所动，穿过他们身边。 姚岚珊喊：“卓总。”她声音娇软，她走到卓陆身前，“卓总您好，我叫姚岚珊，以后都可能会跟贵集团有紧密的合作往来。刚刚我同事有些冒失，她没有惊扰到您吧？” 姚岚珊显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她第一次接触这种层面的男人。卓陆的确十分出众，不管是外表还是身份上。姚岚珊翘起红唇继续说：“希望您别为会议上的小失误生气，那是我们公司的新人，不懂规矩，我回去……” “姚岚珊。”黄飞宇制止她，“我们该走了。”他朝卓陆欠身致意。 卓陆眉眼微挑：“你回去准备怎么样？” “我回去一定让她为今天的冒失跟您道歉，作为前辈我会好好说说她。” “跟你们公司的合作，我已经指定方初为负责人。”卓陆睨了一眼，转身走进办公室。他没挑破跟方初的关系，他了解方初。刚刚她在楼下红着眼眶，他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他给方初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 方初从美客兴集团离开后来到附近的商场。 她转了一圈，买了毛衣和裤子，她进试衣间换上，让导购帮她把旧衣服装好。 结账时，她用微信扫码支付，付完才发现自己多打了一个0，七百变成了七千。她忙拿给导购看，导购叫她别着急，为她操作着退款。 方初转身找了沙发坐下，她抬起头，在试衣镜里看见自己眼里的晦暗和迷茫。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女士，好了，你看下收到退款了没？” 方初拿起手机：“收到了，麻烦你们了。” “不客气，您慢走。” 她离开商场回到公司。 徐莉一直留意她的表情，等她坐下后悄悄问她：“怎么回事？你怎么没跟部长他们一起回来？刚刚组长和姚岚珊说你在会议上犯了小失误，怎么了？” 方初摇头：“没什么。” “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方初没说话。 部长室里，黄飞宇越过人事，给ceo打去电话。 “刘总，我申请结束公司策划部部长一职，到武市分公司报道。”他很清楚卓陆那样只手遮天的身份足够把他从方初身边踢开一百次，也能让他在华城爬不起来。 姚岚珊这时敲响门走进来：“部长，为什么今天方初在客户公司里犯了这么愚蠢的失误都能成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我不服，就算不是组长担任，也轮不到她！” “客户自有客户的定夺。” “难道就是因为那些资料上策划人的名字是方初？” “已经决定的事你必须按照公司的要求接受。”黄飞宇并没有解释，只说，“方初回公司了吗？去把她请进来。” 姚岚珊只能窝火地走到方初办公位前：“部长叫你。” 方初敲门。 “进来。”黄飞宇起身，“坐。” “您有工作直说吧。” “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室友就是你男朋友，也不知道他是美客兴集团的总裁。方初，我为之前的唐突感到抱歉，希望你能谅解。” 方初很平静：“您太客气了，您不用这样。” 黄飞宇看出方初和卓陆今天的不寻常，他是聪明的，并不打听，只说：“美客兴指定你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公司也是沾了你的光吧，暂时跟我们签下了两年的合作协议。” 方初微怔。 “我下周就会去分公司那边，新的上级我会打好招呼，今后你在公司可以自由一点。” “谢谢，您不用这么客气。” “我的话都说完了。”黄飞宇道，“祝你工作顺利，也祝你幸福。” 方初看了他一眼，又回复了一句谢谢，她转身走出办公室。 黄飞宇的目光追随在方初身后，他承认卓陆的眼光的确很好，方初的背影渐渐走远，但是留在办公室里的幽香还没散，那个背影也很倩丽动人。可惜他眼里事业比女人重要，他也没这缘分。 姚岚珊并不知道卓陆跟方初的关系，她为这次的工作结果和卓陆对她的冷淡态度生闷气，b组已经闹开了，都知道了方初有男朋友今天却还在会议上装柔弱，企图勾引对方集团的总裁。 徐莉和慧慧跟方初算是小组里关系最近的，方初不管这些流言，她们俩却看不下去。两个人走到茶水间把姚岚珊的水杯撞翻。 徐莉娇滴滴说：“哎呀，不好意思，我是看你杯子里的咖啡不干净。” “我杯子里的咖啡怎么不干净了！” “你嘴巴不干净，污染的啊。” 姚岚珊瞪着徐莉：“真是有病，我指名道姓骂你了？” 下班时间到了，方初提着包和衣服经过茶水间。 她停下，冷淡的视线落在姚岚珊身上：“你再造谣，我就不客气了。” 她走去电梯，姚岚珊把她堵住。 “我造什么谣了？你男朋友开大众就承认啊，这么虚荣干什么，觉得别人看不出来是装阔么！还有今天，你要是没装柔弱勾引对方集团的总裁，我敢素颜一个月！”姚岚珊现在被气得不轻，咄咄逼人，“你敢不敢把你男朋友拉来承认，装成你们这样我还真看不起，还以为自己男朋友是集团总裁了！” 方初开口：“零度的报告是你做的吧，报告经手到我这里，我帮你把错误的数据改了。treasure的training project book，我无意看到你们组的电子版，你搞混了多条概念，这是明天就要交到客户公司的，印刷打版都做好了，我下午没来得及告诉你，这桩失误你还剩24个小时挽救。你再说我坏话，我把这些失误都递交上去。” 姚岚珊被惊吓到，飞快跑去自己工位上打开电脑。 徐莉说：“早知道你就别告诉她了，让她长记性。” 方初淡淡一笑：“不告诉她也不行，否则失误都算在我们部门了，谁都遭殃。” 慧慧说道：“初初姐，你刚刚真霸气！美客兴集团这个项目你好好做啊，争取升职加薪！” 方初笑了笑，转身走去电梯时眼里却全是黯然。 她本来不想回家，徐莉问她为什么不回，见她没说，便拉着她一起走进地铁站。上了地铁没有回路，她走出地铁口时，一眼撞上卓陆的眼睛。 他站在外面等她，朝她走过来。 徐莉跟卓陆打着招呼，她见方初连看见卓陆都没有露出笑容，以为方初还计较公司里的事。 徐莉跟卓陆说：“方初今天在公司出了点事，你回家好好安慰安慰她。” “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我们部门里别的同事嘴欠，眼红她有你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口口声声不相信我们昨天晚上吃得这么快活。”徐莉失笑，“还真搞笑，眼红成这样。”她没再说什么，跟方初打了招呼离开。 方初埋头往前走。 卓陆把她手握住。 她扯了一下没有扯出来，目不斜视地走路，没有管他。 “今天有没有被烫伤？” “没有。” 卓陆抢过方初的包和手上那袋衣服。 “你想我做怎么才高兴？” 方初没有说话。 回家后她径直走进自己房间，门被反锁，卓陆打不开，只能说：“冰箱里有菜，我先去做饭……” 这一切都不是假的。 方初知道。 昨晚抱着她，姿势和动作里处处小心顾全她的卓陆是真实的。 在牛奶煮爆了时，冲进厨房用整个身体保护她的人也是真实的。 她是成年人了，什么都看得明白，可为什么当初他要骗她？ 她在感情里太较真，她在未来人生规划中做好了要与他同甘共苦的准备，做完之后，她气势汹汹，准备跟他在这个城市好好打拼。 可原来他什么都不缺。 而她，什么都缺。 卓陆敲响门：“初初，菜做好了。” 方初把房门打开，卓陆一把抱住她。 这双手臂全是力量，他快把她揉进骨髓里。 他一点都不放手：“怎么才能让你高兴啊？”他说，“手指头切菜割破了，创可贴家里有吗？” 方初看了一眼，沉默地拉住他手走去客厅。她找出酒精和创可贴帮他处理那个小伤口，她虽然不说话，但是手上的动作很轻。 她把创可贴包好：“好了。”她站起身。 卓陆紧张：“你去哪？” “不装饭呐。”她没好气地走进厨房。 37.第三十七章 吃过晚饭后方初回自己房间收拾, 她不打算睡卓陆那间房。 她找出新的床单放到床上，走去阳台收棉垫。阳台上，昨晚被她弄湿的棉絮和被子揉洗过后都还没有晾干。 卓陆见她在弄这些，换好睡袍的他走到阳台，从身后将她搂住。 “别弄了, 今晚我不动你行了吧。” “不想跟你睡。” “别生我气，我睡沙发，房间给你。” 方初从卓陆手臂里挣脱，她走进自己房间换下睡衣回到卓陆的房间。卓陆没有跟进去, 他好笑地看着房门紧闭上，自己坐到了沙发里。 方初的气还没有消, 毕竟她从在华城第一眼见到卓陆时就已经被他骗了，走进了他一步步的套路里。 她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听到房门轻轻被打开, 不一会儿, 旁边的被窝被人占据，她闻到一些烟草气, 有些浓烈，是刚刚才抽完的气味。 卓陆的手臂轻轻落在她腰上, 她闭着眼没有说话。 “方初，我爱你。”他嗓音低沉，吻了吻她额头。 方初听到他呼吸声渐渐均匀, 她开口：“为什么一开始就要骗我……” 卓陆一顿, 从浅眠里清醒。 “我怕你不接受我, 说来可笑。”卓陆低低笑了一声，“我一见到你就不知道该怎么追你，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打动你。” “你要跟我在一起多久？”方初想了很久。 卓陆一怔，他有些生气：“你什么意思？” “你想跟我玩多久……” “谁跟你玩？我他妈的都快爱死你了，你要我怎么做才信？”卓陆托住方初后脑勺，他狠狠吻上她。 她猝不及防，嘴唇张开的瞬间被他蛮横的舌攻占。他强横到快把她吻得窒息，她只能紧紧抱住他，含住他唇舌吸取空气。 他终于放过她，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手握成拳头在被窝里打他。 卓陆没还手，方初力气并不重，两下就自己停下来。她还是黯然：“很多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有钱，偏偏，你太有钱了。” “我想跟你结婚。” 方初心上一颤。 “我知道你现在不会考虑婚姻，等你真正完全接受我，依赖我那天，我们两个就结婚。”他在被子里紧扣住她的手，“我们之间没有门户观念，不要去想那些，答应我。” 方初安静许久：“如果有那天你的父母却不同意呢……” 卓陆笑着把她打断：“这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妈巴不得有个女人能管住我，我爸他不会管我的，他心从来不在我身上，只不过是现在干不动，外面又没有私生子，一把年纪生不出继承人了。” 方初被他逗笑。 卓陆听到她的笑声才松了口气，他的手掌伺机滑进了她睡衣里。 方初呼吸紊乱，他说：“像平常一样，我们好好在一起，不许再有想法了，听到没有？” 方初点头，他手指揉搓着，她倒抽了口气。 “……手。” “手怎么了？” “我能答应你，但是有些地方你也得听我的。”方初说道，“不能再随便把超市时间改到夜间十一点，不能再随便让超市的购物袋免费，工作不能感情用事。工作和私人时间要分得清，上班的时间里我们谁也不打扰谁。” “你知道了？” 方初当然知道，宁开路上的超市怎么会几次凑巧地在十一点才关店。她记得卓陆的话，他说“这家超市永远等你到十一点”。她不傻，一下子就能明白从前那些巧合都是因为什么，她懂他的付出，所以才坚定这颗心愿意跟他在一起。 “不答应就去睡沙发。” “我答应。” 方初抿起唇角：“松手吧，睡觉了。”她忽然问，“对了，喉咙还疼不疼呐？” 卓陆笑：“真有点疼。” “我知道你是骗我的。”她把他手掌从睡衣里拿出来，胸口已经一大片的湿汗，“老实点，不听话还像刚刚那样揍你。” 卓陆唇边勾起笑。 方初又小心地问了一句：“刚刚……我有没有把你揍疼啊？” “猫爪子挠痒。” 她抿起微笑。 方初没告诉卓陆，在感情里她好像性格变了，第一次这么揍人，脾气这么“暴躁”，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妥协再妥协。 第二天两人分开之前，方初让卓陆重新考虑合作的负责人选。 毕竟她只是新人，没有资历，怕公司里的人说闲话。 方初到了公司，看见姚岚珊坐在办公桌前支着手肘打瞌睡，她猜测姚岚珊昨晚被吓得不轻，一直忙到现在。 办公室里渐渐有些谈话声，姚岚珊被吵醒，看见方初时眼里没有感谢，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方初没有理会，她正忙着，刘浩和其他两位组长带着一个男人走来，让大家停下手里的工作，介绍起男人的身份。 “这是我们的新部长……” 除了方初和三个组长，同事们都不知道黄飞宇会调职，方初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新部长跟黄飞宇差不多的年龄，戴着黑框眼镜，斯文老成。 他笑着跟大家打招呼：“我叫白纪星，先说下我对大家的要求，我希望大家团结和睦，做到互相帮衬，集体利益为重。我不要求工作气氛有多严肃，你们只要能按时完成任务，边聊美妆时尚边忙手头的活都行。” 白纪星说完话问道：“方初是哪位？” 方初一怔，出列回答着。 “跟我来。” 白纪星把她带到了ceo办公室。 方初平时没有接触过她们的老板，ceo郑恒三十岁，朝她微笑说：“方初，坐。你跟美客兴超市集团总裁的关系我听黄部长告诉我了，这次公司签下这份长期合作有你的功劳，后面的工作我会让同事配合你，今后职位晋升……” 方初没有想到因为和卓陆的关系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大boss承诺的东西她也许需要凭自己再努力个两三年才能得到，可因为卓陆，一切都变得那么容易。 离开后，白纪星召集部门里的人员开会。 “美客兴集团是我们今年最大的客户，这次我们的合作里方初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指出几个共同负责项目的人员名字，其中就有姚岚珊，要大家全力配合方初。 会议解散后，a组的同时都在为方初高兴，姚岚珊带头在b组闹事，大意还是昨天那样。 方初没有理会，她拿出手机想给卓陆打电话，号码翻出来时又还是放下了手机。 卓陆这会儿刚刚从会议上抽身。 两个高层管理在他办公室里汇报工作，他没有打断，比刚来集团时态度专注了许多，少了眼底那些敷衍。 两个高管汇报完走出了办公室，王熙跟他说着下午的行程。 卓陆打断：“下午安排出时间，我去一趟ie设计公司。” 王熙诧异：“您没必要去那里……” 王熙后面的话被卓陆冷厉的眼神扼杀回去，她跟了他这两个月，还是第一次在卓陆眼里看见这样的眼神。哪怕平时他再不耐烦，眼神再冷淡，也不会这样凌厉得能吃人。 卓陆出现在ie设计公司时方初并不知道，王熙没让郑恒通知方初，ie的高管都在迎接卓陆。 卓陆看了眼郑恒，唇边笑意很淡，脸色沉静：“我先找一下我女朋友。” 郑恒让白纪星去请人，卓陆道：“别打扰她。” 他自己走去策划部门。 方初的工位背对着门口，慧慧坐她对面，正端起咖啡在喝，她忽然瞟到门外，眼里一喜，紧急忙慌要叫方初时，一口咖啡呛进了喉管里。 姚岚珊听到慧慧的咳嗽声很不满意，回头想讽刺几句，倒是一眼看见门口过来的卓陆，她双眼一亮。 挺括的高定西装剪裁精致，越发衬得男人身形挺拔修长。卓陆步履从容，颜值突出，行走间有说不出的气场，这是姚岚珊在ceo郑恒身上也找不到的一种气质。 姚岚珊丢下文件：“我认识他，他是美客兴集团的总裁！昨天我们见过……”她起身款步朝卓陆走去。 b组的人在为公司突然到访了这么英俊多金的男人而兴奋，又听她们小组的同事说还见过对方，更加激动和羡慕。 偏偏整个a组听完姚岚珊的话都愣得瞪大了眼睛，所有视线齐刷刷锁定在淡定的方初身上。 方初带着耳塞，视线目不转睛锁定着电脑屏幕。她料定了这几天办公室里会有b组的七嘴八舌，所以才想拿耳塞找个清净。她手指快速地敲击键盘，一点没被打扰。 徐莉虽然离方初最近，却已经跟慧慧是一样的反应。她的水喝了一半迂到了喉咙里，撑在桌子上不停咳嗽。姚岚珊那句话实在让同事们震惊，一个富二代就算了，偏偏人家不仅仅是富二代，还是国内知名企业的总裁！ 年初的会议上，ie就决定今年必须尽全力拿下这个大客户，要把这尊菩萨供起来。客户集团的资料她们都了解了，所有员工都知道这个集团的总裁到底有怎样的身价。他是董事之一，是美客兴创始人唯一的公子，身价数不过来。这个集团国内的市场正在飞速扩展，国外的市场也趋于稳定，光是每年的慈善就已经是一笔惊人的数字。偏偏这个集团的总裁还跟她们一群小职员吃过饭，谈吐幽默，请客大方。 姚岚珊已经走到了卓陆身前，她刚才转身时就已经把连衣裙的衣领往下面扯了扯，已经扯到自己满意的程度。 “卓总，您好，您驾临我们公司是来考察项目进度的吗？”姚岚珊展示出自己最得体最风情的笑容，“恰好我也负责这个项目，昨天我们见过，我可以为您……” 卓陆眸里生出一点厌烦，他一眼寻觅到方初的背影，停在她身旁。 他拿下她的耳塞。 方初抬起头，怔住。 卓陆朝她勾勾唇笑：“这么认真，我来了都不知道。” “你……”方初这才注意到周围，同事们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她脸刷一下烫起来，站起身就握住卓陆手臂要带走他。 卓陆就站在原地，顺势把方初的手掌包在掌心里。 他目光里全是她，也全是柔情。 “我来看看你，方案不用这么着急，不懂的问我。”他谈吐与姿态里从容高雅，完全与平时的赖皮一点都不一样。 方初眼里埋怨他，但是眼底余光处望见姚岚珊震惊的表情心里也有些舒爽。她眉眼温柔，微微抬着头凝视卓陆，露出浅笑。 “你先忙，我没想打扰你。” 方初腹诽，这是不想打扰吗，这分明就是来帮她撑场子，潜台词就是“这是我女朋友，谁敢欺负一下试试”。 卓陆摸了摸她脸颊，就当着这么多人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他说：“下班我来接你。” 他走出了策划部门，郑恒把他请到贵宾接待室，保证很快就替方初安排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策划部门里鸦雀无声了好久，徐莉缓过来，傻愣愣地望着方初。 “方初，卓陆……不，卓总，他是你男朋友？” 方初无奈：“你们不是见过几次了吗。”她有些烦恼，卓陆怎么这么不听话呐？她今后在公司岂不是要被特殊对待了。 慧慧惊喜得像自己也是正牌女友：“天哪，好劲爆，好劲爆！”她的一双圆眼倏一下落在姚岚珊身上，笑，“姚岚珊，从今天开始你素颜一个月，这话是你说的，不能耍赖！” 整个a组都举起了欢呼的小旗帜，洋洋说着卓陆请客那晚的大度。 b组无话可说，姚岚珊脸都红透了，努力绷着面子同样没有再开口，她心里全是震惊。 慧慧提醒她：“衣领提上来一点吧，这又没有男的了。” 姚岚珊瞪着慧慧，只能走去洗手间发泄。 方初喊慧慧别闹，她想了想，起身走去部长室承认错误，说自己不该因为私人关系影响大家工作。 下班后，卓陆的车等在地下车库。 方初坐上车，她严肃：“这是唯一一次帮我出风头，以后别再来我们公司了。” 卓陆答应得爽快：“听你的。”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他唇边哼着调调，问：“晚上想吃什么？” “冰淇淋。” 卓陆皱起眉：“太凉，不能吃。” “你之前陪我吃的时候就不是这样。” 卓陆好笑：“之前你还没有答应我，我敢造次么？” “停车……” “樱桃圣代还是蓝莓圣代？你要吃几个？我想想都流口水了。” 方初看着卓陆配合的样子眼里好笑，这段感情和第一段不一样，她可以闹，他愿意陪她闹，也陪着她笑。 38.第三十八章 方初对卓陆的约定很奏效, 他答应今后工作上两人互不打扰，这几天以来的确如此，他没再高调地来她公司，就算是下班接她也只是开着车子低调地等在地下车库。 傍晚，两人一起回家, 吃过饭后方初在收拾屋子。 卓陆尽量很少把工作带到家里来，但是这段时间集团需要他出席的场合很多，今晚他避开了一场现场会议，正在家里连接视频开会。 他就坐在客厅, 方初打扫的动作很轻，他无声看了她一眼, 继续注视着屏幕里的会议。 方初不愿打扰他，收拾完卫生安静看了他一眼。 卓陆越发成熟了，眉宇间比以往多了稳重。 她怕影响他分心, 只用余光打量他, 唇边微微翘起，转身走进自己房间。 卓陆结束会议后走进房间：“初初, 跟我搬到别墅去住吧。” 方初微怔：“还是不用吧。” 刚刚她忙碌的身影让卓陆心疼。 他说道：“就在佘景山，离你公司不算远, 我安排司机上下班接送你，别墅有佣人……” 方初一笑：“我坐地铁还快一些，我知道你的心思, 但是目前我还是想住在这里。” 卓陆没再劝, 他很尊重她。 方初想了想：“你一直住在这里会不会不好啊……” “不会, 你在哪我就在哪。” 卓陆望着方初，她听完这句话红唇边带着笑，她在收拾那个小书架，踮起脚尖时，白皙的手腕、精致的侧脸和掐得刚刚好的细腰都勾得他心动。她把最近看的书放在书架上，背对他时，臀部翘起，即便睡裤宽松也依然藏不住那种成熟女人身上浑然天成的风情。 一股燥热从卓陆身体里窜上来。他微微眯了眯眼，走到方初身后，手掌握住她腰。 他埋在她耳侧，闻到小苍兰的轻盈柔软。 “上次那件睡裙很好看。” 他嗓音有些暗哑，声音低沉里又带起一股磁性，方初微微一颤，一瞬间感受到后面抵上来的东西。 她有些不自然。 “以后穿那件好不好。” “洗了……” “我再给你买新的，你喜欢什么款式？” 方初顾不得回答，他手掌袭上来时，她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声音，只有短促的一声，她马上轻轻说“我不方便”。 卓陆没想放过她，她声音轻不可闻：“那个来了……” 卓陆眼里一阵懊恼，他整理她睡衣，无奈：“还有热水吗？” “喝完了。” “休息吧，我去烧。” 他抱着她，生生忍了一晚上。 几天后，卓陆推不开外省的会议，只能飞去开会，临走前，他把他的副卡放在了家里。 方初嘱咐他好好忙工作，晚上回家时，他打来电话。 “睡了吗？” “刚躺下，你呢？” “我也刚回酒店，喝了些酒。” “难受吗？” “还好。” 方初说道：“我查了天气预报，你那边明后天都是雨天，你要注意身体，不过这些你的助理应该都会安排好的。” 卓陆握着手机：“初初，我想你。” 方初侧身躺在被窝里，笑：“我也是。” “后天我就回来。”他嘱咐，“门反锁没？” “反锁了，你别担心。” “我把一张副卡放在书桌上了，你银行卡里我打过去一笔钱……” “你什么时候放的？”方初全然不知，她调出手机短信箱也没找到收款短信。 卓陆笑：“我把短信凭空变不见了。” “我用不着这些……” “把那十万还给你朋友，记着，咱们不差钱，你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卓陆知道方初会拒绝，不等她再开口，他说，“你跟朋友借不如跟我借，就当是在我这里借走的，后半生都拿来还我吧。” 方初的话统统被他堵回去。 她无言以对，望着飘窗垫上那四个坐成一排的毛绒娃娃，笑了笑：“真是一笔好生意呢……” 卓陆低笑一声。 两人再聊了一会儿，方初挂了电话让他早些休息。她打开灯，看见那张副卡，又在银行app里查到了卓陆的转账，他转来五十万。方初抿起唇角，唇边的笑有些甜，又有点无奈，她决定拿出五万还给周婷，剩下的都不动它。 第二天，方初到公司时恰好跟b组的人进了电梯，姚岚珊也在。 同事都朝她笑着打招呼，最近这几天跟她套热乎的人也都数不过来。整个电梯间里就只有姚岚珊没有开口说话，整张脸崩得十分冷漠。 几个女生在夸方初的包包好看，方初笑了笑，知道大家这都是因为卓陆的关系才亲近她。 这个包买了一年多，就是小ck的小牌子，并不值钱，却被同事夸上了天。 方初留意到姚岚珊握了握手中的lv，好像气得有些颤抖。 因为同事说了一句：“长得好看的人真是提什么都好看，就算不是爱马仕也胜过爱马仕，看人还真得看气质……” 这些风气都是方初不喜欢的，幸好电梯里待的时间不长，她很快就回到自己座位上。 姚岚珊不敢再当面八卦她，方初乐得清静，忙起了手边的工作。她就还是坐在大厅里原来的位置，没有要白纪星专门给她准备的单独办公室，不想搞特殊。 但方初知道卓陆给她带来的影响并不会因为这样就打消，今晚她自己留下来加班，反正卓陆不在家，她回去也没什么事。她想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而不是被“总裁男朋友”抢了光芒。 晚上，卓陆没有电话过来，只在微信上问她休没休息。方初跟他聊了几句，也没多想。 第二天，她外出去客户公司沟通方案的问题，离开时看见卓陆发的微信。 “我回来了。” 她一笑，给他拨去电话。 彩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卓陆接起，方初听到电话里压低嗓子咳了一声，她发觉声音不太对。 “我回来了，刚到公司。” “你声音怎么不太对？” “没有啊。” 方初听出卓陆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点点鼻音，像是感冒后的状态。 她问：“y城这几天天气不好，你是不是在那头感冒了？” “不是，我最近谈话比较多……”后面的话忽然被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声打断。 方初紧张，卓陆很快拿起手机说要去忙工作，匆忙将电话挂断了。 她听着话筒里的忙音，好像更加了解了卓陆。他没有毛病就装有病，企图在她在这里求到安慰。可是真正生病起来却藏着不想被她发现，不希望她担心。 怪不得昨晚他也没有给她打来电话。 方初看了下周围，摩天高楼排开，视线可见“美客兴超市集团”的楼面大字。这里离他公司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左右。 方初来到了美客兴集团。 她进了大门保安那关，却没过得了大厅前台这关。 “抱歉女士，没有预约您不能上去。” “我是……”方初停下，没跟前台解释，转身拿出手机给卓陆打去电话。 彩铃声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她知道卓陆有两个手机，但是另一个工作号码她并没有存。 她只能朝前台说：“麻烦你转接一下可以吗，我跟卓总认识，他会见我的。” 前台小姐有些好笑，眼里多了些不耐烦，好在依旧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抱歉，您没有预约，也没带名片，我没法帮你转接。”其实只是转接电话而已，前台可以做到，但是她见惯了公司里的女人追在ceo后面眼冒花痴的样子，自然也把方初当成了那类人。 方初只能打算离开。 手机在这时忽然响起铃声，她连忙拿起：“卓陆——” “怎么了，出事了？” “你刚刚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两分钟后，前台见到集团ceo亲自下楼来接人。 王熙跟在后面，对前台吩咐：“方初小姐是卓总的重要贵宾，下次她来不需要预约。” 前台惊讶极了，悄悄问：“王姐，那是总裁的女朋友吗？” 王熙看了眼走进电梯间的两人，女人眼中紧张，目不转睛的注视里都是担忧。男人牵着女人的手，低头时，给了全部的温柔。 她回：“是的。”王熙总算知道了这个总裁做出的那么多小儿科的营销调整都是因为什么，被高管举手反对也要严格下达命令，会员卡实名，亏损大额盈利，满十送专辑，调整超市营业时间，把超市购物袋免费……所有最低级的错误这个总裁全都知道，却还是要去犯。 方初跟卓陆走出电梯，来到他的办公室，一路碰到的人虽然不敢拿正眼看她，但各种视线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 办公室里，她看着卓陆，有些责备：“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你吃药了吗？” “吃了。” 卓陆这会儿没余地再掩饰，方初看见他眼眶下的一圈青色，他唇色看起来也很淡，整个人比平时疲惫很多。 她拉住他的手：“昨晚感冒的吗？” 卓陆点点头：“别担心，今晚活动活动就好了。” 他眼里笑意浓烈，方初知道他说的“活动活动”是什么意思。他现在不适合多说话，她松开他的手找到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端给他。 “到下班的时间记得要喝满八杯热水，晚上我回家给你做饭。” 卓陆接过杯子一口喝光：“我还要。” 方初被他逗笑，她把杯子放下，圈住他的腰。 “我知道你只是在求安慰。” 卓陆失笑，收紧手臂将方初圈在怀里。 方初虽然没有表达，但是这几天她心里很想卓陆。她没有说出那句“我很想你”，紧了紧手臂，抬起头。 “少抽点烟吧，答应我。” 卓陆朝她点头。 “我先走了。”她知道他还要忙。 方初没要卓陆再送她，她被王熙送下楼，电梯门打开时，她朝王熙道：“你好，卓总下午需要多喝点水，麻烦你注意帮他多倒几次热水。” “好的，我知道，您放心。” “不用送了，你回去忙吧，谢谢。”方初礼貌地笑了笑，转身自己离开。 她眼角余光里，前台一直上上下下打量她。 她还要跑一家客户公司，不过也很快就把工作上的问题处理完，提前结束了时间。站在国贸广场，她就只犹豫了几秒钟，走进了商场。 香奈儿专柜，ba看着方初选的一款包，态度并不热情：“这款三万。” 商场导购往往最会看人，从顾客的穿着打扮、眼神与小动作里就能看出对方有没有购买能力。眼前的顾客挑选款式的姿态虽然也很斯文优雅，但是看一身行头就是那类在大牌专柜没有支付能力的人。 方初自然也懂，她只说：“我要这款的黑色。”她拿出卓陆给她的副卡。 结账时，ba一见到那张黑卡眼前一亮，态度在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小姐，您拿好，记得下次过来我们可以帮您清洗。”她拿出手机，“小姐，您方便我加个您的微信吗？上新款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哦，也可以帮您预留。” 她买的包的价格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手里的黑卡。方初并不知道黑卡是什么级别，她只明白钱有时候的确可以让人得到很大的尊重。 她没加ba微信，又进了迪奥专柜。 离开商场时，方初手里提了好几袋东西，准备打车时接到了卓陆的电话。 “在逛街？” “你收到我刷卡的短信了？” 卓陆嗯了一声：“多买点，我来陪你。” “不用，你工作就好，我打车回家，下午我的工作都完成了，晚上你想吃什么？”方初把购物袋放在脚边，她笑得有些无奈，“我发现今天自己这么莽莽撞撞去你公司有些不好，以后我会学着改变一点。”学会放下一点点自我，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这句话方初没有讲出来。 卓陆笑：“这么心细又善良的姑娘，我只想对她一辈子好下去。”他懂她。 挂了电话，方初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家。 她原本并不想用卓陆的钱，但是今天去美客兴集团时，她的确穿得太寒酸。如果她爱的人跟她一样只是普通人，她身上五百块钱的包会让她背着很舒坦，她身上zara的大衣也会让她言谈从容，举止自然。但是她爱的人是卓陆，她并不想因为她坚持的那份自我而影响到他。 方初刷完卡后，卓陆兴奋坏了。 他来了精神，把桌面上的文件都签完，问王熙：“没有了？” 王熙第一次见到卓陆这么心甘情愿认真投入到工作上，也第一次在卓陆跟前露出微笑：“卓总，还有需要签字的文件，不过不着急，可以……” “拿过来。” 王熙忙去拿文件，忽然看见手机里的一个来电。 她走出总裁办公室接听：“董事长……” “方初是谁。”这句话里并没有疑问的语态，电话里这道苍老低沉的声音中已经有了答案。 王熙回复：“您知道了？是卓总的女朋友。” “说给我听。” 王熙只能将知道的都汇报上去。卓先航在问方初的个人情况，王熙回道：“设计公司普通职员，长相出众，气质端正，待人礼貌。” 卓先航声音里并无波澜：“之前高管们反映的情况也都是因为她了。” “董事长，卓总他现在……” “随他去。”卓先航挂了电话。 王熙回到办公室，权衡后还是汇报给了卓陆。 “他什么态度？” “董事长的态度是‘随他去’。” 卓陆沉思后给戴芬打去电话，他说完一切，戴芬在电话那头特别高兴。 “有没有照片？我想看看。” “有，但是不能发给你，我想等我们稳定带她亲自来见你二老。”卓陆道，“她家庭普通……” “家庭普通又怎么啦，你想继承皇室驸马啊。” 卓陆一笑，他知道这是亲妈，站在他这边。 戴芬自己也出身普通，她并不介意什么家境。她嘱咐卓陆：“不许胡来，不许再把感情当儿戏了。好姑娘说的话你都要听，人家一定是为你好，听到没有？” 卓陆笑着答应。 卓陆回到家时，方初已经算着他回来的点做好了饭菜。 他开门时，她正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手指飞快敲打着键盘。 方初听到开门的声音，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 卓陆见她头也不抬，目光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他微微失落：“手机里有什么宝贝？” 方初已经走到他身前，她把手机举到他跟前，另一只手接过他的外套。 “你看，花了这么多钱，我好心疼……” 卓陆好笑：“就因为这个？” 方初重重点头：“可不是，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最贵的一次花销，就只是两套衣服而已……” 卓陆一把将她抱在胸膛里，他就这么抱着她，两双修长的腿交.缠在一起走向沙发。 “怕什么，今天我终于体会到了一把挣钱给老婆花的滋味了。” “谁是你老婆……”方初小声。 “我告诉我爸妈了。” 方初一怔。 卓陆笑道：“我爸同意，我妈让我好好听你的话，不能欺负你。” “真的吗？” “嗯。” 卓陆还在感冒，不方便说太多。方初朝他一笑，拉起他：“吃饭去，我今晚炖了汤。” 这顿饭方初吃得很香，倒是卓陆嘴里没有味道，吃得并不多。 方初担心他身体，她把碗筷端到厨房，切了姜片煮水想让他泡脚，这是舅妈教她的一个偏方，小时候感冒她就是这么泡几次，身体会舒服很多。 卓陆看见她还在忙碌，走到厨房从她身后抱住她。 “这是干什么？” “你感冒了，用姜水泡泡脚可以驱寒……” “我知道一个方法更管用。” “什么啊？” 卓陆手臂用力，忽然将她抱走。 他把她抱进了房间，眼里笑：“这个办法……”他狠狠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亲出啵唧的声音。他没敢深吻进去，细心得处处都在关照她。 …… 事后，方初担心他身体，还是下床想去煮姜水。 她刚刚坐起身，他的手臂已经从被窝里圈住了她。 “不许去。” 他把她圈在怀里，她回抱住他，叹息很轻，也很温柔：“像个孩子。” 39.第三十九章 四月春暖, 小区楼下的樱花开得很漂亮。 每个去上班的清晨，方初挽着卓陆手臂从小区里穿过时，粉白色的花瓣飘在两人头顶，他们像牵着手穿行在一段最美好的时光里。有阳光，有风景, 和心爱的人。 走出小区，方初有些叹气。 卓陆问她怎么了，她感慨：“我有点变懒了。” “我没看出来。”昨晚她顾着编辑客户公司的文案，将他晾在床上足足有一个小时, 当时他把自己衬衫解开了三颗纽扣，该展示的都展示了, 碰也碰了，都没有撩动她那颗爱岗敬业的心。 方初说：“从前我觉得身边的风景也挺好看的，但是你在我身边后我就只想挽着你手臂一直看下去, 希望时间可以停下来。” 卓陆笑笑：“今晚下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方初没问, 抿起唇：“好啊。” 两人分开，各自奔向自己的工作轨道上。 方初来到公司后就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所有她做的文案和策划都得到客户的高度认可，她手中的项目越来越多。虽然白纪星说可以把小项目交给别的同事, 帮她分担一些工作，但是方初没有同意，她觉得忙碌的工作让她很快乐, 她没觉得是种负担。 除了卓陆, 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 忙到下班时, 卓陆打来电话，语气有些抱歉：“晚上要晚一点我才能过来接你，你先找个商场逛逛。” “没事，你先忙，我等你就是了。” 下班后，方初去了一家咖啡书吧，她不会无聊，正好把等卓陆的时间拿来看看书。 美客兴集团。 已经是下午七点，会议室里依旧灯光明亮，高层管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目光都落在主位的卓陆身上。 卓陆双眼低垂，紧抿的唇快成一条直线，他在沉思，管理都等他拿主意。 平时的工作里，整个集团的高层管理都会觉得总裁做事不成熟，但是如今出现这种紧急危机，他们都不敢擅自主做，只等卓陆的意见。 卓陆开口：“让法务联合国内知名的律师起诉供货商，发起赔款。我们向购买这一批进口奶粉的顾客全额退款，并支付婴儿后续的全部医疗费用。运营部门重新拟定一个新的营销方案……” 几名高管提出疑问：“卓总，全额退款我们可以承担，但是后续的医疗费用可是一笔长期性的大数额……” 美客兴旗下的进口商超内出现了一批问题奶粉，原本的顾客投诉公关完全可以解决，但背后有竞争对手推动这一切，局面正往劣势发展，集团正面临着品质危机。 卓陆道：“现在先要稳定人心，还有，把背后的黑手找出来，第一时间告诉我。”他把各项工作安排下去，高管走后，卓陆还坐在会议室里。 王熙想了想，说道：“卓总，供货商的问题是我们的责任……”后面的王熙没有再说，但是卓陆明白。 那次的供货合同他签得很匆忙，因为当天他从临城将方初接到华城，又飞到华城去处理许南阳和许母的事情，那次许家一家人正拿许母遇害挽留方初。 “我知道。”卓陆想抽烟，说，“帮我烟拿来。” 王熙替他找来，他点燃，夹在指尖：“你下班吧。” “如果这件事董事长问起来……” “别告诉他，我自己来说。” “我明白了。”王熙离开。 卓陆将手中的烟抽完，开车去找方初。 方初在一家餐厅等他，卓陆坐在她对面，脱下西装外套。 卓陆脸色自然，方初没有察觉出什么，问他：“你想吃什么？” “你点。” 方初一笑，按照卓陆平时的口味点了菜。 两人吃完离开，卓陆带着方初开车来到一个地方，车子驶入曲曲折折的一条山间公路，方初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特别，她把车窗打开时，忽然闻到空气里的樱花香。 她偏头，望见车窗外的夜色里飘满了樱花。 她惊喜：“这条路上都是樱花啊！” “嗯。”卓陆勾起唇，“喜欢吗？” “晚上看不见。” “本来想赶在夕阳落山前带你来的。” “没事，我没怪你的意思，就是这么好看的景色真想仔细看看。” 到了山顶后，道路不再那么曲折，变成了平坦的公路，卓陆将车开进一扇花园铁门。 方初没有看清楚路灯下的字，问他：“这是哪？” “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卓陆强调，“不会被人打扰。” 车子停稳，方初看着车窗外的一大片樱花就想立刻下车去，但是她没能打开车门，卓陆把车锁上了。 她回头正要喊他解锁，嘴唇一瞬间被他温软的唇封上。 她闻到一些烟草气，蹙起眉，在喘息的间隙里退出来，终于能有说话的机会。 “你又抽烟了。” “就抽了一下。”卓陆说完又吻上来。 方初感受到背椅被放平，他吻得又深又强势，嘴唇将她都含住，她只能死死抱住他吸取空气。她渐渐明白卓陆的意图，她按住他的手掌，喘息地退出他唇舌。 “这是……车上。” 卓陆没有停下，方初急得烫红了脸：“车窗，车窗没关……” 他只说：“没有人会过来。” “我还没有看樱花。” “做完再看。” 方初急得心慌气短，她从来没有这样放纵过，她觉得太疯狂。她想挣脱，卓陆只能将车窗关上。 他没有完全关满，车窗升上一半，方初抱着他肩膀，看见窗外飘落的樱花。 夜是墨蓝的色彩，山顶上的星辰太亮，晚风把樱花吹落，飘进车窗里，落在卓陆头顶，也将这所有的美好落在方初眼底。 她满眼都是风景与温柔。 整整一个小时，没有一分停下的多余，每一秒都是他们的战场。方初累得再也没有精力看樱花。 卓陆整理好，看她：“我抱你下车去看？” “回去。” “不看了？” “回去。” 方初望见卓陆眼里的笑意，这双眼睛笑得性.感勾人，也很得意。方初瞪了他一眼，她催促：“快点开车。” 但是她看见他发梢滑下的汗，还是拿起纸巾帮他擦了擦。 汽车驶回城市中，方初让卓陆停在药店门口，她刚要打开车门，卓陆把她手按住。 “别吃药。” “得吃啊。”刚刚没有措施，那些滚烫全都在她身体里，现在她只想哭。 卓陆眸色变沉，他眼里有些恼，郑重地看着方初的眼睛：“要是怀孕了我们就结婚……” “我要吃药。”方初把他打断。 他望了她很久，在她的坚持里妥协：“我下去买。” 回家后，方初没想到自己对这种药这么不耐受，副作用在她身体里很明显，她跑去卫生间呕吐了两次。 卓陆为她擦脸，又接来热水端给她漱口，他把她抱在怀里，目光里只有深深的愧疚。 他嗓音暗哑：“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这样了。”他抱紧她，“初初，对不起。” 方初摇头：“我没怪你呢。” 卓陆搂着她：“不会再有下次了。” …… 这几天里，卓陆都在为问题奶粉这桩事忙碌，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方初每次把饭做好，半路他都会打来电话叫她先吃，不用等他。 方初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八点钟，卓陆今晚估计又要很晚才回来。 她换上外套准备去超市买些水果。 在超市里，方初终于明白卓陆最近都在忙什么，收银小姑娘告诉她，她们的进口超市出现了“假奶粉”，集团正面临安抚和赔偿，北京和华城两个公司都忙着平息舆论。 方初回到家不久便听到过道里响起的脚步声，她小跑着打开房门，卓陆出现在门口。 他仍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见到她时抿起浅淡的笑。方初喜欢这双眼睛，她圈住他的腰，依恋地把他抱住。 卓陆偏头狠狠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她什么都没有问，卓陆问她吃没吃晚饭，她说吃了。他说想进屋睡觉，她点头，帮他把外套挂起来。 他的衬衫王熙都会派司机送过来，但这几天似乎她没看到司机过来送衣服，这件衬衫是昨天的。 方初轻轻把门带上，走到卫生间揉洗衬衫，她听见水龙头下哗哗的水声里似乎夹杂起卓陆的声音。 她把水龙头关掉，这才听到卓陆的确在喊她。 她走进房间。 “你在干嘛？” “我把衬衫洗了。” “别干这些。”卓陆靠在床头，带着命令，“过来，睡觉。” 方初望着他，他很高大，这张床其实只有一米五宽，房间也不算大，尤其是他进来后她几次都觉得门太矮，房间太过逼仄狭小。 卓陆皱起眉：“发什么愣，要我抱你是吧。”他下一秒就笑起来，扑过来把她搂在胸膛里。 方初圈住卓陆的脖子，他语气发沉：“手这么凉，叫你别洗了。” 方初主动吻了他。 她停下，对他说：“卓陆，我搬去你那里住吧。” 卓陆微怔，目光落在她眼里。 她什么都明白。 “好。” 过两天，他们挑了周末的时间搬去了别墅。 方初没带多少东西，她原本要拿，卓陆都制止了她，要给她买新的。 司机开车穿过繁华的城市中心行驶向佘景山，车子绕着广阔的佘景湖平稳行驶。湖面如镜，远远看去，湖中心的岛上有白鸽自由飞翔，道路两边开满了花，车子穿花而过，这里的环境比宁开路的小区好上太多，金钱地位把窗外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而惬意。 卓陆一直握着方初的手，下车时，他牵她的手一起下来。 两名佣人等在花园门口，见到卓陆跟他打招呼叫他卓先生，她们去拿行李，卓陆喊停她们，介绍方初。 他说的是女主人。 方初一直带着微笑，并没有什么架子，也没有因为现在天翻地覆的生活状态而受宠若惊，她握着卓陆的手跟他一起来到别墅。 楼下客厅宽敞豪华，这是卓先航很早的产业，一切装修都极致奢华，也带着一些古典的韵味。方初跟卓陆来到二楼，主卧连接着一个露天大阳台，卓陆搂着她站在阳台上。 “我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方初笑：“我也是。”她一次次成全，因为懂得他的付出和不容易。 卓陆吻了吻她脸颊，看见楼下王熙开车来到别墅。 很快，王熙带着各大专柜的ba把买好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送到了楼上。 方初这才有些惊讶，她等人都走后才私下把卓陆拉到一旁：“你太浪费了。” “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 “我用不了这么多东西，以后需要的我会自己买，你别再给我买了。”她光是看见那些鞋包首饰都头大，她觉得一个系列一个颜色有一件就够了，卓陆实在太浪费。 卓陆笑了笑，点头说好。 方初走出房间，她朝王熙说：“辛苦你了。” “应该的，您客气了。” 卓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王熙朝方初一笑，“方小姐能搬到这里，的确帮了卓总不少忙。这里离集团近，平时的视频会议也会更方便一些……” 谁都明白方初的体贴，卓陆更明白。因为爱，他们都在互相成全也互相保护着彼此。 第二天，方初自己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卓陆打来电话说会晚点回来。 佣人宋萍在帮方初的忙，方初喊她宋姨。宋姨不敢让方初动手，一直要自己来做饭，方初一边烧热了油一边说：“没关系，你打打下手就行，我自己来。” 宋姨不好意思地笑笑：“方小姐真能干，其实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这里做饭，平时卓先生都是自己做饭，也不要我们动手。” 方初一笑：“他做饭也很好吃。”她没再说什么，在厨房忙着炒了几个菜。 卓陆回来时，宋姨和王姨两人忙帮他拿公文包，接过他的外套。 他朝餐厅走来，看见方初正在摘围裙，一笑：“晚饭是你做的？” 方初点头：“我都饿坏了，那个油烟机真好用，不像小区里的噪音那么大。” 卓陆笑笑，他洗完手回来，筷子夹起的第一道菜放到了方初碗里。 他总是这样细心。 吃晚饭回到房间，卓陆接到卓先航的电话，方初正抱着笔记本在床上写邮件，他走去书房接听。 卓先航问他：“奥多超市的事跟你有关？” “公司里的人都告诉你了？”卓陆坐在沙发椅上，回答，“是我干的，他们不是把舆论引向我们么，我十倍还回去了。” 卓先航在电话里一阵沉默，最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笑。 问题奶粉事件后，集团的查到是这家竞争对手在背后推动，而卓陆也费了功夫找到对方超市的弱点，翻起更大的风浪。后面他都策划好了，他跟卓先航聊完，算是断了对方各条后路。 卓陆说：“这些事情结束之后，他们再也拿不到从前的供货价格，商品价格下不去，拿什么跟我们争。” 卓先航道：“你还是有天赋的。” 卓陆很久才勾起一丝笑，他有些嘲讽：“你不是说我尽会偷么？”他想起十年前，如果没有那次的误会，他也不会遇上方初。 卓先航沉默片刻，只说：“后面的事交给公司里的人来处理，m国市场都铺好了，你出去视察一段时间，也当学习，丰富见识。” 卓陆有些迟疑：“去几天？” “一个月。” 卓陆回到房间，方初已经放下电脑，侧身睡下了。 她留了一盏壁灯，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你公司的事还忙吗？” “不算很忙。” “奶粉的事解决了？” 卓陆点头。他把睡袍脱下，没换睡衣，露出上半身的好身材。 他钻进被窝里抱住方初，方初脸颊有些热，她躲着他的吻。 “我们……太频繁了。”她声音很轻，卓陆仿佛听到一些少女的羞涩。 他圈紧她笑：“不好吗。” 方初红了脸：“我今晚做的汤是滋补的，你身体还好吗？” “我很好啊。”卓陆挠她咯吱窝，方初一边躲一边笑着求饶。卓陆埋在她耳边，“你身体吃得消么。” “吃不消。”方初按住他的手，“让我歇歇好不好……” 40.第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许爸道：“初糖, 你看这房子怎么样？” “挺好的, 房屋面积够我们住, 我也喜欢这种简洁点的装修, 您和阿姨费心了。” 许爸挺高兴, 却见许母没怎么说话, 偏头看了她一眼。许母在许爸的视线下才笑了笑。 “初糖。”许南阳拉着方初的手走到主卧, “过几天我在这里买个飘窗垫，给你摆上几个布娃娃，你喜不喜欢？” 方初点头, 许南阳朝她笑着说：“电视机我给你买个75英寸的！这样不怕伤眼睛。” “南阳。”方初感动, “电视机买个正常的，四五十英寸就很大了。”她看着许南阳一笑。眼前的人就是这样, 也许不是很细心，在追求她的男生里也不是条件最好的，但对她却是真心，愿意尽全力满足她的。 感情里冷暖自知, 她看重的正是许南阳真诚朴实这一点。 许母在屋外轻咳了一声, 两人忙回头, 许母道：“我跟你爸准备回去了, 你们俩呢？” 许南阳想了想：“我先把你们送回家吧。” 他将许母二人送到小区楼下, 二人走后, 许南阳朝方初道：“新房里还差个冰箱，我们今天就去买吧，或者先去看看婚庆公司，你选哪个？” “你选就好。” “嗯……”许南阳一思量，笑起，“去拍婚纱照！” 方初无奈：“婚纱照哪能说拍就拍，要预定。” “那今天就去把这事定下来！”许南阳正准备开车，忽然道，“我要回家拿银.行卡，把那笔定期取出来。” “我卡里还有钱。” 许南阳制止方初，说不能花她的钱，他正要下车时，手机忽然接到一个来电，铃声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 方初见他盯着屏幕发呆，笑：“接电话啊，愣着干嘛。” “初糖……” “怎么了？” “不如你上楼帮我取一下卡吧，在我房间衣柜抽屉里。”他将手机屏幕偏向胸口，笑了笑，“公司的重要电话。” 方初点头，下车走进小区。 车厢里，许南阳接起电话：“你想怎么样？” 对方说：“我想把钱还你……不知道你还接受吗。” 方初走进电梯，脑子里似乎有一点不明白，好像许南阳把手机屏幕偏向胸口的动作有些奇怪？ 叮—— 电梯门打开，方初走到门口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才拿出许南阳的钥匙打开房门。 许爸许母竟都不在家，方初换下拖鞋走去次卧。 “老许？这么快就把酱酒买回来了？是不是又忘记带钱！” 是许母在主卧。 方初笑着走进房门，忽然愣住。 “初糖……”许母蹲在屋子里，正翻着她的行李箱。 那些贴身衣物乱糟糟地堆在床和地板上，许母脸色有一瞬间慌乱。 方初紧紧握着手中的钥匙，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她确信心头的感觉不舒服。 “我帮你整理衣服。”许母瞬间浮起笑，“你衣服堆在箱子里都皱了，我给你拿出来挂在我柜子里。” “阿姨。”方初顿了顿，勉强笑，“不用整理，我回来自己收拾就好。” “那好，我给你收起来。”许母站起身，笑容不减，“你怎么回来了？” “我帮南阳取下东西。” …… 方初下了楼，跟许南阳开车去看婚纱摄影馆，这一路她没怎么开口。 许南阳道：“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南阳，我刚刚回去时看见你妈妈打开了我的行李箱。” “打开就打开呗，对了，她怎么会开你箱子？” “她说在帮我整理衣服。” “哦。”许南阳没当回事。 方初想了想，还是道：“如果你妈妈的金项链找不到了，你就给她买一条吧。” “怎么会找不到，她不是说就放在了家里么。”许南阳忽然怔住，“你不会是怀疑我妈开你箱子是在找项链，觉得是你拿了吧？” 方初没说话，她不想肯定地这么回答，但事实却令她不太舒服。许母早上沉着脸从她身边经过，还有刚刚翻她箱子那一瞬间的慌乱，这些都足够说明许母没信任她。 许南阳一顿：“我妈不是这样的人，你多心了，她就是在帮你整理衣服而已。” “我的箱子不是在你的卧室吗。” “她把箱子提到她的房间整理很正常啊。” 方初沉默，只能笑了笑。 她不再说话，车厢里气氛并不好。 许南阳道：“初糖，我妈是个老师，你舅妈也是老师，我觉得你真不应该这么假设她，你也看到了，昨天到今天她对你都挺热情的，哪有这些矛盾。” 方初不想再忍下去：“到现在我也没有跟你提过一句你妈妈的不是，我只是跟你阐述我看见的，还告诉你给她再买条新项链，把这些想成了矛盾的是你。” “你没明说，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许南阳有些恼。 方初道：“你妈妈对我是挺热情，可是在昨天晚上你看不见的地方，她态度就有些变化了。” 许南阳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停下：“你说，她怎么变了？” 方初索性直言：“她跟我说现在没有钱拿给我舅妈当结婚的彩礼，我听着阿姨的意思，觉得她并不想给这份彩礼。南阳，我跟着你是跟着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我从来没有提过什么彩礼，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感情可以胜过这些身外之物……” “我家现在是没有钱了，我爸妈给我全款买了新房，付了装修，之后结婚也都是钱。她一时拿不出彩礼难道不是很正常么？”许南阳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对我的好。该拿的彩礼我不会少，舅妈对我也挺好的，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方初望着许南阳急恼的样子，忽然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舅妈之前就告诉过她，遇上好的男人是一种运气，遇上一个好的婆婆更是一种幸运。接触才一天而已，她自觉没有言谈举止不礼貌的地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初糖。”许南阳握住方初的手，“我刚刚语气重了点，但我不是怪你，你要相信我妈没有针对你。如果你在我家住不下去，那我们搬去新房住吧。” 两人一路情绪都很差，直到进了摄像馆也没什么心情。 销售在对面问两人的意见：“这个套餐你们满意吗，这次活动是今年里最优惠的一次了，那二位就定这个套餐了？我帮你们开单。” 方初想说再看看，她觉得这个七千九百块钱的套餐有些贵。许南阳道：“嗯，我们就定这个。” 销售很快开好了订单，笑着服务道：“需要预付四千元的定金，拍照前再补上余款，先生刷卡还是现金？” 许南阳一怔，摸了摸钱包看向方初：“那笔定期忘了取了。”刚刚路上全程沉默，两人都忘了取钱的事。 “刷我的卡吧。” 方初付完了定金，婚纱照拍摄的时间之后再定。 两人下楼准备离开，许南阳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一家珠宝店。他望着方初：“我还没有给你买戒指，走，今天给你买了。” “不用了，我不喜欢戴戒指，以后再买吧。”那是一家知名大牌，方初知道价格不会低。 许南阳拉着方初要进去，方初笑着叫嚣“抢劫啦”，他被逗笑，方初忙抱起他手臂拖着他绕开了珠宝店。 直到这会儿，刚才那种沉默的气氛才被打消。 “初糖。”许南阳动容，“以后我一定补给你一个超级大的钻戒！” 傍晚两人没回家，许南阳打电话约了沈放和王生宇去卓陆的酒吧。 方初刚进门便看见卓陆站在过道口等候。 他穿一件高领毛衣，靠着墙壁，一手插在裤兜里。瞧见两人的身影，视线穿过酒吧里微暗的灯光与方初碰撞。 方初朝他笑了笑，卓陆抿起唇角收回了视线。 “陆哥。”许南阳走上前，“怎么样，他们四个到了没有。” “还在路上，晚饭吃了吗。” “吃了，你这生意怎么样。” “自己看，大学生们都在考试，淡季。”卓陆留意着身后的方初，问她，“你们想坐外面还是包间。” 方初笑：“等他们来了再说。”她问洗手间在哪。 卓陆道：“我带你去。” “没事，你告诉我就行。” 卓陆让许南阳先坐，朝方初示意：“走我后面。” 方初撞上他眸中的认真，不免有些想笑，只是去个洗手间，他的表情似乎太严谨。她跟在卓陆身后，他很高大，个子将头顶的灯光都遮挡。 卓陆走在过道上：“今天还行，随机中了幸运奖。” 方初听得很诧异，忽然听卓陆喊“小心”。 他转身用手臂虚搂在她腰后，另一只手挡在她脸颊。方初瞬间感受到头顶喷下的水珠，抬头时与一个红眼大嘴的大头娃娃撞上。 她吓得尖叫。 卓陆的低笑声传来：“没事了，不用怕。” 许南阳听闻声音也冲了过来，望着缓缓缩回天花板的大头娃娃道：“靠，这么丑的娃娃，怎么回事。” “想的花招，自动感应开关，随机惊吓。没办法，这一带酒吧太多了。” “还挺好玩的。”方初已经笑起。 卓陆望着她：“洗手间就在前面。” 方初再回到大厅时沈放和王生宇他们已经到了，宋桃跟许菲朝方初招手，几人没要包间，就坐在大厅玩，给酒吧活跃气氛。 出现在门口的女生一米六五的个子，穿一件黑色大衣，系着卡其色围巾。冬日的临城冰天雪地，她穿得并不算厚，刚刚进到室内，白皙的双颊生出一片红。她的目光对上沈放和包间里的人，不怯不烈，礼貌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 沈放伸出手介绍自己：“初糖你好，我叫沈放，是南阳这货的发小，铁哥们。” 初糖不姓初，她叫方初，是许南阳的女朋友。 “你好，我叫方初。”方初伸出手，抿唇露出一个微笑，“我听南阳提过你们，很高兴见到你们。” “陆哥到哪了，给打电话催他一下。”沈放跟方初握过手回头指挥身后的胖子，“小王八打电话问一下陆哥。” “我告诉你啊，你再喊小王八今天你买单。”王生宇就是沈放身后的胖子，他朝方初介绍完自己和他身后的女朋友，拿出手机要给卓陆拨电话。 “我来打吧。”许南阳偏头看方初，“你跟他们坐坐，我出去打个电话，陆哥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铁哥们，最够义气的兄弟。” 许南阳拿出手机走到外边过道打电话：“陆哥，我们都等你呢，到哪了？” “今天是什么安排？老子不爱吃楚菜。” “嘿。”许南阳笑，“我女朋友爱吃，她来了。” 电话另一头，原本打算推掉今天这场聚会的卓陆诧异了一秒钟，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在红灯亮起时踩下刹车，取下今天耳朵上戴的金丝边框眼镜。他勾了勾唇，“行啊你小子。” “我跟初糖求婚了，现在她过来就打算筹备我们的婚礼，她也会在临城找工作，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异地恋了。”许南阳眼中溢满笑，服务员端着菜从过道走来，他侧身避让，一边说，“陆哥，你可是证婚人啊，要没有你兄弟我还是光混一条呢。” “等着。”卓陆挂了电话，变换车道，右转换成今天的目的地。 他心情不错，放了首满是激情的摇滚乐，一边哼着调调。 他跟许南阳、沈放、王生宇三个人是小初高同学，也是这么多年的铁哥们。许南阳高中去了一次华城，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开始了一段qq聊天的网恋。后来许南阳为了女生考到华城念大学，卓陆笑这小子中了邪。19岁那年，几个人在火车站送许南阳去华城，卓陆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许南阳裤兜里。 41.第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我到我们公司了, 你怎么在我家楼下？” 卓陆握着方向盘, 心里叹气来晚了。 他道：“我今天没事, 看这附近小区还挺好，原本想接你去上班, 让你帮我介绍几个房产中介。” “下班再说吧。” “行。” 卓陆在车上换回西装，调转方向，看时间才八点钟, 他忘记问方初是几点上班了, 下次该来早一点。 到了公司, 周一例会开完, 他招来宋启鸣：“把上次调监控录像那个帅哥带过来。” 陈意南来到总裁办公室, 推了推眼镜站在办公桌前朝卓陆问好。 “卓总，您叫我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上次你干得不错, 我们公司很需要你这样尽职尽责的技术骨干。” 陈意南有些意外之喜：“谢谢卓总,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听宋总说你住得远, 以后技术上还有重用你的地方, 我帮你在公司附近租了套公寓, 你去住吧。” 陈意南愣住, 受宠若惊：“卓总？” 卓陆勾了勾唇, 示意他拿桌面的钥匙：“收下吧, 别磨蹭。” 王熙一直在助理隔断间里望着这一幕, 她虽然跟卓陆同龄，但工作能力十分突出，处事也很谨慎。她皱了皱眉，还是决心给卓先航打个电话。 卓陆一直在等下班。 他签完一堆文件，中午在集团餐厅吃得也不多，没有胃口。下午有个市场视察，他再回到办公室后也才三点钟。王熙递给他一份文件，他扯了扯领带，露出一截胸口肌肤，觉得心里燥得慌。 私人手机这个时候响起一阵来电铃声，他忙拿起，不过是戴芬打来的。 “喂……” “我警告你，你不许胡来！” 卓陆问：“我怎么胡来了。” “你跟女人玩闹也就算了，你不能喜欢男的！” 卓陆愣了好久，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他看了眼助理室，王熙在装订文件。他收回目光，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妈，我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的。”他顿了顿，郑重地，“而且我现在没有招惹别人家的姑娘，我心里只爱一个，从今往后，只是她。” “谁？”戴芬不相信，没关心他的感情，只道，“你给我好好工作，不要气你爸爸，你现在是大人了……” 卓陆挂了电话，他终于等到一切忙完给方初拨去电话。 方初下班的时间比卓陆晚一小时，她朝电话里说：“我六点钟下班，你要找房子的话联系联系中介，他们资源广。” “怎么联系中介？” 方初一顿，这个时间点周围同事手里头的工作几乎都完成了，正在一起看些美妆新品。办公室里有些嘈杂，她起身走到窗口。 “你不知道租房app吗？或者你在浏览器里输入租房信息，比如你要租武海区一室一厅的房子，就打‘武海区一室一厅租房’。” 她解释得很详细，也很耐心。 卓陆旋转着办公椅，修长的两条腿搭在一起，背靠在椅子上望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他唇边勾着笑。说道：“好，我找一下试试，租房子有什么需要留意的么。” “留意一下周围的环境和交通，注意看下家具电器有没有损坏，最好也看看房产证……”方初正在解释，徐莉扬声喊她，“方初，我们准备一起买dior这支新款口红，你要不要拼邮？” 方初手掌捂住手机话筒：“我不用。” 没过一会儿，徐莉又来她跟前问她：“那个代购真的很划算，才230一支，色号好好看的！你也拼一个吧！” 方初微笑：“我家里有一支跟这个色号很像，你们买吧。”她头上压着五万块的借款，实在不想增加开销。 徐莉走后，方初朝手机里道：“你先搜一下吧，找中介比自己找省事情，如果还有不明白的我再帮你看看。” 卓陆说好，又道：“我等你一起吃饭吧，你当面跟我说说看。” 方初想要回绝，卓陆已经说道：“去你之前说的陵北路那座美食古堡，好不好？” 方初的心微微一动。 听筒里这声“好不好”竟有些耐心关慰的语气，卓陆声音低沉磁性，原本已经很动听。仿佛很久没有人再关心过她的意见，从来都是她询问许南阳好不好，而不是这样被人关心询问，愿意聆听她的想法。 她鬼使神差：“好。” 卓陆要来公司接方初，方初不想被同事撞见，将地址改在了国贸附近。 她下了班走去，原本以为卓陆会在车上等她，但他已经早早到了约定的商店门口。 他朝她走过来，穿着一件格子夹克，整个人很休闲，路边有女生回头看他。 方初不禁一笑，卓陆外表的确很出众。 “你公司离这里很近？” 方初点头。 卓陆见她没有提公司，也没再多问。 “我车停在地下车库了，跟我来。” 方初道：“不如我们坐地铁过去吧，你看可以吗。现在是下班高峰，道路很拥堵，地铁会更快一些，你选……” “听你的。” 下班高峰时间里，地铁也特别拥挤。 两人排在队伍中间，车门打开后，下车的人特别多，眼见上站时间剩下不多，前面的人已经快速钻进车厢，排在方初后头的人也疯狂往里面挤。 方初的包被夹在人群中间，她忙拉扯链条，有些不敌这股力量。 卓陆望见一把将她的包从夹挤中扯出来，他手臂穿透中间隔着的一个男生，搂住她腰靠向自己。 他带着她顺利进到车厢，车门滴滴发出关门警报，有人在关闭的瞬间冲了进来，带起一波拥挤，他再次将方初护在身前，将她送到角落，用后背帮她隔绝了那些人群。 方初常常经历挤车，短短半分钟已经累得靠在车壁上，她浑身都热，呼出一口气来。 她抬起头：“这就是挤地铁，你在临城没怎么坐地铁吧，刚刚谢谢你。” “你每天都这么上下班？”卓陆低头看方初，她鼻尖浸出一层细汗，豆沙色口红可能刚刚蹭在了他衣服上，从唇角蜿蜒擦向下巴。 方初点头，卓陆道：“口红蹭到了，左边。” 方初连忙用手擦了一下，低头想拿包里的镜子，但空间狭窄，她没法打开包包。卓陆拿出手机，屏幕朝向她：“看得见吗？” “嗯。”她擦干净，抬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城市大的坏处就是一切节奏都很快，想停下都不行。” 卓陆一笑。 到站后，方初的手忽然被卓陆牵住，他正拉着她冲出拥挤的人群。他动作自然，她原本想挣脱开也觉得是自己在这关头太矫情。 下了车，他松开她，她握着挎包链条：“走吧，出去就是了。” 陵北路上的美食街出站就能看见，方初介绍着华城当地的特色美食，问卓陆要吃什么，她转头时见他已经停下。 卓陆望着一家餐厅门口摆的夹娃娃机。 方初一笑：“你不会是想玩这个吧，我一次都没夹中过，咱们走吧。” “去试试。”卓陆走到机器前，他看的是眼前这台口红机。机器里摆着各种大牌口红，钳子跟旁边的娃娃机有些不同，他下午在电话里听见方初跟同事的对话了，他知道直接送方初东西她一定不会收。 方初跟来，有些惊讶：“竟然可以夹口红。” “我试一下。”卓陆掏出钱包，发觉自己没有硬币，他问方初，“你有硬币吗？” 方初摇头：“这种几率都很小，也是这家餐厅摆在外面吸引客人的，不可能夹中，我们还是往前面走吧。” 卓陆只笑：“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可能。”他走到旁边的饮品店换了硬币。 方初有些无奈，她站在一旁看卓陆操作，第一次是预想中的失败。她笑：“走吧。” “等等。”卓陆来了感觉，在口红被夹中时拍了一下机器，钳子一晃，口红掉在了出口盒里。 方初高兴得快跳起来，她眼里盛放着光：“你真行！” “再试试。” 方初忙去拿口红，是一支ysl，日期很新鲜。她抬头时卓陆又夹中一支。 后面卓陆试了两次没再夹中，他换成了旁边的娃娃机，对着里面憨萌的娃娃下手。 夹了三次都没中，他开始在钳子移动时扶起机器，靠倾斜取巧作弊。 方初连忙去捡娃娃，她很开心，不过还是觉得不妥：“我们这是非正常操作啊，还是走吧，人家是拿来吸引客人的。” “再玩一下。”卓陆望着方初眼里的笑意，微微眯起双眼。她笑时很好看，扬起的唇角和整齐的牙齿特别甜美温柔。他不喜欢她抿着唇笑，虽然也很知性柔和，但是不如眼前让人惊艳。 卓陆移开目光，又作弊了五回。 方初已经特别不好意思了，后面有情侣被吸引，走来围观他们。她扯了扯卓陆衣袖：“走吧？” 卓陆说再来最后一次，娃娃被钳子夹中，他正要搬起机器时店门里有员工冲出来：“干嘛呢，不能这样玩！” 方初一愣，卓陆在这时拉起她就跑。 她忙喊娃娃掉了，卓陆说不要了。 他拉着她跑了一条街，转过巷尾才停下。 方初喘着气，低头看怀里的娃娃：“还有四个，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掉的是我最不喜欢那个。” 卓陆弯起唇角。 他直接进了身前一家餐厅，方初跟他走进去，看了眼环境，坐下后服务生递来菜单。 方初朝服务生道：“我们自己点好了叫你。” 42.第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没人解围。 这里是巡逻盲区，公安赶来的空隙里足够卓陆吃苦头。 那些金黄色的银杏叶布满了卓陆的视界, 快要扛不住时, 有人喊“警察来了”, 是道女声。 男人和围观的群众顷刻跑路，有人蹲下来扶卓陆。他第一次这样狼狈, 头晕眼花，视界模糊不清，只看见满空的银杏叶飘落，和对方白皙的脖子上那颗小黑痣。 搭在他手腕上的一双手细长又瘦小, 在这个寒秋里冷白冷白, 一看就是一双小姑娘的手。 他也没能听清楚对方问了些什么，似乎问了他是哪里人, 家人在哪, 要带他去车站警务室。 卓陆费劲抬起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帮我？” “他们欺负你啊。” “你信不信, 我不是小偷。” “嗯，我相信你不是。” “为什么？” “看起来……不太像。” 这是2007年, 卓陆从朝阳区那栋豪华别墅里跑出来吃到了这些苦头。 女生给了他一百五十七块五毛买车票，超市门前, 她把手上的便利袋挂在卓陆手腕上转身离开。袋子里有一桶酸菜牛肉面, 一瓶娃哈哈矿泉水, 一包心相印纸巾。 卓陆到最后都没有记清对方的脸，但是女生给他买票掏钱的时候掉了一张身份证，卓陆捡起归还。 方初。 女。 汉族。 回到临城，屋里地暖很热，卓陆席地坐下，看着那个透明的便利袋子发呆。他想了很久，等滑盖手机充满电后摘下电池板，装盖，开机，按下袋子上xx超市那串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卓陆一直没有打通过超市的号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九年后，卓陆见到了方初。 卓陆将地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和纸箱拿进屋，喘着气抬头看她：“你要出门？” “我本来是想出门去买这些的，南阳没告诉我你要来。”方初回头拖出一把椅子，“陆哥你先坐，我去给你倒点水。”她转身走向厨房，忽然回身，“哎呀，我家里没有热水壶。” “我买来了。”卓陆一笑。他从大的购物袋里找到电热水壶，打开盒子，“你看一下喜不喜欢这种款式和颜色，不喜欢可以拿票去换。” 方初走上前，是美的一款白色的热水壶，款式很新颖。 “样式挺好看的，能用就好，我拿去试试。”她有些不好意思，“辛苦陆哥你了。”她走进厨房准备接水。 “我来吧。”卓陆从她手中拿过水壶，“你去看看袋子里那些，我选得仓促，你都试一下是不是好的。” 方初如今已经明白卓陆的性格，没再跟他抢，她笑笑，转身走到客厅，蹲下身在地面的袋子里翻出那些小家电。 吹风机和卷发棒是戴森的，方初原本没想买这么好。拖把是个外文牌子，不是英文，有点像德文。他买了加湿器，简约的白色，外观很好看。小袋子里还有两只电动牙刷，一支蓝色一支玉粉色，显然是男女款式，别的大小物品都在一个纸箱里。方初的手停下，她起身，回头。 卓陆从电热水壶底座拿出插头，逆着窗口的阳光站在厨房，他手指按下开关，忙起来的样子很细心，跟第一次见面时身上那股子痞气并不一样。 方初喊：“陆哥。” 卓陆转头看她，走过来。 “你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卓陆怔了一下，笑道：“许南阳给我了。” 方初想起许南阳手机短信里那六万块，不太信。卓陆问：“怎么样，还缺别的吗，我不会选牌子，要是不好用你跟南阳再换新的。” “这些都是口碑很好的品牌，还有几个是进口的，应该很贵……” “不贵，在我一个朋友那里拿的，能打折。” 方初还是道：“我给你转账吧，你别跟我客气。” “不是说了，许南阳给我了么。”卓陆态度比方初坚决，“小票在箱子里，有问题可以按上面的地址找售后，你都试一下这些好不好用。这边暖气房里空气干燥，你可以用上加湿器。” 方初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无言。 卓陆一笑：“我能抽支烟吗。” 方初点头。 卓陆走到阳台拿出一支烟。 方初将吹风机和一些电器拿到插座旁通电试用。 屋子响起一些噪音，方初试完吹风机，将加湿器注满水打开，又拿起一个男士剃须刀通上电，她抬起头时，阳台那个侧影高挑，陷在一片光秃枝桠的阴影里。方初忽然有些发怔。 好像这一幕有些熟悉，像曾经见过。 卓陆转头撞上她这样的目光，灭掉烟蒂走过来。 “有问题？” “没有。”方初摇头，“陆哥，你早饭吃过了吗？” “还没有。” 方初忙道：“那我请你下楼吃点东西吧。”她总算是找到回报对方的机会了。 “不用，我等下要去机场，要去趟北京。”他看着她，“你去过北京吗。” 方初点头，笑起：“我高中的时候去过，跟我舅妈一起去的，那时我拿到县里演讲赛第一名，有一笔奖金。” 卓陆眼中氲着笑。 方初道：“要不我们就简单吃一点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没事，跟我不用客气，你整理吧，我先走了。” 方初没有再劝：“那我送你。” 两个人一起走进电梯，安静的空间里，卓陆道：“如果那些家电有问题记得拿小票按着地址去找售后，那是我朋友开的店，你也可以告诉我。” “应该不会有问题。有了这些东西以后就更方便过日子了。”方初唇边带着笑。 卓陆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轻不可察。 “我把车钥匙留在你家了，你们的新车还没到，这几天我也不在这边，你拿去开吧。” “这怎么行。”方初怔住，忙要按回楼层去拿钥匙，但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已经到了一楼。 卓陆跨出步子：“我走了，你回去吧。” 方初的话最终都没能说完，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她最终只能喊了一句“一路平安”。 回到家，方初心里颇有些无奈。卓陆这人真是好到不像话了。 她望着一屋子小家电，蹲下身将这些收纳好后给许南阳打去电话。 彩铃声响得似乎比平时久。 “喂，你在干嘛。”方初道，“早上很忙吗。” “嗯。”许南阳声音疲惫，似乎还有些跟平时不符合的低沉，“陆哥说买了些小电器过去，他到了？” “刚刚走，你怎么又麻烦你朋友这么辛苦送来，我都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跟陆哥不用客气，再说以后他有需要我也会帮他。” 方初躺进沙发，这时才感觉到腹中很饿：“我收拾了好久，都还没吃早饭，等下我再去试试那个拖把怎么用，说明书我都看不懂，是德文……” “你先去吃饭吧，我在忙，先挂了。” 方初微怔：“等下，陆哥把他的车留在车库了，他说这几天不在临城，给我们用……” “行，我先挂了。” 许南阳说完，电话里忽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喊着“南阳”。 方初愣住。 听筒里许南阳的呼吸声有瞬间急促，他飞快道：“同事叫我呢，等下打给你。” 嘟—— 通话已经结束。 方初看着手机屏幕，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似乎有些僵硬，她踟蹰地站起身打开门去外面找饭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有些刺眼，小区里有孩子骑那种小型的儿童自行车从她身边穿过。她还在想刚刚那个电话，总有一些她说不上来的异常，像是与这相识八年的熟悉感背道而驰。 走到小区门口，感应栏杆自动开启，方初站在原地几秒钟，转身回到楼里。 她乘电梯上楼找到卓陆放在厨房的车钥匙，又出门下到负一层车库。 她找到卓陆的车子，坐到驾驶座，视线锁定到行车记录仪的取卡按钮。 手里的sd卡很小很小，捏在掌心里几乎随时都会掉下去。方初握着这张卡走出小区，她的电脑借给了宋桃，她在小区附近找到一家网吧。 自从大学毕业后方初就再也没有进过网吧了，她开好一台机器，回到吧台问网管：“请问你有读卡器吗。” 网管找到一个放在台子上，方初拿过，说着谢谢。 回到座位上，她手指竟有颤抖。 电脑很快读出sd卡里的视频，方初找到12月5日的文件，算着那晚在酒吧里许南阳离开一个半小时的那段时间，点开了一个视频。 画面里，汽车从酒吧外的停车场发动，一路平稳驶向方初不熟悉的大道。 车子停在一座小区楼下，汽车没有熄火，开着车灯，照亮夜晚的黑暗。 个子应该有一米七高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大衣走向车子，她消失在画面里，声音出现在了视频中。 方初戴上耳机。 三十分钟后，电脑桌上的键盘湿了。 方初匆忙用手指擦掉眼泪，她颤抖地取下耳机站起身，她刚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忘记拔卡了。 她连忙拔出读卡器，取下sd卡，将读卡器还到吧台，拉开网吧的门冲了出去。 她走得太快，脚步声大得想要压过耳膜和心脏咚咚的声音。也许是她走得太急了，喉咙里不舒服，嗓子被冬日的寒风吹得疼。她蹲下身握紧衣领，拼了命地咳嗽。眼泪一起呛了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回到地下车库的。她忙将sd卡放回到仪器里，打开车门下车，双脚发软得站不稳，她狠狠扑在车门上。 羽绒服拉链竟划伤了车门，黑色的门把手上被划出一条痕印。 方初难受，她慌张地打开车门，在车上找到卓陆留下的一张挪车卡片。她照着上面的号码按下数字，泪水落在卡片上，她控制不住这些眼泪。 “陆哥，车子……”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方初的话退回到喉头里，她挂了电话，僵硬地发出一条短信息：车子被我划到了，对不起。 她打完这些文字，手机掉落下去，她的脸也埋在了方向盘里。 “这是一万块钱，后面的我过几天就给你。” “其实我没有工作跟你谈，我只是太想你了。” “南阳，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以为我就把你忘记了，我最近都挺想你的。” “我知道方初，呵，除了她和我，我知道你没再睡过别的女的。” 方初很久才从车上回到家。 她打开门。 夕阳从阳台照进来，地板上印着冬日夕阳的色彩，家具都是新的，卓陆买的那个德文拖把她还不会用，正放在客厅里准备试。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套房子会是她今后的家，她要在这个阳台上种些多肉，左边摆一个花架，可以养些绿萝和小植物。右边放一个小书架，再安置一张编藤椅，阳光映来时，这里应该会很安宁。 她再也控制不住，抱住双膝哽咽出声。 卓陆下了飞机才将手机开机。 他看见短信里一个陌生的号码：车子被我划到了，对不起。 他整个人绷紧，停下步子，大拇指抬在屏幕上空，思考要回拨过去电话还是回复短信。 最后，他打出一段文字：你有没有受伤？ 43.第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36小时后可看，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临城一家楚菜餐厅, 包房门口, 许南阳正偏头对身旁的女生细心招呼，“初糖，行李给我。” 包间里已经坐下了人，二男二女，互牵着手，显然是两对情侣。他们瞧见门口出现的两人, 穿一件棕色毛衣的男生沈放最先从座位上起身。 “欢迎欢迎，今天我们兄弟几个总算见到传说中的初糖好女友了！”沈放走上前。 出现在门口的女生一米六五的个子, 穿一件黑色大衣, 系着卡其色围巾。冬日的临城冰天雪地，她穿得并不算厚, 刚刚进到室内，白皙的双颊生出一片红。她的目光对上沈放和包间里的人, 不怯不烈，礼貌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 沈放伸出手介绍自己：“初糖你好, 我叫沈放, 是南阳这货的发小，铁哥们。” 初糖不姓初, 她叫方初, 是许南阳的女朋友。 “你好, 我叫方初。”方初伸出手，抿唇露出一个微笑，“我听南阳提过你们，很高兴见到你们。” “陆哥到哪了，给打电话催他一下。”沈放跟方初握过手回头指挥身后的胖子，“小王八打电话问一下陆哥。” “我告诉你啊，你再喊小王八今天你买单。”王生宇就是沈放身后的胖子，他朝方初介绍完自己和他身后的女朋友，拿出手机要给卓陆拨电话。 “我来打吧。”许南阳偏头看方初，“你跟他们坐坐，我出去打个电话，陆哥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铁哥们，最够义气的兄弟。” 许南阳拿出手机走到外边过道打电话：“陆哥，我们都等你呢，到哪了？” “今天是什么安排？老子不爱吃楚菜。” “嘿。”许南阳笑，“我女朋友爱吃，她来了。” 电话另一头，原本打算推掉今天这场聚会的卓陆诧异了一秒钟，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在红灯亮起时踩下刹车，取下今天耳朵上戴的金丝边框眼镜。他勾了勾唇，“行啊你小子。” “我跟初糖求婚了，现在她过来就打算筹备我们的婚礼，她也会在临城找工作，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异地恋了。”许南阳眼中溢满笑，服务员端着菜从过道走来，他侧身避让，一边说，“陆哥，你可是证婚人啊，要没有你兄弟我还是光混一条呢。” “等着。”卓陆挂了电话，变换车道，右转换成今天的目的地。 他心情不错，放了首满是激情的摇滚乐，一边哼着调调。 他跟许南阳、沈放、王生宇三个人是小初高同学，也是这么多年的铁哥们。许南阳高中去了一次华城，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开始了一段qq聊天的网恋。后来许南阳为了女生考到华城念大学，卓陆笑这小子中了邪。19岁那年，几个人在火车站送许南阳去华城，卓陆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许南阳裤兜里。 “*本0.01，兄弟，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许南阳单纯得窘红了脸，卓陆哈哈大笑。 初糖是许南阳为女朋友起的外号，这些年许南阳把女朋友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几个哥们知道照片，说女朋友长得太漂亮了，怕他们起歹心。卓陆只听过初糖的声音，连真名都不知道。他记得有次接起许南阳的电话，对方声音温和，细小如春风拂过水面，软得卓陆下意识也放缓了声调。 许南阳妥妥的直男癌晚期，到大四毕业都没“拿下”女朋友。亏得卓陆耐心教哥们如何打动这种矜持又难得的好姑娘，连初糖每次的生日礼物都是许南阳打电话求助卓陆该送什么。可以说，这些年的恋爱全是卓陆帮许南阳谈下来的。 车子很快开到了地方。 方初正坐在包房里，沈放的女朋友宋桃在跟她聊天。 “你热不热，把外套脱了吧。” “还好，刚刚外面挺冷的，我这几天有点感冒，缓过来再脱，谢谢你啊。”方初微微一笑。 宋桃性格比较大方，瞅着方初一阵瞧，拉着王生宇的女朋友许菲问：“你看初糖的双眼皮好好看啊，我做的这个跟她的一比简直假得太明显了。” 许菲说：“人家这是天生的，你后天开刀能做出来就是上辈子积德了。” “你喝点这个蜂蜜水，嘴巴放甜点。”宋桃端起一杯金桔蜂蜜作势要灌到许菲嘴里。 方初好笑地看着她们打闹。 她跟许南阳认识八年，中间因为异地引发的种种矛盾冷战过一段时间，算起来去年才真正确定了稳固关系。许南阳的这三个朋友她时常听在耳边，这次真正见到更有了亲切感。 宋桃和许菲打扮朝气时尚，性格大方，沈放与王生宇言谈举止里也很热情亲切。方初低头端起水杯，忽然听见许南阳的声音和一道轻笑声。 略有懒散，碰击喉头逸出低沉。 她抬起头，门口，许南阳身边站在一个高挑的男人。 男人穿一件深蓝色西装，气质干练，眉眼与勾起的唇角里却显得有些轻浮痞气。他手上拿着一副金边眼镜，目光越过包房里众人，一眼寻觅到方初。 一瞬间，他唇边笑凝结。 方初站起身。 许南阳介绍：“初糖，这就是我常和你提的陆哥，卓陆。” “你好，我常听南阳提起陆哥你帮助过他很多。” 许南阳拉起方初，越过桌椅站到卓陆身前让两人握手认识一下。 卓陆垂下眼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许南阳口中的初糖。二十六岁的女生皮肤白皙，豆沙色口红令她气色红润，栗色微卷长发披在肩后，她梳着中分，气质柔和恬静。此刻，初糖朝他露出笑，也伸出手来。 卓陆收起身上的痞气与随意，递出手。眼底波光处，这双手白皙又细小。卓陆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人到齐了，许南阳招呼服务员上全菜。 王生宇问卓陆：“陆哥，你今天这身出场打扮有点不正常。这是要去相亲还是召开几个亿的大型会议？”他显然是在调侃，“你不近视啊，戴个眼镜装什么斯文，抢南阳风头可是要负责买单的啊。” “就算穿女装老子也乐意。”卓陆懒懒回。 许南阳咳了声：“你们注意一下形象，女生在，别失礼貌。” 卓陆向方初看去，她垂着头笑了笑。他收起一副玩世不恭：“让弟妹看看还吃什么，第一次见，今天我请客。” “这些菜都挺好的，不用再加。”方初回。 卓陆点了点头。 许南阳替方初夹菜，跟她交谈：“我爸妈明天回来，等下吃完饭我就带你回我家，明天他们就能见到你了。我家房子不大，希望你别觉得寒酸。” “嗯，不会。”方初说，“别给我夹了，你自己吃。”当着这么多朋友，她有点不好意思。 卓陆就坐在许南阳右手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偏过头，撞上沈放看他目光。 “看什么看，就我一个单身，你们仨不知道宠着我点。” “来，给大佬夹菜。”沈放夹起一块鱼肉递到卓陆碗里。 许南阳笑着说给大佬倒酒。卓陆推开，说不喝酒：“待会儿还有点事，要开车。” 沈放笑着点破：“又要追哪个美女？” “一个白领。”卓陆靠上椅背，点了支烟，笑得有些讽刺，“现在的都市丽人不都喜欢西装革履，外表看着要稳重，说话还要幽默风趣，最好颜高有钱活儿好……” 许南阳重重咳了一声，卓陆不再说，顿了瞬间把烟头在桌面摁灭，他端起果汁：“今天弟妹第一次来临城，我们走一个。” 众人气氛很好。 卓陆看向方初：“弟妹从华城来临城不容易，以后我们三个就是你的娘家人，这货惹你不高兴就找我，我第一个帮你削他。” “谢谢陆哥。”方初依着许南阳，也礼貌喊了声陆哥。 许南阳正准备打电话订个ktv包房，手机拿出来时恰巧接到一个来电。他神情稳重，跟身边的方初和卓陆说了一句“领导打的”便走到了门外接听。 卓陆左手边顿时空出位置，方初穿着黑色大衣，脖子上的一圈围巾也没有解。宋桃拿出手机，两个人在加微信。 宋桃说：“我建个群，许菲你也进来，以后我们就是三朵仙女花。” 许南阳进了包房：“初糖。”他喊得急了一点。 大家不免都停下交谈看向许南阳。 “刚刚我领导打来电话，要我去c城处理一下工作，我没能推掉……” 卓陆道：“什么领导，打扰人夫妻团聚不是犯罪么。把工作辞了，哥养你。”他显然是帮许南阳化解这份临时的尴尬。 方初说：“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九点前我得到c城，大概明天能回来。” 许南阳刚刚升了区域经理，临时出差的事情方初之前也听他说过。她说：“那你先去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去你家，今晚我还是住在酒店。” 只能这样了。 大家差不多也吃好，接下来唱歌的活动取消，许南阳要去买单，卓陆道：“你陪着她，我去。” 许南阳回头朝方初笑了笑：“我这哥们就是讲义气。”他有些愧疚地看着方初，“那我明天早点回来，你坐飞机也累了，晚上早点休息。” 沈放有车，王生宇也跟他顺路，他便带着王生宇和女朋友一起先送许南阳去高铁站。临走前，许南阳将卓陆叫到一边，嘱咐卓陆将方初送到酒店，他掏出钱包要给刚刚的饭钱。 “不给哥面子。”卓陆道。 许南阳笑了笑，没再硬塞。他再嘱咐：“初糖路上有点累，你帮我早点把她送去酒店吧。”他目光流露出男人柔情，“现在我跟她也算是安定下来了，以后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行。那件事，她知道吗？” 许南阳脸色瞬间变得警惕。 “她不知道，我没告诉过她。哥们，这事你可别提，帮我保密。” 许南阳紧张地望着卓陆，灯光下，卓陆眸色难辨。他等了一会儿才见卓陆开口：“人渣，你tm的以后再敢做这种事老子废了你。” 许南阳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卓陆答应下来了。 44.第四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男人用拳头打碎了卓陆唯一剩下的坚持，还有那份倒在地上的自尊。 没人解围。 这里是巡逻盲区, 公安赶来的空隙里足够卓陆吃苦头。 那些金黄色的银杏叶布满了卓陆的视界, 快要扛不住时, 有人喊“警察来了”，是道女声。 男人和围观的群众顷刻跑路, 有人蹲下来扶卓陆。他第一次这样狼狈, 头晕眼花，视界模糊不清, 只看见满空的银杏叶飘落, 和对方白皙的脖子上那颗小黑痣。 搭在他手腕上的一双手细长又瘦小，在这个寒秋里冷白冷白, 一看就是一双小姑娘的手。 他也没能听清楚对方问了些什么，似乎问了他是哪里人, 家人在哪, 要带他去车站警务室。 卓陆费劲抬起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帮我？” “他们欺负你啊。” “你信不信, 我不是小偷。” “嗯，我相信你不是。” “为什么？” “看起来……不太像。” 这是2007年，卓陆从朝阳区那栋豪华别墅里跑出来吃到了这些苦头。 女生给了他一百五十七块五毛买车票, 超市门前, 她把手上的便利袋挂在卓陆手腕上转身离开。袋子里有一桶酸菜牛肉面, 一瓶娃哈哈矿泉水，一包心相印纸巾。 卓陆到最后都没有记清对方的脸，但是女生给他买票掏钱的时候掉了一张身份证，卓陆捡起归还。 方初。 女。 汉族。 回到临城，屋里地暖很热，卓陆席地坐下，看着那个透明的便利袋子发呆。他想了很久，等滑盖手机充满电后摘下电池板，装盖，开机，按下袋子上xx超市那串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卓陆一直没有打通过超市的号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九年后，卓陆见到了方初。 “都是你买的？”方初有些瞠目结舌，她没想到卓陆会这么细心和仗义。 卓陆将地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和纸箱拿进屋，喘着气抬头看她：“你要出门？” “我本来是想出门去买这些的，南阳没告诉我你要来。”方初回头拖出一把椅子，“陆哥你先坐，我去给你倒点水。”她转身走向厨房，忽然回身，“哎呀，我家里没有热水壶。” “我买来了。”卓陆一笑。他从大的购物袋里找到电热水壶，打开盒子，“你看一下喜不喜欢这种款式和颜色，不喜欢可以拿票去换。” 方初走上前，是美的一款白色的热水壶，款式很新颖。 “样式挺好看的，能用就好，我拿去试试。”她有些不好意思，“辛苦陆哥你了。”她走进厨房准备接水。 “我来吧。”卓陆从她手中拿过水壶，“你去看看袋子里那些，我选得仓促，你都试一下是不是好的。” 方初如今已经明白卓陆的性格，没再跟他抢，她笑笑，转身走到客厅，蹲下身在地面的袋子里翻出那些小家电。 吹风机和卷发棒是戴森的，方初原本没想买这么好。拖把是个外文牌子，不是英文，有点像德文。他买了加湿器，简约的白色，外观很好看。小袋子里还有两只电动牙刷，一支蓝色一支玉粉色，显然是男女款式，别的大小物品都在一个纸箱里。方初的手停下，她起身，回头。 卓陆从电热水壶底座拿出插头，逆着窗口的阳光站在厨房，他手指按下开关，忙起来的样子很细心，跟第一次见面时身上那股子痞气并不一样。 方初喊：“陆哥。” 卓陆转头看她，走过来。 “你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卓陆怔了一下，笑道：“许南阳给我了。” 方初想起许南阳手机短信里那六万块，不太信。卓陆问：“怎么样，还缺别的吗，我不会选牌子，要是不好用你跟南阳再换新的。” “这些都是口碑很好的品牌，还有几个是进口的，应该很贵……” “不贵，在我一个朋友那里拿的，能打折。” 方初还是道：“我给你转账吧，你别跟我客气。” “不是说了，许南阳给我了么。”卓陆态度比方初坚决，“小票在箱子里，有问题可以按上面的地址找售后，你都试一下这些好不好用。这边暖气房里空气干燥，你可以用上加湿器。” 方初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无言。 卓陆一笑：“我能抽支烟吗。” 方初点头。 卓陆走到阳台拿出一支烟。 方初将吹风机和一些电器拿到插座旁通电试用。 屋子响起一些噪音，方初试完吹风机，将加湿器注满水打开，又拿起一个男士剃须刀通上电，她抬起头时，阳台那个侧影高挑，陷在一片光秃枝桠的阴影里。方初忽然有些发怔。 好像这一幕有些熟悉，像曾经见过。 卓陆转头撞上她这样的目光，灭掉烟蒂走过来。 “有问题？” “没有。”方初摇头，“陆哥，你早饭吃过了吗？” “还没有。” 方初忙道：“那我请你下楼吃点东西吧。”她总算是找到回报对方的机会了。 “不用，我等下要去机场，要去趟北京。”他看着她，“你去过北京吗。” 方初点头，笑起：“我高中的时候去过，跟我舅妈一起去的，那时我拿到县里演讲赛第一名，有一笔奖金。” 卓陆眼中氲着笑。 方初道：“要不我们就简单吃一点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没事，跟我不用客气，你整理吧，我先走了。” 方初没有再劝：“那我送你。” 两个人一起走进电梯，安静的空间里，卓陆道：“如果那些家电有问题记得拿小票按着地址去找售后，那是我朋友开的店，你也可以告诉我。” “应该不会有问题。有了这些东西以后就更方便过日子了。”方初唇边带着笑。 卓陆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轻不可察。 “我把车钥匙留在你家了，你们的新车还没到，这几天我也不在这边，你拿去开吧。” “这怎么行。”方初怔住，忙要按回楼层去拿钥匙，但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已经到了一楼。 卓陆跨出步子：“我走了，你回去吧。” 方初的话最终都没能说完，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她最终只能喊了一句“一路平安”。 回到家，方初心里颇有些无奈。卓陆这人真是好到不像话了。 她望着一屋子小家电，蹲下身将这些收纳好后给许南阳打去电话。 彩铃声响得似乎比平时久。 “喂，你在干嘛。”方初道，“早上很忙吗。” “嗯。”许南阳声音疲惫，似乎还有些跟平时不符合的低沉，“陆哥说买了些小电器过去，他到了？” “刚刚走，你怎么又麻烦你朋友这么辛苦送来，我都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跟陆哥不用客气，再说以后他有需要我也会帮他。” 方初躺进沙发，这时才感觉到腹中很饿：“我收拾了好久，都还没吃早饭，等下我再去试试那个拖把怎么用，说明书我都看不懂，是德文……” “你先去吃饭吧，我在忙，先挂了。” 方初微怔：“等下，陆哥把他的车留在车库了，他说这几天不在临城，给我们用……” “行，我先挂了。” 许南阳说完，电话里忽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喊着“南阳”。 方初愣住。 听筒里许南阳的呼吸声有瞬间急促，他飞快道：“同事叫我呢，等下打给你。” 嘟—— 通话已经结束。 方初看着手机屏幕，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似乎有些僵硬，她踟蹰地站起身打开门去外面找饭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有些刺眼，小区里有孩子骑那种小型的儿童自行车从她身边穿过。她还在想刚刚那个电话，总有一些她说不上来的异常，像是与这相识八年的熟悉感背道而驰。 走到小区门口，感应栏杆自动开启，方初站在原地几秒钟，转身回到楼里。 她乘电梯上楼找到卓陆放在厨房的车钥匙，又出门下到负一层车库。 她找到卓陆的车子，坐到驾驶座，视线锁定到行车记录仪的取卡按钮。 手里的sd卡很小很小，捏在掌心里几乎随时都会掉下去。方初握着这张卡走出小区，她的电脑借给了宋桃，她在小区附近找到一家网吧。 自从大学毕业后方初就再也没有进过网吧了，她开好一台机器，回到吧台问网管：“请问你有读卡器吗。” 网管找到一个放在台子上，方初拿过，说着谢谢。 回到座位上，她手指竟有颤抖。 电脑很快读出sd卡里的视频，方初找到12月5日的文件，算着那晚在酒吧里许南阳离开一个半小时的那段时间，点开了一个视频。 画面里，汽车从酒吧外的停车场发动，一路平稳驶向方初不熟悉的大道。 车子停在一座小区楼下，汽车没有熄火，开着车灯，照亮夜晚的黑暗。 个子应该有一米七高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大衣走向车子，她消失在画面里，声音出现在了视频中。 方初戴上耳机。 三十分钟后，电脑桌上的键盘湿了。 方初匆忙用手指擦掉眼泪，她颤抖地取下耳机站起身，她刚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忘记拔卡了。 她连忙拔出读卡器，取下sd卡，将读卡器还到吧台，拉开网吧的门冲了出去。 她走得太快，脚步声大得想要压过耳膜和心脏咚咚的声音。也许是她走得太急了，喉咙里不舒服，嗓子被冬日的寒风吹得疼。她蹲下身握紧衣领，拼了命地咳嗽。眼泪一起呛了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回到地下车库的。她忙将sd卡放回到仪器里，打开车门下车，双脚发软得站不稳，她狠狠扑在车门上。 羽绒服拉链竟划伤了车门，黑色的门把手上被划出一条痕印。 方初难受，她慌张地打开车门，在车上找到卓陆留下的一张挪车卡片。她照着上面的号码按下数字，泪水落在卡片上，她控制不住这些眼泪。 “陆哥，车子……”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方初的话退回到喉头里，她挂了电话，僵硬地发出一条短信息：车子被我划到了，对不起。 她打完这些文字，手机掉落下去，她的脸也埋在了方向盘里。 “这是一万块钱，后面的我过几天就给你。” “其实我没有工作跟你谈，我只是太想你了。” “南阳，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以为我就把你忘记了，我最近都挺想你的。” “我知道方初，呵，除了她和我，我知道你没再睡过别的女的。” 方初很久才从车上回到家。 她打开门。 夕阳从阳台照进来，地板上印着冬日夕阳的色彩，家具都是新的，卓陆买的那个德文拖把她还不会用，正放在客厅里准备试。 45.第四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卓陆勾了勾唇：“会上我说什么，老头子就不怕我把他公司搞成乌烟瘴气。” “卓总第一次跟高管见面, 问我们在车上说好的问题就可以，您是公司总裁，董事长在给您安排股份, 用不着跟管理格外建立亲密关系，公事公办就好。”集团的确是卓先航一手创办起来的, 早年一起合作的那些股东手中不再持有重股, 这几乎都是卓先航的事业, 卓陆也会是唯一的继承人。 王熙道：“卓总，我陪您过去吧。” 卓陆起身去了会议室。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 刚刚会议上几个高管便拿着各种合同请他签字。 文件都摆放在办公桌上, 王熙翻开每份合同，用生活化的语言跟他解释了一遍，然后翻到签字印章那页递给他：“您在这里签名, 盖个章就可以了。” 整整一个上午，卓陆几乎都是王熙这个同龄助理手里的机器。她指挥什么, 他就做什么, 处理完各个城区超市的各份合同，卓陆丢下文件,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王熙拿起座机在打电话：“董事长, 今天很顺利……”她在跟卓先航汇报卓陆的情况。 落地窗外, 华城的蓝色天空下是一派摩天林立、都市繁华。卓陆想起这三个晚上，手机那头始终提示着“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转身拿起西装外套走出门。 “卓总，您去哪？”王熙追到门口，卓陆没有回头。 他直接来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司机从大门里冲过来。 “卓总，我来开车。” “我自己来。” 他驶出大门口的升降栏杆，穿入街道车流里。他一路留意路况，也留意路边形形色色的人。 王熙打来电话：“卓总，您去哪？有事情可以交给我去处理，下午两点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卓陆直接挂了电话。 他开得有些累，更疲惫的也许是一双眼睛，他看了眼车上时间，13:30。车子停在国贸附近，他望着广场人来人往，手掌握着方向盘，目光寻觅里，指甲几乎抠裂方向盘皮套。 王熙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卓陆接起。 “卓总，董事长问我您现在的情况，请您务必在半小时内……” “你他妈给我闭嘴。”卓陆沉声，“我不骂女人，你要当我的助理就按我的步子来，你要帮卓先航监视我就滚回北京去。听到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最后答：“我明白了。” 卓陆望着广场人来人往里的陌生，最终调转方向驶入车流里。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热烈，天空比以往蓝一点。方初面试完心情不错，经过国贸广场，她看见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13:40，她有点饿，走进一家快餐店点了份卤肉饭当午餐。 “那是你家，我家在临城，两室一厅的老房子。” “你都二十七了，不要再像从前一样闹小孩脾气行不行。”护士从他们身边经过，戴芬压着心头的怒气。 卓陆望着戴芬许久，这是他的亲妈，屋里那个是他的亲爸。但是那个爸为了事业娶了一个北京女人，临走前给了戴芬一笔钱，要她把肚子里的卓陆打掉。他一生下来就是单亲，他从小就叛逆，但是敏感的孩子都是最懂事的。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想着法子挣到了钱，戴芬常常会觉得是她没有教好卓陆，觉得他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干净。 后来，卓陆十四岁的时候，卓先航升官发财死老婆死女儿，将戴芬和卓陆接到了北京。 卓陆不会认这个爸爸，两个男子汉每一次的相处都不会愉快，他回到了临城。 戴芬仍在生气，瞪着卓陆。她46岁，这些年的富太太生活让她保养得很年轻，白得发亮的水光肌，一丝不苟的盘发，所有钱砸在脸上，她一看就是富贵太太。卓陆收回目光：“医院旁边有个酒店，我去那里开间房。” “你还有钱吗。” 卓陆顿了片刻：“有。”他的钱全给了许南阳，早上买电器是刷的信用卡。 戴芬回到病房拿出手包，走过来递给卓陆一张卡。她直接放在了卓陆衣服口袋里：“明天早点过来看看你爸爸，他心里其实很记挂你。” 卓陆点头。 他在酒店里几次拿出手机，没有来电，没有短信息，直到看见时间在零点，才摁灭屏幕睡过去。 第二天，卓陆到病房时戴芬跟卓先航在吃早餐。 戴芬问：“你吃没吃，过来一起吃点。”她有些诧异儿子来得还挺早，心里免不得很欣慰。 卓陆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拿起一个苹果咬在嘴里。卓先航看了他一眼，目光里缓和不少。 病房里响起一串铃声，是卓陆的手机。他忙从兜里拿出来，看见屏幕的瞬间眼眸里的光彩略有黯淡。 “这么早找哥有事？” 电话是沈放打来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去办事，经过你家，在你家楼下了，你赶紧帮我开门，老子前列.腺憋不住了。” 卓陆扬起笑，知道是沈放又来他家借厕所。 “你就地解决，我爸身体不好，我在北京。” 卓先航拿勺子的手微微停顿。戴芬留意他的神情，知道他这是感动。 卓陆在病房里呆了两个小时，电视机里一直放着新闻，卓先航陆续接到孙诚发来的两个视频会议，他都只是点头和说“可以”，没有过多问公司的事。 卓陆等卓先航结束完视频会议后起身朝戴芬说：“我出去找口饭吃。” 戴芬点头。 “站住。”卓先航叫住卓陆，“我有话跟你说。” 戴芬看了父子俩一眼：“你们说，我出去一下。” 卓陆回身重新坐到沙发上。 卓先航道：“现在我干不动了，你回来帮我吧。” 卓陆唇角扬起一抹讥讽。 “公司以后都是你的。” “你不是爱钱吗，我也不惦记你遗产。” 卓先航没跟这句话置气，他已经气不动了。昨晚睡过一觉后，他今天精神好了很多，但还是能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 “你之前怪我我都不会跟你计较，等你三十岁后再怪我，我就认为你没有长大。”他看着卓陆，“27岁的确年轻，可以开始回到正途上……” “我开酒吧就不是正途。” “大学附近的酒吧哪个会是长存事业，你选的路子都不对。”卓先航不想教训儿子，只道，“你是男人，你该知道事业有多重要，我不想等你人到中年再来后悔。公司需要一个执行总裁，把所有担子挑起来，现在全国超市都在竞争，美客兴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也许你还不懂这些市场规则……” “我不懂你就不要强塞你那一堆理论让我懂。”卓陆打断，唇边讽刺，“你还真看得起我，一个三流大学毕业的，英语都不会说几句，让我穿西装穿皮鞋，打扮成你那样教训昨天那一帮人？他们不服气我可以抡拳头揍吗，啊？”他质问，唇边呵了一声，起身要走。 “你站住。”卓先航被激起一阵猛咳嗽。 卓陆背转身停下。 “小陆，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你心里不善良，就不会有那几个善良的好朋友。”卓先航道，“你们这个年纪应该不会体会到我跟你妈那个时代的辛苦，我还很穷的时候不会想要婚姻，也不会想要孩子，因为人不立本，难存于世。你有想保护的人吗？” 卓陆沉默。 “如果你有了想保护的人，你就会想去拼命努力，拼命证明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 卓陆缓缓将手掌握成了拳头，他忽然想起方初说的那句话。她说，以后就可以跟许南阳好好过日子了。 “算是我求你，回来帮我吧。” 卓陆很久才道：“我不会管理。” 他也许不该再回临城打扰许南阳和方初。 “有人可以教你，你不用全部都会，没有哪个管理层是万事通的。” 卓陆沉默着。 卓先航给他时间考虑，很久后说：“全国连锁的超市集团就这几个大牌子，美客兴很稳定，但是华城的市场被新型超市冲击，需要一个领导者管控市场……” “华城？”卓陆回头问。 …… 屋外下起雪了。 方初十二点才醒过来，她昨晚很晚才睡着。 新房里特别安静，她穿上拖鞋，地板上有些灰尘，她昨天没有心思用卓陆新买的那个拖把打扫卫生。她拿起手机，许南阳今天早晨也依旧没有电话来。 她没再想，洗漱完准备下楼去吃早饭，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来。 许南阳打来的。 方初等铃声响了很久才接起，她没开口。 许南阳也没有开口。 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待对方。 最后许南阳问：“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嗯。” “我明天回来。” “嗯。” “吃饭了吗。” “没有。” “那先去吃饭吧，我有点忙。” “拜拜。” 方初挂断了电话，她环顾一圈屋子，明明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但她却没有走。相识八年，也许她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也想质问一句凭什么吧。 她这一天都没再收拾这套房子，半夜躺在床上睡不着，她起来看看行李还有没有遗漏的——她把衣柜里所有衣服都全部放到了来时那个箱子里。 第二天，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方初从床上坐起身，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进屋，她下了床。 许南阳出现在客厅里，她站在房门口看着他。 许南阳扬起笑：“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点c城的特产，你要不要尝尝。” 方初望着他，摇头。 许南阳道：“怎么了，又感冒了？” “没有。” 许南阳走来，手背落在方初额头。 方初问：“你在那边都忙什么？” “就是拜访客户，请他们吃饭，一直在聊合作的事情。” “没有别的了吗。” “还能有什么。”许南阳一笑，却见方初神情沉默，他笑停下，“你怎么了？” 方初轻轻笑起：“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怎么办。” 许南阳顿住，沉默一瞬后道：“没有骗你，不过，如果我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比如，喝多了酒，这个你会原谅我吗。” “除了喝多了酒，你还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没有。”许南阳连忙摇头，态度诚恳得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但是在c城的前天晚上，他醉酒后醒来发现跟朱媛媛睡在一起了。“我没有。” “朱媛媛是谁啊。” 许南阳愕然。 空气也在瞬间凝结。 方初望着他笑，一直等他回答，她笑着笑着，泪水夺眶而下。 “谁告诉你的？”许南阳神情复杂，他紧张望着方初，“朱媛媛？陆哥？” “原来他知道。”方初努力筑起的城堡在这一刻崩塌，“你都告诉我吧。” 许南阳沉默好久，依旧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你。” “你告诉我谁是朱媛媛吧。” “初糖，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他慌乱起来。 “你告诉我谁是朱媛媛！”方初大喊。 许南阳沉默，他埋头揪着自己头发，狠狠踢了下脚边的沙发，最后原原本本告诉了方初。末了，他说：“只是同事，我跟她时间不长，你知道异地难免会发生些小问题，现在你已经过来了，我们今后每天都可以在一起了，我保证我心里只爱你……” 方初觉得整个身体都很累，她直直后仰在沙发上。 许南阳蹲在她脚边握住她手：“初糖，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你……” 方初抽出手，他要抱她，她狠狠推开。 她站起身，许南阳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她踩在他脚尖，他疼得松了力气。 46.第四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两人视线对上，方初走上到对面。 卓陆连忙下车, 有车子从道路中间穿过，他忙喊“小心车”。 “站那别动。”卓陆等汽车开过，快步走到方初跟前。 “你怎么在这附近？” “昨晚本来想跟你说件事, 太晚怕你睡觉了不好打电话, 又没你微信, 就只能这会儿跑来了。” 方初没通过卓陆微信，听他这样提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问：“什么事啊。” “我车给你开, 我不用车, 也没停车的地方……” 方初不免笑起来：“不用编, 你一定是昨天看我挤地铁, 今天才想把车给我开。” 卓陆只能一笑：“那你留不留它？” “不用的。”方初摇头, 笑着说, “你看见了，华城的道路每天都在堵车, 我公司离家里近，用不着开车。” 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性格，卓陆也没再执意提这件事。他看向方初身后的李记包子铺, 是一家门头很小的早餐铺子, 但里面桌子地板都算干净。 “走, 一起吃个早饭。” 方初说：“这回我请你行不行？” 卓陆笑：“那我吃十笼。” 方初莞尔。 她问卓陆吃什么馅，他说随意。方初帮他点了鲜肉馅，抬头看他：“一笼够不够啊？有十二个大包子。” 卓陆看她认真询问的神情有些想笑：“够了。”他朝老板说，“再帮我加两杯豆浆，来两根油条，谢谢。” 方初喜欢吃豆沙包，她最后加了一个豆沙包和一个盐蛋。 卓陆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方初，又给自己取了一双，他夹起一个包子，也许是心情太好，这次吃得有点多，基本上两口一个，一笼包子很快被他吃得只剩下两个。 “别光吃素，剩下两个你吃了。” 方初道：“我早上不爱吃油腻的，你都吃了吧。” 卓陆点点头，把剩下两个包子都吞进肚子里时，方初仍在对着那个豆沙包细嚼慢咽。他眼底笑意温柔，但是怕被她发现，端起豆浆一口喝到见底。 方初不免好笑：“你吃东西的样子跟第一次见时还真不太像，和你们那群朋友也不太一样，南阳吃东西……” 尾音渐弱，停在方初唇边，她低下头夹起剩下的一口包子，只剩睫毛轻轻发颤。 卓陆垂眸看她，没有任何询问，只当没听到刚刚那两个字。 他微勾唇角：“我体力好。” 方初抬起头：“你现在干体力工作？” 卓陆被噎住，她眼里清澈干净，果然是不知道他话里的意味深长。 他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方初以为他不想提工作的事，便没多问。 这次她起身结完账，卓陆没有跟她再争。 他要送她去公司，方初摇头：“我坐地铁，你今天不上班？” “我什么时间去都行。” 方初点点头：“还挺自由的。” 卓陆提出陪方初一起坐地铁，她挺诧异，正要开口时听见一道卓陆的手机铃声传来。 卓陆低头看了看，王熙的电话打到了他的私人手机上。 “说。” “卓总，今天早上九点到十二点都有会议召开，分别是三个大会……” “知道了。”卓陆神情冷淡。 方初捕捉到他脸色和语气，说道：“你去忙吧，我也要赶时间了。” 卓陆点点头：“行，下次再见吧。” 两人各自转身。 卓陆坐上车望了一眼方初。她穿一件千鸟格大衣，微卷长发被风吹动，连背影都能让他深深刻在心底。 他收回视线，发动汽车。 包子铺的老板娘收拾桌面时看见一个棕色男士钱包，她忙拿着钱包走出来找人。方初的背影渐渐走远，她急着追赶上去。 方初拿到手里的钱包给卓陆打去电话：“卓陆——” 她声音温和，这一声却喊得有些急。 空气里瞬间响起一道急刹声，卓陆急促地：“我在。怎么了？” “你钱包掉了，你开远了吗。”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 方初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忙问：“你听得到吗。” “听到了。”卓陆吁出口气，“没事，我晚上找你来拿，你先帮我保管。” 挂了电话，后面正有车子驶上来却被堵住，狂朝卓陆的车按喇叭。他重新发动引擎，他紧紧抿着唇，神情认真得严肃。 方初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刚刚那一声让卓陆明白，他恐怕这辈子都要栽在她手里了。 回到公司，卓陆早上连着开了三个会议。现在是年关，整个集团的年度报告和来年管理计划都在紧张展开，华城这边再过半个月也要召开年会，卓陆身为执行总裁，也要回北京公司参加几次会议。 费脑子的事他想得不多，都有王熙这个得力助手在策划，但是各种文件和项目、活动压上来，他分身乏术，的确走不开。 王熙抱来一摞文件放在桌面：“卓总，这是新加入的一些供应合同，供应商信息都在里面，我的建议是您最好都了解每个供应厂家，摸清楚渠道，未来对您会有帮助。” “知道了。”卓陆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我最近是不是都没有私人时间？” “今晚有个酒局，都是市政高层，我们预备要拿下的文教区新店址那块地皮跟今晚的酒局……” 卓陆听完行程报告，淡淡地：“行了。 他一直忙到五点，拿出手机给方初打电话。 “你下班了？”方初接起手机，轻笑问起。 “我们公司今晚上有个酒局，我得过去。” “哦，那你要是着急我就把钱包给你送过来，或者快递过去……” “不着急，先放在你那吧。”卓陆道，“我有时间就过来拿。” “好。” 徐莉凑到方初跟前：“男朋友打的？” “不是。”方初笑着拍了下徐莉，“赶紧忙你的工作，你年终奖不想要了。” 卓陆听到方初这头的打闹，他唇边带着笑：“你下班回去注意安全，晚上早些休息，我先挂了。” 方初挂了电话检查起电脑里的策划书，时间在忙碌里很快过去。 她和徐莉一起挤地铁回家，路上徐莉在算年终奖，叹气觉得有些少。 方初安慰她：“你好歹还有，我作为还在试用期的员工都没有这个福利。” 徐莉道：“你别着急，好好干，应该提前就能转正的。部长都说你的统筹能力和文字功底比我们好，我觉得来年那个项目你应该可以参加进去。” “什么项目？” “美客兴超市啊，还不知道具体内容，部长说过开年后我们就会为他们做些设计和策划，他们集团的策划部门比较常规化，需要融入一些新鲜元素……” 方初跟徐莉谈论着工作上的事情，时间过去很快，出了地铁口，两人各自走向回家的路。 方初打开房门时发觉大门仍是反锁状态，对面的陈意南还没有回来。她放下包，从冰箱里找到鸡蛋和面条准备煮面吃。 厨房里刚刚打开火她便听到卧室里手机传来的铃声。 方初接起电话：“舅妈，怎么了。”是王胥慧打来的。 “在做什么。” “我。”方初浮起笑，“跟南阳一起啊。” “真的吗？” “真的。” 电话里，王胥慧沉默着。 方初感觉不对：“舅妈，你别担心我，我正在做饭呢，要是没有事……” “南阳刚刚给我打来电话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方初呼吸一滞。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王胥慧道，“他就让我转告你，他愿意改变，你说什么他都会去听会去做，不管你怎么样看他，他爱你，这辈子都要跟你结婚。” 王胥慧转述完，语气责备道：“你告诉我，你跟他吵架了？我问了他好几遍他都没说什么，只说暂时找不到你，让我不要担心。” 厨房的碗砰一声掉落在地。 “初初，怎么了？” 方初蹲下身一点点捡起碎片：“没事，我跟他……是吵架了。”她不敢说实话。 王胥慧一个人服侍方初的外公外婆，为两个老人养老送终，也独自一人将她抚养长大，渴望亲眼看她嫁给幸福。舅妈是一个合格的好儿媳，更是她最亲的长辈。如果没有那些年的艰苦和悔恨，舅妈不会反复得子宫肌瘤，不会反复动好几次手术。 她不敢说下去，她不想让王胥慧再弄垮了身体。 “难怪你前段时间告诉我换了手机号，我怎么就相信你那个理由了。”王胥慧叹了口气，“两个人吵架是难免的，只要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就不能伤害了感情。初初，这世上只有一段真正的感情最难建立，也最该珍惜和守护。” 方初黯然，手指忽然被碎片划到。划得有些浅，没有流血，但是破皮的地方又痒又疼。 她终于把地上的碎片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王胥慧没有再责怪她，说道：“他给我寄来了几盒药，让我不要怪你，事情是他的错。我知道你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知道你有主见，别的我就不再多说了，早些回去，临城你不熟悉，别在外面晃荡。你记着，不要辜负了真心对你的人。” “……嗯。”方初轻声地，“我知道了。” 她起身看着厨房里的番茄，拿起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番茄太酸，她丢进了垃圾桶里。 回到房间，方初侧卧在床上，被罩刚刚洗过，留下金纺的香气，她眼角滑下的湿意打湿了被子。她在这间安静的房间里躺了很久，肚子里太饿，她起身，没有换下睡衣，取来最厚的那件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头，将整个下巴都遮住。 她就在小区楼下随便找了家小饭馆。 她点了两个菜，隔壁聊天的几个男人声音太吵，她听着小饭馆的嘈杂声脑子很疼，偏头望去，别人的桌子上都放了几瓶白酒。 服务员从方初身边经过，她说：“给我来瓶那个酒。” 小瓶的白酒放到她桌子上，应该只有二两。 只是方初一口气全喝下去也被醺得醉了。 舌头似乎麻了，喉咙里火辣辣的，胃里也烧得难受。方初俯下身咳起来。 她连连喝了好几杯水都没能冲散胃里的难受。为什么从前公司聚餐上喝的酒都没有这会儿喝下肚的酒难受呢。 她脑袋很沉，握着筷子的手没有力量，几次将藕片掉在盘子里。 对面几桌人都吃得很开心，坐她隔壁的女生也有人陪，女生扎着马尾，看起来很年轻，比她年轻。 她很快就要27岁了，也许这个年龄在华城一抓一大把，可是那些年里的付出都是真真实实和彻彻底底的。 47.第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卓陆步子走得端正也随意, 他没什么好紧张, 反正他只是个架子，真正掌权的还是卓先航而已。驻华城集团是座九层高的大楼, 很宽很大，周围都是停车场和绿化，背后还有个大型储物仓与内部超市。他到了总裁办公室, 王熙把管理层召集在了会议室, 回到总裁办公室请他过去开会。 卓陆勾了勾唇：“会上我说什么, 老头子就不怕我把他公司搞成乌烟瘴气。” “卓总第一次跟高管见面, 问我们在车上说好的问题就可以，您是公司总裁, 董事长在给您安排股份，用不着跟管理格外建立亲密关系, 公事公办就好。”集团的确是卓先航一手创办起来的, 早年一起合作的那些股东手中不再持有重股, 这几乎都是卓先航的事业, 卓陆也会是唯一的继承人。 王熙道：“卓总, 我陪您过去吧。” 卓陆起身去了会议室。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刚刚会议上几个高管便拿着各种合同请他签字。 文件都摆放在办公桌上, 王熙翻开每份合同, 用生活化的语言跟他解释了一遍, 然后翻到签字印章那页递给他：“您在这里签名，盖个章就可以了。” 整整一个上午，卓陆几乎都是王熙这个同龄助理手里的机器。她指挥什么，他就做什么，处理完各个城区超市的各份合同，卓陆丢下文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王熙拿起座机在打电话：“董事长，今天很顺利……”她在跟卓先航汇报卓陆的情况。 落地窗外，华城的蓝色天空下是一派摩天林立、都市繁华。卓陆想起这三个晚上，手机那头始终提示着“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转身拿起西装外套走出门。 “卓总，您去哪？”王熙追到门口，卓陆没有回头。 他直接来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司机从大门里冲过来。 “卓总，我来开车。” “我自己来。” 他驶出大门口的升降栏杆，穿入街道车流里。他一路留意路况，也留意路边形形色色的人。 王熙打来电话：“卓总，您去哪？有事情可以交给我去处理，下午两点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卓陆直接挂了电话。 他开得有些累，更疲惫的也许是一双眼睛，他看了眼车上时间，13:30。车子停在国贸附近，他望着广场人来人往，手掌握着方向盘，目光寻觅里，指甲几乎抠裂方向盘皮套。 王熙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卓陆接起。 “卓总，董事长问我您现在的情况，请您务必在半小时内……” “你他妈给我闭嘴。”卓陆沉声，“我不骂女人，你要当我的助理就按我的步子来，你要帮卓先航监视我就滚回北京去。听到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最后答：“我明白了。” 卓陆望着广场人来人往里的陌生，最终调转方向驶入车流里。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热烈，天空比以往蓝一点。方初面试完心情不错，经过国贸广场，她看见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13:40，她有点饿，走进一家快餐店点了份卤肉饭当午餐。 方初也笑，点头。 徐莉道：“你比我大一岁，看着比我都小，你皮肤好好啊，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 女生凑在一起谈论到这些免不得多少都有了共同话题，两人一起排队乘车安检，一起挤上地铁。二十分钟里，方初跟徐莉渐渐熟悉起来。徐莉跟方初一样，普通家庭里的普通背景。她不是华城本地人，渴望在华城这个繁华的城市打拼起一个自己的家，徐莉目前跟男友合租着房子，问方初平时买不买菜做饭。 徐莉道：“前面有家超市今天打折，离你住的小区很近，我要去买菜，不如你也一起去熟悉熟悉。” 方初想了想，点头跟着徐莉一起走去。她这几天对周围的环境的确还不太熟悉，合租的房子里厨房很干净，陈意南没有用过厨房，她买些菜自己做比在外面吃省钱。 到了地方，是一家美客兴连锁超市。 徐莉推了一个购物车：“我早上路过时看见了，今天是这家店一周年店庆，会员卡全场都打七折。” “我没有会员卡，等下拿你的刷吧。” “你等下可以办一张，我们先逛了再说。” 方初也推了一个购物车，买了粮油米面和调味品，少买了一些蔬菜和鸡蛋。结账时，为了以后方便，她也办了一张会员卡。 徐莉在旁边说：“我挺喜欢美客兴超市，经常有会员福利，东西也比前面那家麦x龙要好得多。” 方初知道这个超市，她在临城也见过，只知道是个很有口碑的大超市。她跟徐莉结完账便各自分开，回到家里，对面陈意南的门关着，他这几天经常晚归，方初猜测他的职业应该会经常加班。 她回房间放下包，进到厨房洗了一个西红柿、一把豌豆尖叶，准备下碗面当晚饭。 锅里油烧热，她才想起蹲下身在便利袋里找刚买的围裙，她煎好一个荷包蛋放在盘子里，就着热油将葱白和姜蒜煸香，倒进切好的西红柿翻炒，再加水煮汤。方初会做些菜，她最会下西红柿汤面，简单方便，也很爱吃。 十几分钟后，煮好的面伴着青菜和荷包蛋被她端进房间。汤汁红亮，蔬菜的青绿和鸡蛋的金黄相映，面筋道刚刚好，她不太喜欢吃煮得太软的面。西红柿汤汁又酸又香，方初觉得有些像她现在的生活。 她的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没有被什么打扰，也不会遇见什么意外的惊喜。 可是这样的生活于卓陆而言是烦闷的。 他开着车子穿行在夜晚的道路上，繁华的国贸附近找过，文教区找过，普通的老楼居民区他都一遍遍看过。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没有再看见过任何一个白皙脖间生着一颗小黑痣的人。 车厢里很闷，他精力和耐心好像被磨尽，他猛地踩停刹车，重重一拍方向盘，狠声骂着“艹”。 他下了车，夜晚的冷风灌进脖子里，他抽出一支烟点燃，在沉默里吸了一口又一口。 他手指修长，食指弹落烟灰，一手插在西裤兜里，转身时望见一家美客兴超市。 白色的灯光牌照亮超市logo和名字，人群不断进出，提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卓陆目光里深邃，他忽然上车，调转方向直奔公司。 cto被他的电话紧急召到公司。 整栋大厦都很安静，除了值班的保安，只有卓陆一个人等在技术部。 cto宋启鸣带着一个员工匆匆赶到：“卓总，您有什么工作安排？” “我要看华城所有店铺的监控录像，筛查会员卡上的姓名，我要找个人。” 宋启鸣愣了一下：“我们的会员卡没有实名制。”同样的，几乎很多超市的会员卡也都没有实行实名制，宋启鸣虽然诧异，但也明白卓陆刚上任，恐怕不太了解。 卓陆沉默瞬间：“系统打开，把监控调出来。” 宋启鸣指挥下属：“陈意南，你去开设备。”他一面请示卓陆，“卓总，是超市出了紧急纠纷？” 卓陆没有回答，他等着那名叫陈意南的员工开好机器，问：“怎么看。” “我帮卓总调出来，这里是时间栏，下边可以筛选日期，点space监控录像暂停……”陈意南一边解释一边调出了视频录像。 卓陆道：“行了，你们走吧。” 宋启鸣问：“卓总，还有别的……” “走吧。” 两人在他的命令下离开了设备室，卓陆看完了一个又一个监控录像，他一双眼睛连看两台设备，两家店址，直到窗边天亮他也都没有找到方初的身影。 王熙早上过来时见卓陆在设备室很诧异，她敲门，里边的人仍穿着昨天的一件蓝灰色衬衫，西装搭在椅子后面，他笔挺挺坐在椅子上。 “卓总。”王熙走到卓陆身后，“您有什么工作可以告诉我，我来帮您想建议。” 卓陆终于闭上眼睛，他手肘支撑在桌面，手指揉着鼻梁山根处，双眼干涩发疼，这一闭眼也很痒。 他没敢揉眼，说：“先帮我买支眼药水。” 王熙回复“好的”，转身时卓陆道：“叫上几个搞技术的，再把搞运营的叫到一起，我要开个会。” “卓总。”王熙想了想，还是纠正道，“是技术官宋总和运营部门王总，也简称cto和cmo。” “行了，你先去。” 会议上，卓陆说要推行会员卡实名制。 几个高层管理和王熙都很诧异，宋启鸣反馈道：“卓总，单就技术而言实名记卡并不困难，但是……” “我们的超市在全国有179家连锁店，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未来会持续增加。我们的会员数目更是庞大，每天新增的会员都以十万计。”运营负责人郑海说话，他已经四十多岁，只觉得卓陆此举不成熟，“目前我们的竞争对手和国内各大商场都很少弄实名制，我觉得这个提议不太完善……” “为什么同行没有做的我们就不能做？”卓陆保持着坚决的态度，“美客兴现在发展得很好，实名也是为今后各种新政策做铺垫，你们谁能准确无误地告诉我，做实名登记一定就没利益？” 会议室没人接话。卓陆声音低沉：“把这个实名搞起来。”底下人都看着他，“搞”字不太雅，他顿了下，继续道，“新会员都要实名录入，老会员也要实名登记。” 王熙提示他：“可是老会员为什么要实名登记，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卓陆想了想，最终给老会员打折上折。 这项制度王熙和郑海都不太赞同，报告给了卓先航。 卓陆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接听卓先航的电话，他冷淡地笑了下问：“你是来阻止我的。”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为什么要这么做。” 卓陆沉默片刻：“现在是2015年，未来科技发展很快，说不定就有好处了呢。”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好，那你就去做吧。” 电话里答应得突然，卓陆虽诧异，却没有再多说，他不喜欢跟卓先航打电话。他挂了电话，重新召开了会议，让运营部门把这个策划写出来，今天之内下发到华城各个超市开始施行。 第二天，运营数据报告显示，折上折亏损盈利额108239元。 他急迫地走进设备中心，在长长的翻页里都没有找到想见的名字。等终于找到方初两个字时，他一个个打去电话，都不是那道熟悉的声音。 第五天，运营数据报告显示盈利额亏损632918。 第六天，运营数据报告显示盈利额亏损879580。 他坐在总裁办公室，五指深深插.进头发里，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食指间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又一口。他忽然一愣，烟灰掉落在光亮的地板上，他想到许南阳的银.行卡密码，那是方初的生日。 48.第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36小时后可看，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不用，我自己来。” 小夏忽然惊呼：“红糖水！”她凑上前, 养生壶里正煮着生姜红糖, 四方形的糖块还没有化开。 小夏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在这里兼职，性格活泼，瞬间就明白过来。 “陆哥，包房里的三个美女姐姐有一个是你喜欢的？我敢打赌肯定是！你从前带女生过来都没……” “再说话扣这月奖金。” 小夏忙溜开。 卓陆站在案台前等着红糖化开，几分钟后, 他把姜片都捞出来, 拿了玻璃杯装上红糖水，从吸管盒里挑了一支粉白相间的颜色放进去。 包房里几人在玩桌游，卓陆将宋桃和许菲的饮品递过去才端起方初那杯放在她面前。 方初用双手接过，说着谢谢。 许南阳道：“陆哥坐。” 方初捏着吸管抿了一口，忽然一怔。她的目光落在卓陆身上，他看了她一眼，视线里始终带着礼貌的笑容。灯光有些暗, 方初觉得那眼神似乎不真切。喉头弥漫开姜汁的辣, 唇舌里化开红糖的甜，暖意很快涌向方才冰冷的四肢。 方初垂下眼眸, 双手捂着玻璃杯。 宋桃问她水好喝么, 她笑着点头。 许南阳道：“沈放, 你们俩多拿点好酒，今天我买单，可别吃亏啊。” 卓陆道：“行，价钱都给你加倍。” 几人轰笑着，许南阳的手机屏幕这时亮起，响起新消息提示声，他没看，将屏幕翻转朝下。 方初以为他这是不想扫大家的兴，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他看了一眼，起身道要出去接听。 桌游被打断，王生宇说许南阳扫兴，方初朝他解释说最近工作可能很忙。卓陆靠着椅背，低头想了片刻也起身道：“我去大厅转一下。” 他没有去大厅，而是站在了过道尽头的许南阳身后。 “不用当面给，你直接转账就好。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别的不用再说了吧。” 那头说完，许南阳道：“临城下面的市场都在展开，你帮我跟总部申请一下等几天不行吗，而且这会儿我过不去。” 他没发现卓陆在他身后，说道：“朱媛媛，我告诉你，除了还钱咱俩之间没其他任何可能。” 许南阳收起电话，转身的瞬间吓了一跳。 “谁打的。” “陆哥……” “谁打的。” “那女的。”许南阳偏过头，“我没跟她扯，她是来还我钱。” “把话说明白，老子不懂你的人渣经历。” “这话就不对了啊，我除了初糖总共就跟这一个女的好过，跟你……” 卓陆冰冷的视线令许南阳没再说下去，他解释着事情。 朱媛媛就是跟他在公司好过的那个女同事，现在人家已经是大区的人事总监，掌握着大区的第一手消息。去年许南阳有意利用旧情问到很多消息，而朱媛媛仍然对许南阳有意思，又曾经欠他五万块钱，帮他的同时有一种吊着他的意思。 许南阳这人不算太英俊，家庭也普通，但相处中尊重女生，常听女生意见，就算不够心细，也是能暖到女生、愿意为女生付出的类型。朱媛媛知道有个方初，她中间有段时间没有找过许南阳，但最近却多次主动联系许南阳，刚刚还让他出门谈工作和还他钱。许南阳跟卓陆说，朱媛媛年纪到了，家里催婚，也许才想来联系他。 卓陆冷笑：“学会糟蹋感情了，真没看出来。” “我没有，她说能先还我一万块，刚刚让我出去拿钱，现在我就只是想拿回我的钱。” “要真想还钱，一次性把钱还清，或者打个欠条，写明还款时间。”卓陆道，“许南阳，混进人事部当领导的女的不好惹，她比你大三岁，你更惹不起。我奉劝你不要对不起方初，老子很久没动手打人了。” 卓陆是真的动了怒，他在隐忍，许南阳看出来了。 许南阳沉默着，最终苦笑：“今天我想给方初买个戒指，她知道如今我们经济有限，把我直接拉出了商场。你知道今天方初还跟我提什么了吗，她提到了彩礼。” “彩礼要多少。” “她没说要。昨晚她和我妈睡的，我妈跟她说我们家现在条件有限，暂时没办法拿出彩礼来。虽然她不要，但是我听出她语气不太对。” “这事伯母和你已经商量过了才跟她说的？” 许南阳摇头。 “她语气不对是因为你没有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卓陆道，“不管怎么说，伯母不该在没跟你商量的情况下避开你私下跟方初这么说，她第一次到你家就受这种委屈，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我有责任……” “我这能给你六万，等下我给你转过去，那女的给我断干净了。” “陆哥。”许南阳心情复杂，想了想，“我先过去找朱媛媛一趟，很快就回来，我跟她说清楚这件事，这里你帮我照看着初糖。” “你一个人行吗，真要去？你想清楚。” 许南阳点头：“我叫她别缠我。” 卓陆沉吟后默认，转头进了包房。 包房里，方初跟宋桃和许菲已经笑得不成样，沈放跟王生宇玩游戏输了，正被惩罚穿着女装。 “口味挺重啊。”卓陆见大家开心，目光从方初身上收回，也笑起。 “还不是小王八这蠢货搞的。”沈放扯下身上的xiong罩要挂到王生宇身上，王生宇一直躲，沈放嘴里笑，“真行，你这身材得穿g吧！” 众人气氛活跃，王生宇躲不过沈放，竟拉开门想要出去，沈放忙拿着手上的不雅物品追了去。 卓陆朝方初道：“南阳同事来找他，有些工作上的事，他让我转告你很快就回来。” 方初有些诧异，宋桃正好拉着她一起斟酌代购发来的一款双肩包，问她意见，方初便没再细想。 卓陆坐在一旁，拿出手机打开银行系统，将六万块钱转到许南阳账上。系统提示转账成功，剩下余额2000。 “老子没偷就是没偷，你他妈才是小偷，狗黄牛艹你爷，把票钱还我！” 男人用拳头打碎了卓陆唯一剩下的坚持，还有那份倒在地上的自尊。 没人解围。 这里是巡逻盲区，公安赶来的空隙里足够卓陆吃苦头。 那些金黄色的银杏叶布满了卓陆的视界，快要扛不住时，有人喊“警察来了”，是道女声。 男人和围观的群众顷刻跑路，有人蹲下来扶卓陆。他第一次这样狼狈，头晕眼花，视界模糊不清，只看见满空的银杏叶飘落，和对方白皙的脖子上那颗小黑痣。 搭在他手腕上的一双手细长又瘦小，在这个寒秋里冷白冷白，一看就是一双小姑娘的手。 他也没能听清楚对方问了些什么，似乎问了他是哪里人，家人在哪，要带他去车站警务室。 卓陆费劲抬起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帮我？” “他们欺负你啊。” “你信不信，我不是小偷。” “嗯，我相信你不是。” “为什么？” “看起来……不太像。” 这是2007年，卓陆从朝阳区那栋豪华别墅里跑出来吃到了这些苦头。 女生给了他一百五十七块五毛买车票，超市门前，她把手上的便利袋挂在卓陆手腕上转身离开。袋子里有一桶酸菜牛肉面，一瓶娃哈哈矿泉水，一包心相印纸巾。 卓陆到最后都没有记清对方的脸，但是女生给他买票掏钱的时候掉了一张身份证，卓陆捡起归还。 方初。 女。 汉族。 回到临城，屋里地暖很热，卓陆席地坐下，看着那个透明的便利袋子发呆。他想了很久，等滑盖手机充满电后摘下电池板，装盖，开机，按下袋子上xx超市那串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卓陆一直没有打通过超市的号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九年后，卓陆见到了方初。 “进来吧，我们到了。” 临城一家楚菜餐厅，包房门口，许南阳正偏头对身旁的女生细心招呼，“初糖，行李给我。” 包间里已经坐下了人，二男二女，互牵着手，显然是两对情侣。他们瞧见门口出现的两人，穿一件棕色毛衣的男生沈放最先从座位上起身。 “欢迎欢迎，今天我们兄弟几个总算见到传说中的初糖好女友了！”沈放走上前。 出现在门口的女生一米六五的个子，穿一件黑色大衣，系着卡其色围巾。冬日的临城冰天雪地，她穿得并不算厚，刚刚进到室内，白皙的双颊生出一片红。她的目光对上沈放和包间里的人，不怯不烈，礼貌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 沈放伸出手介绍自己：“初糖你好，我叫沈放，是南阳这货的发小，铁哥们。” 初糖不姓初，她叫方初，是许南阳的女朋友。 “你好，我叫方初。”方初伸出手，抿唇露出一个微笑，“我听南阳提过你们，很高兴见到你们。” “陆哥到哪了，给打电话催他一下。”沈放跟方初握过手回头指挥身后的胖子，“小王八打电话问一下陆哥。” “我告诉你啊，你再喊小王八今天你买单。”王生宇就是沈放身后的胖子，他朝方初介绍完自己和他身后的女朋友，拿出手机要给卓陆拨电话。 “我来打吧。”许南阳偏头看方初，“你跟他们坐坐，我出去打个电话，陆哥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铁哥们，最够义气的兄弟。” 许南阳拿出手机走到外边过道打电话：“陆哥，我们都等你呢，到哪了？” “今天是什么安排？老子不爱吃楚菜。” “嘿。”许南阳笑，“我女朋友爱吃，她来了。” 电话另一头，原本打算推掉今天这场聚会的卓陆诧异了一秒钟，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在红灯亮起时踩下刹车，取下今天耳朵上戴的金丝边框眼镜。他勾了勾唇，“行啊你小子。” “我跟初糖求婚了，现在她过来就打算筹备我们的婚礼，她也会在临城找工作，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异地恋了。”许南阳眼中溢满笑，服务员端着菜从过道走来，他侧身避让，一边说，“陆哥，你可是证婚人啊，要没有你兄弟我还是光混一条呢。” “等着。”卓陆挂了电话，变换车道，右转换成今天的目的地。 他心情不错，放了首满是激情的摇滚乐，一边哼着调调。 他跟许南阳、沈放、王生宇三个人是小初高同学，也是这么多年的铁哥们。许南阳高中去了一次华城，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开始了一段qq聊天的网恋。后来许南阳为了女生考到华城念大学，卓陆笑这小子中了邪。19岁那年，几个人在火车站送许南阳去华城，卓陆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许南阳裤兜里。 “*本0.01，兄弟，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许南阳单纯得窘红了脸，卓陆哈哈大笑。 初糖是许南阳为女朋友起的外号，这些年许南阳把女朋友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几个哥们知道照片，说女朋友长得太漂亮了，怕他们起歹心。卓陆只听过初糖的声音，连真名都不知道。他记得有次接起许南阳的电话，对方声音温和，细小如春风拂过水面，软得卓陆下意识也放缓了声调。 许南阳妥妥的直男癌晚期，到大四毕业都没“拿下”女朋友。亏得卓陆耐心教哥们如何打动这种矜持又难得的好姑娘，连初糖每次的生日礼物都是许南阳打电话求助卓陆该送什么。可以说，这些年的恋爱全是卓陆帮许南阳谈下来的。 车子很快开到了地方。 方初正坐在包房里，沈放的女朋友宋桃在跟她聊天。 “你热不热，把外套脱了吧。” “还好，刚刚外面挺冷的，我这几天有点感冒，缓过来再脱，谢谢你啊。”方初微微一笑。 宋桃性格比较大方，瞅着方初一阵瞧，拉着王生宇的女朋友许菲问：“你看初糖的双眼皮好好看啊，我做的这个跟她的一比简直假得太明显了。” 许菲说：“人家这是天生的，你后天开刀能做出来就是上辈子积德了。” “你喝点这个蜂蜜水，嘴巴放甜点。”宋桃端起一杯金桔蜂蜜作势要灌到许菲嘴里。 方初好笑地看着她们打闹。 她跟许南阳认识八年，中间因为异地引发的种种矛盾冷战过一段时间，算起来去年才真正确定了稳固关系。许南阳的这三个朋友她时常听在耳边，这次真正见到更有了亲切感。 宋桃和许菲打扮朝气时尚，性格大方，沈放与王生宇言谈举止里也很热情亲切。方初低头端起水杯，忽然听见许南阳的声音和一道轻笑声。 49.第四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嘴巴好好说话，是你老婆么。” “我们准备五一办婚礼, 你说呢。”许南阳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 “婚庆公司我都看好了，就是价格贵一点，婚宴酒店我也对比了两家, 过段时间带上初糖一起去看。只是……”许南阳顿了顿，“不办最好的，最起码也要办个中等的吧, 现在结婚没点钱真结不起，我这几年只存了十六万，车都不敢买，我爸妈也没多少存款。”他叹了口气。 卓陆道：“真要差钱跟我说，我酒吧里还能转出点钱。” 许南阳抿笑没答。他知道卓陆仗义, 但也知道卓陆其实没攒过钱。卓陆跟人合伙在音乐大学附近开了家音乐酒吧, 面向的是学生，消费不算高, 挣的钱跟合伙人一分也只够卓陆自己的开销。况且卓陆没有存钱意识, 有一分花一分, 他有一个豪门爹, 但从来没靠过那个家庭, 这一点许南阳明白, 这是卓陆的雷区，无人敢触碰。 “我能想办法，尽我最大努力就行了，初糖说过她不在乎这些。” “傻x，她说不在乎你就信了。”卓陆专心开车，一边道，“方初是个好女孩，不物质。但是婚礼只有一次，不能委屈了女人。明天我去酒吧把这两个月的利润结了，但也不多，最近大学生各种考试，生意不好，最多能拿出个五六万吧。”卓陆顿了顿，淡淡笑起，“算我提前随了婚礼份子和以后孩子那份。” 许南阳感动得没说话，车子开到酒店，下车前，许南阳开口：“陆哥，除了老婆孩子不能跟你同享，这辈子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卓陆朝他一笑。 酒店大厅里，方初正坐在沙发上等两人。她见许南阳走来，提着行李箱从沙发上起身。 “你公司的事办好了？” “办好了，你感冒没加重吧。” “我没事，小感冒。”方初跟许南阳走出酒店大厅，看见站在车子旁等候的卓陆，“昨晚就已经够麻烦你朋友了，你怎么今天还麻烦别人。” 许南阳笑着说陆哥仗义，两人走向车子，卓陆视线触碰上方初，方初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卓陆也朝她点了点头，来提许南阳手上的行李箱。 他把箱子放在后备箱，将车钥匙抛到了许南阳手里。 许南阳连忙接下，卓陆道：“你这几天用车的地方多，拿着方便。” 卓陆转身走向道旁，许南阳在身后喊：“你去哪，不是说好了一起吃午饭吗。” “老子有约。” 卓陆没再理会，在路边招手搭了一辆出租车。 方初道：“这样也太麻烦你朋友了，南阳，我们还是打车回去，你把他叫回来。” “走吧，跟陆哥不要客气，以后我会还他的。这几天我要带你在临城逛逛，正好也需要用车。”许南阳坐上驾驶座，见方初还在下面，笑，“上来啊，先在外面吃个中午饭再去见我爸妈。” 方初拉开车门坐上车，还未系好安全带，许南阳已经一脚油门冲向了车道。 “你开慢点。” “你放心，我开过这车，熟悉。”许南阳跑上道后的确开得很稳了，他笑着说，“别看陆哥这车普通，这是他自己全款买的，没靠家里人，陆哥这人挺能吃苦。” “你不是说他家条件挺好的吗。” 许南阳知道卓陆那道雷区，笑了笑没再提，问方初想吃什么。 “就吃面吧，我看前面有家拉面馆。对了。”方初道，“昨晚你请客花了多少钱，也是你朋友付的？” 许南阳应下，方初道：“你挑个时间再请次客，给他转账他肯定不会收了，他开着酒吧，那就去他店里捧场吧，你看好不好。” “听你的。” 两人吃过拉面回到家。 许母许爸已经等了很久，方初进门喊了叔叔阿姨，提上一些准备的见面礼。许母是中学教师，之前一直反对许南阳谈个外地女朋友，如今方初能来临城，她才接受了这个未来儿媳妇。 这点方初早知道。 许母微胖，笑起来带着教师的礼貌与和蔼。 “初糖你坐，吃点水果吧，你喜欢吃哪个？” “谢谢阿姨，我先不吃，喝点水就好。” 许爸看着茶几上的礼品道：“记得以后来我们家不用买这些，把这当成自己家里。” 方初笑道：“谢谢叔叔，我记住了。” 许南阳瞧着许母脖子上的金项链，笑道：“我的妈呀，你脖子上这条项链什么时候买的，粗得影响我妈的气质。” “哪有，我戴着不好看吗。”许母瞪许南阳一眼，问方初，“初糖你说，我这条项链好不好看？” “阿姨，挺好看的。”方初微笑。 四人聊起天，许母问起方初平时的喜好和生活规律，许爸问了方初未来的打算。方初如实说来，末了，问许南阳道：“你跟叔叔阿姨说说，我们是这么打算的吧。” 只是方初偏头时瞧见许南阳握着手机起身，他见方初看她，将手机屏幕偏向了胸口。 “我先接个电话。” 他走到阳台，忽然又转身穿过客厅走去玄关，打开门去了屋外接听。 方初有些诧异，许母叫她：“晚饭我做条鱼，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放不放辣？” 方初被拉回思绪，笑着回答许母。 一家人算是热情，方初也挺开心。许母说新房刚刚装修好，还不能马上入住，只能委屈方初暂时跟他们住一起，方初回道不委屈。 许南阳家里是小两室，晚上她洗漱完，许南阳在卫生间门口轻声道：“我先回房间等你。” 方初有些不好意思，吹干了头发走出卫生间，许母上前朝她笑：“初糖，我床铺好了，已经换了新的床单，你来跟我睡。” 方初愣了一下，随即笑：“好。” 她同许母走向主卧，见对面许南阳穿着睡衣靠在侧卧门口，一脸的失望委屈。方初笑：“早些休息，晚安。” 许母朝许南阳道：“看什么，跟你爸睡觉去。” 许母走进卧室，坐在床沿将耳环和金项链摘下放在床头柜，一边道：“初糖，快休息吧。” 方初有些拘谨，她是第一次成年后还跟长辈睡一起。许母刚开始跟她聊着一些学校课堂里发生的趣事，方初听完也觉得有些好笑。渐渐地，许母叹了口气。 “明天让南阳带你去新房看看，你看看装修满不满意。我跟他爸装得不算好，可能你们年轻人会不喜欢。唉，你不知道，临城虽然比不上华城，但物价房价也一直都在涨。” 方初回：“我听南阳说你们一直跑装修，您和叔叔辛苦了。” 许母道：“养儿子哪有不辛苦的，这是我们的义务。不过我跟他爸爸买完那套房子就没有余钱了，装修的钱都是跟亲戚借了点。初糖，你很快跟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婚宴我们恐怕没钱给你们大办，到时候办完酒还要拿钱去还亲戚。唉，之前我跟他爸还想给你舅妈拿些彩礼钱，她一个女人养大你不容易，但是现在也不知道能拿多少。” 方初觉得哪里不对，但却无话回应：“阿姨，我和南阳还有些存款，你们先不着急。” “他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吗，你们的钱我们不会要你们的，你们结婚了要留着过日子。只是我想跟你交个底，我们家不富裕，这彩礼你跟你舅妈商量商量，婚礼后有钱了再补给她一两万，你看如何。” 屋里很静，方初觉得心口似乎堵着一口气，不是很舒服。 她答应许南阳求婚时并没有想过彩礼这个嫁娶习俗，有钱可以过好日子，没钱也能两个人共同挣钱。许南阳现在就是普通人，但他工作努力，方初自己也有工作能力，未来两个人就算只能过平凡的日子，但也会是幸福的。彩礼被以这种突然的方式提到明面，让方初一时沉默下来。 她在安静里开口：“阿姨，您早些休息吧，我舅妈本来也从来没提过什么彩礼。” “那就好，以后再说。”许母背转过身，“你也快睡吧。” 耳边渐渐传来许母沉睡中的呼吸声，方初没睡着，她睁眼望着漆黑且陌生的屋子，翻身时身下忽然有热流涌出，她忙小心坐起身。身下不太舒服，算时间应该是例假来了。 她行李里没有带卫生巾，许母已经睡着了，她不好去吵醒。方初想了想，下床打开床头柜，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想找找看有没有卫生巾。这边的床头柜里没有，她轻声走到许母那边。 “初糖？” 许母突然出声。 “阿姨。”方初吓了一跳，握着手机正想拉开柜子。 许母坐起身：“你还没睡，在做什么？” “阿姨，我肚子不舒服，那个来了，你有卫生巾吗？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 许母打开灯，方初一时不太适应，忙用手挡了挡光。许母道：“我现在用得很少了，我找找看有没有。” 许母最后找出两片，刚好够方初暂时用。 第二天吃过早饭，许母许爸在厨房收拾，方初准备过去洗碗，许南阳道：“昨晚睡得好吗？” 方初点头：“我过去洗碗。” “我妈不是说让你坐下休息吗。”许南阳拉住方初，“咱们坐着，我爸妈会收拾。” “长辈这么说是对我尊重，我刚来你家，总要给你爸妈留个好印象。”方初有些无奈，抽出手，“你自己坐着吧。” “想得真多。”许南阳一边感慨，一边还是起身拉住方初，“你去坐，我去收拾。”他进了厨房把许母和许爸赶了出来。 方初走去帮他放碗，许南阳道：“等下我带你去看新房。” 许母听到谈话走来：“我跟你爸一起去吧，看看初糖喜不喜欢。” 方初回头一笑。 两人收拾完厨房，方初回屋去拿包和围巾，她跟许南阳坐在客厅等许母，忽然听到许母在卧室里大喊“我东西丢了”。 许爸走进屋去找，方初跟许南阳也起身走去卧室。许母蹲在地板上，拿着一个手电筒照向床底。 “妈，你找什么？” “我的项链不见了，你们帮我看看。” “什么项链？”许南阳走进屋。 许爸嚷嚷道：“叫你别戴了昨天你还戴，大冬天穿这么厚，戴在脖子上谁能看见。”两人不免吵起嘴来。 许南阳问：“就是你昨天戴那条？” “是啊。”许母点头，“昨晚睡觉前我把项链跟耳环一起放在床头柜了，这会儿只有耳环，项链不见了。” 方初道：“阿姨，也许是整理被子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让南阳把床头柜挪开找一下吧。” 许南阳搬开床头柜，并没有发现项链。许爸在床底下找了个遍，许母招呼许南阳跟许爸去挪梳妆台。梳妆台挪开也没发现项链，她又让两人搬开衣柜。 许爸道：“你较劲了啊，衣柜这么沉，我跟这小子怎么搬得动。” “那也要找啊，昨晚之后我都没再碰过，那条项链16克，你知道现在足金多少钱一克了吗，我当时买都买了四千多！”许母心疼项链，脸色焦急不耐，“别磨蹭！” 许南阳没办法，跟许爸许母一起抬衣柜，方初没有地方搭手，她小肚子不太舒服，站在屋里也妨碍他们，她忙退步到门口。 阳光照进屋子，光束里飞起满屋肉眼可见的灰尘。许母嘴里的不耐一直没有停止过，许爸受不了时免不得跟许母吵上嘴，许南阳喊着别吵。方初被灰尘呛得轻咳，她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又不好离开。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许母那条金项链还是没有找到。 许爸累得坐在床沿，许母忽然没再说话，站在屋里沉默了好久，指挥许南阳：“把地上收拾一下，先出门，回来我再自己找找。” 她说完走出房门，经过方初身边，头也不抬去了卫生间。 卓陆在高铁站接到了许南阳。 许南阳对着车厢里的镜子理了理头发，一边道：“等下接完初糖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你昨晚约会没耽误吧？” “关心好你自己的事就成，别给我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许南阳一笑，又叹了口气感慨。他偏头看卓陆：“陆哥，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刚认识初糖的时候根本不懂怎么讨女生欢心，要没有你，我哪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 “嘴巴好好说话，是你老婆么。” “我们准备五一办婚礼，你说呢。”许南阳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婚庆公司我都看好了，就是价格贵一点，婚宴酒店我也对比了两家，过段时间带上初糖一起去看。只是……”许南阳顿了顿，“不办最好的，最起码也要办个中等的吧，现在结婚没点钱真结不起，我这几年只存了十六万，车都不敢买，我爸妈也没多少存款。”他叹了口气。 卓陆道：“真要差钱跟我说，我酒吧里还能转出点钱。” 许南阳抿笑没答。他知道卓陆仗义，但也知道卓陆其实没攒过钱。卓陆跟人合伙在音乐大学附近开了家音乐酒吧，面向的是学生，消费不算高，挣的钱跟合伙人一分也只够卓陆自己的开销。况且卓陆没有存钱意识，有一分花一分，他有一个豪门爹，但从来没靠过那个家庭，这一点许南阳明白，这是卓陆的雷区，无人敢触碰。 “我能想办法，尽我最大努力就行了，初糖说过她不在乎这些。” “傻x，她说不在乎你就信了。”卓陆专心开车，一边道，“方初是个好女孩，不物质。但是婚礼只有一次，不能委屈了女人。明天我去酒吧把这两个月的利润结了，但也不多，最近大学生各种考试，生意不好，最多能拿出个五六万吧。”卓陆顿了顿，淡淡笑起，“算我提前随了婚礼份子和以后孩子那份。” 50.第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你都二十七了，不要再像从前一样闹小孩脾气行不行。”护士从他们身边经过, 戴芬压着心头的怒气。 卓陆望着戴芬许久, 这是他的亲妈, 屋里那个是他的亲爸。但是那个爸为了事业娶了一个北京女人，临走前给了戴芬一笔钱，要她把肚子里的卓陆打掉。他一生下来就是单亲，他从小就叛逆, 但是敏感的孩子都是最懂事的。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想着法子挣到了钱，戴芬常常会觉得是她没有教好卓陆，觉得他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干净。 后来，卓陆十四岁的时候, 卓先航升官发财死老婆死女儿，将戴芬和卓陆接到了北京。 卓陆不会认这个爸爸，两个男子汉每一次的相处都不会愉快，他回到了临城。 戴芬仍在生气，瞪着卓陆。她46岁, 这些年的富太太生活让她保养得很年轻，白得发亮的水光肌，一丝不苟的盘发, 所有钱砸在脸上, 她一看就是富贵太太。卓陆收回目光：“医院旁边有个酒店, 我去那里开间房。” “你还有钱吗。” 卓陆顿了片刻：“有。”他的钱全给了许南阳，早上买电器是刷的信用卡。 戴芬回到病房拿出手包，走过来递给卓陆一张卡。她直接放在了卓陆衣服口袋里：“明天早点过来看看你爸爸，他心里其实很记挂你。” 卓陆点头。 他在酒店里几次拿出手机，没有来电，没有短信息，直到看见时间在零点，才摁灭屏幕睡过去。 第二天，卓陆到病房时戴芬跟卓先航在吃早餐。 戴芬问：“你吃没吃，过来一起吃点。”她有些诧异儿子来得还挺早，心里免不得很欣慰。 卓陆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拿起一个苹果咬在嘴里。卓先航看了他一眼，目光里缓和不少。 病房里响起一串铃声，是卓陆的手机。他忙从兜里拿出来，看见屏幕的瞬间眼眸里的光彩略有黯淡。 “这么早找哥有事？” 电话是沈放打来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去办事，经过你家，在你家楼下了，你赶紧帮我开门，老子前列.腺憋不住了。” 卓陆扬起笑，知道是沈放又来他家借厕所。 “你就地解决，我爸身体不好，我在北京。” 卓先航拿勺子的手微微停顿。戴芬留意他的神情，知道他这是感动。 卓陆在病房里呆了两个小时，电视机里一直放着新闻，卓先航陆续接到孙诚发来的两个视频会议，他都只是点头和说“可以”，没有过多问公司的事。 卓陆等卓先航结束完视频会议后起身朝戴芬说：“我出去找口饭吃。” 戴芬点头。 “站住。”卓先航叫住卓陆，“我有话跟你说。” 戴芬看了父子俩一眼：“你们说，我出去一下。” 卓陆回身重新坐到沙发上。 卓先航道：“现在我干不动了，你回来帮我吧。” 卓陆唇角扬起一抹讥讽。 “公司以后都是你的。” “你不是爱钱吗，我也不惦记你遗产。” 卓先航没跟这句话置气，他已经气不动了。昨晚睡过一觉后，他今天精神好了很多，但还是能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 “你之前怪我我都不会跟你计较，等你三十岁后再怪我，我就认为你没有长大。”他看着卓陆，“27岁的确年轻，可以开始回到正途上……” “我开酒吧就不是正途。” “大学附近的酒吧哪个会是长存事业，你选的路子都不对。”卓先航不想教训儿子，只道，“你是男人，你该知道事业有多重要，我不想等你人到中年再来后悔。公司需要一个执行总裁，把所有担子挑起来，现在全国超市都在竞争，美客兴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也许你还不懂这些市场规则……” “我不懂你就不要强塞你那一堆理论让我懂。”卓陆打断，唇边讽刺，“你还真看得起我，一个三流大学毕业的，英语都不会说几句，让我穿西装穿皮鞋，打扮成你那样教训昨天那一帮人？他们不服气我可以抡拳头揍吗，啊？”他质问，唇边呵了一声，起身要走。 “你站住。”卓先航被激起一阵猛咳嗽。 卓陆背转身停下。 “小陆，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你心里不善良，就不会有那几个善良的好朋友。”卓先航道，“你们这个年纪应该不会体会到我跟你妈那个时代的辛苦，我还很穷的时候不会想要婚姻，也不会想要孩子，因为人不立本，难存于世。你有想保护的人吗？” 卓陆沉默。 “如果你有了想保护的人，你就会想去拼命努力，拼命证明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 卓陆缓缓将手掌握成了拳头，他忽然想起方初说的那句话。她说，以后就可以跟许南阳好好过日子了。 “算是我求你，回来帮我吧。” 卓陆很久才道：“我不会管理。” 他也许不该再回临城打扰许南阳和方初。 “有人可以教你，你不用全部都会，没有哪个管理层是万事通的。” 卓陆沉默着。 卓先航给他时间考虑，很久后说：“全国连锁的超市集团就这几个大牌子，美客兴很稳定，但是华城的市场被新型超市冲击，需要一个领导者管控市场……” “华城？”卓陆回头问。 …… 屋外下起雪了。 方初十二点才醒过来，她昨晚很晚才睡着。 新房里特别安静，她穿上拖鞋，地板上有些灰尘，她昨天没有心思用卓陆新买的那个拖把打扫卫生。她拿起手机，许南阳今天早晨也依旧没有电话来。 她没再想，洗漱完准备下楼去吃早饭，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来。 许南阳打来的。 方初等铃声响了很久才接起，她没开口。 许南阳也没有开口。 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待对方。 最后许南阳问：“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嗯。” “我明天回来。” “嗯。” “吃饭了吗。” “没有。” “那先去吃饭吧，我有点忙。” “拜拜。” 方初挂断了电话，她环顾一圈屋子，明明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但她却没有走。相识八年，也许她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也想质问一句凭什么吧。 她这一天都没再收拾这套房子，半夜躺在床上睡不着，她起来看看行李还有没有遗漏的——她把衣柜里所有衣服都全部放到了来时那个箱子里。 第二天，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方初从床上坐起身，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进屋，她下了床。 许南阳出现在客厅里，她站在房门口看着他。 许南阳扬起笑：“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点c城的特产，你要不要尝尝。” 方初望着他，摇头。 许南阳道：“怎么了，又感冒了？” “没有。” 许南阳走来，手背落在方初额头。 方初问：“你在那边都忙什么？” “就是拜访客户，请他们吃饭，一直在聊合作的事情。” “没有别的了吗。” “还能有什么。”许南阳一笑，却见方初神情沉默，他笑停下，“你怎么了？” 方初轻轻笑起：“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怎么办。” 许南阳顿住，沉默一瞬后道：“没有骗你，不过，如果我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比如，喝多了酒，这个你会原谅我吗。” “除了喝多了酒，你还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没有。”许南阳连忙摇头，态度诚恳得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但是在c城的前天晚上，他醉酒后醒来发现跟朱媛媛睡在一起了。“我没有。” “朱媛媛是谁啊。” 许南阳愕然。 空气也在瞬间凝结。 方初望着他笑，一直等他回答，她笑着笑着，泪水夺眶而下。 “谁告诉你的？”许南阳神情复杂，他紧张望着方初，“朱媛媛？陆哥？” “原来他知道。”方初努力筑起的城堡在这一刻崩塌，“你都告诉我吧。” 许南阳沉默好久，依旧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你。” “你告诉我谁是朱媛媛吧。” “初糖，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他慌乱起来。 “你告诉我谁是朱媛媛！”方初大喊。 许南阳沉默，他埋头揪着自己头发，狠狠踢了下脚边的沙发，最后原原本本告诉了方初。末了，他说：“只是同事，我跟她时间不长，你知道异地难免会发生些小问题，现在你已经过来了，我们今后每天都可以在一起了，我保证我心里只爱你……” 方初觉得整个身体都很累，她直直后仰在沙发上。 许南阳蹲在她脚边握住她手：“初糖，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你……” 方初抽出手，他要抱她，她狠狠推开。 她站起身，许南阳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她踩在他脚尖，他疼得松了力气。 她回头看着他：“异地的爱情原来真的好脆弱啊。” “初糖……”许南阳痛苦而紧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我以后不会再跟她接触，我发誓，你相信我！” 还能相信吗？这么多年的感情，异地将她身上的棱角都磨平了，她不会再像小女生一样闹他要他哄，她温和、体贴、善解人意。可是原来女人的懂事都只是给自己磨了一把随时会插.进自己心口的刀子。 她觉得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还能相信吗？ 方初垂下头，眼泪掉在了地板上。她忽然就很想笑，她抬起头：“还记得在华城的时候吗，你来看我，我想吃楼下的馄饨，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的出租屋里又没有伞，你直接就冲出去了。你给我买了馄饨，热乎乎的，汤都很香。” 许南阳眼眶一热：“我现在去给你买，你还想吃吗？” “还是那个味道吗。” “有，临城也有！”许南阳焦急地翻出钱包，“你等我，不要出去，你等我，味道是一样的，我马上就买回来！”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方初回到卧室拿出行李箱，她将钥匙放在了茶几上，她站在客厅望了一眼这间新房，转身走出屋子。 她缓缓停在门口，握着门把的手那样颤抖。好久，好久，她蓦然闭眼，关上了这扇不属于她的门。 没人解围。 这里是巡逻盲区，公安赶来的空隙里足够卓陆吃苦头。 那些金黄色的银杏叶布满了卓陆的视界，快要扛不住时，有人喊“警察来了”，是道女声。 男人和围观的群众顷刻跑路，有人蹲下来扶卓陆。他第一次这样狼狈，头晕眼花，视界模糊不清，只看见满空的银杏叶飘落，和对方白皙的脖子上那颗小黑痣。 搭在他手腕上的一双手细长又瘦小，在这个寒秋里冷白冷白，一看就是一双小姑娘的手。 他也没能听清楚对方问了些什么，似乎问了他是哪里人，家人在哪，要带他去车站警务室。 卓陆费劲抬起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帮我？” “他们欺负你啊。” “你信不信，我不是小偷。” “嗯，我相信你不是。” “为什么？” “看起来……不太像。” 这是2007年，卓陆从朝阳区那栋豪华别墅里跑出来吃到了这些苦头。 女生给了他一百五十七块五毛买车票，超市门前，她把手上的便利袋挂在卓陆手腕上转身离开。袋子里有一桶酸菜牛肉面，一瓶娃哈哈矿泉水，一包心相印纸巾。 卓陆到最后都没有记清对方的脸，但是女生给他买票掏钱的时候掉了一张身份证，卓陆捡起归还。 方初。 女。 汉族。 回到临城，屋里地暖很热，卓陆席地坐下，看着那个透明的便利袋子发呆。他想了很久，等滑盖手机充满电后摘下电池板，装盖，开机，按下袋子上xx超市那串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卓陆一直没有打通过超市的号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九年后，卓陆见到了方初。 排队称重打完票，她还有纸巾没有买，推着车去了生活区。 旁边有售货员推着滑轮货车在整理货架，方初走远了一些，抬头在货架上挑选。 …… 夜晚的道路上仍是车流不息，卓陆在接到超市经理的电话后驱车超赶了两个红灯。他终于将车停在道路边，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下车直冲进超市里。 晚上七八点，超市购物的人很多，他穿过电器区一排排货架，辗转张望。很多跟方初很相似的身影，纤细窈窕，披肩长发，但是那些统统不是她。他走得太急，衣服不小心挂到了一些东西，但他没停。 他穿过一排又一排货架，忽然停下脚步。 方初一手在挑选抽纸，一手推着购物车，她低头看着外包装。她的睫毛卷翘而长，在眨眼里轻轻颤动，抿了抿唇放进购物车里。她推着车上前，忽然响起哗啦啦的货品倒地声。 两个售货员推动货车时不小心撞在了方初的购物车上。 购物车被撞翻，她车里的东西全都洒落在地。 “对不起小妹。”售货员忙弯腰来捡，“对不起啊，我们刚刚没看到后面有人……” “没事。”方初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东西。 卓陆走上前，弯腰时，他和她的手同时握住了那一袋开心果。 方初抬起头。 她怔住，惊讶只在瞬间，她眼底带着冷冷的回避。她快速地捡起地上的东西，推着购物车快步走开。 卓陆握住方初的手臂。 她停下，低头看着他的手。 “方初。”他松开手，灰色的羊绒大衣穿在身上有些热，他觉得整颗心都是滚烫的，他不知道说什么，在停顿里方初却大步走远。 卓陆追上：“苹果摔坏了，不能再要了。” 方初一步也没有停，她心里虽然有许多疑问，但紧紧抿着唇不曾开口。 卓陆握住了购物车的把手。他力气比她大得多，她没再推动车。 “你怎么在华城？” “家人身体不好，我以后都在这边工作。” 方初无声看着卓陆几秒钟，沉默地点点头。她看见了身前人那双眼眸里的愧色，那段伤是她和许南阳的，她似乎不该迁罪于卓陆。 她没停留，推着车走向了收银台。结账队伍排得很长，她不太想排队，不想在排队的时间里跟卓陆接触。 她一直走到尽头，终于在最后一个收银台前停下。前面的男生正好结完账，她忙将货品放在台子上。 卓陆跟在她身后，在方初将那些东西放完后说道：“这个苹果已经摔坏了，还有这袋水果也烂了一半，我陪你重新挑，这些不能要。” “不用。”她语气很淡。 卓陆说不动，收银员也已经都刷入了系统：“会员卡有吗。” 方初递上了会员卡，卓陆在身后朝收银员道：“这几样水果摔坏了，我们不要。” “我要。”方初开口。 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抬起头瞟了一眼方初和卓陆，没有拿出那两样水果来。 卓陆没再争，只看着收银员：“给她打折。” 小姑娘看了一眼卓陆：“今天不打折，只能积分哈。”她说，“一共118块5。” 方初翻出钱包，卓陆伸出手臂将她拦下说“我来”。他在大衣兜里没有找到钱包，忙摸向裤兜。但是尴尬的是他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刚刚出来得太匆忙。 方初自己已经递过了钱。 小姑娘接过方初的钱，拿眼白瞟了眼卓陆。 方初没要购物袋，抽纸和卷纸可以提在手上，几样水果和开心果已经有袋子，她忙一起攥在了手里。 卓陆皱了皱眉，朝收银员吩咐：“给她拿个购物袋。” “大哥，袋子五毛钱一个，你们没买。” 卓陆被噎住，方初拎起水果没有看他，她就这样把东西全部提在手上，样子并不方便。卓陆收回目光，伸手自己扯下了一个购物袋。 小姑娘不乐意了：“大哥，你穿得帅帅气气的怎么拿我们的袋子，这个是要给钱的。” “一个袋子而已……” 卓陆执意将方初手中的东西都统统装进了袋子里。 收银员要他付这五毛钱，他薄唇抿着，眸光不为所动，眼眸里有一丝恼。方初看了一眼卓陆，她不想这样僵持，收回视线找出刚刚收银员补的那枚硬币放在台子上，她抢过卓陆手中的购物袋转身就走。 卓陆冲出来。 滴滴滴滴滴滴！ 超市防盗警报忽然刺耳响起。 “站住！”小姑娘连忙追上来，拦在卓陆跟前。 方初回过头。 身形高大的男人被一个娇小的姑娘挡住了路，他双眼望着她，神情焦急，目光里似乎有她看不懂的深邃。 收银员扯下挂在卓陆大衣后面的一个小物品，“这个没结账，你想带出去？”换句话说，收银员觉得卓陆想蒙混带走东西，她朝后面大声喊，“周姐，叫主管和保安！” 51.第五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他侧脸立体，鼻梁挺拔得好看。转头时便瞧见了方初。 两人视线对上, 方初走上到对面。 卓陆连忙下车, 有车子从道路中间穿过, 他忙喊“小心车”。 “站那别动。”卓陆等汽车开过，快步走到方初跟前。 “你怎么在这附近？” “昨晚本来想跟你说件事，太晚怕你睡觉了不好打电话，又没你微信, 就只能这会儿跑来了。” 方初没通过卓陆微信，听他这样提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问：“什么事啊。” “我车给你开，我不用车, 也没停车的地方……” 方初不免笑起来：“不用编，你一定是昨天看我挤地铁，今天才想把车给我开。” 卓陆只能一笑：“那你留不留它？” “不用的。”方初摇头，笑着说，“你看见了, 华城的道路每天都在堵车，我公司离家里近，用不着开车。” 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性格, 卓陆也没再执意提这件事。他看向方初身后的李记包子铺, 是一家门头很小的早餐铺子, 但里面桌子地板都算干净。 “走，一起吃个早饭。” 方初说：“这回我请你行不行？” 卓陆笑：“那我吃十笼。” 方初莞尔。 她问卓陆吃什么馅，他说随意。方初帮他点了鲜肉馅，抬头看他：“一笼够不够啊？有十二个大包子。” 卓陆看她认真询问的神情有些想笑：“够了。”他朝老板说，“再帮我加两杯豆浆，来两根油条，谢谢。” 方初喜欢吃豆沙包，她最后加了一个豆沙包和一个盐蛋。 卓陆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方初，又给自己取了一双，他夹起一个包子，也许是心情太好，这次吃得有点多，基本上两口一个，一笼包子很快被他吃得只剩下两个。 “别光吃素，剩下两个你吃了。” 方初道：“我早上不爱吃油腻的，你都吃了吧。” 卓陆点点头，把剩下两个包子都吞进肚子里时，方初仍在对着那个豆沙包细嚼慢咽。他眼底笑意温柔，但是怕被她发现，端起豆浆一口喝到见底。 方初不免好笑：“你吃东西的样子跟第一次见时还真不太像，和你们那群朋友也不太一样，南阳吃东西……” 尾音渐弱，停在方初唇边，她低下头夹起剩下的一口包子，只剩睫毛轻轻发颤。 卓陆垂眸看她，没有任何询问，只当没听到刚刚那两个字。 他微勾唇角：“我体力好。” 方初抬起头：“你现在干体力工作？” 卓陆被噎住，她眼里清澈干净，果然是不知道他话里的意味深长。 他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方初以为他不想提工作的事，便没多问。 这次她起身结完账，卓陆没有跟她再争。 他要送她去公司，方初摇头：“我坐地铁，你今天不上班？” “我什么时间去都行。” 方初点点头：“还挺自由的。” 卓陆提出陪方初一起坐地铁，她挺诧异，正要开口时听见一道卓陆的手机铃声传来。 卓陆低头看了看，王熙的电话打到了他的私人手机上。 “说。” “卓总，今天早上九点到十二点都有会议召开，分别是三个大会……” “知道了。”卓陆神情冷淡。 方初捕捉到他脸色和语气，说道：“你去忙吧，我也要赶时间了。” 卓陆点点头：“行，下次再见吧。” 两人各自转身。 卓陆坐上车望了一眼方初。她穿一件千鸟格大衣，微卷长发被风吹动，连背影都能让他深深刻在心底。 他收回视线，发动汽车。 包子铺的老板娘收拾桌面时看见一个棕色男士钱包，她忙拿着钱包走出来找人。方初的背影渐渐走远，她急着追赶上去。 方初拿到手里的钱包给卓陆打去电话：“卓陆——” 她声音温和，这一声却喊得有些急。 空气里瞬间响起一道急刹声，卓陆急促地：“我在。怎么了？” “你钱包掉了，你开远了吗。” 车厢里静了几秒钟。 方初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忙问：“你听得到吗。” “听到了。”卓陆吁出口气，“没事，我晚上找你来拿，你先帮我保管。” 挂了电话，后面正有车子驶上来却被堵住，狂朝卓陆的车按喇叭。他重新发动引擎，他紧紧抿着唇，神情认真得严肃。 方初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刚刚那一声让卓陆明白，他恐怕这辈子都要栽在她手里了。 回到公司，卓陆早上连着开了三个会议。现在是年关，整个集团的年度报告和来年管理计划都在紧张展开，华城这边再过半个月也要召开年会，卓陆身为执行总裁，也要回北京公司参加几次会议。 费脑子的事他想得不多，都有王熙这个得力助手在策划，但是各种文件和项目、活动压上来，他分身乏术，的确走不开。 王熙抱来一摞文件放在桌面：“卓总，这是新加入的一些供应合同，供应商信息都在里面，我的建议是您最好都了解每个供应厂家，摸清楚渠道，未来对您会有帮助。” “知道了。”卓陆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我最近是不是都没有私人时间？” “今晚有个酒局，都是市政高层，我们预备要拿下的文教区新店址那块地皮跟今晚的酒局……” 卓陆听完行程报告，淡淡地：“行了。 他一直忙到五点，拿出手机给方初打电话。 “你下班了？”方初接起手机，轻笑问起。 “我们公司今晚上有个酒局，我得过去。” “哦，那你要是着急我就把钱包给你送过来，或者快递过去……” “不着急，先放在你那吧。”卓陆道，“我有时间就过来拿。” “好。” 徐莉凑到方初跟前：“男朋友打的？” “不是。”方初笑着拍了下徐莉，“赶紧忙你的工作，你年终奖不想要了。” 卓陆听到方初这头的打闹，他唇边带着笑：“你下班回去注意安全，晚上早些休息，我先挂了。” 方初挂了电话检查起电脑里的策划书，时间在忙碌里很快过去。 她和徐莉一起挤地铁回家，路上徐莉在算年终奖，叹气觉得有些少。 方初安慰她：“你好歹还有，我作为还在试用期的员工都没有这个福利。” 徐莉道：“你别着急，好好干，应该提前就能转正的。部长都说你的统筹能力和文字功底比我们好，我觉得来年那个项目你应该可以参加进去。” “什么项目？” “美客兴超市啊，还不知道具体内容，部长说过开年后我们就会为他们做些设计和策划，他们集团的策划部门比较常规化，需要融入一些新鲜元素……” 方初跟徐莉谈论着工作上的事情，时间过去很快，出了地铁口，两人各自走向回家的路。 方初打开房门时发觉大门仍是反锁状态，对面的陈意南还没有回来。她放下包，从冰箱里找到鸡蛋和面条准备煮面吃。 厨房里刚刚打开火她便听到卧室里手机传来的铃声。 方初接起电话：“舅妈，怎么了。”是王胥慧打来的。 “在做什么。” “我。”方初浮起笑，“跟南阳一起啊。” “真的吗？” “真的。” 电话里，王胥慧沉默着。 方初感觉不对：“舅妈，你别担心我，我正在做饭呢，要是没有事……” “南阳刚刚给我打来电话了。” “他和你说了什么？”方初呼吸一滞。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王胥慧道，“他就让我转告你，他愿意改变，你说什么他都会去听会去做，不管你怎么样看他，他爱你，这辈子都要跟你结婚。” 王胥慧转述完，语气责备道：“你告诉我，你跟他吵架了？我问了他好几遍他都没说什么，只说暂时找不到你，让我不要担心。” 52.第五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包间里已经坐下了人, 二男二女, 互牵着手, 显然是两对情侣。他们瞧见门口出现的两人, 穿一件棕色毛衣的男生沈放最先从座位上起身。 “欢迎欢迎，今天我们兄弟几个总算见到传说中的初糖好女友了！”沈放走上前。 出现在门口的女生一米六五的个子, 穿一件黑色大衣, 系着卡其色围巾。冬日的临城冰天雪地，她穿得并不算厚，刚刚进到室内, 白皙的双颊生出一片红。她的目光对上沈放和包间里的人，不怯不烈，礼貌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 沈放伸出手介绍自己：“初糖你好, 我叫沈放, 是南阳这货的发小，铁哥们。” 初糖不姓初，她叫方初，是许南阳的女朋友。 “你好，我叫方初。”方初伸出手, 抿唇露出一个微笑, “我听南阳提过你们, 很高兴见到你们。” “陆哥到哪了, 给打电话催他一下。”沈放跟方初握过手回头指挥身后的胖子，“小王八打电话问一下陆哥。” “我告诉你啊，你再喊小王八今天你买单。”王生宇就是沈放身后的胖子，他朝方初介绍完自己和他身后的女朋友，拿出手机要给卓陆拨电话。 “我来打吧。”许南阳偏头看方初，“你跟他们坐坐，我出去打个电话，陆哥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铁哥们，最够义气的兄弟。” 许南阳拿出手机走到外边过道打电话：“陆哥，我们都等你呢，到哪了？” “今天是什么安排？老子不爱吃楚菜。” “嘿。”许南阳笑，“我女朋友爱吃，她来了。” 电话另一头，原本打算推掉今天这场聚会的卓陆诧异了一秒钟，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在红灯亮起时踩下刹车，取下今天耳朵上戴的金丝边框眼镜。他勾了勾唇，“行啊你小子。” “我跟初糖求婚了，现在她过来就打算筹备我们的婚礼，她也会在临城找工作，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异地恋了。”许南阳眼中溢满笑，服务员端着菜从过道走来，他侧身避让，一边说，“陆哥，你可是证婚人啊，要没有你兄弟我还是光混一条呢。” “等着。”卓陆挂了电话，变换车道，右转换成今天的目的地。 他心情不错，放了首满是激情的摇滚乐，一边哼着调调。 他跟许南阳、沈放、王生宇三个人是小初高同学，也是这么多年的铁哥们。许南阳高中去了一次华城，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开始了一段qq聊天的网恋。后来许南阳为了女生考到华城念大学，卓陆笑这小子中了邪。19岁那年，几个人在火车站送许南阳去华城，卓陆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许南阳裤兜里。 “*本0.01，兄弟，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许南阳单纯得窘红了脸，卓陆哈哈大笑。 初糖是许南阳为女朋友起的外号，这些年许南阳把女朋友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几个哥们知道照片，说女朋友长得太漂亮了，怕他们起歹心。卓陆只听过初糖的声音，连真名都不知道。他记得有次接起许南阳的电话，对方声音温和，细小如春风拂过水面，软得卓陆下意识也放缓了声调。 许南阳妥妥的直男癌晚期，到大四毕业都没“拿下”女朋友。亏得卓陆耐心教哥们如何打动这种矜持又难得的好姑娘，连初糖每次的生日礼物都是许南阳打电话求助卓陆该送什么。可以说，这些年的恋爱全是卓陆帮许南阳谈下来的。 车子很快开到了地方。 方初正坐在包房里，沈放的女朋友宋桃在跟她聊天。 “你热不热，把外套脱了吧。” “还好，刚刚外面挺冷的，我这几天有点感冒，缓过来再脱，谢谢你啊。”方初微微一笑。 宋桃性格比较大方，瞅着方初一阵瞧，拉着王生宇的女朋友许菲问：“你看初糖的双眼皮好好看啊，我做的这个跟她的一比简直假得太明显了。” 许菲说：“人家这是天生的，你后天开刀能做出来就是上辈子积德了。” “你喝点这个蜂蜜水，嘴巴放甜点。”宋桃端起一杯金桔蜂蜜作势要灌到许菲嘴里。 方初好笑地看着她们打闹。 她跟许南阳认识八年，中间因为异地引发的种种矛盾冷战过一段时间，算起来去年才真正确定了稳固关系。许南阳的这三个朋友她时常听在耳边，这次真正见到更有了亲切感。 宋桃和许菲打扮朝气时尚，性格大方，沈放与王生宇言谈举止里也很热情亲切。方初低头端起水杯，忽然听见许南阳的声音和一道轻笑声。 略有懒散，碰击喉头逸出低沉。 她抬起头，门口，许南阳身边站在一个高挑的男人。 男人穿一件深蓝色西装，气质干练，眉眼与勾起的唇角里却显得有些轻浮痞气。他手上拿着一副金边眼镜，目光越过包房里众人，一眼寻觅到方初。 一瞬间，他唇边笑凝结。 方初站起身。 许南阳介绍：“初糖，这就是我常和你提的陆哥，卓陆。” “你好，我常听南阳提起陆哥你帮助过他很多。” 许南阳拉起方初，越过桌椅站到卓陆身前让两人握手认识一下。 卓陆垂下眼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许南阳口中的初糖。二十六岁的女生皮肤白皙，豆沙色口红令她气色红润，栗色微卷长发披在肩后，她梳着中分，气质柔和恬静。此刻，初糖朝他露出笑，也伸出手来。 卓陆收起身上的痞气与随意，递出手。眼底波光处，这双手白皙又细小。卓陆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人到齐了，许南阳招呼服务员上全菜。 王生宇问卓陆：“陆哥，你今天这身出场打扮有点不正常。这是要去相亲还是召开几个亿的大型会议？”他显然是在调侃，“你不近视啊，戴个眼镜装什么斯文，抢南阳风头可是要负责买单的啊。” “就算穿女装老子也乐意。”卓陆懒懒回。 许南阳咳了声：“你们注意一下形象，女生在，别失礼貌。” 卓陆向方初看去，她垂着头笑了笑。他收起一副玩世不恭：“让弟妹看看还吃什么，第一次见，今天我请客。” “这些菜都挺好的，不用再加。”方初回。 卓陆点了点头。 许南阳替方初夹菜，跟她交谈：“我爸妈明天回来，等下吃完饭我就带你回我家，明天他们就能见到你了。我家房子不大，希望你别觉得寒酸。” “嗯，不会。”方初说，“别给我夹了，你自己吃。”当着这么多朋友，她有点不好意思。 卓陆就坐在许南阳右手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偏过头，撞上沈放看他目光。 “看什么看，就我一个单身，你们仨不知道宠着我点。” “来，给大佬夹菜。”沈放夹起一块鱼肉递到卓陆碗里。 许南阳笑着说给大佬倒酒。卓陆推开，说不喝酒：“待会儿还有点事，要开车。” 沈放笑着点破：“又要追哪个美女？” “一个白领。”卓陆靠上椅背，点了支烟，笑得有些讽刺，“现在的都市丽人不都喜欢西装革履，外表看着要稳重，说话还要幽默风趣，最好颜高有钱活儿好……” 许南阳重重咳了一声，卓陆不再说，顿了瞬间把烟头在桌面摁灭，他端起果汁：“今天弟妹第一次来临城，我们走一个。” 众人气氛很好。 卓陆看向方初：“弟妹从华城来临城不容易，以后我们三个就是你的娘家人，这货惹你不高兴就找我，我第一个帮你削他。” “谢谢陆哥。”方初依着许南阳，也礼貌喊了声陆哥。 许南阳正准备打电话订个ktv包房，手机拿出来时恰巧接到一个来电。他神情稳重，跟身边的方初和卓陆说了一句“领导打的”便走到了门外接听。 卓陆左手边顿时空出位置，方初穿着黑色大衣，脖子上的一圈围巾也没有解。宋桃拿出手机，两个人在加微信。 宋桃说：“我建个群，许菲你也进来，以后我们就是三朵仙女花。” 许南阳进了包房：“初糖。”他喊得急了一点。 大家不免都停下交谈看向许南阳。 “刚刚我领导打来电话，要我去c城处理一下工作，我没能推掉……” 卓陆道：“什么领导，打扰人夫妻团聚不是犯罪么。把工作辞了，哥养你。”他显然是帮许南阳化解这份临时的尴尬。 方初说：“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九点前我得到c城，大概明天能回来。” 许南阳刚刚升了区域经理，临时出差的事情方初之前也听他说过。她说：“那你先去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去你家，今晚我还是住在酒店。” 只能这样了。 大家差不多也吃好，接下来唱歌的活动取消，许南阳要去买单，卓陆道：“你陪着她，我去。” 许南阳回头朝方初笑了笑：“我这哥们就是讲义气。”他有些愧疚地看着方初，“那我明天早点回来，你坐飞机也累了，晚上早点休息。” 沈放有车，王生宇也跟他顺路，他便带着王生宇和女朋友一起先送许南阳去高铁站。临走前，许南阳将卓陆叫到一边，嘱咐卓陆将方初送到酒店，他掏出钱包要给刚刚的饭钱。 “不给哥面子。”卓陆道。 许南阳笑了笑，没再硬塞。他再嘱咐：“初糖路上有点累，你帮我早点把她送去酒店吧。”他目光流露出男人柔情，“现在我跟她也算是安定下来了，以后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行。那件事，她知道吗？” 许南阳脸色瞬间变得警惕。 “她不知道，我没告诉过她。哥们，这事你可别提，帮我保密。” 许南阳紧张地望着卓陆，灯光下，卓陆眸色难辨。他等了一会儿才见卓陆开口：“人渣，你tm的以后再敢做这种事老子废了你。” 许南阳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卓陆答应下来了。 卓陆提的这件事他不敢说。 大四毕业那年，他没答应方初留在华城，回到临城选择了梦想的公司，他工作踏实，越干越好，劝说方初来临城无用，两个人矛盾频出，冷战的一段时间里跟公司一个同事处过一段。 许南阳知道自己当时就是生气极了的报复，他心里只有方初。 53.第五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我买了些小家电, 刚刚跟南阳说了。你有事出门？” “都是你买的？”方初有些瞠目结舌, 她没想到卓陆会这么细心和仗义。 卓陆将地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和纸箱拿进屋，喘着气抬头看她：“你要出门？” “我本来是想出门去买这些的，南阳没告诉我你要来。”方初回头拖出一把椅子，“陆哥你先坐, 我去给你倒点水。”她转身走向厨房, 忽然回身，“哎呀，我家里没有热水壶。” “我买来了。”卓陆一笑。他从大的购物袋里找到电热水壶, 打开盒子，“你看一下喜不喜欢这种款式和颜色，不喜欢可以拿票去换。” 方初走上前，是美的一款白色的热水壶, 款式很新颖。 “样式挺好看的, 能用就好, 我拿去试试。”她有些不好意思, “辛苦陆哥你了。”她走进厨房准备接水。 “我来吧。”卓陆从她手中拿过水壶, “你去看看袋子里那些, 我选得仓促, 你都试一下是不是好的。” 方初如今已经明白卓陆的性格, 没再跟他抢, 她笑笑，转身走到客厅，蹲下身在地面的袋子里翻出那些小家电。 吹风机和卷发棒是戴森的，方初原本没想买这么好。拖把是个外文牌子，不是英文，有点像德文。他买了加湿器，简约的白色，外观很好看。小袋子里还有两只电动牙刷，一支蓝色一支玉粉色，显然是男女款式，别的大小物品都在一个纸箱里。方初的手停下，她起身，回头。 卓陆从电热水壶底座拿出插头，逆着窗口的阳光站在厨房，他手指按下开关，忙起来的样子很细心，跟第一次见面时身上那股子痞气并不一样。 方初喊：“陆哥。” 卓陆转头看她，走过来。 “你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卓陆怔了一下，笑道：“许南阳给我了。” 方初想起许南阳手机短信里那六万块，不太信。卓陆问：“怎么样，还缺别的吗，我不会选牌子，要是不好用你跟南阳再换新的。” “这些都是口碑很好的品牌，还有几个是进口的，应该很贵……” “不贵，在我一个朋友那里拿的，能打折。” 方初还是道：“我给你转账吧，你别跟我客气。” “不是说了，许南阳给我了么。”卓陆态度比方初坚决，“小票在箱子里，有问题可以按上面的地址找售后，你都试一下这些好不好用。这边暖气房里空气干燥，你可以用上加湿器。” 方初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无言。 卓陆一笑：“我能抽支烟吗。” 方初点头。 卓陆走到阳台拿出一支烟。 方初将吹风机和一些电器拿到插座旁通电试用。 屋子响起一些噪音，方初试完吹风机，将加湿器注满水打开，又拿起一个男士剃须刀通上电，她抬起头时，阳台那个侧影高挑，陷在一片光秃枝桠的阴影里。方初忽然有些发怔。 好像这一幕有些熟悉，像曾经见过。 卓陆转头撞上她这样的目光，灭掉烟蒂走过来。 “有问题？” “没有。”方初摇头，“陆哥，你早饭吃过了吗？” “还没有。” 方初忙道：“那我请你下楼吃点东西吧。”她总算是找到回报对方的机会了。 “不用，我等下要去机场，要去趟北京。”他看着她，“你去过北京吗。” 方初点头，笑起：“我高中的时候去过，跟我舅妈一起去的，那时我拿到县里演讲赛第一名，有一笔奖金。” 卓陆眼中氲着笑。 方初道：“要不我们就简单吃一点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没事，跟我不用客气，你整理吧，我先走了。” 方初没有再劝：“那我送你。” 两个人一起走进电梯，安静的空间里，卓陆道：“如果那些家电有问题记得拿小票按着地址去找售后，那是我朋友开的店，你也可以告诉我。” “应该不会有问题。有了这些东西以后就更方便过日子了。”方初唇边带着笑。 卓陆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轻不可察。 “我把车钥匙留在你家了，你们的新车还没到，这几天我也不在这边，你拿去开吧。” “这怎么行。”方初怔住，忙要按回楼层去拿钥匙，但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已经到了一楼。 卓陆跨出步子：“我走了，你回去吧。” 方初的话最终都没能说完，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她最终只能喊了一句“一路平安”。 回到家，方初心里颇有些无奈。卓陆这人真是好到不像话了。 她望着一屋子小家电，蹲下身将这些收纳好后给许南阳打去电话。 彩铃声响得似乎比平时久。 “喂，你在干嘛。”方初道，“早上很忙吗。” “嗯。”许南阳声音疲惫，似乎还有些跟平时不符合的低沉，“陆哥说买了些小电器过去，他到了？” “刚刚走，你怎么又麻烦你朋友这么辛苦送来，我都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跟陆哥不用客气，再说以后他有需要我也会帮他。” 方初躺进沙发，这时才感觉到腹中很饿：“我收拾了好久，都还没吃早饭，等下我再去试试那个拖把怎么用，说明书我都看不懂，是德文……” “你先去吃饭吧，我在忙，先挂了。” 方初微怔：“等下，陆哥把他的车留在车库了，他说这几天不在临城，给我们用……” “行，我先挂了。” 许南阳说完，电话里忽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喊着“南阳”。 方初愣住。 听筒里许南阳的呼吸声有瞬间急促，他飞快道：“同事叫我呢，等下打给你。” 嘟—— 通话已经结束。 方初看着手机屏幕，她握着手机的手指似乎有些僵硬，她踟蹰地站起身打开门去外面找饭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有些刺眼，小区里有孩子骑那种小型的儿童自行车从她身边穿过。她还在想刚刚那个电话，总有一些她说不上来的异常，像是与这相识八年的熟悉感背道而驰。 走到小区门口，感应栏杆自动开启，方初站在原地几秒钟，转身回到楼里。 她乘电梯上楼找到卓陆放在厨房的车钥匙，又出门下到负一层车库。 她找到卓陆的车子，坐到驾驶座，视线锁定到行车记录仪的取卡按钮。 手里的sd卡很小很小，捏在掌心里几乎随时都会掉下去。方初握着这张卡走出小区，她的电脑借给了宋桃，她在小区附近找到一家网吧。 自从大学毕业后方初就再也没有进过网吧了，她开好一台机器，回到吧台问网管：“请问你有读卡器吗。” 网管找到一个放在台子上，方初拿过，说着谢谢。 回到座位上，她手指竟有颤抖。 电脑很快读出sd卡里的视频，方初找到12月5日的文件，算着那晚在酒吧里许南阳离开一个半小时的那段时间，点开了一个视频。 画面里，汽车从酒吧外的停车场发动，一路平稳驶向方初不熟悉的大道。 车子停在一座小区楼下，汽车没有熄火，开着车灯，照亮夜晚的黑暗。 个子应该有一米七高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大衣走向车子，她消失在画面里，声音出现在了视频中。 方初戴上耳机。 三十分钟后，电脑桌上的键盘湿了。 方初匆忙用手指擦掉眼泪，她颤抖地取下耳机站起身，她刚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忘记拔卡了。 她连忙拔出读卡器，取下sd卡，将读卡器还到吧台，拉开网吧的门冲了出去。 她走得太快，脚步声大得想要压过耳膜和心脏咚咚的声音。也许是她走得太急了，喉咙里不舒服，嗓子被冬日的寒风吹得疼。她蹲下身握紧衣领，拼了命地咳嗽。眼泪一起呛了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回到地下车库的。她忙将sd卡放回到仪器里，打开车门下车，双脚发软得站不稳，她狠狠扑在车门上。 羽绒服拉链竟划伤了车门，黑色的门把手上被划出一条痕印。 方初难受，她慌张地打开车门，在车上找到卓陆留下的一张挪车卡片。她照着上面的号码按下数字，泪水落在卡片上，她控制不住这些眼泪。 “陆哥，车子……”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方初的话退回到喉头里，她挂了电话，僵硬地发出一条短信息：车子被我划到了，对不起。 她打完这些文字，手机掉落下去，她的脸也埋在了方向盘里。 “这是一万块钱，后面的我过几天就给你。” “其实我没有工作跟你谈，我只是太想你了。” “南阳，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以为我就把你忘记了，我最近都挺想你的。” “我知道方初，呵，除了她和我，我知道你没再睡过别的女的。” 方初很久才从车上回到家。 她打开门。 夕阳从阳台照进来，地板上印着冬日夕阳的色彩，家具都是新的，卓陆买的那个德文拖把她还不会用，正放在客厅里准备试。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套房子会是她今后的家，她要在这个阳台上种些多肉，左边摆一个花架，可以养些绿萝和小植物。右边放一个小书架，再安置一张编藤椅，阳光映来时，这里应该会很安宁。 她再也控制不住，抱住双膝哽咽出声。 卓陆下了飞机才将手机开机。 他看见短信里一个陌生的号码：车子被我划到了，对不起。 他整个人绷紧，停下步子，大拇指抬在屏幕上空，思考要回拨过去电话还是回复短信。 最后，他打出一段文字：你有没有受伤？ 方初听到短信铃声时屋里已经暗下来，天已经黑了。她起身打开灯，回复：没有。 卓陆很快回信：不要紧，你别管，等我回来处理。 卓陆还笔直紧绷地站在机场，他等了几分钟，方初没再回信，他身体似乎才在这时一点点舒展，吐出一口气。 手机铃声响起，他低头看，不是方初。 “卓先生，我是卓董的秘书孙诚，我跟司机在t2航站楼下……” 首都一家私人医院里，病房外围满了人，孙诚四十出头，他出现在病房时，满屋西装革履的男人个个都好奇打量起他身边的卓陆。 他就随意地穿着一件羽绒服，休闲鞋子，胸包斜跨，姿态懒散，眼神里略有敷衍。跟这一屋子里西装革履的精英格格不入。 病床前的戴芬走上前：“来了。”她昂着头看卓陆，“跟你爸说句话，他刚醒。” 戴芬弯腰靠近病床上的卓先航：“儿子来了，特意来看你。” 病房里的人一瞬间都将视线落在卓陆身上。 “爸。”卓陆喊了一声，“身体怎么样。” 卓先航手上还输着血，点点头嗯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孙诚，孙诚朝屋里众人说：“都回去吧，这次陈总会代替董事长出席。” 病房里的人都是公司的人，他们都走后，卓先航示意孙诚也回去。 卓陆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一张沙发上坐下。病房是高级护理室，环境干净豪华。 安静里，戴芬示意卓陆跟卓先航说话。卓陆勾了勾唇角，问：“这种肿瘤割完就算完事了吧。” 卓先航没有精力，戴芬回答：“你爸爸工作上很劳累，医生嘱咐他这两年都要好好休息。” “行，好好休息吧，老头子钱多，拿着钱多跑几个国家，手底下人会给你挣回来。” “你这说的什么话。”戴芬瞪了一眼卓陆，走上前，“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能气他，听到没有。” 卓陆勾着唇点头。 卓先航闭上眼，说“我累了”，他声音很虚弱。 卓陆起身走出病房门。 “你站住。”戴芬走出病房在过道追上卓陆，“我有话跟你讲。” 54.第五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开机时, 宋桃发来了无数条微信消息。方初点开了。 宋桃说她很体谅方初, 站在女生的立场她已经很讨厌许南阳了。 宋桃说，请方初相信她，告诉她方初的情况。 宋桃说，她想把笔记本还给方初。 方初想了好久, 敲下文字：嗯, 你把电脑还过来吧。 “初糖！你在哪，你没事吧！” 方初回复：“我的电脑在你身上吗。” “在，我给你送过来,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许南阳的！” 方初相信宋桃，回复了地址。 晚上十点多，外边积雪有了厚度，气温是零下。宋桃从家里提着笔记本冲出门, 沈放从卫生间出来, 看见她忙追了上去。 “我去给方初送电脑！” “我陪你去。” 两人开车照着地址过去, 沈放握着方向盘想了好久。宋桃在车厢里说：“你一定别告诉许南阳, 这货我看着就来气, 分手吧分手吧, 分了好。” 沈放终于还是拿起手机：“陆哥, 我……有方初的地址。” “你干什么！”宋桃抢过手机, “我答应过方初的。” 通话被宋桃挂断, 沈放拿过手机给卓陆发去语音说了酒店名字。这瞬间很快，宋桃再阻拦已经来不及。 她一路都在责怪沈放，两人到酒店时，卓陆也恰好开车冲进停车场。 他下车直奔向沈放，看着宋桃说：“笔记本给我吧。” “我答应方初不能告诉别人，她现在不想见到你们的。” “给我吧。” 宋桃犹豫，还是摇头：“不行，我很能体会她现在……” “算了，陆哥，让宋桃一个人上去吧，我让她今晚留在这里陪方初。” 夜风很凉，刮在卓陆耳边很疼。 他看着沈放：“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滋味么。” 沈放和宋桃不明所以。 “许南阳认识方初八年，他把人家糟蹋了！可我比许南阳还早一年认识方初！”他脸上露出笑，却那样苦涩和暴躁，“我教许南阳怎么追女人，我教他怎么哄人开心，我他妈还教他怎么上.床——” “沈放，我把这张脸亲手摔在地上，我他妈疼，我疼！” 他提起宋桃手上的笔记本进了房间。 宋桃傻傻地望住沈放：“什么意思？” “房间号多少。”沈放脑子一片混乱，却已经明白了，他听完宋桃说的房间号，忙发给了卓陆。 卓陆站在酒店房间门口，他整个身体都是绷紧的，他手在不知不觉里握成拳，他站了很久很久，终于抬起的手却僵停在半空。最终，他转头打了前台电话叫来一个服务生。 他按下门铃。 方初听着门铃响了好几声才起身，她没穿酒店的浴袍，就穿着自己的纯棉睡衣。明明是白色的衣服，她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晦暗如深邃的夜。 她站在门口，透过猫眼望见外边是服务生，诧异的同时打开了房门。 卓陆站在门外，在她想要关门时抬手卡在了门缝。 他手指被夹变形，方初沉默地望着他脸上的执着，停下。 他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电脑我放在这里了，他不知道这里。” “谢谢。”方初这才发觉自己嗓音有些干哑，除了早上跟舅妈通过电话，她已经一天没说过话。她头也不抬，“请你走吧。”她重复着，“谢谢。” 卓陆僵硬地站在她跟前，他五指和手背被夹得发红，有些疼，他紧紧握成了拳头，垂眸看着她。 “你们分手，我也有责任。” “什么责任。”方初抬起头。 “当初是我教他追你，教他怎么接吻，教他，那些。” 他看着方初，她的眼里波光黯淡，唇边的苦笑若有若无，她手指捋过脸侧几缕发，上前打开房门，抬眸望向他：“你走吧，没有事我就关门了。” 卓陆一把将门合上：“我不走。” 方初目光冰冷：“帮兄弟隐瞒，欺骗我，现在帮兄弟堵我，然后呢，你还想做什么。” 卓陆张了张唇，所有的解释都堵在了喉头。 “是我不对，你想出气吗，我可以配合你。” “你走吧。” 卓陆望着这间房，套房里的会客室很大，里面卧室只开了床头昏暗一盏灯。他望见偌大的落地窗外临城的万盏灯火，这里是34层，跟方初第一次订的那间打折小房间相比，这里实在太豪华，也太容易掉落下去了。 ——他怕她做傻事。 “我打了许南阳，都把他揍流鼻血了。你还想怎么出气，告诉我。”他声音轻到不像平时的自己。 方初凝望卓陆，唇边笑苦涩：“用不着，都结束了。” “今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我怕你会跳楼。” 方初笑出声。 “你睡房间，我守在这个客厅。” 方初笑出眼泪来。 卓陆说：“我不是为了许南阳，你就当我……是你的朋友。” 方初哭笑着转身从房间里拖出行李箱。 卓陆一把拉住：“我力气比你大，脚步比你快，你去哪里我都能追上你。” “你到底烦不烦！”方初吼着，“你是许南阳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她拉不动箱子，她急得不停哭。 卓陆忽然停下，一把将方初抱进了卧室。他将她放在床上，方初起身要走，他狠狠按住她。 他力气很重，两个人挣扎里，她被他的额头撞得疼，逼近的男性气息和烟草气呛得方初想咳嗽。她双手手腕被他钳制，他手掌太烫，让她觉得自己整个冷冰冰的身体对比得更加难受起来。 “你滚！”她一点也不斯文。 他一直没有放手。 最后方初太累了，将头埋在了床单里。 卓陆僵硬地从床上下来，沉默地望着她许久。他没有抱她，没有出声，没有安慰。 他走到窗前都落下锁，然后走到房门口：“我就在外边。” 方初听见一声很轻的关门声，她将泪都流进了床单里。 她真的很想笑话自己，这些年许南阳身上她看重的朴实诚恳，原来都只是一个笑话啊。 她一直都没有睡着，她喉咙里干渴，又不想出门去倒水，不想最脆弱的一面被外面的人撞见。方初翻来覆去，在床上忍了很久。她模模糊糊陷入睡眠，再醒来时喉咙里燥热疼痛，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她勉强坐起身，知道自己情况不对，她不敢病。 没有钱去看病，还要赶明天的飞机。 方初打开了房门。 卓陆就蹲坐在门口抽烟，方初被呛得止不住咳嗽。 烟灰缸里都是烟头，窗户和门都是打开的，卓陆想让空气对流将烟味冲散出去。他连忙起身关上门，再将窗户关上。 方初走去拿电水壶，矿泉水都已经被她白天喝干净了。 卓陆从她身后拿过水壶：“你回去睡，我来。” 方初不动声色抢回来，接水，插电，转身。 “你走吧，生命宝贵，我还有亲人，不可能跳楼，你想多了。” 卓陆顿了一下，刚刚方初的手指很烫。他上前将手背落在方初额头上：“你有点发烧。” 方初沉默地看着卓陆，她转身将热水壶拔下，抱着回了房间去烧。 房门砰一声关上，卓陆弯了弯唇角，有点无奈。 他拿起一个杯子冲洗干净，敲响房门：“你忘记拿水杯，我放在了门口。” 方初下床打开房门，在门口拿过水杯。会客厅里的灯光全部关掉了，一片黑暗里她望不见卓陆。她知道他就在沙发上。 方初喝了一壶水，她不想让身体垮下去。天亮时她精神好了很多，打开了房门。 卓陆在盥洗室里洗脸，他看着衣橱架子上晾的内衣和内裤，蕾丝的款式，白得干净的色彩。他想了想，还是找出一个酒店收纳袋，将它们装上放进了方初的行李箱里。 他听到脚步声，方初进了盥洗室洗脸，他站在门外问：“你是不是今天要走。” 方初嗯了一声。 “去哪，华城吗。” 方初没有回答。她洗漱完回到会客厅：“我好像有点感冒……” “我带你去看看。” “行。” 方初走在卓陆身后，随他来到停车场，他为她打开车门，她坐进去说着谢谢。 她说想去正规医院挂号，卓陆点头。 车子开到了市医院，离酒店很久，十分钟的路程。卓陆望了眼排队的挂号窗口，朝方初道：“你在那里坐着，我去挂号。” 方初点头。 卓陆排到前面只剩下两个人，终于快到他时，他庆幸地回头看方初。 长椅上是对老夫妻，没有方初的身影。 他神情僵硬里明白了她的意思。 再回酒店，房间已经退了，保洁正推来仪器打扫客房，偌大的房间里，玻璃上映照着他孤零零的身影。 许南阳对着车厢里的镜子理了理头发，一边道：“等下接完初糖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你昨晚约会没耽误吧？” “关心好你自己的事就成，别给我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许南阳一笑，又叹了口气感慨。他偏头看卓陆：“陆哥，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刚认识初糖的时候根本不懂怎么讨女生欢心，要没有你，我哪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 “嘴巴好好说话，是你老婆么。” “我们准备五一办婚礼，你说呢。”许南阳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婚庆公司我都看好了，就是价格贵一点，婚宴酒店我也对比了两家，过段时间带上初糖一起去看。只是……”许南阳顿了顿，“不办最好的，最起码也要办个中等的吧，现在结婚没点钱真结不起，我这几年只存了十六万，车都不敢买，我爸妈也没多少存款。”他叹了口气。 卓陆道：“真要差钱跟我说，我酒吧里还能转出点钱。” 许南阳抿笑没答。他知道卓陆仗义，但也知道卓陆其实没攒过钱。卓陆跟人合伙在音乐大学附近开了家音乐酒吧，面向的是学生，消费不算高，挣的钱跟合伙人一分也只够卓陆自己的开销。况且卓陆没有存钱意识，有一分花一分，他有一个豪门爹，但从来没靠过那个家庭，这一点许南阳明白，这是卓陆的雷区，无人敢触碰。 “我能想办法，尽我最大努力就行了，初糖说过她不在乎这些。” “傻x，她说不在乎你就信了。”卓陆专心开车，一边道，“方初是个好女孩，不物质。但是婚礼只有一次，不能委屈了女人。明天我去酒吧把这两个月的利润结了，但也不多，最近大学生各种考试，生意不好，最多能拿出个五六万吧。”卓陆顿了顿，淡淡笑起，“算我提前随了婚礼份子和以后孩子那份。” 55.第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男人用拳头打碎了卓陆唯一剩下的坚持，还有那份倒在地上的自尊。 没人解围。 这里是巡逻盲区，公安赶来的空隙里足够卓陆吃苦头。 那些金黄色的银杏叶布满了卓陆的视界, 快要扛不住时, 有人喊“警察来了”，是道女声。 男人和围观的群众顷刻跑路, 有人蹲下来扶卓陆。他第一次这样狼狈, 头晕眼花, 视界模糊不清，只看见满空的银杏叶飘落，和对方白皙的脖子上那颗小黑痣。 搭在他手腕上的一双手细长又瘦小，在这个寒秋里冷白冷白，一看就是一双小姑娘的手。 他也没能听清楚对方问了些什么, 似乎问了他是哪里人，家人在哪，要带他去车站警务室。 卓陆费劲抬起头, 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帮我？” “他们欺负你啊。” “你信不信, 我不是小偷。” “嗯，我相信你不是。” “为什么？” “看起来……不太像。” 这是2007年, 卓陆从朝阳区那栋豪华别墅里跑出来吃到了这些苦头。 女生给了他一百五十七块五毛买车票, 超市门前, 她把手上的便利袋挂在卓陆手腕上转身离开。袋子里有一桶酸菜牛肉面, 一瓶娃哈哈矿泉水，一包心相印纸巾。 卓陆到最后都没有记清对方的脸，但是女生给他买票掏钱的时候掉了一张身份证，卓陆捡起归还。 方初。 女。 汉族。 回到临城，屋里地暖很热，卓陆席地坐下，看着那个透明的便利袋子发呆。他想了很久，等滑盖手机充满电后摘下电池板，装盖，开机，按下袋子上xx超市那串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卓陆一直没有打通过超市的号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九年后，卓陆见到了方初。 “还没有。” “我就先不来接你了，你打个出租车回来，我赶紧多做一个菜，你到家刚刚好！” 方初笑着挂了电话。出站口外有很多司机在招揽乘客，她没有坐出租车，打车回家要三十车费，她去了公交站台排队，坐了公交车回家。 王胥慧听到敲门声忙取下围裙来开门，方初站在门口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说了不要回来偏要回来，来回机票都要好几千呢。”王胥慧帮方初拿过手上的包。 方初进屋换鞋，闻着菜香说：“我好饿了。” 舅妈笑着帮她盛饭，虽然责怪她回家，但见到她总归是没有掩饰住内心的欢喜。 饭桌上，王胥慧问：“南阳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他工作忙？” 方初握筷的手一颤，夹着一块藕片埋头扒饭，含糊地回了一个是啊。 “他爸妈对你怎么样，有说我们两家什么时间见见吗。” 方初抬起头，笑得自然：“挺好的，等天暖和些再说吧。”她想，舅妈身体不好，以后再把事情说明白吧。 王胥慧道：“你在那边可得勤快一点，会做的做一些，不过不会的也不要勉强自己了。” 方初应着，吃完饭问：“被撞的那家人现在是什么态度？” 王胥慧神情不太好，她昨天请了小区居委会干部跟那家人商量，对方最终松口最低也要赔偿十万，算是医疗费和营养费加些什么子女的误工费。这事已经没有再退让的余地，的确是王胥慧自己不小心撞了人，平常人家也不兴打官司，劳神伤财还耗费时间。 方初也明白这些道理，说道：“舅妈，这件事你就别再想了，钱的事我来解决。” “不成，你才工作几年，现在忙着结婚，哪有这么多钱。” “那你又怎么想办法。” 王胥慧被问得噎住。 方初望着她，这一刻觉得舅妈真的老了。王胥慧是小学老师，私下接了培训班辅导的活儿，周末从来没有休息。明明只是48岁，皱纹却爬满了她额头和眼尾。方初知道舅妈没有这么多存款，甚至前段时间她去临城时，舅妈还在自责不能给她好的陪嫁，不能帮她在婆家撑起场面。 方初道：“你别担心了，明天我就能准备好这笔钱。” “你到哪找十万，南阳家里给你？” 方初不便否认，只能笑着推王胥慧去沙发坐。 她端着碗筷进厨房，王胥慧不让她沾手，走来拿过碗收拾，让她进屋去休息。方初没有争，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给周婷打了电话。 “在干嘛呢。” “你来给我发请帖？”电话里笑起。 方初笑：“我找你有急事，想找你借钱。” 周婷很诧异，因为印象里方初从来不会找人借钱。 周婷是方初的大学室友，是个极度现实的女人。她跟寝室里大家的关系都好，但三观却并不一样。她不赞同方初和其他室友找爱情舍弃面包，毕业就嫁进了豪门。 这些年方初跟室友们的联系不多，但几人的感情没变。周婷以为方初办婚礼急用，便说等下就给方初转账，又道：“你和许南阳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方初话到口边，想撒谎说快了，也想敷衍避过，最终她迈不过心口的难受，说：“我跟他分手了。” 周婷沉默了瞬间，什么也没有问，只道：“你会找到更好的，相信我的眼光。有事情找我，我现在给你转过去。” 第二天，方初跟王胥慧去了老人家里，她拿出钱，老人子女应她要求白纸黑字签下了承诺和免责书。 事情解决完，方初心里松了口气。 倒是王胥慧因为这场意外的损失愁容满面，即便还了钱也并不轻松。她嘱咐方初：“你回去吧，这笔钱是南阳那边拿来的吧，我不想让你亏欠他家什么，没想到还是连累了你，这笔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说什么话呢，你是不是教书教傻了，一家人说什么连累。”方初语气像责备同龄人，她跟舅妈关系很亲，即便两人没有血缘。她挽住王胥慧的手臂，“我再给你买辆电瓶车吧，不然你上班不方便，以后小心点骑，别骑车还想着学生的作业。” “不要了。” 方初态度很坚决，王胥慧拗不过她，最后说要买就买二手的，不然她不要。方初答应下来，两人去了二手车市场，王胥慧最后选了辆八成新的车，用一千块钱买下来。 王胥慧试了一下车感，两人骑车回了家。方初坐在后座抱着王胥慧的腰，风刮得有些冷，她脸贴在王胥慧后背，轻轻擦掉眼泪时，她发誓从今天开始她要努力展开新的生活。 房子装修算简单，许南阳按照方初喜欢的风格贴了浅灰色的亚麻墙布，其余灯、房门颜色和厨房家具都是许母挑选的风格。中规中矩，不老套也不新潮。 许爸道：“初糖，你看这房子怎么样？” “挺好的，房屋面积够我们住，我也喜欢这种简洁点的装修，您和阿姨费心了。” 许爸挺高兴，却见许母没怎么说话，偏头看了她一眼。许母在许爸的视线下才笑了笑。 “初糖。”许南阳拉着方初的手走到主卧，“过几天我在这里买个飘窗垫，给你摆上几个布娃娃，你喜不喜欢？” 方初点头，许南阳朝她笑着说：“电视机我给你买个75英寸的！这样不怕伤眼睛。” “南阳。”方初感动，“电视机买个正常的，四五十英寸就很大了。”她看着许南阳一笑。眼前的人就是这样，也许不是很细心，在追求她的男生里也不是条件最好的，但对她却是真心，愿意尽全力满足她的。 感情里冷暖自知，她看重的正是许南阳真诚朴实这一点。 许母在屋外轻咳了一声，两人忙回头，许母道：“我跟你爸准备回去了，你们俩呢？” 许南阳想了想：“我先把你们送回家吧。” 他将许母二人送到小区楼下，二人走后，许南阳朝方初道：“新房里还差个冰箱，我们今天就去买吧，或者先去看看婚庆公司，你选哪个？” “你选就好。” “嗯……”许南阳一思量，笑起，“去拍婚纱照！” 方初无奈：“婚纱照哪能说拍就拍，要预定。” “那今天就去把这事定下来！”许南阳正准备开车，忽然道，“我要回家拿银.行卡，把那笔定期取出来。” “我卡里还有钱。” 许南阳制止方初，说不能花她的钱，他正要下车时，手机忽然接到一个来电，铃声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 方初见他盯着屏幕发呆，笑：“接电话啊，愣着干嘛。” “初糖……” “怎么了？” “不如你上楼帮我取一下卡吧，在我房间衣柜抽屉里。”他将手机屏幕偏向胸口，笑了笑，“公司的重要电话。” 方初点头，下车走进小区。 车厢里，许南阳接起电话：“你想怎么样？” 对方说：“我想把钱还你……不知道你还接受吗。” 方初走进电梯，脑子里似乎有一点不明白，好像许南阳把手机屏幕偏向胸口的动作有些奇怪？ 叮—— 电梯门打开，方初走到门口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才拿出许南阳的钥匙打开房门。 许爸许母竟都不在家，方初换下拖鞋走去次卧。 “老许？这么快就把酱酒买回来了？是不是又忘记带钱！” 是许母在主卧。 方初笑着走进房门，忽然愣住。 “初糖……”许母蹲在屋子里，正翻着她的行李箱。 那些贴身衣物乱糟糟地堆在床和地板上，许母脸色有一瞬间慌乱。 方初紧紧握着手中的钥匙，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她确信心头的感觉不舒服。 “我帮你整理衣服。”许母瞬间浮起笑，“你衣服堆在箱子里都皱了，我给你拿出来挂在我柜子里。” “阿姨。”方初顿了顿，勉强笑，“不用整理，我回来自己收拾就好。” “那好，我给你收起来。”许母站起身，笑容不减，“你怎么回来了？” “我帮南阳取下东西。” …… 方初下了楼，跟许南阳开车去看婚纱摄影馆，这一路她没怎么开口。 许南阳道：“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南阳，我刚刚回去时看见你妈妈打开了我的行李箱。” “打开就打开呗，对了，她怎么会开你箱子？” “她说在帮我整理衣服。” “哦。”许南阳没当回事。 方初想了想，还是道：“如果你妈妈的金项链找不到了，你就给她买一条吧。” “怎么会找不到，她不是说就放在了家里么。”许南阳忽然怔住，“你不会是怀疑我妈开你箱子是在找项链，觉得是你拿了吧？” 方初没说话，她不想肯定地这么回答，但事实却令她不太舒服。许母早上沉着脸从她身边经过，还有刚刚翻她箱子那一瞬间的慌乱，这些都足够说明许母没信任她。 许南阳一顿：“我妈不是这样的人，你多心了，她就是在帮你整理衣服而已。” “我的箱子不是在你的卧室吗。” “她把箱子提到她的房间整理很正常啊。” 方初沉默，只能笑了笑。 她不再说话，车厢里气氛并不好。 许南阳道：“初糖，我妈是个老师，你舅妈也是老师，我觉得你真不应该这么假设她，你也看到了，昨天到今天她对你都挺热情的，哪有这些矛盾。” 方初不想再忍下去：“到现在我也没有跟你提过一句你妈妈的不是，我只是跟你阐述我看见的，还告诉你给她再买条新项链，把这些想成了矛盾的是你。” “你没明说，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许南阳有些恼。 方初道：“你妈妈对我是挺热情，可是在昨天晚上你看不见的地方，她态度就有些变化了。” 许南阳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停下：“你说，她怎么变了？” 方初索性直言：“她跟我说现在没有钱拿给我舅妈当结婚的彩礼，我听着阿姨的意思，觉得她并不想给这份彩礼。南阳，我跟着你是跟着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我从来没有提过什么彩礼，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感情可以胜过这些身外之物……” “我家现在是没有钱了，我爸妈给我全款买了新房，付了装修，之后结婚也都是钱。她一时拿不出彩礼难道不是很正常么？”许南阳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对我的好。该拿的彩礼我不会少，舅妈对我也挺好的，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方初望着许南阳急恼的样子，忽然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舅妈之前就告诉过她，遇上好的男人是一种运气，遇上一个好的婆婆更是一种幸运。接触才一天而已，她自觉没有言谈举止不礼貌的地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初糖。”许南阳握住方初的手，“我刚刚语气重了点，但我不是怪你，你要相信我妈没有针对你。如果你在我家住不下去，那我们搬去新房住吧。” 两人一路情绪都很差，直到进了摄像馆也没什么心情。 销售在对面问两人的意见：“这个套餐你们满意吗，这次活动是今年里最优惠的一次了，那二位就定这个套餐了？我帮你们开单。” 方初想说再看看，她觉得这个七千九百块钱的套餐有些贵。许南阳道：“嗯，我们就定这个。” 销售很快开好了订单，笑着服务道：“需要预付四千元的定金，拍照前再补上余款，先生刷卡还是现金？” 许南阳一怔，摸了摸钱包看向方初：“那笔定期忘了取了。”刚刚路上全程沉默，两人都忘了取钱的事。 “刷我的卡吧。” 方初付完了定金，婚纱照拍摄的时间之后再定。 两人下楼准备离开，许南阳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一家珠宝店。他望着方初：“我还没有给你买戒指，走，今天给你买了。” “不用了，我不喜欢戴戒指，以后再买吧。”那是一家知名大牌，方初知道价格不会低。 许南阳拉着方初要进去，方初笑着叫嚣“抢劫啦”，他被逗笑，方初忙抱起他手臂拖着他绕开了珠宝店。 直到这会儿，刚才那种沉默的气氛才被打消。 “初糖。”许南阳动容，“以后我一定补给你一个超级大的钻戒！” 傍晚两人没回家，许南阳打电话约了沈放和王生宇去卓陆的酒吧。 方初刚进门便看见卓陆站在过道口等候。 他穿一件高领毛衣，靠着墙壁，一手插在裤兜里。瞧见两人的身影，视线穿过酒吧里微暗的灯光与方初碰撞。 方初朝他笑了笑，卓陆抿起唇角收回了视线。 “陆哥。”许南阳走上前，“怎么样，他们四个到了没有。” “还在路上，晚饭吃了吗。” “吃了，你这生意怎么样。” “自己看，大学生们都在考试，淡季。”卓陆留意着身后的方初，问她，“你们想坐外面还是包间。” 方初笑：“等他们来了再说。”她问洗手间在哪。 卓陆道：“我带你去。” “没事，你告诉我就行。” 卓陆让许南阳先坐，朝方初示意：“走我后面。” 方初撞上他眸中的认真，不免有些想笑，只是去个洗手间，他的表情似乎太严谨。她跟在卓陆身后，他很高大，个子将头顶的灯光都遮挡。 卓陆走在过道上：“今天还行，随机中了幸运奖。” 方初听得很诧异，忽然听卓陆喊“小心”。 他转身用手臂虚搂在她腰后，另一只手挡在她脸颊。方初瞬间感受到头顶喷下的水珠，抬头时与一个红眼大嘴的大头娃娃撞上。 她吓得尖叫。 卓陆的低笑声传来：“没事了，不用怕。” 许南阳听闻声音也冲了过来，望着缓缓缩回天花板的大头娃娃道：“靠，这么丑的娃娃，怎么回事。” “想的花招，自动感应开关，随机惊吓。没办法，这一带酒吧太多了。” “还挺好玩的。”方初已经笑起。 卓陆望着她：“洗手间就在前面。” 方初再回到大厅时沈放和王生宇他们已经到了，宋桃跟许菲朝方初招手，几人没要包间，就坐在大厅玩，给酒吧活跃气氛。 直到夜幕降下来，方初浑身冷得发抖，她想走了，但是喉咙里似乎撑着一口气，让她不能服输。她抬起头，对面一辆出租车驶来，掉头停在了路边。 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女人，穿很高的鞋子，提着视频里她看见的那个棕色的包。 方初走上前。 女人一愣，诧异地望着方初，她比方初高许多，垂眸望见方初眼里晦涩的悲伤，渐渐明白。 朱媛媛扬唇笑起：“方初是吗。”她看了眼方初打冷颤的模样和她身后的行李箱，“前面有家咖啡厅，去坐坐吧。” 方初跟朱媛媛走去。 朱媛媛点了两杯咖啡，打量方初许久，但方初一直没有主动开口，她说道：“你都知道了。” 方初问：“你是认真的吗。”可笑的是她竟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用受害者的身份质问对方讨说法。 “是啊。”朱媛媛点头，“许南阳这人还算挺老实的，现在这社会谁没犯错的时候，相比而言，他是我身边异性里最适合结婚的。” 方初觉得听到了笑话，她轻笑，望着朱媛媛。 “我知道你，你这种性格，一定接受不了他这种背叛。” “所以哪怕我没有找你，你迟早也会来找我的。” “是啊。”朱媛媛笑得像个胜利者，“前天我是排卵期，如果老天爷能眷顾，下个月我就可以怀上了，许南阳他妈不是一直希望他找个本地人么，我年纪是大了点，但是跟他正好配。” 方初眼里一片漠色，心口也堵上一口气。她是愤怒的，对面的人完全没有愧疚，那样理所当然地把胜利凌驾在她的痛苦之上。 “你别怪我，当初也是他自己控制不住。” 方初忍住那口气，问：“你看上他什么了。” “你从前看上的，我都看上了。我是公司人事，你知道吗，我能让他做大区的经理，我能让他拿比现在高五倍的薪水，你可以吗。” “方初，你会的不多吧。”在方初的沉默里，朱媛媛勾了勾唇。 方初在诧异时，朱媛媛道：“他跟我做的时候太疯狂了，我觉得你都没让他感受过那种疯狂。” 方初手颤抖，她险些握不住咖啡杯。她望着朱媛媛：“我来时，觉得你也是女人，我不想为难你，但是，你太不要脸了。”她起身，扬起咖啡泼在了朱媛媛脸上。 她拖着行李箱找到一家酒店。 她打开手机，许南阳发来的无数条短信和微信都闯进视线里。她没看，点开微信，删除了好友。 她回过去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 然后点开这个号码，她手指僵硬了许久，终于点下了“加入黑名单”。 她正要关机，手机屏幕里忽然闯进舅妈的来电。 方初努力收起情绪。 “舅妈。” “在做什么，吃晚饭了吗。” “嗯，吃过了，在……看电视。”方初打开了酒店电视机。 电视里正在播临城的新闻，新闻里说到未来两天内都会是大到暴雪。 “南阳跟你在一起的？” 方初想了想：“嗯，在一起。” “我看新闻说临城会有大雪，你得注意多穿衣服。” 方初笑着：“我知道。”眼泪安安静静淌下。 她在沉默，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一阵争执，手机里出现一道大嗓音。 “小初，你舅妈出事了！” “你别说！”舅妈制止。 “怎么了？”方初急问，“舅妈？” 电话被抢去，说话的人不是舅妈：“小初，我是你刘姨，你舅妈昨天下午给人补课，回来的路上撞到了一个老头子，人家住进医院了，是脑震荡加骨折，要赔十五万！” “我叫你别说！”舅妈急着吼道，但声音依旧那样轻轻柔柔。 方初问：“我舅妈有没有出事，她撞没撞伤？” “电瓶车坏了，她就是擦伤。其实那老头子压根就是小毛病，也不知道医院怎么给诊断的，他一家人都喊十五万不松口，那伙人刚刚从你家离开！” 电话里起了争执，最后是舅妈拿过手机与方初通话。 “我这里不用担心，你跟南阳爸妈相处得怎么样，他家人对你是什么态度？”舅妈道，“我自己能解决这个事，你跟南阳好好的，不要让我在家里担心你就好。” 方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唇边苦涩。 “舅妈，这笔赔偿应该是跑不掉的。你在哪里出的事，路面有没有监控？” “是我的责任，是我自己撞倒人家了。”舅妈沉默了一下，“你别操心我的事，我看见天气预报说你那边很冷，你多穿点，不要感冒了。” “我明天回来处理这个事。” “别。”舅妈忙说，“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我不会赔偿那家人十五万的，这分明就是讹人，我会找他们说理，该拿的钱我会拿，但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人，你放心。” “不行，我还是回来一趟，我现在就订票。”方初不等舅妈说话便查起机票。 最早的航班在后天，还提示大雪预警，若有延时会在次日起飞。方初没有办法，只能订下这天的机票。她回拨过去电话：“我订了后天的机票，你去酒店住，等我回来再跟你一起处理这件事。” “我都说了不要你回来！”舅妈叹气，无奈道，“你跟南阳在那边准备婚礼，我这边帮不上你忙，还让你来回折腾，舅妈不会干这种事。听到没，我自己处理，你把票退掉吧。” 舅妈挂了电话，方初没有退票。 她想着银行卡里的钱，这些年舅妈都在看病，她没有存住多少钱，身上还剩下两万块。 方初握着手机，在安静的房间里陷入了痛苦。 手机在这时震动着，她看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临城。 方初想了想，接起。 “初糖！你在哪，告诉我！”许南阳在电话里急迫地说，“对不起，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我们不分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方初沉默了太久，电话那头响起王生宇的声音，两个人都很焦急地在等候她的回复。 她说：“我看见朱媛媛了。” 许南阳连呼吸都戛然而止。 “不是很漂亮，但是很聪明，她应该是细心到精明的人，跟你……更适合。”方初说完，心脏里的痛仿佛还伴着一种解脱，这几年的异地磨合仿佛让她失去了很多自我和自由。 她擦掉唇边的眼泪继续说：“我们两个应该都很累吧，不如就这样吧，早些放手，早点重新生活。你……你工作在上升期，以后能更好。婚纱照和婚庆酒店都不需要了，那些定金的单据在新房衣柜抽屉里，那辆车，你也拿单据去退掉。如果能退，请你帮我把我那份打到我卡里，谢谢。” 方初挂了电话。 许南阳站在王生宇家楼下，大雪直下，他抱着手机疯喊着方初，蹲在地上像个孩子大哭。 王生宇兜着一身厚脂肪也冷得发抖，劝不动他，拿起电话打给了卓陆。 卓陆已经到了华城。 他刚刚到一栋房子里，是卓先航帮他安排的别墅，车子也帮他配好了，生活看似变得更好，他心里实则一团糟。 他在设置大门的指纹锁和密码，录完之后回到大客厅，把两个佣人叫到了跟前。 “这房子我就晚上住，你们白天拿一两个小时打扫，然后各自回家，工资照给。”他并不习惯过这种被人伺候的生活。 两人今天的工作早就做完了，问卓陆要不要做饭，他说不用，嘱咐她们以后买些菜存冰箱就行。他自己会烧菜。 两个阿姨明显有些诧异，但没多问，反正工作一下子变得清闲于她们而言是好事。 卓陆走进厨房，听见客厅里手机在响。 “喂。” “陆哥，你在哪？南阳这斯出事了……” 卓陆乘坐当晚的航班飞回了临城。 许南阳在王生宇家中，沈放和宋桃也赶来了，许菲倒了热水端给大家。 卓陆进屋取下羽绒服上的帽子，他赶来得急，发梢有些乱，肩膀上被融化的雪片打湿，他直勾勾看着许南阳。 沈放问他：“怎么办，宋桃打电话方初也没接，再打就是关机了。” 卓陆没有说话。 沈放皱眉：“许南阳，该说你什么好，你竟然还搞外.遇，真看不出来！” 许南阳背对着众人坐在窗边。 卓陆端起许菲倒的热水，他仰头喝下，喉头里咕噜噜冒着声音。他将水杯重重放在茶几上。 他走到许南阳跟前，提起他衣领狠狠抡了一拳。 “干什么！”王生宇和沈放冲上来拉住卓陆。 “你打他做什么！”沈放吼道。 卓陆甩开两人，将许南阳揪出房门再抡下拳头。许南阳没有还手，屋里几人冲出门狠狠将两人拉开。 沈放挡在卓陆跟前，望清楚眼前人的神情时愣住。 楼道昏黄的灯光下，卓陆双眼猩红，他整张脸绷紧，眼神阴厉冰冷，沈放甚至想，如果卓陆手里有刀，他一定会捅了许南阳。 沈放好久回过神，王生宇扶着许南阳回屋，他暗暗示意宋桃将门关上。 “卓陆，你今晚有点失常了，你先回去吧。” “老子清醒得很，他玩得起女人么，他在拿一个女人的全部来玩，他玩得起么！” “这事是他不对，但是我们毕竟都是兄弟。” 卓陆转头走去了电梯。 他开车来到华南路上方初上次住的那家酒店，前台说没有外地女性入住。他回到车上给朋友打电话，几个开酒店和宾馆的朋友那边没有消息，他没车站和机场的关系，最终只能放下手机，将头埋在方向盘上。 他好像在方向盘上闻见了方初身上的香气，像沐浴露的气息，又像一丝小苍兰的轻盈。 他忽然望见收纳盒中那张挪车卡片，尾号上的6被渲染成一圈黑色。他手指捏紧，指节泛白。 他想，那天她是不是坐在这里哭。 “我本来是想出门去买这些的，南阳没告诉我你要来。”方初回头拖出一把椅子，“陆哥你先坐，我去给你倒点水。”她转身走向厨房，忽然回身，“哎呀，我家里没有热水壶。” “我买来了。”卓陆一笑。他从大的购物袋里找到电热水壶，打开盒子，“你看一下喜不喜欢这种款式和颜色，不喜欢可以拿票去换。” 方初走上前，是美的一款白色的热水壶，款式很新颖。 “样式挺好看的，能用就好，我拿去试试。”她有些不好意思，“辛苦陆哥你了。”她走进厨房准备接水。 “我来吧。”卓陆从她手中拿过水壶，“你去看看袋子里那些，我选得仓促，你都试一下是不是好的。” 方初如今已经明白卓陆的性格，没再跟他抢，她笑笑，转身走到客厅，蹲下身在地面的袋子里翻出那些小家电。 吹风机和卷发棒是戴森的，方初原本没想买这么好。拖把是个外文牌子，不是英文，有点像德文。他买了加湿器，简约的白色，外观很好看。小袋子里还有两只电动牙刷，一支蓝色一支玉粉色，显然是男女款式，别的大小物品都在一个纸箱里。方初的手停下，她起身，回头。 卓陆从电热水壶底座拿出插头，逆着窗口的阳光站在厨房，他手指按下开关，忙起来的样子很细心，跟第一次见面时身上那股子痞气并不一样。 方初喊：“陆哥。” 卓陆转头看她，走过来。 “你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卓陆怔了一下，笑道：“许南阳给我了。” 方初想起许南阳手机短信里那六万块，不太信。卓陆问：“怎么样，还缺别的吗，我不会选牌子，要是不好用你跟南阳再换新的。” “这些都是口碑很好的品牌，还有几个是进口的，应该很贵……” “不贵，在我一个朋友那里拿的，能打折。” 方初还是道：“我给你转账吧，你别跟我客气。” 56.番外·一 此为防盗章, 订阅未满60%，36小时后可看，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出现在门口的女生一米六五的个子，穿一件黑色大衣，系着卡其色围巾。冬日的临城冰天雪地, 她穿得并不算厚，刚刚进到室内，白皙的双颊生出一片红。她的目光对上沈放和包间里的人，不怯不烈，礼貌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 沈放伸出手介绍自己：“初糖你好，我叫沈放，是南阳这货的发小，铁哥们。” 初糖不姓初，她叫方初，是许南阳的女朋友。 “你好，我叫方初。”方初伸出手, 抿唇露出一个微笑, “我听南阳提过你们, 很高兴见到你们。” “陆哥到哪了，给打电话催他一下。”沈放跟方初握过手回头指挥身后的胖子，“小王八打电话问一下陆哥。” “我告诉你啊, 你再喊小王八今天你买单。”王生宇就是沈放身后的胖子, 他朝方初介绍完自己和他身后的女朋友, 拿出手机要给卓陆拨电话。 “我来打吧。”许南阳偏头看方初, “你跟他们坐坐，我出去打个电话，陆哥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铁哥们，最够义气的兄弟。” 许南阳拿出手机走到外边过道打电话：“陆哥，我们都等你呢，到哪了？” “今天是什么安排？老子不爱吃楚菜。” “嘿。”许南阳笑，“我女朋友爱吃，她来了。” 电话另一头，原本打算推掉今天这场聚会的卓陆诧异了一秒钟，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在红灯亮起时踩下刹车，取下今天耳朵上戴的金丝边框眼镜。他勾了勾唇，“行啊你小子。” “我跟初糖求婚了，现在她过来就打算筹备我们的婚礼，她也会在临城找工作，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异地恋了。”许南阳眼中溢满笑，服务员端着菜从过道走来，他侧身避让，一边说，“陆哥，你可是证婚人啊，要没有你兄弟我还是光混一条呢。” “等着。”卓陆挂了电话，变换车道，右转换成今天的目的地。 他心情不错，放了首满是激情的摇滚乐，一边哼着调调。 他跟许南阳、沈放、王生宇三个人是小初高同学，也是这么多年的铁哥们。许南阳高中去了一次华城，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开始了一段qq聊天的网恋。后来许南阳为了女生考到华城念大学，卓陆笑这小子中了邪。19岁那年，几个人在火车站送许南阳去华城，卓陆拿出一个小盒子塞进许南阳裤兜里。 “*本0.01，兄弟，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许南阳单纯得窘红了脸，卓陆哈哈大笑。 初糖是许南阳为女朋友起的外号，这些年许南阳把女朋友藏得严严实实，不让几个哥们知道照片，说女朋友长得太漂亮了，怕他们起歹心。卓陆只听过初糖的声音，连真名都不知道。他记得有次接起许南阳的电话，对方声音温和，细小如春风拂过水面，软得卓陆下意识也放缓了声调。 许南阳妥妥的直男癌晚期，到大四毕业都没“拿下”女朋友。亏得卓陆耐心教哥们如何打动这种矜持又难得的好姑娘，连初糖每次的生日礼物都是许南阳打电话求助卓陆该送什么。可以说，这些年的恋爱全是卓陆帮许南阳谈下来的。 车子很快开到了地方。 方初正坐在包房里，沈放的女朋友宋桃在跟她聊天。 “你热不热，把外套脱了吧。” “还好，刚刚外面挺冷的，我这几天有点感冒，缓过来再脱，谢谢你啊。”方初微微一笑。 宋桃性格比较大方，瞅着方初一阵瞧，拉着王生宇的女朋友许菲问：“你看初糖的双眼皮好好看啊，我做的这个跟她的一比简直假得太明显了。” 许菲说：“人家这是天生的，你后天开刀能做出来就是上辈子积德了。” “你喝点这个蜂蜜水，嘴巴放甜点。”宋桃端起一杯金桔蜂蜜作势要灌到许菲嘴里。 方初好笑地看着她们打闹。 她跟许南阳认识八年，中间因为异地引发的种种矛盾冷战过一段时间，算起来去年才真正确定了稳固关系。许南阳的这三个朋友她时常听在耳边，这次真正见到更有了亲切感。 宋桃和许菲打扮朝气时尚，性格大方，沈放与王生宇言谈举止里也很热情亲切。方初低头端起水杯，忽然听见许南阳的声音和一道轻笑声。 略有懒散，碰击喉头逸出低沉。 她抬起头，门口，许南阳身边站在一个高挑的男人。 男人穿一件深蓝色西装，气质干练，眉眼与勾起的唇角里却显得有些轻浮痞气。他手上拿着一副金边眼镜，目光越过包房里众人，一眼寻觅到方初。 一瞬间，他唇边笑凝结。 方初站起身。 许南阳介绍：“初糖，这就是我常和你提的陆哥，卓陆。” “你好，我常听南阳提起陆哥你帮助过他很多。” 许南阳拉起方初，越过桌椅站到卓陆身前让两人握手认识一下。 卓陆垂下眼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许南阳口中的初糖。二十六岁的女生皮肤白皙，豆沙色口红令她气色红润，栗色微卷长发披在肩后，她梳着中分，气质柔和恬静。此刻，初糖朝他露出笑，也伸出手来。 卓陆收起身上的痞气与随意，递出手。眼底波光处，这双手白皙又细小。卓陆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人到齐了，许南阳招呼服务员上全菜。 王生宇问卓陆：“陆哥，你今天这身出场打扮有点不正常。这是要去相亲还是召开几个亿的大型会议？”他显然是在调侃，“你不近视啊，戴个眼镜装什么斯文，抢南阳风头可是要负责买单的啊。” “就算穿女装老子也乐意。”卓陆懒懒回。 许南阳咳了声：“你们注意一下形象，女生在，别失礼貌。” 卓陆向方初看去，她垂着头笑了笑。他收起一副玩世不恭：“让弟妹看看还吃什么，第一次见，今天我请客。” “这些菜都挺好的，不用再加。”方初回。 卓陆点了点头。 许南阳替方初夹菜，跟她交谈：“我爸妈明天回来，等下吃完饭我就带你回我家，明天他们就能见到你了。我家房子不大，希望你别觉得寒酸。” “嗯，不会。”方初说，“别给我夹了，你自己吃。”当着这么多朋友，她有点不好意思。 卓陆就坐在许南阳右手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偏过头，撞上沈放看他目光。 “看什么看，就我一个单身，你们仨不知道宠着我点。” “来，给大佬夹菜。”沈放夹起一块鱼肉递到卓陆碗里。 许南阳笑着说给大佬倒酒。卓陆推开，说不喝酒：“待会儿还有点事，要开车。” 沈放笑着点破：“又要追哪个美女？” “一个白领。”卓陆靠上椅背，点了支烟，笑得有些讽刺，“现在的都市丽人不都喜欢西装革履，外表看着要稳重，说话还要幽默风趣，最好颜高有钱活儿好……” 许南阳重重咳了一声，卓陆不再说，顿了瞬间把烟头在桌面摁灭，他端起果汁：“今天弟妹第一次来临城，我们走一个。” 众人气氛很好。 卓陆看向方初：“弟妹从华城来临城不容易，以后我们三个就是你的娘家人，这货惹你不高兴就找我，我第一个帮你削他。” “谢谢陆哥。”方初依着许南阳，也礼貌喊了声陆哥。 许南阳正准备打电话订个ktv包房，手机拿出来时恰巧接到一个来电。他神情稳重，跟身边的方初和卓陆说了一句“领导打的”便走到了门外接听。 卓陆左手边顿时空出位置，方初穿着黑色大衣，脖子上的一圈围巾也没有解。宋桃拿出手机，两个人在加微信。 宋桃说：“我建个群，许菲你也进来，以后我们就是三朵仙女花。” 许南阳进了包房：“初糖。”他喊得急了一点。 大家不免都停下交谈看向许南阳。 “刚刚我领导打来电话，要我去c城处理一下工作，我没能推掉……” 卓陆道：“什么领导，打扰人夫妻团聚不是犯罪么。把工作辞了，哥养你。”他显然是帮许南阳化解这份临时的尴尬。 方初说：“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九点前我得到c城，大概明天能回来。” 许南阳刚刚升了区域经理，临时出差的事情方初之前也听他说过。她说：“那你先去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去你家，今晚我还是住在酒店。” 只能这样了。 大家差不多也吃好，接下来唱歌的活动取消，许南阳要去买单，卓陆道：“你陪着她，我去。” 许南阳回头朝方初笑了笑：“我这哥们就是讲义气。”他有些愧疚地看着方初，“那我明天早点回来，你坐飞机也累了，晚上早点休息。” 沈放有车，王生宇也跟他顺路，他便带着王生宇和女朋友一起先送许南阳去高铁站。临走前，许南阳将卓陆叫到一边，嘱咐卓陆将方初送到酒店，他掏出钱包要给刚刚的饭钱。 “不给哥面子。”卓陆道。 许南阳笑了笑，没再硬塞。他再嘱咐：“初糖路上有点累，你帮我早点把她送去酒店吧。”他目光流露出男人柔情，“现在我跟她也算是安定下来了，以后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行。那件事，她知道吗？” 许南阳脸色瞬间变得警惕。 “她不知道，我没告诉过她。哥们，这事你可别提，帮我保密。” 许南阳紧张地望着卓陆，灯光下，卓陆眸色难辨。他等了一会儿才见卓陆开口：“人渣，你tm的以后再敢做这种事老子废了你。” 许南阳松了口气，知道这是卓陆答应下来了。 卓陆提的这件事他不敢说。 大四毕业那年，他没答应方初留在华城，回到临城选择了梦想的公司，他工作踏实，越干越好，劝说方初来临城无用，两个人矛盾频出，冷战的一段时间里跟公司一个同事处过一段。 许南阳知道自己当时就是生气极了的报复，他心里只有方初。 这事方初不知道，沈放和王生宇也不知道，他跟女同事开房时，卓陆的房间恰好在他正对面。 沈放来喊许南阳上车，许南阳跟卓陆道了别。 他们走后，餐厅大堂里，方初低头用手机在网上订好一家酒店，抬头望着卓陆道：“地址在华南路，离这里近吗？” “不算近，交通改道，开车五十分钟。” “那我还是打车过去吧……” “我送你。”卓陆打断了方初，提过她的行李箱走出餐厅大门。 他站在门外，一手握着行李箱拉杆，一手帮方初扶着推门门把。 方初忙走出去：“谢谢。”她想了想，“陆哥，还是我自己打车吧，我刚刚听你们聊天，你应该还有事情。” “没事，记得以后跟我不需要客气。”卓陆提着行李箱下了台阶，说了句小心，又勾起笑，“朋友妻不可欺，你们这快要结婚的节奏，我更不敢把你晾在这。” 方初微笑，跟在他后面。 卓陆停在一辆黑色大众suv前，打开后备箱将方初的行李放进去。 守着路面车位收费的大爷走来：“一个半小时，算7块钱好了。” 卓陆先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回头朝方初道：“上车。” 临城的冬日，外边风吹得很冷，尤其现在已经天黑。 等方初上了车，他掏出一张五十递给大爷：“零钱就不用找了。” 卓陆坐上驾驶座，打开暖气才系上安全带。 车子平稳驶向路面，很安静，卓陆放了陈奕迅的歌。 方初开口打破这段安静的尴尬：“你也喜欢陈奕迅。” 卓陆只笑了笑，几年前许南阳托他买两张陈奕迅的演唱会门票，说过方初喜欢。当时许南阳生活费不多，两张票三千，卓陆跨省买完，只说花了一千。 “你跟南阳稳定了吗，他这小子走在路上不敢看别的美女吧。”卓陆想了想，还是觉得许南阳之前那事太混蛋。他抬眼看路况，却是想留意方初的神情。 方初唇边带着笑：“他人稳重诚实，对别的美女不感兴趣。我们稳定了，解决异地恋的办法就是结束异地，他不想放弃事业，我也舍不得折断他这对翅膀，过来也挺好的。” 卓陆一时没有接话。 方初的手放在膝盖，他眼角余光处那双手白皙细长，莫名而来的熟悉感又涌上卓陆头顶。 “临城气候比华城冷一点，你该穿羽绒服。” “嗯，我带了。”车上暖气很足，方初抬手解下围巾。 卓陆细心，他看向副驾驶后视镜里的路况，准备将车速放慢一点，却忽然一瞬间踩下刹车。 急刹声划破夜空。 重力令方初身体狠狠前倾，她被吓到，张着唇，呼吸声传到卓陆耳朵里。 “方初。”卓陆喊。 “怎么了？” 卓陆望向方初，她眼中紧张，围巾解下，黑色大衣领口上方的脖颈修长白皙。卓陆望着那颗小黑痣，呼吸像是瞬间暂停，他顿了好久，偏过头重新发动引擎。 “没事。” 她是方初。 司机问方初去哪，她想了好久：“我不确定那个小区，先去音乐学院吧，我再告诉你怎么走。” 出租车开到了音乐学院附近，方初告诉司机卓陆酒吧的名字，然后顺着那段记忆找到视频里的路，一路开到那座小区。她想亲眼见一见这个打败了他们八年感情的人是谁。 付了车费下车，雪开始下大，小区门口有孩子在玩耍，欢笑声传来。 方初提着箱子站到树下，来往的人群里没有视频中那个高挑的身影，她站了好久，脚心冷得发麻。 直到夜幕降下来，方初浑身冷得发抖，她想走了，但是喉咙里似乎撑着一口气，让她不能服输。她抬起头，对面一辆出租车驶来，掉头停在了路边。 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女人，穿很高的鞋子，提着视频里她看见的那个棕色的包。 方初走上前。 女人一愣，诧异地望着方初，她比方初高许多，垂眸望见方初眼里晦涩的悲伤，渐渐明白。 朱媛媛扬唇笑起：“方初是吗。”她看了眼方初打冷颤的模样和她身后的行李箱，“前面有家咖啡厅，去坐坐吧。” 方初跟朱媛媛走去。 朱媛媛点了两杯咖啡，打量方初许久，但方初一直没有主动开口，她说道：“你都知道了。” 方初问：“你是认真的吗。”可笑的是她竟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用受害者的身份质问对方讨说法。 “是啊。”朱媛媛点头，“许南阳这人还算挺老实的，现在这社会谁没犯错的时候，相比而言，他是我身边异性里最适合结婚的。” 57.番外·二 此为防盗章，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许南阳一笑, 又叹了口气感慨。他偏头看卓陆：“陆哥, 说真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刚认识初糖的时候根本不懂怎么讨女生欢心, 要没有你，我哪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 “嘴巴好好说话, 是你老婆么。” “我们准备五一办婚礼, 你说呢。”许南阳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 “婚庆公司我都看好了，就是价格贵一点，婚宴酒店我也对比了两家，过段时间带上初糖一起去看。只是……”许南阳顿了顿, “不办最好的, 最起码也要办个中等的吧, 现在结婚没点钱真结不起, 我这几年只存了十六万, 车都不敢买，我爸妈也没多少存款。”他叹了口气。 卓陆道：“真要差钱跟我说, 我酒吧里还能转出点钱。” 许南阳抿笑没答。他知道卓陆仗义，但也知道卓陆其实没攒过钱。卓陆跟人合伙在音乐大学附近开了家音乐酒吧, 面向的是学生, 消费不算高, 挣的钱跟合伙人一分也只够卓陆自己的开销。况且卓陆没有存钱意识，有一分花一分，他有一个豪门爹，但从来没靠过那个家庭，这一点许南阳明白，这是卓陆的雷区，无人敢触碰。 “我能想办法，尽我最大努力就行了，初糖说过她不在乎这些。” “傻x，她说不在乎你就信了。”卓陆专心开车，一边道，“方初是个好女孩，不物质。但是婚礼只有一次，不能委屈了女人。明天我去酒吧把这两个月的利润结了，但也不多，最近大学生各种考试，生意不好，最多能拿出个五六万吧。”卓陆顿了顿，淡淡笑起，“算我提前随了婚礼份子和以后孩子那份。” 许南阳感动得没说话，车子开到酒店，下车前，许南阳开口：“陆哥，除了老婆孩子不能跟你同享，这辈子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卓陆朝他一笑。 酒店大厅里，方初正坐在沙发上等两人。她见许南阳走来，提着行李箱从沙发上起身。 “你公司的事办好了？” “办好了，你感冒没加重吧。” “我没事，小感冒。”方初跟许南阳走出酒店大厅，看见站在车子旁等候的卓陆，“昨晚就已经够麻烦你朋友了，你怎么今天还麻烦别人。” 许南阳笑着说陆哥仗义，两人走向车子，卓陆视线触碰上方初，方初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卓陆也朝她点了点头，来提许南阳手上的行李箱。 他把箱子放在后备箱，将车钥匙抛到了许南阳手里。 许南阳连忙接下，卓陆道：“你这几天用车的地方多，拿着方便。” 卓陆转身走向道旁，许南阳在身后喊：“你去哪，不是说好了一起吃午饭吗。” “老子有约。” 卓陆没再理会，在路边招手搭了一辆出租车。 方初道：“这样也太麻烦你朋友了，南阳，我们还是打车回去，你把他叫回来。” “走吧，跟陆哥不要客气，以后我会还他的。这几天我要带你在临城逛逛，正好也需要用车。”许南阳坐上驾驶座，见方初还在下面，笑，“上来啊，先在外面吃个中午饭再去见我爸妈。” 方初拉开车门坐上车，还未系好安全带，许南阳已经一脚油门冲向了车道。 “你开慢点。” “你放心，我开过这车，熟悉。”许南阳跑上道后的确开得很稳了，他笑着说，“别看陆哥这车普通，这是他自己全款买的，没靠家里人，陆哥这人挺能吃苦。” “你不是说他家条件挺好的吗。” 许南阳知道卓陆那道雷区，笑了笑没再提，问方初想吃什么。 “就吃面吧，我看前面有家拉面馆。对了。”方初道，“昨晚你请客花了多少钱，也是你朋友付的？” 许南阳应下，方初道：“你挑个时间再请次客，给他转账他肯定不会收了，他开着酒吧，那就去他店里捧场吧，你看好不好。” “听你的。” 两人吃过拉面回到家。 许母许爸已经等了很久，方初进门喊了叔叔阿姨，提上一些准备的见面礼。许母是中学教师，之前一直反对许南阳谈个外地女朋友，如今方初能来临城，她才接受了这个未来儿媳妇。 这点方初早知道。 许母微胖，笑起来带着教师的礼貌与和蔼。 “初糖你坐，吃点水果吧，你喜欢吃哪个？” “谢谢阿姨，我先不吃，喝点水就好。” 许爸看着茶几上的礼品道：“记得以后来我们家不用买这些，把这当成自己家里。” 方初笑道：“谢谢叔叔，我记住了。” 许南阳瞧着许母脖子上的金项链，笑道：“我的妈呀，你脖子上这条项链什么时候买的，粗得影响我妈的气质。” “哪有，我戴着不好看吗。”许母瞪许南阳一眼，问方初，“初糖你说，我这条项链好不好看？” “阿姨，挺好看的。”方初微笑。 四人聊起天，许母问起方初平时的喜好和生活规律，许爸问了方初未来的打算。方初如实说来，末了，问许南阳道：“你跟叔叔阿姨说说，我们是这么打算的吧。” 只是方初偏头时瞧见许南阳握着手机起身，他见方初看她，将手机屏幕偏向了胸口。 “我先接个电话。” 他走到阳台，忽然又转身穿过客厅走去玄关，打开门去了屋外接听。 方初有些诧异，许母叫她：“晚饭我做条鱼，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放不放辣？” 方初被拉回思绪，笑着回答许母。 一家人算是热情，方初也挺开心。许母说新房刚刚装修好，还不能马上入住，只能委屈方初暂时跟他们住一起，方初回道不委屈。 许南阳家里是小两室，晚上她洗漱完，许南阳在卫生间门口轻声道：“我先回房间等你。” 方初有些不好意思，吹干了头发走出卫生间，许母上前朝她笑：“初糖，我床铺好了，已经换了新的床单，你来跟我睡。” 方初愣了一下，随即笑：“好。” 她同许母走向主卧，见对面许南阳穿着睡衣靠在侧卧门口，一脸的失望委屈。方初笑：“早些休息，晚安。” 许母朝许南阳道：“看什么，跟你爸睡觉去。” 许母走进卧室，坐在床沿将耳环和金项链摘下放在床头柜，一边道：“初糖，快休息吧。” 方初有些拘谨，她是第一次成年后还跟长辈睡一起。许母刚开始跟她聊着一些学校课堂里发生的趣事，方初听完也觉得有些好笑。渐渐地，许母叹了口气。 “明天让南阳带你去新房看看，你看看装修满不满意。我跟他爸装得不算好，可能你们年轻人会不喜欢。唉，你不知道，临城虽然比不上华城，但物价房价也一直都在涨。” 方初回：“我听南阳说你们一直跑装修，您和叔叔辛苦了。” 许母道：“养儿子哪有不辛苦的，这是我们的义务。不过我跟他爸爸买完那套房子就没有余钱了，装修的钱都是跟亲戚借了点。初糖，你很快跟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婚宴我们恐怕没钱给你们大办，到时候办完酒还要拿钱去还亲戚。唉，之前我跟他爸还想给你舅妈拿些彩礼钱，她一个女人养大你不容易，但是现在也不知道能拿多少。” 方初觉得哪里不对，但却无话回应：“阿姨，我和南阳还有些存款，你们先不着急。” “他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吗，你们的钱我们不会要你们的，你们结婚了要留着过日子。只是我想跟你交个底，我们家不富裕，这彩礼你跟你舅妈商量商量，婚礼后有钱了再补给她一两万，你看如何。” 屋里很静，方初觉得心口似乎堵着一口气，不是很舒服。 她答应许南阳求婚时并没有想过彩礼这个嫁娶习俗，有钱可以过好日子，没钱也能两个人共同挣钱。许南阳现在就是普通人，但他工作努力，方初自己也有工作能力，未来两个人就算只能过平凡的日子，但也会是幸福的。彩礼被以这种突然的方式提到明面，让方初一时沉默下来。 她在安静里开口：“阿姨，您早些休息吧，我舅妈本来也从来没提过什么彩礼。” “那就好，以后再说。”许母背转过身，“你也快睡吧。” 耳边渐渐传来许母沉睡中的呼吸声，方初没睡着，她睁眼望着漆黑且陌生的屋子，翻身时身下忽然有热流涌出，她忙小心坐起身。身下不太舒服，算时间应该是例假来了。 她行李里没有带卫生巾，许母已经睡着了，她不好去吵醒。方初想了想，下床打开床头柜，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想找找看有没有卫生巾。这边的床头柜里没有，她轻声走到许母那边。 “初糖？” 许母突然出声。 “阿姨。”方初吓了一跳，握着手机正想拉开柜子。 许母坐起身：“你还没睡，在做什么？” “阿姨，我肚子不舒服，那个来了，你有卫生巾吗？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 许母打开灯，方初一时不太适应，忙用手挡了挡光。许母道：“我现在用得很少了，我找找看有没有。” 许母最后找出两片，刚好够方初暂时用。 第二天吃过早饭，许母许爸在厨房收拾，方初准备过去洗碗，许南阳道：“昨晚睡得好吗？” 方初点头：“我过去洗碗。” “我妈不是说让你坐下休息吗。”许南阳拉住方初，“咱们坐着，我爸妈会收拾。” “长辈这么说是对我尊重，我刚来你家，总要给你爸妈留个好印象。”方初有些无奈，抽出手，“你自己坐着吧。” “想得真多。”许南阳一边感慨，一边还是起身拉住方初，“你去坐，我去收拾。”他进了厨房把许母和许爸赶了出来。 方初走去帮他放碗，许南阳道：“等下我带你去看新房。” 许母听到谈话走来：“我跟你爸一起去吧，看看初糖喜不喜欢。” 方初回头一笑。 两人收拾完厨房，方初回屋去拿包和围巾，她跟许南阳坐在客厅等许母，忽然听到许母在卧室里大喊“我东西丢了”。 许爸走进屋去找，方初跟许南阳也起身走去卧室。许母蹲在地板上，拿着一个手电筒照向床底。 “妈，你找什么？” “我的项链不见了，你们帮我看看。” “什么项链？”许南阳走进屋。 许爸嚷嚷道：“叫你别戴了昨天你还戴，大冬天穿这么厚，戴在脖子上谁能看见。”两人不免吵起嘴来。 许南阳问：“就是你昨天戴那条？” “是啊。”许母点头，“昨晚睡觉前我把项链跟耳环一起放在床头柜了，这会儿只有耳环，项链不见了。” 方初道：“阿姨，也许是整理被子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让南阳把床头柜挪开找一下吧。” 许南阳搬开床头柜，并没有发现项链。许爸在床底下找了个遍，许母招呼许南阳跟许爸去挪梳妆台。梳妆台挪开也没发现项链，她又让两人搬开衣柜。 许爸道：“你较劲了啊，衣柜这么沉，我跟这小子怎么搬得动。” “那也要找啊，昨晚之后我都没再碰过，那条项链16克，你知道现在足金多少钱一克了吗，我当时买都买了四千多！”许母心疼项链，脸色焦急不耐，“别磨蹭！” 许南阳没办法，跟许爸许母一起抬衣柜，方初没有地方搭手，她小肚子不太舒服，站在屋里也妨碍他们，她忙退步到门口。 阳光照进屋子，光束里飞起满屋肉眼可见的灰尘。许母嘴里的不耐一直没有停止过，许爸受不了时免不得跟许母吵上嘴，许南阳喊着别吵。方初被灰尘呛得轻咳，她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又不好离开。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许母那条金项链还是没有找到。 许爸累得坐在床沿，许母忽然没再说话，站在屋里沉默了好久，指挥许南阳：“把地上收拾一下，先出门，回来我再自己找找。” 她说完走出房门，经过方初身边，头也不抬去了卫生间。 …… 元旦这天方初放假，她不想待在家里，早饭在楼下买了豆浆和豆沙包吃完，她上楼来拿包和零食，准备去图书馆待一天。出门时，对面陈意南正好打开房门，他见到方初张了张唇，忙从门里走出来，似乎是想叫她又不知道她名字。 方初问：“有事吗？” “我今天晚上会带些朋友过来，就这一次，我生日。我觉得还是该跟你商量一下，他们要是弄脏了我来收拾，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就换地方。” 方初点头：“行，祝你生日快乐。” “嘿，谢谢。” 两人没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方初带着保温杯乘地铁去了市图书馆，馆里人很多，她挑了一个座位坐下。 等她看完书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她去了江边转悠。江滩公园里今天情侣很多，她原本没什么胃口，但路边有卖小吃的便利亭，经过时那阵馋人的香气钻进鼻腔，方初才感觉到饿了。 她找了一张长椅坐下，从包里拿出早上带的零食和水。 夜幕降临，水面倒影着江岸的摩天大厦和彩色的霓虹灯光，一切都是繁华璀璨的。夜晚里的情侣增多，有不少卖花的大妈在劝男生买一朵送给女朋友。方初坐了很久，一个人的夜景也很好看。晚风渐渐吹得有些冷，她拿起那些零食袋子起身丢到垃圾桶里。 离开时，经过一个卖花的阿姨身边，她停下：“多少钱一支呐？” “美女，15块钱一支，他们都卖20，我没卖这么贵。” 方初低头从包里掏钱。 江边的风吹来，将两人的头发都吹乱得飘在空气里。方初捋了捋脸侧的头发，递给阿姨一张十块，吹了吹凉凉的手指继续找五块。 “就十块吧。”阿姨将花拿给方初，“也不多挣你那五块钱了，你长得好看，卖给你我高兴。” 方初绽起笑，她笑时眼角弯起，唇角上扬，牙齿整齐又白，特别耐看。 她说“谢谢阿姨”。 她乘地铁回家，节假日的地铁上常常拥挤，方初小心拿着手里的红玫瑰，到站后，玫瑰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 她朝美客兴超市走去，家里的水果吃完了，她准备再去买一些，正好今天节日有会员活动。 方初快要走到超市门口，脚步却渐渐停下，她目光怔怔望着前方。 超市门前人来人往，卓陆站在那里，他个子很高，身形挺拔得修长，让人一眼就能注视到他。他右手夹着一支烟，左手插在裤兜里走了几个来回。 方初转过身。 卓陆刚好抬头：“方初——”他大步走到她身前。 她手上拿着一只玫瑰花，卓陆低头看她：“我特意在这等你。” “有事吗？” “……没事。”卓陆说，“元旦节，新年快乐。” 方初抬头看他：“你也是。” “你要买什么东西，一起去吧。” 方初摇头。 卓陆道：“这里是华城，不是临城，按道理我是个外地人，他乡遇你，你不如就带带我，照顾照顾我。”这是卓陆想了好几天的措辞，他知道他所有的套路都不可能用在方初身上。 方初顿了瞬间：“你在这边没朋友吗。” “没有，就认识你一个，家人也不在这。” “我要去买些水果。”她走向超市，算是默认。 58.番外·三 此为防盗章，订阅未满60%, 36小时后可看, 补足马上能阅读喔　　方初的航班准时起飞, 落地后她乘坐机场巴士去了火车站。 家在z县，从华城市里回去只要三个小时。 舅妈在电话里得知她已经到了县里, 说完气话和责备只能问她：“吃没吃饭？” “还没有。” “我就先不来接你了，你打个出租车回来, 我赶紧多做一个菜，你到家刚刚好！” 方初笑着挂了电话。出站口外有很多司机在招揽乘客, 她没有坐出租车, 打车回家要三十车费，她去了公交站台排队, 坐了公交车回家。 王胥慧听到敲门声忙取下围裙来开门，方初站在门口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说了不要回来偏要回来，来回机票都要好几千呢。”王胥慧帮方初拿过手上的包。 方初进屋换鞋，闻着菜香说：“我好饿了。” 舅妈笑着帮她盛饭，虽然责怪她回家，但见到她总归是没有掩饰住内心的欢喜。 饭桌上, 王胥慧问：“南阳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他工作忙？” 方初握筷的手一颤, 夹着一块藕片埋头扒饭, 含糊地回了一个是啊。 “他爸妈对你怎么样, 有说我们两家什么时间见见吗。” 方初抬起头, 笑得自然：“挺好的, 等天暖和些再说吧。”她想，舅妈身体不好，以后再把事情说明白吧。 王胥慧道：“你在那边可得勤快一点，会做的做一些，不过不会的也不要勉强自己了。” 方初应着，吃完饭问：“被撞的那家人现在是什么态度？” 王胥慧神情不太好，她昨天请了小区居委会干部跟那家人商量，对方最终松口最低也要赔偿十万，算是医疗费和营养费加些什么子女的误工费。这事已经没有再退让的余地，的确是王胥慧自己不小心撞了人，平常人家也不兴打官司，劳神伤财还耗费时间。 方初也明白这些道理，说道：“舅妈，这件事你就别再想了，钱的事我来解决。” “不成，你才工作几年，现在忙着结婚，哪有这么多钱。” “那你又怎么想办法。” 王胥慧被问得噎住。 方初望着她，这一刻觉得舅妈真的老了。王胥慧是小学老师，私下接了培训班辅导的活儿，周末从来没有休息。明明只是48岁，皱纹却爬满了她额头和眼尾。方初知道舅妈没有这么多存款，甚至前段时间她去临城时，舅妈还在自责不能给她好的陪嫁，不能帮她在婆家撑起场面。 方初道：“你别担心了，明天我就能准备好这笔钱。” “你到哪找十万，南阳家里给你？” 方初不便否认，只能笑着推王胥慧去沙发坐。 她端着碗筷进厨房，王胥慧不让她沾手，走来拿过碗收拾，让她进屋去休息。方初没有争，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给周婷打了电话。 “在干嘛呢。” “你来给我发请帖？”电话里笑起。 方初笑：“我找你有急事，想找你借钱。” 周婷很诧异，因为印象里方初从来不会找人借钱。 周婷是方初的大学室友，是个极度现实的女人。她跟寝室里大家的关系都好，但三观却并不一样。她不赞同方初和其他室友找爱情舍弃面包，毕业就嫁进了豪门。 这些年方初跟室友们的联系不多，但几人的感情没变。周婷以为方初办婚礼急用，便说等下就给方初转账，又道：“你和许南阳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方初话到口边，想撒谎说快了，也想敷衍避过，最终她迈不过心口的难受，说：“我跟他分手了。” 周婷沉默了瞬间，什么也没有问，只道：“你会找到更好的，相信我的眼光。有事情找我，我现在给你转过去。” 第二天，方初跟王胥慧去了老人家里，她拿出钱，老人子女应她要求白纸黑字签下了承诺和免责书。 事情解决完，方初心里松了口气。 倒是王胥慧因为这场意外的损失愁容满面，即便还了钱也并不轻松。她嘱咐方初：“你回去吧，这笔钱是南阳那边拿来的吧，我不想让你亏欠他家什么，没想到还是连累了你，这笔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说什么话呢，你是不是教书教傻了，一家人说什么连累。”方初语气像责备同龄人，她跟舅妈关系很亲，即便两人没有血缘。她挽住王胥慧的手臂，“我再给你买辆电瓶车吧，不然你上班不方便，以后小心点骑，别骑车还想着学生的作业。” “不要了。” 方初态度很坚决，王胥慧拗不过她，最后说要买就买二手的，不然她不要。方初答应下来，两人去了二手车市场，王胥慧最后选了辆八成新的车，用一千块钱买下来。 王胥慧试了一下车感，两人骑车回了家。方初坐在后座抱着王胥慧的腰，风刮得有些冷，她脸贴在王胥慧后背，轻轻擦掉眼泪时，她发誓从今天开始她要努力展开新的生活。 许爸挺高兴，却见许母没怎么说话，偏头看了她一眼。许母在许爸的视线下才笑了笑。 “初糖。”许南阳拉着方初的手走到主卧，“过几天我在这里买个飘窗垫，给你摆上几个布娃娃，你喜不喜欢？” 方初点头，许南阳朝她笑着说：“电视机我给你买个75英寸的！这样不怕伤眼睛。” “南阳。”方初感动，“电视机买个正常的，四五十英寸就很大了。”她看着许南阳一笑。眼前的人就是这样，也许不是很细心，在追求她的男生里也不是条件最好的，但对她却是真心，愿意尽全力满足她的。 感情里冷暖自知，她看重的正是许南阳真诚朴实这一点。 许母在屋外轻咳了一声，两人忙回头，许母道：“我跟你爸准备回去了，你们俩呢？” 许南阳想了想：“我先把你们送回家吧。” 他将许母二人送到小区楼下，二人走后，许南阳朝方初道：“新房里还差个冰箱，我们今天就去买吧，或者先去看看婚庆公司，你选哪个？” “你选就好。” “嗯……”许南阳一思量，笑起，“去拍婚纱照！” 方初无奈：“婚纱照哪能说拍就拍，要预定。” “那今天就去把这事定下来！”许南阳正准备开车，忽然道，“我要回家拿银.行卡，把那笔定期取出来。” “我卡里还有钱。” 许南阳制止方初，说不能花她的钱，他正要下车时，手机忽然接到一个来电，铃声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 方初见他盯着屏幕发呆，笑：“接电话啊，愣着干嘛。” “初糖……” “怎么了？” “不如你上楼帮我取一下卡吧，在我房间衣柜抽屉里。”他将手机屏幕偏向胸口，笑了笑，“公司的重要电话。” 方初点头，下车走进小区。 车厢里，许南阳接起电话：“你想怎么样？” 对方说：“我想把钱还你……不知道你还接受吗。” 方初走进电梯，脑子里似乎有一点不明白，好像许南阳把手机屏幕偏向胸口的动作有些奇怪？ 叮—— 电梯门打开，方初走到门口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才拿出许南阳的钥匙打开房门。 许爸许母竟都不在家，方初换下拖鞋走去次卧。 “老许？这么快就把酱酒买回来了？是不是又忘记带钱！” 是许母在主卧。 方初笑着走进房门，忽然愣住。 “初糖……”许母蹲在屋子里，正翻着她的行李箱。 那些贴身衣物乱糟糟地堆在床和地板上，许母脸色有一瞬间慌乱。 方初紧紧握着手中的钥匙，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她确信心头的感觉不舒服。 “我帮你整理衣服。”许母瞬间浮起笑，“你衣服堆在箱子里都皱了，我给你拿出来挂在我柜子里。” “阿姨。”方初顿了顿，勉强笑，“不用整理，我回来自己收拾就好。” “那好，我给你收起来。”许母站起身，笑容不减，“你怎么回来了？” “我帮南阳取下东西。” …… 方初下了楼，跟许南阳开车去看婚纱摄影馆，这一路她没怎么开口。 许南阳道：“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南阳，我刚刚回去时看见你妈妈打开了我的行李箱。” “打开就打开呗，对了，她怎么会开你箱子？” “她说在帮我整理衣服。” “哦。”许南阳没当回事。 方初想了想，还是道：“如果你妈妈的金项链找不到了，你就给她买一条吧。” “怎么会找不到，她不是说就放在了家里么。”许南阳忽然怔住，“你不会是怀疑我妈开你箱子是在找项链，觉得是你拿了吧？” 方初没说话，她不想肯定地这么回答，但事实却令她不太舒服。许母早上沉着脸从她身边经过，还有刚刚翻她箱子那一瞬间的慌乱，这些都足够说明许母没信任她。 许南阳一顿：“我妈不是这样的人，你多心了，她就是在帮你整理衣服而已。” “我的箱子不是在你的卧室吗。” “她把箱子提到她的房间整理很正常啊。” 方初沉默，只能笑了笑。 她不再说话，车厢里气氛并不好。 许南阳道：“初糖，我妈是个老师，你舅妈也是老师，我觉得你真不应该这么假设她，你也看到了，昨天到今天她对你都挺热情的，哪有这些矛盾。” 方初不想再忍下去：“到现在我也没有跟你提过一句你妈妈的不是，我只是跟你阐述我看见的，还告诉你给她再买条新项链，把这些想成了矛盾的是你。” “你没明说，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许南阳有些恼。 方初道：“你妈妈对我是挺热情，可是在昨天晚上你看不见的地方，她态度就有些变化了。” 许南阳一脚踩下刹车，将车停下：“你说，她怎么变了？” 方初索性直言：“她跟我说现在没有钱拿给我舅妈当结婚的彩礼，我听着阿姨的意思，觉得她并不想给这份彩礼。南阳，我跟着你是跟着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我从来没有提过什么彩礼，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感情可以胜过这些身外之物……” “我家现在是没有钱了，我爸妈给我全款买了新房，付了装修，之后结婚也都是钱。她一时拿不出彩礼难道不是很正常么？”许南阳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对我的好。该拿的彩礼我不会少，舅妈对我也挺好的，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方初望着许南阳急恼的样子，忽然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舅妈之前就告诉过她，遇上好的男人是一种运气，遇上一个好的婆婆更是一种幸运。接触才一天而已，她自觉没有言谈举止不礼貌的地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初糖。”许南阳握住方初的手，“我刚刚语气重了点，但我不是怪你，你要相信我妈没有针对你。如果你在我家住不下去，那我们搬去新房住吧。” 两人一路情绪都很差，直到进了摄像馆也没什么心情。 销售在对面问两人的意见：“这个套餐你们满意吗，这次活动是今年里最优惠的一次了，那二位就定这个套餐了？我帮你们开单。” 方初想说再看看，她觉得这个七千九百块钱的套餐有些贵。许南阳道：“嗯，我们就定这个。” 销售很快开好了订单，笑着服务道：“需要预付四千元的定金，拍照前再补上余款，先生刷卡还是现金？” 许南阳一怔，摸了摸钱包看向方初：“那笔定期忘了取了。”刚刚路上全程沉默，两人都忘了取钱的事。 “刷我的卡吧。” 方初付完了定金，婚纱照拍摄的时间之后再定。 两人下楼准备离开，许南阳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一家珠宝店。他望着方初：“我还没有给你买戒指，走，今天给你买了。” “不用了，我不喜欢戴戒指，以后再买吧。”那是一家知名大牌，方初知道价格不会低。 许南阳拉着方初要进去，方初笑着叫嚣“抢劫啦”，他被逗笑，方初忙抱起他手臂拖着他绕开了珠宝店。 直到这会儿，刚才那种沉默的气氛才被打消。 “初糖。”许南阳动容，“以后我一定补给你一个超级大的钻戒！” 傍晚两人没回家，许南阳打电话约了沈放和王生宇去卓陆的酒吧。 方初刚进门便看见卓陆站在过道口等候。 他穿一件高领毛衣，靠着墙壁，一手插在裤兜里。瞧见两人的身影，视线穿过酒吧里微暗的灯光与方初碰撞。 方初朝他笑了笑，卓陆抿起唇角收回了视线。 “陆哥。”许南阳走上前，“怎么样，他们四个到了没有。” “还在路上，晚饭吃了吗。” “吃了，你这生意怎么样。” “自己看，大学生们都在考试，淡季。”卓陆留意着身后的方初，问她，“你们想坐外面还是包间。” 方初笑：“等他们来了再说。”她问洗手间在哪。 卓陆道：“我带你去。” “没事，你告诉我就行。” 卓陆让许南阳先坐，朝方初示意：“走我后面。” 方初撞上他眸中的认真，不免有些想笑，只是去个洗手间，他的表情似乎太严谨。她跟在卓陆身后，他很高大，个子将头顶的灯光都遮挡。 卓陆走在过道上：“今天还行，随机中了幸运奖。” 方初听得很诧异，忽然听卓陆喊“小心”。 他转身用手臂虚搂在她腰后，另一只手挡在她脸颊。方初瞬间感受到头顶喷下的水珠，抬头时与一个红眼大嘴的大头娃娃撞上。 她吓得尖叫。 卓陆的低笑声传来：“没事了，不用怕。” 许南阳听闻声音也冲了过来，望着缓缓缩回天花板的大头娃娃道：“靠，这么丑的娃娃，怎么回事。” “想的花招，自动感应开关，随机惊吓。没办法，这一带酒吧太多了。” “还挺好玩的。”方初已经笑起。 卓陆望着她：“洗手间就在前面。” 方初再回到大厅时沈放和王生宇他们已经到了，宋桃跟许菲朝方初招手，几人没要包间，就坐在大厅玩，给酒吧活跃气氛。 卓陆握着方向盘，心里叹气来晚了。 他道：“我今天没事，看这附近小区还挺好，原本想接你去上班，让你帮我介绍几个房产中介。” “下班再说吧。” “行。” 卓陆在车上换回西装，调转方向，看时间才八点钟，他忘记问方初是几点上班了，下次该来早一点。 到了公司，周一例会开完，他招来宋启鸣：“把上次调监控录像那个帅哥带过来。” 陈意南来到总裁办公室，推了推眼镜站在办公桌前朝卓陆问好。 “卓总，您叫我有什么工作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