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学园祭》 序幕 网译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校对:多多 +美工:女装少年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真知子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所目睹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栋由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校舍四楼,同班同学山崎由子正从那儿的阳台朝着真知子挥手。可是,由子居然站在阳台的栏杆上。 栏杆宽度只有几公分而已,而山崎由子竟彷佛散步一般,气定神闲地在上头走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知子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 「我在走路呀。」 上方传来悠闲的声音。 「实在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阳台的下方是一条水泥路。真知子心想,得找人帮忙才行。 「不会有事的啦……」 「不行!万一摔下来怎么得了!快下来!快下来吧,由子。」 学校早已放学,附近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你别闹了!下来吧!」 「好吧。」 由子挥了挥手,真知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由子便从栏杆下来,往栏杆的外侧一跃而下。 真知子从没见过人从高处坠落的场面。在电影里头,人通常都是缓缓向下坠落的,而且还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尖叫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毫无预警地,山崎由子的身影自栏杆上完全消逝,同时还听到咚的一记闷响,由子蜷缩着身体,倒在距离真知子数公尺前的地面上。 隔了好一阵子,真知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由子……」 真知子双手掩面,开始向前跑。办公室那里应该会有人在。 真知子不停地跑着…… 那是五月的某个黄昏。 结城真知子十七岁,就读于大阪的这所私立「m学园」,尽管她才刚升上高二,不过今天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因为父亲——结城正造工作的缘故,全家就要搬往东京了。有个在贸易公司担任部长的父亲,真知子早已习于搬家、转学的生活,不过她还是想在最后一天好好地看看这个学校,于是独自来到已近黄昏、不见人烟的校园。 学校就位于市中心,所以不管是铺上了柏油的操场还是有如玩具一般的花圃,全被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真知子穿梭在灰灰旧旧的校舍中,来到师生座谈室,她让自己暂时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之中,接着又信步走到斜阳满布的校园。单杠和旗竿的影子已经延伸至校园的尽头,真知子突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舍。尽管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因为正处于十七岁这个年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而崭新的,所以才不由得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母校。 她在校园里闲荡了好一阵子,在吊了一会儿单杠后,准备走回校舍。声音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来的。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网译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校对:多多 +美工:女装少年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真知子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所目睹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栋由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校舍四楼,同班同学山崎由子正从那儿的阳台朝着真知子挥手。可是,由子居然站在阳台的栏杆上。 栏杆宽度只有几公分而已,而山崎由子竟彷佛散步一般,气定神闲地在上头走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知子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 「我在走路呀。」 上方传来悠闲的声音。 「实在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阳台的下方是一条水泥路。真知子心想,得找人帮忙才行。 「不会有事的啦……」 「不行!万一摔下来怎么得了!快下来!快下来吧,由子。」 学校早已放学,附近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你别闹了!下来吧!」 「好吧。」 由子挥了挥手,真知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由子便从栏杆下来,往栏杆的外侧一跃而下。 真知子从没见过人从高处坠落的场面。在电影里头,人通常都是缓缓向下坠落的,而且还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尖叫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毫无预警地,山崎由子的身影自栏杆上完全消逝,同时还听到咚的一记闷响,由子蜷缩着身体,倒在距离真知子数公尺前的地面上。 隔了好一阵子,真知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由子……」 真知子双手掩面,开始向前跑。办公室那里应该会有人在。 真知子不停地跑着…… 那是五月的某个黄昏。 结城真知子十七岁,就读于大阪的这所私立「m学园」,尽管她才刚升上高二,不过今天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因为父亲——结城正造工作的缘故,全家就要搬往东京了。有个在贸易公司担任部长的父亲,真知子早已习于搬家、转学的生活,不过她还是想在最后一天好好地看看这个学校,于是独自来到已近黄昏、不见人烟的校园。 学校就位于市中心,所以不管是铺上了柏油的操场还是有如玩具一般的花圃,全被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真知子穿梭在灰灰旧旧的校舍中,来到师生座谈室,她让自己暂时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之中,接着又信步走到斜阳满布的校园。单杠和旗竿的影子已经延伸至校园的尽头,真知子突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舍。尽管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因为正处于十七岁这个年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而崭新的,所以才不由得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母校。 她在校园里闲荡了好一阵子,在吊了一会儿单杠后,准备走回校舍。声音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来的。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网译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校对:多多 +美工:女装少年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真知子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所目睹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栋由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校舍四楼,同班同学山崎由子正从那儿的阳台朝着真知子挥手。可是,由子居然站在阳台的栏杆上。 栏杆宽度只有几公分而已,而山崎由子竟彷佛散步一般,气定神闲地在上头走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知子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 「我在走路呀。」 上方传来悠闲的声音。 「实在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阳台的下方是一条水泥路。真知子心想,得找人帮忙才行。 「不会有事的啦……」 「不行!万一摔下来怎么得了!快下来!快下来吧,由子。」 学校早已放学,附近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你别闹了!下来吧!」 「好吧。」 由子挥了挥手,真知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由子便从栏杆下来,往栏杆的外侧一跃而下。 真知子从没见过人从高处坠落的场面。在电影里头,人通常都是缓缓向下坠落的,而且还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尖叫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毫无预警地,山崎由子的身影自栏杆上完全消逝,同时还听到咚的一记闷响,由子蜷缩着身体,倒在距离真知子数公尺前的地面上。 隔了好一阵子,真知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由子……」 真知子双手掩面,开始向前跑。办公室那里应该会有人在。 真知子不停地跑着…… 那是五月的某个黄昏。 结城真知子十七岁,就读于大阪的这所私立「m学园」,尽管她才刚升上高二,不过今天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因为父亲——结城正造工作的缘故,全家就要搬往东京了。有个在贸易公司担任部长的父亲,真知子早已习于搬家、转学的生活,不过她还是想在最后一天好好地看看这个学校,于是独自来到已近黄昏、不见人烟的校园。 学校就位于市中心,所以不管是铺上了柏油的操场还是有如玩具一般的花圃,全被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真知子穿梭在灰灰旧旧的校舍中,来到师生座谈室,她让自己暂时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之中,接着又信步走到斜阳满布的校园。单杠和旗竿的影子已经延伸至校园的尽头,真知子突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舍。尽管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因为正处于十七岁这个年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而崭新的,所以才不由得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母校。 她在校园里闲荡了好一阵子,在吊了一会儿单杠后,准备走回校舍。声音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来的。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网译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校对:多多 +美工:女装少年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真知子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所目睹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栋由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校舍四楼,同班同学山崎由子正从那儿的阳台朝着真知子挥手。可是,由子居然站在阳台的栏杆上。 栏杆宽度只有几公分而已,而山崎由子竟彷佛散步一般,气定神闲地在上头走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知子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 「我在走路呀。」 上方传来悠闲的声音。 「实在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阳台的下方是一条水泥路。真知子心想,得找人帮忙才行。 「不会有事的啦……」 「不行!万一摔下来怎么得了!快下来!快下来吧,由子。」 学校早已放学,附近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你别闹了!下来吧!」 「好吧。」 由子挥了挥手,真知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由子便从栏杆下来,往栏杆的外侧一跃而下。 真知子从没见过人从高处坠落的场面。在电影里头,人通常都是缓缓向下坠落的,而且还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尖叫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毫无预警地,山崎由子的身影自栏杆上完全消逝,同时还听到咚的一记闷响,由子蜷缩着身体,倒在距离真知子数公尺前的地面上。 隔了好一阵子,真知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由子……」 真知子双手掩面,开始向前跑。办公室那里应该会有人在。 真知子不停地跑着…… 那是五月的某个黄昏。 结城真知子十七岁,就读于大阪的这所私立「m学园」,尽管她才刚升上高二,不过今天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因为父亲——结城正造工作的缘故,全家就要搬往东京了。有个在贸易公司担任部长的父亲,真知子早已习于搬家、转学的生活,不过她还是想在最后一天好好地看看这个学校,于是独自来到已近黄昏、不见人烟的校园。 学校就位于市中心,所以不管是铺上了柏油的操场还是有如玩具一般的花圃,全被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真知子穿梭在灰灰旧旧的校舍中,来到师生座谈室,她让自己暂时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之中,接着又信步走到斜阳满布的校园。单杠和旗竿的影子已经延伸至校园的尽头,真知子突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舍。尽管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因为正处于十七岁这个年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而崭新的,所以才不由得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母校。 她在校园里闲荡了好一阵子,在吊了一会儿单杠后,准备走回校舍。声音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来的。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网译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校对:多多 +美工:女装少年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真知子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所目睹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栋由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校舍四楼,同班同学山崎由子正从那儿的阳台朝着真知子挥手。可是,由子居然站在阳台的栏杆上。 栏杆宽度只有几公分而已,而山崎由子竟彷佛散步一般,气定神闲地在上头走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知子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 「我在走路呀。」 上方传来悠闲的声音。 「实在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阳台的下方是一条水泥路。真知子心想,得找人帮忙才行。 「不会有事的啦……」 「不行!万一摔下来怎么得了!快下来!快下来吧,由子。」 学校早已放学,附近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你别闹了!下来吧!」 「好吧。」 由子挥了挥手,真知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由子便从栏杆下来,往栏杆的外侧一跃而下。 真知子从没见过人从高处坠落的场面。在电影里头,人通常都是缓缓向下坠落的,而且还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尖叫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毫无预警地,山崎由子的身影自栏杆上完全消逝,同时还听到咚的一记闷响,由子蜷缩着身体,倒在距离真知子数公尺前的地面上。 隔了好一阵子,真知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由子……」 真知子双手掩面,开始向前跑。办公室那里应该会有人在。 真知子不停地跑着…… 那是五月的某个黄昏。 结城真知子十七岁,就读于大阪的这所私立「m学园」,尽管她才刚升上高二,不过今天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因为父亲——结城正造工作的缘故,全家就要搬往东京了。有个在贸易公司担任部长的父亲,真知子早已习于搬家、转学的生活,不过她还是想在最后一天好好地看看这个学校,于是独自来到已近黄昏、不见人烟的校园。 学校就位于市中心,所以不管是铺上了柏油的操场还是有如玩具一般的花圃,全被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真知子穿梭在灰灰旧旧的校舍中,来到师生座谈室,她让自己暂时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之中,接着又信步走到斜阳满布的校园。单杠和旗竿的影子已经延伸至校园的尽头,真知子突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舍。尽管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因为正处于十七岁这个年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而崭新的,所以才不由得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母校。 她在校园里闲荡了好一阵子,在吊了一会儿单杠后,准备走回校舍。声音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来的。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网译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校对:多多 +美工:女装少年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真知子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所目睹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栋由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校舍四楼,同班同学山崎由子正从那儿的阳台朝着真知子挥手。可是,由子居然站在阳台的栏杆上。 栏杆宽度只有几公分而已,而山崎由子竟彷佛散步一般,气定神闲地在上头走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知子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 「我在走路呀。」 上方传来悠闲的声音。 「实在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阳台的下方是一条水泥路。真知子心想,得找人帮忙才行。 「不会有事的啦……」 「不行!万一摔下来怎么得了!快下来!快下来吧,由子。」 学校早已放学,附近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你别闹了!下来吧!」 「好吧。」 由子挥了挥手,真知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由子便从栏杆下来,往栏杆的外侧一跃而下。 真知子从没见过人从高处坠落的场面。在电影里头,人通常都是缓缓向下坠落的,而且还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尖叫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毫无预警地,山崎由子的身影自栏杆上完全消逝,同时还听到咚的一记闷响,由子蜷缩着身体,倒在距离真知子数公尺前的地面上。 隔了好一阵子,真知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由子……」 真知子双手掩面,开始向前跑。办公室那里应该会有人在。 真知子不停地跑着…… 那是五月的某个黄昏。 结城真知子十七岁,就读于大阪的这所私立「m学园」,尽管她才刚升上高二,不过今天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因为父亲——结城正造工作的缘故,全家就要搬往东京了。有个在贸易公司担任部长的父亲,真知子早已习于搬家、转学的生活,不过她还是想在最后一天好好地看看这个学校,于是独自来到已近黄昏、不见人烟的校园。 学校就位于市中心,所以不管是铺上了柏油的操场还是有如玩具一般的花圃,全被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真知子穿梭在灰灰旧旧的校舍中,来到师生座谈室,她让自己暂时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之中,接着又信步走到斜阳满布的校园。单杠和旗竿的影子已经延伸至校园的尽头,真知子突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舍。尽管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因为正处于十七岁这个年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而崭新的,所以才不由得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母校。 她在校园里闲荡了好一阵子,在吊了一会儿单杠后,准备走回校舍。声音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来的。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网译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校对:多多 +美工:女装少年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真知子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所目睹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栋由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校舍四楼,同班同学山崎由子正从那儿的阳台朝着真知子挥手。可是,由子居然站在阳台的栏杆上。 栏杆宽度只有几公分而已,而山崎由子竟彷佛散步一般,气定神闲地在上头走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知子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 「我在走路呀。」 上方传来悠闲的声音。 「实在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阳台的下方是一条水泥路。真知子心想,得找人帮忙才行。 「不会有事的啦……」 「不行!万一摔下来怎么得了!快下来!快下来吧,由子。」 学校早已放学,附近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你别闹了!下来吧!」 「好吧。」 由子挥了挥手,真知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由子便从栏杆下来,往栏杆的外侧一跃而下。 真知子从没见过人从高处坠落的场面。在电影里头,人通常都是缓缓向下坠落的,而且还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尖叫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毫无预警地,山崎由子的身影自栏杆上完全消逝,同时还听到咚的一记闷响,由子蜷缩着身体,倒在距离真知子数公尺前的地面上。 隔了好一阵子,真知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由子……」 真知子双手掩面,开始向前跑。办公室那里应该会有人在。 真知子不停地跑着…… 那是五月的某个黄昏。 结城真知子十七岁,就读于大阪的这所私立「m学园」,尽管她才刚升上高二,不过今天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因为父亲——结城正造工作的缘故,全家就要搬往东京了。有个在贸易公司担任部长的父亲,真知子早已习于搬家、转学的生活,不过她还是想在最后一天好好地看看这个学校,于是独自来到已近黄昏、不见人烟的校园。 学校就位于市中心,所以不管是铺上了柏油的操场还是有如玩具一般的花圃,全被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真知子穿梭在灰灰旧旧的校舍中,来到师生座谈室,她让自己暂时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之中,接着又信步走到斜阳满布的校园。单杠和旗竿的影子已经延伸至校园的尽头,真知子突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舍。尽管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因为正处于十七岁这个年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而崭新的,所以才不由得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母校。 她在校园里闲荡了好一阵子,在吊了一会儿单杠后,准备走回校舍。声音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来的。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网译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校对:多多 +美工:女装少年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真知子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所目睹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栋由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校舍四楼,同班同学山崎由子正从那儿的阳台朝着真知子挥手。可是,由子居然站在阳台的栏杆上。 栏杆宽度只有几公分而已,而山崎由子竟彷佛散步一般,气定神闲地在上头走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知子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 「我在走路呀。」 上方传来悠闲的声音。 「实在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阳台的下方是一条水泥路。真知子心想,得找人帮忙才行。 「不会有事的啦……」 「不行!万一摔下来怎么得了!快下来!快下来吧,由子。」 学校早已放学,附近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你别闹了!下来吧!」 「好吧。」 由子挥了挥手,真知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由子便从栏杆下来,往栏杆的外侧一跃而下。 真知子从没见过人从高处坠落的场面。在电影里头,人通常都是缓缓向下坠落的,而且还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尖叫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毫无预警地,山崎由子的身影自栏杆上完全消逝,同时还听到咚的一记闷响,由子蜷缩着身体,倒在距离真知子数公尺前的地面上。 隔了好一阵子,真知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由子……」 真知子双手掩面,开始向前跑。办公室那里应该会有人在。 真知子不停地跑着…… 那是五月的某个黄昏。 结城真知子十七岁,就读于大阪的这所私立「m学园」,尽管她才刚升上高二,不过今天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因为父亲——结城正造工作的缘故,全家就要搬往东京了。有个在贸易公司担任部长的父亲,真知子早已习于搬家、转学的生活,不过她还是想在最后一天好好地看看这个学校,于是独自来到已近黄昏、不见人烟的校园。 学校就位于市中心,所以不管是铺上了柏油的操场还是有如玩具一般的花圃,全被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真知子穿梭在灰灰旧旧的校舍中,来到师生座谈室,她让自己暂时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之中,接着又信步走到斜阳满布的校园。单杠和旗竿的影子已经延伸至校园的尽头,真知子突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舍。尽管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因为正处于十七岁这个年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而崭新的,所以才不由得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母校。 她在校园里闲荡了好一阵子,在吊了一会儿单杠后,准备走回校舍。声音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来的。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网译版 转自 澄空学园二次元轻小说社 +图源/校对:多多 +美工:女装少年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真知子实在难以置信自己所目睹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栋由钢筋水泥建造而成的校舍四楼,同班同学山崎由子正从那儿的阳台朝着真知子挥手。可是,由子居然站在阳台的栏杆上。 栏杆宽度只有几公分而已,而山崎由子竟彷佛散步一般,气定神闲地在上头走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知子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了一声。 「我在走路呀。」 上方传来悠闲的声音。 「实在太危险了!快下来吧!」 阳台的下方是一条水泥路。真知子心想,得找人帮忙才行。 「不会有事的啦……」 「不行!万一摔下来怎么得了!快下来!快下来吧,由子。」 学校早已放学,附近根本找不到人帮忙…… 「你别闹了!下来吧!」 「好吧。」 由子挥了挥手,真知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由子便从栏杆下来,往栏杆的外侧一跃而下。 真知子从没见过人从高处坠落的场面。在电影里头,人通常都是缓缓向下坠落的,而且还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尖叫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毫无预警地,山崎由子的身影自栏杆上完全消逝,同时还听到咚的一记闷响,由子蜷缩着身体,倒在距离真知子数公尺前的地面上。 隔了好一阵子,真知子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由子……」 真知子双手掩面,开始向前跑。办公室那里应该会有人在。 真知子不停地跑着…… 那是五月的某个黄昏。 结城真知子十七岁,就读于大阪的这所私立「m学园」,尽管她才刚升上高二,不过今天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因为父亲——结城正造工作的缘故,全家就要搬往东京了。有个在贸易公司担任部长的父亲,真知子早已习于搬家、转学的生活,不过她还是想在最后一天好好地看看这个学校,于是独自来到已近黄昏、不见人烟的校园。 学校就位于市中心,所以不管是铺上了柏油的操场还是有如玩具一般的花圃,全被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真知子穿梭在灰灰旧旧的校舍中,来到师生座谈室,她让自己暂时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之中,接着又信步走到斜阳满布的校园。单杠和旗竿的影子已经延伸至校园的尽头,真知子突然觉得有些怀念不舍。尽管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因为正处于十七岁这个年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而崭新的,所以才不由得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母校。 她在校园里闲荡了好一阵子,在吊了一会儿单杠后,准备走回校舍。声音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来的。 「真知子,嗨,真知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第一部 武藏野学园 1 t饭店 「你爸爸好像还没到呢。」 「我们来得太早了。先坐一下吧,妈妈。」 真知子和母亲结城惠子在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哎唷,这沙发怎么搞的。」 真知子笑了笑说:「一旦坐下去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这是东京日比谷的t饭店。推开厚重的旋转门之后便是宽敞的大厅。制服上别着金绒饰带的服务生敏捷地来回走着,进出的客人一半以上都是外国人。 真知子留心听着打从身边经过的外国人士们的对话片段。除了英文和法文,其他就听不出来是什么语言了。尽管听不懂,真知子还是有着自己俨然成了外交官,身在国际会议厅的感觉。 「真是挺不舒服的。」 坐在沙发上的母亲惠子不时挪动腰部,因为她太胖了,一旦沉甸甸地陷坐进去,想要再站起来就会非常吃力。此外,惠子也不太适应这种场所,因为她从小在东京闹区长大,不习惯这些拘谨的繁文缚节。 「我说真知子啊,你这件连身洋装还是搭配一条项链比较好看。」 「是吗?」 真知子低头看着身上的淡蓝色洋装。 「听我的没错啦。你何不趁着你爸爸还没来的这段空档去逛逛呢?去吧,有我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妈,你真的不需要为我考虑这么多。」 「有吗?」 「你的心意我都了解。」 真知子面露微笑。自从真知子目睹由子自杀后,,妈妈认为她会深受打击,就事事为她设想。 「我已经没事了,别担心啦。」 「可是,真知子……」 「是真的。当时,我的确受到相当大的震撼,不过,我现在反倒对这件事感到很有兴趣呢。」 「你胡说些什么呀!」 惠子睁大了眼。 「这也难怪呀,因为我怎么想都不认为由子会自杀。」 「可是警方说她是自杀——」 「她的确是自己跳下去的没错。不过,当她走在栏杆上时,简直就像在做特技表演一样。平常的她是个不太引人注意,而且个性安静的人,我不懂这样的她在自杀的时候,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夸张的举动?」 「谁知道一个死掉的人在想些什么。」 「这是个谜。我想警方一定掌握了些什么。」 「拜托你别再提到警察好不好。」 惠子神情严肃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有那么不愉快的经验。」 「妈你也真是的,警察会那么做也是因为职责所在呀……」 「他们简直就是把你当作不良少女嘛,那个刑警实在很讨人厌。」 由于真知子是由子死亡时唯一的目击者,所以被警方带回去侦讯,而惠子则在那个时候跑去警察局大吵大闹了一番——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把我们家女儿抓起来!这个孩子的个性向来是多愁善感又纤细的,光是亲眼目睹同学死亡就已经够教她受的了,现在竟然还被关在这个又脏又乱而且到处是细菌的垃圾堆中这么多个小时,你们未免太不懂得体谅人了!我要你们立刻放她走!况且,让她单独和一个男人待在小小的房间里也实在太危险了吧!不管是刑警还是警察局长,说穿了还不都一样是男人吗?干嘛露出那种表情?要是我女儿看到你那张活似癞蛤蟆的脸,肯定会吓得抽筋的!快点把那孩子带到这里来!」 跟刑警先生一起待在会客室里的真知子听到了母亲连珠炮似的叫骂,一直忍着不笑出声来。 在刑警费尽唇舌说服之下,惠子才总算同意让真知子接受侦讯,但条件是必须有她陪同,不过这下可又惨了,因为刑警每问一个问题,她总会在一旁插嘴说出「哪有这种问法!」「你的文法有误!」 「请你不要说话那么刺耳!」之类的话来。还只是个新手的刑警只好频频拿着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提出问题了…… 老实说,真知子和死去的山崎由子并不算太熟,而且也甚少交谈。 由子究竟为什么会死呢?就算真是自杀好了,但从来也没听说过有人是那种自杀法的。可惜真知子在警方尚未调查终结时便离开了大阪,虽然她曾经拜托过要好的同学,有消息就立刻写信通知她,其实暗自在心里盘算着要靠自己来解开这个亲眼目睹的死亡之谜——真知子是个超级推理小说迷。 「你爸爸来啰。」惠子说道。 一位高挺、穿着潇洒的绅士踩着稳健的步履进入了大厅。 「爸爸。」 真知子挥了挥手,父亲结城正造看到后立刻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吗?」 「才刚到而已。」 「爸爸,人家快饿死了啦。」 「那我们赶快上楼去吧。」 「要吃什么啊?」 「这里的法国料理相当美味喔。」 三人走向电梯。 「法国料理?就是要吃鼻涕虫啊?」 母亲惠子露出嫌恶的表情问道。 「妈,你说得好思心喔,是蜗牛啦。」 「这两种东西有差别吗?不知道有没有卖炸猪排饭?」 「我可以帮你问问看,不过可能性应该不高。」 「算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 一进入电梯,惠子立刻闭上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真知子总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如此个性迥异的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会结为夫妻呢?而且,这两个人为什么偏偏又这么原配呢? 正造年轻的时候曾经留学德国,现在也经常因为业务上的需要而造访欧洲。头发虽然有点花白,不过却是个正值壮年的四十五岁成熟男人,因此常常可以听到学校的同学们赞叹「真知子的爸爸好帅喔」。对真知子来说,除了父亲常出差不在家这个缺点之外,他实在是个十分具有魅力的爸爸。而母亲在生活上则充分展露了庶民的气质,尽管经济宽裕,她仍然将四处寻找百货公司的特卖商品视为最大的乐趣。不过因为这个活动需要消耗大量的汗水,所以也可说是她为了要让自己瘦一点所做的努力之一吧。 真知子非常喜欢这个凡事乐天,无忧无虑的母亲。 对了,可不能忘了介绍真知子自己。再怎么说,她才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呀。 既然是故事中的女主角,所以应该是个绝世美女才对——虽然事实上她并没有美到那种程度,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可爱的女孩。关于这点,真知子继承了父亲的端正相貌,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酒窝呢。有些人虽然美,却成天板着脸,这实在很令人受不了,而真知子个性爽朗,让人很容易就跟她打成一片,这项优点倒是遗传自母亲的庶民特质。 此外,从一般人对女主角的印象来看,如果是一百八十公分的高个子是有些不适台,八十公斤的体重更是会让读者难以想象,但事实上真知子的体格较中等身材的女孩略瘦些,不过提起胸围、腰围和臀围却是——不,这跟我们现在要谈的无关,还是不要公布好了。我只能说,她的身材非常匀称。 身为女主角该具备的条件还有许多,她当然不会是那种才跑个五十公尺就氧喘吁吁、累倒在地,或是看到可怕的东西就马上晕倒的弱女子。提到真知子的运动神经和胆识,可一点都不输给同年龄的男孩呢。 ——这样似乎把真知子描述得太完美了,但我总不能把她那种比别人旺盛的好奇心、丰富的想象力,以及对事情设想周到的特质,说成是她的缺点吧。 总之,她是由性格完全不同的父亲和母亲所混合而成的上等鸡尾酒——这正是真知 子。而且这绝妙的味道任谁都无法抵抗,沉醉其中…… 「学校方面进行得怎么样了?」 惠子一边和盘中的酥煎牛舌鱼缠斗,一边问着。 「全都搞定了。」 「你该不会又当理事长了吧?」 「这也没办法呀,谁教校长是我的老朋友呢。吃完饭后,我还得出席理事会呢。」 「待会儿?哇,真是辛苦。」 惠子发着牢骚。 「那是个什么样的学校?」 真知子好奇地问道。 「那里的环境相当好,这点我可以拍胸脯向你保证。」 「就这样啊,真无趣。」 「这不是很好吗?恩……学校叫什么名字来着?」 「校长手冢是这所学校的创办人,所以校名是手冢学园。不过呢,从它给人的印象以及建筑外观来看的话——也许把它叫作「武藏野学园」会比较恰当。」 2 奇怪的录像带 当结城一家人正在t饭店享用法国料理时,有三张脸孔也在同一时间,神色仓皇地窥视着手冢学园的某一间教室。 「……喂,还是回去吧……喂。」 怯懦地说着话的人,是个外表看起来一点都不会因为区区小事而有所动摇的大块头胖妞。 「也对……万一被发现就糟了。」 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嗫嗫嚅嚅地在一旁附和的人,则是个和之前提到的那个胖妞有如天壤之别的瘦高女孩。 「你们说这是什么话嘛!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居然还说要回去?放心啦,不会被发现的。」 怂恿其他两个人的,是当中个头最小,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女孩。 从三个人身上所穿的制服来看,可以断定她们是这所学园的学生。所谓的制服,并不是那种索然无味的宽松水手服,而是剪裁得宜的灰色连身裙,搭配蓝色上衣,再系上一条常春藤盟校风格的窄幅领带,相当漂亮。尽管三个人的体型各不相同,但穿在她们身上却都很合身,这是因为制服是由指定的百货公司量身订作的。 「不过,要是被发现就完了,我的英文成绩已经够危险的了。」 那个胖妞说道。 「被发现的话,到那时候再说。没问题的啦。」 戴着眼镜的女孩,丝毫看不出来会这么强悍。她不耐地数落着。 「也对……被发现的话,到时候再说……」 高高瘦瘦的女生似乎没什么主见,很快地便改变了心意。 「无论如何,先进去再说吧。走!」 三人进入的是位于视听教室后面的控制室。狭窄的房间里,放着十六毫米的放映机、几部幻灯片放映机,以及录放机,所以走路的时候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撞到东西。 录放机的功能是将影像传送到教室里的两台大型电视机。 机器设备的另一侧,放了一个不锈钢的架子,上头排放着装有十六毫米的影片、幻灯片的箱子,和已经录过的录像带。 「录像带在这里。快找!」 三人的目标是录有电视播放的「物理实验」的录像带。她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来找那种东西呢?当然不会是因为她们好学不倦,而是因为最近在学生们之间流传着一则八卦消息。 事情是这样子的——教物理的小田老师,是个非常可怕的人,考试经常给学生打零分。因为小田老师的缘故,使得为数众多的柔弱(?)女学生泪眼婆娑。不过,有传雷指出这个像顽石般严格的小田老师,却是某位号称「少男杀手」的少女歌手的死忠歌迷。他会在月票皮夹中放着那个女歌星的照片,趁不注意时偷偷拿出来看,而且像个呆子似地边看边笑。此外,他还会在录电视播出的物理节目时,利用剩余的空白带录下那个女歌星的歌唱节目,然后在放学后躲在这里偷看。 如果这个传言属实,那就是个报平日之仇的绝佳机会。因此,这三人组为了要一探这则八卦的真伪,出征来到了这里。 「嗯……「地理」……「化学」……」 「在那里,在那里!就在那个地方。」 「「野鸟的生态」……拜托,这是「生物」好不好。」 「找到了!就是这卷。」 当找到录像带时,这三个人一下就将刚同的恐惧抛诸脑后,欣喜若狂地大声尖叫。 「快放来看看。」眼镜妹说道。 「小田老师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看这卷录像带吧?」 「现在是家长会时间,他一定正在家长们面前说得口沬横飞,怎么可能会来呢!」 她们立刻将原先放在录像机中的带子取出,然后放入找到的录像带。 「你知道怎么操作吗?」 「包在我身上。」 说这话的是高个子女孩。「我家也有,所以我很熟悉。」 「真的啊,我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按下p l a y的按钮。胖妞透过放映室的玻璃窗看着教室,用手指头比了个圆圈,做出了ok的手势。 「好,快转。」 一会儿快转,一会儿停止,重复好几次这样的动作后,总算找到了物理节目的「结束」画面。冲啊,三人一起冲入了空荡荡的教室,在电视机前面摆好阵式,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可是,画面只有白花花的一片。 「——怎么会这样啊?」 「什么都没有嘛。」 「真让人失望……」 当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发着牢骚的时候,屏幕上突然出现了那名女歌星的脸部特写,还唱着走调的「我的爱人……」。 「太好了,太好了!」 三个人高兴地跳了起来。 「嘿,下次上课有好戏看了。」 高个子说道。 「要怎么做呢?」 胖妞问道。 「要求老师放这卷物理录像带给我们看呀,他一定会很乐意的。」 眼镜妹说道。「所以呢,我们到时就自愿去担任这份工作,然后故意将录像带快转,把这部分的影像播出去。」 「真迫不及待要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三人回到控制室,将录像带倒带,放回原来的位置。 「我说啊……」 眼镜妹说道。「我们既然都来了,何不看看别的呢?」 「前面那卷是什么啊?」 胖妞问道。 「嗯……」 高个子女生仔细瞧了瞧。「什么都没写耶,会是什么呢?」 「什么都没写才可疑。来,放放看吧。」 按下p l a y键,折回教室,看到电视画面上出现古老的人物肖像。 「这是什么画呀?」 接着画面改变,这次是风景画。接下来是连续三张的抽象画。 「这一定是美术节目。」 高个子说道。 「可是很奇怪,怎么会没有声音呢?」 眼镜妹接着说。 接下来的画面,是一枚很大的红宝石戒指。 「是宝石喔!」 「好漂亮呀。」 王冠、项链、耳环……让人眼花瞭乱的珠宝一一呈现,三个人看得出神。女人打从这种年纪开始,就无法抵挡珠宝的诱惑。 「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几乎从椅子上弹起了十公分。原来有个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就站在她们的背后。 「你们在做什么?」 那个老师重复问了一遍。 「嗯……」 高个子正想解释的时候,眼镜妹 用手肘顶了一下她的腰。因为眼镜妹从丰富的经验中得知,这种时候保持沉默才是上策。 「谁去把录像带停掉?」 高个子去关掉录像机,然后回来。 「你们应该知道这里是不能随便进来的吧。」 三个人默默地低着头。这种时候把嘴巴闭得紧紧的才是上策。老师盯着三个人好一阵子,不久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自己在学生时代也常干这种事。」 三人松了一口气,稍稍把脸抬高了一点。老师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你们也不能把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和我放你们一马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喔。」 「好!」 眼镜妹很有精神地大声回答。 「把班级和姓名告诉我——我不会告诉你们导师的啦。」 「二年c班,小野治子。」 眼镜妹说道。 「同一个班级,柳田真弓。」 高个子接着说。 「同一个班级,细川恭子。」 最后回答的是胖妞。 「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我们告辞了!」 这三个人真的很现实,平常在回家的路上就算碰到老师也不会打声招呼,现在却向老师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跑出教室。 「啊,吓死我了。」 「我早就说过不要这样做了嘛。」 胖妹——恭子说道。 「反正又没有怎么样。」 眼镜妹治子喻决地说着。「你看,我们放手一搏,不就海阔天空了吗?」 视听教室位于三楼,三人急忙跑下楼梯,因为怕被其他老师发现,便火远离开了教室大楼。 三个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那位老师正从视听教室的窗边盯着她们。要是这三个人看到了那位老师的脸,一定会被那不同于之前和蔼可亲的冷酷表情吓得全身发抖吧…… 3新生 国立。这可不是「国家设立」的意思,而是一个市名。手冢学园就位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文教区,有许多学校,像是著名的h大学、t学园,还有音乐学校以及都立高中。出了车站就可以看到一条笔直的路,两旁栽满了银杏,绿意盎然的环境让人感觉这里就像个大学城。 五月某个晴朗的早晨,结城真知子第一次走在这条有着银杏路树的街道上。从车站到学校约需步行十五分钟。原本父亲也要一起来的,但是因为工作缘故临时去了北海道,所以真知子第一次上学只好独自前往。 她心里想着,天空真是乱蓝的(这是学母亲说话的口吻),蓝得好像会将人给吸进去似的,让人有彷佛从天空俯瞰湛蓝大海的错觉。 很自然地,真知子的步伐也轻快了起来。前往新学校的期待与不安、随着爽朗的天气而为之雀跃的心情,许许多多的事物交杂在一起,使得真知子的脸颊因而泛红。 顺着被告知的路线,很容易地就抵达了手冢学园。还不到八点,一个学生也没有。约好八点要去校长室,所以还有一些时间,她决定先逛一圈校园。 这所学校的规模并不大。国中加高中共六个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三个班。 两栋钢筋水泥三层楼高的崭新校舍并排在一起,每一个楼层都有相连的天桥。校舍对面是体育馆和游泳池。校园十分宽敞,不,或许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大,只不过对于一直在市中心的学校就读的真知子而雷,感觉上似乎很宽敞罢了。此外,还有围绕校园一周的樱花树,樱花树后面看不到灰色的大楼,湛蓝的天空因此得以毫无阻隔地如长弓一般覆盖在上方,实在太美了。 当她出神地望着校园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了说「嗨」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啊?」 回过头,看到一个身穿运动衣和紧身裤的女孩站在那里。 那个女孩正看着穿着制服的真知子。 「你是几年级的?」 「高中部二年级。」 「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从今天开始在这里就读。」 「喔!」女孩会意过来,点了点头。 「我想起来了,仓林老师说过有个新同学要来。那么,我们就是同班同学啰。」 「啊,请多多指教。我叫结城真知子。」 「我是长池幸枝。」 幸枝的体格看起来很强壮,皮肤晒得黝黑,给人一种相当健康的印象。真知子心想,这个人跟妈妈有点相像。从她的笑容可以感觉到她的个性爽朗,很容易和人亲近。 「你穿着运动服在练习什么吗?」真知子问道。 「空手道。」 「真的呀!」真知子睁大了眼睛。 「开玩笑的啦。」幸枝笑着说道。「我平常食量惊人,所以每天早上必须这样出来流一些汗,以免愈来愈胖。」 连这些小地方都很像妈妈。 「需要我为你做校园导览吗?」 「那就麻烦你了。」 「不过,你得陪我跑步才行。」 「没问题。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参加学校的一千五百公尺赛跑,还拿过冠军呢。」 「还真有你的。准备好了吗?预备、起!」 真知子就这样穿着制服抱着书包跑了起来。两人绕校舍跑了一圈,忽而跑上三楼,旋即又跑了下来。那里是餐厅(幸枝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个地方),那里是置物柜,那里是我们的二年c班……幸枝一边指着一边向前跑。 当跑回原来的地方时,两人都气喘吁吁,流了一身汗。虽然疲累,却有一股无可言喻的舒畅感。 「唉呀,已经八点十五分了。」真知子看着手表。「我得去见校长了,待会见。」 「我们的导师,仓林老师很帅喔。」 「真想赶快见到他。」 真知子一边走向校长室,一边满意地心想能这么快就交到朋友真好。 校长手冢一郎从容地坐在沙发上,望着真知子。 「你长得跟爸爸一模一样——他还是老样子,一直都那么忙吗?」 「是的,他现在人在北海道。」 「他从以前就是这样,是个到处飞来飞去的男人。」 手冢校长是父亲的旧识,年纪却比父亲大很多,感觉是个慈祥年长的绅士,并不会,摆架子,但是他那种刻意拉近距离的说话方式,反而给人一种压力。真知子心想,所有从事教育工作的人,大概都是这个样子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时有人敲门,一位身材高眺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您找我吗?」 「啊,仓林老师。她是新来的学生,结城真知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你好。」 「请老师多多指教。」 好帅呀,幸枝说得一点都没错。仓林老师个子又高,脸部的轮廓又深,皮肤被太阳晒成浅褐色,强壮得像个运动健将。略长的头发,穿着高领毛衣配上深蓝色的法兰绒西装外套,打扮也是无懈可击。相信全班女学生的崇拜眼神,一定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真知子跟在仓林老师后面,走向位在三楼的二年c班教室。 「我看过你以前学校的成绩。」途中仓林老师说道。「相当优秀嘛。」 「真的吗?」 「尤其是英文很好,这点更是让我欣赏。」 仓林老师教的是英文阅读。 「我读推理小说都是看原文的。」 「难怪,这真是太好了。我可是克莉丝蒂、昆恩的头号书迷呢!」 「哇,太 棒了!」真知子不禁高声惊叫。 「你也是吗?那我们以后可以好好讨论啰。」 进入教室后,学生们各自坐回自己的座位。仓林老师在介绍时,真知子一直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着。察觉到班上同学的视线部集中在自己身上,变得有点紧张,但是能够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她认为这种感觉也不错。虽说年纪还轻,但女人毕竟还是女人。 长池幸枝从座位上朝真知子眨眨眼。很幸运地幸枝隔壁的座位是空的,介绍结束后,真知子将会坐到那个位子上。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笑容。 班上大概有四十人。教室非常宽敞,桌子和椅子也都是大尺寸的。这些地方显出这个学校的大手笔。 这所手冢学园在创校之初,有许多富家子弟前来就读,甚至在媒体上还造成轰动。学费虽然不便宜,但因为设备充实、环境幽美,所以还是颇获好评。至今还有许多公司老板之类的商界名人,大老远地让自己的女儿来这里就读。也正因为如此,当学校要募款的时候,非常容易就能达到预定目标。当然,这里给老师的薪水也比其他学校要好,导致附近的私立学校为了要留住老师,也必须提高薪资才行。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这类的传言总是不断。 早上的课外学习结束之后,真知子的四周立刻显得非常热闹,并筑起了一道人墙。 「喂,你家在哪里?」 「你父亲做什么工作?」 先从这类身家调查问起,接着是—— 「兴趣呢?喜欢什么运动?」 这类像是相亲资料的问题。 「有男朋友吗?对于男女关系有没有什么烦恼呢?」 或是妇女周刊类的问题。 「要不要加入英文社团?」 「欢迎你来我们排球社。」 招揽社员的对白也陆续出笼。 「有作业不会做的时候来找我,我有一群东京大学学生所组成的智囊团,收费非常低廉。」 竟然连这种「佳作」也出现了。 会有这么热闹而且无忧无虑的气氛,大概是因为这群千金大小姐生长在富裕之家,从小不知人间疾苦的缘故吧。真知子也立刻融入了她们之中,就好像已经是多年的老同学了一样。 4 最初的事件 「真是个让人愉快的学校呢。」 晚饭的时候,真知子如此告诉母亲。 「那太好了。」 惠子边夹酸梅边说道。「我本来还很担心那都是一些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呢。」 「你也来参加一次家长会看看嘛。」 「我不习惯参加那类的活动。」 真知子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总是讨厌家长会之类的活动……然而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而是在真知子上了高中之后,妈妈才变得很不喜欢去真知子的学校。真知子心想,妈妈其实是个害羞的人,跟外表一点都不像。 「爸爸是不是又当上学校的理事了?」 「好像是。」惠子以平淡的口吻回答。 「为了我,他老是接下一些麻烦的工作。」 「你别为那种事担心了。他这个人啊,本来就比较适合忙碌的生活。」 「今晚他是在札幌吗?」 「不清楚耶,会是在哪里呢?」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大作,惠子连忙去接电话。 「啊,爸爸——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咦?」 听到妈妈讲电话的声音。真知子对着挂断电话走了回来的妈妈问道: 「他在札幌吗?」 「不,他已经到了羽田机场,现在就要回家了。」 真知子和惠子相视大笑。 「真拿他没办法,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人。」 真知子突然静下来仔细聆听。 「——啊,下雨了。」 走到窗边,外面是一片漆黑。 「雨势还真不小呢。白天的天气那么好,怎么……」 「住这种地方真不好,待在屋里头连天气变了都不知道。」 因为是临时搬家,一家人只好暂时先住进了中野某大厦的六楼。房子相当宽敞,不过对于喜好纯日式住宅的惠子而言,还是嫌局促了些。 真知子来到了有遮雨棚的阳台,望着眼前不停落下而且还发着光的串串雨珠。 在俯瞰地面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从阳台上一跃而下的由子。 自从离开之后,事情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打个电话给大阪的朋友吧。真知子急急忙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就像是跃入游泳池一般扑到床上,拿起桌上的电话。这是走廊上男支电话的分机,只要那支电话没人使用,就能打出去。当初惠子并不赞成在真知子的房间里装电话,不过,父亲正造却说:「没关系啦,谁教真知子是独生女呢……」应允了她的要求。想必这一阵子,真知子一定是电话公司的大客户。 大阪的区域码应该是「o六」吧。真知子躺在床上,等着对方接起电话。 「喂喂……令子?是我,真知子啦。嗯,你好吗……我很好……学校方面呢……我这边的学校简直棒透了,十分令人满意呢。」 光是向令子说明新学校的事,就大约花了十五分钟。 「对了,令子,我想跟你打听由子的事,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喔,那个啊……」感觉得出电话另一端的令子似乎有些踌躇。「那个啊……这件事我已经答应别人不能说出去了。」 「令子!难道我们的交情只有这样吗?我明白了,以后我再也不会——」 「等等,等等!我说就是了……嗯,你记不记得我有个叔叔是新闻记者,我是从他那儿听来的,不过这个消息还被禁止刊登出来呢。」 「你应该知道我的口风一向都是很紧的。」 「嗯……那个,听说由子死的时候,身上曾经注射过毒品。」 「毒品?」 真知子不禁从床上跳了起来。 「没错,就是那种所谓的兴奋剂。」 「就是l s d之类的……」 「是的。注射那种东西之后,好像会产生错觉,认为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能够在天空飞翔。」 「所以才会那样……」 「而且会以为走在阳台栏杆上,对自己而言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没想到由子竟然会吸毒……」 「我也是吓了一跳。要不是从叔叔那里听来的,我绝对不会相信。」 「那,警察是怎么处理这件案子的呢?」 「叔叔也只知道这些而已。我猜想警察一定是在进行秘密调查。对了,真知子,你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喔。」 「知道啦,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连爸爸妈妈也不会说!」 由子吸毒……挂了电话之后,真知子躺在床上,一直盯着天花板。那么乖巧的由子怎么会染上毒厅呢?她家应该就在学校附近,离繁华的市中心有着一大段的距离。她既不是不良少女,也没有那一类的朋友。 ——不过话又说回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由子和毒品之间,虽然就像诺*贝*尔奖跟奥斯卡金像奖的关系一样,八竿子打不着,但是…… 或许警察在暗地里调查由子背后的贩毒组织。一个单纯的高中女生自杀事件,有可能牵扯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大黑幕——真知子的情绪久久难以平复,彷佛自己就是当事人一样。 过了不久,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是爸爸。真知子从床上眺了下来。 「爸爸,你回来了!」 她说着打开了门。 这阵雨下得真烦人——细川恭子小跑步迅速穿过夜路,心中如此想着。没错,她就是偷偷闯入视听教室的那个胖妞。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早上闹钟没响睡过了头。赶到学校的时候,迟到五分钟,被老师狠狠地训了一顿,而且因为慌慌张张地出门,忘了带数学课本,惨得一塌糊涂。 放学回家的时候也是一样,由于心情郁闷,因此去朋友家听摇滚乐,听着听着就遇到了这场雨。想要找人来接自己回家,但很不凑巧,今天家中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向朋友借了一把他们用不到的雨伞,可是又因为太旧所以会有雨水漏进来。 好想早一点回到家。恭子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头发和上衣都因为淋湿而变得冰冷,鞋子也因为踩进水洼而湿透了,实在很想痛哭一场。 从私铁的车站走回家,平常大概只要花十分钟左右,但是今天感觉好像已经走了超过三十分钟。回家的路,必须穿越过宁静的住宅区。 十点刚过不久,路上看不到其他人影。街灯在雨中显得闪烁不定,恭子只是一味地快步前行。她连回头看的多余时间都没有,当然不会察觉到有一辆没开车灯的车正尾随在自己的后方。 右转、左转,在转了好几次弯之后,总算来到了家门前那条笔直的道路。再两三分钟就到了,恭子松了一口气。 当尾随恭子的那辆车跟着开到这条路上时,突然像是要歇口气似地停了下来。接着,亮起车灯猛然向前冲,有如一头猛兽倏地睁开了眼扑向猎物一般。 雨声,盖过了车子的引擎声。背后的灯光让恭子知道有车子正向自己驶近,于是转过身去。闪到路边去吧……刺眼的灯光已经逼近眼前,就连惊吓的时间也没有。 ——车子在黑夜的大雨中疾驶离去,留下了趴在水洼中的恭子和一把扭曲变形的雨伞,任凭雨水摧残。 出事了。当仓林老师走进教室时,真知子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大家所想的似乎都一样,全都不安地望着老师。学生对于老师的一举一动是最敏感的了。 仓林老师的脸色有些铁青,而且表情僵硬,完全不见昨日的笑容。行礼之后,班长宫原昭子一如往常地站了起来准备点名。 「不必点了。」 仓林老师阻止了宫原昭子,接着一边环视全班同学,一边说道。 「我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全班顿时安静了下来。 「细川恭子同学,昨晚发生了车祸。」 「啊!」 叫出声的是那个眼镜妹小野治子。 「老师!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仓林老师回避着治子的视线,垂下了双眼。 「细川同学已经过世了。」 ——鸦雀无声。仓林老师从口袋里拿出了千圆纸钞,交给了呆若木鸡的宫原昭子。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去买束花吗?」 接过钱后,宫原昭子迟缓地走向教室的门,接着突然「哇啊」地哭了出来,夺门而出。治子趴在桌上嚎啕大哭,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落的啜泣声。 「校长要我告诉大家……」 仓林老师接下来说的话,已经没有一个人听得进去。 真知子没有哭。虽说死去的细川恭子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但她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记得起来,因为真知子是昨天才来的。不过,真知子却为了完全不同的事感到错愕。前一阵子才亲眼目睹由子异常的死亡,现在又在这个地方……如此年轻的少女接连地死亡,世上真有这么不幸的巧合吗? 真知子一直望着那唯一一个没人坐的座位。 真知子的父亲正造,也以学校理事的身分出席了细川恭子的葬礼。 一个晴朗但是有风的日子,排队上香的同学们,都被强风吹乱了头发,看起来更让人感到伤痛欲绝。恭子的父亲是某建设公司的部长,加上公司方面的人员,参加葬礼的人数变得很多。 「撞了人还逃跑,实在太卑鄙了!」 「逮到这家伙的话,我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这还不够,还得加上烙刑!」 这些骇人的泄愤话语,传进了等着上香的真知子耳里。不过,最伤心的莫过于恭子的挚友小野治子和柳田真弓了,这两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和恭子在一起。治子和真弓才稍稍停止了哭泣,但一朝棺材的方向看去,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真知子捻完香后,向恭子的父母行了个礼。才四十多岁的年轻父母,哭得红肿的双眼目光呆滞,机械式地答着礼,心里头则是百般地不愿意。 父亲正造在接待处和一个男人交谈,看起来像是校方的人。正造看到真知子,于是朝她走了过去。 「爸爸还要留在这里,你先回去好了。」 「嗯,你要早点回家喔。」 「知道了,自己小心点。」 父亲的表情出现了少有的凝重。 「真知子,你要离开了吗?」 长池幸枝小跑步追了上来。 「嗯,我实在是难过得待不下去。」 「我也一样,真的好难过,好像自己也快死掉似的。」 「那我们走吧。」 于是两人离开了细川家。走了几十公尺左右,一辆黑色的中型轿车从她们旁边经过,并且在细川家前面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两个穿着旧西装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真知子立刻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幸枝觉得奇匿,问了真知子一声。 「是警察。」 「咦?」 「那两个人,是刑警。」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见多了。」 接着,她又对吃惊得睁大了眼睛的幸枝说道: 「搞不好撞人逃逸的事有进展了。我们去瞧瞧。」 语毕,真知子马上掉头朝细川家走去。幸枝连忙从后面追赶上来。 「你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只是想去瞧瞧而已。」 看起来像是刑警的男人绕到了细川家的后门,在通往厨房的入口处和一位应该是细川家亲戚的女人不知道在谈些什么。那个女人点了点头后便离开了。 「他们在做什么呀?」幸枝问道。 「我们再走近一点看看。」 「不会被骂吗?」 「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我们迷路,不就好了吗?来,走吧。」 真知子和幸枝沿着细川家的外墙,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可以听到刑警们说话声的树丛,悄悄躲了进去。 恭子的父亲从厨房走了出来。 「有什么发现了是吗?」 「您好……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来打扰——」 「别说那些客套话了。」恭子的父亲打断了刑警的话。「是不是抓到犯人了?」 「还没有——不过,我们正全力调查此案,不久之后一定……」 「原来如此……唉,你们特地跑这一趟,我还以为准是……不过,两位今天来的用意是?」 「事情是这样子的……」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刑警显得有些难以启齿。「这些话实在教人很难说出口……」 「是什么事?」 「根据现场勘验的结果,我们发现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是什么?」 「是关于那辆撞死令嫒的车,我们在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煞车痕迹。」 「你的意思是说,那辆车连停都没停就跑了?怎么会有这种混蛋!」 「不,车子是有停下来,在开了 二十公尺左右。不过,接下来就开始倒车后退。」 恭子的父亲似乎无法理解刑警的意思。 「——倒车后退……」他口中喃喃念着。 「没错。撞到令嫒后,那辆车一度停了下来,接着倒车,从令嫒身上辗过。」 恭子的父亲脸色惨绿。 「那么……那么,你的意思是,那辆车是为了辗死恭子才故意倒车的,是吗?」 「没错。」 恭子的父亲摇晃了一下,背靠着墙才勉强能够站好。 「可是……那不就表示犯人打从一开始就想置恭子于死地吗……?」 「应该是那样没错,总之,这是一桩有计划的谋杀案……」 「所以我们想来问问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头绪。」另一位刑警说道。 「不可能的……不……那样的事……我实在难以想象……」 恭子的父亲只是茫然地摇着头。真知子和幸枝悄悄离开了树丛。 5 行动开始 「喂,我想请你帮个忙。」 真知子喊了一声后,原本坐在窗边迷迷糊糊打着盹的小野治子,带着睡意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是真知子啊。什么事?」 「有事想请你帮忙。」 「帮什么忙?」 「就是上回你提过的那件事。」 「喔喔!」治子点点头。 当时声称只要花很少的饯就可以找人代写作业的人,就是这个眼镜妹治子。 「不过真知子,你也会有这种需要,真是难得耶。」 虽然真知子来到这个班级不过两个礼拜,不过她功课很好的风评已经传开来了。 「我有事要跟男朋友出去,所以就没有时间做数学习题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明天就要了对不对?这样的话得用限时专送,所以费用也会高一些。」 「无所谓。现在就要付吗?」 「不需要,写好以后再付就可以了。明天放学后可不可以来我家一趟?我把东西交给你。」 「好的,我会去。麻烦你了。」 「谢谢惠顾!」 治子好像也终于能够走出恭子死亡的阴霾,她扮了个鬼脸,并且做出用手指拨算盘的动作。 午休时间,真知子和幸枝坐在学生餐厅最里面的桌子吃着午餐。虽然说是学生餐厅,但与那些提供只有厚厚的裹粉却不见肉的猪排,以及没有任何料在里面的味噌汤之类的学生餐厅有些不同,一样都是自助餐,不过这里供应的却是炸明虾、法式煎猪排、奶油煱饭、意大利面、汉堡肉等等,与西餐厅的菜色比起来不遑多让,而且味道也很棒。 餐后还有冰淇淋或是咖啡可供选择,这里的咖啡可不是自贩卖机的咖啡,而是用咖啡壶煮出来的,而且还有吧台呢,实在是设想得很周到——有如此的排场,价格当然也不便宜。只不过,这里的学生都正值发育期,食欲旺盛,饱餐一顿之后,还可以边舔着冰淇淋边走出餐厅的学生着实为数不少。 「——进行得怎么样?」 幸枝边嚼边问。 「相当顺利。明天放学后我会去治子她家一趟,一定可以问出些名堂来的。」 「不过,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耶。」 「无法相信什么?」 「恭子被杀的事啊。别看她块头大,胆子可小得很,她真的是个很乖巧的女孩。」 「可是,警察说得斩钉截铁耶。」 「说的也是,但这件事完全没有见报。」 「警方一定在暗地里调查,他们大概是怕凶手起了戒心。」 「凶手……」 「要不要喝咖啡?」 「好啊。」 真知子从吧台端来了两杯咖啡。 「那个杀人犯,不知道长得什么德行。」幸枝说道。 「他一定是个长相普通,到处可见的那种人。」 「不过,还真亏他下得了手,竟然还故意倒车把人辗毙……」 幸枝皱眉摇了摇头。 「你说,恭子有没有可能是被人给误杀了?」 「起初我也这么想过。放学后她不是去了趟朋友家,而且还借了把雨伞回去吗?」 「会不会就是因为那把伞的缘故,而被误认成她的朋友……」 真知子摇了摇头。 「不可能。如果恭子是在她朋友家附近被杀的话,那倒还有可能,但事实上她搭了老远的电车,然后才在回家的路上被杀的。」 「也对。」 「我认为凶手对恭子了如指掌。你想想看,那天不是下着大雨吗?要是不小心杀错人那还得了?凶手一定有十足的把握,确定那一定是恭子,所以才下手将她辗毙的。」 「难道没有办法透过清查车辆来找到凶手吗?」 「如果现场有遗留剥落的烤漆之类的东西,那一定可以找出真凶。不过从至今尚未破案的情形来看,相信这个人一定是个智能型的凶手。」 「你自己要当心点。」 「当心什么?」 「你要调查是可以,不过千万要小心别让自己戍了凶手的目标……」 「放心吧。」真知子笑着说。「如果凶手因为要攻击我而现身的话,那才真是求之不得呢。」 「别闹了。」 幸枝紧蹙着眉头,忧心地说道。 走出餐厅,两人利用剩余时间在校园里闲晃。时序已进入六月,潮湿的梅雨季节转眼将至。即使是晴天,总还是觉得空气湿湿的。 操场上,老师们正在打棒球,学生们则在一旁尖叫观战。 这所学校里有着各种有趣的老师,真知子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之后就感觉到了。例如现在正走上打击位置的,是教数学的林老师。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个绰号叫作「妖怪」,年纪已经一大把了,却喜欢爬山,只要一提到山的话题,就会忘了讲课,而在课堂上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当他突然想起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又会立刻中断话题,突兀地改口:「接着来看练习题a……」因为他实在转得太硬了,所以全班同学就会哄堂大笑。 接着是当投手的西田老师。他教的是美术,才三十出头,因为个子矮小再加上娃娃脸,所以母性本能比较强烈的女学生们会觉得他是个「可爱的」老师,而仰慕(?)着他。他为了要凸显自己的艺术家气质,经常在嘴里衔着烟斗,营造出潇洒的样子。 啊,林老师打击出去。向前跑。虽然很慢但他确实是在向前跑。打出去的只是个平凡的内野滚地球,但是内野手小泉老师却让球从两脚之间穿过,全场观众哗然。正因为如此,脚程再怎么慢的林老师也能安全登上一垒。 搔着头的小泉老师,是位中年微微发福的国文老师。他自称是「慈悲如佛的小泉」,但学生们却认为他是「心如恶鬼的小泉」,两者之间的评价有如天壤之别,不过大致而言,教师本来就是这两者的混合体。 现在站在打击区的,是我们的仓林老师。他有一双傲人的长腿,体格又好,所以观众席传来的「加油」声,足足高了八度——不负众望,第一球便飞向了左外野,位于外野的老教师——教汉文的花村老师——气喘如牛地追逐滚动的球。就凭打击的仓林老师那双长腿,一定能轻轻松松地跑回本垒,以这记漂亮的场内全垒打拿下分数。不过呢,由于有个慢吞吞的林老师跑在前面,所以最后只以二垒安打收场。 接下来,是二、三垒有人的绝佳机会。就在这个时候—— 「请让我出场!」 跳出来说话的是从刚才就在一旁看着比赛干着急的幸枝。学生们一 阵欢声雷动。幸枝也很得老师们的喜爱,于是就由代打长池幸枝出场。 真知子也大声地加油,西田老师投出了第一球。「嘿!」在打击者用力喊出声音的同时,挥出去的球棒响起了清脆的声音,白球飞得好远好远,飞出了校园。 西田老师看傻了眼。就在同学们欣喜若狂的时候,幸枝意气昂扬地跑回本垒…… 而被打出去的球,落在操场外的道路上,弹了两三下后,打到了对面人家的围墙接着又弹回马路上。 捡起那颗球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穿着浅黄色的运动衬衫,配上烫得笔挺的蓝色休闲裤,五宫端正,头发略长,手上拿着球四处张望,不晓得球是从哪飞来的。 「对不起。」 从学校后门跑出来的女学生喊了一声。是真知子。她想把幸枝击出的这个全垒打球放在房里当装饰,所以过来捡球。 真知子看到转过身来的年轻人,突然停下脚步。 「——球,可以还给我吗?」 年轻人脸上挂着笑容。 「没问题。」说着将球丢了过去。「是你打的吗?」 「不,是我的朋友。」 真知子总觉得那个年轻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心想我的脸上是不是黏着什么…… 「谢谢你。」 真知子微微点了点头后,转身朝后门跑去。走进门时,她偷偷瞄了一眼,那个年轻人已经快步离去。怅然若失的心情油然而生。 当然,那时的真知子并不知道自己日后还会再碰到这个年轻人。 午休结束的钟声响遍了校园,真知子赶忙跑向教室。 从吉祥寺站下车后,穿过老旧的闹市,约需十分钟的路程即可抵达小野治子的家。两层楼的大房子,有着一长排的窗户。这也难怪,因为是公寓嘛…… 除了这栋之外,治子的父亲另外还经营了三栋公寓,生活似乎过得相当富裕。一楼一半的空间是治子一家人居住的地方。治子还有哥哥和姐姐,不过他们都结婚了,而且也都以低廉的租金向他们的父亲租了房子。 「他们只会占老爸的便宜。」 治子笑了笑。「不过呢,我结婚之后也打算那么做。可是,我不会要老爸把房租算我便宜一点。」 「你会如数付款?」 「才不呢,我要叫他让我免费租房子!」 「这种比占便宜更离谱的行为叫什么呀?」 真知子笑着说道。 治子让真知子在自己的房里等着,一个人跑去租二楼房子的东大生那儿,花了十分钟左右才回来。 「让你久等了。」 「谢了——我把钱给你。」 真知子除了规定的两千五百圆之外,还加上「限时专送费用」,一共给了三千圆。 「我没办法开收据喔。」 治子正经八百地说道。 「这样吧,我泡杯茶请你,等一下喔。」 真知子在治子到厨房去的时候,看了一下东大生所写的作业。事实上,她自己也已经写好了。 「——什么嘛,还有写错的哩。」 真知子苦笑。 治子的房间是六个榻榻米大的和式房,铺着暗黄色的地毯,有沙发床、书桌、书架、衣柜之类的家具,还有许多洋娃娃、绒布娃娃等,墙上更是贴满了海报、相片,显得异常拥挤。真知子靠坐在沙发上抬头一看,披头四正从天花板上俯看着她。 书架的最上层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放着治子和柳田真弓以及死去的细川恭子三人勾肩搭背的照片。 正当真知子在看照片的时候,治子端着泡好的红茶进来。 「唉呀,真不好意思。」 「别客气,反正红茶又不是我买的。」 两人边吃饼干边啜饮红茶。正当真知子心想该如何切入话题的时候,治子先开口说话了。 「恭子死了之后,我和真弓约定了一年不吃甜点。不过我只忍耐了一个星期就撑不下去了。当我去跟真弓道歉的时候,她竟然告诉我她只坚持到第四天。」 「不要太放在心上。只要你们有那份心意,相信恭子就会很高兴了。」 「我也是那么想,所以现在吃得比以前还要多呢。」治子点着头。 「希望能够早一点逮捕到肇事者。」 「就算抓不到也无所谓。」 「为什么?」 「只要我知道就可以了,因为我要亲手替恭子报仇。」 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真知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什么事?」 「不久前,我在回家的路上被刑警给拦了下来。」 「真的啊?为什么呢?」 「他说想要知道关于恭子的事,问我她是不是跟什么人结过怨,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两人的交往是不是很顺利……」 的确,站在警方的立场,想要知道恭子的秘密,与其去问她父母亲,不如问她的好友来得实际一些。 「如果只是单纯的肇事逃逸事件,那警察问这些事情也太奇怪了,不是吗?就好像是——有某个人想要谋杀恭子似的……」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 治子立即否认。「恭子是不可能跟任何人结怨的。」 治子站了起来,走到书架旁盯着照片看。 「虽然我们喜欢恶作剧,不过那些点子都是我出的,恭子只不过是听我指挥而已。因为我的缘故害她常被老师骂——对她真不好意思。现在就是想要向她道歉,也已经太晚了。」 「别再想那些事情了。恭子一定不会怨恨你的。」 「是呀……她是个大好人呢。」 「她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呀?」 「她喜欢摇滚乐,据说是去听演唱会的时候认识的。」 「你也认识他吗?」 「曾经见过面。他跟我们同年纪,个子高高的,看来是个很体贴的男孩。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真知子喝着红茶,边想着是不是可以问出什么线索。不过,事到临头却又想不到该问些什么。 治子跟真知子说了很多她们三个人做过的恶作剧。她们曾经在西田老师的烟斗里塞了纸火药,当西田老师吸着吸着,突然发出「碰」的响声,害老师从椅子上跌下来;把粉笔泡在蓝墨水里,让它们全都变成蓝色的粉笔;还有把老师拿来改考卷用的钢笔中的红墨水,全部换成了清水…… 实在是太愉快了。」治子叹着气。「说也真奇怪,如果三个人没有凑在一起,就不会想要恶作剧呢——不过,万一恶作剧做到一半被发现而不能完成,那可是会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要是不再另想一个点子,我们是不可能就这么罢手。」 「你们最后的那次被发现了吗?」 「没错,就是在恭子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偷偷潜入视听教室——」说到一半, 治子连忙用手捂住了嘴。「糟糕,我们约好一定要保守秘密的。」 「别这样嘛,快告诉我。」 「嗯……怎么办呢……」 「没关系的啦。」 「事情是这样子的——」 这时走廊的电话响了起来。 「对不起,失陪一下。」 治子急忙跑出去。真知子喝光了剩下的红茶。 「是的,是我。」治子的声音传了过来。「——真的呀?不,我不知道,她没有过釆—还没回家啊?我也不清楚……今天我们没有在一起——好的,我知道了…… 」 治子担心地走回房间。 「发生什么事了?」真知子问道。 「嗯……」 「谁打来的?」 「真弓的妈妈。」 三人组的另一个,那个高个子的柳田真弓。 「柳田的妈妈?她说了什么?」 「听说真弓还没有回家呢。」 真知子看着手表。 「才六点呀,还很早呢。」 「今天是她要去练钢琴的日子。五点半开始,她总是期待着这一天,所以从来没有迟到过。可是今天却……」 真知子心中涌起不祥的念头。莫非是……不,怎么可能! 「你知不知道真弓可能会去的地方?例如说她男朋友那里?」 「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不过我们还是得找一找才行呀。」 真知子被莫名的不祥预感笼罩着,不安地说道。 「真知子,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是啊。」 治子眨着眼镜后方的眼睛。 「我也是。总觉得——心跳个不停……」 「治子,恭子是被预谋杀害的!」 治子一时之间无法了解这句话的意思。真知子于是将恭子丧礼那一天,刑警对恭子父亲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治子胀红着脸。 「太过份了!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保证一定要找出凶手——」 「别急,别急。现在还是先解决真弓的事要紧。」 「真弓?难道连真弓也……?」 「我虽然不知道恭子为什么会被杀害,但如果是基于某个我们所不知道的理由,那么也许真弓也有危险。」 治子突然站了起来。 「我去学校看看。或许她是因为有事,所以还留在学校吧。」 「我也跟你一起去。」 两人急忙跑出门外。希望不要有任何意外才好……真知子在心中祈祷着。 穿过了天色还很明亮的街道,两人匆忙赶往车站。 6 第二个事件 就在真知子与治子赶往车站的两个小时前,也就是在四点刚过不久,柳田真弓悄悄地进入了学校的大礼堂。 一般而雷,许多学校的大礼堂通常会兼作体育馆来使用,但是手冢学园这个大礼堂却有着厅院式的规模。在电影院般的阶梯式地板上,并排着坐起来非常舒适的椅子,无论是内部的装潢,或是音响效果,以这里的设备来办一场演奏会,都是绰绰有余。 舞台非常宽敞,为了在校庆时能利用这个场地表演戏剧,序以也有完整的舞台设备。此外,这里除了可放映电影,还为了因应特别演讲时的需要,安装了架空投影机。 真弓从侧面的小阶梯爬上了舞台。在舞台的一角,放着一部平台式钢琴,真弓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她静静地站在钢琴的前面,掀开了琴盖。琴盖并没有上锁,这是因为教钢琴的三泽美子老师总是非常健忘,甚少锁琴的缘故。 真弓把带来的琴谱放在钢琴上,拿开绒布,试着按了一个琴键。深沉的乐音在大礼堂中形成了波纹,扩散开来。 弓坐在钢琴前面,立刻开始弹起刚刚学会的练习曲。起先她只敢战战兢兢地弹出细微的声音,但是弹着弹着就投入其中,用力地敲打出强烈的音符。 这和在家里弹琴真有着天壤之别!真弓心中想着。家里的是直立式钢琴,而且因为怕吵到邻居,所以在底下铺了厚厚的地毯,让琴声不要有太大的回响。没有回声的钢琴,就像是少了什么的咖啡,真的是索然无味。 真弓偶尔会来到大礼堂,弹弹这部平台式钢琴。三泽老师并非不知道这件事情,虽然她规定学生不能擅自来这个地方,但因为真弓的确是非常积极在练琴,所以她也就默许了。 大礼堂的时钟指在四点三十分。还可以再练习三十分钟。钢琴老师五点半才会来,而且真弓家离国分寺车站很近,所以只要五点离开这里就来得及。 真弓想象自己是在音乐厅开独奏会,因此故意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弹着。现在正是她弹琴兴致最高的时期。而且,今年秋天钢琴老师的学生们要开个发表会,为了能够参加,必须从夏天就开始练习才行。 「我要弹哪一首曲子才好呢……」 通常只要曲子本身不是太离谱的话,在发表会上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曲子来弹。如果选太难的曲子会很辛苦,但是如果选太有名的曲子,又怕和别人撞在一起。所以最好选择一首略微有名却不是太有名,有一点难又不是太难的曲子—— 「不知道有没有我想要的曲子?」 真弓翻阅着带来的琴谱,开始弹奏肖邦的作品,十之三练习曲。 这是一首叫作「离别曲」的名曲。 有一双眼睛正从舞台的侧面盯着面对钢琴的真弓背影。那个人绕过了舞台后方,爬上了金属梯。 「你真用功呀。」 真弓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因而回过了头。 「啊,是老师。」 是教音乐的三泽老师。她的年纪大概是四十多岁将近五十岁。和蔼可亲的表情,感觉上应该比较适合当幼儿园老师。 「对不起,我擅自……」 「没关系,反正现在也没人使用。」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啰。发表会要弹的曲子已经决定了吗?」 「不,我还在犹豫呢。」 「是吗?不管怎样,我是一定会去听的,所以一定要好好弹喔。」 「好!」 「我先走了。我一直待在这里,想必会让你弹得不自在吧。」 「我可以弹到五点吗?」 「没问题。反正晚上工友伯伯会来上锁,所以练完后放着就行了。」 「知道了。」 三泽老师离去后,真弓再度面向钢琴。 刚才的那个人,从舞台正上方俯视着真弓。那里是位于舞台上方的狭窄走道,、是检修升降布幕的装置、照明设备以及拉出布景的幕帘时所使用的通道。 三泽老师的意外出现,让这个人一时之间慌了手脚,但是看到现在只剩下真弓一人,于是放心地呼了一口气。为了慎重起见,稍待片刻之后,他从口袋中取出了螺丝起子,开始松开舞台上方大型照明设备的螺丝。 「离别曲」是真弓最喜欢的曲子之一。虽然也有人填了歌词来唱,但是它原来的旋律之中本来就洋溢着「歌」的意境。她又重新弹了一遍。 肖邦。还是决定弹肖邦好了……突然,真弓的手停了下来。舞台上传来了不明的声音。回头一看,舞台中央有一颗银色的东西滚动着。 「是什么呀……」 真弓从钢琴前面站了起来,走向舞台的正中央。虽然她平常没戴眼境,但视力也不算太好。她靠近过去蹲下来看。 「搞什么,原来是一颗螺丝呀。」 发出银色光芒的东西,是一颗螺丝。大概是松了,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如果不捡起来,别人踩到会很危险的…… 就在她伸手要捡起螺丝的时候,正上方的沉重照明灯不声不响地,朝着真弓的位置直落而下。 真知子和治子抵达学校的时候是将近七点钟。天空已经昏暗,附近逐渐笼罩浓浓的黑暗。 「校门已经关起来了。」 「看我的。」 治子带着真知子绕过学校的侧面,来到一处用铁丝网圈起来的围墙缺口。 「要翻越这道铁丝网吗?」 就在真知子抬头望着的时候,治子默默地 用双手抓住铁丝网,用力摇晃了起来。 「唉呀!」 真知子睁圆了眼睛惊叫。铁丝网——不,应该说是铁丝网的钢筋框架整个脱落,咚地朝对面倒塌。 「你还没搞清楚对不对?当我迟到或是想要逃课的时候,这可方便得很呢。」 越过倒塌的铁丝网进入学校之后,她们就把网子摆回原处。那里正好在体育馆的后方,所以不太会有人注意到。 「要从哪里找起?」真知子问道。 「先到我们的教室去。然后再去英语社,接着是……」 「接下来要找的地方待会儿再说。」 两人急忙前往二年c班的教室。教室一片黑暗,看不到人影。两人穿过天桥,往另一栋教室大楼走去。各个社团的办公室并排在一起,占了那栋楼三楼的一半空间。 网球社、桌球社、排球社…… 「喂,你看!」治子提高音量。 在写着「英语社」的门缝下,露出了光线。两人安心地互相望了一眼。 「她一定就在里面。」治子说道。 「她还真会折腾人呢……」 治子把门打开。 「真弓,你也真是的——」 「喔,原来是你们呀。」 仓林老师从书桌上抬起了头。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治子和真知子两人说不出话来,呆立了一会儿。不久,真知子说道: 「我们是来找柳田的。」 「柳田?她怎么了?」 「她还没有回家。」治子说。 「老师,您有看到她吗?」 仓林老师摇了摇头。 「我没有看到她——我为了英语社的工作,从五点以前就一直待在这里,柳田她没有来过。」 「我们很为她担心。」治子像是在倾诉心事。「之前,恭子遇到了那样的事,而今天真弓原本该去上她最喜欢的钢琴课,却一直还没有回家……」 仓林老师也放下了拿在手上的笔,陷入沉思。 「嗯……我想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 「老师您知道恭子是被预谋杀害的吗?」真知子问道。 「我从警察那里听说了,但是我始终没办法相信。我告诉他们我完全猜不出凶手会是谁……」 「我们猜想,莫非柳田也会遭到不测,所以才赶了过来。」 「你们去教室看过了吗?」 「是的。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一直在沉思的治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大叫: 「大礼堂!」 「咦?」 「在大礼堂!一定在那里。真弓经常下课后一个人去那里练钢琴。」 「我们去看看吧。」 「好,老师也去。」 治子第一个冲出去,接着是仓林老师,真知子殿后。 跑下一楼后,匆忙穿过走廊,走廊上有一条连接走道,一直通往大礼堂。在没有人烟的走廊上,只有三个人小跑步的皮鞋声杂乱交错着。 看到大礼堂入口的厚重门扉了,三个人加快脚步。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从里面推了开来,工友伯伯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伯伯,怎么了?」 仓林老师大声问道。工友伯伯惨白着脸,像是闪到腰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老师……糟、糟糕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工友伯伯用颤抖的手指着门屝。 「里、里面……倒着……学生……」 治子发出了短促的哀号,旋即用手捂住了嘴。 仓林老师推开了门走进礼堂。真知子与治子也尾随着。穿过大厅,打开门,三人鱼贯而入。 他们来到舞台正下方。钢琴前面没有人,琴盖是打开的,乐谱还放在上面。 仓林老师由旁边的阶梯走上了舞台,突然停下脚步。 「别过来!不可以过来!」 然而,真知子与治子已经来到了舞台上。 「———真弓。」治子喃喃念道。 柳田真弓倒卧在舞台的中央,修长的身体无力地瘫着。她的头被敲破了,身旁掉落一盏看似沉重、沾满血迹的照明灯。 「真弓!」 治子想要跑过去,却被真知子一把抱住。 「不可以!不可以过去!」 「放开我!」 「已经没救了!她已经死了!」 治子「哇!」一声哭倒在地。真知子抱住治子也哭了起来。 仓林老师慢慢地靠近真弓的尸体,茫然地看着,不久才回过神来。 「警察。得赶快报警才行。结城,你——」 「没问题……老师,你去通知警察。我在这里等着。」 「好。」 真知子荏仓林老师走出大礼堂之后,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她已经不再感到惊恐。没关系了,振作一点!她将陷入恍隐、坐在地板上的治子扶到一旁,悄悄走到倒卧在地的真弓身旁,看着掉落在地板上的照明灯,然后抬头望着上方黑暗处。 大概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是意外吗?还是谁动手脚让灯掉下来的? 很难想象这是一场意外。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发生这样子的意外。若是这样——那么这就是一宗杀人事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继恭子之后,真弓也被杀害了。 真知子朝治子那里瞄了一眼。下一个被锁定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治子…… 不过,这也实在太奇怪了。钢琴放在舞台的一端,真弓却死在舞台的中央。她为什么会刻意来到这里呢?由钢琴琴盖打开的状况来判断,真弓应该是正在弹着琴才对。那她又为什么要刻意站起来,走到照明灯的正下方来呢? 真知子突然看到真弓的手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于是蹲下来看个究竟。在那半张开的手中,有一个全新、发出银色光芒的螺丝。 7 疑惑 「不要再去读那所学校了好吗?」 母亲惠子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 真知子大口吃着早餐的土司面包,耸了耸肩膀。 「可是,实在令人心里发毛。连续两个人都……」 「不过是凑巧而已嘛。而且警察也断定那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警察的话怎么能够相信呢?」 真知子默不吭声,喝着美式咖啡。她也有相同的想法。怎么可能会是凑巧呢?到底警察在想些什么?但是,真知子目前还不打算转学。事实上,已经有一部分的家长想让自己的子女转学,但都被学校给说服而打消了念头。 这么说对过世的恭子和真弓也许有些不敬,但是难得过上这么大的一个谜团,身为悬疑小说迷,实在是跃跃欲试想要亲自解开这个谜底。真知子暗自下定了决心。 「而且还都是你的同班同学呢。」 惠子还在发着牢骚。 「妈妈,你老爱瞎操心。别忘了我可是学校理事的女儿呢,如果我转学了,那么其他的同学也一定会接二连三地离开,不是吗?」 「说得好。」 父亲正造探出头来。 「啊,爸爸,早安。」 「早。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好得很呢。」 「不错,年轻人就是应该要这样才对。」 「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刚才真知子不是说过吗?那只是凑巧而已。」 「就算是凑巧,你没听过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吗?」 第二部 夏日的冒险 1 仓林老师的秘密 「一心二用族」(注:指同时做两件事以上,例如一边听音乐一边读书的人)这个词,在很久以前曾经流行过,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使用这个说法了。并不是因为「一心二用族」消失,而是所有的人都成了「一心二用族」。 真知子也不例外,她可以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一边写着英文习题,同时嘴里塞满了蛋糕,心中还想着明天的计划。这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这个暑假却无法让她如此称心如意,因为想要同时进行写暑假作业、搜查杀人事件真相、谈恋爱这三件事,这对再怎样有能力的真知子而言,也是无法办到的。如果能够在倾诉爱意的同时,右手翻着字典,左手拿着手枪,右脚踏着舞步,左脚去追杀人犯,那她肯定是个妖怪。 看来还是得一项一项解决,既然如此,最好先从能够迅速完成的项目做起,这才是有效率的做法。在刚才的三件事中,办案以及谈恋爱都会牵涉到其他人,所以比较不容易按照自己预定的进度进行。剩下来的只有暑假作业。以往都是在暑假结束前三天,才会一气呵成写完,而这次却要痛下决心,在暑假的前三天写完它——但却事与愿违。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确实是有心要写,但在英翻日作业的第一页,才翻译了三行,她的思绪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要是我在调查杀人事件的过程之中,落入凶手的手里,因而一命呜呼的话,那该怎么办呢?如果真发生这种事,那么现在这么努力地写作业,这么认真地准备考试,不都将成为泡影吗? 既然这样,不如等到调查结束,逮捕到凶手,确定作业不会白写之后,再完成它会比较好。嗯,一定要这么做才可以。真知子下了这个极具理论基础的结论。 那么,现在又该做什么呢?这个星期天邀请了英人到家里来玩,而父亲正造当天好像也能够待在家中。得做些准备才行。 「由我来负责做菜吧!」 既然已经在父母亲的面前夸下了海口,不硬着头皮去做也不行。真知子对于做菜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这么说好了,如果讲到泡面,那她可是具有大师级的水平,不过…… 「去书店买食谱」 真知子在书桌的便条纸上写下这件待办事项,接着写着:「打扫房间、把去年的月历丢掉、整理书架、整理相簿」。要是在平常的话,这些工作可是要花上三年才能做完。然后她盯着月历(今年的),安排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不过,无论任何事情,在心中计划时是一回事,真正付诸实行的时候可不见得能够按部就班了。今天呢,先做到计划的部分就好了。 接下来轮到杀人事件了。该从哪里着手呢?目前,真知子手上握有的只有两张牌,那就是治子所写的关于那卷似乎是存在于视听教室的「画与宝石」录像带,以及仓林老师那谜一般的喃喃自语。不过真知子还是搞不清楚这些跟杀人事件有什么关连。 真知子想要先跟仓林老师见一面。 下午两点,时值盛夏。真知子在武藏小金井车站下车后,为了不让自己流太多汗,尽量放慢脚步。 即使如此,酷暑依旧。虽然大阪也很热,但是东京的炎热却是那么的独特。这个小金井附近还算是好的,如果是东京都心的暑气,就算躲到树荫下也难逃它的魔掌。如果想要寻找凉意,只有躲进咖啡厅。不过那种地方为了让顾客不要待太久,通常都把冷气的温度调得极低。当你受不了走到户外时,一股热气直逼而来。这就像是一下跑进冰箱,一下又跑进烤箱似的,就算再新鲜的年轻人,也会精神错乱。 真知子并不是一个很容易流汗的人,但是才没走多久,就感觉到全身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真是失策……」 早知道就约老师在车站附近的咖啡厅见面。待在凉快的地方聊天和身处蒸笼活像两只水煮章鱼在说话,脑筋的灵活度可是有着天壤之别呢。神探竟然也会犯这种错误,真是受不了。振作点吧! 克莉丝蒂小说中的神探白罗也有弱点,就是怕晕船和牙医。真知子不断用这个来激励自己,最后终于来到了她要寻找的地址附近。 向人问了路之后,总算找到了「清泉庄」这个听起来非常凉爽的公寓。那是一栋和清澈的泉水完全兜不在一块儿,狭窄的两层楼水泥公寓。 门牌号码是「二o二」,所以应该在二楼吧。爬着陡直的楼梯时,真知子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报纸的斗大标题。 「高中女生惨遭老师杀害!于老师住处遇袭」 这么一来,别人一定会认为我到这里来的动机不单纯。 「想太多了啦。」真知子像在说给自己听似地脱口说出这句话。 走在狭长的走道上时,一位背着小孩的太太提着菜篮走了过来。 「对不起,请问仓林老师的家在哪里?」 「喔,找老师啊,就是从最后面数过来的第二问。」 「谢谢。」 「老师现在大概不在家吧。我刚刚才看到他出门呢。」 「这样啊……」 都怪自己,本以为突然跑去找他才能问出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会连通电话也没先打,结果大热天的来到这里,他竟然不在。真知子感到很泄气。 「不过——」那位太太接着又说:「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他太太在家,你去问问看嘛。」 真知子听得目瞪口呆,愣在那儿好一会儿。太太?仓林老师有太太?这位太太会不会是把别人错当成仓林老师了。 最后面数过来第二间的大门,门牌上的确写着「仓林」两个字。真知子深呼吸,背脊绷得笔直,按下了门铃。来开门的会是鬼还是蛇?该不会真的是一个手里牵着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家伙,背上还背着嚎啕大哭的婴儿的太太出来应门吧?真知子实在不愿见到自己的美梦破碎到这种地步。 「来——了。」 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传来,接着门打了开来。 「啊……」 「啊……」 门里门外的人彼此都错愕不已,半晌说不出话来。真知子面对的人居然是幸枝。 「……请、请进。」 幸枝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真知子严厉地说道。幸枝瑟缩地坐在一旁。 「直到进门的前一刻,我都还把你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却什么事都没告诉我,为什么呢?是因为不信任我吗?是不是?是那样没错吧。我懂了。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不再是朋友了,请你了解!」 「等等,结城同学,请听我解释。」 一脸为难站在旁边听着的仓林老师打了岔。他只不过出去买包烟,没想到一回来就撞见这个情景。 「请老师不要插嘴!」 真知子断然说道,仓林老师睁大了眼睛,立刻闭上嘴巴。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说到这里,真知子再度面对幸枝。「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半年前……」 「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没有。」 「真的?」 「是真的。就连老师们也不知道,除了校长和总务主任之外。」 「你保证?」 「我保证。」 「今天是七月十八日……」 真知子想了一下说:「我都是月底领零用钱的。」 幸枝听得一愣一愣。 「所以呢,要到下个月才能买结婚贺礼给你,可以吗?」 「……真知子。」 「拜托你别那么肉麻好不好——师母。」 说完,真知子噗嗤笑了出来,而幸枝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旁的仓林老师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师——」真知子说道。「用巧克力圣代来堵我的嘴吧!」 三人在酷热的天气中走到车站,直到进入冰淇淋店才静下心来。 「其实,我们两个原本也没打算要这么早结婚的。」 仓林老师边用湿毛巾擦着晒得发烫的脸颊说道。「按照原定计划,至少也得等到幸枝毕业再说。可是呢,去年年底我回乡下老家时,并不知道我们两个的事的双亲,竟为我准备好了相亲的对象。我觉得如果无意和人家结婚,却又接受安排去相亲的话,对对方来说会是一种伤害,于是便将幸枝的事说了出来。不过,因为在这之前我老是拿这套说词当作挡箭牌来逃避婚事,所以父母根本不相信我,于是要求我把人带来,眼见为凭。没办法,我只好在除夕那天又回到东京,去了幸枝的家。她父母也相当震惊。不过,最后我还是取得了他们的谅解,急忙带着幸枝回到乡下。」 「就是大年初一那天。」幸枝补充说明。 「幸好我父母也相当喜欢她。不过,喜欢过头了,居然要我立刻结婚。我告诉他们,幸枝毕竟是我班上的学生,谈结婚实在是太早了,可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我母亲还在一旁帮腔说「我十六岁就嫁人了」呢。」 「后来呢?」 「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只好在回到东京之后,跑去找校长商量……」 「等等、等等。」真知子打了岔。 「你刚刚那句话听起来好暧昧喔,该不会是漏掉了哪一部分吧?」 「没有啊……没那回事呀,对不对?」 「嗯……」 「幸枝,你是不是又在瞒我了?如果你还这样的话……」 「我、我知道了啦。」 幸枝连忙说道。「嗯……我是年初一到他们家去的,在那里住了三天。他父母一再设法要我们早点结婚……所以,那、那三天他们把我们的睡垫都铺在同一个房间里。我又没办法擅自搬到别的房间睡,而且走廊又冻得要命……」 「而我又跟父亲多喝了两杯,连这个都好像是他们设计好的……」 「然后,唉呀……就是那么一回事啦。」 「那么一回事,是什么意思啊?」真知子紧追不舍。「真是愈来愈热了呢。」 「校长笑着原谅了我们,还当我们的证婚人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幸枝,你为什么还住在高圆寺呢?」 「高中毕业前,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只有周末,我才会到这里来。」 这种事情,或许可以说是非常开放……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土里土气的幸枝竟然会……唉!真是服了她了。真知子受到不小的震撼——对了对了,差一点忘了有事情要问老师呢。 真知子问仓林老师关于他在大礼堂里自书自语的那件事。 「嗯,幸枝也曾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不过,我真的是不太记得了。我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呢……我想或许是因为班上连续死了两个学生,我认为我必须要负起责任,所以才会那么说的吧。」 「真的吗……听了真让人失望。对了,老师您那时在英语社社办里做什么呢?」 「那件事呀!真是服了你的观察力,你的确有当神探的资质。」 「真知子,说了也许又要惹你生气了……」 「什么事?」 「那时候,我也在那里面呢。」 真知子哑口无言望着两人。仓林老师慌忙解释: 「别误会,你不要瞎猜。我们什么事都没做。在神圣的校园里,我们是绝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呀。」 「我们只是在那里商量家计的问题。」幸枝说道。「就在那时候听到了脚步声,我们当然想不到你们会来。要是被看到我这个非英语社的社员和老师在这里独处,那一定会启人疑窦的,所以我就躲到书架的后面。」 啊——自己像个笨蛋似的,大老远专程赶来听他们的爱情故事。我可是为了找杀人事件的线索才来的—在车站前道别后,真知子望着并肩走远的两人背影,在嘴里嘟哝着。如果这时身边有《 周刊》的记者,还可以卖一条独家新闻给他呢。标题是「独家报导!仓林老师有个十七岁的少妻!」 回家的路真遥远。在月台等电车时,只见快车、特快车以及货物列车一列列从面前呼啸而过,等了老半天开往东京的电车终于来了,但是很不幸地除了拥挤之外又没有冷气,而且在半路上还因为车门故障,让列车进退维谷,真是倒霉透了。不过,让真知子表情忧郁的,并不只是这个缘故——还有仓林老师和幸枝。出人意料之外却又非常相配的这一对,令真知子有一些吃味。 算了,我不是也有英人吗?对了,我得去买食谱。 真知子急忙绕道去了一趟书店。 食谱多得令人目不暇给。不过在找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真知子所得到的结论是,可以让厨房新手很容易就烹调出来,非常好吃又看起来很高级的适合夏天的料理,根本就不存在。 2 意外的面孔 「我是神山英人。」 「你好,我是真知子的父亲。请坐请坐,放轻松一点。」 「是的。」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都显得有一些不自然。最后还是英人先开口: 「您的工作好像很忙。」 「还好啦。你是读那个科系的?」 「经济系。」 「喔,那你一定对贸易很感兴趣啰。」 「是的!如果有机会,我以后想要朝这个方面发展。」 英人说起话来的那股热劲,一看就知道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尽管如此,正造还是很高兴地跟他开始聊起了贸易界的现状。站在门边偷听的真知子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身进入厨房。 「妈妈,要开始准备了吗?」 「我现在正在弄呢。先端点冰的饮料给他们喝吧。」 「嗯。」 真知子今天穿了件漂亮的围裙,突然间很有少妇的味道。其实,她早就把料理这档事,全交到惠子手里了。 「这孩子长得挺帅的嘛。」 「真的吗?」 真知子将冰汽水倒进玻璃杯里,然后再用托盘端着,高高兴兴地走到客厅。两人还在讨论贸易方面的话题,不过,当真知子一走进来,正造立刻睁大了眼睛。 「真难得,你这个大小姐平常连个茶都不会泡呢。」 真知子狠狠瞪了爸爸一眼。英人看了在一旁窃笑——爸爸也真是的,一点都不会看场合说话! 「——他真是个好爸爸。」 「是吗?就只知道损我,气死人了。」 真知子和英人走向车站。这时约莫晚上九点。徐徐的微风吹在发烫的脸颊上,好生舒畅。 「你还会再来吧?」 「只要你愿意的话。」 「那还用说吗!」 「找个时间一起去海边玩吧。我可以跟朋友借车。」 「——就我们两个人?」 「不行吗?」 「不是啦。」真知子急忙说道。「什么时候去?」 「下礼拜左右。我再打电话跟你联络。我得先问问打工那边什么时候可以休假。」 英人目前在补习班里教课兼差。 「我等你电话。」 真知子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两人一起去海边——这该是多么浪漫的事啊! 「对了,杀人事件方面有 没有什么进展?」 「完全没有。」 真知子提起了仓林老师和幸枝的事。 现在仅剩的线索就只有治子留下来的那行字「画和宝石的带子」了。」 「在视听教室是不是能找到些什么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学校正在放暑假,视听教室应该都是关着的吧?」 「还有暑期辅导。那是为了三年级学生考试所准备的课程。」 「考试啊。连暑假都不得休息,真可怜。」 「就是啊。七月一整个月都得到学校参加辅导呢。我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调查一下视听教室。」 「好是好,不过,你千万要小心喔。一有什么不对劲,立刻通知我,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 「我会的。」 「一言为定喔。」 英人停下了脚步。 「唉呀,竟然让你送这么远。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这条路人很多,没关系的。」 「不过有很多醉汉,我还是送你回去好了。」 「那我送你来这里就没意义了。」真知子笑着说。 「无所谓!」 两人朝刚才来的路往回走。 「拜拜。」 在大厦一楼的电梯前,英人说道:「今晚我很高兴。」 「我也一样。」 「请代我向你父亲问好——啊,电梯来了。」 「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晚安前的——亲吻。」 真知子红着脸,指了指脸颊。英人笑着说: 「那,闭上眼睛。」 真知子凑上右脸颊闭起了眼睛。英人的手触摸着她的脸庞,就在这时,他的嘴唇却落在真知子的唇上。稍微犹豫片刻,真知子抱住对方。英人的手紧紧拥抱着真知子…… 嘴唇分开,睁开眼睛之后,她看到英人的笑容。 「生气了吗?」 「一点都不。」 真知子就像是鸟儿一般,从英人的手中飞了开来,进入电梯里。 「晚安!」真知子说道。 透过即将关起来的门缝,看到挥着手的英人。当电梯缓缓上升的时候,真知子靠在墙上,喘了一口气。 初吻!这真是一生当中最美好的一天。 「这么一来——」真知子自言自语。「我们之间的差距就缩小了,幸枝。」 虽然明年就要轮到自己,不过三年级也实在太可怜了。真知子一边进入学校一边在心中想着。平常的话,暑假期间应该可以好好休息才对,可是高三生在七月底有暑期辅导,进入八月,从十号开始又有特别辅导,这些都不能不参加。之后的辅导课可以参加也可以不参加,不过因为大家都参加了,所以也不好意思不去。 话虽如此,手冢学园毕竟是一所女子高中,所以丝毫看不到考试战争的杀伐之气,大家都是抱着玩乐的心情悠然前往学校。似乎每个人都期待着回家的时候,能够顺便去哪里玩玩。 高三的暑期辅导到下午两点结束。现在是一点十五分,视听教室附近应该是没有人才对——穿过前面的饺舍时,因为数室里的冷气会窜出来,所以觉得十分凉爽,但是推开玻璃门来到连接两栋大楼的天桥时,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啊,真想跳到游泳池里去! 视听教室的门并没有上锁。桌子以阶梯式排列着,正面有两台大型的电视机。真知子穿过教室,进入了位于后面的控制室。 这问控制室里因为保管着影片和录像带,所以开着冷气,非常凉爽。真知子松了一口气,让自己凉快一下之后,开始检视排在架子上的录像带标题。 「——好像没有我要找的东西。」 如果是隐藏着什么秘密的录像带,应该不会放在这里。要不然就是上面写着完全不相关的标题…… 「在找东西吗?」 真知子突然听到声音,吓得差一点跳了起来——是教美术的西田老师,他嘴里衔着烟斗,笑着站在那里。 「啊,西田老师,对不起。我情不自禁地跑了进来……」 「没关系,反正这里也没有会被弄坏的东西——你在找什么吗?」 「不,不是的。我只想看看这里到底都放些什么而已……」 「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吧,全都是教学节目的录像带。我觉得偶尔给学生看一些电影应该也不错。」 「要是能那样就太好了。」 「不过,当然也不能让你们看那些色情电影或是恐怖片之类的。」西田老师笑着说道。「对了,上次三泽老师有录下一场演奏会的实况转播,要不要看看?」 「好呀!」 西田老师拿出一卷录像带,放进录像机里。 那是一场法国年轻钢琴家的演奏会。真知子对于古典音乐并不是非常熟悉,不过,因为钢琴家很帅,所以觉得很有趣。古典音乐现在演变成靠感觉来听的时代了。这曲子好像是肖邦之类的。西田老师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跟死去的柳田真弓是同班同学对不对?」 真知子忽然被拉回到现实。 「是的。」 「柳田她以前也弹钢琴,对不对?」西田老师用感伤的语气说着。「三泽老师还称赞过她,说她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实在是太不幸了。」 「是呀。」 真知子忘了是从班上的谁那里听来的,说西田老师年轻的时候对音乐也非常有天分,他彷徨了很久,才决定选择美术。 「老师,您也弹琴是吗?」 「那是从前。现在早就不弹了。」 西田老师温和的脸上突然蒙上一丝阴影。当初选择美术,到头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成就。真知子心想,老师的心里或许一直后悔着,要是当时选择的是音乐就好了。 「这个学期,不幸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是啊。」 「不过,能在年轻的时候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能够在生命中最充满希望,对未来怀抱最美丽梦想的那一瞬间死去,或许也可说是一种幸福吧。」 「嗯……」 真知子模棱两可地做了回应。没想到会从西田老师的嘴里听到这番话。这些话,一点都不像是那个平常看起来十分开朗,总是和学生们打成一片的西田老师所说的。 刹时,真知子心中涌起了恐惧。这间教室里,目前就只有西田老师和自己而。话又说回来,西田老师为什么会到视听教室来呢?老师的家应该是在三鹰那一带呀,而且暑期辅导的课程只安排了跟大学入学考有关的科目,应该没有美术才对。 ——西田老师究竟来这里做什么?而且真知子才刚踏进视听教室,他就像是一直紧追在后似地出现了。他会不会一直都在这附近守着呢? 真知子的视线落在西田老师的鞋子上。黑色的皮鞋,因为尘沙而显得有些灰白。是一双很普通的便宜货——那个时候,消失在治子家玄关的那双皮鞋,会是这一双吗?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西田老师继续说着。「失去了希望仍旧苟且活着。比这更糟糕的则是,明明知道自己在浪费生命却还是无意义地活着……没错。」 电视画面上,白皙柔软的手指在琴键上游走。真知子觉得电视里那个钢琴家头上的沉重照明灯似乎即将要掉下来。 「我有时候也会非常后悔,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呢?不过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是于事无补的。」 真知子觉得西田老师是在自言自语,因为老师的眼神凝视着遥远的地方,彷佛真知子并不存在似的。瞬 间,她打了个寒颤。因为她在那对眼睛里看到了莫名的异样——莫非!西田老师他?西田老师不可能会杀人的…… 「西田老师。」 教室门口传来了声音。回头一看,只见手冢校长在这种大热天里,还是整整齐齐地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西田老师在回头看到手冢校长的那一刹那,脸上立刻又回复了平时温厚的表情。 「喔,是校长啊。」 「音乐鉴赏是吗?」校长脸上带着笑意走了进来。「我也很想加入当个观众呢。」 「可以是可以,不过门票很贵喔。」西田老师笑着说道。 「啊,是你呀。」校长看着真知子。「你不就是结城老弟的千金吗?」 「您好。」 「西田老师,你要好好照顾这个学生喔,她可是我们学校重要的赞助人——结城理事的千金呢。」 「是吗?真是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早知道就该多跟你聊些正事才对,例如请你去拜托父亲为我们加薪之类的。」 三个人高声笑着——不过,真知子觉得笑声之中有着疏离以及不自然的感觉,难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吗…… 3 情侣们 南伊豆,接近鲜绿的翡翠色海面上,反射着炽辣辣的艳阳,异常刺眼。 形形色色的泳衣、女孩子们的欢呼声、水花的雪白光辉,还有那古铜色的肌肤被身上的水珠衬得更加耀眼的人群…… 大海真是太棒了!夏天真是太棒了! 「休息一下吧?」 「嗯,好吧。」 从海水中走出来的英人,喘着气坐在沙滩上。真知子以崇拜的眼神望着他那年轻富弹性又结实的躯体。当他穿上衣服时,看起来有些消瘦,没想到实际上竟然这么结实。 「你平常有没有做什么运动?」 「高中时打过篮球。现在懒得参加社团。」 「你真强壮,让我对你另眼看待。」 「谢啦。」英人笑着。「你也很漂亮呀。」 「哪有。」真知子红着脸。「我很胖,身材又不好。」 「怎么会呢!」 真知子穿着亮橘色的两件式泳衣。因为平常不太晒太阳,所以肌肤雪白,带着平滑陶器般的色泽。英人望着她那伸直的白嫩双腿。 「不要那样看人家嘛。」 真知子两手抱住双脚,缩了起来。 「舍不得把美丽的东西给别人看,这是对人类的一大罪过喔。」 「你说得太夸张了。」真知子微笑之后,抬起头看着晴空。「真是个好天气。这才是真正的夏天。」 由于是非假日,所以出游的人并不多。来到这里的几乎都是年轻的情侣,全家出游的倒很少见。 这时一个海滩球滚到了两人的脚边。 「对不起。」 穿着比基尼的女子跑了过来,接过英人抛去的球后,又跑走了。真知子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也曾经从你手里接过球呢。」 「是啊。」 「那个时候,你在那里做什么啊?」 「我有个朋友就读h大学,租的房子就在那附近。那时我正好从他那儿离开准备回家呢。」 「当时你一定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 「才不呢。我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孩长得真可爱。」 「真的吗?」真知子笑着说。「随你怎么说都行,反正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再用那种眼神去看别的女孩子了。」 「跟你比起来,其他的女孩子简直……」 「咦?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看那个比基尼女郎呢?」 真知子挖苦英人。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 「啊,现在就要走?」 「我们去附近的饭店休息一下,吃个晚餐再回家,你看怎么样?」 「太棒了!我举双手赞成!」真知子说完,随即又忧心忡忡地接着说:「——可是,你说要去饭店休息一下……莫非……」 「傻瓜,你可别想歪了。」 英人笑着说道。真知子也笑了——虽然心里面有些许的失望。 离真知子所住的大厦还有一段距离时,英人便将车停了下来。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会搞到这么晚,一方面是因为路上塞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很晚了两人还在途中喝了一杯咖啡的缘故。 「你不送我到家门口吗?」 真知子觉得不可思议地问道。 「待会儿。」英人将引擎熄火。 真知子还没意会过来,已被英人拥入怀中了。她闭上眼睛,接受着英人温柔深情的吻,同时也感到体内有如烈火般炽热燃烧着。怦怦的心跳声,甚至还在脑中回荡。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可以再进一步!千万不可以再…… 英人突然将身体抽离,靠坐在驾驶座上,深深叹了一口气,眉头紧蹙,看起来好像一直在压抑着痛苦似的。 「——你怎么了?」 真知子担心地问道。 「没事。」英人摇摇头。 「生气啦?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 英人露出了微笑。 「你是个好孩子。」 「什么好孩子嘛,少把人家当小孩看。」真知子绷着脸。「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英人笑了。 他把车开到了大厦前面。 「——对了,视听教室那方面有没有什么进展?」 「那个啊……」 真知子把在视听教室所发生的事告诉英人。 「我不是告诉过你,千万不可以在瞒着我的情况下采取任何行动的吗?」英人神情严肃。「如果那个老师真的就是凶手,搞不好你会被杀呢。」 「对不起……」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想再去调查一次。」 「好,那下次我也跟你一起去。要打电话给我喔。」 「嗯。」 两人没有互道晚安,而是轻轻吻别。 一进门,真知子就看到父亲在客厅里看报纸。 「回来啦,玩得高兴吗?」 「嗯,还可以啦。」 「那就好。」 「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大阪吗?」 「反正明天也得回来一趟,所以我就干脆搭早一点的车回来了。」 「这里有事啊?」 「学校三十日要召开家长会和理事会。我想还是尽可能不要缺席的好。」 家长会?真知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家长会和理事会召开那一天,老师们一定会全部出席。如此一来,不正是好好调查视听教室的绝佳时机吗? 「家长会是几点开始啊?」 「我记得应该是下午三点左右。理事会则是在那之后才召开,到时一定又会弄到很晚—你问这些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真知子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久没游泳,真把我给累死了。我要去洗澡睡觉了。」 「去吧,晚安。」 「晚安。」 真知子真的累了。大概是晒太阳的缘故吧,全身都觉得懒洋洋。洗了澡后,立刻钻进被窝——想着英人,也想着两人在车里的浪漫热吻,然后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当真知子正在自己房里用手提电视看着法国老片时,听到了走廊上传来电话铃声,不过一开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每次妈妈都会去接的——她心里这么想。等想起妈妈现在 不在家时,电话已经响了好一阵子。她眼睛盯着电视画面,手摸啊摸地接起了桌旁的电话。房里的电话和走廊上的是相通的,无论哪一边都能够接听。就在她正要对着话筒说出「我是结城」时—— 「我是结城。」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原来爸爸也在同一时间接起了走廊上的电话。真知子心想可能是自己的电话,便拿着话筒听着。 「我是k侦探社……」 「你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耶。」爸爸压低了声音。「我应该告诉过你千万不要打电话到我家来吧?」 「是的。不过,我看您对这件事好像很急……而且打电话到贵公司,他们又说您今天休假。」 「算了算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真知子无法挂上电话。现在挂的话一定会发出声音,这样一来爸爸就会知道自己在偷听了。而且,爸爸究竟找侦探社做什么呢? 「我已经针对令嫒的三位结婚对象做过调查了……」 真知子差一点就惊呼出声。 「……m先生目前和同公司的一名女职员过从甚密,所以似乎不太妥当……」 真知子从没听过那个男人的名字。侦探社那个男子接下来说出的那个名字,同样也让她感到陌生。她实在是听得目瞪口呆。 「第三位,嗯,也就是神山英人先生。」 真知子不禁屏住了气息。 「他目前还是个学生,就读w大学经济系三年级,家住大阪,父亲是位脚踏实地的公务员……」 侦探社的男子像是在写履历表似的,一项一项地列举着。 「他的在校成绩优异,目前好像没有女朋友。不过呢,他最近倒是经常告诉友人他要去跟一个女孩子见面,这个嘛——」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我的女儿。其他呢?」 「再来就没什么了。」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正造说道。「请款单麻烦你以「私人信件」的方式寄到我公司来。」 「了解。」 两人讲完电话后,真知子也放下听筒,坐到床上——总算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爸爸是为了要对英人做身家调查,所以才随便扯了他所认识的两个男人进来,以调查结婚对象的名义请侦探社进行调查。因为要是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大概会觉得心虚吧。 「爸爸实在太过分了!」 真知子怒火中烧。她立刻站起来打算去向父亲兴师问罪,不过电影正巧演到精彩的部分,于是她又改变了主意,打算看完再去。 到电影演完的时候,真知子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站在爸爸的角度一想,他是关心女儿啊。况且调查之后,并没有发现英人有哪一点不好,这个结果或许反而会让他对英人另眼相看吧。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去当面质问父亲:「怎么样?你现在知道英人有多优秀了吧?」不过,最后还是决定忍下来——对了,要紧的是先将明天的事情安排好。 真知子打了电话到英人的住处。他的房里没有电话,所以得麻烦别人叫他出来听。 「喂。」 「这里是旭庄。」 一个女人不耐烦地应对着。 「麻烦请神山英人接一下电话。」 「喔——你就是结城小姐吧?」 「是的……」 「神山先生要我转告你,他临时有事要处理,所以大概三天左右都不会在家。」 「啊。」真知子吃了一惊。「他有没有交代其他的事?」 「没有了。」 「这样啊——谢谢你——」 真知子还没道完谢,对方就喀喳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这下怎么办……」 真知子气英人为什么连一通电话也没打过来。会不会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呢?而且,视听教室的调查该怎么办?要是独自前往,一定又会被英人骂。可是,召开理事会的日子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再者,也不见得就会有危险。真遇到危险的话,赶快逃就是了嘛——轻松地想着一些该担心(?)的事,真知子最后还是决定一个人前往。 如果可以找出那卷谜样的录像带,下回见到英人的时候就可以拿到他面前炫耀:「看吧,就是这个。」他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4 前往视听教室 会不会太早了些—真知子边看手表边忖度着。现在是傍晚六点二十分,八点到那里,所以只要七点从家里出发就绰绰有余了。 关于几点到那边比较妥当,她考虑了许多,夏天天黑得较晚,到了晚上七点天色都还很亮,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家长会大约会举行到六点,理事会要在那之后才会召开,所以一定会开到很晚才结束。真知子之所以最后决定八点去视听教室,一方面是因为不必担心会被开完家长会的家长撞个正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个时间正好是理事会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老师们不可能会在校园内闲逛的。 爸爸因为也要参加家长会,所以中午以后就一直不在家。部已经放暑假了,他们还开这个会做什么?想必一定是为了暑期研修的方式,或是该如何辅导学生们在暑假期间的行为而进行研商吧?不过呢,如果能让学生们说句话,她们肯定会说:「多谢鸡婆!」话又说回来,若是家长们能因此感到安心,那么开开这种会议权充家长的镇定剂,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对于要不要找幸枝一起去,真知子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作罢。毕竟幸枝已经为人妻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被「先生大人」恨死才怪。 真知子告诫了一下有些浮躁的自己。因为已经有三名女学生遭到杀害了,事实上,这很有可能是攸关性命的一个行动。 不过,虽然有这层认知,真知子的心脏还是因为兴奋而剧烈跳着。不管是再大的危险,只要可以冒险,对年轻人来说就跟做运动没什么两样。年轻人的莽撞,有时反而比成年人的谨慎更容易化解危机,这或许是因为多了一层轻松,所以反而能够放松心情的缘故吧。 真知子一直犹豫着该穿什么衣服去才好。难得扮演神探,她当然不想穿那种奇奇怪怪的衣服,但总不能穿洋装及高跟鞋去呀,因为很有可能要跑要逃,或要偷偷潜入,甚至还要搏斗(!)呢。因此必须选择那种可以因应上述场合,又不失流行的衣服…… 经过了高难度的抉择,终于定案。这时的时间是六点四十分。最后选定的是深蓝色的运动衬衫,搭配牛仔裤的装扮。本来想要选择色彩更鲜艳的上衣,但是怕在暗处过于明显,所以才选了深蓝色,只不过在颈部又搭配了一条粉红色的领巾。这除了可以作为点缀之外,受伤时还可以拿来当绷带使用。 真知子横躺在床上。 她一点都不知道今夜的探险能不能得到一些成果。手边的线索实在是太模糊了,但是目前只有这些线索,所以也没办法。真知子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和小说中的神探之间的落差太大,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小说中的警察会帮忙搜集情报,那些神探只要将所得的情报像积木般堆起来即可,而真知子手边却完全没有任何象样的线索,得从一张完完全全的白纸出发。 「如果我这样都能抓到凶手,那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真知子不禁这么想。 ——六点四十五分,还剩十五分钟。真知子想象着自己捉到杀人犯的模样,眼前浮现报纸的头条大标题。 「女高中生逮捕杀人犯!」「捉住杀人犯的年轻情侣!」——两人的照片醒目地刊登在报纸上。也许不久后,电视台也会来要求两人上节目呢。 跳过了这一幕,真知子幻想着自己已经和英人结婚。在一栋洁 净的公寓里,朝阳遍洒屋内,英人在餐桌上翻阅着报纸。真知子穿着可爱的围裙,泡好咖啡,做好火腿蛋之类的早餐后,端到英人面前说声「请吃」。英人展现温柔的笑容,给她一个早晨的轻吻……「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真知子羞赧地说着,一边还烤着土司。早晨的一幕。「再不快点出门的话……」「不快点出门的话……」 因为无法预测待会儿会经历什么样的探险,所以刚刚在晚餐时真知子决定先把肚子塞饱再说,没想到却因此睡着了。 她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 「糟糕!竟然睡着了!」 揉揉眼睛,心想顶多只是睡了五分钟或是十分钟罢了,看了看表。八点三十分——八点三十分?怎么看都没错,因为那是显示数字的电子表。 「怎么办……」 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但是也没办法,只好尽快赶过去。 真知子跑出房间。 「我要出门了!」 没看到母亲在哪里,只是大声地通知,然后迫不及待打开玄关的门,跑出走廊。 真知子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多了。因为是跑着过来的,所以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理事会或许也已经开完了。真知子拿起手帕擦了擦汗,接着急忙赶去以前治子曾经带自己来过的秘密通道,卸下铁丝网,走了进去。 「糟糕!」 由于太过慌张,铁丝的尖端因而划破了衬衫。 为了不在回程浪费时间,所以真知子只将铁丝网轻轻靠着,便蹑手蹑脚地进入校园。借着月光,不费力地就能够看清楚四周的景物。 走向校舍的真知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是车子!而且全是大型轿车,有十多辆,并排停在校舍与校舍间的天桥下方。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呢?有停车场却不停,为什么要停在这种地方呢? 车子的司机们闲在那里没事,抽烟聊天。真知子要是直接走近的话,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只好从最近的入口潜入校舍中。爬上三楼,穿过教室来到阳台,就可以顺着阳台直通视听教室的门口。 真知子悄悄地爬上黑暗的阶梯。真后悔没有带手电筒来,不过事到如今想这个也无济于事。登上三楼,穿过教室来到阳台。在阳台的尽头,也就是视听教室附近,看到有灯光流泄出来。莫非视听教室里有人?她感到有些失望,心想要是这样,那只好改天再来啰。不过,还是先去一探究竟再说。 顺着阳台前进。视听教室因为是呈阶梯状,所以入口虽然在三楼,但是在最底部,也就是正面放着电视的讲台,却刚刚好是二楼的高度。从三楼的阳台,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真知子放轻脚步,走向有光线溢出的窗户。因为穿的是胶底鞋,所以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窗户虽然用遥控器放下了百叶窗,但还是有足够的缝隙窥视内部。真知子跪下来,偷看里面的一举一动。 阶梯状的座位上坐着十多名男子,全都看着讲台。他们全是身材魁梧,刚过中年,打扮得体的绅士,里面没有真知子认识的人。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呢?在开理事会吗?不过人数这么少,而且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开才对。真知子将手放在窗上轻轻地拉一拉,没有上锁,于是她稍微拉开一道细缝。里头传来了男人透过麦克风说话的声音。 「大家意思如何?我希望能够尽早开始。」 正在说话的男人,应该是站在讲台上。可惜真知子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一处死角,看不到讲台的情况。 「八百。」 一个坐在位子上的男人说道。 「一千。」另一个男人立刻接话。 「一千两百。」 「一千三百。」 声音愈喊愈大。麦克风的声音插了进来。 「伤脑筋,只有这种程度,我是不会轻易让出来的。这可是非常值钱的东西呀。」 「一千五百。」 「一千六百。」 ——真知子听得出来,这是一场拍卖会。只是,到底卖的是什么东西呢?所谓「值钱的东西」,指的究竟是什么呢?真知子突然想到了,治子的笔记本里所记载的画和宝石。录像带中的画和宝石。可是,如果只是单纯地卖画和宝石,为什么需要用如此神秘的方式呢?而且,还是在学校里头…… 「你确定东西一定会到手吗?」 其中一名男人问道。 「一个礼拜之内我们就可以拿到手。」透过麦克风的声音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出两千万。」 两千万!竟然是两千万!真知子哑然。 「那就这么敲定了。」 「东西不能马上交给我们吗?」 「那样子太危险了。」麦克风的声音回答。「如同我之前向各位说明过的,这样东西不但体积相当庞大,而且还需要慎重处理,所以没办法邮寄或是委托快递,必须直接交到你们手里才行。因此我们才要小心谨慎,选择最佳方式……」 「是不是有什么好方法呢?」 「请交给我们来处理。您只要再忍耐一段时间,我们就会以安全的方法,送到您的手中。」 「那我就相信你们吧。」 「快让我们看下一件东西。」另一名男子说道。 一阵嘈杂,似乎是在为下一个「物品」的拍卖做准备。 真知子想要看清楚讲台的情况。透过麦克风传出来的男人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虽然麦克风有回声听不清楚,但是那声音确实曾经听过。 要看到讲台的话,得透过更前面的窗户才行。真知子轻轻地离开窗边站了起来,打算往阳台前方移动。 这时她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正想回头看的时候,有一双手已经从背后抓住了她,同时还用手帕之类的东西捣住她的口鼻。闻到酸甜的味道后,真知子感到一阵晕眩。 是迷药!有人要把我弄晕。真知子想要挣脱,但是手脚却不听使唤。头越变越重,眼前也越来越模糊。酸甜的味道似乎渗入脑内,眼睑变重,闭了起来。之后,真知子就失去了所有知觉。 ——听到自己的喘息声。虽然知道自己眼睛是睁开的,却完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一片漆黑。自己身处暗处,而且是躺着的。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了,想起来了。自己被人用药迷昏,因而陷入沉睡——这里到底是哪儿呢? 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了呢? 渐渐地焦距变得能够集中一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真知子一骨碌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环顾四周。 「……怎么可能……这到底……这到底是……」 真知子茫然地坐着。这个地方既不是置物柜的一角,也不是人烟罕至的森林中。这里竟然是真知子的房间。真知子坐在自己房间内的床上。 5 危机 「也不说一声就突然消失,真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 中野车站附近的咖啡馆。英人正拼命安抚生气的真知子。 「——突然接到通知,说有个亲戚命在旦夕,我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人到了之后,总有时间打电话吧。」 真知子死咬着不放。「算了,反正你总是会忘了我的存在。」 「怎么会呢——喂,不要那么生气嘛。」 「也许我现在早就被杀死了,而你却是——」 「你说什么?」 「没事。」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算了。」 「怎么能算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该不会 又一个人做了什么吧?」 被他这么慎重其事地问道,现在反而是真知子显得有一些不好意思。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小事一桩……」 「请你把话说清楚。」 「嗯……那个……」 「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什么意思?」 「我说出来的话,你一定不能笑我喔。来,打勾勾,说你绝对不会笑我。」 「我保证不会笑你。」 英人不解地说道。 真知子将三天前的晚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英人。告诉他关于自己准备要出门却又睡到八点半的事,连忙赶到学校却看到许多奇怪轿车的事,还有在视听教室里举行的「拍卖会」的事…… 「然后呢?你看到那个用麦克风说话的人了吗?」英人热切地问着。 「我本来想要起身看个究竟,但就在那个时候,突然被别人从后面抓住——」 「被谁抓住?」 「我也不知道。我被一条喷上药物的手帕蒙住了脸,然后就昏睡了过去。」 「真的吗?然而,你却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英人盯着真知子看。「该不会是幽灵吧?」 「别吓我了。总之,那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呢?」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竟然在房间里。」 「在哪里的房间?」 「我的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 英人一脸茫然,不停地眨着眼睛。真知子赶忙说道: 「不准笑!你保证过!千万不可以笑!」 「知、知道啦……」虽然嘴巴这么说,但英人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实在是——」 「你不准笑!否则我会在这里放声大哭喔!」 「知道啦、知道啦。」英人连忙拿起玻璃杯大口地喝着水,抑制心中的笑意。「都怪你,谁要你那么讲话。要是一开始就告诉我那是一场梦,我就不会这样了。」 「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咖啡被端了过来,两人喝着热咖吲,陷入沉思。天气热的时候喝热咖时,这才是最好的。 「不过如果这是作梦,你不觉得太巨细靡遗了吗?我可是能够清楚地记住每一个细节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也有那种像是看电影一般,非常完整的梦境呀。」 「说的也是。」真知子露出无奈的表情。「况且,妈妈也说看我睡得那么熟,所以才没叫我起床,而爸爸则说他开完理事会差不多九点左右回到家时,我还在呼呼大睡呢。你不觉得所有的迹象都指向我真的是在作梦吗?真受不了,我都快搞胡涂了。」 「别那么泄气嘛。」 「可是……就连衣服也是一样。」 「衣服?」 「就是那天晚上我所穿的衣服。我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运动衬衫,当我卸下铁丝网走进去时,不小心钩到了铁丝,破了一道缝。不过当我醒过来一看,却连个洞也没有。牛仔裤照理说也应该有弄脏才对,不过却十分干净。看来,我好像真的是在作梦耶。」 「也对。不过,还好是梦,如果不是梦,搞不好你现在早就没命了。」 真知子无精打采地喝着咖啡。突然,她停下了手。 「等等。唉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就去学校一趟吧!」 「去国立?为什么?」 「铁丝网!我进入校园的秘密通道呀!那个地方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 「所以呢?」 「当时,我进入校园时,为了待会儿出来方便,所以只有将铁丝网轻轻靠上,并没有装回去。不过,乍看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过,那么那面铁丝网就应该还是处于轻轻靠上的状态。」 「原来如此。可是……天气那么热……」 「无所谓!反正我可以一个人去。」 「好啦、好啦。」 英人连忙起身。 ——夏日的午后。一天当中最酷热的时段。两人不停地拿手帕拭汗,在烈日下从国立车站疾行。其实可以慢慢走的,但真知子却频频催促「快快快」。 「就在那里!」 总算抵达解开谜团的关键地点,真知子赶紧驱步向前。 「怎么样?」 「不偏不倚地在它该在的位置。」 真知子几乎要哭出来了。 「唉呀呀,这种大热天,还真是辛苦你了。」 「对不起。」 「我看这样吧,我们顺便去「现场」瞧瞧好了,反正来都来了。」 真知子的意愿虽然不高,但还是卸下了铁丝网进入校园。 「衬衫是在哪里被钩到的?」 「就在这一带……」 仔细看了看铁丝网,并没有发现像是会钩到衣服的尖锐突出物——两人往校舍走去。真知子说道: 「当时车子是停在那附近。」 英人去察看了一下那里的地面。 「地面上铺着碎石头,根本看不出车胎的痕迹——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的?」 「想不起来……」 「对了。你不是说过,司机们在抽烟吗?」 「是的,应该就是在那附近。」 英人寻找了一阵子之后说道: 「找不到烟蒂。」 「我看算了。我真是个笨蛋。啊——真想死掉算了。」 「振作点。我们循着你之前所走过的路,进里面去看看吧。」 两人于是依照三天前的夜晚,真知子行动的顺序(?),先进入校舍,然后爬上三楼,来到阳台。 「你看,从这里可以看到里面。」 「真的。可是看不到讲台。」 「我就是在这附近被抓住的。」 「不知道有没有留下挣扎过后的痕迹,例如墙壁剥落之类的。」 「我又不是金刚!」 「好,那么最后我们到里面去看看吧。」 两人绕到正面,偷偷进入视听教室里。 他们察看了教室以及控制室,但都没有任何斩获。 「真是白忙了一场。」真知子气馁地说道。 「你只要把它当作是侦探活动的实地训练不就好了。」 「我们去哪里玩玩吧。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一回到家,真知子正好接到幸枝的电话。她说想要亲手做菜请真知子吃,所以邀请真知子去她家玩。真知子也正想要送一份结婚贺礼给她,因此决定和英人一起去。 第二天,真知子和英人约在新宿见面,先在百货公司买好礼物,然后再前往幸枝她家。因为仓林老师位于小金井的公寓过于狭小,所以决定改在高圆寺的幸枝娘家宴客。仓林老师应该已经到了。 抵达幸枝她家的时候,正好是中午。真知子虽然来过两三次,但却是第一次见到幸枝的父母亲。这对夫妻,两人都是不拘小节,非常稳重大方的人。幸枝和她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她家虽然是开药房的,但是店面在别的地方,所以这栋纯日式的房子,只住着这对父母亲和独生女,空间显得太大了一些。 「将来打算请老师也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幸枝父亲愉快地说道。 幸枝完全是一副为人妻子的打扮,穿着花色的围裙,进进出出地忙着。由于英人只看过穿着制服的幸枝,因此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欢迎你们来。」 仓林老师从里面走了出来。真知子把英人介绍给老师认识。 「他长得很帅对不对?」幸枝看着英人对老师说道。「跟你就是不一样,因为他是那么地年轻。」 英人苦笑着,悄悄地对真知子说: 「我好像是来当箭靶的。」 四个人聚集在里侧的幸枝房内,吃着午餐三明治,开心地聊着各种话题。 真知子看着仓林老师和幸枝,心中想着这两个人实在是绝配。两人只要对看一眼,或是老师微微点个头,幸枝就会马上站起来去拿烟灰缸,要不就是去泡红茶。 交谈的时候,两人会把头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真是不折不扣的夫妻。这正是和男女朋友不同的地方。谈羡慕,或许太早了点。毕竟我才十七岁呀…… 真知子刻意避谈跟杀人事件有关的话题,当然也禁止英人说出梦中冒险的那件事。 在幸枝家一直待到吃过晚饭,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左右了。仓林老师和幸枝说要送真知子和英人到车站,所以也跟了过来。这段离车站短短五分钟的路程,四个人就这样一路闲荡过去。 走着走着,男生和女生分成了两路,真知子和幸枝高声笑谈着走在前面,老师和英人则在后头悠闲地走着。因为仓林老师在大学时代也打过篮球,所以两人兴致勃勃地聊着运动的话题。 车站附近,到处都在兴建着大楼。 「白天的时候吵死人了。」幸枝发着牢骚。 「那何不干脆搬到小金井去呢?」 「现在这个样子比较好,才不会那么快就腻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嘿嘿……」幸枝伸了伸舌头。 她们两人正好走过大楼工地旁边。英人和仓林老师的话聊到一半,看着走在前头的两个女生,接着又不经意地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那是什么?有东西掉落下来。有东西—— 「危险!」英人大叫着。 好几根钢筋从真知子她们的正上方掉落下来,她们两人抬头往上看。英人飞步冲了过去,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幸枝用力推开了真知子。钢筋发出凄厉的声音掉落在水泥路上。 「幸枝!」 仓林老师跑了过去——真知子虽然免于被钢筋砸到,但是幸枝的手臂却染着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幸枝!」 真知子立刻爬了起来。英人反应灵敏地说: 「快叫救护车来!」 然后抬头往上看。在遥远上方的鹰架上,闪过一个影子。 「有人在上面!」 英人立刻冲入工地,一面走在堆满建材的地面上,一面环顾四周。透过零星架设的灯火,才勉强能够看清楚周围的状况。不远处有座阶梯直通上方,是一个用铁板简单搭成的楼梯。 英人飞也似地跑了上去。到底有几楼呢?大概是七层还是八层吧。总之那个人是在靠近最上层的地方。当他喘着气,爬到四楼左右的时候,突然听到声音。那是马达声,声音在远处逐渐下沉。 「糟了!是电梯!」 一定是工地用的电梯。英人又飞快冲下楼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抵达一楼的时候,英人四处寻找电梯,当好不容易找着的时候,里面却空无一人,就连电梯附近也看不到人影。他不放弃地继续四处来回找着,这时听到了救护车的警笛声渐渐接近。 6 追踪 天总算亮了。真知子在医院的候诊室里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真知子,快醒醒。」 张开眼便见到英人注视着自己。 「英人——幸枝呢?」 「没事了。这真是奇迹。钢筋一根也没直接打到她的身上,仅仅被弹开的钢筋打到手臂而已。」 「太好了!」 「只不过,她受到很大的惊吓,刚刚服用过安眠药后已经睡了。你可以回去了。」 「嗯。警方呢?」 「已经跟我和老师谈过了,现在正在现场调查。」 「太可怕了,为什么要对我们……或者应该说是针对我吧?」 「或许吧。」 「幸枝一定只是受到了连累。唉,真的很对不起老师。」 「别想那么多了。」 「老师人呢?」 「陪在幸枝身边。来,我送你回去吧。」 「好。」 英人搂着真知子,走在医院静悄悄的昏暗走廊。两人搭乘电梯从五楼的病房下到一楼。走出电梯,转往位于右手边的深夜专用出口,真知子不经意看了一眼旁边正要关起门的电梯,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刚刚进电梯的人是……西田老师。」 「西田老师?」 「是美术老师,就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有点怪怪的……」 英人跑到柜台,问了值班的护士: 「刚刚那个搭电梯的人,有没有问你什么?」 「有。他问我那个昨晚因为意外而受伤的女孩住在几号病房。」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他只说是她的亲戚……」 真知子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 「你看,停在三楼!」 「好,我们搭另一部电梯上去,也许会比他更早到五楼。」英人接着又对值班的护士说:「五楼的值班室有一名警察,请你立刻打电话,要他注意病房的状况!」 两人跑进刚刚打开门的电梯,直上五楼。电梯因为老旧,速度慢得让人心慌。 「他妈的!应该要爬楼梯上去的!」 「西田老师难道真的就是凶手……」 「要不然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一定是知道幸枝没死,所以才来这里杀她的。昨晚的事,除了犯人之外,还没有其他的人知道呢。」 终于抵达五楼,电梯门打了开来。 「太好了!他那部电梯现在才要到。」 隔壁的电梯上来了。英人面向电梯摆好阵势。电梯门铿锵一声打了开来。 ——里头一个人也没有,两人看了面面相觑。 「他一定是在三楼出了电梯!」 「我们去病房看看。」 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幸枝的病房前守卫着。以防万一,所以留了一名警察在医院。英人简短地向他说明事情的始末。 「我在这里看着,能不能麻烦你去楼梯那里看看。」 「好的。你要小心点。」 警察往楼梯方向走去。 「他会来吗?」 「很难说。或许知道被你看到了,所以逃走了也不一定。总之,我们只要在这里守着,他是绝对不会硬闯进去的。」 两人站在门口,目光炯炯提高警觉。楼梯那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是不是逃走了?」 「真是那样就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中传来了玻璃被敲碎的声音。 幸枝平静地沉睡着。仓林老师把椅子拉到床边,一直望着幸枝的睡容。熄灯后的病房是昏暗的,不过因为窗帘打开,所以外面霓虹灯的红光会微微透进来,在天花板上形成奇妙的图样。 仓林老师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幸枝的脸颊。幸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之后,又再度睡着了。仓林老师深情地望着眼前这个还带着稚气的妻子。不过在他的额头上,却深深地刻画着苦恼的皱纹,似乎在诉说着心中巨大的挣扎。 「该怎么办才好呢?」 脱口说出这句话之后,老师叹了一大口气,用双手捂住了脸。 窗户 那里传来细微的声音,仓林老师抬起头,便看到一张脸孔在玻璃的另一边往这里张望。 仓林老师迅速站了起来,举起了刚才坐的椅子,向窗户丢了过去。窗户破得粉碎。 英人和真知子冲进病房。 「是他!」老师指着窗户。「他从窗户外面偷看!」 英人走向破了个大洞的窗户,留心着玻璃碎片,打开窗户,把头伸出窗外。在窗下小小的突出平台上,一名矮个子的男人紧贴着墙壁,正一步步往距离窗户数公尺远的逃生梯移动。 真知子也探出头来。 「是西田老师!」她大声喊叫。 英人望了一眼底下的道路,看到刚才走下楼梯的警察,就在医院的大门附近。 「喂!」 竭尽全力大叫了一声后,只见警察到处张望着。西田已经到达了逃生梯,而且攀过了栏杆。 「喂!这边啦!这边!」 警察这才注意到英人,因而走到窗户的正下方。 「他在逃生梯!快把他抓起来!」 警察看到一个人影正从逃生梯走下来,于是跑了上去。西田发现警察后,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反方向跑上去。 「他往上爬了!」 英人冲出病房。真知子也紧跟在后。 来到逃生梯时,西田和警察都已经在上头了。英人也开始往上爬。当他发现真知子也要跟着上来的时候—— 「你待在下面!」 「我不要!」 没时间斗嘴了。英人开始迅速往上爬,真知子虽然落在后面,但也继续向上移动。 真知子喘着气,终于爬上了屋顶,那里平坦又宽敞。逃生梯和电梯的入口位于屋顶的一角,此外还有一座水塔,电视的大型天线在即将泛白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黑线。四周还张挂着晒衣服用的绳索,让人有种走进一张网里的感觉。 他们人呢?真知子环顾四周,听到远方一个角落传来了声音。 「别乱来!」 真知子急忙趋前一看,原来警察和英人已经将西田逼到死角了。西田的手里拿着一把发着光,看起来像是刀子的东西。 「你别乱来。把刀子丢掉。」 警察一边拔枪摆好架势,一边步步向他逼近。 真知子茫然地望着这一幕恶梦般的光景。拿着刀的西田老师,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人,表情邪恶地站在那里。 「喔喔,你也在呀!」 西田发现了真知子,用力喊了她一声。「你知道这把刀是谁的吗?是小野治子的。她原本打算杀了我,说是要替朋友报仇。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所以我就先下了手。」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真知子叫喊着。 「——她们都很年轻,又有着梦想,而且还有未来。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在最美好的年纪死去。我让她们在最幸福的时刻离开人世,她们应该要感谢我才对。你也一样很美。又年轻又美丽……」 西田举起手,想要将刀扔过去。这时,尖锐的枪声响起,警察朝他开了一枪。西田的身体弹出一公尺外,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片骇人的死寂。真知子整个人僵在那里,警察和英人则跑到西田的身边。不久,传来两人对着西田说话的声音,然后警察急忙跑向电梯,英人也站了起来走向真知子。 「大概没救了。」 「凶手果然是他……」 「他一定是疯了。」 「或许吧……」 没多久,电梯走出数名医师,用担架将西田抬走。 真知子突然紧紧抱住英人。 「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已经没事了。」 「吻我。」 两人双唇交迭。背后有人咳了一声。 「你们——」年轻警官有些难以启齿。「太激烈的话,小心触犯妨害风化罪……」 但是,事情至此并没有完全结束。 西田不久之后便被宣告死亡,由于无法取得他的口供,真知子和英人只好接受警方长时间的侦讯。 媒体用特大的标题写着:「连续杀人犯?高中教师!」手冢学园也因此经常挤满周刊或是杂志的采访记者。不过因为正值暑假,所以学生们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 手冢校长向理事会提出辞呈,但理事会所有成员都拒绝接受,予以慰留。校长经过长时间思考后,决定新聘一位理事出任副校长一职,自己则继续履行校长职务。 外界对学校的评价并未如学校方面所担心的那样一落千丈。或许因为这单纯只是一名老师个性异常所引发的意外事件,所以大家才没有给校方太多的责难。反而是透过这次的意外,让手冢学园声名大噪、举国皆知。由于杂志上写的都是「优渥的环境」、「自由的校风」之类的报导,所以有许多人前来询问入学事宜,让教务处忙得不可开交。照这个情况看来,明年入学考的竞争率会提高不少呢。 媒体之所以会对学校做这样正面的报导,当然是因为学生家长之中有许多有力人士的缘故。媒体并没有报导出真知子的真实姓名,所以真知子得以避开媒体的追逐,令她松了一口气,不过同时心中也有几分落寞。 英人勇敢地保护了真知子,这让父亲正造对英人非常中意,还邀请英人毕业后到自己公司来上班,让英人欣喜不已。而真知子的喜悦,当然也是不雷而喻。 有一天,父女俩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正造竟然还问了以下的事。 「真知子。」 「什么事?」 「你喜欢神山先生吗?」 「怎么会问我这种问题呢?」 「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 「你们两个人呀,有约定要结婚吗?」 「讨厌啦!爸,你胡说什么!我们根本都还没有——」 「脸都红了。你还没有把一切都奉献给他吧?」 真知子连脖子都红了。 「不要说那些奇怪的话啦。」 「算了。总之,小心不要怀孕就好了。」 「爸爸!你是不是暍醉了?」 「不说了。不过,我是希望你能够读完大学。」 「我知道。我也是那样打算。」 「这样最好。在那之前,如果你想要结婚也无所谓,不过一定要去读大学喔。」 真知子望着父亲。 「爸爸,您是说真的吗?」 「你不想的话,我当然也不会强迫你。不过,只要对象是神山,我就无话可说。」 「谢谢您,爸爸!时候到了,我一定会告诉您的!」 真知子心中想着,距离高中毕业还有一年半;毕业后再结婚,英人去上班,自己去读大学。小孩呢?不用急,读完大学后再生也不迟。 英人现在也是公然以真知子的未婚夫自居。不过事先声明,他们两人的关系还停留在接吻的阶段。 放暑假。已经到了八月下旬,九月要补考上次延后的期末考试。暑假作业也该开始写了。这真是个难忘的暑假!有悲剧,有冒险,还有罗曼史。这种暑假大概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然而,暑假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仓林老师和幸枝失踪了。他们退掉了小金井的租屋,两人就这样消失了踪影。幸枝的父母亲担心得不得了,尤其是在发生过那种事情之后。 但是,过了不久,幸枝的父母亲收到了她写来的信。「我们两个人过得很好,请不用担心。也请不要来找我们,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信上只写着这些,没有寄信人的地址,信上盖的是 第三部 死者的学园祭 1 新学期开始 第二学期是从九月八日开始。回到学校的学生们有聊不完的话,话题的中心当然是真知子。同学们不停地问她,那时候的情况是怎么样?这些都是真的吗?让真知子几乎招架不住。 此外,c班的导师改由教音乐的三泽老师来担任。仓林老师和幸枝突然失踪的事,以学校的立场来说,并不愿意对外公布实情,所以只让三泽老师对学生们说是因为仓林老师临时有急事,必须要回乡下老家一趟,因此暂时还不能回学校。听到这个说明之后,学生们开始鼓噪,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三泽老师接着又说: 「长池幸枝因为是仓林老师的太太,所以也一起回去,目前已经暂时办理休学。」 老师说完之后,教室里发出的惊讶声,绝不亚于一只黑猩猩来教室上课时所带来的震撼。 暗恋仓林老师的学生们,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四处扬起了叹息声。真知子也装作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作出了讶异的表情,因为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大家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被宰掉。 然而,更残酷的是考试旋即举行。五天的试期结束之后,班上也在兴奋的情绪之中逐渐恢复了平静。 现在已经九月中旬,大家开始热衷于另一件事情——学园祭。 「学园祭在十一月三、四、五日举行。」 当海报贴出之后,彷佛打了个暗号,每个社团都开始积极进行准备。今年的主题是什么?怎么样安排重头戏?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大家刮目相看呢?需要的就是点子、点子、点子! 各个社团都在社团办公室里想点子,对自己社团的展示,大家都极尽保密之能事,彼此互相竞争着。学园祭期间会邀请家长以及老师们来投票,选出该年度最具特色、最优秀的社团,中选的社团下个学年度的预算可以加倍。因此,大家都卯足了全力。 真知子因为没有加入任何社团,所以照理说应该可以袖手旁观。但由于她是重大事件的亲身经历者,因此有些社团来找她听取她的经验,或是邀请她挂名当顾问,让真知子感觉自己像个国会议员似的。 和以往不同的是,美术社举办了不是「二科展」而是号称「一科展」的绘画比赛,向全校学生征稿,比赛优胜者可以独得五万圆奖金。当告示贴出之后,引起了大家的注目,而且因为评审的标准是「着重于趣味以及创新的想法」,所以有许多学生就兴起了「既然有五万圆,不妨就试试看吧」的念头。另外,告示上还写着「作品会在学园祭当天展出,若有家长愿意买,可以当场出售」的字样。这么一来,学生们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着是否会有想要买学生画作的呆子出现。 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真知子被戏剧社的总干事贵岛美树给叫住。美树是个身材高挑的美女,也是b班的优秀学生。 「你好,结城同学,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们找个地方边吃甜点边聊,好吗?」 「好啊。」 两人走进车站附近的甜食店,吃着红豆汤圆。真知子看到美树一晃眼就吃完了一碗,接着又点了第二碗,不禁睁大了眼睛。 「我爱死了甜食。」 美树说着。「对了,结城同学,我可以叫你真知子吗?」 「当然可以呀。」 「那你也直接叫我美树。事情是这样的,是关于这次学园祭我们戏剧社计划要表演的戏码。」 「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吗?」 「对于要演些什么,社员们都相当积极地参与讨论,但最后还是莫衷一是,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有人说了一句话:「我们身边不是才发生了十分戏剧化的事件吗?干脆就演这个吧。」换句话说,我们打算将你的冒险故事搬上舞台。」 「又是一些好事之徒。」 「这么做对于那些逝者虽然有些不敬,但我们绝对不是用玩笑的心情在做这件事的。是真的,因为那对我们来说毕竟是一件大事,而且再一次仔细思索这件事背后的涵意,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呀。抱歉。」 不一会儿工夫,美树的第二碗红豆汤圆又见底了。 「再来一碗。怎么样,你想不想尝试写剧本?」 真知子大吃一惊。 「我从来没有写过剧本耶。」 「没问题的啦。你只要写出大纲和事件的具体经过就行了,之后我们会再修改成适合在舞台上演出的形式。你觉得如何?」 「这个嘛……」 「请你务必帮忙!拜托啦!」 美树拱手请托。 「你别这样嘛。让我考虑一下吧。」 「真伤脑筋。」 听完真知子说明事情的经过后,英人显得兴致勃勃。 「我倒是觉得她那种想法也挺不错的,因为所有的人对于这次的事件都只是一知半解,能够利用这次机会将事情说明清楚也是很好的。」 「可是,我不会写剧本呀。」 「剧本啊……」 英人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 「我来写好了。」 「你?」 「干嘛那么诧异呢?」 「可是——你写过吗?」 「有是有,不过只是写着玩的。怎么样,愿不愿意让我尝试看看?」 「当然好啊。这样吧,我介绍戏剧社的人给你认识认识。不过……」 「不过什么?要是你不愿意——」 「不是那样的。」 「可是,我总觉得你的意愿好像不高。」 「那是因为她是个大美人。」 「谁啊?」 「戏剧社的那个女生啊。她叫作贵岛美树,不但头脑好,身材也很棒,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介绍你们认识是没问题,不过要是你因此背叛我……」 「你想太多了。」 英人笑着搂紧真知子,温柔地吻着她的双唇——先声明一下,这两个人是在真知子的房里。 「你说,那两个人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呢?」 「你是说幸枝和老师吗?」 「嗯。自从上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写信回家了。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两个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也是那么想。不过,我总觉得他们似乎和这次的事件有关连。」 「事情不是都结束了吗?」 「是啊……或许吧。」 「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嗯……」真知子一边想着一边说道。「我们已经知道西田老师是凶手了。但是,为什么被杀害的会是那三个人呢?就算是他随便挑选的,不过我认为也一定是基于某种原因吧。而且关于「画和宝石」的录像带一事,也都还没有弄清楚。就算我在视听教室所看到的事情是在作梦,不过治子的笔记本上写着录像带的事情却是事实呀。关于那件事,我们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呀。」 「或许是治子想太多了也不一定。」 「可是真是那样的话,那也太奇匿了。治子为什么会知道西田老师就是凶手呢?她又为什么要专程去买那把登山刀呢?」 英人陷入沉思。 这时,真知子的母亲出现了。 「真知子,有客人来找你。」 「是谁?」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个学生的样子。」 真知子和英人一起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的,是个看起来有点脏,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学生。 「你好,我就是真知 子。」 「久仰大名。我姓金山,就是——那个在小野家租房子的人……」 「小野?喔,是治子她家的公寓呀。」 「没错。治子经常来找我,要我帮人家写作业,让我赚了不少外快。」 「喔喔!你就是那个东大的学生?」 姓金山的男子苦笑着。 「治子似乎都是这样跟别人吹嘘的,其实正确说起来,我只是个连考了三年东京大学都落榜的重考生。」 「原来是这样子啊。」真知子笑着说道。「治子就是这样。」 「是啊,她是个很好的女孩。真没想到——实在是太可怜了。」 金山感伤地说着。 「老实说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我已经放弃继续考东大,决定要回乡下去了。」 「真的啊。」 「虽然拖了这么久,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要让你知道那件事。」 「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子的。治子常到我房间来玩,每当我在帮她写作业的时候,她就会翻阅放在我房里的杂志或是书本来打发时间。就在她被杀害的前一天,也一如往常到我房问来玩,而且还翻看了我房里的美术全集。」 「美术全集?」 「是的。其实,我对画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因为朋友欠我钱,所以我才拿了那十本美术全集作为抵押品。」 「然后呢?」 「可是,治子却看得很起劲,其间我有事外出,她还很反常地问我,可不可以继续留下来看。我告诉她,爱看多久都没关系,然后就出门了。我因办事情拖了一些时间,当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过后了。但令人讶异的是,治子竟然还在看着美术全集。她把每一本书都从书盒套中取出,堆在地上。当我问她「你在找什么?」的时候,她目光炯炯地说道:「我终于明白了,谢谢你。」然后书也没有放回盒套,就跑出去了。看她那个样子,好像是做出了重大的决定,事情非比寻常,所以我很挂记着,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因为受到了很大的震撼,因此把美术全集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就在昨天,当我在打包行李,想把不要的书卖掉的时候,才突然又想了起来——因为我从治子母亲那里听说,杀死治子的凶手是你找到的,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会比较好,因此才会到府上来叨扰。」 「谢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 「我想请问一下——」这时英人插嘴问道。「你知不知道治子对全集里面的哪些画最有兴趣?」 「因为我那时外出,所以……」 「随便一幅都可以。」 「——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 「这样啊。」 英人气馁地说道。 「抱歉,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 「哪里,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金山临走之前,英人又问道: 「那套美术全集,你还留着吗?」 「不,我昨天已经拿到旧书店去卖了。」 「真可惜……是哪家旧书店呢?」 英人从金山那里问出了旧书店的地址,并且记了下来。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金山回去之后,真知子问了英人。 「如果书还放在那家店,我想请老板让我看一下。」 「这和录像带中的「画」会有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会去那家旧书店一趟。」 「我也想跟你去,可是我等一下已经跟妈妈约好了。」 「没关系,待会儿我会打电话给你。」 「麻烦你了。」 英人匆匆离去。 不知道治子是不是从美术全集里面找到了什么线索。而她在第二天就遇害,这绝不可能是偶然。她一定是从那里头得知了西田就是凶手的蛛丝马迹。 尽管凶手西田已经死了,但是只要这些谜底一天不解开,真知子还是无法释怀——也许这次真能找到一些答案。 不过,事与愿违。当英人到达书店的时候,美术全集已经被买走了。 2 计谋 「今天的料理还可以吧?」 「吃太饱了。我还是第一次吃那种牛排呢。」 英人难过地喘着气。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那种牛排不吃上个两三份怎么行呢。」 「爸爸——」真知子说道。「肉吃太多的话,容易罹患动脉硬化喔。」 「不必为我担心。」英人这么说着。「等我有能力吃得起大鱼大肉,一定是老到牙齿都掉光的时候了。」 三个人在t饭店的西餐厅吃着饭——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在一大片玻璃窗外延展开来的夜景,沉浸在清澈、冰凉的空气之中。 真知子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洋装,跟平常不同,打扮得比较成熟。英人也是一样:整套的深蓝色西装,看起来就像是刚步入社会的上班族。 「喂,真知子,别喝太多葡萄酒。」 「无所谓。就算是喝醉了,英人也会把我抬回家的。」 「单单只是喝醉的话,那倒没关系,就怕你酒后乱性。」 「这么说太过分了吧。你难道没听过,女人喝醉酒之后会更有魅力的说法吗?」 「不管再有魅力,要是被咬上一口,那我可不愿意。」 真知子心里想着,三个人这么吃着饭,不知已经多少次了。现在,父亲和英人之间不再有任何隔阂,可以畅所欲言。 「对了。我不久前听说神山你要为这次学园祭的戏码写剧本,是真的吗?」 「那件事呀——」英人搔了搔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还听说戏剧社的学生们正全力以赴地拼命排演呢。当然,排练的内容是最高机密,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他连我都不说呢。」真知子瞪着英人。「我再怎么问他,他都只是跟我装傻。」 「那不是比较有趣吗?而且,那件事你不也很清楚?」 真是气死人了。真知子心中非常不平。无论怎么要求英人念剧本给自己听,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正面响应——提到那个事件,仓林老师和幸枝依然是行踪不明,而学校方面似乎也已经开始考虑因应的对策了。 「爸爸,您能来参加学园祭吗?」 「我既然身为理事,一定会尽量想办法参加的。」 「爸爸说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小鬼,你还说呢,要不是因为我老是失约,你哪来那么多的零用钱呀。」 三人大笑。 吃完饭,三个人下楼来,在大厅闲逛。那里有着贩卖各种舶来品的时髦商店,光看也不会让人感觉厌烦。 「那只戒指好漂亮呀!」 「哪一个?」正造隔着玻璃观望着。「那有什么好,那颗宝石算不上高级品。」 「真的吗?我觉得很漂亮呢。」 「您真是有辨识的慧眼。」英人说道。 「其实也还好——」正造笑着。「只不过我们生意人,不管对于任何东西,都必须具备分辨一流品的能力才行。」 「实在是了不起。」 三人再度向前走。这时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运动外套的女孩,从眼前的一家花店里走了出来,和这三人正好是面对面地碰在一起。 「幸枝!」 真知子停下脚步,愕然站在原地。 「真知子……」 幸枝在那一剎那露出了久别重逢的欣喜笑容,不过转瞬间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迅速转过身去跑了起来 。 「幸枝!等等!」 「你留在这里,我去追她。」 英人制止真知子之后,独自向前奔跑。 「爸爸,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开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女孩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表示仓林老师一定也回到东京来了。」 ——幸枝惊慌失措地穿过大厅,进入了错综复杂的回廊,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毫无目的地跑着。跑了一阵子之后,她停下脚步,回头确认了没有人跟上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尽管剧烈的喘息令她感到相当痛苦,不过眼前的情况却不允许她有丝毫迟疑。她观望四周,找到了写着「电梯」的标示,连忙迈开大步。 突然间,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幸枝吃惊地停下脚步。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呀。」英人说道。「我们好好谈谈吧。」 ——真知子焦急地等着英人回来。 「啊,你可回来了。情况如何?」 「没追到。」英人摇了摇头。「我到处找了又找,就是没看到她人。抱歉。」 「这也没办法啊。」正造说道。「饭店里能够藏身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逃跑呢?我真的想不通耶。」 「想再多也是没用的。走吧,我们回去吧。」 三人踏上了归途。真知子在车上几乎是一语不发。那一瞬间绽露在幸枝脸庞上的笑容,就像从前那般的熟悉。然而,她为什么又会突然逃走呢?为什么?为什么?真知子陷入沉思。 「你好。」 「啊,是结城家的小姐呀,欢迎光临。你好久没来了呢。」 这是一家位于赤坂,真知子常去的服饰店。店面虽然不大,不过举凡牛仔裤到晚礼服通通都有,而且眼光独到品味极高。经营这家店的,是一位叫作水木靖子,年约四十岁、气质优雅的妇人。 真知子一到东京没多久,就在母亲朋友的介绍之下来到了这家店。因为她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在这里选的,所以水木靖子当然也很殷勤地主动替真知子挑选合适的衣服。 「来了一件非常适合你的连身洋装,我特地留给你呢。」 「哇啊,真想穿穿看。不过我有点胖,穿得下吗?」 「没问题的啦,先穿穿看再说。」 「好吧。」 穿上之后,真知子果然喜欢得不得了,简直就像订作般合身,而且穿起来很舒服。 「我要买这件。」 「谢谢。博子,帮小姐包起来。」 这位也是熟面孔的年轻女孩,利落地将洋装折好放进纸盒里。这时,传来了电话铃声,水木靖子于是走进位于后方的办公室。真知子在店里随意走着,浏览放在地上的布料以及样本。 「对了!」博子像是突然想到。「上回那件衬衫和牛仔裤,结果来得及穿吗?」 「衬衫和牛仔裤?」真知子反问。「你指的是什么啊?」 「唉呀,糟糕。」博子用手捣住了嘴。「这件事是不能让你知道的。」 「不能让我知道?博子请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嘛。」 「真是伤脑筋,千万别让老师知道是我告诉你的喔,因为她不许我说出去。」 所谓的老师指的就是水木靖子,因为博子在这里跟她学服装设计。 「我绝对不会说的。快告诉我是什么事?」 「这么看来,你一点都没发现嘛。实在是太成功了。」 「快告诉我吧。」 「前些时候——离现在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大约在晚上十二点左右,你妈妈突然来到我们店里。」 「我妈妈?」 「是的。那天我们刚好留下来赶一份工作,不过,还是吓了一大跳。」 「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告诉我们,你之前在这里买的那件运动衬衫和牛仔裤被香烟头烫到,而且你是为了隔天要穿去郊游,才事先拿出来放着的。由于你非常喜欢那套衣服,所以要是你知道衣服不能穿了,一定会很生气。她问我们店里还有没有一模一样的衣服,要是有的话,她想买回去,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换过来,这样你就不会发现了。因为这并非普通客人的要求,加上她的态度看起来又那么认真,所以我和老师把所有的库存品都翻遍了,才总算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衣服。」 「什么样子的衬衫?」 「就是你在六月份左右买的那件深蓝色素面的……你不是跟牛仔裤同时买的吗?」 「喔喔——是啊,我想起来了。」真知子努力佯装平静。「这么说,我妈有买到衣服回去啰。」 「是啊,那时出租车还在门口等着呢,所以她匆匆忙忙就回去了。临走时,她还交代我们绝对不能让你知道这件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嘛,是什么时候啊……」 「是不是七月……底左右?」 「对对对,没错!是七月三十日那天晚上。我确定。因为我记得第二天是我朋友的婚礼,我一直想着要早点回家。选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举行婚礼,够古怪了吧?我想受邀的人一定都会为了该穿什么而大伤脑筋吧。不过呢,我那个朋友本来就是怪人一个。」 真知子早就没在听博子说话了。不知何时,她拎了个装着洋装的纸盒走出那家店。 茫然地走在赤坂的闹区,完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啊啊,怎么会这个样子! 难怪在那件衬衫上找不到一丁点的破洞,牛仔裤也是干干净净的,因为自己穿的是一模一样的新衣服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然答案很明显,但要正视那个答案却教人心生畏惧。不过,无论愿不愿意,都必须接受。 真知子在七月三十日那天晚上,偷偷潜入学校的事、在视听教室所看到听到的事,以及被人用药迷晕的事——这些全都千真万确地发生过!绝对不是一场梦。为了让真知子认定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只是一场梦境,他们专程去找了一模一样的衣服,而且让她睡在自己的房间床上。除此之外,学校方面为了不让现场遗留下司机们的烟蒂或其他的东西,还特地整理了一番。至于那个秘密通道呢?这个地方一定早就被别人知道了。而钩到衬衫的铁丝,只消用钳子将末端修圆就看不出来了——仅仅为了真知子一人,这些人真是大费周章啊。 话虽如此,但知道自己的母亲也参与了这整个计谋,还是令真知子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震撼。既然妈妈知道,那么爸爸是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该相信谁才好呢? 3 前一夜 「明天就是学园祭了。」 「是呀……」 英人望着真知子。 「怎么了?」 「什么?」 「你最近总是无精打采的。」 「真的吗?不会啊。」 「怎么不会,你老是一个人在发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呀。」 房里的音响流泄出韦瓦第的乐章——真知子并没有把父母亲骗了自己的事告诉英人。也许说出来后心里会好过些,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说。 「明天我也是一大早就会过去,因为想要看她们排演。」 「你真的很热心。」 「没什么啦,只不过因为平常很少有这种机会。搞不好你看了之后会觉得失望也不一定喔。」 「爸爸说他明天也会去。」 「那太好了。希望他看过后能够满意。」 「戏码是什么?还不能告诉我吗?」 「现在 可以说了。剧名是「死者的学园祭」。」 真知子不寒而栗。 「感觉好好像阴森森的。」 「那也没办法,谁叫内容本身就是那样子的呢。」 「会很恐怖吗?」 「我想还不致于看了之后会晕倒吧。」 真知子看了一下手表。 「已经九点了——要回去了吗?」 「也好。」 「要不要喝杯咖啡再走?我来泡。」 「那就麻烦你了。」 真知子端着咖啡走进房里,只见英人心不在焉地站在窗边,眺望着窗外。真知子坐在床边,喝着咖啡。 「你看着窗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想啊——将来,你一定会是个好太太。」 英人的语气听来有些生疏,这让真知子颇为在意。 「只要深爱对方,相信每个女人都会是个好太太,不是吗?」 「嗯——那也不见得。」英人握着真知子的手。「彼此相爱和能不能成为一对好夫妻,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你怎么会那么说呢?英人,你今天好奇怪呀。」 「是吗?可能是一颗心还定不下来的缘故吧。为了明天的事情。」 「听起来好像学园祭是你的人生大事似的。」 英人用有点讶异的眼神望着真知子,不久后说道: 「——那我先回去了。代我向你爸妈打个招呼。」说完站了起来。 「知道了。明天学校见。」 两人来到玄关,真知子抬起头来闭上眼睛。他们已经养成了晚上分手时都要亲吻的习惯,但今天英人却突然抱紧了真知子。真知子吓了一跳而想要逃开,不过立刻就不再抗拒,任凭英人摆布。和往常温柔的吻别不同,那是一种炽热的激烈感受。真知子因而感到有些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英人和平常截然不同,从来没有这么热情地表达出感情。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他放开真知子后,像是要望穿她似地,盯着看个不停。 「——那明天见。」 英人说完之后,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了玄关。 留在那里的真知子,还没有从刚才的亲吻中回过神来,呆立在那里——好奇怪,刚才的亲吻,好像是以后不会再见面的吻别…… 回到自己房内,真知子熄了灯,躺在床上。在黑暗的房里,一直躺着不动,会让人心情沉淀下来。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在天花板上画出了一条淡淡的白色带子。 一个人独处真好。当然,跟英人在一起也很愉快。不过,恋爱总是情绪波涛汹涌,少了宁静——宁静啊…… 自从真知子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就算待在家中,也无法获得宁静。如果连自己的父母亲都不能信任,那么家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话又说回来了,在视听教室的奇怪景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爸妈和那件事有什么关连呢?在看到那个状况之前,已经有三个学生被杀害,真知子却能够毫发无伤,而且还有人故布疑阵,让自己以为是在作梦,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真知子至今唯一确信的是,那三名学生虽然是西田杀死的,但一定和视听教室那件事脱离不了关系。 不过,这么一来,爸妈和三名学生的杀人事件就会有所牵连了…… 所有的事情都像谜一般。仓林老师和幸枝的失踪,不知道是不是也和这有什么关系?不可能连他们两个人都牵涉到杀人事件吧!不过,那掉落下来的钢筋,或许不是针对真知子,而是冲着幸枝而来的,而且西田又打算偷偷潜入幸枝的病房。如此看来,幸枝他们应该知道一些隐情吧。 仓林老师事后对他那句「非得弄清楚不可」的自言自语所做的说明,其实不过是套敷衍的说词罢了。或许老师早就怀疑西田是杀人凶手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保持沉默呢…… 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每个人都在说谎,而且在背地里讪笑着自己。真知子感到分外悲伤。 玄关传来了声响,没多久后惠子来到了真知子的卧房。 「真知子—睡了吗?」 「还没呢。」 「神山回去啦?」 「他刚走。」 「喔。我买了很好吃的日式甜点回来,你要不要吃一点?」 真知子迟疑了一会儿。 「我马上过去。」说着便爬了起来。 到客厅的时候,惠子已经泡好带着涩味的日本茶等在那儿了。 「都那么晚了,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呀?」 「是啊,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才对。」 真知子突然在妈妈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神情。 ——瞬间,她兴起了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全说出来的念头。 「妈妈,我想问你一些事——」 「什么事?」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真知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啊?」惠子担心地问道。「是关于神山的事吗?」 「不是的。是关于妈妈的事。妈妈和爸爸的事。」 「我们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妈妈!」 真知子打算毫不保留地说出心中的话,连珠炮似地说道: 「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些什么?爸爸和你为什么要连手欺骗我!我全都知道了!告诉我!你们究竟瞒着我什么?」 惠子睁大了眼睛,直视真知子那彷佛熊熊燃烧的眼神,接着突然撇开视线。 「——你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些话来呢?可把妈妈给吓坏了。」 「妈妈!这一点都不像是你呀。我知道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勉强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你而言一定是件相当吃力的苦差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论知道了什么,我都能够平静接受的。所以,求求你,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惠子一直低着头,默默不语。冗长的沉默持续萦绕在两人之间。真知子感觉得出妈妈已经动摇了,她一定会说出来的。一定…… 惠子抬起了头。 「——真知子。」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惠子像是获得解脱似地,立刻站起来去接听电话。 「喂——我就是——喔喔,是大岛太太呀,好久没跟你联络了——哪里哪里……」 真知子返回自己的房间——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妈妈还没讲完电话,爸爸就回来了。真知子连忙钻进被窝里,这时她的房门被稍微推了开来。 「——你睡了吗?」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真知子把头埋在枕中,一动也不动。不久,门被关了起来,接着听到妈妈说了声:「你回来了啊。」 真知子的眼中渗出了泪水。到底有什么事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对于这个莫名的预感,真知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害怕着明天的到来。 4 学园祭 十一月三日。一早就是个万里无云的晴空,多少洗去了昨晚真知子心中的阴霾。 今天是学园祭。真知子决定要忘记一切,好好地玩。起码在今天这一天。 她很快地吃完早餐,离开家门。父亲说会在中午以前到校。在国立站下车后,看到一大群学生走向学校。大家的脚步非常轻快,丝毫不似平常上学时的沉重步伐。 真知子心中想着,不知道英人到学校了没有。他的热心投入实在令人感到有些讶异。「死者的学园祭」——带点阴森感觉的剧名,不过因为上演的是真实发生过的悲惨事件,所以这也还可以接受。总之,期待好戏上场就是了。 戏剧的开演是在下午两点半,至于上午,就随便逛逛其他的摊位好了。 校门口装饰了一个像是凯旋门的拱门。那并不是用纸箱的纸做成的粗糙品,而是以木板钉成的豪华装饰品。门上写着「武藏野祭」四个大字。手冢学园的学园祭就是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对了,爸爸有时候好像也会把学校叫成「武藏野学园」。 进入校门后,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们在那里分发着节目表以及摊位导览图。翻开节目表,只见戏剧社所要表演的剧目名称,被打上了大大的「?」。 理论上,手冢学园的学生人数并不多,所以社团活应该不会太活跃才对,但是凭借着学生们的热忱和雄厚的经济能力,每一个社团都卯足了劲要展现最好的一面。 真知子每次遇到熟人,总会停下来闲聊几句,然后又继续去逛摊位。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到场的家长并不多。有些摊位还没准备好,正在做最后的冲刺。普遍而言,最受欢迎的是音乐社和电影研究社的摊位,因为这些地方会播放爵士乐或是摇滚乐以及电影原声乐,甚至还免费提供冰凉的饮料,所以当大家走累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往这里聚集过来。 跟这些广受欢迎的社团比起来,社会社、新闻社、历史研究社以及化学社之类的社团,由于展示内容就像学校上课的延伸,因此相形之下显得非常冷清。前往化学社的摊位时,只见同班同学愁眉不展地独自待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等待会儿人多一点的时候,一定会有人进来参观的。」 真知子安慰着同学。 「本来我们有个一定会受到好评的企画案,却被老师否决掉了。」同学发着牢骚。 「什么样的企画案?」 「就是「简易炸弹制造法」。」 最让人讶异的是地质学社的展示。她们在天花板上垂吊着为数众多的碗状怪物,几乎要淹没整个教室。 「这是什么?」 「天象仪。」 在地板的正中央,有一个非常奇怪的机器,还放了一圈椅子,绕着那个机器。 「做这些东西很辛苦吧?」 「是的。」负责的同学高兴地说道。「几乎所有的预算都花在这个上面。」 「你们是用什么方法才把东西吊起来的?」 「用缆绳。」 「不会掉下来吗?」 「我也不知道。」负责顾摊位的同学耸了耸肩。「我想,大概没问题吧……」 校园里还有许多贩卖食物的摊位,有黑轮、章鱼烧、鲷鱼烧,选有烤鸡串。幸好没有可以小酌一杯的摊位。 操场上有人正在放风筝。学校有个「风筝社」,她们放着形形色色的风筝相互竞赛。万里无云的晴空配上五颜六色的风筝,是最佳的组合。几乎让人有过年的错觉。 真知子走到美术社的展示教室。那里正在举行所谓「一科展」的展览,整间教室排满了想要夺取五万圆奖金的作品。看了一圈之后,并没有找到那种可以卖给家长们的作品。比赛结果会在中午发表,然后就是表扬大会,接着就看能卖出几幅作品了。 这里还有一个专门为想要买画的人而设的服务台,令人惊讶的是,手冢校长竟然腼腆地坐在那里。 真知子跟校长打了声招呼。 「因为这些义卖的钱会拿来作为学校图书馆的购书经费,所以她们硬是推我出来,看能不能多卖一点——」校长笑着说。 不久,到了中午。真知子想去大礼堂找英人,但是戏剧社的社员却站在门口,坚持在开演前不准任何人进入。真知子心想,她们实在是太小题大作了。 已经十二点了,真知子于是转往学生餐厅。父亲说要是能来一定会赶过来,但是到现在仍然不见他的踪影。大概是太忙了吧。 吃完饭走出餐厅时,家长人数也增加了许多,气氛因此热闹了起来。校内广播通知大家: 「现在即将公布美术社所举办的「一科展」得奖者,并且进行颁奖。请各位贵宾前往美术社的展示教室集合。」 真知子在园游会的摊位吃了鲷鱼烧之后,才前往美术社的展览教室,没想到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五万圆奖金好像是由三年级的某一个学生获得,现场一片闹哄哄的。班上的一位同学走过来打招呼。 「结城同学,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 「听说有许多家长想要买展览的画作呢。」 「真的呀?」 「据说已经卖了七八幅了呢,而且还都是以五千圆或是一万圆的高价成交的喔。现在,校长为了要包装那些画作,一个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世界上真是什么怪人都有。」 「对了,戏剧快要开演了,要不要一起去呢?」 「好啊。」 这时,一名中年绅士抱着用报纸包着的大包裹,从人群中走出来。看来也是那些怪人中的其中一个。他吃力地拿着大型画作,从真知子身边走了过去。 刹那间,真知子突然觉得那位绅士的面孔很眼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 「唉呀,你还在磨蹭些什么啊?」 在同学的催促下,真知子赶紧前往礼堂。 「大家对这出戏的评价似乎颇高呢。」 「是啊。」 「你是不是也是里头的角色之一?」 「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 「喔,是吗?不过这出戏能揭露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很让人期待呢。」 真知子心想,那并非事件的全貌。我还有秘密没告诉英人。或许,这个秘密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所在…… 真知子突然停下脚步——刚刚那位抱着一幅画离去的绅士。对了,他就是那天晚上坐在视听教室里众多男人中的其中一个。一定错不了。 真知子原本想要折回去,不过都已经走了一大段路了,所以还是断了这个念头,走进了礼堂。 距离开演还有二十分钟,不过观众席却已经坐满了七成。现场一片嘈杂。 「爸爸到底怎么搞的嘛……」 真知子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不断地四处张望,不过还是没见到父亲的人影。其间,大批的观众蜂拥而至,不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座无虚席。 开场前五分钟,总算看到了爸爸和校长一起走进礼堂。真知子挥了挥手,爸爸也看到她了,对她招招手。爸爸和校长走向前面预留的贵宾席。 马上就要开演了。真知子因为期待与不安而坐立难安。当开场的鸣笛声响起之后,礼堂内立即变得一片漆黑,喧闹声也彷佛潮水般退去,终至寂静,这时司仪开口宣布: 「本剧「死者的学园祭」,现在正式开演。」 布幕静静地缓缓上升——真知子几乎要失声叫了出来。昏暗的舞台上,挂着一大幅穿着水手服的女孩相片,相框还系着黑色的蝴蝶结。整个舞台就只有那个地方打着灯光。相片里的女孩,既不是小野治子,也不是细川恭子或是柳田真弓。 而是那位在大阪的高中,从阳台坠楼身亡的山崎由子。 「死者的学园祭」 作者·神山英人 前言 黑暗的舞台。山崎由子的照片从上面缓缓降下,灯光打在照片上。 作者在聚光灯的照射中,登上舞台。 作者「各位来宾,谢谢大家前来观赏这出戏。作者突然出现在舞台上,或许有些不成体统,不过,就像有些书本会有献辞一样,我也想在这里尝试使用同样的手法。这出戏,除了要献给各位来宾的三名不幸亡故的朋友之外,同时也要献给这位 女同学(手指着山崎由子的照片)。或许没有人认识这位女同学,但是她的死,却和这次的悲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连。各位马上就可以从剧中得到答案……男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作者退场。舞台变暗。 * 英人认识山崎由子……真知子由于过于讶异,差一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真知子曾经告诉英人关于由子的事情,不过,那时完全看不出来英人认识由子。这倒让真知子想起了英人是从大阪来的…… * 第一场 舞台中央打上灯光时,只见三具白木棺材并排在一起。(庄严的乐声)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声音「……醒来吧!醒来吧!这里是死亡国度,是你们的国度。在这里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既没有白昼也没有黑夜。有的只是虚无……只有空虚。还这么年轻就如此悲惨地被送到这个国度来的人们呀……快醒来吧!」 棺材的盖子发出嘎嘎的声响,一点一点地打开来。当盖子完全打开时,从里面走出了穿着制服的小野治子、细川恭子、柳川真弓三个人。 * 剎时,场内扬起了惨叫声,就好像是那三个亡魂真的出现似的。真知子也感到背脊有一股凉飕飕的寒意。实在是太像了。不管是体型,还是发型都模仿得维妙维肖,像得令人毛骨悚然——接着,场内弥漫着死寂。 * 恭子「(发抖)……好冷……好冷。」 真弓「真的耶……啊啊,这是哪里?是哪里呀?怎么这么暗,这么孤寂呢……」 治子「振作点!这里是死亡世界。是我们活着的时候绝对看不到,一旦看到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人世间的世界……」 突然,刚才的「声音」又说话了。 声音「没错!这里的确是死亡世界。」 三人吃惊地看着四周。 治子「谁?你是谁?你在哪里?」 声音「我可以说是无所不在,也可以说是根本就不存在。我是阴间的守护者。」 治子「喔喔!那么,请你告诉我。阴间,平常就是这么黑暗的吗?」 真弓「是这么寒冷的吗?」 恭子「是这么寂寞的吗?」 声音「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宁静。还有另一个充满了祥和与悠闲的国度。」 治子「在哪里?」 声音「就在离你们很近的地方……不过,你们不能去那里。」 治子「为什么?为什么呢?」 声音「因为你们的死尚未结束。」 恭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声音「你们自己应该相当清楚。你们是被杀害的,除非知道是谁杀了你们,否则你们的死就无法结束。」 治子「为什么……换句话说,我们必须待在这里,直到凶手被找到为止吗?」 真弓「要一直待在这个黑暗的地方?」 恭子「喔喔,我不要!」 突然,从舞台后方传来了好几名男女如歌唱般的声音。 男人和女人们的声音「是谁……是谁……杀了我们的人究竟是谁……」 恭子「那是什么?」 真弓「为什么听起来如此悲戚!」 声音「那些都是跟你们一样,因为遭到杀害而被送到这里的人们。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在四处寻找杀死自己的凶手。」 治子「要找到什么时候?」 声音「几年……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 恭子「要这么久!」 声音「你们最好也快去寻找吧。去寻找那个杀了自己的凶手……再见了,等你们找到的时候再见吧!」 治子「等等!请等一下!」 声音「还有什么事要问吗?」 治子「我们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害的。不过不同的是,我知道谁是凶手。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还会来到这里呢?」 声音「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治子「真正的?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吗?」 声音「不单单只是亲手杀人的人,应该还有个人躲在背地里操纵着这个人才对。除非揪出这个人,否则根本不算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真弓「有人在背地里……」 恭子「那会是谁呢?」 治子「(对着「声音」呼喊)求求你!请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都还只是年轻的高中生。如果你同情我们,就请助我们一臂之力,协助我们找到那个真正的凶手!」 恭子·真弓「求求你!」 沉寂了片刻——不久「声音」终于回答。 声音「——好吧。你们就先告诉我整件事情的始末吧。」 治子「谢谢你!」 声音「……首先,一个一个告诉我自己是怎么死的。」 恭子「第一个死的人是我……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事情发生在我从朋友家回家的路上。」 舞台转暗。 第二场 昏暗的舞台,猛烈的雨声。恭子撑着雨伞,从舞台右侧小跑步出场。 恭子「……这场雨真是烦死人了。我真不应该玩到这么晚的……」 舞台左侧,穿着雨衣的男人(西田)竖着衣领,像是怕被人看到脸孔似地遮遮掩掩地出场。他很快地从恭子旁边擦身而过,接着退场。 恭子停下脚步,目送穿着雨衣的男人。 恭子「奇怪了……刚刚那个人我好像曾经见过。会是谁啊——对了,跟那位老师长得好像喔。不过,怎么可能会是他呢?老师不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很怕被人看到脸孔,一直遮遮掩掩的……算了算了,一定是我多心了,还是继续赶路吧。全身都湿透了,冷得叫人受不了呀。」 走没几步,恭子就被绊倒了。 恭子「糟糕。脚扭伤了……好痛!唉喔,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她蹲下来搓揉着脚。这时听到后方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明亮的灯光照了过来。 恭子「后面有车。得闪到旁边才行……」 突然,汽车的声音变得好大,恭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恭子「救命啊!」 灯光从右侧扫向左侧贯穿了整个舞台,接着砰地响起了撞击的声音。 恭子倒卧在舞台的正中央。旁边放着一把扭曲变形的雨伞。 穿着雨衣的男人从左侧登场。 穿着雨衣的男人「我还是下手了……原来这就是杀人,比想象中要简单多了。我虽然对她做出如此残忍的事,但我也是有苦衷的呀。你就认命吧,就当自己运气不好。」 穿着雨衣的男人走到倒在地上的恭子身边,仔细察看。他突然站起来。 穿着雨衣的男人「她还活着!怎么会这样!可恶……这下怎么办?不,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她。我刚刚为了确认她的身分,还刻意跟她擦身而过,搞不好她有注意到我……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不过也非得这样做不可了。」 穿着雨衣的男人消失在左侧。从左侧传出的汽车声,逐渐变大。舞台转暗。 恭子的声音「——就这样,犯人再度倒车,将当时仍有气息的我给辗死了……」 声音「实在是太凄惨了!」 恭子的声音「之后的事,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真弓的声音「接下来轮到我。」 声音「说来听听吧。」 真弓的声音「那一天,我留在学校里。我一直期待着去弹那部放在大礼堂的平台式钢琴。由于发表会就快到了,所以 我练得很勤。然而现在,我却无法再弹琴了……」 昏暗的舞台,傅出了悠扬的琴声。 第三场 舞台由暗转明。 舞台的一端摆放着一架钢琴,真弓正在弹奏着。弹的是肖邦的曲子。她忘情地愈弹愈愉快。 西田出现在舞台的另一侧。 西田「弹得真好。音乐的节奏有如心脏的脉动一般,听起来真是叫人舒畅。啊啊!我好歹也算是个艺术家,要我硬生生地将她从音乐女神的怀抱中夺走,我也是很为难的!可是,现在并不是犹豫的时候。这攸关着我自己的命呀——请原谅我吧。这就是宿命,是你的命运。」 田爬上了舞台旁边的梯子。 不久之后,西田出现在位于天花板下能够俯视舞台中央的通道上。(灯光一直追随着西田) 西田「……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只是无忧无虑地弹着钢琴。可怜的孩子。不过,能够在青春岁月中最美丽的时候死去,未尝不是件幸福的事。因为整个人生的苦难,或许你只浅尝了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而已——没错。就选在还没看清这污浊人世的黄金时刻凋零吧。好了,不能再磨蹭下去……嘘!有人来了。」 三泽老师登场。她走向正弹着琴的真弓。 三泽「真弓同学,你真是用功。」 真弓「啊,是三泽老师。」 三泽「你进步得真不少。发表会就快到了吧。」 真弓「是的——我没有什么把握。」 三泽「别说这种话。别人我不敢说,你是绝对没问题的。好好练习吧。」 真弓「好!谢谢老师。」 三泽老师退场。 真弓又开始弹起钢琴。 西田「(松了一口气)唉呀呀,真把我给吓坏了……动手吧。」 西田拿出螺丝起子,开始松开照明灯上的一枚螺丝。 西田「……好,只要我现在松手,这盏沉甸甸的照明灯就会直落舞台。接下来,我得将一枚螺丝……」 西田将松开的螺丝往底下一丢。螺丝发出铿锵的声音,在舞台上滚动着。 真弓「(停下手)咦?什么声音……是什么呢?好像有个发光的东西掉下来了。」 真弓从琴椅上站起来,走到舞台中央,蹲在地上。 真弓「原来是螺丝呀。会是从哪儿松掉的呢……」 西田「就待在那里。别动别动。你所怀念的那位朋友在等着你呢,现在,我就把你送到她那儿去。」 西田松开手,只见照明灯落向了低着头的真弓。 舞台一片漆黑——撞击的声音。 * 这时,场内「危险!」「住手!」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真知子也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灯具砸到了扮演真弓的学生,全身战栗不已。不过,那盏灯当然是用瓦楞纸之类的东西作成的——那个画面跟自己当初所推测的如出一辙。位于通道下方的铁丝网还刻意被事先取了下来。真知子心想,真是大费周章啊。 问题就在于第三个死亡的治子死亡的经过。英人究竟会如何描述呢…… * 真弓的声音「——我就这样被杀了。没想到之前所弹奏的「离别曲」,真的成了我的诀别曲……」 声音「真可怜,实在是太可邻了!」 治子「最后是我。两位挚友纷纷遭到毒手,我也因此燃起了对凶手展开报复的信念。唉唉,现在想来还是很不甘心!至少在死前,应该拿刀子捅他一刀的!」 声音「冷静点!冷静点!」 治子「是……我早就怀疑西田老师是凶手了。这件事我稍后再告诉你……我决心亲手报复,于是打了通电话给西田老师……」 第四场 舞台由暗转明。治子的家中。舞台的左半部是治子的房间,摆设着书桌和椅子,以及书架等等。 右半部则是走廊和浴室,有洗脸台、镜子。走廊上还放着一具电话。 治子正在打电话。 治子「喂喂——您是西田老师吧。我是小野治子——没错,我就是恭子和真弓的好朋友治子。我有话想跟您谈谈,想约您在学校见个面——是的,就待会儿吧。您晚上比较方便是吗?您应该知道我要谈些什么才对。老师您杀了恭子和真弓——我全都知道。那么今晚十点,我们就约在学校的后门……」 治子挂上了电话。 治子「这下已经无路可退了。事到如今,非做不可了……」 治子回到房间,从书桌里拿出了一把散发着锐利光芒的刀子。 治子「啊啊!恭子、真弓,我一定会用这把刀替你们报仇的。虽然我是个一看到血就会浑身不舒服的人,不过这一次,我非用这把刀将那个可憎的家伙刺个千疮百孔不可!即使被杀,我也要在死前晈断他的喉咙!恭子、真弓,你们死的时候一定相当痛苦吧。请原谅我,都是我出的那个恶作剧的点子害了你们。现在我总算明白一切了……」 治子突然想到—— 治子「对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我看还是先留封信吧……」 治子坐到书桌前,开始动笔写信。 舞台暗了几秒钟。 接着再度亮了起来。 治子从椅子上起身。 治子「大功告成了。万一我死了,这封信应该足以让真相大白——唉呀,手被墨水弄脏了。」 治子穿过走廊,进入浴室。站在洗脸台前,摘下眼镜,洗着手和脸。 西田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手里握着晒衣服用的绳索。 西田悄悄地潜入浴室。 治子洗完之后,拿了条毛巾擦脸。西田一步步靠近她的背后,作成圈状的绳索突然套住了治子的脖子。 治子「啊!啊……啊……」 治子手脚不停地抽搐着,然而西田却将绳圈勒得更紧。 不久之后,治子软绵绵地倒卧在地上。 西田「真是千钧一发……这么一来,三个人都解决掉了。对了,要是留下信什么的可不妙。」 西田走向治子的房间,找到了信和刀子。 西田「这把刀是做什么用的?(大略看了一下信的内容)……真吓人!原来她打算用这个来杀我!那个小丫头。」 西田将刀和信放进口袋之后,拿了张椅子回到浴室。 西田「接下来只要把这家伙伪装成自杀,就大功告成了。」 西田抬起了治子。 舞台变暗。 治子的声音「就这样,我还没能够完成复仇的心愿,就被杀死了。凶手还故布疑阵让我看起来像是上吊自杀的样子……」 聚光灯照在于浴室上吊的治子身上。 舞台变暗。 第五场 与第一场同。空荡荡的舞台,并排着三具空棺材。 治子、真弓、恭子三人。 声音「你们三人被杀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那么,我要问第三位女生。」 治子「是!」 声音「你为什么会知道犯人是谁?」 治子「这得从五月的某一天晚上说起。那天晚上,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结果却被人夺走了性命。」 声音「好吧。就从那件事说起好了。」 舞台变暗。 治子的声音「五月的某一天晚上,我们三人偷偷潜入了视听教室……」 第六场 舞台正中央的内侧,放着一台没有影像的大型电视。旁边是电话,电视画面对着观众席。电视前面放着五六排长板凳。舞台右侧有一个屏风,还放着一台录像机。 治子、恭 子、真弓三人四处张望,从里面偷偷走了出来。 恭子「喂,没问题吧?会不会被别人发现呀?」 真弓「这种地方是没有人会来的。」 治子「而且今天又是开家长会的日子,老师们都去了那边,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就算是被发现,也只要道歉就可以了。」 三人在找寻录像机。 治子「找到了,找到了。」 真弓「快放来看看。」 恭子「不知道录了什么东西?」 真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放来看嘛。」 治子「喂,你不是看到西田老师小心翼翼地抱着这卷录像带进来吗?那一定事有蹊跷。肯定是非比寻常的内容。」 恭子「那就快来看吧!」 治子打开了电源,三人聚集在电视机前。电视上放映着古老的肖像画。 恭子「只不过是画嘛。」 肖像画消失,变成了风景画。 真弓「这也是画呀。」 电视上接二连三出现不同的画。 治子「搞什么嘛……大概录的是那些美术节目什么的吧。真无聊。」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灿烂夺目的宝石。 真弓「喂,你们看!」 治子「好漂亮呀!」 恭子「美极了!」 接着是一连串的宝石相片,三人都看呆了。 治子「不过,真奇怪。为什么这里面会有这些东西呢?」 真弓「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漂亮就好了。」 手上拿着烟斗的西田,从舞台左侧走了出来。三人都没有注意到。 西田走到录像机旁边,关掉电源。 三人大吃一惊,尖叫着回过头来。 西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三人乖乖地站着。 西田「你们应该知道这里是不准随便进来的吧。」 治子「对不起。因为很好奇,所以就……」 恭子「我们猜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西田「好,算了吧。这次饶了你们。不过,不要告诉别人你们来过这里喔。」 三人「知道了!」 西田「快回去吧。」 三人「真对不起。」 三人鞠了躬之后,匆忙退场。 西田立刻拿起电话,拨了号码。 西田「喂,我是西田……糟糕了,有学生擅自闯入,看到了那卷录像带……对不起。都是我一时疏忽……该怎么办呢……那三个人吗?我当然知道……是的……我知道了。让我试试看。」 西田挂断电话。 西田「真是一群蠢才,竟然看了那些东西。虽然她们很可怜,但我也没办法。如果不先下手,自己的命就不保了。好,就先调查三人的住处,然后再来拟定策略……」 西田退场。 * 真知子看到画和宝石的录像带时,大吃一惊。英人到底是从哪里得到那卷录像带的呢?不过,英人是不是把所有的谜都解开了?如果不是,那么这场戏就应该还没有结束。话又说回来了,他为什么要瞒着真知子呢…… * 舞台变暗。 声音「录像带中的画面,意味着什么呢?」 治子的声音「那时候的我也弄不清楚。不过现在终于知道了。我有一次翻阅美术书籍的时候,找到了画面中出现的画作。经过调查之后,发现这些画都有一个共通点。」 声音「什么共通点?」 治子的声音「那些画作都是下落不明的赃物。」 声音「原来如此……」 治子的声音「因此,西田老师才会因为被我们看到那卷录像带,而有了杀人灭口的念头。这是我可以确定的。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例如有没有人在幕后指使西田老师之类的……」 声音「等等!让我告诉你吧。」 治子的声音「你知道呀!」 声音「我可以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的世界里。当然这只限定在特殊的场合才办得到……你们的悲惨命运触动了我的恻隐之心。虽然我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我可以将刚才接着下来的画面,重现给你们看——要仔细看喔。」 舞台变亮。与之前同一场景。长板凳上坐着穿西装的a、b、c、d四名男子,舞台中央的电视机前,站着一名戴眼镜的男士。治子、真弓、恭子在一旁看着。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一幅风景画。 戴眼镜的男士「各位意下如何?这可是梵谷的经典之作。」 男人a「这应该就是那幅在三年前被偷的作品吧——」 戴眼镜的男士「没错。转了几手,最后落入了我们的手中。这可是价值连城呢。」 男人b「一千万!」 戴眼镜的男士「(笑)别开玩笑了。这跟平常的买卖可是不同的。」 男人c「一千两百万!」 戴眼镜的男士「买到这幅画,您就可以独自拥有梵谷。而且可以将它藏在家中深处,独自享有。这跟在美术馆里,和一群门外汉挤在一起看画是不同的喔。」 男人b「一千五百万!」 戴眼镜的男士「有没有人要出更高的价钱?我们可是千辛万苦才拿到这幅画的呢。你们也该为我们着想吧。」 男人d「一千七百万!」 男人b「两千万!」 治子「他们在做什么呀?是在卖那幅画吗?」 声音「没错。」 恭子「这么说来,他们是在这里买卖那些被偷走的名画啰?」 治子「居然是在学校里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间,拍卖会仍在持续进行着。 治子「那么,宝石应该也是同样的状况才对。那些大有来头的高价品,全都是偷来的吧。」 真弓「那么,那卷录像带……」 治子「还不是因为搬真品太过危险,所以只好录制成录像带,以此来进行交易。」 恭子「竟然在教室里进行那种勾当!不过,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是谁呢?不是西田老师吧?」 声音「等等!我们再多听一些。」 拍卖会持续进行中。 男人c 「三千万!」 戴眼镜的男士「还有没有更高的价钱?那么,我们就以三千万让出这幅画。」 男人c「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画?」 戴眼镜的男士「交画的方式一定要非常小心谨慎才行。万一被警方盯上那就糟糕了。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有了腹案。」 男人c「时间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戴眼镜的男士「我可以很明确地把日期告诉你——那是十一月三日。」 男人c「十一月三日?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戴眼镜的男士「是的。那一天,学校正好举行学园祭。到时还请您以一般家长的身分莅临本校,我们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画作交到您的手上。」 男人a「众目睽睽之下?东西如此庞大,这岂不是太危险了吗?」 戴眼镜的男士「那天我们会当场贩卖学生们拿出来展示的画作。请各位去买那些画,不过由于负责包装的人是我,所以我会将内容换成真正的商品……」 舞台变暗。 * 真知子彷佛冻僵般,坐在位子上动弹不得。她现在终于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在视听教室里,透过麦克风传出来的负责解说的男人声音,就是手冢校长的声音! 谨慎地扛着用报纸包裹的画作,男人一走出校园,急忙穿 过停车场坐进停在一旁的奔驰车里。 「喂,回家。」他说道。 「要回去了吗?」司机觉得不可思议地问道。 「对啦,你照做就是了。不过呢,你要慢慢地开。千万别开太快。」 「知道了。」 车子一发动,男人立刻瘫在椅背上,吁了一口气。终于到手了!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放在隔壁位子上的包裹,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毕竟是价值两千万的东西呀! 才驶出校门,奔驰车就紧急煞车停了下来。男人怒斥司机: 「喂!我不是说过要小心开车的嘛!」 看看窗外,男人一阵愕然——是警车。一排警车,几乎将道路都封锁了。到底有几辆呢?不,应该有好几十辆吧…… 一群看起来像是刑警的男人大步走向车子。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男人摇下车窗说道。「给我滚开!」 「请你下车。」 「你说什么,你到底……」 「我想看看放在那里的那幅画。」 男人的脸上顿失血色。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这是……我刚刚在学校里买来的学生画作。」 「是吗?请让我们确认一下里头的东西。」 刑警将手穿过窗户伸向那幅画。男人连忙将他的手挥开。 「别这样!不要那么粗鲁!这东西可是很贵重的——」 「贵重的——什么啊?」 男人心灰意冷地瘫坐在座位上,铁青的额头上还冒着汗珠。 手冢校长为避人耳目,混在一般客人之中,匆匆往后门走去。戏演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离席溜出了大礼堂。他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败露了。警方应该已经到家里去搜索了吧? 不过,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步出校舍,幸好几乎没看到什么人影。手冢校长小跑步地赶往后门。当他看到了停放在后门对面的警车所发出的红色闪烁灯光时,整个人都呆住了。真可谓万事休矣! 先设法躲起来再说…… 「对了!」 手冢校长想到了结城的女儿曾经利用一处可以卸下的铁丝网进出校园。从那里一定可以离开这里到外头去——那是在体育馆的后方。 气喘吁吁地总算来到了目的地,他立刻察看周遭的情势,看看有没有人在附近——似乎没什么异状。 手冢校长将铁丝网摇晃了几下,卸下之后将它倒向内侧,接着穿越过去,冲到外头。说时迟那时快,两侧伸出结实的手紧紧捉住了手冢校长。 「唉呀呀,这不是校长先生吗?」刑警说道。 「居然由这种地方进出,在学生的面前,亏你还做得出来。」 第七场 同第一场。中央摆着三具空棺材。治子、真弓、恭子三人茫然地伫立。 声音「——这下子,总算可以查出谁才是害死你们的人了。你们现在可以前往宁静与祥和的国度了!」 治子「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他是谁?究竟是谁——」 声音「(突然语气变得凝重)这出戏到此为止!到这里为止都是按照剧本演出的!接着,我要把所有的事情公诸于世,将所有的秘密全说出来!」 * 当「声音」的主人一出现在聚光灯底下,全场一片哗然。尽管因为麦克风的回声而无法辨识出来,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饰演「声音」的人,竟然就是仓林老师。 虽然仓林老师比起从前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不少,但他走到舞台的步伐依然稳健,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接着,他做出手势,示意要场内安静下来,等到大家不再喧哗才开口说话。 「嗨,大家好。好久不见了。我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好好地加以思索,所以和妻子幸枝消失了一阵子。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就此消失,不过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的身上还有个痛苦的使命。而今天我就是为了要完成这个使命,才来到这里的——请你们仔细地听我说明。这并不是一出戏。刚刚呈现在舞台上的情节,全都是事实。只不过,不仅止于此,事情的真相还要严重多了——相信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们带来极度的震撼。可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地听进去。我深信,各位都已经是成熟的大人,足以面对一切的试炼。」 全场鸦雀无声。 「我就先从事情的关键开始说起吧。那就是这所学校,其实学校本身是为了替一个大型犯罪组织作掩护而设立的。各位知道为什么学校的理事大多是有钱人吗?而为什么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孩都喜欢来念这所学校呢?那是因为这所学校实际上是个大规模的国际走私组织,而理事们都是该组织的干部。那些像拼命三郎般到处搜集美术品的有钱人,之所以会往这所学校聚集,主要是想得到被盗走的名画。学校本身的经营非常扎实,颇获社会的信赖。那么到底是谁想出要在幕后从事走私的勾当呢——当然,在教师之间,也有为该组织工作的人。西田老师和我就是其中的成员……不过,我要声明的是,并非所有的老师以及家长都和犯罪有关。在这里的大部分老师以及家长,都和这件事毫无关连。我希望大家能够了解这一点——我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不久,校长把我找去,当他要我为组织工作的时候,我的确非常苦脑。可是,我别无选择。因为就在十年前,我曾经和人打架,失手杀了对方。虽然只被判了很轻的刑罚,但是校长却知道那件事。当然,如果那次的事件曝光,任何一所学校都不可能聘我当教师的。而且那时我刚和幸枝结婚,所以无法拒绝校长的要求——然而,不久之后我发现这个组织不仅是贩卖宝石和画作而已。还有毒品。他们还插手贩卖毒品。这让我受到很大的打击。因为我可以说服自己,如果只是画和宝石,并不会给人带来太大的祸害,但是毒品却不一样。毒品会毁灭一个人,是个可怕的东西。事实上,这出戏开场时照片中的女孩,就是因为吸毒而产生幻觉,才会因此丧命的。这件事让我的良心受到苛责——接着,是西田老师杀害学生的事件。柳田真弓被害的那天,我一直留在学校,还看到了西田老师一闪而过的身影。可是后来西田老师声称他当天只待到中午,我就觉得很奇怪。不过,我又不能向警方举发西田老师的事,因为西田老师在组织里担任非常重要的工作,他负责鉴定偷来的画作和宝石的真伪,调查它们的价值,然后收录在录像带中,为家长会当天晚上在学校举行的拍卖会作准备。因此,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们三人真的都是因为意外或是自杀而死的。可是,这次他们连幸枝都不放过——我近来的举止有些异常,西田老师似乎把它归咎到幸枝身上,他认为是幸枝知道了些什么而告诉了我的缘故。由于录像带被人发现,西田老师害怕自己会被要求负起责任,甚至会遭到杀害,于是在这股恐惧的驱使之下,才会接二连三地将即使只知道一点点事情的人给杀死。之后我带着幸枝逃跑,那是因为我认为与其被组织给盯上而将我们给杀了,还不如逃离这里的好。可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唯有击溃这个组织,才能告慰三名死去的学生。当然,也是为了替我自己赎罪。可是还有一些人必须受到惩罚,其中一个是校长。不过,事实上在这个组织当中,校长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听命于人的手下罢了。率领组织的首脑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突然,聚光灯从一般观众席间迅速朝前方的一角集中。 「就是这个男人!」仓林老师大声叫着。「结城正造!」 这个结果立刻引起全场极大的骚动。有人站了起来,也有人打算离开这里,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怎么回事啊?」 「这到底是不是在演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