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一群鬼崽子》 1.安置就业 为适应幽冥地府发展的新形态和新任务，全面贯彻厉鬼教育工作方针，完善投胎治理体系，提高校长的政治、业务素质和行政管理能力，在地府教育局进修学校的精心组织安排下，2019年2月9日在雨城市成功举办了“2019年中小学新校长培训会”。全华夏地区共有20名新校长参加这次培训会。 据悉，本次培训持续四天，培训内容涵盖《幽冥地府学校现行规定》、《简易符箓速成》、《风水八卦浅析》、《人鬼对战实录》等课程等方面。通过这次培训，新校长对地府现状以及肩负责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与会领导希望新校长们尽快端正态度，提高业务能力，为地府的发展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地府日报》2019年2月9日快讯。 - 会议室里的会标清晰地显示着：“雨城市2019年中小学新校长培训会”。 台上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大叔，一把络腮胡子，穿着一袭极为古旧的袍子。 他拿着话筒，慷慨激昂地讲述着幽冥地府如今遇到的困境：“自从鸿蒙一战，自鸿蒙一战之后，天地动荡，怨气四散六界，幽冥地府轮回法器故障，滞留无数冤魂厉鬼……经过幽冥地府研究决定后，分别在各地设立学校，将经过评估之后，有教育意义的、能抢救一下的、实力强大的，就放回去接受再教育，让他们积累功德，这才有了各个幽冥地府学校……” 苏益善坐在最后一排，左手托腮放空，右手拿着笔无意识地画着圈。 她秉承了良好的听课传统，又臭又长的讲课内容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底默默嘀咕着：人家上岗都是教师，这里倒好，直接是校长！ 经过几天的培训，她已经认识了周围的“同事们”，左边是个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右边是个眉眼愁苦的小帅哥，前面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大叔，经过选拔的校长可谓是千奇百怪，然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命不久矣。 苏益善是个大三的女学生，在前几天拿到体检报告，已经是脑癌晚期，即将人生删号。 就在她决定窝在宿舍写请假条准备去浪迹天涯的时候，一个带着白帽子、穿着白袍子的年轻男人出现了，与此同时，伴随着浓密的白雾以及凄厉的bgm……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这特么的不是白无常么？果然是脑癌晚期，现在就要取人性命，厉害了！ 她站起身来准备跟白无常离开，结果白无常大哥沉着阴森森的脸，一把把苏益善按在桌子前，给她发了一张考卷？ 苏益善：？？？ 她定睛一看——《幽冥地府校长招聘考试试题（笔试卷）》 身为学霸的苏益善看到空白的卷子就想给填满，抓起笔洋洋洒洒地写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试卷上没有空白这才罢笔。 等她搁下笔舒展腰肢，白无常大哥已经等得昏昏欲睡…… 两天后，她收到了幽冥地府面试通知，她顺利通过面试，成功被录取为新校长。 经过这几天的培训 ，她大概明白了，她需要以学校的形式，校长的身份去教育滞留人间的小鬼，等幽冥地府的轮回法器修好再让他们投胎。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 苏益善收回思绪，看到门口进来一个带着黑帽子的黑袍男人。他的面目氤氲，几乎看不清楚。苏益善凝视着他，跟白无常情侣装的是谁？当然是黑无常，非常好认。 培训老师看到黑无常进来，自觉站起身来迎接，“讲得差不多了。” 黑无常点了点头，坐在主席台上，“现在分配工作单位。”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这二十名校长来自全国各地，职业年龄都不相同，虽说考上校长就不用死了，可是谁不想在自己家附近上班呢？万一家在内蒙分到三亚那可麻烦了。 “张玉，修武市，初中校长。”张玉是坐在苏益善左边的小姑娘，她听到之后神色忧虑，显然有些远了。 “于建业，龙岩市，小学校长。”于建业是苏益善前面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大叔，他听到之后眉头稍缓，显然分配的还不错。 黑无常顿了顿，念出来最后一个人的分配单位：“苏益善，雨城市，小学校长。” 苏益善微讶，雨城市就是她的大学所在地。 - 新鲜出炉的苏校长带着发的背包上任了。 背包里有文件袋，里面有若干文件，其中包括学校的产权证明等，是地府教育局对于校长们仅有的支持。苏益善仔细看过了，只分配了场所，里面什么老师都没有，教育资金也没有，怪不得上任直接是校长，因为手下一个人都没有！ 在培训阶段说了，一个学校一个校长，老师由校长负责招聘，人神鬼仙妖不限，幽冥地府教育局一切都不管，也就是说，苏益善这个小学校长就是个光杆司令。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幽冥地府教育局还真是懒省事儿！ 苏益善觉着新分配的学校地址有点耳熟，她仔细一想，这不是之前流传的闹鬼工厂学校么！ 现如今做不好工作，直接game over，也管不了什么闹鬼了。苏益善跨过大半个城市终于抵达了梁园路44号。 学校坐落在老城区，以前附近都被纳入拆迁范围，结果干到一半成了烂尾项目停工，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因为没有住户，附近见不到几个活人，遥遥看着学校，就像是看着恐怖片里的场景。 学校大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大门也都生锈了，显然长久无人进入。从铁门望去，一片凄凉之色。苏益善拿出来钥匙开锁，开了半天也没打开，她眉头一皱，果断地翻墙头进了校园。 正是夏末初秋，地上的草微微泛黄，踩上去黏腻松软。学校占地不大，设施却齐全，两层教学楼，二楼的栏杆全都是铁制，同样已经生锈，除了教学楼之外，只有大门旁边的门卫室一间，以及教学楼后面的四间教师办公室。 里面的锁倒是能打开，一进门就一股陈年的味道，她找了一把破破烂烂的拖把，去水池边涮拖把。这拖把上沾染着暗红色颜料，怕是不好使了，有空还得去买清洁用品。 许是时间久了，连水龙头里都流淌着铁锈，约莫二十分钟后，红色的水才渐渐变成了透明。 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靠她自己怎么也收拾不完，她摸出来手机看了看才上午十一点，干脆叫了清洁公司来打扫。 苏益善第二天离开了学校，提前进入大学实习阶段。 实习甲方：幽冥地府教育局。 实习乙方：弱小可怜苏益善。 次日晚上12点，苏益善才见到她的第一个学生。 - 苏益善把其中的一间房子改成了自己的宿舍，虽然清洁公司打扫干净了，可是硬件设施达不到，不免有些脏乱。她现在也没得挑，一没资金二没人手，只能先凑合着。 夜深，她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电话狂响，拿起来一看，显示：白无常。 苏益善对白无常感觉特别亲切，以后万一干不好校长，就要跟着这位老兄走了，她得给这位老兄打好关系。 “喂？无常大哥有何贵干？” 白无常：“去学校门口领你的学生。” “好，叫什么来着？” “嘟——”已经挂了。 苏益善推开门拿着钥匙往学校门口走。 昨天坏锁把自己也挡在学校外面，苏益善就把原来的锁给砸了，换了一把新锁，除此之外，学校其他的锁全都给换掉了，毕竟苏益善一个女孩子自己住在学校里，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她低着头挑着钥匙，正准备开锁，就看到栅栏外站着一个小男孩。 黑色的夜幕中，男孩面如白雪，怀中抱着一只比寻常篮球更大的球，显得有些费力。一双眼睛又大又黑，直勾勾地盯着苏益善，怀着一股阴寒与不怀好意。 被这样渗人的目光盯着，她的顿时后脖颈就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白毛汗……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小鬼。 当她是被吓大的？尽管之前的22年人生中对鬼不了解，但在这段时间的培训里也虐了不少鬼了，区区一个小鬼，能吓得住她？ 她摸了摸后脖子，淡定地开门，走到小鬼面前，“来报道的？” 小鬼大约只到苏益善的小腹，他仰头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他的视线有些奇怪，不像是在跟苏益善交流，倒像是在打量苏益善的脑袋。 苏益善：“……你看哪儿呢？” 小鬼终于说话了：“14，14，14，14，14……” 跟复读机一样。 苏益善：“？？？” 2.我的球呢 这个小鬼八成脑子有问题，问话只会说14，唯二的动作是抱球和拍球。 那球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看上去轻飘飘的，偏偏打在地上又有些重量。 苏益善问不出来小鬼的名字，只好以球球代称他。 “现在你就睡在学生宿舍，等明天白天再说上课的事情，晚上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没事情就别来了。”苏益善打了个哈欠，安排球球睡在她隔壁。 球球沉默半晌：“……睡？” 苏益善：“不睡觉吗？” 培训的时候说了，为了方便学生在人界生存，经过地府教育局安排的学生不会以魂魄的方式出现，他们在外表上与寻常的人类一样，除了体温很低、阴气很重、没有影子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区别。白天也是能活动的，但是不能长时间站在太阳下面，否则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当然副作用就是会困会饿，这基本上与人一样了，所以新来的学生也是要睡觉的。 苏益善看球球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心头有些怜悯，这八成是当鬼当傻了。她干脆一把把球球给抱起来，放在了宿舍床上。 偶然触碰，感受到球球冰凉的手，她还给他盖上了被子。 苏益善看到球球抓着球不放：“你抱着球睡觉干嘛？来给老师，老师给你放在桌子上，白天再玩儿。” 正想把球拿走，球球忽然一把搂住球，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阴沉沉盯着苏益善。 球球口齿清晰，一字一顿：“14，14，14，14，14……” 复读机又上线了！ 这是不想让她拿走球？ 球球八成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男孩子，一拿走他的球就开始结巴了。 苏益善无奈：“……你想抱就抱着吧。” - 苏益善睡觉老是不踏实，她梦到了一个小男孩在废旧的走廊里拍球。 “咚咚咚、咚咚咚。” 男孩低着头，只看到惨白的下巴，一双小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球。那球似乎是用特殊的质地做成，拍在地上就是一声闷响。 苏益善在梦里往前走了两步，男孩霍然抬头，锁定了她。 他抱起皮球走向苏益善，眸子里流淌出红色的血水，蜿蜒流下…… 苏益善呼吸沉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男孩步步紧逼，终于一步步走到苏益善的面前。 苏益善看到他的脖子处一道粗劣的红痕，像是被缝补上去的。 他歪着头看苏益善，歪歪歪……歪着歪着，“啪”的一声，头掉在了地上！ 无头尸体仍然笔直地站着，地上的头牢牢锁定着苏益善。 头：“我好孤单，你来陪我玩皮球吧。” 苏益善冷静地掐了自己一把，确认自己是在做梦：“不了，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头了，自己玩儿吧！” 说完，撒丫子转身就跑！ 在梦境里跑着跑着，苏益善骤然睁开眼睛，总算是醒了！ 眼前是一片昏昏暗暗，宿舍里的柜子轮廓依稀可见，透过透明的玻璃，隐约看到斜挂在天幕的银月。 她平息自己的呼吸，“幸亏是个梦。” 正要继续闭眼睡觉，忽然苏益善的呼吸一滞，只见半空中冲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皮球，直直地冲着苏益善而来！ 这是刚才梦中见到的皮球！！ 不，或许这是一个人头。 她眉头一皱，一个起身坐起来，抓起放在枕头边的桃木棍向皮球挥去！ “砰！” 皮球被击中，砸到对面的墙上，反弹到地上。皮球像是被放了气，渐渐地扁了下去，成了一团毫无力气的皮。 苏益善站起身来，环视周围，果然看到衣架旁边，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今天的新生球球。须臾，他俯身将破球捡了起来。 球破了，球球站在阴影里，身体在抖动，似乎是气的！ 苏益善微微眯眼，心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今晚的一切，她顿时明白了，这个球球，八成是个杀人的厉鬼！ 她沉声说：“球球，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 半晌，他动了。 球球一步一步地朝着苏益善走来，他的脖子流淌着鲜血，眼睛里也淌出来了血水，直勾勾地朝着苏益善伸出来手…… 苏益善怒了：“你想让老师的头当皮球拍？” 想要杀人的学生，会被计入学生档案，列为劣迹学生，失去排队入轮回机会，甚至有可能魂飞魄散。苏益善的权限里，完全有处置劣质学生的权利，她大可以让球球魂飞魄散。 苏益善咬了咬牙，不能再等了，她必须尽快解决球球！ 握紧了桃木棍，将桃木棍尖锐的那一端对准球球，正准备刺下去，忽然球球停住了脚步。 他气冲冲地仰视着苏益善。 半晌，脸上的血水渐渐消失，露出白惨惨的脸。 他瘪了瘪嘴，低头看着手中的破球，似是非常委屈，潸然泪下：“15，15，15，15……” 苏益善：“？？？” 15？ 苏益善一怔，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是不是搞错了？ - 白炽灯明亮，将整个宿舍照得亮堂堂。 苏益善低着头刷着手机，快速地查找关于球球的这些症状。 半晌，她才放下手机，长呼了一口气。 经过与球球的沟通交流，他可能是有自闭症，所以语言以及交流方面才会这么吃力。这个小鬼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死的，还有这么大的缺陷，苏益善不由心生怜悯。 她站起身来，盯着球球半天。 球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漆黑的眸子里快速地闪过一丝情绪，苏益善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是茫然无措。 刚才苏益善明白了，也许……球球口中所言的“14”，不是杀人的次数，而是他的皮球被毁的次数。 球球的自闭症以及死亡，都表明了他生前可能遭遇了什么不幸。 半晌，苏益善微弯腰，一把抓住球球的脸蛋，轻轻捏了捏：“爆了你的皮球，老师再赔你一个，好吧？” 球球一怔，许久才点了点头：“15，15……” - 苏益善把被自己弄爆的皮球拿过来仔细研究，发现球的材料比较特殊，软软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她白天跑去买了一个新的皮球给球球，球球虽然看上去不太满意，也只好抱在怀里。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苏益善精神抖擞。 她是语文教育大四的学生，本来应该找个学校进行实习的，没想到机缘巧合，竟然在地府教育局实习。如今虽然只教了一个学生，但是也是一名光荣的人……不，鬼民教师了。 把教室装了窗帘，这样就可以保证白天授课正常举行。 学生用的教材是由地府教育局统一编写的，苏益善早早地就写好教案备好课，一个人身兼数科，一会儿变成语文老师，一会儿变成数学老师，使劲浑身解数给球球讲课。 苏益善在讲台上慷慨激昂讲课：“‘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句诗是描写哪一种花的呢？球球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球球抱着球冷漠脸：“……” 苏益善：“……” 她擦了一把汗，给自己挽尊：“对，你回答得真棒！是梅花……” …… 一天的课程总算是结束了，苏益善对于自己的工作很满意，但是对于听课效率不满意：抱着皮球的球球实在是太丧了。 他想要一个像是以前皮球的球，可是苏益善搞不到那种特殊的皮球。异常执拗的自闭症患者球球不肯妥协，怏怏不乐，成了鬼也是丧鬼。 晚上苏益善强迫球球吃了点东西，就放他自己自由活动。 她搓了搓手，点开手机里的“地府教育局官方app”。用自己的校长账号登录进去，看到今天她的积分已经28分了。 “地府教育局官方app”是地府教育局指定官方app，可以有效帮助校长们实现业务自动化，节省地府教育局的办公时间，提高业务质量。 校长们可以通过接手学生，上课课时费，其他贡献值等得到积分，积分可以在商城兑换特殊物品，还可以进行抽奖等活动。除此之外，还有各个论坛，可以进行实时交流等。 苏益善的校长工资分为人界人民币＋冥界地府积分，每个月固定200人民币以及300积分。除此之外，地府教育局不提供任何援助。 地府教育局的校长讲课是按照课时费的，她今天一共讲了八节课，共计8积分。加上接受新生的10积分以及每天的固定工资10积分，共28积分。 在商城里看了许久，发现最便宜的物品也100积分，暂时什么都买不起！ 她戳开“积分抽奖”，看到一个幸运大转盘。幸运大转盘分为“1积分1次”、“10积分1次”、“100积分一次”三种。 苏益善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积分，既然什么都买不起，不如先试试抽奖。 先抽1积分的幸运大转盘，八次过去，苏益善得到了八次“再接再厉。” 非洲人苏益善：“……” 叹了一口气，她干脆又试了一次10积分的幸运大转盘。 又是“再接再厉”。 难道幸运大转盘中奖励超级低，根本不会中奖？ 苏益善决定再试一次，如果这次还没有抽中，那么以后也不会再进行抽奖了。 她点了一下抽奖，用掉了最后的10积分，瞬间积分清零。 屏幕上瞬间爆出烟花，稍后弹出来提示：“恭喜您得到特殊物品，神秘的上古神兽之皮。附加：可指定选择一次形态，请手动输入指定形态。” 上古神兽之皮！还是特殊物品，肯定很有用处。苏益善开心极了，她想了想可以用来做什么，随后无奈了……这简直是为球球量身定做的材料！ 用了28积分开出来的特殊材料，看来只能给球球了。 苏益善想了想，输入：“皮球。” 一道白光闪过，提示：“特殊物品皮球已制作完毕，是/否拿出？” 苏益善点了“是”，她的面前顿时落下一只皮球。 苏益善爱不释手，将皮球摸了又摸，“嗯，不错，果然是神兽之皮，这个手感就是不一样……跟球球之前的皮球还挺像的……” 她跑到学生宿舍，“球球，你的皮球做好了！快看喜欢不？” 球球接过皮球摸了摸，紧皱的小眉头这才舒展开，他轻声说：“谢谢。” 不结巴了？能说俩字了？苏益善有些高兴。 “这皮球跟我街上买的没有什么不同啊，”苏益善看到被她弄爆的皮球还在桌子上，纳闷地摸了摸，“你为啥就是喜欢这个？” 球球抬了抬眼睫，眸子里漆黑如墨，声音稚嫩清冷：“人皮。” 苏益善的手一滞：“？？？” 3.不写作业 “人皮？” 球球慢吞吞地说：“玩笑。” 苏益善：“……” 她皱眉看着球球：“下次不许再开玩笑了！” 天色将黑，苏益善站起身来去准备晚餐。 球球低着头，轻轻地摸了摸皮球。 …… 苏益善发现，球球虽然有些自闭倾向，但是还是能跟上她的讲课速度。 一年级的授课内容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地府教育局编写的教材非常贴近小鬼们的实际年龄与认知能力，将识字写字、阅读积累、口语交际以及综合性学习融为一体，具有非常强的可学性。 “今天我讲了《坐井观天》，晚上的作业就是把八个生字各抄写一行，记住了吗？”苏益善和颜悦色地看着她唯一的学生。 球球缓缓低头，把脑袋搁在课桌上，小身体耸拉下来，闷声说：“困。” 苏益善：“……” 又不配合！ 她走下讲台：“起来！写作业！” 球球一动不动：“不。” 苏益善微笑脸看着球球：“你的皮球，还想不想要了？” 这话让球球悚然一惊，他的皮球可是校长给他的，万一校长反悔了怎么办！ 这么一想，他一低头把皮球抱在怀里，一溜烟地就跑了！ 苏益善伸手去抓都没抓住。 教室里只剩下了布置作业失败的苏老师。 她哭笑不得：“……这小鬼，也不想还球，也不想写作业！” 学生不想学习写作业的情况是正常的，球球已经身为鬼也不想写作业也是正常的。她在教师专业学习中碰到过这种情况，要从内部学习动机与外部学习动机方面进行解决。 球球已经是鬼了，内部动机也没什么可切入的，苏益善决定从外部学习动机入手。 中午放学，苏益善带着球球出去逛街。 球球一手抱着皮球，另外一手被苏益善乖乖牵着，沉默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从废旧的学校往外走，是等待拆迁的房屋，没有多少行人。大约半个小时后，才渐渐繁华起来。 苏益善拉着球球到了商场，俯身问他：“你多久没有逛过街了？” 球球想了想：“好久。” “那你看看你想要什么？” 球球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皮球。 “球，球，球，球，球……” 复读机又来了！ 苏益善咬牙：“除了球！” 球球的肩膀有些塌。 半晌，他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在货架之间。 苏益善也不急，慢悠悠地跟在球球后面。 她就不信商场里没有球球这个小鬼想要的东西。只要有球球想要的东西，她就能激发他的学习动机，让他好好学习！ 须臾，球球顿住脚步，抓起一袋旺仔牛奶糖。 苏益善：“你想吃糖？” 球球点点头。 苏益善蹲下去：“可以给你买，不过你要写今天的作业，行么？” 球球的脸上一向没有什么表情，此刻竟然显出挣扎之色。半晌，才痛苦地点了点头。 “真乖。”苏益善摸了摸球球的头发，“那咱们结账回学校吧。” 球球没动。 苏益善：“？？？” 他撅着屁股，把柜台下面的一箱牛奶糖搬出来，放在苏益善的脚下：“给你。” 苏益善：“……” 慷他人之慨？ “我谢谢你，这还没付钱呢！你要帮我付？” 球球拨浪鼓一样摇头，一溜烟跑了。 - 苏益善剥开一粒牛奶糖，球球眼巴巴地看着。 她循循善诱：“想吃么？” 球球狠狠点头！ “那等你写完作业，我就给你一粒牛奶糖，好不好？” 他踟蹰半天，憋出来一句：“先，先，先……” 苏益善想了想：“也行，好好写，明天我检查你作业。” 球球狠狠点头，然后张开嘴：“啊——” 苏益善哭笑不得，伸手把剥开的牛奶糖放在球球嘴里，“吃吧吃吧。” 球球吧唧吧唧小嘴，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全都是心满意足。 “好、好吃。” 一粒牛奶糖换一天的作业，球球总算是肯乖乖在寝室里写作业了。 台灯亮着，球球安静地写生字，苏益善靠在门口看着，露出来老母亲的笑。 把球球的厌学问题解决了，苏益善继续布置学校。 清洁公司将学校清理干净，学校用品、家具什么的在资金紧张的现在也都能凑合用，至于办公用品之类，就要苏益善精打细算了！ 地府教育局也没指望这些新校长把小鬼们教会多少知识，无非是进行特殊时期的安置工作而已，所以经费上极为吝啬，只给了苏益善人民币两百和三百积分。 苏益善身为一个教师，却不想糊弄了事。经费紧张，光文具、生活费什么的都不够用，她咬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最终的出来的结论是……她得开源节流啊！ 上哪里赚钱呢？ 苏益善忽然想起来培训的时候好像听老师说过，论坛连接阴阳两界，人类可以通过正常上网进入，幽冥地府的鬼可以通过“地府教育局官方”app论坛进入，里面资讯混杂，要擦亮眼睛。 那么里面会不会有赚钱的门路呢？ 戳开app，进入论坛，帖子题目五花八门，看上去倒像是天涯杂谈之类。 苏益善在里面泡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要擦亮眼睛了。 比如说有帖子说他老婆被狐仙占据身体，说的煞有其事，可是到后面却被人点出来是编的故事。还有的帖子看上去玄乎其玄，可是苏益善却莫名觉着那是真的。 她一时间来了兴趣，在里面徜徉了半个小时，忽然看到一个帖子。 【拆迁的工地一直出问题，最近好不容易请了道长做法开工了，结果没拆的厕所又开始闹鬼！】 苏益善点进去，帖子里的内容说他负责拆迁重建，结果老是出现灵异事件，工人说晚上听到凄厉的鬼声，还见过白色的人影，闹的人心惶惶，一度停工。 经过道长做法，总算是压了邪祟，没想到工地开工之后工人们都去隔壁还没拆的大楼厕所上厕所，怪事又发生了。 工人反应说总感觉上厕所的时候有眼睛在盯着他们，楼主还不信邪，他前两天自己也去了厕所，结果看到了隔间木板的洞里，出现了两只血淋漓的眼睛！ 当时就把他吓得不轻，屁滚尿流地跑出厕所之后，他迅速联系了之前的高人做法，却没有任何用。听说这个论坛有大神出没，愿出重金，请求支援！ 在帖子下面，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苏益善本来还想再刷刷帖子，忽然定格在他发的地址上，也是在雨城市梁园区！ 这里最大的拆迁区就是她所在的学校附近，难道附近有鬼？ 如果捉到鬼交给白无常，可以得到20个积分，加上这个倒霉老板的酬金，也算是一个大买卖了！ 地府教育局虽然在钱的方面很吝啬，可是在其他方面却很大方。 将他们二十个人录用为地府公务员之后，在培训期间大手笔地用厉鬼给他们当沙包，在极短的时间内提高了他们的战斗力。地府的老师还教他们画符，有的人废了几筐纸才练出来成效！ 好在苏益善是个学霸，对于符箓、捉鬼等掌握的还不错。 临走的时候，教育局给开了阴阳眼不说，还给了不少物品跟书籍，比如说她险些杀了球球的特殊物品桃木棍，以及制作符箓的书籍等，只要运用得当，捉鬼当然不在话下。 临时按照老师教的画了一些符，自觉准备完善了，她按照电话号码拨打了电话。 “嘟嘟嘟——” 年轻男子的嗓音磁性，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意味：“喂？” 苏益善愣了一瞬，本以为老板是个老头子，没想到是个年轻人。 “你好，我在论坛看到你发的帖子了，我也许能帮你。” - 沈飞宇发了帖子之后，耐心等了好一会儿，结果一刷新，底下嘻嘻哈哈，完全没当回事儿： ——“楼主男的吧？那厕所的鬼是男的还是女的？” ——“现在我们鬼都很有尊严的好吧！谁天天往厕所里钻！” ——“发帖子的人真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背会了么？是手机不好玩儿么？xjb编故事有意思么？” 沈飞宇：“……” 他发挥出毕生忍耐力，又刷新了一下，底下的跟帖越来越夸张，甚至还有人回对这个鬼很感兴趣，要飘来这里聚会。 气的他关了帖子！ 这几天他联系一堆狐朋狗友，请了好些个法师来做法，那个“鬼”还是会出现，他都快认怂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都忘了发过帖子这回事儿了。 “行吧，那等会儿见。” 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沈飞宇就没抱什么希望。据说是茅山传人的法师们都束手无策，一个小丫头能干什么？ 半个小时后，在老城区的街道旁，沈飞宇看着面前的女孩，愣了。 电话里的大师穿着白球鞋、牛仔裤、棒球外套，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头发扎成一个精神的马尾，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看上去朝气蓬勃，看上去至多二十岁！ 一个20岁的“大师”，不被鬼吃了就算是好的了，还捉鬼？ 他刚站直身体，又松懈下来，身体靠在明黄色的兰博基尼，懒懒地说：“小姑娘，你闲着无聊刷刷论坛就行了，没事儿别冒充什么大师，这可是真的鬼，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苏益善也在打量着沈飞宇。 沈飞宇上身穿着骚气的花衬衫，黑色裤子，一双大长腿，长相倒是白净，但是一脸欠揍的神情让他显得吊儿郎当。 他漫不经心地靠在车边语重心长地对着苏益善吧啦吧啦，明显把苏益善当做骗子了。 苏益善垂了垂眼睫，“我感觉到你身上阴气很重，最近不要飙车。” 沈飞宇：“？？？我哪儿阴气重？为啥不让我飙车？” 苏益善不去看沈飞宇，“你的眼睛阴气太重。帖子里你说你跟那鬼进行对视了，沾染了阴气，眼见不一定为实，最近不要太相信你的眼睛。” 沈飞宇刚想嘲笑她，忽然悚然一惊。 昨晚上他跟兄弟们去喝酒，迷迷糊糊地去找厕所，结果不知道怎么，竟然把阳台的门当做厕所门，差点摔下去！ 兄弟们还嘲笑他酒量变小了，才喝了没多少就出丑。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喝醉了，而是因为眼睛出问题了？ 这小姑娘竟然能一口说出“眼见不一定为实”，可见人不可貌相！ 沈飞宇收了嘲讽的表情，站直身体，想喊大师又觉着不太对，这丫头还没他大呢！ “那个……小妹妹，咱们去看看吧？” “嗯。”苏益善点头。 苏益善说了不让沈飞宇飙车之后，沈飞宇连车都不敢开了，他干脆把车扔在路边，打电话让人开回去。 好在工地距离这里不远，两个人走路前去。在路上，沈飞宇告诉了他这边的情况。“老头子非得塞给我这个工程，让我建大型商业中心。他还说我要是做的好就要回去继承家业，我才不想做好呢！” 苏益善：“……”任性的富二代。 “那你现在这是？”不搞破坏就要回去继承家业了，他干嘛还在老老实实搞建设？闹鬼之后还费心费力请大师捉鬼，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他有些扭捏，半晌才说：“可是我要是不看着，万一工人们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交代呢？” 苏益善懂了。 这家伙看上去骚里骚气，没想到内芯里还是白的。 “那厕所里的鬼不要脸，不管是男厕所还是女厕所，只要有人就有可能被它偷看！现在工地上的工人们怕的不得了，只能像是高中女生一样手拉手上厕所了！两个大老爷们挤着上一个隔间，一个方便完了还不许另外一个走，你说惨不惨！” 苏益善：“……有点。” 十分钟后，到了等待拆迁的老式大楼。 夕阳西下，余辉洒在楼上，带着几分恬然。然而沈飞宇心理作用下，总觉着阴气森森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花衬衫，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妹子，等会我就不进去了。我实在是怕了！我叫几个工人陪你进去……” 苏益善无所谓地说：“我自己就行。” 说着背着自己的背包就走了进去。 沈飞宇看着苏益善瘦瘦的背影，总觉着于心不忍，“妹子，小妹妹！你等等我，我这就打电话，多叫几个工人陪你进去！” 苏益善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脚步没停，眨眼就不见了。 沈飞宇：“……跑这么快干嘛！” 他边打电话，边冲进大楼，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自己闯吧！ “草草草，赶紧过来几个人，大师需要你们的保护！” 4.厕所眼睛 大楼废弃许久，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苏益善站在走廊里，皱着眉头打量。 楼道里到处是废弃的杂物，各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大门洞开，从半掩的门外看去，总觉着有什么东西在。落日余晖洒下，光线越来越暗，给整个楼里都增添了几抹黯淡之色。 听沈飞宇介绍，建筑地上的工人们总是喜欢去一楼上厕所，碰到的灵异事件也多是在一楼，可是后来他们手拉手去上厕所之后，在二楼三楼也碰到过，可见这鬼不单是在一个厕所里晃悠，而是全楼都可以出现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宁静给了她一种不安的感觉， 苏益善从背包里拿出来她的趁手兵器——桃木棍。 桃木棍是地府教育局统一发的，据说威力强大，适合人类使用。它的一端是圆头的，适合当教鞭，另外一端是尖头的，适合降妖除魔。桃木剑经过幽冥地府法力加持，对于一般的妖魔鬼怪极有杀伤力，足以应对。 此刻苏益善拿着桃木棍圆头的那一端，将尖头虚虚对着虚空，沉着往前走去。 “哒哒哒。” 苏益善的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她微皱眉，扭头。 只见沈飞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怎么跑的这么快！我差点追不上你！” 苏益善盯着他，“你跟过来干什么？” 沈飞宇擦了擦汗：“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怎么样，见到那鬼了么？” “没有。”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往里面再看看。” 沈飞宇似乎怕极了，要往苏益善的背后躲：“你可得保护我啊！” 苏益善脚尖微挪，始终面对着沈飞宇：“你一个老大爷们，怕什么？别躲我后面，咱们一起走。” 沈飞宇一僵，嘿嘿一笑：“那也行……也行……” 两个人并排而走，往走廊深处走去。 沈飞宇：“大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啊？像是木棍一样，靠这个玩意有用么？” “有用。” “那给我看看？”说着，沈飞宇伸手就要去抓苏益善的胳膊。 苏益善抬起棍尖，遥遥指着沈飞宇：“你不会用，算了。” 沈飞宇看着棍尖，讪讪一笑：“……行吧。” 走到走廊尽头的厕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大师，天黑了，我有点怕。” 苏益善斜睨了他一眼，从背包里摸出来手电，“怕什么，活人还怕一个死了的鬼？你进去瞅瞅。” 沈飞宇面对着苏益善，白净的脸上全都是腼腆，脚下一动不动：“不了，我害怕。要不然大师你先进去？” “你先。” “你先你先。” “你先。” “大师您先请。” 苏益善气定神闲：“你先。” 沈飞宇：“……” 他勉强笑了笑：“那我们就站在这里么？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苏益善微微一笑：“当然不走。来都来了，哪儿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我先就我先吧。” 说着，她终于背对沈飞宇，拿着手电筒照明，往厕所里走去。 苏益善渐渐隐入黑暗，沈飞宇盯着瘦弱的后背，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他走路有些奇怪，一丝声音也没有。 沈飞宇似是要拍一拍苏益善的后背，抬起了手。 那手越深越长，越深越长，就要落在苏益善的后背上……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森的笑。 就在此刻，苏益善攸然转身，桃木棍似是早就等待着，直直地刺入沈飞宇的长手里！ 钉了进去！ 苏益善眉眼冷淡，手腕使力，将沈飞宇的另外一只手也串了进去！，“沈飞宇”发出一声惨叫！ 惨叫声凄厉，穿透人的耳膜般，直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益善的手没停，继续往里使力，眼看着就要穿透“沈飞宇”的眉心！ “沈飞宇”竭力抵抗，他使出全部的力气，一片黑雾堪堪使桃木棍的棍尖抵在两个人中间。 “沈飞宇”的脸都变形了：“你个疯婆子，你特么穿糖葫芦呢？？？” 苏益善忽而一笑：“我有个问题很好奇，你男的女的啊？” “沈飞宇”：“……？？” “你去过男厕所，也去过女厕所，莫非是变态？”她挑了挑眉，正要速战速决，忽然耳边传来尖叫！ 开着手机手电筒的另外一个沈飞宇终于赶了过来！ 他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鬼被苏益善串成了糖葫芦，控制不了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妹子这是什么东西啊！！！” “沈飞宇”眼睛一转，天助我也！ 头从身体上飞出来，直直冲着沈飞宇去！ 头越长越大，嘴也越张越大，明摆着要把他当小点心给吃了！ 执意干掉这个鬼，沈飞宇怕也不保了！ 苏益善皱眉，“唰唰”将“沈飞宇”的身体砍成两半，顿时化成一片黑雾消失了。 她冲过去救沈飞宇。 那鬼感受到桃木棍的威力，不甘心地在空中调转了方向，黑雾散去，鬼也消失不见了。 苏益善走过去，沈飞宇已经被吓坐在地上了。 她距离沈飞宇两步远，没扶他：“起来吧。” 沈飞宇惊魂未定：“卧槽！！这鬼怎么变成我的样子！变成我的样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我弄得这么丑，四分五裂！” “起来不起来？？” “起起起！诶妹子扶我一把啊！” 苏益善冷酷地拒绝了他：“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是鬼魂假扮的？” 沈飞宇：“你刚才肯定看出来那鬼是假的，你这就是嫌弃我！” 苏益善不置可否。 沈飞宇只好自己站起身来，“要不然咱们走吧？我的人这就赶过来，等会儿咱们人多了再来。” 苏益善想了想：“人多了那厕所鬼不一定出现，你让他们回去吧。再者，那鬼刚才又被我砍了一下，估计不会出现了。” “那走吧？” 苏益善踌躇一下，有些为难：“不行。” 沈飞宇肃然起敬：“莫非妹子……不，大师还打算继续降妖除魔？” 苏益善：“水喝多了，我想去厕所。” 沈飞宇：“……” - 苏益善想要去厕所，沈飞宇想要逃出大楼。 经过刚才的见鬼，沈飞宇被吓坏了。现在他正在大楼一楼的走廊尽头，跑出去他也害怕，跟进去厕所也害怕。 “要不然咱不去厕所了吧？你回家再上！” 苏益善皱眉：“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鬼憋着！你在门口等着我。”她好歹也是个地府公务员，为什么要因为一个鬼憋着？ 说着，她转身就要进去，结果死活迈不出去脚步——沈飞宇死死拉着苏益善的胳膊，不肯让她进去。 苏益善深吸一口气：“……我要进女厕所了，你要跟着我么？” 沈飞宇：“……要。” 苏益善：“臭流氓！” 沈·臭流氓：“……” 他在流氓和小命之间难以选择，最终决定当流氓。 “我跟着你进去，就在隔间门口，你就把我当女孩子吧！” 苏益善：“一米八五的女孩子？” 沈飞宇腼着脸：“我基因好，遗传好，一米八五的美少女。” 为了配合自己一米八五美少女的身份，他捏着嗓子“嘤嘤嘤……” 苏益善：“……呕。” 她甩开了沈飞宇的胳膊，走到厕所里面，沈飞宇竟然真的死皮赖脸跟进来了！ 苏益善深吸一口气：“我要上厕所！！你出去等我！” 沈飞宇死死扒着隔间门，不肯撒手：“好巧，我也要上厕所。” “……你能不能把隔间门给我关上？” “看不见你，我害怕！” 她憋了口气，一把把桃木剑扔给了沈飞宇，“拿着！在门口等我几分钟！” 沈飞宇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指，牢牢抓着桃木棍，假惺惺地说：“那你没事儿吧？” 他刚才见了，这桃木棍威力可大了，连鬼都害怕，有棍在手，安全我有！ 苏益善：“……没事。” 摆脱了烦人的跟屁精，她总算是可以进隔间上厕所。 她把门关住，准备蹲下来。 忽然，一股被窥视的感觉从旁边传来。 左边是隔间木板，许是年久失修，木板坑坑洼洼，有一些小洞。苏益善想起来沈飞宇说曾经在小洞里看到过血红的眼睛。 她沉默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 半晌苏益善没动静，隔壁隔间骤然出现了冲水声，似乎是有人上完厕所冲水。 苏益善：“……你这是在吸引本霸总的注意吗？” 她凝神静气，一个侧头去看隔间。 视线里只有一条缝，安安静静的，看不到人。 “奇怪……” 她收回视线，蹲好。 “哗啦啦……” 又是冲水的声音。 苏益善：“……” 暴躁的苏益善要疯了！ 她特么只想上个厕所！！不解决完这鬼是没法上厕所了是吧？ 她冷笑一声，侧身向着木板小孔看去，果然与一双血红的眼睛对视！ 那血红的眼睛鬼气森森，还流下红色的血，险些流在苏益善的身上。 苏益善：“干死你！” 桃木剑没了，她顺手扯了一个符箓缠绕在手指上，对着隔间的洞插了进去！ 5.办理学籍 苏益善的耳朵里明明没有听到惨叫，然而她确实“听”到了惨叫。 符箓在戳进洞里接触阴气的同时，瞬间就炸开了一道明黄的光亮！ 那光亮闪耀，却毫不刺眼，苏益善定定地看着那处，然后再次将眼睛凑过去看隔壁隔间，什么都没有了。 苏益善想要鬼魂魂飞魄散只能用桃木棍，她的符箓只能制服鬼，而不能杀了鬼。不多时，隔间外面就传来委屈的哭声。 “你个疯婆子，你放了我！呜呜呜……” 苏益善没理，“等着。” 她上完厕所，站起身来推开隔间门，顿时讶然。 本以为是个凶神恶煞的女鬼，没想到一个穿着蓝裙子，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在委屈的哭。 她额头上贴着两个黄色的符箓，蓝裙子上都是红色的血，就连哭出来的泪都是血，看上去可怕极了。 沈飞宇听到苏益善出了隔间，立刻冲了进来。 “你可算是出来了！咦，这里怎么飘着两个黄符？”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看不到鬼魂的，沈飞宇只能看到现实存在的两张黄符。 “你说呢？” 沈飞宇举着手机手电筒照了半天：“……草！” 昏暗的厕所里，两张黄符没有任何着力点，就这么飘在空中，仿佛下面压着什么，这不是魔术，这下面真的是个鬼！ 没想到作妖这么久的鬼，竟然被苏益善这么一个小姑娘轻轻松松收拾了。 想到这是一个恶鬼，沈飞宇有点怂了，他拿着桃木棍对准看不到的恶鬼，“妹子大师，我也看不到这鬼长什么样，怎么帮你？我刺她哪里？” 苏益善一把把桃木棍夺过来：“得了吧你，别逞强了，你看你棍都拿不稳了！你站一边，我有话问她。” 沈飞宇从善如流，立刻双手奉上桃木棍，贴着苏益善身边站着。 “诶？妹子，这个鬼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天天在厕所里偷看，也不害臊！比我还流氓！” “女的。” 沈飞宇大惊失色：“我这么一个帅比，岂不是被个女鬼看光了？” 苏益善低头看着小姑娘，一言难尽：“……她可能不知道偷看问题的严重性、恶劣性、流氓性。” 沈飞宇的话提醒了苏益善，要是一个成年鬼，那都是有尊严的，怎么可能天天扒着厕所偷看！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是五六岁的模样，想想从开始与这个小姑娘交锋的片段，八成她就是为了恶作剧才躲在厕所里的。 她低头看着小姑娘，小姑娘也抬头看苏益善。 小女孩大约一米出头，缓缓呲牙露出一个笑，仿佛无辜极了。 苏益善面无表情：“继续装。” 她撇了撇嘴，略带恶意伸出来舌头：“略略略！” “……如果你不把舌头伸到肚子那里，会更可爱。” 听到苏益善的话，沈飞宇的笑容僵硬了。 他快速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在苏益善的身后，拽住她的袖子：“太可怕了……我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苏益善扭头看了看沈飞宇，他本来就胆小，这下快要被自己的脑补吓破胆了。 她想了想，用桃木棍敲了敲墙，“打起精神！抬起头！” 小女孩抬起头。 苏益善打量一下：“把身上衣服上的血都擦了！” 小女孩滞了一瞬，须臾，身上红色的血迹渐渐消失了，显出一张白净的小脸。 苏益善又看了看，这小鬼没有脚，一直在飘飘荡荡。怪不得刚才在厕所隔间的缝隙里没有看到脚。 “把脚变出来！” 那女孩紧闭着眼睛，却似乎在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半晌，憋屈着把脚变出来了。 苏益善觉着这就跟普通小女孩差不多了，从背包里又掏出一个显形符贴在小女孩身上，她渐渐凝聚出了实体，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沈飞宇初时还有些害怕，然而仔细看了看小姑娘，发现与常人无异的时候，立刻就淡定了，原来鬼也没什么可怕的么！ “你个小屁孩子，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偷看上厕所！偷看就偷看，还偷看男厕所，害臊不害臊！” 他吧啦吧啦一通，忽然说：“诶？你怎么不睁眼？我说话呢，你看着我！要有礼貌。 女孩面无表情：“看不见，被疯婆子戳瞎了。” 苏益善：“……” - 沈飞宇对苏益善心服口服，临走的时候加了苏益善的微信，“要不是你年纪太小，我又太害怕跟鬼打交道，我一定追你！” 苏益善：“我可谢谢你的不追之恩了。一共两万，记得微信给我。” 她对于这种纨绔子弟没什么兴趣，只想结账走人。 沈飞宇一脸受伤，西子捧心状：“难道我们之间只是简单的金钱关系吗？我现在宣布，我们是情比坚金的朋友了！” 苏益善：“……行吧，你说是就是吧。” “既然都是朋友了，能打九五折么？” 苏益善：“我可以考虑把鬼给你送回去。” “……不了不了。” 沈飞宇利索地给苏益善转了账，两个人就此别过。 天色不早了，苏益善带着小姑娘回到学校。 新鲜的鬼一进学校，正在做作业的球球就抱着球跑出来了。 苏益善给白无常打电话，响了两声，电话直接挂断了。 苏益善：？？？ 几秒后，苏益善接到短信：“开会”。 ……阴曹地府也频频开会，真是跟上时代了。 对了，她加的还有白无常的微信。 苏益善给白无常发微信：“在？” “在吗？” “在不在？” 半晌，白无常发了一个：“……” 她也就是试试，没想到白无常真的用微信。言归正传，苏益善：“阴帅大哥，我这边捉了一个小鬼，你啥时候过来取？” 白无常：“……谁是你大哥？”前两天不还是喊无常大哥，现在怎么又变了！ “那阴帅大哥哥？” “……我开完会就来。” 挂了电话，苏益善俯身去看了看小姑娘，“眼睛好点没？” 到了自己的地盘，也不怕小鬼跑了，苏益善把黄符给揭了，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小圆脸。 只要不捣蛋，就是个好孩子。 小女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有，疼。” 球球抱着球默默看着，听到这话，控诉的眼神看向苏益善：“暴力。” 苏益善：“……喂，你哪边的？”她才是球球的老师好么！ 跟小女孩沟通之后，她大概了解了女孩的情况。女孩叫唐心，死时的年龄大约六岁，活着的时候调皮捣蛋，死了也爱恶作剧。 “这么爱捣蛋，不应该叫唐心，已经叫‘没心没肺’才对……” 苏益善正在跟唐心说话，忽然警觉地扭头，就看到球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把旺仔牛奶糖扔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看到苏益善发现了，迅速地闭紧嘴巴，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苏益善扶额，“今天不许再偷吃了！” 牛奶糖的香味飘来，唐心吸了吸鼻子，睁开有些泛红的眼睛。 她费力辨认半天，总算是把周围的景象给看清楚了，“他为什么可以吃奶糖！” “他是我学生，想吃就吃了……虽然偷吃不好。” “呸！他是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说完，她好奇地围着球球转了一圈，“似人似鬼，怎么做到的？” 苏益善想了想：“地府教育局扔给我的学生，我哪儿知道怎么做的？” 唐心眼睛转啊转，“你别我交给白无常，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她这种滞留人间的小鬼都是非法滞留，被白无常带走之后下场肯定悲惨，这个疯婆子竟然可以留下小鬼当学生，还有旺仔牛奶糖吃，可是个好去处！自己一向能屈能伸，只要留下来，再从长计议…… 她下定决心，誓要当小学里的钉子户学生！ “留你当学生啊……” 苏益善抱臂看着小姑娘：“那我有什么好处呢？” 唐心一滞，“我可以帮你做事儿！杀人放火都行！” 苏益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需要你杀人，也不需要你放火，你帮我干活就行。” “干活？” 苏益善微笑脸：“干活。” 唐心狐疑地看着她的脸，总觉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 白无常还没有开完会，苏益善继续发微信：“我把那小鬼收学校了，麻烦无常大哥帮我办下学籍。” 校长是可以酌情收取学生的，但是要把小鬼送到教育局办理学籍，审核无误之后才能在人间上学。 白无常：“好的。” “对了，球球的学生证我怎么没见？”只知道每个学生是有学生证的，但是苏益善没见球球的学生证啊！学生证关联球球的学籍，是他在地府的唯一证明，可谓是至关重要。 白无常：“他脖子上没挂着么？” 苏益善：“？？？” 她盯着球球半天，一扯他的脖子，果然拽出来一个“学生证”。 这学生证是枚玉制的平安扣，晶莹剔透，上面用淡金小字刻着他的年龄名字。姓名：齐嘉，年龄：7岁。 下面还有小章，依稀辨认出来“幽冥地府教育局”字样。 “你为啥一直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叫齐嘉？” 球球皱着眉头，似乎非常厌恶这个名字。 他拽过来学生证，收在自己衣服里，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困，困，困，困，困……” 苏益善：“？？？” 又来这招！ “转移话题？憋走！” 6.塑料模特 苏益善把唐心留下来，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地府教育局驻人间的学校，分为官方招生，自主招生两种形式。只要是适龄儿童，符合入学条件即可入学。 也就是说，有的鬼苏益善可以交上去，有的鬼苏益善可以留下来，留下来的前提是符合学校招生规范，否则就是违规。 小学的鬼也就是6-12岁，超出一岁都得交上去，否则就是违规。如果苏益善收到了一个13岁的鬼，就要收入地府之后由教育部门进行重新分配，应当是分到初中学校进行教育。 然而小鬼们他们经历过生死，与人界的鬼不同，校长是有权利安排他们的一切的。只要管理得当，找对方法，学校甚至还能赚钱。这就是为什么苏益善在留下唐心的时候与她达成协议，要干活。毕竟她可养不起这么多的闲鬼。 当天夜里，白无常把唐心小鬼给领走了。 办理学籍需要三天，苏益善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去把学校的宿舍给收拾一下。 学校后面的办公室一共有四间，一间用作大办公室，一间用作校长办公室，一间用作自己的宿舍，还剩下一间就给球球住了。 相当于男生宿舍。 而唐心入学之后，就需要增加女生宿舍，房子就不够用了。 苏益善想了想，以后总得想办法招聘教师的，大办公室不能占用，就把自己的宿舍腾出来用作女生宿舍。 自己把小床和柜子搬到了校长办公室，办公和休息两结合，倒也能凑合。 学校的宿舍暂时够用，以后学生多了就没法住了，赚钱建设学校的想法，再次出现了。可是学校自负盈亏，从哪儿赚钱啊！ 这次帮助沈飞宇捉鬼赚到了两万块，是她手里仅有的钱。学习用品，生活用品，还有两个小鬼的开销什么都得从这个钱里扣，实在是不能乱花钱。 扩建学校，只能从长计议。 …… 三天后，办理好学籍的唐心被白无常送回到了学校。 她的脖子里也挂着一枚玉质平安扣，这代表着她有了留在人间的合法身份，是个正版鬼魂了！ 苏益善领着唐心进教室，球球坐在教室正中央，听到动静连头也没抬。 苏益善轻咳一声：“齐嘉，你新同学来了。” 球球，也就是齐嘉同学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 苏益善：“……” 唐心：“……噗。” 苏益善算是明白了，球球根本不喜欢他生前的名字，只有喊他球球才肯理自己。 她无奈：“行，球球同学，来，欢迎一下新同学。” 球球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极为敷衍地看了看唐心，又极为敷衍地拍了拍手。 苏益善：“……行吧。” 她让唐心坐在球球旁边的座位上，然后走上讲台：“经过千辛万苦，咱们学校总算是步入了正常的教学轨迹！如今我们拥有两层教学楼一座，办公室四间，门卫室一间，校长一个，学生两个，相信经过我们的共同努力，我们学校会越来越好！” 她慷慨激昂地说完，饱含热情地看着台下的两个学生。 鸦雀无声。 球球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益善。 唐心好奇地东张西望，把桌子上的书翻地哗哗响。 苏益善：“……” 她拿起来桃木棍，“咚咚”在讲台上敲了敲。 两个小鬼盯着桃木棍，顿时身子一颤！ 苏益善轻咳一声：“鼓掌。” “啪啪啪啪啪！”热烈的掌声传来！ …… 课前演讲结束，苏益善尽职尽责讲了一天的课，下午四点半，结束了一天的课程。 苏益善去超市买菜，精挑细选，反复比价钱，用时半小时才买好菜。 “这菜也太贵了，我看学校后面的废地不错，可以种菜。” 苏益善将这事儿记在自己的日程簿上，准备过几天就干。 晚上两个小鬼安静地吃了饭，球球走到苏益善面前，蹦出来一个字：“糖。” 苏益善从兜里摸出来一粒糖，放在他手心：“好好写作业去吧。” 球球剥开糖纸，把奶白色的糖粒放在嘴里，满意离开。 唐心不甘示弱，一溜烟地跑到苏益善面前：“糖！” 苏益善：“……” 苏益善默念着教师职业道德，爱国守法、爱岗敬业、关爱学生、教书育人、为人师表、终身学习……随后脸上带着笑容，分糖给唐心，“去吧，好、好写作业。” 说到“好、好”的时候，苏益善觉着自己快把牙咬碎了。 唐心才不管苏益善的脸色，哒哒哒地跑了。 苏益善觉着，她还需要在预算里，加上小鬼们的零食费用！ - 夜深人静，整个世界都在沉睡。 夜幕笼在校园里，苏益善眉头微皱，醒了过来。 她打了个哈欠，披上衣服，起身去上厕所。 学校的厕所是公厕，需要走过二层教学楼，在靠近大门那里。 苏益善睡眼迷蒙，整个校园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走到女厕刚蹲下，忽然，熟悉的被窥视感瞬间出现！ 苏益善：“……” 她顿时醒了。 还让不让好好上厕所了？ 仔细感受了一下那股视线，跟厕所偷看鬼的视线差不多，她心底有了谱。 她轻咳一声，抬起来俩手指作势，对着虚空处狠狠戳过去。 那股视线一滞，眨眼间就落荒而逃！ 苏益善冷笑一声，上完厕所就去女生宿舍找唐心去了。 推开门，借着朦胧的月光，就看到床上的被子鼓起来一个大包，唐心连头带身子，全都缩在被子里了。 苏益善凝视着被子包，轻声说：“我的桃木棍呢？” 被子：“……” 随后疯狂颤抖着。 苏益善叹了一口气：“刚才偷看的时候怎么不怕？现在怕有用么？” 唐心掀开被子，小脸被捂的红扑扑的，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苏益善：“苏老师，我就是习惯而已！看到有人上厕所，我就想调戏！真不是故意的！” “嗯，知道错了就行，”苏益善说：“明天白天抄写警示语一百遍，晚上交给我。” 唐心：“什么警示语？” “成长千万条，心正第一条。偷看长针眼，亲鬼两行泪。” 唐心：“…………” - 早自习，苏益善把买的本子发下去。 球球拿着铅笔，规规矩矩地在作业本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球球”。 班级：“一年级一班。” 学校：…………？ 他不知道写什么，抬起头看着苏益善，“学校？” 苏益善挠了挠头：“我正在想咱们学校叫什么呢！” 这都正式上课了，学校的名字还没有定下来，开学典礼也没有举行，只因为苏益善的选择恐惧症又犯了！ “要不然咱们把学校名字给定下来，举行个挂牌仪式？”学校大门口还是光秃秃的，连牌子都没有挂，等定下来名字，一定要举行一个盛大的揭牌典礼，再办个开学典礼热闹热闹。 苏益善拿出来一张纸，“既然都是学校的一份子，我们来想想，我们的学校叫什么！” 唐心和球球凑到苏益善身边，低着头看苏益善想出来的学校名字。 向日葵小学。 梁园区小学。 春天小学。 阳光小学。 爱心小学。 …… 两个小脑袋碰到一起，把学校名字从上到下全都看完，大摇其头。 “怎么了？不好听么？”苏益善嘀咕着，“我想的头都快秃了。” 唐心撇嘴：“听上去千篇一律，毫无特色！跟那些傻乎乎的人类学校一样，真是没劲儿！” 球球：“不。” 拒绝地干脆利索。 苏益善：“那你们俩说下你们的建议。” 唐心的眼睛里都要发光了：“就叫零食多多小学！” 苏益善：“把你的哈喇子擦一擦。” 唐心翻白眼：“那就叫小鬼当家小学！” 苏益善：“那校长给你做？你来当家？” 唐心：“好吧好吧，那不叫小鬼当家了，叫…………” 苏益善对唐心绝望了：“你闭嘴，下一个球球。” 唐心：“……” 球球：“六界。” “？？什么意思？” 球球：“大、强。” “啥？” 球球想了想，又说：“强、大。” 苏益善猜测球球的意思：“做大做强？既大又强？日益强大？” 球球：“……都行。” 苏益善不由得陷入沉思。她以前只知道自己所处的人界，后来明白了现在的世界是六界。 六界分为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冥界。其中冥界就是俗称的幽冥地府，她所就职的就是幽冥地府教育局，现在身处的就是人界。除去人界之外，其他几届非常神秘，一般人根本不可窥视。 把学校起名为“六界小学”，这个寓意很好啊！ 做大做强，名扬六界！ 苏益善当即拍板：“从此以后，我们的学校就叫‘六界小学’了！！” - 接下来就要准备学校的揭牌仪式和开学典礼，苏益善考虑之后，决定将这两个事情放在一起做，先揭牌，再开学。 有开学典礼，那就要有文艺汇演。学生虽然少，节目却不能没有，两个学生分别分了一个表演节目，正在愁眉苦脸地准备。 苏益善想到学校有了新名字，奖励球球一整包旺仔牛奶糖。 球球受到牛奶糖的鼓舞，士气高涨，对着苏益善说：“起名。” “没了没了，没有名字能让你起了！准备节目去吧！谁要是得第一，谁就有一整包牛奶糖！” 球球眼睛一亮，精神抖擞地跑了。 正在偷听的唐心眼神一凝，势在必得：“牛奶糖是我的！” 苏益善加急定了学校的牌匾，准备三天后揭牌。 既然都是六界小学了，那么建校伊始，就是可以载入校史的节奏啊！ 没有观众怎么可以！ 苏益善看着笔记本上的待办事宜，喃喃说：“我xjb准备揭牌仪式，可是没有观众啊。” 她这个学校性质特殊，想要邀请人类也不可能，想了想，苏益善给白无常发了微信，“无常大哥，周五晚上有空么？” 白无常发了一堆问号：“？？？？？” 苏益善连忙把六界小学即将挂牌的事情给他说了，还说有开学典礼文艺汇演，请他赏脸来参加。 白无常半天没回复，半晌，发了六个点。 “怎么了？”苏益善狐疑。 “你竟然捯饬什么建校仪式？” “……不可以吗？” “可怕的人类。行吧，周五我过去。” 幽冥地府，白无常缓步走在奈何桥边，看着手机上的聊天页面，皱了皱眉。 他初次见到苏益善的时候，本以为是个弱鸡，没想到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真是敢想敢做敢突破常规。 在全校师生的共同努力下，六界小学焕然一新，盛大的揭牌典礼暨开学典礼即将举行！ 太阳下山了，学校里却灯火辉煌。 操场中央挂着横幅，摆放着简易的主席台，主席台上铺着红绸，台下是拉过来的椅子，摆放的整整齐齐。 球球和唐心忙里忙外，将会场布置好，就等着苏益善回来了。 十分钟后，苏益善气喘吁吁回到了学校。 她去超市买了新鲜的水果，还买了一些零食和瓜子，两个学生都忙了几天了，好好犒劳犒劳他们。 “苏校长回来啦！白阴帅已经到了，就等你回来开始了！” 唐心连忙迎上来，就要帮苏益善提袋子。 她的眼睛里放光，袋子里可满是零食呢！ 苏益善：“等开完会再吃！啊啊啊无常大哥已经到了！我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 她一溜小跑往操场去，骤然顿住脚步：“等等……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操场中央的观众席。 只见在夜幕下，观众席上零零散散地坐了不少“人”。她凑过去一看，全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塑料模特。 唐心笑嘻嘻地邀功：“你不是说没有观众么，我就想得搞一些观众出来，这都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厉害吧！” 苏益善的脸都白了！ 她看到白无常沉着脸，坐在一堆断胳膊缺腿的模特中间。 不知道这个小鬼从哪里搞出来的废旧塑料模特，模特有的断头，有的断胳膊，有的断脚。还有的脸上被彩笔画的鬼气森森，各式各样的塑料模特，各式各样的假发，远远一看，跟群鬼乱舞一样。 一阵强风吹过，头发随着夜风飘荡，一顶假发“啪叽”落在白无常的头顶。 白无常气冲冲地摘下假发扔在一边，感觉到苏益善的视线，他扭头看她。 完了！ 苏益善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白无常这尊大神给得罪了！ 7.开学典礼 一步两步，步伐是如此的艰难。 苏益善期期艾艾，总算是蹭到白无常旁边，讪笑：“白阴帅，感谢您百忙之中来到六界小学，我代表学校欢迎您！” 苏益善之所以称呼白无常为阴帅，是有依据的。冥界的阴曹地府里有十个抓捕孤魂野鬼的鬼差，分别为鬼王、日游、夜游、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被称为“十大阴帅”。 无常阴帅是人死时勾摄生魂、拘提亡魂、打击恶人的死亡信使，是负责接引阳间死去之人的阴差，分为黑白无常，民间传说遇黑者为凶，遇白者则喜。1 饶是明白见到白无常是“喜”，她还是觉着白无常挺可怕的，可是在培训的时候见过黑无常，比白无常更可怕，无论是哪个无常，都是苏益善的顶头上司，她可没想得罪他。 白无常沉沉看着苏益善，苏益善觉着自己脸上的假笑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开始吧。” 他扭过头，看向主席台。 逃出生天！ 苏益善连忙说，“我这就把这些塑料模特给弄走！” 唐心立刻不高兴了：“我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么多观众，校长你好无情！” 白无常：“不必。” 好吧，可能白无常已经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他只想看完开学典礼就离开！苏益善了解了解。 苏益善把吃的喝的摆放好，刚准备邀请白无常去主席台就坐，就看到白无常站了起来。 随后他凝视着那些塑料模特们。 苏益善：“……你干嘛？” 他的手一挥，一道淡淡的阴气掠过，只见一个模特的眼睛眨了眨，竟然是活了！ 它转了转脖子，对着白无常嘻嘻一笑，随后正襟危坐，像极了一个合格的观众。 苏益善：“卧槽！” 一个接一个，塑料模特都活了过来，他们的动作与常人无异，许是接受到了白无常的指令，都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极为认真的看着主席台。 然而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面容狰狞，齐刷刷地盯着人看，实在不是一幅畅心悦目的景象！ 唐心瞪大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连连拍手：“无常叔叔好厉害！这下有真的观众啦！！” 就连球球也眨了眨眼睛，似是非常满意。 苏益善扶着额头。 她只是想开一个开学典礼，没想真的弄个恐怖片现场！ 白无常：“开始吧。” ……行吧，反正这里在座的，除了自己，都不是人，她有什么好怕的？ 幸亏这里是拆迁区，基本上到了晚上人迹罕至，不用担心被发现。 她说：“六界小学挂牌仪式暨开学典礼正式举行！首先，让我们感谢参加的领导，白无常阴帅！” 塑料模特们立刻“啪啪啪”鼓掌，两个小鬼还在迷瞪。苏益善使眼色，这俩人才抬起来手敷衍地鼓掌。 牌子已经搁在主席台上了，用红绸盖着，极为顺利地进行了揭牌仪式。 之后就是现场合照。 苏益善将手机搁在桌子上，用了延迟拍照功能，“来，大家都看向镜头！” “3，2，1……”她看到塑料塑料模特们全都站起身来，兴高采烈地往他们几个人身后跑去，竟然是也要照相！ 众人齐喊：“茄子！” “咔嚓”，六界小学的第一张照片由此诞生。 照片里的小鬼、塑料模特全都是笑着的，只有苏益善和白无常面无表情。 - 接下来是开学典礼文艺汇演时间。 苏益善对于两个小鬼的表演还是充满期待的，她甚至连旺仔牛奶糖都准备两包！ 如果两个小鬼都表演的特别好，那么就不评比什么第一名第二名了，都有旺仔牛奶糖吃！ “开始吧！”苏益善充满期待地对他们说。 球球与唐心对视一眼，球球先上台了。 他怀里还抱着皮球，等走到台中央之后，他站定，不动。 随后用小短手将球搁在自己的头顶，手乖乖放下来，贴着裤缝。 一动不动。 苏益善：“？？？？？” 场间鸦雀无声，连塑料模特都一头雾水。 苏益善又耐心等了两分钟，“球球，你继续表演啊？” “这是。” “……这是啥？这就是你表演的节目？” 球球笃定地说：“顶球。” 苏益善：“……” 她对球球绝望了，你放了一个皮球顶在自己头顶一动不动，是要顶到天荒地老吗？ 她痛苦地说：“下一个。” 唐心志满意得地上台，手中拿着一本《唐诗三百首》。 苏益善初时还有些高兴，然而唐心竟然没有脱稿，而是照着《唐诗三百首》开始念诗！ 念就念吧……还都是错字！ “登……鸟雀楼？”唐心顿了一下，一脸自信地继续念，“白日依山尺，黄可入每流……” 苏益善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什么字来着？” 唐心抓了抓头发，结结巴巴地继续说：“欠力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 苏益善深吸一口气，在内心默念教师职业道德，这才忍住揍唐心一顿的冲动！ 两个人的节目结束了，苏益善觉着自己脸都绿了。 她扭头看了看白无常的脸色，毫无表情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果然是十大阴帅，就连面对这样的节目都喜怒不形于色。 白无常：“恭喜苏校长，我还有公事，就先走了。” 苏益善不知道白无常什么感受，不过看白无常说自己事务繁忙立刻离开了，想必是不想在这里呆了。他可真是好涵养！ 苏益善把白无常送到学校门口，她回来之后，就看到塑料模特们毫无生机地坐在椅子上，白无常已经把附在它们身上的阴气散去了。 学校的开学典礼圆满结束，两个小鬼都眼巴巴的跑到苏益善旁边，等着苏益善评选第一名。 球球：“糖。” 唐心立刻接上：“一袋糖！” 她瞪了两个人一眼，“吃什么吃，把这些塑料模特都赶紧扔了！” 塑料模特们：“…………” 明明已经失去了阴气，不知道为什么，苏益善说了这句话之后，还是从模特的脸上感受到一种叫做“委屈”的表情。 两个小鬼蔫头蔫脑地抱着塑料模特往学校门口走去，在学校门口附近有大垃圾箱，可以扔在那里面。 苏益善也抱着一个模特去扔，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一个大妈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她一惊，这里一向很少有人来，她都快把人给忘了。 那大妈隔着栅栏正在看操场的摆设，看到苏益善顿时露出亲切的笑容，“你们学校的开学典礼挺别致啊！” 苏益善：“你刚才看见了？” “哦我就听到小朋友表演节目什么的，我眼睛有些花了，看不清楚！你们学校怎么这么多废旧模特啊？” 苏益善长出一口气，看来是没有看到白无常凭空消失以及模特们到处活动了。 “额……”苏益善把大门打开，“学生们捡来玩儿的，让我给教育教育，这就扔了呢！” 大妈看上去五六十岁，身体硬朗。她絮絮叨叨地给苏益善说，今晚上本来走另外一条路散步的，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绕到这条路上，就看到他们晚上举行开学典礼。 她笑眯眯地说，“看着你年纪不大，都当校长啦？小朋友都住校么？你们学校氛围不错啊，表演的节目也不错。” 苏益善：“……哈、哈哈，寓教于乐嘛！” 她把塑料模特扔在垃圾桶里，示意唐心与球球快速扔垃圾，两个小鬼哒哒哒跑得飞快，这一会儿就快把模特给扔逛了。 “那个大、大姐，没什么事儿我就关校门了哈，小朋友们该睡觉了。” 大妈若有所思：“刚才我瞧见，有个帅小伙，他为什么戴着那么长的高帽子？？” 苏益善：“……” 卧槽，这大妈不是说她眼神不好么？为什么还看到了白无常？？ “……我们这里提倡个性化，戴什么帽子都行！” 大妈哦了一声，“刚才我看到小男孩顶球，你们这娱乐活动挺丰富啊！你们开培训班不？我家那小孩可以送过来。” 苏益善：“……不开。” 她这儿可不能收人类小孩，万一把小孩吓出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大妈叹为观止，“我得给我的伙计们炫耀炫耀，今天竟然看到这么别致的开学典礼。” 苏益善：“……” 她看着大妈离开了，关上了校门。 两个小鬼跟着苏益善走着，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球球皱眉：“怎么？” 苏益善拧眉：“不对，她都看到你顶球了，那么是不是看到塑料模特们合照了？” - 苏益善当场去找大妈，早就没影了。她后来又留意了一下，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大妈。她心知六界无奇不有，也就把这事儿放在了脑后。 自从学校开学典礼之后，学校的门口就挂上了“六界小学”的牌匾。 苏益善想着还要给她的捉鬼业务做广告，干脆把学校唯一的一间面向街道的门卫室给腾了出来。反正现在学校里除了自己都是小鬼，就是有坏人进来也不怕。 她没敢明目张胆地贴横幅，只是在门卫室的窗口处贴了两行字： “助鬼投胎”。 “多多益善”。 唐心偷偷看到苏益善的广告之后，悄悄地在下面补了一行字： 横批：“苏校长赛高” 秋意渐浓，风渐渐变得萧瑟，空气里的凉意越来越浓郁。 一觉醒来，地上的落叶越来越多，积成厚厚的一片。 苏益善在班里给唐心和球球安排值日任务，“周一周三球球值日，周二周四唐心值日，周五两个人一起大扫除，等以后学生多了再重新分。” 球球没说什么，唐心的嘴又撅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苏益善就听到了“沙沙沙”的扫地声，她非常满意。 虽然两个学生的成绩不好，但是还是挺勤劳的。 她起床，准备表扬一下今天值日的唐心，一开门，苏益善：“……” 只见操场上，一个塑料模特正在奋斗，它握着笤帚，身体僵硬，一下一下地扫着落叶。 感觉到苏益善盯着它，它费力地抬头，对着苏益善绽开一个阴森森的笑。 苏益善深吸一口气：“唐心！！！你给我滚出来！！！！” 8.小鬼卖菜 苏益善沉着脸看塑料模特。 这个模特好熟悉，是那天他们扔掉的塑料模特！ 唐心竟然又把模特给捡回来了，还是因为偷懒不想扫地的这个理由！！ 幸亏这里是拆迁区，暂时没有什么住户，不然得把人吓出来深井冰！ “吱嘎”一声，女生宿舍的门开了。 唐心探头，只露出来一只眼睛，“苏老师……” “过来！你干的好事儿” 唐心垂着头：“我这不是想着反正打扫干净就行么，那我就用阴气让塑料模特动起来就好啦。” “我还没有教怎么精准控制阴气呢，你怎么就会了？”小鬼们使用阴气是本能，但是控制一个死物去活动，却需要精准训练，苏益善这才开始讲文化课，还没有讲实战课，怎么唐心就会了？ 唐心小声地说：“我那天见白无常用了，我就学会了。” 苏益善一愣，她还以为唐心只会调皮捣蛋，没想到倒是有几分天赋。 想了想，苏益善让唐心把塑料模特扔了，让她去办公室说话。 再次被扔掉的塑料模特：“…………” 它瞪大着塑料双眼，死不瞑目。 …… 这次开会，苏益善把球球也给喊了过来。 她给两个小鬼搬来凳子，以商量的口吻说，“现在学校已经步入正轨，有些事情，需要咱们合力完成了。” 唐心摇了摇头，叹气说：“果然，就知道干活逃不掉！” 她跟苏益善可是达成了协议的，她留在学校可以，但是要干活，所以早就有心理准备。 苏益善看她明白了，就去看球球：“唐心懂了，你懂了没？” 球球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他凝视着苏益善：“糖。” 苏益善：“……” 懂了，干活给糖吃！ “以后呢，每个学生都会建立一个个人账户，你们吃的用的穿的都从账上支取，当然这个账户，需要你们自己赚钱。” 球球：“怎么？” “怎么赚钱么？”苏益善摸了摸球球的头发，软软的，手感不错，“球球要再接再厉啊，争取一次性说出来三个字！两个字老师总得靠猜。” 球球：“你傻。” 苏益善：“？？？” 唐心撇嘴：“那为什么你都是校长了，还需要我们干活呢？” 呦，这是觉着不乐意了？不平衡了？ 苏益善从兜里掏出来一袋旺仔牛奶糖，两个小鬼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伸出爪子去抓奶糖，却被苏益善抢先一步护住：“你们看到了，校长我一穷二白，却还在自食其力去赚钱，养这个学校！你们俩，白吃白喝白拿，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没看校长我也在自食其力吗？” 她诉苦说：“现在只有你们两个小崽子，都快把我吃穷了，吃饭不得需要钱么？学习不得需要钱么？旺仔牛奶糖不得需要钱么？什么都要用钱，我上哪儿去弄钱？以后学生多了，我恐怕真的养不起了，那个时候我说不定就要把学生都送走！” 唐心悚然一惊，她可不想被送走！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我们同舟共济，共渡难关了！” 球球的头低下去，老师好穷啊。“赚钱。” 唐心眼睛乱转，原来校长这么穷，那岂不是吃不到好吃的零食了？她也使劲儿点头：“赚钱。” 苏益善奸计得逞。 她微笑脸把旺仔牛奶糖收了起来，从兜里掏出来几包菜籽。 “这是什么？” “这是比人界的菜籽更好的菜籽。”苏益善有些肉疼地看着这几包菜籽。 这几天苏益善努力攒积分，兢兢业业地上课赚到了32个积分，加上学校的命名仪式，开学典礼，卫生清扫等方面，总算是凑够了100积分。 她在“地府教育局官方app”的商城里，终于兑换了最便宜的物品——水灵灵的菜籽套餐！ 按照上面的简介，这些菜籽品种繁多，经过神农培育，口感远超寻常的蔬菜，产量也远超寻常的蔬菜。 苏益善兑换这些菜籽，不仅是考虑到在学校种菜省去了买菜的开支，还可以将多余的菜拿出去卖！这就是开源节流的“开源”啊！ 种菜这事儿，苏益善准备放手给学生们去做，不仅可以锻炼他们劳动，还可以解决他们如何赚钱的问题！他们一直想要有零花钱，这就是现成的零花钱。 两个小鬼初时还不以为然，等苏益善给他们讲解了，还说卖菜的钱给他们一半之后，两个小鬼顿时就明白了！ 他们的零花钱正在向他们招手，他们的旺仔牛奶糖也要有着落了！ - 为了零花钱，一大早，两个小鬼就起床干活了。 学校的东北角，是一大片空地，苏益善把这片地开辟出来，专门用作六界小学的菜地。 为了支持学生们的种菜事业，她还专门给他们买了大锄头、小锄头、浇水壶、耙头等，怕他们不知道怎么种菜，还买了几本《手把手教你种菜》、《种菜事事全知道》…… 两个小鬼搬着板凳坐在菜园里，认真钻研，比上课都还要认真！ 苏益善大为感动，她悄悄地走过去看，就看到球球和唐心一人一本小字典，碰到不认识的字认认真真地查字典。 平常写作业让查字典都不查，现在好了，主动查字典！ 这是零花钱的诱惑啊！ 从“地府教育局官方app”的商城里兑换的种子显出来了与众不同的威力，在两个小鬼种下去不久，就以超过寻常种子一半的速度发芽了！ 长势喜人的小绿苗让两个小鬼撩的魂不守舍，只要一下课就去照料他们的小菜苗。 在精心照料下，各种蔬菜就像是吃了春·药一样，飞快地长大了！ 一周后，第一批菠菜成熟了！ 这天的凌晨三点，球球和唐心就早早地起床了。 为了保证蔬菜的水灵，他们起床之后才去挖菜。 水灵灵的菠菜上还带着露珠，看上去青翠可人，漂亮极了！ 苏校长说了，一切都靠他们，自己种菜自己卖，卖到手的钱就可以支配一半了！摘了菜之后，两个人也没有吵醒苏益善，背着小背篓就出了校门。 六界小学位于老城区，虽然周围在拆迁，家属区已经空荡荡，但是距离这里两条街道的地方却是人口密集。 在老城区，还有早上卖菜的习惯。抵达这条街的时候，不过凌晨三点半，小摊小贩们就已经占据好了位置，吆喝起来了。 ——“新鲜的药草，便宜卖了啊！” ——“橘子三毛钱一斤，不甜不要钱！” ——“红薯白薯，样样都有！” 穿着各异的菜农们、果农们，小商小贩们都在吆喝着，两个小鬼不过才到成人的腰腹位置，他们背着小背篓穿行，一直在搜寻空地。 走了许久，才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空位置，“就这里吧。” 两个小鬼从背篓里掏出来一张大油布纸，仔仔细细地铺好，小心翼翼地把水灵灵的大菠菜摆放在上面。 两个小鬼乖乖蹲好，仰头看着人来人往的人。 半天，没人买菜。 他们旁边的小摊位是个中年女人，她身体有些肥胖，摊位上摆放着韭菜、黄瓜、菠菜之类的蔬菜。 初时看到两个小鬼也卖菜，她有些紧张，然而看到他们只卖蔬菜之后，嗤笑一声。 就那么一点点蔬菜，还跑出来卖菜？这两个小孩儿无非是家里人带过来玩儿的吧！ 她还仔细瞅了瞅周围，竟然没有看到两个小孩的家长。 唐心与球球的摊位面前门庭冷落，唐心有些急了，她推了推球球：“快吆喝啊！” 球球：“？？” 唐心：“不吆喝没人买，你看人家都在吆喝！谁的嗓门大谁就卖的多！” 球球想了想，深以为然。 他张嘴，小声说：“卖菜！” 唐心：“…………” 9.赚到钱啦 在老城区这一片，苏益善很熟。只要过了拆迁区，就是闹市区，两个小鬼又不是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 饶是如此，嘴硬心软的苏校长还是在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悄悄跟上了。 天还没亮，到处都是黑沉沉的，苏益善偷偷跟着两个小鬼，直到到了闹市区才有了路灯。 她远远看着两个小鬼守着摊位，无人问津，正有些着急，就看到了球球小声吆喝卖菜，差点笑出来。 这小鬼，吃可爱长大的么！ 菜摊前，唐心无语了，她伸出来嫩乎乎的小指头，戳了戳球球的脑门，“指望你是不行了！” 她抬起头，脆生生地喊：“卖菜啦！新鲜的菠菜！” “便宜卖啦！！” 在一众吆喝声中，唐心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清晰地抵达到了人的心底。 路过的一个老爷爷听着这脆生生的叫卖声，不自觉地看向小鬼们的摊位。 唐心立刻软软地说：“老爷爷，菠菜便宜啦，要不要买点？” 老爷爷走过来，“你这菠菜怎么卖的？” “一块钱一斤！” “太贵了！人家都是五毛钱。”老头有些犹豫。 唐心连忙说：“我们的蔬菜跟别人不一样，都是纯天然种植的，没用化肥，要不然您先吃吃，喜欢了以后再来买？”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着，把老爷爷给逗笑了，“行，给我拿一斤。” 球球一愣，连忙去拿电子秤和塑料袋，这么一会儿，他们就得到了一块钱！ 球球看着掌心的一元硬币，眼睛在发光！ 这是一袋旺仔牛奶糖！ 唐心一伸小爪子就把钱收了，“快点干活！卖光才能看钱！” 球球眼睛里顿时放出来杀气！ 唐心：“现在打架可就没钱赚啦！” 球球：“哼！” 一回生二回熟，很快，门庭冷落的小摊前就围了不少人。 有的人是想卖菜，有的人是想看两个长得白嫩嫩的精致小娃娃怎么卖菜的，人一多，很快菠菜就被一扫而光了！ “没啦没啦，我们俩明天还在这里卖菜，明天请早吧！”唐心嘻嘻笑着，哼着歌打包着他们俩的东西。 他们俩收工了，旁边的小摊贩还没有收工呢！ 这两个小鬼的摊位就像是吸星大法一样，把他们的生意也给吸收走了！特别是旁边的那个中年女人，她也卖菠菜，谁知道这么一横插一杠，菠菜愣是没卖掉！ 她吆喝了半天，人家还说没有小孩子卖的菠菜新鲜！可把她给气坏了！ 最为可怕的是，这两个小孩还说以后天天来！那她的菜还能卖掉吗？ 两个小孩子乐滋滋地走了，旁边的小贩们还在讨论着他们俩。这两个小孩一个沉默，一个精明，很快就成了菜市场的明星搭档。 “刚才那是谁家的孩子？” “不知道啊，怎么这么心大，让小孩子来卖菜。” “八成是家里让锻炼吧。” “啧啧啧，这么水灵灵的小孩子，也不怕被拐子拐了！” …… 辛勤的劳动，赚到了辛苦钱。 两个小鬼没急着回学校，兜里有钱，心头不慌，他们底气十足地去买牛奶糖吃。 旁边就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两个人走了进去，商量着买什么好吃的。 “我们一共卖了24斤菠菜，一共得到24块钱，分给校长一半，就可以得到12块钱！”唐心掰着手指头算账，“也就是说你六块钱，我六块钱。” 她从手心里小心地拨出来六个硬币给球球，又自己拿着六个硬币，剩下的钱都收了起来。 “走吧，自己选东西！” 球球手里捏着钱，先买了最小袋的旺仔牛奶糖，正在想，看到了旺仔牛奶！ 他定定瞧了半天，看到上面的定价：2.5元。想了想，狠狠心拿下来两个，去付账。 等到他跟唐心在收银台汇合，发现唐心也是这么选的！ 两个小鬼心满意足地坐在休闲区的凳子上，一人拿着两盒旺仔牛奶喝着，只觉着鬼生无憾。 唐心单手捧着小脸：“以后天天可以吃好多零食就好了。” 球球深以为然，点头：“糖，奶。” 两个小鬼憧憬着美好的生活，忽然一个妈妈带着一个小朋友走进了便利店。 小朋友自己跑到休闲区的沙发上坐下来，抱着一个ipad看小猪佩奇。 球球和唐心侧过头看了一会儿，顿时心痒痒了。 幸福总是短暂的，而不幸总是持续的。 小目标达成了，然而更大的目标还在前方。 他们看着对方脏兮兮的脸，唐心撅嘴：“什么时候才能攒钱买到ipad呢？” - 周末的早上，苏益善带两个小鬼去市区的书店玩儿。 学校里如今设施不全，连学校图书馆都没有建成。苏益善倒是想给学校里弄个图书馆，然而根本没有经费支持，只能自己想办法。一本书至少几十块钱，就是大批量购书价钱低一点，算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现在赚钱那么难，从长计议吧！ 难得周末不用上课，两个小鬼开心地跟着苏益善走路到了书店。 苏益善带着两个人去书店儿童区：“你们俩自己去看书，有事儿就喊我。今天回去的时候，一个人可以挑选一本书，老师给你们结账，多了就不行了哦！” 球球和唐心点了点头，眨眼间就不见了。 苏益善往教辅区走去，她准备买教师招聘的书籍。 在培训的时候说了，她干满三年就可以让她活到九十九，那时候跟幽冥地府教育局的合同一解约，自然就成了无业游民。她学的语文教育专业，只会当老师，当然要为自己考虑。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她挺爱自己的，当然要为自己计长远。 教师考试类的书籍有很多，苏益善站在书架前挑选。有中公的、华图的、还有山香的教材。她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口碑，最终决定买山香教育的教师招聘考试专用教材。 选定了书，苏益善还得等两个小鬼。她拿着教辅书去休息区等候。 书店里的人并不多，可以看出来不会怎么赚钱，不赔钱就不错了。所以这家书店把一半的地方都开辟成休闲娱乐，甚至还有小包厢，茶水饮料反而比书店还赚钱。 苏益善拿着书坐过去，忽然觉着在把学校门口的门卫室改成书店也不错。人来人往，可以扩大她的业务。现在她很缺钱。 正在想这个，她的手机响了。 拿出来手机一看，“沈飞宇”。 接通电话，苏益善压低声音，小声说：“怎么了？” 沈飞宇的话语里有些急切，问苏益善在哪里。“妹子，你在哪里？这会儿方便不？” “怎么了？” “哎我有个兄弟，好像是被笔仙给缠上了！他差点没命！找了几个人都不管用，就把事情给我说了，我立刻就想到了你，妹子快救命啊！” 苏益善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我刚到书店，这样吧，等晚上你给我地址，我过去找你。” “别晚上了，就现在吧！我兄弟比我都胆儿小，再不解决了，我怕他真没命了！” 苏益善皱眉：“我带着学生呢！” “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带着我兄弟这去找你！” - 半个小时后，沈飞宇带着一个消瘦的年轻男子过来了。 出乎苏益善的意料，她本来以为是跟沈飞宇一样的风流子弟，没想到戴着黑框眼镜，文文弱弱，一股子书卷气。 然而在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色。只是她觉着疑惑的是，他脸上的阴气并不怎么浓烈，按理说不应该有太大的影响啊？ 看到苏益善，沈飞宇的心这才定了下来。“妹子妹子，这事儿真有点邪乎！” 瘦弱男子一直低着头，插着兜，到苏益善面前了，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苏益善这么年轻也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平平无常。 苏益善站起身来：“我们去包厢说吧。” “啪嗒”。 苏益善把包厢的门给关上，坐在两个人面前：“我看你眉间阴气不重，怎么说被笔仙缠上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说说吧！” 沈飞宇推了推瘦弱男子，那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双手从兜里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他小心地说：“你……能看出来什么？”’ 苏益善皱眉，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的手。 “你手上……好重的阴气！” 这话似乎让男子放了心。 他轻轻地说，他是一个单位的“笔杆子”，深受领导重视，然而某一天，单位里又调来了一个人，一切发生了改变。 10.落荒而逃 这个瘦弱男子名叫葛志用，七年前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到这个单位。 众所周知，公务员考试分为申论与行测，他的文字功底扎实，当年申论考到令人咂舌的85分，然而行测却只有55分。典型的只会摆弄文字不擅长动脑。 好在虽然他为人固执，但是进入单位这七八年一直是单位里的笔杆子，平常领导的演讲稿，文件之类，都是由他起草，所以在领导面前是红人，颇受重视。 半年前，从其他单位调过来一个与葛志用年龄相仿的男子。新同事也擅长写稿子，并且只用很少的时间就能迅速将领导布置的稿子写出来，还不用反复修改！两相对比，葛志用很快就受到了冷落。 在单位里，其实受重用或者不重用都是正常的，其他人也没有怎么看不起他，毕竟需要在一个单位几十年，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这个男子又被调走了，说不定还得葛志用上呢！ 但是葛志用轴啊！他觉着自己写的稿子已经十分不错，为此年纪轻轻发际线就疯狂退后，那么新同事是怎么又快又好地写出来领导需要用的稿子呢？ 葛志用竟然直接上门去问了！新同事一开始不说，没想到葛志用如此执着，三天两头堵着他想要学习他怎么写稿子，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反倒是好了起来。他被葛志用缠的没办法，这才告诉葛志用，他请了“笔仙”。 葛志用一开始不信，然而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让新同事带着他也请一次笔仙。这一次之后，一切都变了！ 葛志用的脸色苍白，神色憔悴：“那天，我们俩一起请了笔仙，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失误，笔仙怎么也送不走！从那之后，我就时常见到一些可怕的事情。我怕的不得了，我去问我同事，他却说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儿。” “这个笔仙，虽说帮我写稿子，可是今古都有，有时候能写出来领导满意的稿子，有的时候却通篇都是之乎者也，分明是繁体字，最为可怕的是，我渐渐觉着体力不支，每写一篇，就觉着自己老了几岁，整日浑浑噩噩，还经常会看到一个穿着古装的小鬼，从那之后，我就不敢睡觉了……可是不睡觉就更加可怕，我现在头发都大把大把地掉了……” 苏益善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有点不对劲儿啊，你跟你同事都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到你这里出事儿了？” 沈飞宇呸了一声：“志用说他同事很快就调走了，我就觉着不对劲儿！我帮志用查了查，他同事已经调到了隔壁省了！我再去一打听，这家伙从走了之后，就压根没给领导写过稿子了！” “那也就是说……”苏益善挑眉：“他把‘笔仙’转给了你？” 葛志用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那个半夜出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 他喃喃自语着，显然这段时间的经历给了他非常大的压力，处在崩溃的边缘。 沈飞宇翘着二郎腿，得意地说：“这题我会答！那个东西是鬼！” 苏益善白了他一眼，“你朋友害怕着呢！还有心情抢答？” 沈飞宇一摊手：“……我这不是也才刷新世界观么！要不是跟妹子一起进过女厕所，我哪儿知道世界上真的还有鬼啊？” 正在捂脸崩溃的葛志用身体一僵，抬头看沈飞宇：“？？？” 他暂时地忘记了鬼魂，脑子里只想到了……沈飞宇这货还喜欢上女厕所啊？ ……臭流氓！ 沈飞宇：“……草，你那是什么眼神！我那是特殊情况！” “赶紧说正事吧，”苏益善看了看时间，“我还带着俩学生呢，等下还得回学校。” 沈飞宇把剩下的事情告诉了苏益善。 “我觉着那人不对劲儿，就去调查了一下志用的新同事，发现他在前几年也是个单位里混日子的人，根本不会写什么稿子！直到半年前，听说他大病一场，之后就调到葛志用的单位了。从那之后他就展露出写稿子的才华，硬生生地把葛志用给挤到失宠了！没多久，他们俩一起玩儿了笔仙，这个新同事就又调走了，从那之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写稿子的才能。” “也就是说……” 沈飞宇又抢答：“那小子不安好心！把笔仙转给葛志用了！” 苏益善拍了拍手：“回答的真棒！所以呢？” 沈飞宇得瑟的表情一滞，收回翘得飞起的二郎腿，乖乖坐好，讪笑说：“这不是请妹子来帮忙么？你看葛志用他就是一个小公务员，平常就喜欢那些笔杆子上的事儿，这天天写稿子写的头秃，也不该碰到这种事儿对吧？” 苏益善抬眼看了看葛志用的脑门，顿时有些同情了，“……确实……有点……秃。听说写稿子写多了容易头秃，要不然你试试霸王？” 葛志用抬脸，有点蒙蔽。 半晌，弱弱地说：“现在是讨论生发的时候吗？” 苏益善＆沈飞宇：“……不是。” 葛志用看着苏益善的眼神有些怀疑了，他站起身来，“既然没什么用，我还是走吧。” 沈飞宇一把拉住他，“别别别，兄弟，你还不相信我么？前段时间我工地那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和尚道士都没有办法，到最后还是我妹子给解决了，你就试试对不对，不然你今晚上睡不着，还得秃头！” 葛志用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 行吧，他坐了下来，没精打采地想，他是不是真的别去管什么鬼了，去买瓶霸王才是正经事。 苏益善笑眯眯地说：“这活儿，我接了。” 沈飞宇乐了，“就知道妹子够仗义，现在怎么办呢？我们什么时候去捉鬼，准备些什么东西？” 他搓着手，东张西望地看苏益善的背包，“你装备都带齐了么？需不需要画个符什么的？咱们去哪儿干活？” 苏益善侧身，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作业本，“我等会儿还得回学校哄小孩写作业，时间不多，咱们就在这里解决吧！葛大哥，你的笔呢？” 两个人惊了：“现在？？在这里？？” - 请笔仙的笔非常朴实，它是一只铅笔，看上去年代久远，有使用的痕迹。 在笔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之后，苏益善的表情顿时就严肃了。 她深深地看着笔，果然，上面有浓烈的阴气，与葛志用手上的阴气如出一辙。 葛志用拿出来笔之后，整个人就恍惚起来，“我……” 他“我”“我”了半天没说出来，苏益善赶紧夺过来铅笔，准备自己请笔仙了。 沈飞宇想到什么，迟疑了一下：“妹子，你行不行啊？按照葛志用的经历来说，你现在请笔仙的话，岂不是把笔仙请到自己身上了？” 苏益善大感欣慰：“算你还关心我，这单我给你打十折。” 沈飞宇：“这就对了……诶？？” 这边，苏益善沉心静气，用自己左右手手背夹住铅笔，垂直于作业本上。包厢里万籁俱寂，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轻声念着：“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一股淡淡的阴气掠过，苏益善的眉头拧紧。 感受不到阴气的葛志用与沈飞宇若有所觉，他们只感觉到一股凉气蓦然而起，身上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铅笔轻轻地颤抖，颤抖…… 葛志用控制不了地说：“笔仙该写字了！上次它就是这么干的！” 苏益善耐心地等。 等…… 等了一会儿，铅笔颤颤颤……忽然，不动了！ 又是一阵阴风掠过，然而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包厢里恢复了正常的温度，葛志用与沈飞宇也感觉到了，不可置信地说：“你没请来笔仙？还是说笔仙被你吓跑了？” 苏益善拿着铅笔，有些茫然：？？？ …… 苏益善又试了几次，笔仙就像是死了一样，半点回应都没有。 她基本上确定，这个笔仙也是个欺软怕硬的鬼，看到是苏益善来请，就缩起脖子不出现了。 “妹子你太牛逼了，你把笔仙都给吓跑了！” 沈飞宇对苏益善更是刮目相看，看着苏益善的眼神里都在发着光，“要不是你年纪太小，我又太害怕跟鬼打交道，我一定追你！” “这话你都说了第二遍了。” 请笔仙失败，葛志用的脸色更灰败了，“捉不住鬼，我是不是还是要死了？” 苏益善对葛志用心生怜悯，“没事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笔仙笔仙，他跟寻常的鬼不一样的是，他是需要媒介出现的。这个媒介是他的便利，也是他的弱点。” “你的意思是？” 苏益善扭头在背包里翻找了半天，拿出来一个崭新的转笔刀。 她嘿嘿一笑：“我买的文具，准备奖励学生呢，没想到先给笔仙用上了。” 笔仙寄身于媒介，也就是笔上面。寻常的人想要毁掉笔毫无作用，反而会招来反噬，危害人自身，所以一般来说就是送不走笔仙，也不敢轻易地损害笔。 但是苏益善可是校长速成班的学霸，这点符咒难不住她。她往葛志用身上贴了个保命符，确保不会遭遇笔仙的反噬。 她轻咳一声，对着笔说，“既然我请不来你，我可开始削铅笔啦？” 沈飞宇：“能行么？” “试试就知道了，反正我削笔我不疼。” 半晌，没有回音。 苏益善耸耸肩，将铅笔插进转笔刀里，“真的开始了哦？” “……” 还是没回音。 苏益善叹了一口气，“我都替你疼。” 说完，手指头用力，干脆利索地削铅笔！ 转了一圈，别说，还挺爽的。 下一秒，包厢里阴气浓烈，乍然之间，一个穿着锦绣白衣的小男孩出现了！他大约八九岁的模样，肤色雪白，头发挽髻，竟然是个古代的小鬼。 此刻，他有些狼狈，发髻有些松散，他抓着掉了一撮的头发，气急败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竟然敢削我！” 小鬼出现的瞬间，沈飞宇就眼疾手快地抓着葛志用躲在了苏益善的身后。 无比熟练。 苏益善：“……” 她拍了拍手，把手上的铅笔沫拍干净。 她从背包里抽出来桃木棍，轻轻点在自己手心，上下打量着小鬼，似乎是在挑选哪里打着最爽。 “我不仅削你，我还打你呢！” 11.招生现场 小笔仙年龄不大，身板挺直，听着苏益善的威胁之语，气得身体打颤：“你还想打我？” 苏益善哼了一声，一把抓住小笔仙的小胳膊，抄起来桃木棍就照着他的屁股打，“我就打了！” 小笔仙捂着屁股，顾不上疼痛，这下才是真的震惊了！ “你到底是谁？我现在可是魂魄，你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怎么可能一把抓得住我？更何况……更何况能把我打疼？” 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显然不可置信。 苏益善没停手，“啪”又一下！ “打你怎么滴？谁让你不干好事儿！那活人精气是好取的么？你干坏事儿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呢？” 小笔仙反应过来，绕着桌子躲避苏益善的桃木棍，“你拿着法器打我，算什么本事！” “这就是本事，你再乱跑，我还削你！” 挨削还是挨打，that is the question。 小笔仙无法逃跑，又无法打过苏益善。 他自暴自弃，又不甘心：“你拿着法器，我却赤手空拳！这不公平！” 苏益善微笑着说：“没关系，我这里讲究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小笔仙：“……”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他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屁股，咬牙，低声喃喃：“今日汝辱我，来日吾誓取汝之狗命！” 苏益善：“什么？” 她没听清。 沈飞宇立刻举手抢答：“我听清了，他说什么……什么……如？今日？” 挠了挠头，后面是什么，他忘了！ 文言文记不住啊，学渣的烦恼！ 苏益善：“……也没指望你记住。喂，小鬼，你刚才说什么？” 小笔仙嗤笑：“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沈飞宇：“……” 后悔上学时候没好好学习。 苏益善冷笑一声：“这个我听见了，你说我不要脸？” 这句话是说，你看着黄鼠还有皮，人咋会不要脸面，人要是不要脸面，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笔仙昂然抬头：“倚强凌弱，不要脸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脾气还挺大。” 苏益善反倒是笑了：“你说我倚强凌弱，但是你欺负葛志用的时候呢？他不过是一个寻常的人，你就是倚强凌弱，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说自己‘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你欺负别人的时候，用一套价值标准，别人能战胜你了，你再换一套价值标准，不要脸的究竟是谁呢？” “你！你！”小笔仙脸都红了。 苏益善不欲多言，她拿起来桃木棍，棍尖遥遥指着笔仙。 笔仙悚然一惊，心知落在这个女人手里，怕是魂飞魄散了。 “不就是魂飞魄散？你干脆点，杀了我好了！” 说完，他眼睛一闭，竟是打算引颈就戮。 躲在苏益善背后瑟瑟发抖的葛志用惊呆了，“卧槽，兄弟，你这个妹子怎么这么厉害……我都要被这个鬼折磨疯了，她倒好，直接把这鬼拿的死死的！” 沈飞宇抬起手笼在嘴前，小声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妹子很好很强大，你偏偏不信……” 半晌，苏益善挑眉：“你几岁了？” 不杀他，倒来问几岁？ 小笔仙茫然睁眼：“啊？” - 葛志用觉着有些魔幻。 用他自己的脑子，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竟然跟要杀了自己的鬼坐在一起。 是的，就在刚刚，苏益善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把小鬼给制服了。 本以为就是电视剧里的大师那样，该把小鬼收了灭了…… 谁知道！苏益善竟然慈眉善目地问起来小鬼几岁了，哪个朝代的，会写字么，毛笔字练得怎么样，对对子会不会…… 就这一会儿，葛志用已经知道了，这个小鬼叫做连子元，今年8岁，生活在明朝。 连子元三岁能文，四岁习武，五岁就有神童之称……按照这个发展趋势，会有圆满的一生，结果八岁那年生了一场病，直接挂了。他痴迷书本知识，附身在生前最爱的一只毛笔上。 后来时光流逝，附身的笔换了又换，他就成了笔仙。虽说也能帮人写文章，但是也会吸取人的精元。 苏益善语重心长地教育连子元：“你这小鬼，果然有几把刷子，明朝时候还是用的文言文繁体字，现在都用白话文简体字，写的还这么好，说明你神童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也说明你勤恳好学，以后一定能当一名合格的学生。” 小笔仙连子元明显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学生？” 苏益善微微一笑，也没细说，“你都擅长写什么啊？” 葛志用：“……” 他听着苏益善已经在考问连子元小笔仙的功课了，他呆滞脸看向沈飞宇：“这哪儿是捉鬼，这特么是招生现场啊！” …… 苏益善心底大概有谱了。 她是真的动了想要收学生的心思！ 球球是白无常送过来的，属于不得不收。唐心是她死皮赖脸留下来的，苏益善缺学生干活，也就答应了。 但是这两个人上学之后，一个不肯听课不肯写作业，每天要零食哄着才肯写，另外一个调皮捣蛋，唯恐天下不乱不说，还有厕所偷窥的癖好。 照这样下去，班级里的学风是不能好了！ 她现在只想收一个好学生，扭转班风！ 这个时候，小笔仙连子元就撞在了苏益善的枪口了。 看到连子元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苏益善就动了心思。她听到连子元说他才八岁的时候，就把桃木棍给收起来了，她只是想吓吓小鬼，也没打算亲手弄死他。 等到听说这小笔仙还是个神童的时候，苏益善心里当即拍板，她要留下这个学生！ 其一，连子元八岁，正是小学阶段的适龄儿童，苏益善完全可以招生。 其二，他喜欢文字，擅长写作，文字功底扎实，能熟练使用文言文白话文简体字繁体字，可见语文成绩一定很好。 其三，为了学校的长远考虑，优等生永远是抢手的！ 等跟连子元谈过之后，苏益善决定，不把连子元交给地府了，就招生到六界小学好了。 不过后面的事儿，需要到学校里与连子元慢慢说，毕竟还有两个活人在，剩下的话就不适合在他们面前说了。 苏益善：“我不杀你了，你先进去，等晚上我们再继续谈。” 小笔仙连子元犹豫了一下，心底直觉这个年轻的女人不会骗自己。 一阵淡淡的阴气飘过，他凭空消失了。 葛志用绷紧的身体顿时软下来，险些栽到沈飞宇怀里。 沈飞宇连忙托了一把：“老弟，我可不喜欢男人！” 葛志用苦笑一声：“我这心底……实在是没着落……这下我是不会是可以安心睡觉了？” “你放心吧，这笔我拿走了，这小鬼我也逮走了，你以后可以高枕无忧。” 苏益善随手把铅笔装兜里，“微信还是支付宝？” 葛志用茫然了一瞬，沈飞宇踢了他一脚，他这才明白过来：“支付宝吧！大师你把账号给我，我这就转给你。多少钱来着？” “跟我价钱一样，两万。” “好好好。”两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两万是他几个月的工资，但也是他的买命钱。葛志用感激得无以复加。 苏益善这才满意。 “行，那我再给你个赠品，这是养气符，你带个半年，应该就差不多了。”苏益善说葛志用被鬼吸取了精气神，需要静养，最好请假半年，好好养生。 葛志用连忙应了。 “就这吧，天不早了，我得走了。” 苏益善的话音刚落，“咔哒”。 包厢的门开了。 两个小鬼探出头来。 唐心嚼着口香糖，嘻嘻一笑：“老师，你在干嘛？” 他们的个子才到门把手，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明显在找什么东西。 苏益善冷笑一声：“别找了。” 刚才阴气那么浓烈，同为鬼物的球球和唐心不可能没有感觉到，结果两个人根本没出声，等到她解决了小鬼这才探头探脑地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苏益善瞪了两个人一眼，“行了，走吧。” 几个人站起身来，向着门口走去。 正在看书的几个人窃窃私语：“刚才我怎么就觉着阴风阵阵呢？” “别瞎说，可能是凉风。” “那书店封闭着，怎么忽然平白无故地起凉风？” “……老板手滑开空调了吧？” “……是么？” 苏益善去收银台给两本书结账，老板蔫蔫地结账，苏益善多看了两眼，觉着老板最近有些沾染黑气，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顶多倒个霉什么的。 她也没放在心上，付钱之后走出书店。 沈飞宇带着葛志用告别，“钱已经转过去了，这次多谢妹子了，有空请你吃饭！你们去哪儿，我送送你们吧！” 苏益善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唐心嚼着口香糖，心情很好地吹了一个泡泡。 苏益善：“……” 她忽然想起来，刚才在柜台那里，她好像看到了一些售卖的零食。 联想到刚才老板脸上的黑气，苏益善皱了皱眉，对沈飞宇葛志用说：“不了，你们先走吧，我想起来还有些事儿需要问一下书店老板。” 三个人就此别过，苏益善沉着脸看唐心：“你哪儿来的口香糖？” 唐心努了努嘴：“老板看我可爱，给了我一把。” 其实老板去儿童区发口香糖，一个小孩只给一个，可是唐心穷啊！没钱买零食，她“一不小心”就放出了一点点阴气，拿走了老板全部的口香糖。 只不过为了吃的就用上阴气这种有损鬼尊严的行为，唐心当然不会给苏校长说。 球球发出谴责的眼神，唐心嚼着口香糖，就当没看到。 球球：“我说。” 唐心：“没义气！” 她不甘心地从兜里拿出来一条，扔给了球球。 球球这才满意。 苏益善：“……”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老板与唐心正常的接触不会沾染上阴气。 “回去再找你算账！你们俩在门口等着我。” 12.罚写检查 苏益善转身进书店。 书店里冷冷清清，无事可干的老板坐在收银台后面，拿着一本小说看着，听到有人进门，头也没抬。 苏益善走到收银台前，笑眯眯地说：“老板，谢谢你给我们家小孩口香糖啊。” 老板大约三十多岁，看上去很是和善，闻言抬头笑着说：“啊……没事没事，你客气了，就是一个口香糖而已，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苏益善：“……” 她明白了，老板只给小朋友一个口香糖，唐心的兜里却鼓鼓囊囊的，怕是把老板的口香糖库存都给抄家了吧！ 没出息的小鬼！为了口香糖，老板受到阴气的困扰，至少要倒霉几天。 还得给小鬼们善后，苏益善觉着自己脑壳痛。 苏益善从兜里掏出来一枚小小的黄符，递给了老板：“这是我的求的平安福，听说很灵的，今天跟老板有缘分，就送给老板了！” “黄符？” 老板低头一看，只见黄符叠成了小三角形状，看上去小巧玲珑。 他从来不信神神道道的事情，更别说求符这种事情。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迷信？ 然而到底是她的一片好心，也不好当面拒绝她。 老板晒然一笑：“行，那就谢谢你了。” 他也没当回事儿，随手就揣在兜里了。 苏益善看着老板收了，这才微微一笑。 正想告辞，忽然想到什么：“老板，我要是买一批书的话，能给我便宜点么？” “哦？”老板感兴趣地看着苏益善：“你要买多少书？” “少则几百，多则几千吧？”苏益善拿出来手机查收了葛志用的捉鬼费用，“我的钱不多，估计先买一批，剩下的以后再买。” 还是个长久生意！ 老板这才正视苏益善：“我看你带着俩小孩，还以为是他们的姐姐，你买这么多书干嘛呢？” 苏益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个……我是个小学校的老师，学校里缺少书籍，我想给孩子们买一点，扩宽他们的阅读视野，提高他们的文化修养与水平。” “那都是买儿童读物么？” “多买点儿童读物，其他的书也买一点。”苏益善想到学校里的小鬼们文化程度可不一样。 比如说球球和唐心，需要低年级的阅读书籍，但是连子元这个小笔仙就不一样了，他学识深厚，小学生的读物肯定满足不了他。再加上苏益善并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学生，所以最好什么书都买一点。 然而经费不足，还是少而精为妙。 老板想了想，“你是帮学生们买书啊……这样吧，我也算是给学生们贡献一点自己的力量，我不按照你买我们书店的书来算，我给你联系一下书商，按照进价给你，怎么样？” 苏益善大喜过望：“那就太好了！” …… 与老板交换了联系方式，商定了有消息通知她之后，苏益善美滋滋地出了书店。 两个小鬼蹲坐在路边，像是两个插在土里的萝卜，百无聊赖地吹着泡泡。 “啪。” 唐心的大泡泡吹破了，粘在了脸上。 苏益善一把把唐心提溜起来，“今晚上回去写检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唐心脚尖都离地了，她乱踢着脚，怎么也够不着大地。 怒气冲冲地说：“疯婆子！你放我下来！” 苏益善冷笑，“两遍检查，每遍两百字！再敢狡辩，再加一遍！” 唐心：“……” 识时务者为俊杰，唐心小胳膊小腿瞬间软下来：“如此，甚好、甚好……” - 回学校之后，苏益善准备晚饭，两个小鬼凑在一起写当天布置的作业。 刚写了十分钟，两个人就非常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唐心：“我累了，我需要歇歇。” 球球：“我也。” 两个人在学校里乱跑，没一会儿就跑到了校长办公室。 唐心看到苏益善的桌子上放了一只铅笔，顺手拿起来。 “咦？这个笔有阴气诶。老师从哪里弄的？” 球球无聊地拍着球，闻言抬头：“给我看看。” “不给不给！”唐心扭身就躲开。 球球绷着唇，一把抓住唐心，唐心哼了一声，拿着笔就要跑。 谁也不让谁。 “啪。” 两个人的动作暂停了。 铅笔摔在了地上，两个人互相瞪了一眼，唐心俯下身去捡铅笔，骤然瞪大了眼睛。 球球皱眉：“怎么？” “铅笔裂了！” 这只铅笔本来就看上去破破的，这么一摔，顿时裂出一条缝。 唐心当机立断，啪的把铅笔放在球球手掌心，“你看你做的好事，怎么能把老师的铅笔摔断了呢？”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 被甩锅的球球：“……”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把铅笔搁在书桌上，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校长办公室，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一溜烟地逃跑了！ 两个小鬼走了。 寂静的校长办公室里，隐隐约约传来小笔仙连子元的呜咽声：“呜呜呜……救命……我的腿断了！” - 苏益善联系了白无常，让他帮忙给连子元办理学籍，这天的晚上，白无常准时抵达了六界小学。 小笔仙正在哭。 苏益善被小笔仙哭的是脑壳痛。 “他们俩不是故意的，刚才也让他们给你道歉了，还罚写了检查……你别哭了，等给你办理学籍之后，你的身体就会恢复了！” 小笔仙躺在床上，一只腿不自然的直着，明显是断了。 他是鬼，对于这种伤情是有忍耐力的，可是他怎么想都觉着自己委屈。 小笔仙抽抽噎噎地说：“我……我今天好惨啊，先是被你剪断了头发，又被你们学校的学生摔断了腿，你们学校太可怕了，我要走！” 苏益善想要说什么，忽然看向操场的虚空处。 她挑眉：“白无常来了，你要么跟他受罚去，要么就当我学生。” 小笔仙：“呜呜呜。” 这是逼良为娼！ “又有新生？” 白无常从阵阵阴气中走出。 他算了算，“这是第三个学生，你不靠给局里你安排新生，自己动手招生了！” “哎呀本来我不打算收的，谁知道这小孩学习这么好，身为一个老师，当然想要好学生留下来，帮我转变一下班风什么的。”苏益善双手合十，“拜托啦拜托啦，一定要加急办理啊！” 白无常挺拔瘦削，一阵阴风吹过，一袭白袍像是架在他身上一样，随风而舞。 他面容白皙，凝视着苏益善，“你是不是知道该月考了？” 苏益善：“啊？” 这个她真是不知道！ “月考？” “嗯，半个月之后举行。” 苏益善想了想，对哦，人界小学有月考期中考期末考，那地府教育局既然办学校，当然也要有考试。 “那？”苏益善还是没明白白无常说起月考的意思。 白无常：“月考是联考，要排各个学校的成绩。十个小学，十个初中进行成绩对比，他们的学生人数都是教育局分配的一名，有个别学校已经招生至两名。按照你的学生齐嘉和唐心的成绩，你倒数第一名预定了。” “倒数第一……有啥后果？” 白无常：“累计三次倒数第一，直接取消校长资格。” 苏益善：“……草！”那不就是直接挂了？ 无耻的教育局！为了成绩竟然这么威胁校长们！ 她想起来什么，抬头怒视白无常：“球球不还是你分配的？你当时为什么不给我分配一个成绩好的？” 白无常冷淡地说：“没有必要。” 哦，没有必要特意给她分配好的是吧，这些鬼，果然是冷心冷肺，没心没肝！ 苏益善的眼神里都要冒出来火，白无常却还是若无其事。 “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苏益善没好气地摆手：“慢走不送。” 刚走了两步，白无常顿了顿：“你收了连子元，大概不会垫底了。” 苏益善茫然抬头：“……？” 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最后这句话，是白无常的善意么？ - 月考即将来临！苏益善立刻忙了起来。 第一次月考主要是考前两单元的内容，需要在一周内将课程讲完，再用不到一周的时间进行复习。 这个时候，学校里只有一个老师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 讲课苏益善还能顶上，后续的复习、讲题就快把她给逼精分了。 两天后，白无常把小笔仙连子元给送了过来，苏益善的心底才定了一点，总算是有个优等生了。一个优等生就能提高班级平均成绩了！ “我来布置今晚上的语文作业，把前两个单元的生字每个抄写五遍，明天早上交上来。”苏益善合上语文课本，“第一节课我进行最后一次生字听写，一个字都不许错！放学！” 苏益善离开了教室。 底下学生收拾着书包，唉声叹气。 唐心：“老师搞什么，一个字都不许错，怎么可能？” 小笔仙淡定地瞥了一眼唐心：“已经听写三遍了，就几十个字，还能错？真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摆设。” 唐心站起来就往笔仙头上打了一巴掌：“你再说一遍试试？”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 连子元被唐心摔断过腿，新仇旧仇一起算，两个人竟然打起来了！ 文具与书本齐飞。 球球捂着耳朵趴在课桌上，叹气：“太吵。” 13.学校月考 三个小鬼排排站，垂着头。 苏益善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们：“连子元同学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我们要团结友爱，共同进步才对。如今都快月考了，更要互相帮助，提高学习成绩，怎么可以在刚放学就打起来了呢？” 她弯腰去看连子元的脸蛋：“你看看，小脸上都被挠出来红痕了。” 唐心“哼”了一声。 苏益善又扭头看看唐心：“一个小姑娘，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不疼么？” 连子元扭过脸。 球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抱着球不说话。 苏益善谴责地看着球球：“球球，你怎么可以自己趴着？你应该劝劝架啊！” 球球：“……哦。” 苏益善叹了一口气，她刚做好饭，做饭的时候还在想着，小笔仙勤奋好学，三个学生肯定更爱学习了，哪知道一眨眼就打起来了！ “知道错了么？” 三个小鬼不情愿地说：“知道了。” 苏益善看着他们的样子，又想叹气了，这明摆着三个小鬼谁也不服谁。这样下去，优等生带动不了后进生，后进生反而会把优等生拉下去，沆瀣一气可不行。笔仙虽然学习成绩好，可小孩子们是需要塑造和栽培的。 如今的班级可谓是无组织无纪律，既然是三个学生的班级了，那么就需要选出来班委了。 在班级建立之初，就应该选举出来一个班集体，这样才可以保证班集体正常有序地进行，只不过之前学生就那么一个，选也没法选，如今都三个人了，一切都可以走上正轨。 苏益善拍了拍手，三个小鬼抬头看她。 “你们打架的事情既往不咎，我要说一件事情，既然咱们班都三个人了，也是一个班集体了，所以，今天我们就进行班委竞选！” 三个小鬼眼睛一亮，豁然抬头：“班委？？” - 第二天班会。 苏益善在黑板上写下如此大字：“六界小学一年级班委竞选”。 “我来先说一下，我们竞选班委采用民主、自由的原则，谁都可以来竞选，但是竞选的时候要说清楚你的优势，还有以后的工作将会围绕哪些展开，每个学生都可以投票的，下面，我们开始吧！” 苏益善写下班长两个字：“首先，我们竞选班长的职位。” 唐心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班长班长，一班之长。 要是她能当上班长，那可威风了！ 她哒哒哒地跑上讲台，“我要竞选班长！” 球球与笔仙顿时朝着唐心投出鄙视的眼神——就唐心还想当班长？ 一时间，教室里寂静无声。 唐心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脚尖轻轻地踢着地板。 苏益善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既然你想当班长，你要证明你有这个能力，说说你的优势吧。” 唐心恢复了一点元气：“我要是当了班长，我肯定以身作则，努力管好我们班！” 苏益善笑得别有深意：“希望如此。还有别的同学要上来么？” 小笔仙与唐心不对付，立刻举手上台竞选。 连子元：“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自认为我是个君子，如果我能当上班长，一定不会让这句话后面的事情发生，请老师和同学相信我！” 他神色坚定，挑衅地看了一眼唐心，这次啊下了讲台。 唐心茫然地问球球：“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好的说什么文言文诶！” 球球没理她。 苏益善：“……” 哎，被骂了也不知道，唐心啊，你可长点心吧！ 接下来，又竞选了纪律委员与学习委员。 球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竞选班委好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苏益善等了半天没人竞选纪律委员，用脚踢了踢他的凳子：“上去，竞选纪律委员。” 球球皱眉：“不。” 苏益善：“一根超大棒棒糖。” 球球眉头舒展，“成交。” 他抱着皮球走到讲台上，苏益善期待的等待球球的竞选发言。 球球气定神闲，吐出来两个字：“选我。” 唐心：“……” 连子元：“……” 苏益善：“……” 我倒！就知道球球的自闭症是不会好了！ …… 学习委员竞选的时候，本来只有连子元上去，结果唐心看到之后立刻不服气，也上台竞选。 一通忙乱，总算是结束了班委竞选。 三个小鬼眼巴巴地等待着苏益善宣布竞选结果。 苏益善一锤定音:“我宣布，我们六界小学一年级的班长是……唐心！让我们鼓掌欢迎！” 小笔仙连子元的嘴巴都撅起来了。 苏益善连忙继续说：“学习委员……连子元！” 连子元这才稍稍展眉。 最后，苏益善宣布：“纪律委员是球球，卫生委员由班长兼任，下课！” - 很快，班集体的建立就取得了初步的成效。 各科的作业有学习委员连子元负责收取、分发。 班级纪律有班长唐心负责维护，她还以身作则，对自己进行约束。每次想捣乱的时候，连子元轻哼“班长”两个字，唐心瞬间就蔫了。 被迫上任纪律委员的球球承担了班级纪律的重任，他最擅长的就是在同学们说话的时候敲桌子，冷酷无情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整个班级在磨合中，渐渐多了几分熟悉感，走上了正轨。 苏益善奸计得逞。 班委的顺利选出，还有助于苏益善开展魔鬼训练。从此之后，苏益善出的卷子有学习委员帮忙领取、分发、收齐，有效的利用了时间，腾出来更多的时间让苏益善备课、改卷、出题。 苏益善觉着最近这一周简直要累瘦了五斤！ 头晕眼花的苏益善把招聘教师列入到了迫切需要完成的计划中。 一周之后，冥界教育局举办了第一次月考。 月考的当天，晴空万里……好吧，夜晚十二点，阴风阵阵，三个学生搬着课桌板凳坐在操场里，等待白无常赶过来发卷子。 苏益善站在操场上，看着学校周围一片昏暗，怪不得地府教育局给她这么一所学校，基本上没有人，不怕被人看到啊！ 没多久，一阵阴气掠过，苏益善知道，白无常来了。 果然，在阴风阵阵中，身着一袭白袍，带着一顶白色高帽的白无常从虚空中迈出。 他的手中拿着几份试卷，“苏校长，可以开始考试了。” 苏益善接过来卷子，内心里吐槽，地府教育局就是不一样的烟火，人家考试都在白天，这都是在凌晨十二点考试。 白无常：“先考语文再考数学，每门课一百分钟，中场休息半小时。我会在数学考试结束的时候来收试卷。” 苏益善：“行，辛苦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 白无常点了点头：“我还要继续送其他学校的考试卷子。” 说完，就不见了。 苏益善检查了卷子没有错印漏印，就把试卷分发给了三个小鬼，“现在开始答卷，注意好时间，写完之后不许东张西望，一定要检查两遍试卷！” “知道啦。” 一时间，操场里只有小孩子们沙沙的铅笔声。 苏益善背着手巡视，她扫了一眼卷子，语文题目都不难，是上课讲过的题，练习题相似的类型也做过好几次，按理说不会再错了…… 可是…… 苏益善站在唐心的背后，开始磨牙。 题目：水会变成（ ），（ ），（ ）。平时它在（ ）里睡觉，在（ ）里散步，在（ ）里（ ），在（ ）里（ ），（ ）开大会。 这是课文《我是什么》的原句，答案是：水会变成（云 ），（雨 ），（雪 ）。平时它在（池子里）里睡觉，在（小溪里）里散步，在（江河 ）里（奔跑 ），在（海洋 ）里（跳舞 ），（唱歌 ），开大会。 唐心捏着铅笔，认认真真地写： 水会变成（可乐），（牛奶），（雪碧 ）。平时它在（被窝）里睡觉，在（马路）里散步，在（超市）里（等我买），在（脑子）里（想喝），（饮料），开大会。 苏益善：“……” 明显课文不会背，前面在瞎编，后面在胡填！怎么办，好想打人哦！ 唐心写着写着，缩了缩脖子：“……” 明明是个鬼了，为什么还会觉着后背一寒？ 14.学生丢了 月考终于结束了！ 按照苏益善在监考的时候巡视来看，虽然唐心答的一塌糊涂，好在还有小笔仙连子元兜底，倒也不是太担心。 考试结束，苏益善总算是有时间进行少儿阅览室的创建了。 学校门口除了大门之外，还有一间店面，是学校的门卫室。 然而学校里除了自己这个人，就都是鬼，也用不着门卫，这间房子就空着。苏益善打算将门卫室改成少儿阅览室。 六界小学没有图书馆，苏益善也不打算在学习里建设了，考虑到门卫室可以连接校内校外，她打算将少儿阅览室改成对外开放的书店。 平常学生们可以在少儿阅览室看书、借书，对于社会来说，就是一家可以借书的书店，来往交流。 苏益善现在需要钱，能用少儿阅览室吸引外界人士，促进捉鬼业务发展，倒是一件好事儿。 在前些日子，苏益善就请人重新装修了门卫室，把门卫室装修成了一家小小的、格外精致的少儿书店。 书店的门与寻常店面一样，采用的是玻璃门，从外面能清晰地看到书店里的情形。 少儿阅览室的布置要适合少儿心理发展的特点，采用鲜艳的颜色来布置。墙纸是苏益善在大淘宝买的，叮当猫白雪公主熊出没都有。 书架是问书店的老板要的厂家，直接定做的，适合少儿身高，便于取书、放书。 除此之外的花销还有塑料椅子。 儿童用的椅子桌子与人类的不一样，要轻薄，容易移动。采用的鲜艳颜色，红绿蓝三种，进行拼接，绕成了一个小圈，方便孩子们阅览书籍。 总的来说，这个小小的书店，除了没有书，一切都已经布置的很完美。 …… 这天上午，书店的老板给苏益善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门卫室里布置少儿阅览室。 老板乐呵呵地说：“到了！” 第一批进的书五百本已经到货了！ 苏益善为了买下第一批书，花费了捉鬼的巨款一万多，买了五百本书。 她听说书到了，顿时精神抖擞，让老板把书都送到学校门口的门卫室， 没多久，一辆面包车就抵达了学校门口。 学校距离书店并不远，但是书店老板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他让员工把新书卸下来，自己参观了一圈少儿阅览室，“你这布置的可以啊，真是有心了。” 苏益善：“还行吧……学校里的店面只有一间，要是两间我就弄得更宽敞些了。” 老板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周围：“之前说要拆迁，周围的住户、店面都搬走了，结果成了烂尾工程，好好的闹市区变成了没人区，你把书店开在这里，赚不到钱啊！” 苏益善连忙说：“没事的，我反正也不是为了挣钱嘛，学校的学生们也可以看。” 说到学生，老板更担心了：“你这学校也招不来学生吧？听说原来的学校搬走了，你才来这里，是买下来了学校么？” “额……是的，之前的学校是公办学校，我这是私立学校，自己当校长的。” 老板的表情更愁苦了：“你这学校招不来学生，赚不到钱，是不是要倒闭了？” 苏益善：“……” 老板，你真是替我操心！ 她擦了擦汗，“没事，我这为了教育事业而献身，赚钱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学生！生源的事儿，不着急，能来几个是几个吧！” 老板一脸佩服。 他想起来什么：“对了，听说烂尾工程又重新启动了，你学校周围要盖高档小区，要不了几个月，咱们这个老城区，就要大变样了！” 苏益善挑眉：“真的？” 她想起来了沈飞宇，前些日子，工程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难道已经进行到盖小区了？ “是啊，听说动工很快，也许到明年，你这里就成了热门抢手学校了！” 老板说着说着，觉着苏益善肯定是知道点内幕，才在这个时候建设学校，肯定是为了以后的生源。 “高，是在是高！” 他由衷得佩服，对着苏益善竖起来大拇指。 虽然不知道老板在夸什么，总之自己很厉害就对了，苏益善嘿嘿一笑：“你真有眼光。” - 晚上下课，苏益善就在书店里加班，给书贴标签，做登记。 三个小鬼写完作业之后也来帮忙，别说，虽然唐心读书不在行，让她做别的倒是饶有兴味，竟然贴的还不错。 “苏老师，那我们的书店晚上开门吗？” 唐心扭头看向玻璃门，玻璃门外是一片黑暗，只有在门口的小招牌上贴着一则不起眼的启事，是之前他们贴的广告单： “助鬼投胎”。 “多多益善”。 苏益善点头：“开。” 她开店面，本来也不仅是与活人做生意，还要跟鬼做生意。 那广告上附上了阴气，在夜晚就像是明灯一样，会吸引心中有所求的鬼魂来到这里，这才是她的目的……之一。 “所以说，等明天书都整理好之后，我们就要安排值班任务了。以后，你们就是六界少儿阅览室的店员了。”苏益善看向三个小鬼，微笑着说。 三个小店员：“？？” 他们虽说看上去与人类差不多，也经过了地府教育局的秘法，但是到底还是鬼。人有生老病死，然而他们却不会轻易的生病，睡眠时间也比寻常的人少，一天中最为活跃的时间不是白天，而是午夜十二点。 “以后我们四个轮流值班，白天上课时间暂时不安排值班人手，从放学到晚上十二点半，是值班时间。” 一般来说，晚上十二点是阴气最胜的时候，过了十二点还没有鬼的话，就不太可能还有鬼，值班时间定在这里最好。 “自己一个人吗？”唐心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 苏益善立刻警觉：“不许捣乱！你是班长！” 唐心：“……哦对，我是班长。” 她想了想，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当了班长，好多事情都不好意思干了呢。 - 第二天的晚上，值班人员：球球。 “六界小学少儿阅览室”的牌子在夜幕中闪烁着灯光，格外醒目。 球球趴在塑料桌子上，认真地看着《思思奇历险记》。 万籁俱寂。 苏益善不放心，走过来查看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和谐的场景。 球球听到动静，侧头看苏益善。 为了方便进出，书店的门是两个，一个是门口面对大街，另外一个是直通学校，苏益善走过来，“球球，困不困？” 球球这次倒是没说困，而是继续低头看书：“书。” 苏益善看着球球认真看书的模样，心底有些欣慰。 看来，买书的决定是对的。 ……虽然花钱的时候有些肉痛！ 她打了个哈欠，“老师先去睡了，你看着时间，到点就关门去睡觉。” 球球：“嗯。” …… 凌晨四点半，苏益善迷迷糊糊地就听到了操场里传来的动静。 她掀开窗帘一看，就看到三个小鬼已经整装待发，背着小筐出门卖菜去了！ 自从连子元加入学校之后，种菜的事情就变成了三个小鬼协作，种出来的菜又好又多，他们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去卖菜。 苏益善初时还跟着，后来躲在后面看了看，发现他们已经把早市摸熟了，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就由着他们去了。 苏益善拉上窗帘，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闹钟乱响，苏益善摸出来手机，将闹钟关掉。她忽然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儿…… 学校里……太静了！ 平常球球唐心他们卖完菜或早或晚都不会超过五点半，他们的菜品相比寻常种的菜要好，如今已经在早市打出来名头，常常是刚到就被抢光了，实际上卖菜“勤工俭学”的时间根本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这已经足足一个小时，怎么可能还没有回来？ 她迅速地坐起身来穿衣服，等她到宿舍里看了看，果然，他们三个小鬼根本没回来！ 学生丢了！ 苏益善快速地跑去早市。 天色渐亮，早市里的人渐渐散去，苏益善到现场的时候，还有一些菜贩没走，凑在一切唠嗑。 她连忙挤过去问，“请问有没有看到三个卖菜的小孩子？有没有人见过？” “三个小孩子？” “是啊！平常这个时间早就回家了，今天没回来，你们看到他们去哪里了吗？” 一个年纪大点的菜贩不赞同地看向苏益善：“你是他们的姐姐还是妈妈？三个小孩子，怎么就放心他们自己出来？” 苏益善：“我们就住在附近，想着没事儿，就让他们锻炼锻炼。没人看到他们吗？” 旁边的一个人忽然皱眉：“不对啊……你是来接他们的，那为什么我看到他们三个上了一辆面包车？” 苏益善：？？？ “你确定他们上了一辆面包车？我没让别人来接他们啊！” “是啊，我还想着今天总算是有人接小朋友了，”那人越说越觉着不对劲儿，“你是他们的家长，又没让别人来接，难道是……遇到了拐子？” 这话一说，大家当场就愣了。 “卧槽赶紧报警啊！这都半个多小时了，那面包车会不会跑了啊？诶你怎么当家长的啊，赶紧报警啊！” 苏益善：“……” 这三个小鬼被人拐走，她根本不担心好吧！ “谢谢大家了，我再去找找。”有报警的时间，还不如找白无常快。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苏益善，全都是谴责：“还找什么啊？赶紧报警啊！你这什么人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不报警我们报警！” 苏益善：“……咦？” 她忽然想到什么，大惊失色。 苏益善连忙说自己报警：“我这就报警！天啊！一定要阻止他们！” “这还差不多，看来你还担心小孩子们。” 苏益善边打110边心里吐槽：她哪儿是担心小鬼们啊，她是担心人贩子们被小鬼玩死了！ 15.三个全疯 接到报警之后，警察来得很快，不一会儿早市这里就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看热闹永远是中国人的天性，因为早上的这些波折，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里就聚集了一堆人。 他们都知道有三个小孩不见了，在警察盘查周围的人的时候，苏益善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话语，敏锐的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儿。 她刚才只是想着三个小孩被别人拐走了，但是这里可是闹市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人贩子？ 还专门开着面包车叫他们三个拐走了呢？如果是一个小孩的话，目标还比较小一点，可是这里竟然是三个小孩，假如说这三个小孩不是小鬼的话那么必然会哭闹，不会这么顺利的跟人贩子走。 而这三个小鬼无事还能生非，碰到这种事情巴不得跟着人走。 苏益善皱着眉，不对，在早市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敏锐地环视周围的人，试图发现一些线索。 围在一起的人群里，有早上没离开的菜贩子，有早起散步的大爷大妈，有出来吃早点的路人们，还有蜻蜓点水般过来又离开的人 ……苏益善眯眼，忽然觉着看到一股闪躲的视线。 这股视线，刚才是看向“她”的。 苏益善立刻锁定，是一个中年的女人，她面目沧桑，显然经常风吹雨打。根据她的装束，苏益善很快地判断，这是一个菜贩。 一个年轻的警察担忧地走到苏益善的面前，看着她。 她的视线被挡住了：“？？？” 小警察踌躇了一下。 在刚才的询问里，他已经知道这是一所私立学校的校长，失踪的三个小孩是她的学生，想想这个年轻的女孩知道这个消息，受到的打击多大啊！他自动地把苏益善的眼神理解为了伤心欲绝。 不自觉地，他安慰说：“别怕，我们已经查到了三个小孩的档案，正在进行追踪，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们学校的学生受到伤害！” 苏益善闻言，抬眼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小鬼们的档案都是经过地府教育局办理的，人界是不会查到什么端倪的。苏益善一点都不怕查，她想到三个小鬼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叹了一口气，“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一定，抓紧时间，找到他们啊！” 再晚一点，我真的怕你们需要出动法医了！ …… 人间的排查可能还没有冥界的追踪快，苏益善刚才就连忙call白无常，然而白无常把电话给挂了。 又开会吗？苏益善把事情的经过用微信打出来，发送给了白无常。 没多久，白无常就出现在了苏益善面前，然而光天化日之下，一个穿着白袍，戴着高帽子的清秀白皙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却没有一个人觉察。 白无常与夜半时分不太一样，他的肩上挂着一条长长的、冷冽的铁链，显然，这是正在上班状态就被苏益善给喊过来了。 他眉头微皱，“怎么会被人拐卖了？” 苏益善连忙说明情况，请求他帮忙找到三个小鬼，如果再晚一点，估计这三个人都要背弄死了。 白无常摇了摇头，说，“在送他们来人界之前，已经告诉过他们一些必备的事项，不会轻易的弄死他们。” 苏益善连连点头，长出一口气，“那就好，还别说，咱们教育局教育出来的小鬼还挺懂事哈！” 白无常：“那也未必，毕竟他们可是小鬼。” 看着白无常意味深长的表情，苏益善心里有些没谱，“现在赶紧查一下他们在哪里，不然无常大哥你还得加班带走绑匪！” 警察这边还在调查监控追踪车辆，而白无常这边轻轻闭上眼睛，似乎在与什么进行交流。 一分钟之后，他睁开眼睛，告诉苏益善说，“他们没出城，就在西城区。” 苏益善：“那现在警方还没有查到那里，我怎么给他们说我知道地点啊？那不是平白惹怀疑么？” 白无常：“你想怎么样？” 苏益善嘿嘿一笑：“麻烦无常大哥打个匿名电话，热心群众提供线索嘛！” 白无常：“……行吧，我边走边打。” 他正准备离开，苏益善想起来什么：“无常大哥，我把你喊过来，会不会耽误你上班？” 看刚才白无常的工作状态，明显是在工作，她记得人的死亡时间都是定时定点的，这么一折腾，会不会耽误白无常的上班时间。 一阵白雾涌过，只听到白无常说：“没事，我习惯提前去。” 苏益善：“……” 莫名想到之前被白无常按住做卷子的事情了，那时候他是不是也提前找她了？ 对了，她当时在干嘛来着？ - 在“热心市民”的举报下，警察们很快锁定了地点。 年轻小警察带着苏益善上了警用摩托，一路上还在安慰一脸焦急的苏益善：“别担心，肯定不会出事儿的！” 苏益善戴着头盔，望眼欲穿地看着西城区，口中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保佑他们不会出事儿！” 一路风驰电掣，苏益善体会了一把在车流中逆流而行的感觉，二十分钟后，抵达了一处废弃工厂里。 全副武装的特警们已经出动，将工厂围的铁桶一块。 苏益善下了摩托车，摘下头盔递给小警察。 她眯眼看向工厂。 …… 工厂内，三个小鬼乱成一锅粥。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你藏在哪里了哦！我去找你了！” 唐心嘻嘻笑着，去找人贩子。 人贩子紧紧闭着双眼，吓得瑟瑟发抖，团成一团。 “快点写啦！” 小笔仙无聊地踹了一脚另外一个人贩子，“你的血怎么流的这么慢啊！” 那人哭着用自己的手指头放血，在水泥地上写字，因为写的太多，已经肉血模糊。 “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远而挑战者……呜呜后面是什么我不知道了……” 小笔仙凶神恶煞：“你再想想！想不出来一句话，剁掉一根手指头！” 球球倒是乖乖地与一个男人在玩儿扔皮球，然而皮球却是一个血淋漓的人头，那男人不敢接过来，一不小心，又掉在了地上。 他腿一软，哭了，“我不想再当皮球了！” 球球冷眼走过去，嫩乎乎的手指虚空一弹，他像是被控制了一样，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球球轻描淡写地抓住他的头发，啪的一声在地上一磕，顿时砸出一个鼓起来的包。 他叹气：“不。” 不想控制自己了，想要16。 唐心玩儿的满头是汗，她凑过来，嘻嘻笑着：“想要球，我帮你啊！” 球球想要说什么，忽然皱眉：“有人。” 唐心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门口去听，大惊失色，“我感觉到了疯婆子的气息！” 小笔仙当机立断：“保命要紧！” - “不许动！警察！” 埋伏的警察持枪踹门而入，恍如神兵天降。 不过几个瞬息，就把中间的人团团围住。 枪口对着三个人贩子，他们似乎是惊呆了，慢慢地举起手来。 而中间乖乖蹲着三个小孩子，仿佛犯错了一般，背对着众人。 他们年纪小，身量矮，又吃的圆圆滚滚，凑在一起，就像是三个挨在一起的团子。 年轻警察一脸不忍：“太可怜了，这些穷凶极恶的坏人，究竟对三个小孩子做了什么！看把孩子给吓得！” 被警察叔叔们同情的三个小孩子不动，依旧可怜无助地缩在一起。 苏益善：“球球！唐心！连子元！” 听到苏益善的喊声，三个小脑袋这才齐刷刷地扭头，露出来同款无辜脸，“苏老师……” 苏益善：“……” 她实在是太熟悉他们的表情了！ 每当他们没写作业，或者犯了错误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无辜脸来面对苏益善。 苏益善看着他们纯洁、无暇、可怜、弱小、无助的表情，总会下不去手罚他们，好在时间久了，她已经对他们渐渐免疫了。 然而其他的人可没见过啊！ 几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倒还还说，刚才送苏益善的年轻警察顿时就被迷惑了，他心疼地不得了，围着三个小孩：“你们没事儿吧？” 领头的警察看着小赵的举动，挑了挑眉：“小赵，还没有看出来么？有事儿的可不是三个小孩。” 三个居心不良的人贩子，面临被警察逮捕的反应，可能有穷凶极恶，可能有嚎啕大哭，可能有抵死不认，可能有崩溃撒泼…… 可是…… 他将目光移向正在给嫌疑人戴手铐的同事，只见同志们也百思不得其解。 嫌疑人a，一脸络腮胡，粗眉大眼，身形彪悍。然而却丝毫没有威风凛凛的气质，反而额头上肿起来红色的大包，看着头已经变得不规则了，显然在头发里还有包。 此刻他深情款款地一把抱住警察同志，哽咽着唱：“世上只有警察好，有你的日子像个宝~~” 警察同志被反常吓得一个哆嗦，拷了半天才给拷住，“搞、搞什么？” 嫌疑人a痛哭出声：“我以为我的头要被拍个稀巴烂了！” 苏益善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嫌疑人b，穿着一个黑色的背心，露出来精壮的胳膊，大片的纹身从手背一直蔓延到脖子。他呆滞地抱头坐在地上，警察拷住他的时候，他虎躯一震，娇弱无力地抬头。 眼睛紧紧闭着，十分用力，就好像睁开眼睛就会没命了一样。 警察：“你已经被我们逮捕了，把眼睛睁开，别装了。” 嫌疑人b恍如娇花般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睁开！你一定不是警察，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不不不不！！！！！！” 警察：“…………行吧，那进局子再说吧。” 苏益善：“……哎。” 嫌疑人c，看上去年纪不大，头发已经秃了。他蹲在水泥地上，机械般用自己手指头写字，地上已经写了好几十个血迹斑斑的字了。 警察带走他的时候，他还在大声地说：“先事虑事，先患虑患。先事虑事谓之接，接……接不上来了！！救命！！！！！！！！！” 一人喊救命，两人来应和，顿时变成了高音大赛，魔音灌耳：“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被此起彼伏的救命声险些震聋的众人：“………………” 年纪轻轻，就傻了，就这样的德行，是怎么当了人贩子呢？ 为首的警察眼睛微眯，不对劲儿！ 他侧目，探寻的目光看向三个小孩，他们……怎么不害怕吗？ 苏益善眉头一皱，眼神盯向唐心。 唐心连忙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苏益善：“苏老师！！我好害怕啊！！！！” 苏益善传声：“玩儿过火了，警察不是省油的灯。” 唐心头趴在苏益善的肩膀上，传声：“没关系啦，刚才你们来的时候，我就将他们的记忆篡改掉了。” 苏益善：“！！回去写检查！” - 夜色深了，苏益善带着三个小孩离开了警察局。 事情的经过已经大致调查明白，在今天本以为还需要审问才能知道绑架原因，没想到三个犯罪嫌疑人到了警察局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吧啦吧啦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他们经常拐卖小孩，前些天收到消息，这里有三个高质量的小孩没人看管，顿时就动了心思。虽然顾忌到是市区，然而踩点之后，发现三个小孩长得着实是上品，就决定干一票。没想到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在休息的时候产生了争吵，还发疯了。 而提供消息的人，也被找到了，就是三个小鬼卖菜摊位旁边的中年女人。她觉着三个小孩成天来卖菜，抢了她的生意，又发现小孩无人照看，就想把消息提供给人贩子，让他们将三个惹人厌的小孩子都带走。没想到，警察这么快就查到了她。如今，也不用担忧生意好不好了，可以进局子里吃牢饭了。 三个小鬼还没玩儿够，还想去折腾折腾隔壁摊主的中年女人，被苏益善制止了：“你们如果还想在人界生存，就要遵守人界的法律。她犯了罪，有法律的严惩，但是你们不可以再动手了。” 苏益善皱眉说：“因为你们的擅自行动，学校app上的积分被扣了，每个人写一份500字检查交上来，不写完不许睡觉！” 说完，她回宿舍。 app上的提示有些奇怪，她必须去研究一下。 三个小鬼：“哎，又是检查。” 他们三个拿着纸笔在教室里写检查，苏益善又不许检查里有错别字，只好咬着铅笔查着字典。 唐心：“屡教不改的屡怎么写的啊？” 连子元：“自己查！” 球球抬头看了看时间，对唐心说：“值班。” 已经是夜晚的九点钟，要进行书店的值班了，今天的值班店员是唐心。 唐心顿时撅嘴：“我写不完检查了！好多字不会写的呢，算了，让小可爱去看店吧！” 小笔仙连子元无语地看着她：“让苏老师知道你又用塑料模特替你值班，她非得揍你！” 还给一个塑料模特起名“小可爱”，真恶心！ 唐心委屈：“半夜又没人……我写不完检查，她明天早上就得揍我！不管啦！” 她的小手指平放展开，一缕黑气从掌心里溜出去，眨眼间就不见了。 …… 时间，00：00。 一个活生生的人，推开了书店的门。 “你们这儿倒是奇怪，怎么半夜还开门，喂，我说……” 清瘦的男人随意地翻看着书架上的书，他没听到店员的回答，扭头去看她。 店员是个年轻的女性，趴在柜台上，似乎睡着了。她的腿修长，随意地搭在一边，头发浓密，随意散落着。 男人推了推她，“这本书怎么卖来着？打折不？” 店员身子颤了颤，缓缓地抬头 ——塑料感的脸上是僵硬的五官，而它们努力地咧开。 这是一个笑。 16.无欲则刚 愁眉苦脸地写了一页字，唐心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 “1，2，3……88，89，90……哎，才写了九十个字，还有一百一十个字没有写！” 连子元哼了一声，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我写完了。” “写完有什么了不起……”唐心还要说什么，忽然小脸一白，“糟了，我的小可爱这会儿不对劲儿！” “啥？？” 三个小鬼一溜烟地跑出教室，往书店跑去。 正在研究app的苏益善心头一动，推开宿舍门，就看到三个小鬼跑向书店。 “……今天不是唐心值班么？她怎么从教室里跑出来了？” 对唐心的闯祸属性深刻了解的苏益善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糟糕！” 苏益善连忙也跟去书店。 刚跑到书店门口，就看到一个极为惊悚的场景： 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塑料女模特，长发飘飘，就那么站在书店里，直直地面对着一个消瘦的年轻男子，伸出来了手…… 这个模特也太特么眼熟了！ 这不就是那天早上被唐心使唤着扫地的女模特么！ 苏益善大喊：“住手！” 那塑料模特的手弯了弯，落在了自己脑袋上的假发上，甚至还挠了挠。 听到苏益善的声音，她一脸惊恐，艰难地扭头：“……” 好可怕，又要被校长给扔掉了！ 一溜烟跑到塑料模特面前，苏益善担忧地看向年轻男子，“你……没事吧？” 男子大约二十多岁，面容清秀，身材消瘦，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文文气气。 本以为他该被吓得屁滚尿流，没想到却一脸疲惫地看了看苏益善，“额，这是你弄的？” 苏益善：“不是……哎，算是吧。你没事吧？” 她扭头，狠狠地给扒在门框偷看情况不敢进来的三个小鬼一个眼刀。 男子又看了看塑料模特，眸子里清澈无比：“没事，我在问她动起来的原理是什么，可是她也不知道。” 听到这话，塑料模特小可爱一脸羞愧，又挠了挠假发。她都不好意思站在清瘦男子面前了。 小可爱的声音粗粝，像是塑料摩擦：“我，我不知道，我的主人没有告诉我。” 苏益善：“……？？？” 这是什么沙雕问题。 苏益善死死盯着男子半天，男子虽然消瘦一点，皮肤白一点，但是实实在在是个人类。 难道这个人类深藏不露？或者是个傻大胆？ 在苏益善盯着男子的时候，男子也盯着她。 幸好，眼前的女子是个人类，不然他早就跑了。 “我叫苏益善，是学校的校长，不知道怎么称呼？” 男子：“喊我肖凡就行。” 苏益善：“肖凡同志，真是抱歉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失误，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偿你？” 肖凡想要说什么，忽然，传来了一阵“咕噜”声。他尴尬地捂住了肚子，小声说：“有没有吃的？请我吃点东西好了。” 苏益善扭头：“唐心，交上你的零食！还有方便面也来几包。” 唐心：“……” 心不甘情不愿地跑过来，扔在桌子上几包零食，这可都是她的私房零食！ 肖凡一把拆开零食袋，疯狂地吃着零食，忽然，他僵硬了。 他手指着唐心，“她她她也是鬼？” 唐心给杆子就上，嘻嘻一笑，吐出来老长的舌头。 肖凡：“……哦。” 见怪不怪一样，抓紧时间继续吃零食。 苏益善摸了摸下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坐着等肖凡吃完零食，还给他拆了一盒奶。 十分钟后，肖凡这才停了下来。 苏益善微笑着说：“开门见山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肖凡吃了东西，有些精气神了，“不如先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益善顿了一下，“我能告诉你的内容，绝对不比你猜的要多。但是我想，你这么落魄，想必会需要我的帮助。” 肖凡点了点头，“有道理。我就是一个人普通人，刚才没被吓到是因为我有求知精神，想要知道塑料模特的运动原理是什么。” “？？” 肖凡嘿嘿一笑：“我是初中的物理老师，不过昨天刚失业。” 他说他是个初中物理老师，昨天被开除了，因为屡次迟到。 “如果因为迟到被开除，那么不至于落魄至此吧？”苏益善盯着他的眼睛，他绝对还有所隐瞒。 肖凡苦笑，“是的，现代人再怎么说，总会有点余钱，可是我还有一个特殊的体质，从小到大我能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学校里经常会有不干净的飘过来，我为了帮助几个人，损害了公物。学校不知道内情，把我的工资钱给扣完了，还让我赔了一笔钱。现在无家可归，连买车票回家的钱都没有。”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容身之所。” 苏益善心头一动，这个肖凡，好适合她的学校啊。 “你为什么总是迟到？” 肖凡懒懒地靠在椅背，身体放松：“因为我懒，懒才能保命。事实证明，勤快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说他能看到很多东西，所以他从小到大不多管闲事，也不喜欢动。只要动，就有可能碰到那些东西。这次本来不想帮忙，但是还是破例了，果然，他就失业了！ 苏益善：孩子上班老迟到，不动缠，多半是废了。 想了想，苏益善平视着肖凡：“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学校当老师？待遇从优。” 三个小鬼呆滞脸：“新老师？？？就他？” 苏益善瞥了一眼三个小鬼：“……看不出来么，这是人才！”现在上哪里找面对小鬼都不动声色的人啊！ 肖凡伸头，往后面看了看，又看到了两个没影子的小鬼。 他叹了一口气。 苏益善：“我们学校虽然小，但是给你个容身之所是有的，而且学校工资高，福利好，你觉着怎么样？” 肖凡想了想，慢吞吞地说：“……行啊。” “那就欢迎新老师的加入了！”苏益善扭头，给小鬼们使眼色。 三个小鬼各怀鬼胎，心思各异的拍了拍手。 …… 肖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笔搁下，“劳动合同签完了，我想我能知道更多一点你们学校的内幕了吧？” 苏益善整理一下劳动合同，笑了。 这个肖凡，刚才同意来六界小学当老师，不仅是因为没有容身之所，更是因为对学校的好奇吧。 苏益善点了点头，“当然，你已经是六界小学的一份子了，当然有权利知道。” 肖凡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迟疑了一下：“六界小学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苏益善：“既然你签订了合同入了伙，我正式告诉你，我们这里不是野鸡学校，而是幽冥地府教育局直属学校，专门负责教育鬼界小学生的。” 她大概给他说明了情况。 肖凡张大嘴，震惊无比，“没想到！” “总之以后就是同事了，多多帮助。” “当然……对了，包住宿么？” 苏益善：“学校里还有空教室，你可以选一间住。” 肖凡抿唇一笑，有些羞涩：“太好了，我的房租后天到期，我这两天就搬过来。” 第二天，是肖凡上班的第一天。 在昨天，苏益善与肖凡重新分配了教学科目。鉴于肖凡是个理科生，之前教的是初中物理，所以苏益善给他分配了数学课科学课体育课等，至于教辅和书本之类，等上班了再发给他。 第二天早上八点，苏益善进班查看。 发现本该上第一节课的肖凡没来。 五分钟后，肖凡这才悠悠哉哉地到了学校。 看到苏益善，他还扬起手给苏益善打招呼，“苏校长，早上好啊！” 上课第一天就迟到，苏益善劝他奋进。“年轻人，年纪轻轻，要有奋斗的尽头。” 他低着头，拿起来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大字：“无欲则刚。” 果然，他昨晚上没说谎，他就是很懒。 懒就懒吧，还懒得这么清新脱俗。 苏益善：……怎么办，好想开除他。 17.换新校服 午饭后，肖凡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相比前两天·朝不保夕、饿着肚子的凄惨，现在无疑格外幸福。 他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境，梦里没有该死的工作，没有可怜的工资，也没有猛不丁看到的鬼魂…… 这一觉睡的香甜而又沉醉，等他睡眼惺忪地醒过来之后，还以为现在的生活才是个梦境。揉了揉眼睛，肖凡就看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和一支笔。 “嗯？” 他没在意，随便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学生情况登记表，下面写着一行大字：班主任签字。 肖凡看了看纸，又看了看纸上的铅笔，困意顿时就醒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班主任签字”的部分这么醒目的。 这两天，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文件等着他签字，仿佛他变成了比学校里校长都忙的人！ 这个手笔谁干的，不用猜就知道了。他从小到大异常的事情见得太多了，能不动，他自然不会选择动。 他盯着笔足有十秒钟，在“掰碎它”和“懒得理”两个选择中想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无欲则刚”。 伸个懒腰，肖凡直接无视了纸笔，收拾教案准备上课。 躲在暗处的三个小鬼急了，唐心拍了拍连子元：“你个笨莲子！你到底行不行啊！你最近的钩子，鱼根本就不咬！不，姓肖的根本不上钩，他不是鱼，他是个狡猾的九尾狐啊！！” 唐心说着直磨牙，初时还以为肖凡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普通人类，现在看来，狡猾大大的！ 笔仙被质疑了业务能力，小脸上的神色都不好了，“我想想……有了！” 球球和唐心：？？ 笔仙：“他既然一直不肯拿起来笔写字，说明他已经对这招有了戒心。听苏校长说要与时俱进，那我们的手段也可以与时俱进啊！” “快说说，你想到了什么？” 连子元抿唇，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打电话。” …… 肖凡收拾好了书本和教参，准备抱着上课去。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从兜里摸出来手机，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顺手接通：“喂？” 电话里是一个格外平坦、乃至有些寡淡的声音：“您好，现在您已经加入游戏，请确认，确认方式，不回答。” 肖凡：“……” 这是生怕他再不理他们是吧！ 他迅速地说：“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 please redialter！！！” 电话那头：“……” 肖凡说完，立刻按掉电话，与此同时，上课铃声也响了。 …… 书店里，三个小鬼听着电话里的英语面面相窥。 “老师说了一串子话，英语听不懂诶……” “苏校长说明年才会开英语课，听不懂是正常的。” “那怎么办，姓肖的根本不上钩，我本来以为他是个无能之辈，没想到还有几把刷子。” 唐心咬了咬牙，“不行，继续！” 上课铃声响了，三个小鬼对视一眼，咻的跑向教室。苏校长什么都好说，就是上课格外严厉，他们可不想被苏校长逮住上课迟到！ 肖凡看到三个小鬼，神色如常，一点波动都没有，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两天的种种异事都是由三个学生造成的。“同学们好，这节课是科学课，大家把书翻到第16页……” 三个小鬼目光炯炯地盯着肖凡。 肖凡眉头一挑，觉着哪里不对劲儿，然而他的手指已经把书翻看了。 只见课本的第16、17页中间，一双血红的眼睛就那么骤然展现，狠狠地瞪向肖凡！ 肖凡盯着那眼睛，“这眼睛倒是稀奇，刚才我都没有感觉到，竟然还是平面的，厉害，厉害！” 唐心捂住眼睛，觉着自己好像在自取其辱。 肖凡轻咳一声，“好，下面我们讲课。” 一节课四十分钟，洋洋洒洒地讲下来，下课铃声也打响了。 唐心边想对策边下意识地咬手指头，忽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遮成了她的一片小天地。她抬头，就看到肖凡站在她面前。 肖凡：“你累么？” “不累！” 唐心心想，都说到“累”这个字了，这个姓肖的，怕了吧！ 肖凡看向另外两个学生，“你们累么？” 球球认真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不。” 小笔仙呐呐开口：“你累了么？” 肖凡露出一个格外文弱的笑，“我不累，我是怕你们累了。” 每天都怕小鬼们被各种恶作剧累倒，他真是担忧啊。 唐心：“……” 感觉尊严受到挑战，偏偏又不能杀了他，气得要死！这个混世魔王，愣是气的不知道说什么。 苏益善刚从办公室来到教室，她还没把教案放下呢，就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唐心被气的一脸红扑扑的样子，她扑哧一笑。 唐心扭头瞪向苏益善，苏益善一看，嚯，这小姑娘眼睛都气红了！ 她连忙说：“莫生气，莫生气，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子又何必……” 肖凡：“噗。” 唐心：“……”更委屈了！ 苏益善连忙说：“下课了，都愣着干嘛啊！赶紧休息去啊！” 将三个小鬼轰出去享受下课时光，苏益善看向肖凡，“这几天我还想着随时救你呢，没想到你竟然轻描淡写地扛过去了，还把唐心眼睛都气红了。自从她被我戳瞎眼睛后，还没有红过眼。” 肖凡打了个哈欠，“是我懒得动，所以才没中招。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动不如静，以不变，应万变就行了。” 苏益善感慨说，“你的心态真好，真的挺适合冥界小学教师的岗位。”在这种高危岗位上还有这种心态的，一定会活得久。 肖凡文文气气一笑，忽然想到什么：“苏校长都夸我了，打个商量，能不能允许我迟到啊？” 自从第一次迟到被逮住之后，就被苏校长拉走做岗前培训了，重点强调了教师职业道德，要爱岗敬业什么的，压轴强调了要扣工资……肖凡如今又搬到了学校，他努力克服自己的懒，让自己不迟到。 如今，已经坚持三天了！ 苏益善笑眯眯地说：“不，想什么呢？” 想得美。 - 小鬼们与肖凡老师的争斗，在持续了五天后，以肖凡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苏益善采访了肖凡，问他成功的秘诀是什么，肖凡说：“懒……” 苏益善只能安慰自己，也许，懒到极致，无欲则刚，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吧。 她低着头，给白无常发微信，“无常大哥啊，你说最近开月考总结大会，怎么还没有动静？我们学校考第几来着？倒数第一不是我吧？” 白无常没有及时回复，苏益善早就习以为常，她正要收起来手机，忽然电话来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学校门口。” 苏益善挂了电话，快速跑去门口，去接她定做的校服。 学校的人员齐备之后，很多琐碎的细节都需要校长来进行。如今已经三个学生了，校服苏益善前些天就开始订做了，今天刚刚做好送过来。 她谢过老板，将账目付清之后，抱着一摞子新校服回办公室。 苏益善通知他们来试校服。 三个小鬼抱着衣服就跑回宿舍换衣服了，没一会儿穿着新校服跑了出来。 苏益善看着他们三个身着统一的校服，心里头欣慰无比。 忽然，她的眉头一皱。 “球球，你过来。” 球球话不多，天天除了学习种菜卖菜之外，就是吃饭睡觉。之前没有注意过球球的身高，现在穿着前段时间量出来的校服，一眼就能看出来异常了！ 苏益善震惊地发现，球球的裤腿短了！ 须臾，她想到了什么，连忙去看另外两个学生的校服，她终于可以肯定……三个小鬼，长个了？？？ 不对，这里面绝对不对劲。 如果真的像是之前所说，送小鬼上学仅仅是为了减轻轮回压力，那为什么他们会像是人类一样继续长个呢？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也会长大成人？ 白无常可是十大阴帅，担任自己工作的同时，为什么入职了冥界教育局？而且特意成立一所新的职能部门？ 这么大的手笔，真相是什么？ 苏益善正在怀疑人生，忽然眼前阴风掠过，迷雾乍起。 苏益善眯眼，就看到自雾气里走出白衣的白无常。 “现在跟我走，去幽冥教育局开月考会议。” 苏益善没动，开门见山：“为什么小鬼们在长个？” 白无常微微侧目，眸子里看不出来情绪：“这是会议内容，你可以再耐心一点。” 18.养了一群鬼崽子（三更合一 耳边是阴风阵阵，眼前是一片浓密的黑雾, 周遭仿佛早快速的后退, 她一时间不知道已经走到了哪里。 白无常没有回答苏益善的疑问, 而是干脆利索地一挥袖子, 就带走了她。 等苏益善反应过来这是要下地府之后, 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如果没有被白无常这位大哥按头做一张教师招聘的卷子, 恐怕早就下了地府转世投胎了。 据说地府里有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也不知道自己会投个什么胎……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已经从佛教道教想到了古往今来的神话民间传说，就听到耳边一个冷冷的声音，“到鬼门了。” 苏益善回过神来, 白无常从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中停了下来, 她身边的景色总算是清晰了, 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脚落在了沉甸甸的大地。 然而那大地却与她在人界感觉到的大地不同，土壤是一片黑色, 周围毫无生气, 仿佛已经落定了万万年。 苏益善觉着, 就是来了一阵龙卷风都不会从地上刮出半点灰尘。 她抬头去看白无常口中所说的“鬼门”, 这一眼, 让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巨大的黑色天幕沉沉压着目之所及, 四处是暗无天日的昏暗与沉重, 天上不时飘过几个或者一群面目狰狞的小鬼, 撕咬、搏斗着, 不远处的地上, 土地松动，苏益善分明看到了几条肤色苍白的胳膊。 实际上，这些的震惊远远不及她视线定格之处。 她微微仰头，定定地看向那一株黑色的巨木……不，也许用“株”这个量词，实在是太侮辱巨木了。 它的根深深插·进黑色的泥土里，树根虬扎，露出地面好大一截，似乎多年前在愤怒地在地上翻滚着，而后突然定格了一般。树干粗壮，横看几乎看不到头，而抬头仰上，如同一根插入大地的黑色巨柱，带着破天凿地的气势，向上野蛮生长。苏益善没有看到它的尽头，然而却好像看到了无边琼宇。 它的身躯是黑色的，似是烧焦后苟延残喘的灰，面目狰狞的疤。无花无叶，只有残躯。苏益善不知道怎么，忽然想往前一步，触摸一下那些烧焦的黑痕。 白无常：“看够了没？继续走。” 苏益善咻地收回手：“你不是说鬼门到了，怎么还走？” “这是俗称的鬼门关，但是鬼门关还不在这里。” 白无常凝神看了看苏益善收回的手，他拧眉，难得多说了两句：“‘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这里算是阴阳两界的分界线，但是到幽冥，需要经过鬼门关。我们往东北去即可。” 幸亏苏益善是个语文老师，听懂了，“这大桃木还会变异啊，竟然这么大！不过这都已经黑成焦炭了，难道长出来就是黑色的？” 白无常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不是。” 说完，他再也没说别的，带着苏益善往东北方向去。这次没走多远，苏益善就看到了一群群形状各异的鬼挤在一处。 绵延不绝的大桃木的枝丫似是不堪负重，在这里垂垂坠下一部分，枝丫虬扎间，露出一扇古朴、巨大的黑门。门上刻着古朴沧远的文字。苏益善走近一看，上面布满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而那些小字，似乎并不属于现在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文字。 一块黑色的石碑孤独地立在门旁，上书几个大字：幽冥地府。 凉意从脚尖冲向头顶，在这里呆的久了，连周身的温度都在被周遭吞噬着，她的指尖已经已经泛起一丝凉意。 白无常带着苏益善走向鬼门的时候，鬼门附近拥挤的各式各样的鬼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纷纷躲开了，他们看向白无常的眼神，畏惧而又贪婪。 苏益善好奇地看向大门，刚才她远远地看到一个阴差领着一列鬼魂进了门里，那阴差看上去奇形怪状，跟白无常的装束完全不同。难道阴差也是分等级的么？ 怪不得有十大阴帅之说，原来阴差千千万，长得好看的倒是不多。 苏益善身上活生生的活人生气让她显得格格不入，一些鬼魂早就注意到她，露出青面獠牙，然而在白无常的庇佑下，只能干看着。苏益善微微一侧头，就像是在一群欲·求不满的人中扔进了春·药，立刻炸开了，那些无法进门的鬼魂里，发出狰狞的吼叫。 苏益善双手扯脸，对着众鬼做鬼脸：“……草，吓谁呢！” “别跟他们对视，也别轻易跟死人说话。”白无常拿出来一枚古朴的令牌，令牌靠近鬼门顿时发出悠远而又羸弱的光，咻的一下贴在门上，复又折回到白无常的手中。 苏益善点头：“这个我知道，校长培训的时候说了，不要轻易跟鬼做生意，不要轻易跟鬼进行承诺，不要轻易跟鬼谈恋爱……反正离鬼远远的就行了。” 白无常冷淡地嗯了一声，“看来你学习成绩不错。” 苏益善笑眯眯地看向他：“我成绩好不好，你不是知道的么？无常大哥。”毕竟按头让她做卷子可是眼前这位啊！ 自从进了幽冥之境之后，苏益善就一直在看周围的环境，没怎么说话，此刻骤然恢复活泼的生气，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白无常想要说些什么，环境一转，他们已经通过了鬼门关。 遮天闭幕的大桃木不见了，清冷冷地出现了些许烛火灯笼，有河流的湍湍声，那河水冷冷幽幽，看上去并不平静。 苏益善左看右看，“这是黄泉么？” 白无常忽然抬起手，不知道从白袍的哪里掏出来手机，看了看时间，“我们开会快迟到了，不走黄泉路了，直接进冥都。” 苏益善：？？？ 赶时间的白无常没让苏益善好好欣赏黄泉景色，他一个挥手，转瞬间就到了冥都。 雕梁砖刻，重楼叠嶂，古色古香的建筑连片而成，苏益善觉着自己回到了几千年的古代，然而这里的头顶依旧是黑色的，一股沉默而又压抑的气息。 白无常举步前行，“幽冥教育局是新开设的，跟冥都幽冥殿有些距离，你还没工作证，没事不要乱跑，不然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苏益善敏锐地觉察到一点：“我们的试用期什么时候结束？” 在刚开始培训的时候，可没说试用期的事情，今天白无常透露的事情似乎太多了一点。 他们走到一处古代风格的宅子前，大门无人自开，白无常举步迈入，“还有五分钟，就开会了，你想迟到就继续问吧。” 苏益善：“……” - 与外面古朴的建筑风格不同，幽冥教育局的装修倒是与人界现代风格差不多。 苏益善通过观察内部装修，得出一个结论：这房子装修才没几年！ 会议室与人界的会议室一样，是圆形的桌子，校长们围坐了一圈，在首席的位置上方，挂着一个横幅——《幽冥教育局2019年第一次月考总结暨表彰大会》。黑色的毛笔字洋洋洒洒在红色的横幅上，笔力沧健。 苏益善左边坐着她第一次开会见到的女孩，名叫张玉，相比上次见到时候的脸色苍白，如今她的气色稍微好了一点。 两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人都到齐了么？” “我数了数，这次只有十九个人，有一个人没到。” “会不会迟到了？” “不知道。”张玉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们的实习什么时候结束么？我今天来的时候走了黄泉路，总觉着心底不踏实……” 苏益善想到白无常最后摸出来手机看时间，还差点让自己迟到的事情……他最后一个才喊自己去开会，万一迟到了算谁的！ 上次在人界看到的进修学校的络腮胡教师先走了进来，拿起来话筒进行调试。 窃窃私语的声音暂停，空气里骤然安静下来，苏益善抬头，会议室的门打开，一个穿着紫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长发长袍，一双剑眉带着凌然的气势，长发只用一根簪子束着。 络腮胡教师有些敬畏地看了看他，拿起话筒说：“让我们欢迎北方鬼帝，兼幽冥教育局局长季……季局长给我们讲话！” 众人抬起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震惊北方鬼帝是教育局长还是该先震惊教育局长竟然是北方鬼帝。 有人带头鼓掌，转瞬间掌声就啪啪啪响起来，连绵不绝。 苏益善一瞬间觉着，北方鬼帝季局长的眼角在抽抽。 他揉了揉眉心，坐了下来：“……行了，人界的这一套真是搞不惯。下面开会。” 他也没接络腮胡递过来的话筒，直接坐在实木椅子里，开门见山：“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情况，教育局是新成立的，与幽冥殿级别相同，受冥君大人直接指挥，由我，也就是北方鬼王季北来主持。虽然我不知道冥君大人在想什么，但是我们的工作还是得做好。” 苏益善听到这里，敏锐地把握到了一个词——冥君。 传说中，冥君是地府的最高位置，是地狱之神，他不好好地做老大，突然开设什么教育局，难道仅仅是为了跟上新时代？ “所以呢，”北方鬼帝微微勾唇一笑，漆黑的瞳孔看向他们。苏益善觉着，这里面像是盛满了刀枪火海般，空旷却无情。 他话锋一转：“你们的实习期到此结束，实习生名额20人，合格19人，后续补充人员会陆续到位。” 有人不合格！ 这话让会议室里起了一阵骚动。 “卧槽那岂不是没命了？” “当个校长还有生命危险啊？” “可是不当的话就直接没命了……那个没合格的是谁来着？是不是已经去投胎了？” 北方鬼帝季北轻咳一声：“一个月的时间足够看到你们的表现，给地府办事儿，还敢偷奸耍滑，自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当然，你们都合格了，以后就是我们幽冥教育局的员工，正式合同期限为三年，三年期满根据成绩来清算你们该得的寿数，以上。” 说完，他站起身来，用一种假惺惺又格外慵懒的语调说，“我赶时间，就到这里了。希望三年后能看到大家长命百岁。” 他走到门口，想起来什么，“对了，你们的工作证刚刚我已经盖章了，期待你们的成就。” 苏益善：“……” 培训时候说的那些是有道理的，不要跟鬼打交道！这些鬼，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 苏益善想到从培训开始的种种，她明白了，自从他们考试开始，这里面就真真假假地进行了一场筛选： 先说过程：他们以为命不久矣，然后做试卷，之后开会说要分配学校进行实习，接下来送小鬼去学校，之后是一个月的教授课程期，再然后就是月考……完了之后就是公布结果。之前他们得到的信息是三次考倒数第一才会被取消资格，并且对于教学内容并没有任何要求，关乎学校建设也没有任何的要求，这简直是陷阱！ 等到一个月之后，进行一切的总结清算，懈怠的校长自然受到了淘汰。 想到这里，苏益善想起来她的“地府教育局官方app”，拿出来手机一看，她顿时笑了。果然，app里的积分已经增加了不少了。这段时间她进行了招生、学校的授课、捉鬼、图书馆的建设、小鬼们的勤工俭学……各项积分林林总总的加起来都有500积分了。也许这个东西，也在被考察范围之内。 这些鬼，给他们设置了门槛之后，又设置了门槛。本以为已经高枕无忧，实际上杀招在后面等着呢！不愧是幽冥地府，连招聘员工的方式都跟人界截然不同。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如果连招聘都有坑，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小鬼们也并不寻常？仅仅是因为轮回拥挤的原因吗？这个冥君，到底想要干什么？ 地府教育局，实在是凶险万分。不对……苏益善忽然觉着，她是不是真的有病啊？毕竟，有没有病该不该死可不是自己说了算，而是地府说了算的。 络腮胡发给了苏益善一个工作证。 那工作证外表上倒是与人类的工作证相似，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有些粗粝，上面盖了一个黑色的章，章上写了“冥君殿教育局”。摸上去冰凉无比，只用一根粗糙的绳子挂着。 络腮胡拿起来话筒：“这就是各位校长的工作证，从此之后你们就是地府教育局的公务员！有工作证可以进入幽冥，免受小鬼的侵扰。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玩意在人界不怎么样好使，各位校长还是增长实力要紧哈！” 这话一说，其他校长都纷纷提意见了：“我们虽然学了一些符箓之类，但是自己自身还是个凡人，怎么增加实力啊？” “之前发给大家的课本都是与人类课本一样的，我们这里还有修行课本与教师版本的课本，学生们俢的是鬼俢，老师们么自然是俢的灵气，大家不要急，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络腮胡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和蔼。 众人：“那赶紧拿出来啊！” 络腮胡嘿嘿一笑：“这个么……是要用钱买的，现在资源和路径都摆在面前了，请各位校长们努力赚钱，努力买书，努力建设学校，我看好你们哦！” 众人：“……” 苏益善：“……还要钱？” 哎，果然，鬼的便宜真不好占，幽冥教育局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一场会开的是有喜有忧，散会之后有的校长去咨询买书的事宜，苏益善问了问，最便宜的一本也要一万块，她的存款告急，干脆先回学校再从长计议。 - 从冥界溜了一圈回来，苏益善再次回到人间，虽然还是晚上，还是觉着温暖而又安心。幽冥那种地方，实在是太寂寥森冷。 此时是凌晨两点半，苏益善洗漱之后一觉睡到天亮。睡醒之后，她精神抖擞地出了宿舍，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扫地的塑料小可爱。 小可爱与苏益善一个对视，顿时僵硬了：“苏、苏校长……” 苏益善心情甚好，还跳起来摸了摸小可爱的假发：“早上好啊，唐心又不做值日拉你当苦力么？” 小可爱沮丧地低头，塑料手指紧紧抓着大笤帚的把，“我……我……我这就把自己扔进垃圾桶。” 苏益善：“你还是在学校呆着吧。一楼的杂物间还空着，你没事别出来吓唬人。” 假发歪向了一边，小可爱呆愣愣地看着苏益善：“苏校长？你不扔我了？” 苏益善快步往教室走去，往后挥了挥手，“不扔了。” 她都成了幽冥公务员了，还扔什么鬼物？不就是当个鬼校长？瞧她给干的漂漂亮亮，到时候不给她补个一千岁都说不过去！ - 一上午，苏益善抓到唐心捣乱五次，球球偷喝旺仔牛奶偷吃牛奶糖三次，笔仙乱写乱画两次，统统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并且要求拿出来检讨深刻的检查。 上午的放学铃声好不容易打响，三个小鬼逃命一般跑出教室。 “苏老师怎么了？她疯了么？” “听说人类有更年期，苏校长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 “不对不对，苏校长大学还没有毕业，哪儿来的更年期啊？瞎说！” 唐心委屈地要哭了：“我又要写五次检查，我每天都要写检查……我好惨啊我！” “你们没觉着苏老师要求变严格了么？”笔仙皱起小眉头，“之前她可没有这么严肃地对待我们，现在恨不得把我们盯出来窟窿……刚才还说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还说所有的生字一个字都不许错！” 球球忽然想到什么，胸有成竹地说：“强迫……” 唐心和小笔仙：“？？” 球球继续说：“症！” 两人：“……众筹给苏老师治强迫症！” 在三个小鬼吐槽苏益善的时候，她正在愁眉苦脸地想怎么赚钱。 教育是一步接着一步，一步落后，步步落后！现在她要给小鬼们买教科书，也要给自己买修行书籍，这些都需要钱。然而学校本来就不是什么盈利性场所，三个小鬼的学费还是靠记账，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赚到钱，思来想去，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地府教育局官方app”论坛里各种消息混杂，苏益善找了一会儿，也没看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出门找了一圈，买了一些朱砂和黄符，坐在宿舍里开始画符。 没想到，自己竟然走上了画符卖符的道路！ 桌子上放了一碟红砂，桌面上摆放着各种材质的黄符，将《符箓速成》这本书放在最前面，苏益善盯着上面的平安符，沉心静气。 毛笔尖轻蘸朱砂，悬腕沉力，落笔却又似有千钧重。红色的字迹犹如云边飞龙，一蹴而就地留下铿锵有力的字迹。 她拿着毛笔，用笔尖另一端挠了挠头发，“呀，成功了。” 之前苏益善为了尽快自保，练习的都是攻击类黄符，时间紧任务重，她把黄符分成了紧迫型、必要型、不急型。平安符这种保护人类的符箓，就放在最后了，她一张也没有练习过。没想到第一张人类用的平安符，就成功了。看来前期练废的黄符没有白废。 苏益善将黄符叠一叠，叠成了一枚小三角。“唔，还不错，长得人模狗样的。” 她心间平畅，运笔就格外利落，一口气连画了五张。五张平安符都成了，她搁笔歇歇，托着下巴，“平安符，卖给谁呢？” 正在想怎么销售，电话响了。苏益善一看屏幕，眼睛一亮，买卖来了！ …… 沈飞宇停下他那辆骚气的兰博基尼，极为嫌弃地看着学校门口。 学校门口锈迹斑斑，大门紧锁，在周围的拆迁区映衬下，透着一股荒凉，如果到了晚上，肯定跟闹鬼一样。 苏益善打开大门，铁门发出痛苦的吱嘎声，“你怎么来了？” “就这学校，还值得开啊？”沈飞宇直摇头，“就几个学生，你还是私立学校，能赚到钱么？” 他靠在车上，大长腿交叠，粉色的上衣与黄色的车身，险些晃花苏益善的眼睛。 苏益善挑眉，“你过来就说这个？” 沈飞宇返身，从车里吃力地抱出一个大纸箱：“上次路过这里看到你开了家少儿阅览室，给你们捐赠点书。” 苏益善忙打开箱子，里面塞满了崭新的少儿读物，她蓦然一笑：“多谢了。” 沈飞宇忽然一愣。苏益善不笑的时候，白玉一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偏偏不觉着寡淡，而是带着一股格外云淡风轻的气息，而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牙齿排列整齐而洁白，投出一股不染世事的天真来。 这样的女孩子，让他一瞬间失了神，然而到底是混迹脂粉的老油条，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回神，他若无其事地说，“我进你们学校参观参观吧。” 说着，沈飞宇侧身就要进门。 苏益善脚下一个滑步，就挡在了他面前，略带些严肃地说：“不方便。” 青天白日，三个小鬼全都没影子，万一被发现什么倪端可就不好了。另外，谁知道小可爱在哪里，学校暂时不能让任何人随意参观。 “不方便？你不方便还是学校不方便？”沈飞宇的笑容里有些油，又有些欠打。 “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你一个花花公子，进学校干嘛？带坏小朋友啊？” 沈飞宇：“……我不花！” 苏益善好笑地看着他，正当沈飞宇以为她要继续嘲讽的时候，忽然苏益善抬起手：“卖你个东西。” 沈飞宇只觉手心里被放进了一枚小小的东西：“卧槽，你强买强卖啊？” 他低头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黄符。 要是寻常的人给他，他肯定不会轻易相信，然而沈飞宇已经见识到苏益善的能力，当即喜笑颜开，“妹子，你这是什么符？管用么？” 苏益善摸了摸下巴：“平安符，你要是肯替我宣传宣传，那就开业大酬宾，买二送一，买三送二！” 这下可真是被甘心强买强卖了，沈飞宇腼着脸说，“多少钱？给打个折呗！” 苏益善不满地瞪他：“一个一千块，你一个富二代，还跟我扯打折？行吧……十折。” 沈飞宇：“……” 就知道每次都是这样！ 他干脆买了三张，小心地收到自己的裤袋里，“放心吧，我给你宣传宣传，保管你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沈飞宇启动车子，在侧身而过的瞬间，又看了看六界小学的牌匾。 与苏益善打过交道之后，他查了查这所学校。当初制定拆迁计划的时候，这所小学是在拆迁范围之内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头说这所小学不能动，这才保了下来，然而奇怪的是，原来的学校也搬走了，只剩下一所空荡荡的校区。 隔了这些时日，苏益善接受了学校，办成了私立学校。 之前他不理会正事，不知道学校的事情，如今知道了，心头不免思量：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 夜色浓郁，雨城市的夜生活刚刚拉开帷幕。 从酒吧夜场出来的人络绎不绝，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消失在城市的各处。 沈飞宇喝的烂醉，他的两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同样的醉态，“不行啊，代驾今天怎么这么火，叫不到。” 沈飞宇摇摇晃晃地走到路边拦车：“坐、坐出租车，去我家！” “行吧。”另外两个醉鬼被夜风吹得直哆嗦，挥舞着胳膊拦车。 一辆红色出租车停在了三个人面前，三个醉汉晕晕乎乎地开门坐上去，报出来地址。 “开空调！晚上也太特么冷了吧……嘶，你这车里，怎么比外面还冷！”他哥们迷迷糊糊地说。 司机半晌才说：“空调坏了。” 他的语调平缓，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 沈飞宇迷迷糊糊地坐在前排，他觉着自己靠近司机的胳膊一侧骤然冒出来些小疙瘩，那是被寒气激出来的。 他忽然想，他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前不久他刚刚感受过……在哪里呢？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拒绝思考，他心烦意乱，又觉着冰凉刺骨，勉强睁开眼睛，从兜里掏出烟点上。 随手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冷风嗖嗖地灌进来，沈飞宇一愣，他怎么觉着，外面的凉风比车里面还暖和？ 霍然抬头，前面的路也格外的诡异，不像是去往他家的路，越来越恍惚，有某个瞬间，他甚至觉着车子被地上的大石头震了一下，凌空飞了几秒。 这个认知让他打了一个哆嗦，酒意像是坐上了窜天猴，眨眼间就窜上脑门不见了。 他终于想到胳膊上的凉意在什么地方碰到过！是上次在女厕所遇到女鬼时候，那股阴气渗入骨髓，寒冷几乎要逼到人的天灵盖！这里有鬼！ 他扭头去看司机，只见司机木呆呆地握着方向盘，一张脸上煞白，却极为熟练地开着车。 司机感觉到沈飞宇在看他，头扭过来，唇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沈飞宇被他这样盯着，慌忙转过头去。 司机粘稠的视线盯着沈飞宇半晌，车一点都没停，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开着，对面没有碰到一辆车。沈飞宇小心地去开车门，车门纹丝不动，不行，打不开。他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可是跟妹子一起在女厕所战斗过的人！ 手微抖，一点火星从指间落下，明明灭灭，将车门烧出一个微不可见的小洞。 沈飞宇一愣，眼睛清亮起来，他轻咳了一声，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包纸巾，若无其事地抽出来一张，又抽出来一张，“哎呀”一声，被抽的乱七八糟的纸巾全都落在地上。 他俯身下去，手中藏着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纸巾，一瞬间，火苗就燃烧起来！ 司机骤然扭头，一张白脸上扯出愤怒，“我杀了你！！！” 沈飞宇大吼，“两个兔崽子！给我醒醒！” 后面两个兔崽子毫无所觉，甚至还打了个呼。 沈飞宇：“……” 司机一把掐住沈飞宇的喉咙，沈飞宇两只胳膊乱挥舞，拿起来烧着的纸一挥，整个车厢像是被点燃的纸，眨眼间起了熊熊大火！ “咳咳咳……什么味道？”两个兔崽子总算是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狰狞的男人正在掐沈飞宇，而他们的周围全都是火光。车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根本打不开。 “卧槽卧槽！我们这是在哪里？” 男人喉咙里传来不成语调的笑，阴森而可怖，他手上使力，沈飞宇觉着没等车烧完自己就要嗝屁了！ 忽然，他的裤兜里一道微弱的亮光闪过，一点黄光眨眼间就成了一团明亮的光，像是炮弹一样砸向出租车司机，眨眼间爆炸开！ “啊！！！” 男人被光团笼罩着，被灼烧一般的痛苦，他浑身冒气黑色的烟雾，不甘心地扭头看了看三人，眨眼间就不见了。 火光还在燃烧着，一辆出租车眨眼间就被烧成了灰烬，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浑身都落了一层灰，极为突兀地站在一条土路的中央。 周围漆黑如墨，没有月亮，他们面面相窥，半晌，才说出来第一句话：“我们，究竟遇到了什么？鬼？刚才的那一团黄光又是什么？” 沈飞宇从刚才就一直愣着，这话提醒了他，他火急火燎地从兜里扒出来几枚黄符，数了又数，“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你数什么呢？？”惊魂未定的朋友说。 “妹子的符，救了我们一命……” 沈飞宇晚上给朋友们炫耀过自己求的黄符，他们还好一通嘲笑，沈飞宇觉着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几个人还一通争执，如今看到四枚黄符平平整整，而它们上面落了一层符箓的灰烬，显然是刚才护人之功。 “卧槽，真的是平安符保护了我们！那一枚平安符已经成灰了！” 一阵冷风吹过，三个人一阵哆嗦，这才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烧出来几个洞。沈飞宇把黄符一收，气急败坏地打电话喊朋友来接人： “哪个地方浪？浪你妹啊浪！老子遇鬼了！草，别废话，快过来接我！哪个地方我知道么？等我挂了电话给你发微信！” - 第二天一早，学校门口巴巴地停了好几辆豪车，跟周遭拆迁区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益善接到沈飞宇的电话时候，正在上课，沈飞宇电话里情绪甚好，连连说：“妹子尽管上课，哥哥我等成望妹石都不要紧！” 苏益善：“……我当你哥还差不多！” 二十分钟后，苏益善一开校门，顿时愣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几个穿着人模狗样的年轻男人都凑上来，你捅捅我，我捅捅你，眼神里噼里啪啦不知道交流些什么，苏益善一拧眉头，“沈飞宇，你今天不会还是捐献图书的吧？” “不不不，今天我是金牌推销员！”沈飞宇简单地把昨天晚上遇到的事儿给苏益善说了，苏益善顿时就明白了。 对于二世祖们，当然要无视，但是对于客户就不一样了！苏益善连忙含笑，“要买符吗？平安符除妖符求财符护身符求学符应有尽有！来来来，让我们上书店详谈！” 都是年轻人，亲身感受到“非科学”的事情，都想买个符保个平安，就是没有经历的几个，也不免想花钱买个心安，他们几个嘻嘻哈哈地就往书店走。 苏益善笑眯眯地跟过去，差点还想让小可爱给他们几个泡点茶。 沈飞宇看着苏益善，顿时有些委屈，他上次也没这个待遇啊！ 他不懂，苏益善的眼角眉梢，都是看到小钱钱的笑意。 19.殊途同归 幸亏苏益善画了各种各样的符，满足了沈飞宇朋友们各式各样的要求。 “啥？避孕符？”苏益善有些发愣, 摆手说：“这个还没有。” 一瞬间一片哄笑, 沈飞宇照着他头上拍了几巴掌, “蠢蠢蠢！！” 几个人手中拿着一堆小黄三角, 付过账后众人离去。 沈飞宇离开之前, “妹子等着哈, 我给你多介绍介绍生意！” 苏益善笑眯眯地摆手：“行，我这里什么都能接, 活人死人生意我不挑的。” 沈飞宇只觉自己脑门冒汗：“……哈，哈哈……” 一群人离开，书店里顿时冷落了下来。 小可爱探头探脑, 从书店开向学校的门那里走出来, 慢吞吞地说：“校长, 你收到很多钱吗？” 苏益善忙着算手机里的钱，没空理它：“还行吧……咋了？” 小可爱忽然羞涩, 两根塑料手指头凑在一起, 一戳一戳：“我刚才想给他们倒茶来着, 可是塑料模特的身体太高太粗糙了, 不知道校长能不能给我买一副仿真身体？” 苏益善算了算账, 肉疼不已：“……行, 等我买了课本, 就把你的事情给提上日程。”小可爱如今已经是学校的一份子了, 换个身体也不过分, 不过…… “你去肖凡那里把你的名字记在账本上, 劳动光荣，勤工俭学，卖身抵债！” 小可爱：“……谢谢苏校长！” 小可爱开心地捂着脸，一溜烟地跑了。 耐着性子，苏益善又在书店里画了半天的符，先是画了一些常人能用得上的符箓，至于什么扯淡的“避孕符”她自然没画，之后又画了一些攻击类的符箓，用于平常她的使用。 直到天色渐渐黑下去，画了许多的符箓，苏益善这才伸个懒腰，搁下了毛笔。 将用来售出的符箓堆到一起，苏益善把他们一个一个装在批发的小福袋里，分门别类的放好。想了想，决定在书店的一角加上一个“符箓区”。今天卖符的成绩还不错，这群人并不怎么在乎钱，多是求个心安，算下来也有一万多的钱。 加上之前剩下的钱，她大概能凑到两万多，也就是两本书的钱……想要买齐书，任重而道远啊…… 边算着账，边把剩余的攻击符叠成一沓子塞进口袋里，她愁啊愁，小小的脑袋里，却装着大大的烦恼。 …… “你这是临时抱佛脚。”苏益善犀利地点出来肖凡的所作所为。 肖凡半瘫着身体靠在椅背上，手中捧着一本《佛教入门》，看的是双眼朦胧，哈欠连连。 他自从加入六界小学，得知世界上真的有幽冥地府之后，就开始想法设法地找寻一些奇奇怪怪的书籍。苏益善这里有当初培训时候的书，索性全给肖凡看了，他看完之后觉着不满意，实在是太麻烦了，说符箓还得买朱砂黄符，不如念经就破敌的快。 然而苏益善可没有念经制敌的书，再说“光念念经就能打败敌人”这种境界，对于一个平常人来说的肖凡，委实有些太难了。 肖凡摆了摆手：“等着吧，我一定学会！” 苏益善有些好笑：“你有那个时间，不如想想怎么赚够钱去教育局买书，教师版的书里有修行的法诀，比你现在找的什么《佛教入门》可好使多了。” 肖凡有点奇怪，“幽冥地府收人民币吗？烧点纸钱不就行了？” 苏益善没好气地说：“要是真的这么简单我会这么急？它的定价是等值的，也就是说现实世界里必须值一万块……然后再去幽冥票号换成冥币！” 肖凡摊手：“那我可帮不了你什么了。” “行吧行吧，”苏益善挥手：“你继续研究躺着就能制霸全场的招数吧！” 肖凡忽然皱眉，“太吵了！这一施工，就吵得人脑仁疼。” “拆迁区终于动工了，”苏益善说，“这片本来是要烂尾，最近沈飞宇就在忙这个，看来是忙完了。” 上次苏益善去的工地是沈家的，但是沈家没有把附近所有的都给开发了，其余的地方还有联合开发的，最近也许是资金到位了，全都开始动工。这么一动工，处在拆迁区里的六界小学可就惨了。 肖凡：“再这么吵下去，就耽误我修炼成仙了。” “你靠嘴皮子成仙吗？” 苏益善吐槽他，随后想了想，“我找找看，我记得上面有隔音符。” 校长培训的时候，书籍多是入门的，但是符箓却比较全，究其原因符箓没有什么等级之分，只有画符者的实力之分，要是实力强大，小小的火苗也能变成火球，水球变成瀑布，觉着攻击符发挥不出来威力，原因只在自己身上罢了。 那么隔音符呢？ 苏益善兴致勃勃地开始画隔音符，毛笔龙飞凤舞，在黄纸上一蹴而就。从落笔成符的那一瞬，朱砂印记隐入纸中，这符就成了。 “感觉还不错！”苏益善一口气画了几十张，这才停了下来。 肖凡看的是目瞪口呆，“你今儿一共画了多少张了？我怎么感觉你一直在画符？” “没多少，一百多张吧……” 肖凡微睁大眼睛，去翻面前摆的一堆书，“我怎么记得画符要耗费心神，一天画几张就是多的了！别急，我找找……” 苏益善没在意：“我觉着还好啊，可能书上瞎说的吧。”她招了招手，把小可爱喊过来，“你在咱们学校门口、围墙四周，把这些符埋下去，记得要均匀一些，争取让学校全都覆盖。” 小可爱接到指令，乐颠颠地去执行了。 肖凡翻了几本就放弃了，他问苏益善：“我听学生说这周末去秋游？” “是啊，”苏益善想到这里，掏出来手机给肖凡看地图，“我还没想好去哪里，肖老师你有什么想法？” 说秋游的事情是上课的时候随口说的，准备开会的时候商量一下，然而六界小学如今的开会，也不过就是几个人说一下……苏益善给他说了几个自己觉着不错的地点，肖凡接过手机看了看地图，“就它吧。” “龙湖度假区？”苏益善低头看了看，“这个我也觉着不错，有山有水还有传说故事，这些年发展的不错。听说有开发商也相中了那里的环境，准备盖高档度假村……为什么选这里？” “因为近。” 苏益善：“……你可真懒。” “噪音没了，苏校长，我对你的画符能力表示认可，这下总算是可以好好睡一会儿了。”肖凡觉着困了，用书盖住自己的脸就要睡觉，“我听了一天，都快耳鸣了。” 苏益善懒得理他，不过龙湖度假区确实不错。这些年来不仅是雨城市人的度假首选，在全国范围内也小有名气，两天的时间，足够小鬼们的秋游玩乐。 小可爱回来复命：“隔音符还剩了几个，怎么处理？” 苏益善说：“放在书店里一起卖吧，对了，在门口的到货信息上写上新到隔音符。” - 在六界小学饱受噪音污染的时候，市区的其他地方也在遭受着噪音污染。大片的施工造成了大片的污染，虽说严格遵守华夏允许的施工时间，在白天的时候还是引起来了群众的不满。 有人拨打了投诉电话，强烈抗议这种影响市民的行为。 又不能不施工，又不能扰民……场面一时僵持了下来，没想到两天后，噪音大大减少，甚至不注意基本上听不到了！ 满足了要求的市民很快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还记得前段时间有噪音污染的人后来问了一下，说是开发了新技术，消除了噪音污染。 然而实际上…… 沈飞宇戴着安全帽，查看着工地施工进展情况。他正在打电话：“妹子，你的那个隔音符还真是好用！我爸都赞赏我了，还问我在哪个大师那里求的符……” 电话这头的苏益善正带着师生一起坐在前往龙湖度假区的大巴车上，“好用就行，记得付款。” “当然当然，”沈飞宇话语里有些迟疑：“其实我还有件事儿，妹子你周末有事儿么？” “有事儿啊，我们刚出发去秋游，怎么了？”龙湖度假区距离雨城市还有好一段距离，一大早小可爱就喊他们起床了，这刚刚坐上大巴车，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沈飞宇叹了一口气：“我爸新开发了一片地，出了点问题，他最近找了一些人来看，我想着你要是没事儿跟我去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益善想了想：“周末晚上就回去了，之后可以去约。不过你爸爸找了这么多人，未必有我的事儿。” 沈飞宇啧了一声：“我才不信那些……行吧，等你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沈飞宇视察完之后离开工地。他坐在车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沈父，迟疑了一下，在车内导航上输入：“龙湖度假区”。 - 大巴车内。 三个小鬼每人背了一个小书包，肖凡和苏益善每人一个大书包，五个人坐了一排。 唐心好奇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还是人界好，有山有水有吃的有喝的有玩儿的。” 球球低着头抱着自己的小书包，里面装满了好吃的，但是苏校长说只有到了龙湖才可以吃。他探头去看苏益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苏益善好笑得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晕车的话先睡一会儿。” 球球坚定地摇头，他才不晕车！ 半个小时后，三个小鬼昏昏欲睡，小脑袋一个靠着一个，苏益善刚想也眯会儿，忽然用手肘戳了戳肖凡：“哎你看到第三排的那个人没？” 肖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嚯，好重的黑气。” 苏益善挑眉：“你这阴阳眼不错啊。”她本来没注意前面的人，他们上车的早，前面上车的人坐下来又只看到了头，就没有注意看，哪知道这会儿车里的人都昏昏欲睡安静下来，苏益善抬头一看，就觉着那个脑袋黑的发光了！ 肖凡摇了摇头：“命不久矣啊……”这种他见的多了，大概是寿数将近，不过黑的这么浓郁，显然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苏益善摸了摸下巴，“可是我怎么觉着，命不该绝啊？” 20.切水果的手速 “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凡这才稍稍提了点兴趣。他虽然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可是大多时候只是“看看”而已, 明哲保身要紧。人临死之前, 脸上会有一层淡淡的黑气, 他一般看到了也是当没看到。 这一辆去游玩的大巴上几十号人, 出现一两个带着黑色的不是什么问题, 他也没在意, 但是如果是本来不该死却出现黑气，无疑是有些异常。 苏益善说努了努嘴, “看到前面带孩子的女人没？她孩子一直在吵闹，刚才司机急刹车，那个男的一把拉住了小孩, 不然小孩肯定磕的头破血流……” “做好事儿不代表就不会死啊。” 肖凡以为苏益善在说这个, 摆了摆手, “善恶要到死了之后去地府分说，现在可没什么用。” 苏益善摇头：“但是刚才我看到他拉住小孩的时候, 他头上的黑色可没这么浓郁……” 肖凡看了苏益善一眼, 明白她说什么了……在短短的时间内死气越来越浓郁, 这个增长速度, 显然不太正常。 又是半个小时, 苏益善又把肖凡戳醒了：“你看, 更黑了。” 肖凡的脸色也不禁沉下来, 这也就是意味着, 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死在龙湖度假区。“这咋办？” 苏益善想了想, 从兜里摸出来一沓子黄符, 挑挑拣拣，“我没在他身上感觉到阴气，跟鬼没关系的话，我也帮不了他。就给他个平安符吧，我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 山路渐渐崎岖起来，弯道狭窄，车走走停停，远处一片炙热的红色，那是漫山遍野的枫叶。 三个小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大巴拐过了路口，将车停进了专用停车场内，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坐的疲乏的人们舒展腰肢，拿起来背包行李准备下车。唐心一马当先，正在挤着下车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小姑娘就从他们身边溜出去了。 苏益善下车的时候，特意从那个男人身边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将平安符落在他的口袋里。男人浑然不觉，他 从停车场走出来，顺着指示牌往前走，拐了几个弯，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浩渺烟波，水汽升腾，空气里格外湿润。 三个小鬼蹦蹦跳跳、你推我我推你地跑远了，“啊啊啊不用学习真的太好了！” “真想每天都来秋游！” “开心！” 小鬼们撒丫子跑着，苏益善眯眼看着周围的景色，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周围的山势，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然而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出来。 “快中午了，咱们先去酒店，吃过饭之后再出来玩儿。”苏益善招呼了一声，一行人先去办理住宿。 龙湖度假区可谓是天生的度假区，有山势凶险的，也有山势平缓的，有山中清泉，也有山间瀑布，有平缓盆地，也有深渊峡谷，有烟波浩渺，也有小溪潺潺。 龙湖占据地理位置辽阔，周围的村庄也不少，因为旅游业的旺盛，很多原住民将自己家里开发成了农家乐，苏益善订的房间就是其中一家民宅。 民宿外部简朴，内部装修温馨，房间很大，里面有四个房间。苏益善把房间分配一下，她一间，唐心一间，球球和小笔仙连子元一间，肖凡一间。东西简单地放了一下，几个人就出去吃午饭了。 出门的时候，民宿的主人正在跟邻居闲聊，看到他们出来了，还热情地说：“你们尽管住下，这两天估计没什么人来，好好玩儿玩儿。” 苏益善：“怎么了？” 现在是周六的上午，按理说周末人应该挺多的，怎么会没什么人？ “刚听新闻说进山的路落了山石，路给封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开不了路。前段时间也是这样，我们没生意了好些天！”店主直摇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老是落山石。” 她想到什么，连忙说，“两天的时间，应该能开路，不会耽误你们周一上班！” 苏益善：“……谢谢。” 说实话，六界小学的全体师生都在这里了，出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地上课。 从民宿这里看去，遥遥相对是一片正在建设施工中的大型别墅区，苏益善刚听民宿主人说了，那里被划走了一大片地，用来建造高档度假区，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快该交工了，施工却忽然停滞了。 苏益善远远看着别墅区，心头那股怪怪的感觉又出来了，肖凡喊了她两声没回答，跑过来说，“你想什么呢？” 苏益善皱眉，抬手指向对面，“你有没有觉着那里的地形有些奇怪？” 村庄是依靠着一望无际的湖泊建造的，而前方地势低缓，又汇成了一处小型的湖泊，两个湖泊彼此相连，在小湖泊的附近是新建的度假村，眼下正在大兴土木，小湖泊的中间是一片矮山，堪堪处在正中央。 肖凡挠了挠头，“没感觉啊……苏校长，都出来郊游了，你的脑子还是歇歇吧！” 苏益善忽然恍然，“这像是一个弓的样子，你不觉着吗？大湖泊的蜿蜒处是拉开的弓，小湖泊的矮山就是搭上箭的顶端，像不像？” 肖凡：“……确实有点，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不过……三个小兔崽子已经跑丢了。” 苏益善回过神来：“！！” -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三个小鬼你追我我追你就跑进了山里，苏益善暗骂了一声，这三个小鬼仗着自己是鬼，就没老老实实安生过！ 好在苏益善怕出现这种情况，之前在他们身上丢了一枚追踪符，苏益善感受着他们的气息，往山里走去。 山路不平，苏益善经过修炼之后，身体素质有了很大的提高，还不觉着累，肖凡可就受不了了，他平常能躺着就不坐着，早就累得气喘吁吁。 “苏校长，他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我实在是累得受不了……” 苏益善忽然停住脚步，皱着眉头不说话。 肖凡：“？？” 她豁然扭头，从半山腰上往下看去，隔着重重雾霭，她总觉着那里发生了什么。 “草，好浓烈的煞气！” 肖凡瞪大了眼睛，与苏益善看向同样的地方。就在这时候，一股寻常人看不到的冲天煞气直射而出，几乎要冲到天空去。 苏益善眉头一皱，“我也看到了。” 那里是新建的别墅度假村！苏益善忽然想起来今天大巴车上男人的黑气，与此刻的煞气竟然是如出一辙。 她当即正色说，“你不用管三个小崽子了，他们是鬼，死不了，现在你顺着原路返回民宿，不等到我回来不要出来。” 肖凡顿时就楞了，“苏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干嘛去？那煞气这么浓烈，你别去送死啊！” 他人生二十多年，就没有见过这么浓烈的煞气！要说他之前也憋不住帮助过别人，可是看这个势头，说不定有生命危险的！ “就在自己眼前哪儿有不管的道理，不去看看良心不安！你赶紧报个警，说这里有异常情况。” “不是说山路被堵了，车都进不来么？” “试试吧。” 苏益善从兜里唰唰唰掏出来一沓子黄符塞到肖凡手里，“你要是有危险就用它们直接招呼上去！要是见到那三个小崽子就按住揍一顿！有事儿随时联系！” “你都给我你怎么办？” 苏益善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声音，“我还有好几兜呢！” 肖凡：“……”这个画符狂魔。 - 她一路冲到山脚下，那股浓郁的煞气已经消散了，但是苏益善却不敢松气，她直接到了新建的度假别墅区，门口摆放着暂停施工的牌子，她绕过去，向着阴气浓烈的中心区。 出乎苏益善的意料，别墅区的阴气倒还好，最为浓烈的地方竟然过了小湖泊，往湖泊中央的矮山去了！ 矮山大约是要建一个活动场所，从湖中央往岸边搭了一个简易的桥，苏益善眯眼看去，只觉着中央的煞气格外浓烈。 然而那里却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正要过去，忽然觉着旁边停的一辆车极为眼熟，是一辆黄色的玛莎拉蒂。 看了看车牌号，苏益善：“……这不是沈飞宇的车么？难道今天他要说的事儿就是这个？” 苏益善拿出来手机就给沈飞宇打电话，半晌，电话才接通，“妹子……快，救我……” “你别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苏益善将背包反背，好顺手从包里拿出来桃木棍和符箓。 “有……嗞……嗞……”电话挂断了。 苏益善再打过去，连她的手机也不通。她索性把手机放好，这里磁场异常，八成信号被屏蔽了。 跑到木桥的尽头，矮山就近在眼前，这里有几栋建筑物，也是未完成状态，她微闭眼感受阴气的流动，果断选个方向走进大楼里。 一进入楼内，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几乎像是空气一般无孔不入，苏益善很快就看不到前方的路。 她从搁在前面的背包里掏出来一只打火机，点燃了一片引火符。这符遇阴气而燃烧，自一点燃接触到阴气就炸开，在苏益善的面前开出一朵红色的火球。 苏益善往前走着，火球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将前方照出来约一米的光亮。 没走多远，苏益善甚至听到隐约的水声，她略微站定，将桃木棍紧紧握在手中，棍尖向前。 骤然几道黑影扑面而来，苏益善利索地拿起桃木棍刺进去，尖啸声几乎刺穿人的耳膜，那声音，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发出来的。 桃木棍刺穿鬼影，顿时烟消云散，黑色雾气更加浓烈了。 一个接一个，灭掉一个黑色鬼影又来一个狰狞的鬼，苏益善手起棍落，一个接一个地刺穿，与此同时，不忘不要钱地扔出去黄符，她的身边顿时像是春节的烟花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没一会儿，苏益善周围的黑色雾气就散了。她的眼前出现了另外一幅天地。 这里像是建造的室内林园，中央有小溪流水，几个衣衫褴褛的道士模样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益善——这要是给切鬼的女孩配个音乐，那必须是《嘻唰唰》啊！ 苏益善总算是看到了人，长呼了一口气：“道友好，现在是什么情况？需要支援吗？” 领头的道士：“不知道是何方道友？”沈老板请了和尚道士，可没请一个小姑娘啊！ 苏益善刚想回答，就听到从道士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妹子！是妹子！自己人！” 沈飞宇探头探脑地从道士的包围圈里弹出头来，一脸委屈巴巴，“妹子，你再来晚一点，我就真的要被鬼弄死了。” 几个道士的脸上有些不太好看，其中一个道士脸色不善。 “这位道友，我观你灭鬼下手这么凶残熟练，年纪又这么轻，敢问何门何派？” 苏益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桃木棍，觉着这棍还真是不同凡响，连切带叉这么多鬼，连分叉都没有：“……哦，我以前玩儿水果忍者玩儿的很溜，练就了一手好手速。” 众道士：……切水果能跟切鬼一样吗？！ 那道士一脸怀疑，又问：“仅仅靠水果忍者怕是不行吧？” 他问的是何方门派，可不是说什么游戏！这个女孩子这么年轻路子又这么野，到底是哪儿来的？ 苏益善腼腆一笑：“……炫舞？也会玩儿那么一点。不瞒你们说，如今的手速是比不上当初了，想当初，我的手速可是震惊全网吧，虐哭一个服啊！” 众道士：“…………” 21.万丈烟花 苏益善最后只说了她自己瞎练的, 没门没派。 那个道士不甘心，还想继续问下去, 苏益善手微抬，示意噤声，“刚下去的黑色雾气又浓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几个人面面相窥，抓进时间把事情给苏益善说了。 原来沈父最近运势不好, 投资开发的楼盘、地皮都发生了各种问题，公司那边也遭遇了危机。商场的人都有些迷信, 他早年也请了不少高人看过风水, 这次又将希望放在了神鬼之道上。他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一个“高人”，说是可以改他的运，不过要在有山有水的地方进行布阵, 并且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才可以扭转运势。 沈父当即应允, 厉安大师就在度假山庄的矮山上布阵做法, 这些天来，他左等右等, 前些日子资金链总算是宽松些，市区的工程终于可以重新动工了。 然而厉安大师说时间还不够，需要继续等待才能永绝后患。沈父对在度假山庄的厉安大师很放心, 一直没去看，本想着度过四十九天就好了, 然而别墅区的工地上却开始死人了。 一开始是落水而死, 还有的是施工而死, 沈父报了警又赔偿了足够的钱，事后回想总觉着心底不安，他左思右想，决定去看看。 这一看，就让他吓了一跳。矮山是沈父开发的，为了厉安大师做法方便，他没让任何人进去，准备等做法完成后再继续施工，然而他悄悄进去之后，却发现所谓的阵法竟然是格外诡异与古怪！ 夜晚起了一层黑雾，沈父就看到中央的水池里竟然是红色的血，血池里飘着一些被箭矢刺穿额头的人！ 他当即就吓傻了，结果发现那些“人”是鬼魂状态，他们挣扎着从血池里出来，却又被血池里吞没。沈父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所幸厉安大师不在，他想要报警却想到警察根本无法处理这种事情，如果报警没有发现倪端，反而弄巧成拙，厉安大师要是报复他，岂不是神仙难救！ 当机立断，沈父立刻找了一些他认为神通广大的道士和尚，想要一举除掉“厉安大师”。 他计划的很好，来的大师有和尚也有道士，都有些真本事，可是没想到，他第一次找到的“厉安大师”更厉害！ 今天本以为可以弄的这个厉安大师屁滚尿流，没有想到厉安大师发现之后，把他们弄得屁滚尿流…… 简单说完这些，沈飞宇也急得不得了，“我爸被厉安捉走了，妹子你赶紧救救我爸！” 为首的道士叫邝文昌，他脸色惨白，看了看苏益善的小身板，显然是觉着苏益善一个小女子无法力挽狂澜，“我们无法与外界进行沟通，如果我们再无法奈何他，怕是都要糟了毒手了！以我所见，必须要以命相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话一说，旁边的几个道士像是听了鬼故事一样，脸更白了，“师叔，万万不可啊！！！” 邝文昌摆了摆手，想开了似的，“人固有一死……” 苏益善：“……” 为什么就这么看不起她！她打断邝文昌的话，“是是是，人固有一死，死在这儿多没意思啊！你们的符呢？拿出来战斗啊，拼命多无聊，我们可以拼战斗力啊！” “我的符已经耗光了……”年轻的几个道士眼神黯然。 邝文昌眸子里坚定之色更浓：“现在我来画血符，你们与我护法，让我凝神静气，先画一些血符出来。” 苏益善听着什么“血符”就觉着不祥，她干脆利索地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黄符，“你们看这些能用不……” 黄符放的时间长了，边角都卷起了边，几个道士悲中带怒，嗤笑一声，正想开嘲讽，忽然震惊了：“你你你……这是你画的？” 拿起来一张符，就可以感觉到里面蕴含着待释放的灵气，这样的符要是用出来，必然威力无穷。 “你还说你不是道家的？寻常人根本就画不出来！” 苏益善腼腆一笑，酒窝清浅，看上去无辜极了：“我真不是道家的，我就是什么都学了一点点而已。我是杂家。” 邝文昌身体一颤，格外震惊！他拿过来几张一看，眸子里一喜，“看来我们命不该绝。” 一沓子符箓几十张，每个人手里分了几张，雷符、攻击符什么都有。 苏益善看他们认真地数来数去，又拉开书包拿出来一沓子符，“够不够？我这里还有。” 她出门在外，谨慎小心，把这段时间画的符都拿着了，反正薄薄的黄纸也不占用地方，这么一掏，她又掏出来几沓子。 几个年轻的道士顿时呆滞脸：“……你咋还有？” 邝文昌倒是显然比年轻的道士见多识广，轻咳一声说：“姑娘，你这是攒了多久？” 苏益善的符多，也许是攒了很久很久呢？也许不是她自己画的呢？ 苏益善想了想，“没多久，一周吧。” 邝文昌不说话。 此刻，他酸了。 沈飞宇也凑热闹拿了几张，也许是跟着妹子久了，他觉着自己的胆子已经变大了不少，竟然能有勇气面对鬼了。 看大家都提起了士气，苏益善甩出去几张天火符，火星点燃了阴气，一瞬间像是火光瀑布一样，从眼前一直烧到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暗处一片惨叫，重重叠叠，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鬼。 邝文昌这才真的震惊了：“姑娘，这不就是寻常的天火符？为什么你用起来却……”却不像是天火符，说是漫天火符也有人信啊！这就是什么怪胎？ 苏益善挠了挠头，“我不知道啊……我就自己画符，很厉害吗？” 她还真的没跟别人对比过，画出来的黄符也没有发挥过几次威力，难道竟然比别人要厉害这么多？ 不过如此说来，幽冥教育局放任一个校长单独开设鬼校的举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经过培训的校长很彪悍啊！苏益善理所当然地这样认为。 鬼哭狼嚎，刚才趾高气昂的厉鬼被烧得支零破碎，苏益善他们这里竟然成了他们飞蛾扑火之处。 看到从黑暗里跑出来的鬼，苏益善凝神都用桃木棍砍了或者刺穿，黑色阴气很快四散而去。 举着桃木剑的几个道士面面相窥，小声地说：“这个姑娘拿的剑也是桃木做的吧？为什么跟我们不一样？” “她的不是剑，是个棍……不对，不想睡棍，倒像是个削的尖尖的锥子……” 他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这玩意儿还能砍鬼？？？” “别想了，她从出现开始，就跟我们没一点一样的！” 苏益善：“……” 别以为她听不到！ 黑色阴气散去，渐渐露出来他们所处的地方真面目，度假村的半成品出现在他们面前，连接各处的小溪水还是红色的。仰头看去，几乎看不到天空，全都是黑乎乎的。 苏益善凝神，“你们说还有几个和尚，和尚呢？” 邝文昌：“我们被打散了，现在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厉安似乎怕我们打断他的仪式，没有立刻杀了我们，而是用厉鬼和阴气把我们分隔开了，我想等他完成仪式，我们就会被杀掉。” “继续往里走！”苏益善手指紧握桃木棍，冷意盎然，“我感觉到了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他们’就在前方。” …… 这群道士虽然被厉安打的很惨，但是振奋起精神之后，明显可以看出训练有素、历经百战。错身间就布成攻守皆宜的队形，邝文昌处于中央，脸色严肃。 从苏益善出来之后，沈飞宇就躲在了她的身后，“妹子啊，我算是明白了，我这个撞鬼体质太可怕了，我就应该天天跟你在一起，24小时不离身！” 苏益善也觉着无奈：“我刚开学没多久，全都是你的事儿了……你跟在大师们后面啊，你跟我后面我万一护不住你怎么办！”她可就一个人，一会儿万一战斗起来，可没法保护沈飞宇。 沈飞宇一张小白脸上极为可怜：“我相信你！”刚才一通混战，要不是从苏益善那里买的黄符，现在自己早就嗝屁了。 苏益善只好叮嘱他，要见机行事，保命要紧。 从室内到室外，池水蜿蜒，一直到度假区中心，汇成一个小小的池子。这里黑雾浓稠，几乎要黏在脸上，苏益善用火烧了过去，那些黑雾像是有感觉般消失不见了。 黑雾散尽，就看到血池翻腾不休，虚幻的人影在血池里痛苦地挣扎，中央是一个小小的石台，盘腿坐着须发皆白的老头。 围绕着血池的四个方向，跪坐着四个男子，他们脸色煞白泛着青色，脸上定格着痛苦，已然不是活人的样子。 血池中的人影分明是这四个男子的样子，苏益善心头一沉，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几个小时前在大巴车里看到的男子。 原来当初的黑气不是鬼魂搞的鬼，而是人祸。怪不得越接近龙湖度假村脸上的黑气越是浓烈。 几个穿着僧衣的和尚，已经是强弩之末，还在顽抗着。 厉安霍然睁眼，眸子猩红，“给你们活路不离开，偏偏又闯进来！”他伸出手指，指向苏益善他们，“杀！” 被压的翻腾的黑雾似是得到了助力，尖啸着向着众人冲来，那黑雾里，是数不清的痛苦的人脸！ 苏益善沉声：“弄死他们！” 黄符漫天飞，雷符、风符、灭魂符、火符……各式各样，奇形怪状，一个道士没看清，还使出来个万丈烟花！ “师父，这种符我没见过啊！！！” 一时间，天上冒出来无数缤纷的眼花，纷纷落下，把激战的一切照的格外绚烂。 被烟花映衬的明明灭灭的厉安：“……” 22.新的老师 厉安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奇葩弄慌了阵脚, 然而到底老奸巨猾, 他沉着脸, 继续催动血池中的黑影, 就见以四方为索引, 从四面八方持续传输来蓬勃的生机之气。 苏益善顿手, 她拧眉看着这一幕，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儿，那股气, 是隐约的，带着透明的白。 那是活人生机之气。 眼前的血阵，竟然是个引子，布成之后吸引了不知道何处夺取的生机，来为己所用！苏益善看了看大巴车上的男子，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被骗来的？ 仅仅一个血阵,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就在须臾间，厉安脸上的褶皱慢慢舒展, 皮肤渐渐变得光滑嫩手, 就连头上的白发都在慢慢地变黑, 他微笑着抬手，更多的黑雾缠向众人。“不识抬举！” 一个年轻的和尚挣扎着起身，“阻止他……不然那四个人真的会没救的！” 人都死透了, 还有救？ 苏益善想要冲过去, 然而在层出不穷的鬼魂阻拦下, 还是无法突破！ 饶是桃木棍威力无穷, 只适合近战，对于远处的厉安则是奈何不得。苏益善心中着急，手中快速挥舞着桃木棍，一只厉鬼不知道从何处寻到空隙，一口咬住了苏益善的手腕！ 她反手就是一个黄符炸开，厉鬼尖叫着魂飞魄散。 也不知道厉安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厉鬼，几乎是杀不完赶不尽，她这才感觉到手腕处一阵刺痛，原来是那鬼将手腕咬破了一块皮，伤口处正潺潺流出鲜血，往下滴落，落在桃木棍上，落在地面上。 苏益善：“……被鬼咬了要不要打针啊！” 谁知道这鬼有没有毒！ 这么一段时间，厉安的脸已经如同一个寻常中年男子一般，看上去精力充沛，他缓缓站起身来，手指张开，抽出一把短剑，那短剑漆黑无比，远远看着就感觉到一股冲天怨气，简简单单吐出来一个字：“杀！” 从厉安身体恢复开始，他的灵气就骤然膨胀了不少，那股杀意犹如实质，夹裹着无边的凶厉向着苏益善冲来。擒贼先擒王，苏益善气得牙痒痒，想着要是能一把擒住厉安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一道冲天的生气从桃木棍上而起，苏益善一愣，低头就看到光秃秃的木头上，竟然突兀地生出来嫩芽。 一只格外凶厉的鬼冲过来，危急时刻，突然桃木棍骤然一闪，一道绿色的光芒闪出，苏益善心有所感，只觉着能将这鬼一举杀死。 于是她就那么做了。 那鬼瞪着死不瞑目的眼，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须臾，就散入到了浅薄的黑雾中。 她抬头，凝视着厉安，那嫩芽转瞬间就长成了一股绿色的藤条，犹如有生命一般直接冲着厉安抽去！ 藤条极为娴熟地冲破死气，所经之处耀武扬威的阴气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疯狂地逃窜！ 厉安挥剑却被藤条一把打飞，他眨眼间就被藤条缠绕着。本来还胸有成竹，然而却发现这藤条棘手无比——他控制的阴气根本无法攻击到它，然而被藤条贪婪地吸收着阴气！ “这怎么可能？” 绿色的藤条，怎么看都是充满生机之物，为什么会吞噬与它属性相反的死气？实在是太诡异了！ 厉安浑身灵气竟然被藤条贪婪吸收着，这竟然是与阴气同出一辙的诡异！甚至，比他所控制的阴气还要可怕。 他气喘吁吁地盯着苏益善，眸子里全都是怨毒：“你们坏了我的好事儿！……你到底是谁！” 苏益善不了解桃木棍的功效，这地府出来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听到厉安的话，得意一笑：“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你问我名字干什么？我才不告诉你！” 厉安：“……” 众人都愣了。 谁也没想到，在山穷水尽之际，苏益善竟然靠着一己之力，将开挂般的厉安给打败了，顿时面面相窥。 苏益善：“愣着干嘛，赶紧救人啊！” 厉安虽然被缠住，但是阵法还在继续，苏益善冲过去一脚把男子踹开，阵顿时就断了。三个人已经没气了，而那个大巴车上的男子身上有一点淡淡的黄光，竟然是她的那张黄符护住了他！ “幸好当初留了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为首的老和尚走上前来查看一番，给男子喂了一粒丹药，他青灰的脸色稍有好转，然而依旧是昏迷不醒。 旁边还躺着几个人，沈父就在里面，他躺在地上，人事不省。沈飞宇看到沈父，立刻冲上去，“爸，你醒醒！你醒醒！” 邝文昌在沈父脸上喷了净水，不多时，沈父幽幽醒了过来，“飞宇？我没想到，在阎罗殿看到了你，我后悔啊！！！” 他抱着沈飞宇痛哭，沈飞宇：“爸，我们还没死呢！” 沈父：“呜呜呜呜呜你为什么还接受不了现实呢？” 邝文昌：“……没事，受了点惊吓，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一群人格外狼狈，厉安却低头不语。 苏益善眉头一皱，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儿，她攸然抬手，将手中的桃木棍尖刺过去，然而棍尖刺穿厉安的胳膊时，却像是刺穿了一层纸！那人竟然是纸糊的！ 藤条骤然收起，停滞一瞬，怒气盎然地看着虚空处。虚空处出现一大片阴气，厉安猖狂的笑声：“想奈何我？小女娃娃，你再修炼几年吧！！” 阴气转眼间就散去，苏益善盯着那处，半晌没动。绿色的藤蔓细细碎碎地消失在空气里，本来木色的桃木棍像是受到重击一般，片片碎裂，露出本来的面目 ——这桃木棍外表竟然是一层木色的装饰，里面竟然是纯黑色的。简直像是个烧火棍！ 苏益善仔细摸了摸，除了颜色不同，与之前的桃木棍手感并没有什么区别。她总觉着，她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树干，仔细捕捉的时候却想不起来了。 “阴气散去了！” 邝文昌紧皱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然而看着一片狼藉，死的死，伤的伤，只有幽幽一叹。 “手机有信号了！” 邝文昌打电话，联系处理这边的事情，苏益善初时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进警局，心服口服的小道士说他们有专门处理的人员，让苏益善不用担心。 既然这边事情不用她管，她想起来肖凡还在外面，就要告辞，她还想回去问问白无常桃木棍的事情。 忽然，天旋地转，地底深处似乎在发出怒吼，坚实稳固的地面就像是果冻表面一样，轻轻地摇晃着，然而这可是大地！即便是一丝震动，对于地表羸弱的人类来说，都是天翻地覆！ 他们东倒西歪地维持身形，就看到山石轰隆隆滚落，一块巨石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砰”地坠入到了湖面上！湖水被炸起，一时间就像是多了一条空中瀑布。 这波地震过去了，但是下一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众人面上都带有惶惶之色。 邝文昌：“来不及了，我们先去避险，这里的处置稍后再议！” 扶着伤员，前后照应着，他们离开了湖心矮山，往开阔处走去。阴气散去之后，外面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躲避地震的人很多，略微一交流，得知已经报过警，救援力量正在赶来，然而山石崩塌，暂时还要等待。 沈父度过最开始的震惊，商人的淡定与冷静终于回来了，他找到苏益善，谢了她的救命之恩。“这次报酬实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计算，刚才我问了大师们，他们都觉着无功不受禄，要我把报酬交于你。苏姑娘，你的银行账号给我一下，等回去就让会计给你打款。” 苏益善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说：“哪里哪里……我们加个微信吧。” 她美滋滋地想，这下学校的初始资金有了！ 沈飞宇在旁边听的猴急，“这十万块算是这趟活的报酬，但是妹子你出了这么大的力，十万块太少了，我再给你加……” 他正在想加多少钱，苏益善神色坦然：“……一码事一码毕，我收了钱，哪儿有二次收钱的道理。” 沈飞宇挠了挠头，“妹子，我看你们学校穷的叮当响，你以后想要建设学校，用钱的时候多着呢。你这是私立学校，什么都要自己来搞，要不然这样，我们一起把学校搞好，以后学校扩建交给我了！” 苏益善一怔，“啊？？” 沈飞宇解释说，学校旁边的地皮都是他负责的，他可以赞助学校，学校以后的扩建等方面可以由他负责。 苏益善迟疑地说：“不知道可不可以，我们没这个规定。”如今学校极为逼仄，房子也破旧不堪，各种设施都不完善，她看到app上学校的建设也是重中之重，如果沈飞宇愿意赞助的话，当然可以推动学校的建设，只是学校能让一个纯粹的人类参与建设吗？ 沈飞宇难得的神色坚定：“这叫赞助，而且这是妹子捉鬼救命的报酬，既然妹子不愿意收现金，那我进行赞助，你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你说什么你们？你上头是谁啊？” 苏益善没回答他上头是谁，她怕吓到沈飞宇。不过苏益善转念一想，狐疑地盯着沈飞宇：“你突然赞助学校，不止是为了感激我吧？” 沈飞宇白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地说：“我最近受到的惊吓有点大，我觉着我可能是传说中的撞鬼体质，我想跟妹子朝夕相处一段时间驱驱邪。你就收留了我吧！” 苏益善哭笑不得。她询问了沈飞宇的学历，惊讶地发现，沈飞宇虽然平常看上去不着调，竟然还毕业于某所著名大学，最近还在准备考研究生。“行啊……那你来我们学校当老师吧。” “太好了！”沈飞宇捂着自己的心口，觉着快被吓破胆的心脏好受了那么一点点。 “其实现在当老师都需要有教师资格证……不过我们学校比较特别，不用那个，”苏益善有些迟疑，“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有点难搞，我怕你承受不了。” “我挺喜欢你们学校的孩子的”，沈飞宇乐呵呵的。 苏益善不由得对他有些怜悯，“其实孩子们没什么好的……就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你别把他们想得太美好……” “你这是什么话啊！” 沈飞宇觉着自己平常再怎么不靠谱，对于小孩子们还是很和善的，“我是那种人吗？不管小孩儿怎么样，我都会用我的爱心与我的恒心，去好好对待学生们！” 苏益善：“…………行吧，goodluck.” - 苏益善带着沈飞宇回民宿，刚进门，三道阴气像是小型龙卷风一样吹了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沈飞宇微微眯眼，眨眼间就看到三个小朋友到了眼前。 “疯婆子，你没事儿吧？”唐心上下巡视着苏益善，“哦，看来没事儿，白担心了！” 球球仰着头，扯着苏益善的袖子，“没事？” 苏益善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老师没事。” 小笔仙叹气，小大人似的，“一个没看住，你就跑了！” 沈飞宇觉着自己眼前有些发晕，“等、等会儿……你们苏老师没事儿，我有事儿！刚才这三个小孩儿怎么出来的？” 苏益善面带亲切和煦的笑，“沈飞宇……哦不，沈老师，你刚才可说了，不管小孩儿怎么样，都会用爱心与我的恒心，去好好对待学生们，现在，你准备好了么？” 唐心眼珠一转，顿时嘻嘻一笑，凑到沈飞宇面前，伸出来长长的舌头。那舌头蔓延、蔓延……直接伸到沈飞宇面前！ 沈飞宇两眼发直：“不好意思，见鬼的事情不太熟练……我是直接晕还是等会晕？” 话没说完，已经晕了。 唐心翻了个白眼：“……没劲！比肖凡还差劲！” 23.诸事不宜 沈飞宇晕了又晕, 晕了三四次之后, 苏益善忍不住了：“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当时的厕所红眼睛！当时你都不害怕了，现在你怕个什么？” 沈飞宇哆哆嗦嗦, 哭丧着脸躲在苏益善的身后：“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可是当时有你给我顶着啊, 现在我要给鬼当老师！我不想找死啊！” 他还年轻，他还想好好享受生活，他还有好多妹子…… “苏校长, 你到底是人是鬼啊？”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怀疑了，“伸手抓住苏益善的手就去摸, “热乎的啊？？” 苏益善忍无可忍，抽回手, 一巴掌拍在沈飞宇的脑门上：“你清醒一点！” “你一个人，想不开开什么破鬼学校，当什么鬼校长！” 他不可置信, 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女人！ 苏益善被沈飞宇的举动弄得脑壳痛，她把沈飞宇按下来，认认真真地讲了讲六界小学的来历, 以及唐心他们虽然爱恶作剧，但是在学校里是绝对安全的。 沈飞宇听的是三观破碎, 怀疑人生…… “我竟然才知道, 原来真的有幽冥地府……原来我真的一不小心把自己送到了神秘学校！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加点阳寿什么的, 好好在人界浪一浪？” 苏益善：“想什么呢？” “我要走！”沈飞宇颤抖着嘴唇, 半晌才说：“我本来想躲避鬼的，没想到直接进了鬼窝……我我我……” 苏益善挑眉：“你要是走，我不拦着，但是你想想啊，你离开了我，万一再撞鬼呢？那我可保护不了你。你要是在学校里，你是老师，学生们不会伤害你，跟他们朝夕相处，反而有可能治好你的‘恐鬼症’，顺便再学习个一技之长，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沈飞宇：？？？ 这是什么歪理？但是为什么他竟然觉着挺有道理？ 唐心被苏益善揍了一顿，安生了许多，另外的一个小鬼抱着球不说话，看上去挺好相处，还有一个文静的小男孩，也没有那么恐怖……沈飞宇纠结了一个小时，用脚踏n只船的勇气，渐渐让自己接受了现实。 苏益善安排苏益善看着三个小崽子，她要出去一趟。 沈飞宇惊魂未定：“你又要干嘛去！” 苏益善真怕再次打击到他脆弱的心脏：“没事儿，我就到处溜溜。现在阴气解开，电话畅通，有事儿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她出了门，看向无边的山中景色。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夜幕已经降临。 地震已经平息，救援力量正在赶来中，道路也渐渐恢复了畅通。她却拧眉，遥遥看着那一大片湖泊。 忽然，一阵阴气从山谷中飘然而出，苏益善凝神看向那处，就看到一星火红的光在山谷中摇曳着，缓缓地飘着。苏益善对于这个光极为熟悉，她在幽冥地府看到过鬼差带人，就是举着这样的灯笼。 没多久，灯笼就飘到了苏益善附近，明明有风，那烛火佁然不动，幽幽自在地燃烧着。烛光将提着灯笼的阴差映衬的格外诡异，那是一张格外平平无奇的脸，面上惨白如纸，青色与灰色交织，透着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在阴差的后面，跟着一行“人”，他们目光呆滞，年龄各异，跟着阴差的灯笼缓缓往前走着。这是沈家建设的度假村里枉死的人，以及地震中丧生的人。这列队伍，比苏益善上次看到的“人”要多。 苏益善与阴差相视，阴差平板无奇的脸上似乎多了一抹好奇，她对着阴差点了点头，与此同时，阴差也向着她点了点头。 两人交错而过，红色的烛火冷静妖冶，魂魄状态的人挨着苏益善走过去，她看着他们，心头一片冷意。 他们本该是无辜的。 他们本来不该死。 不知道何时，周边一片静谧，整个山谷里，只有人间的灯火。 苏益善觉着自己应该回去休息了，可是刚才的所见所闻，让她无法回房间。 她冷静地思考着今天的情况，那个聚阴阵本来不该这么大的力量，直接能让人阴阳变化，返老还童，这种事情要能轻轻松松的做到，早就天下大乱了。苏益善总觉着哪里还有些诡异，那个所谓的厉安大师为什么一定要选在这里？一定有别的因素在。 苏益善往前走着，前方就是白天的小湖泊，小湖泊与大湖泊相接，这里一片空旷。她站在湖泊边，边捡着小石头，边思考着。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刚来的时候，与肖凡说起来地势像是什么。 弓箭？ 那么矮山厉安施法的那处，正好是弓上搭的箭，一切都刚刚好。 那么……弓呢？ 苏益善转过头，视线定格在大湖泊上，夜幕下，湖面烟波浩渺，波光粼粼，究竟哪里是它的弓呢？ …… 湖边随意停放着一些一叶小船，苏益善附身解下绳索，跳了上去。 她坐在小船上，划着桨，向着湖中心而去。 想要射箭，需要有弓。大湖泊的轮廓就像是一把弓臂，小湖泊的矮山别墅群就像是搭在弓上的箭的箭头，厉安在箭头这里布下了邪恶的功法，用活人献祭甚至可以起死回生，那么在弓弦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她还没有发现的东西呢？ 小舟破开水面，缓慢地滑行着。波光闪耀，水面漆黑不见底，凝视着水下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被吞吃入腹。苏益善想了想，将自己全身的生气都收敛起来，此刻，她这个“人”的感觉，不是人，而是与木舟一样，是木头，是石头，是一件不相干的事物。 然而尽管如此，苏益善绕了一圈又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倪端。 她叹了一口气，正要返回去，忽然发现，来时的路不见了！ 大片大片的黑雾铺天盖地，触目所及全都是黑色，粘稠的、几乎要穿透人的口鼻的阴气重重叠叠，带着恍如地狱深处的绝望渗透每一个毛孔。就像是从穿着短袖短裤的炙热夏季一下子扔到北极之巅，她打了一个哆嗦，连骨头都要凝结成冰霜！ 苏益善警觉地进入战斗状态，她极为小心地探了探周围，发现根本感觉不到外界的状态，这里不知道何时被设下了强大的结界，与外界成为两个天地！ 苏益善清醒地明白，这样的大手笔，碰到的麻烦也不小。她抽出黑色桃木棍，黑眸凝视着黑雾，等待着前方的未知。 “轰！！！” 一道黑色的雾气冲天而起，夹裹着无边的戾气将湖面破开！ 湖水疯狂地摇晃着，水本无知，此刻却像是有了强烈的求生欲，被催赶着，飞快地向着湖边涌去，硬生生地破开了一道水做的天堑！ 苏益善的小船转瞬间就要翻飞，她顾不上隐藏身形，这些日子修炼的灵气疯狂的涌出，竭力保持自己能生存在水面上。 “锵！” 天际，一把巨大的、黑色的斧头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而来，溅起的水花碰到黑斧瞬间蒸发，摧枯拉朽，一片死寂！就在苏益善以为这半边天要被斧头砍碎的时候，一点银光攸然闪烁，砰然变大！大到与黑斧旗鼓相当，硬生生地迎战！ “铮！” 黑斧与银剑碰击的光芒轰然炸开！ ！！！ 苏益善觉着自己眼瞎了…… 不过瞬息间，又是几个来回互砍，苏益善觉着，要不是这里被布下结界，怕是连方圆几百里都要被削平了！ 黑斧巨大的幻影破碎，黑雾升腾，一个隐在黑雾中的人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他的声音恍如从地底黄泉幽幽渗出，犹如蛇蝎般，让人听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殷北渊，你又来坏我的好事！” 银剑破空而回，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凌然站在银剑上，与黑雾虚空相对：“你蛰伏许久，如今现身，果然是为了取绝魄弓。” 黑雾翻滚，黑雾主人哈哈大笑：“那又如何！” 殷北渊的声音冷淡：“我既然来这里，你就应该明白，我不会让你得逞。” “哦？” 黑雾下的男人顿了顿，他微微眉，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苏醒，是他想要得到的绝魄弓，不能让殷北渊率先取得！他要甩掉殷北渊，再入湖底！ 殷北渊冷笑数声，“绝魄弓须臾即将出世，你打不过我，何必浪费时间？跟我乖乖回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黑雾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殷北渊，你未免太猖狂了！是的，绝魄弓不出几息就要在我们面前横空出世，可是这里竟然有个人类，你是救她，还是要绝魄弓？” 他随手一抬，一道凛冽的黑气似是利刃冲着苏益善飞去！ 正在吃瓜的苏益善忽然被cue! 苏益善：“？？你们打架关我什么事儿？” 她想要躲开，却发现那威力无比，根本没法躲开！ 与此同时，破开的湖面地底，飞出一道明亮色的星芒！那光越来越盛大，带着清唳向着上面而来。 殷北渊凝视着下面，一面是不能让他得到的绝魄弓，一面是一个无辜的路人。他的手指攥紧了阴剑，无须迟疑，银剑飞去阻挡！ 然而以有心算无心，到底慢了一步，苏益善眼睁睁地看着那利刃冲着自己的脑门而来，她被锁定，根本无法动缠！ “吃瓜需谨慎啊！！” 银剑来不及救她，似是下一秒就要被刺穿，她咬了咬牙，抬起桃木棍抵挡。 瘦弱的桃木棍似乎也感觉到压力，滞了滞，疯狂地蔓延出绿色的藤蔓，勇敢地挡在了利刃前面！ 利刃将藤蔓唰唰唰破开，刃尖直直地刺向苏益善，苏益善苦苦抵挡，刃尖顶在苏益善的额头，破开了一层皮，鲜血攸然流下。 与此同时，银剑也抵达，将利刃斩碎！ 这样强大的冲击力让苏益善周身灵气瞬间崩溃，小舟被震碎，苏益善“砰”的落入水中！ 水浪一翻，苏益善被打入破开的深水中，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你们没有公德心啊！！！打架为什么不选个没人的地方——！！” 而半空中，殷北渊怔然看着被劈的四零八落的绿色藤蔓，眸子里全都是震惊！ 黑雾中在刚才趁乱干脆利索地转身，化成一团黑气进了深水里！ 殷北渊紧紧握住阴剑，干脆利索地化成一点光芒随着苏益善坠入湖底！ 下一秒，那点自湖底深渊而上的光似是遭受了重击，骤然抖了抖，随机一颤，冲出水平面！ 一把极为玲珑剔透、清透无色的弓绽放着无边的光芒，那弓长约五米，宽约三米，巨大而又凌然，满弓的戾气正在快速的收敛，而收敛的源头，竟然是躺在弓上的女孩子额心。 额心刚才还淌着鲜血，被透明的弓悉数吸收，现在不再单纯的吸收鲜血，一股透明的气息从弓上传来，缓缓地进入她的眉心。 苏益善懵逼地躺在弓上，适才被破开的皮肤刹那间全都愈合，与此同时，她与这把清透强大的弓建立了一种极为玄妙的联系。 黑雾似是受到心情波震，幻化出比龙卷风还要可怕的波动，他森冷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无知的凡人，竟然有胆量当神器的主人！” 殷北渊脚踩银剑，虚虚浮在半空，遥遥看向苏益善。他的眸子黑沉沉的，似是没有焦距，又似是看向了遥远的前方。 久久不语。 苏益善没搭理两个人。 她怔怔掏出来手机查黄历，喃喃自语：“我今儿走狗屎运吗？刚被砸下去就遇到想上来的神器……我得查查黄历……” 黄历显示：宜嫁娶。 忌：诸事不宜。 苏益善：？？？ 24.都是同事 黑雾中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神器被抢, “我杀了你！” 凌厉的黑色巨斧重现天地, 锁定着苏益善, 竟是要将她劈成两半！ 杀气袭来！ 玲珑剔透的绝魄弓微微颤动，咻的一声缩小, 苏益善失去支撑顿时落空, 她双手刚挥舞了一下，绝魄弓就自动到了苏益善的手中。 那一瞬间，苏益善惊讶的“咦”了一声, 她的身形稳定在了半空中, 她与绝魄弓之间，不分彼此。 极为熟练的，仿佛本该就明白，苏益善左臂伸平握着弓臂，右手手指搭在弓弦上，极为轻松地地拉开弓。绝魄弓无弓箭, 苏益善就把桃木棍搭在绝魄弓上, 眼睛微眯，直直冲向黑雾中的男人！ 与此同时, 殷北渊的银剑带着毁天灭地之势, “锵”的一声，挡在了苏益善的面前！ 剑身急速转过，直接向着他砍去！ 前后夹击, 桃木棍尖锐无比, 破空声凛然, 黑雾男人先被剑砍了一下，又是被桃木棍刺了一下，他阴森森大笑，黑雾像是太阳下的乌云，缓慢地消散了！ “我才明白……原来是……罢了，殷北渊，这次算你们走运！” 声音不知消失在何处，眨眼间，那股似是来自最幽深处的幽冥气息不见了，分成两半的湖泊之水也渐渐平复下来。 夜幕终于重新露出脸，天际星星依稀可见，一切都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益善抓住飞回来的桃木棍，她看着神秘男人消失那处，眼神一凝 ——又是虚体！ 神秘男人的金蝉脱壳与厉安的金蝉脱壳，让苏益善觉着其中有某些巧合，她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内幕，不过自己作为一个围观的，最后把这个叫……对，叫殷北渊的神器给截胡了，怎么说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些尴尬地握着弓，去看向殷北渊。 她的视线与殷北渊交错，顿时一愣。 殷北渊不知道何时将兜帽取下，竟然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身着一身格外宽大的黑袍，却衬得整个人笔直而挺拔，像是一棵已经屹立成千上万年的树，沧桑而孤寂。 眸子漆黑如墨，长长的眼睫微颤，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他长久凝视着苏益善，给了她一种错觉，好像里面承载了无数的思绪，想要说出来，却被他刻意压了下去似的。 苏益善眉头一皱，觉着哪里怪怪的。 苏益善迟疑地说：“你……” 殷北渊隐在黑袍下的身体微不可见的一颤，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握紧，就听到苏益善语带疑惑：“你是谁？你的头发好奇怪，为什么会是长头发？” 苏益善这才发觉他很奇怪！ 瞧着两个人干架的气势，几乎要毁天灭地！偏偏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整个环境快速地复原，透过透明的结界看去，人界景象风平浪静，完全没人觉察到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大战。 那个神秘男人丧心病狂，肯定不会顾忌人类的死活，所以不可能布下这等结界，只有这个叫殷北渊的男人才会有这样的手笔。他的灵力充沛浩大，一看就是个大人物，他究竟是谁？ 再看他取下兜帽之后的面容，棱角分明，俊美绝伦，肤白胜雪，脸上似是笼罩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前面的头发绾在后脑，后面的黑发如瀑，偏偏又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 现代的人界长头发还这么彪悍的人可不多，这个叫殷北渊的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殷北渊听了苏益善的话，他的手指顿了顿，似是无力般，缓缓地松开。 他微微抬头，脸上波澜不惊：“你有桃木棍，是地府中新聘的员工吧。” 苏益善一惊，“你认识啊？你是地府中人？” 殷北渊默了默：“殷北渊，冥君殿……督查司司长。” “原来是司长大人。” 苏益善顿时肃然起敬。 ……冥君殿啊！这不是冥君大人的殿么。 苏益善一喜：“原来我们是一个单位的！” 殷北渊抬眸：“嗯？” “幽冥教育局就是直接隶属冥君殿，你是冥君殿督查司司长，那同样接受冥君大人的领导，可不就是一个单位的么！” 苏益善顿时觉着亲切起来，“司长大人，我叫苏益善，是今年新招聘的校长，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请多多关照！” 殷北渊默立当场，半晌才憋出来：“……同事？” 这个称呼似乎对殷北渊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半晌才轻轻颔首。 看来幽冥地府的人，都有些奇怪，苏益善觉着殷北渊可能平常不爱说话，倒也没在意。 苏益善低头看了看虚空，“司长大人，我们能不能先下去说？我有点……恐高……” 这么空落落地站在半空里，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湖，适才气氛紧张她还没细想，现在只觉着腿都有点软了。 殷北渊轻点头，转身而去，半晌，苏益善没跟着落下来。他扭头一看，就看到苏益善一脸小心地握着绝魄弓，小心翼翼地往下飘着。 他折身而返，一把抓住了苏益善的手腕，带着她飞了下来。 苏益善倒是愣住了。 殷北渊的手掌格外凉，苏益善忽然想到，殷北渊……是个鬼吧？ 眨眼间就落在了湖岸边。 殷北渊收回手，苏益善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笑了笑：“谢谢你啊……我不怎么会用那个弓。对了，那个弓……怎么办啊？” 殷北渊是专程来找绝魄弓的，结果阴差阳错被自己得到了，难道要没收掉？ 殷北渊没有立刻回答，他与苏益善沉默地往前走着。 他抬起手挥了挥，苏益善似有所感，那层布下的结界不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殷北渊问。 苏益善想到厉安与神秘人，立刻将所有的事情告知了殷北渊，她从今早上来郊游说起，一口气说到今晚上来湖边探查，等全部说完，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殷北渊略微思索：“他被人称作鬼公子，极为神秘，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以后你碰到他，不要硬碰硬，直接离开就是。” “鬼中公子？他对自己倒是挺自信。”苏益善撇嘴。 殷北渊说这里地势特别，是一处绝佳的弓弩之相，他查了许久，不久前才隐约感觉到绝魄弓的迹象，却只有一个大概，不知道具体的位置，直至今晚上才感觉到神器即将出世，本想将神器拿走，没想到不知道鬼公子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抢先发觉。神器出世的良机未到，厉安聚集山水之灵，神器之气，来夺取阳气，这个举动极为古怪，兴许也与鬼公子脱不了干系。 “我代冥君处理这种事情，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让你们受累了。” 苏益善皱眉：“坏人做错了事情，怎么能怪好人呢？” 殷北渊深深凝视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很好奇：“司长大人，我有一个问题，这桃木棍不是地府教育局统一发的么？为什么我的桃木棍会发芽啊？” 她详细说了说之前在别墅区桃木棍忽然发芽露出来黑色的棍的事情，以及刚才桃木棍为了救主又长出绿色藤蔓的事情，这桃木棍极为邪气，又能吞阴，又能吐阳，苏益善从未听说过这样邪乎的事情！ 似乎这桃木棍天生就能连接阴阳一般，极为怪哉！ 殷北渊的脚步顿了顿，他侧身看向苏益善，深深地说：“是啊，桃木……发芽了。” 苏益善：？？所以呢？ “天意。” 苏益善一脸懵逼：原来桃木棍发芽是天意？？？ 殷北渊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像是卸下了什么一般，淡淡地说：“天意让桃木发芽，天意让你出现在这里，绝魄弓合该是你的。绝魄弓既然认你为主，我不会强行取走，只是你要小心，不要被鬼公子找到。” 殷北渊冷淡一笑：“饶是鬼公子金蝉脱壳，他此次也大受打击，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你可以放心。” 苏益善心有余悸，“我是不是一不小心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了？怎么办？我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学校长啊！” “……你好像很怕冥君大人？” 苏益善哭丧着脸：“谁不怕啊？这可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没几个人见过他！据说冥君大人极为可怕，他……” 苏益善咽了口吐沫，想象着自己被冥君像是小蚂蚁一样捏死的惨状：“司长大人，我知道你人不错，可是这事儿……不是受冥君大人的指令么？你没有带回去绝魄弓，冥君大人日后怪罪下来怎么办？” 她眼骨碌一转，才想起来殷北渊是冥君殿的督查司司长，不能在他面前说他领导坏话啊！ “……我就是怕日后冥君大人问我要神器啊……” “既然弓认主，这事儿我会向冥君殿下汇报，你不必担心。” 殷北渊迈步离去，“此间事情已了，我先行离去了。” 眨眼间，殷北渊就不见了，空气里水汽氤氲，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不是苏益善手中的透明弓，她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苏益善摸了摸下巴，“冥界的鬼，长得都这么好看吗？” - 龙湖没有再发生地震，后续救援力量很快跟进，对巨石塌陷进行了抢修，度假山庄发生的事情在有序的处理，整个龙湖度假村终于恢复了平静。 一场秋游，游的苏益善是无心游了。三个小鬼却感觉还不够刺激，闹着秋游不尽兴，回市区之后又拉着沈飞宇去了一趟游乐场。 直到晚上，他们几个才回来，沈飞宇小脸白生生，显然累得不轻，瞧着怪可怜的。 苏益善皱眉说沈飞宇，“你别惯着他们，这群小鬼蹬鼻子上脸，没个尽头。” 沈飞宇瑟瑟发抖：“……我不敢拒绝。” 苏益善：“……行吧，我等你会说‘不’的那一天。” 25.黄泉路上 苏益善联系了白无常, 夜深人静, 白无常如约而至。 苏益善把学校参股这种事儿报备了白无常，白无常：“……” “怎么？不行么？” 白无常：“瞎胡闹。” 苏益善不服：“这是我通过自己的劳动赢来的股东，当初开会说给我们途径和方法, 这就是啊！我可没有违反规定。” 白无常耐心地说：“可是之前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之前没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也没说不可以啊！” “……好像也有些道理。” 白无常锁眉半晌, 才说：“你写个报告, 我给你递上去吧。上面要是同意, 当然没事儿。” 苏益善满口答应。 苏益善当即写了报告，白无常带去了幽冥教育局。 这次的等待似乎格外漫长, 等白无常再来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苏益善还以为被驳回了, 紧张了半天，“到底怎么了？无常大哥, 你倒是说说话啊！” 白无常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说：“局长说了，冥君大人昨天开会, 说允许人界校长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所以……以后你不用再一直打报告了, 想要做什么事后知会一声就好了。” 苏益善：“！！！” - 拿到了畅通无阻的“许可证”，苏益善动员六界小学全体师生, 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与建设！ 首先是地皮方面。 以六界小学为中心, 附近的两条三条街道都在沈飞宇的负责范围之内, 直接将六界小学所在的那一条街道里的范围, 划分到六界小学范围之内, 将学校进行扩建。为了不耽误学校师生的正常教学，先进行旁边的新区建设，待新区建成之后，再挪到新区，重建旧区。 这下，学校的面积大了，日后也有大操场以及篮球场之类的活动地方。 沈飞宇这边都是建筑资源，说干就干，几乎与旁边的工地同样迅速。 有着隔音符的存在，附近的施工根本不会影响到学校，苏益善极为满意。 比校长苏益善更为满意的，是三个小鬼！ 原来的老校区环境逼仄，校舍破旧，墙都出现了裂纹，更别说种菜的地方了……种菜的地方就那么一小块，想要种什么都得精打细算。 如今他们种菜很有心得，又高产又质量好，常常菜还没长成，已经被预订成功。这么下来，他们的出货量赶不上订货量，三个小鬼觉着他们损失了好多钱！ 缺少的是地！！ 三个小鬼可怜巴巴地磨了苏益善一天，在他们三个保证好好完成作业之后，苏益善大笔一挥，把旁边新区的一大块地分给学生们，当做“试验田”。 “这块地归你们管，你们是种菜也好，种树也好，都可以进行实践。” 苏益善知道这些小鬼与寻常的人类小孩不同，再说纯粹的约束孩子，扼杀他们的想象力与动手能力，只会培养出什么都不会的巨婴，她想让学生们自己动手，去实践，去探索世界。 “太好了！”三个小鬼一脸激动，眸子里闪闪发光。 苏益善忽然觉着，这个眼神她无比熟悉……是看到小钱钱的眼神。 很快，六界小学“蔬菜大棚”就拔地而起了！！ 蔬菜大棚是沈飞宇请人来指导搭建的，三个小鬼用了比上课还要认真的劲头学习，很快就将要领掌握。 没多久，农业专家的老底都被三个小鬼学会了！ 农业专家赞叹不已：“我从未见过这样聪明绝伦的小孩子！……还是三个！！” 沈飞宇蹲在他的兰博基尼旁边抽烟，小鬼们为了买种地材料，把他的车都给征用了，现在跑车里装的都是化肥种子，沈飞宇帮忙搬运，活生生把自己搞成了农田老农。 当初风流倜傥的样子早就不见了。 他吐了一口眼圈，嘟囔着：“可不聪明绝伦么，这可是三个变态小鬼！” 自打蔬菜大棚搭建好之后，来学校订购的蔬菜批发商更多了！ 苏益善看着每天来学校门口拉菜的车：“…………” 她好像教出来了一群商业奇才。 - 苏益善在周一开会的时候，进行了全体教职工期中动员会。 参加的老师有苏益善，肖凡，沈飞宇。 沈飞宇开会的时候有些生无可恋，尽管他已经在适应现在的环境，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肖凡懒洋洋地靠在椅子背，打了个哈欠：“沈老师啊，你看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何苦来这个鬼窝呢？但是你既然来了，何不坦然接受？” 沈飞宇顿觉有了知音：“怎么个接受法子？” 肖凡神秘一笑：“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该死的时候自然会死，所以何苦畏惧死亡的小鬼呢？” 苏益善：“肖凡！你别给我传播你的佛系颓废思想。” 沈飞宇：“……” 怀疑人生，这个鬼学校，太奇葩了！ 苏益善轻咳一声：“好了，我们现在开会！” 距离月考结束已经有几天了，学校现在面临的不仅有这个月的月考，还有下个月的期中考试，以及之后的期末考试。每次考试都要进行排名以及公示，也就是说，学生的成绩必须要提升上去，一丝也不能怠慢。 苏益善严肃地说：“我们现在是小班教学，各位老师们一定要重视每个学生，争取每个学生都能均衡发展，取得预期的成绩。现在学生们正在打基础的阶段，在文化课上，一定要做到每个字都会写，每道题都会做，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相信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六界小学的成绩一定会在地府教育局遥遥领先的！” 她看向肖凡与沈飞宇：“肖老师，沈老师，地府教育局的情况特殊，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起努力吧！” 肖凡＆沈飞宇：“…………哎。” 两个人都和苏益善代表的六界小学签订了合同，他们从苏益善的口中，知道了六界小学的内幕消息： 原来与六界小学签订的合同，就代表着与幽冥地府签订了合同，他们如果毁约，倒也不是不可能，大不了死了之后入地府时候再算账…… ……可是谁又能不死呢！ 苏益善又向他们抛出了重磅炸·弹，在上次开会上，幽冥教育局局长北方鬼帝说明白了小鬼学生的用意，冥君殿下为了适应新时代的发展，特意成立幽冥教育局，选取有潜力的小鬼，重塑身体，在人界进行教育改革实验。 小鬼们以鬼之躯，贯通阴阳两界，从小就接受先进教育。经过这样的培育，视野开阔，可堪大用。 所以他们会长个，会像是人类一样成长，等到教育完成之后，就可以进行选拔，在幽冥地府担任要职，重建新地府。 培养的是冥界后备役，也就是说，以后的工作人员或者核心人员，就是从这里选出来的。就好比现在的人界公务员选拔，教师招聘，各行各业等…… 当时有校长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从人类中选择或者从鬼中选择，北方鬼帝如是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苏益善当时就服了。 她苏益善觉着……有点像是人类的“留学”，也有点像是实验性质的教学。 幽冥地府存在的时间已有万万年，久到里面身居要职的都是一些老古董，而人界的人历经轮回，只有几十载记忆，想要让幽冥地府焕发新的生机，从鬼娃娃抓起教育，是个不错的选择。 教育，是件神奇的事情。 这个凶名远扬的冥君，按理说是比他们所有人都要老古董的神，没想到，倒是有锐意改革的决心与气度。 所以……苏益善这些校长们，名义上是接受教育局的领导，实际上是给冥君殿下干活，谁敢不努力？ 不卖力干活，不给幽冥地府培养出新的人才，怕是跑也跑不了 ——毕竟人总要是死的，死了总要是落在幽冥地府的手上的！ 肖凡与沈飞宇当时听了苏益善的解答之后，用了好久才消化了他们上了贼船的事实。 如今肖凡一脸愁苦：“说实话，我在以前的学校上课的时候，我还能偷偷懒……结果到了六界小学，别说偷懒了，简直是殚精竭虑。” 沈飞宇更是生无可恋：“我以前的生活多自在多美好，想泡妞泡妞，想飙车飙车……我现在到底在干嘛？” - 在学校如火如荼的建设中，苏益善背着小背包，拿着通行证，准备下幽冥地府一趟。 雨城市与幽冥地府的连接点在城郊，苏益善有通行证，可以不经过连接点直接传送到鬼门关门口，再进行验证身份进入幽冥。但是倘若苏益善想要带生人进幽冥，就要通过连接点进入，这也是为什么上次白无常带着苏益善没有直接传送的原因。 她准备好了之后，意念默默沉入通行证，转瞬之间，一股沉郁绝望的气息压迫着苏益善的周身。 她睁开眼看向周边，此刻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她从学校，来到了“鬼门关”。 黑色的大桃木阴沉沉地伫立在幽冥中，枝条虬扎纵横，不知到底有多高、多远。 苏益善刚走了两步，复又踱步回来。 她盯着大桃木：“？？？” 她掏出来自己的那根已经变成黑色的桃木枝，凑在大桃木身上比划比划，半晌：“卧槽……” 这个黑乎乎的桃木棍，跟这个黑乎乎的大桃木树长得好像啊！ 虽说这株大桃木已经糊的不成样子了，可是苏益善总觉着手里的这根桃木枝跟大桃木有点关系。 鬼门关都是从大桃木上开的，这大桃木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将桃木棍收起来，转身往东北方向去，一路上无视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鬼魂。 与苏益善上次来的遭遇不同，上次鬼魂们盯着苏益善的目光是纯粹的、赤·裸·裸的贪欲，想要将苏益善吞吃入腹，但是这次，许是苏益善已经成了幽冥地府的公务员，成了领导阶级，鬼魂们看着她的目光是敬畏、是后怕。 苏益善走到鬼门关前，将自己的通行证贴在鬼门上，光芒一闪，苏益善心知通过验证，抬脚进了鬼门关。 视线顿时一宽。 远处是点点烛火，她脚踩实地，觉着周身一片透骨的寒意。 这是黄泉路。 26.教材汇编 黄泉路, 黄泉路，走在黄泉路上的，已经非是活人。 苏益善走在黄泉路上, 眼神掠过周围的一切。 抬头望去，一片黝黑, 沉重而压抑，脚下青石板路, 走在上面，高低不平。 远处是重重雾霭, 隐约有似是猩红眼睛的烛火, 尽头隐约听到水声阵阵, 那是黄泉路尽头的忘川。 苏益善迈步往前而行。 青石板路的两边，到处盛开着极为浓烈而妖冶的红色花, 那红色的花一片接着一片，像是燃烧的火海, 炙热而绝望。 那是彼岸花。 苏益善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与彼岸花浓烈的红不同, 那股花香，冷淡而悠远，当鼻尖轻嗅，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哀与凉薄。 来自人的心底深处，又似是几千年、几万年前的绝望等待。 传说彼岸花代表着悲伤的回忆, 它只盛开在黄泉路上, 冷冷花香唤醒人生前的回忆；也有人说, 彼岸花代表执着的思念，在暗无天日的黄泉路上，等待着归来的人…… 花开的越炙热越热烈，就越绝望越悲伤。 有阴差提着灯笼而来，苏益善收回落在彼岸花上的目光，她不知道为什么，觉着心底空落落的。 一行人停在苏益善身边，苏益善微怔，这个阴差，她认识！ 前些日子在龙湖度假村，接引鬼魂的正是他，当时他们还打了个招呼。 阴差显然也认出苏益善了，与人界的矜持不同，身处阴间的阴差竟然主动与苏益善搭话：“苏校长，来公干了？” 苏益善轻快地笑着：“是啊，阴差大哥，你这是？” 阴差脸上森白，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接引了一批生鬼，回来复命。” 他顿了顿，“听说最近鬼市要开了，苏校长有空不妨去逛逛，兴许有好东西。” “鬼市？” “苏校长是活人，大概没见识过鬼市的种种，要是无事，不妨去见识一下。”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些诡异：“可比人界有趣多了。” 鬼市？听上去倒是很有趣。 “谢谢阴差大哥了，不知道阴差大哥贵姓？” “我在白无常下当差，你喊我伍意就行。” 阴差对着苏益善点了点头，带着一堆一脸迷茫的生鬼离开了。 那些生鬼随着阴差走在青石板上，脸上的迷茫之色缓缓地消散。黄泉路上，他们渐渐想起来了自己的生前所为，神情各异。 除了阴差带领的鬼魂，还有一些孤魂野鬼，苏益善与他们擦身而过，只觉着阴风阵阵，诡异无比。 顺着青石板一直走到尽头，就是忘川。 忘川水并不平静，在波涛下是翻腾的断肢残骸，隐约可见狰狞的鬼面。苏益善不去看那些，抬手招呼了一叶小舟。 摆渡人面容苍老，神色冷淡，并不多言。 他缓缓停在岸边，待苏益善走上小舟就撑杆而去。 流水潺潺，苏益善坐在船头，过了许久，终于抵达了奈何桥。奈何桥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在熬一锅浓稠浓稠的汤，路过的鬼魂排着队，等待着领汤。 苏益善不喝汤，她没排队，从另外一侧走过去。 孟婆看到苏益善，微微眯眼，“好浓烈的活人气息，这位是地府教育局的吧？” 苏益善嘿嘿一笑：“孟婆好眼力。” 孟婆也笑起来：“这个月我倒是见过好些个校长在地府来来回回了，你倒是面生……第一次过来？倒真是沉得住气。” 苏益善：？？？ 这些校长们，不好好建设学校提高教育质量，没事儿跑什么地府！ 孟婆客气地说：“苏校长来了，要不要品尝一下我熬的汤？” 苏益善：“！！不了不了。” 喝什么汤，孟婆你要搞事情么！ 许是苏益善的表情太过于惊悚，孟婆呵呵一笑，“不是忘魂汤，是另外一个配方的汤。” 苏益善一溜烟的跑了，“我不渴，谢谢了！” 孟婆是不是有什么喂汤癖好才在奈何桥上灌忘魂汤的！ 过了望乡台、三生石，没走多远就抵达了冥都。 冥都地域极为辽阔，幽冥地府的办事机构都在这里，连神秘的冥君殿也在冥都深处，苏益善觉着，她就是走个几天也走不到尽头。 教育局坐落在冥都的西部，极为偏远幽静。 苏益善一路上走过无数的古色古香建筑，看到了繁华闹市。除了他们是鬼之外，与人界一般无二。 教育局的大门大开着，苏益善这下认识路了，直接走过去，去教育局办公室。 极为现代化的宽敞办公室里，只有办公室主任兼进修学校校长的络腮胡在坐班。上次开会苏益善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钱敏学。 “钱主任，忙着呢？” 钱敏学从一堆案牍里抬头，瞅见是苏益善，笑呵呵地说，“苏校长，你可算是来了，来，坐坐！我还寻思着，兴许等到下次开会才能见到你。” “哈哈……这不是忙么。” 苏益善想了想这几天的遭遇，她还真没空来地府教育局溜达，都忙的冒烟了！ 钱主任从一堆文件中扒出来几张纸：“忙着上班呢，我懂我懂。对了，上头刚下的文件，你瞅瞅。” 苏益善拉个椅子坐在来，接过来文件，就见上面写着：关于成立幽冥教育局驻人界办公室的通知。 “驻扎人界？”苏益善一怔，“驻扎就驻扎吧……” 关她什么事儿？ 钱主任抬眼瞥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新文件最下面一行，“喏。” 苏益善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工作地点暂时位于本局小学内，暂选定为六界小学。 “上我们学校？？？” 苏益善的声音提高了一度，“我们学校的破房子破桌子破板凳，怎么能做办公室？？” 钱主任安抚苏益善：“你别紧张，就是一个驻扎人界的办公室而已，不会一直停留在你们学校的，主要就是一个形式么！” “形式主义害死人啊！”苏益善一脸拒绝：“我真没地方！” “哦，那我这就上报给局长……”说着，他斜睨一眼苏益善，似是在观察她的表情。 苏益善咬牙…… 不行，就是北方鬼帝来了，她也要拒绝！ 不就是局长么！ “然后……” 钱主任话锋一拐，“局长再上报给冥君殿下，说下了文件校长也不遵守，看看冥君大人怎么处置吧！” 苏益善手一软，手里的文件嗖的飘落下去，“蛤？？” 钱主任拿起来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茶，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么？这是冥君殿那边下的命令。” 苏益善：“…………” …… 苏益善只好同意了文件上的要求，当然，也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 “钱主任，我是来买书本的，”苏益善没忘了正事，“钱凑够了。” 钱主任放下杯子，笑起来：“苏校长挺有能耐的啊，这么快就集齐了钱。” 苏益善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一直在筹钱么，这可不是小数目。” “别觉着我们不近人情，事实上这些书本的价值，远远超出你们付的钱，这只不过是一个门槛而已。” 钱主任意味深长的说，“这一万块一本书的价钱，基本上就是内部员工的价钱，以后你们就懂了。” 苏益善：“希望如此吧……微信支付宝还是刷卡？如果都不可以……难道要烧纸？” 钱主任默了默，从兜里掏出来手机，“微信吧。” 六界小学一共三名学生，每门课需要三本学生修行用书，科目分别是修行、阵法，一共是六万块。教师用书也是三份，科目分别是修行、阵法、以及一本百科全书。 算下来买书一共用了十五万块！ “这门槛是不是设的也太高了！”苏益善加了钱主任的好友，转账过去，不由得肉疼，“我都能用这钱盖一间教室了！” “物有所值嘛！”钱主任收了钱，乐呵呵地带着苏益善去隔壁仓库里领书。 每本书厚度不一，苏益善当即就打开翻看，这一看，顿时就服了： 原来每本书上都有强大的灵气，这是经过特殊炼制而成的教科书，实战类书籍比如修行课本，上面竟然附着动图！ 更为强大的是目录，前面的几页目录是可以实时点播的，比如苏益善想要看鬼修功法，点击之后进行选择，后面的书本内容随即产生变动，这样的话……这本书里的内容简直是无穷无尽的！ 钱主任意味深长地说：“冥君大人提供了收集的各种功法，北方鬼帝精心挑选汇编教材，这里面的内容详实无比，小鬼们可要好好学习了。” 苏益善沉思：“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 此行的任务完成，苏益善离开了地府教育局。 她按照原路返回，没多久，就回到了六界小学。 正是晚自习时间，苏益善直接喊了他们到大办公室，“开会了开会了！” 师生们都知道苏益善去地府买书去了，闻言都一溜烟的跑过来，“苏校长，你把书买回来啦？？” “肉疼死了！这下流动资金全没了！”苏益善泡了一杯热腾腾的茶，周身才有了一些暖意。幽冥地府真不是活人呆的地方，简直比一百个冰箱一齐制冷都要冷。 从背包里将书都拿出来，颜色鲜艳、排版活泼的是学生用书，三个小鬼一拥而上，将书都抢走了。 “竟然真的是修行课本！”唐心眼睛发红，“我要变强大！变强大！变强大！” 苏益善瞥了她一眼，“行了吧你，还说三遍，你作业写完了么？” 唐心咻的一下哑火了：“这就去写……” 教师那边，肖凡本来没在意，翻开目录页挑三拣四：“这些修行方法看上去都好难啊……哎，还得日复一日的修炼……” 苏益善忍无可忍：“那你想怎么样！躺着成仙吗？？” 肖凡摊了摊手，又拍了拍课本，“要是有躺着不动就能修炼的功法就好了！” 话音刚落，摊开的课本页面上的字就发生了变化，竟然直接跳转到“心法”。 他低着头念出来上面的字：“万物源心，心在即万物在，心在即宇宙在，修心，俢道。” 肖凡一喜，哗哗哗翻了几页，喜上眉梢！ “还真有懒人功法啊？” 苏益善：“你不觉着这是唯心主义么？你还是不是唯物主义的接班人了？” 肖凡：“我自打到了六界小学，我就知道我的三观已经崩塌了！”说完，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看书学习。 “…………没救了。” 至于沈飞宇，他抱着百科全书，埋着头不撒手，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苏益善喊他一声沈飞宇都没答应！ 苏益善觉着欣慰极了，“还是沈飞宇靠谱……看他不当花花公子，当个老师很有天赋嘛！” 她走过去一看，但见上面衣衫半露，竟然是一些活色生香的美女！ 苏益善：“！！！” 这特么是谁编写的教科书来着？？？ 她啪的一下把书给合上了，“沈飞宇！你在看什么！” 沈飞宇茫然抬头，鼻血已经流下来了。 苏益善：“……” 27.为了工作 新课本给学校里注入了一股格外奇怪的活力。学生和老师们都格外投入修炼与学习。 学生们不仅要学好文化课, 修行课与阵法课也要齐头并进。 唐心：“我要努力学习。” 球球：“努力。” 小笔仙：“汲取知识与营养！” 苏益善甚为欣慰。 ……然后她多嘴问了一句：“那你们学习是为了什么呢？” 唐心眼睛一转：“我的舌头只能伸三米长, 我想伸三十米！” 苏益善：“……这么长的舌头，跳皮筋吗？？” 球球想了想, 拍了拍怀里的皮球：“多多……的！” 苏益善有点欣慰，球球的表现就像是努力学习为了买玩具一样, 这是可以接受的：“继续努力！” 小笔仙连子元深吸一口气，挺起小胸膛：“为了知识！！！” 这话如雷贯耳！ 唐心深吸一口气, 不可置信地扭头看连子元，开嘲讽：“果然是迂腐！以后也是个穷酸迂腐书生！！！” 连子元“哼”了一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苏益善：“！！” 刚想鼓掌，唐心一脸迷茫：“啥？你又说什么我不懂的了？？连子元！！你给我说人话！！！” 两个人又打了起来！ 苏益善：“…………哎。” - 苏益善需要腾出来专门的场地给师生们练习修行之法。 场地需要特殊的布置，首先不能让外面的人感觉到里面的灵气波动，其次最好不要让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动静，最后还要保持地面不被凿穿！ 苏益善埋头苦读, 希望能尽早学会阵法。 然而学了几天，苏益善尽管天赋惊人, 从初级阵法快速修行, 也才堪堪跳到中级阵法，想要布置一个理想中的高级阵法，还得半个月！而想要布下一个完美无破绽的终极阵法，苏益善觉着……就是她去学，也至少半年。 这段时间, 学生们的课程得继续啊！ 黄符加上中级阵法, 勉强在新校区旁边凑了一个小型练习阵法, 苏益善叮嘱三个小鬼先从初级阵法练起, 千万不要越级，不然他们可就露馅了！ 万一整个小地震小爆炸什么的，苏益善可兜不住！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在龙湖度假区那个大到没边的结界…… 殷北渊司长随手布置一个结界，连那么惊天动地的打架都隔绝了，事后无一人觉察不对，要是能请来司长大人帮忙布个结界就好了。 可是当时殷北渊走的匆忙，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儿去办的样子，苏益善也没好意思问他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督查司又是一个极为神秘的部门，苏益善想要联系上殷北渊恐怕是不行了。她想了想，干脆问了白无常。 消息发送：“无常大哥，问你打听个人，你知道督查司司长殷北渊的联系方式么？我有事情想要麻烦一下他。” 苏益善托腮看着手机发送消息页面，等待着白无常的回复。 半晌，没有回音。 苏益善倒是习惯了，白无常公事繁忙，有的时候并不能及时回复，等他看到消息，大概就回复了吧。 苏益善刚准备按掉手机屏幕，忽然周围阴气掠过，一阵风过去，白无常竟然出现了！ 苏益善茫然地看向窗外，又看了看白无常，没错啊，是他啊！ “这是大白天啊，无常大哥你白天怎么也出来了？” 奇哉怪哉！ 一直在夜深人静时候才有空出现的白无常，冒着大太阳就出现了！ 虽说白无常是阴帅，日光对他并不能产生什么实质性危害，可是晒着太阳总是有些不舒服…… “出什么事儿了么？” 苏益善有些紧张。 长袍微动，白无常快步走向苏益善。他平常总是鬼气森森的，脸白的吓人，如今不知道是不是阳光洒下的温暖，倒是让他多了几分生气。 苏益善竟然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来几分不解与审慎。 “无常大哥？” 苏益善摸不清楚白无常的意思，有点气势汹汹、又有点迷惑不解的样子。 她凑到白无常面前，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白无常：“……” 他往后退了一步，云淡风轻：“你怎么认识殷北渊的？” 微风拂过，苏益善的鼻尖轻嗅到一股淡淡的味道，带着些冷意，带着些幽香。 苏益善觉着，她似乎在哪里与这股香邂逅过。 她顿了顿，“嗯？就是偶然间碰到了，怎么了？” 看白无常眉头忽然皱到一起，苏益善心里顿时就转开了心思：这白无常是隶属幽冥殿，在教育局兼职，而殷北渊是隶属冥君殿，难道他们实际上不合？ 所以她向白无常问殷北渊司长的事情，白无常生气了，立刻赶过来了！ 枉她一世英名，竟然犯了职场错误！ 担心白无常这个小领导给她穿小鞋，苏益善连忙把上次秋游的事情说了，说明两个人只是萍水相逢，绝对不会站在他对头的立场上！ 当然，她没敢说“对头”这俩字，只说是殷北渊司长，还把绝魄弓的事情给隐去了。 白无常默了半晌，“原来如此。是我想多了。” 苏益善：“？？” 看看，看看！果然白无常想多了！ 幽冥地府的职场内斗也很激烈嘛！ …… 他想要说什么，启唇：“你知不知道，他是……” “是什么？”苏益善茫然。 “他……他为人冷血，冷酷无情，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设立办公室，但是我想，为了你的小命着想，离他远一点。” “什么如此设立办公室？？” 苏益善更迷茫了。难道白无常刚刚得知这个事情就跑过来了？ 白无常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苏益善的眸子，半晌，这才移向别处。 “罢了，这是你的事情。” “……” 本来就是她的事情嘛。 两个人相对无言，白无常：“我走了。” 苏益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慢走不送？” 白无常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挥了挥袖子，白无常没有带走一丝的云彩。 “奇怪。” 苏益善思索白无常今天的反常，百思不得其解。 又仔细想了想，“奇奇怪怪！” “等等……白无常没有把殷北渊的联系方式给我啊！！”苏益善掩面，“这俩人果然有办公室争斗吧！？” - 既然接了文件，那么幽冥教育局驻人界的办公室也要安排起来了。 学校后面的办公室都用来当男女生学生宿舍以及教师宿舍了，只保留了一间可怜巴巴的集体办公室，是没有办法给新的办公室腾出来的。新校区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建好，所以苏益善就把新办公室安排在了两层教学楼。 教学楼一层是几个杂物间，以及正常使用的一间教室，二楼用来放废旧的书桌板凳课本清洁用品等，透着一股子岁月穷酸的味道。 肖凡打着哈欠上楼：“苏校长，这二楼都没人住，你确定收拾出来一间房子啊？我看窗户玻璃全都碎完了……一到晚上不漏风么。” 他推了推们，那门许久未开，极为艰涩。 苏益善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就不收拾了。” 肖凡：“啊？” “我们刚买了教材，现在很穷的，窗户没有时间换，门没有时间俢，东西挪走了没有地方放，我们能怎么办呢？” 苏益善一脸的无辜，她走过去把桌子搬好，就转身出来锁门，“好了收拾好了，就这样吧，我们要正视学校穷酸的事实！！” 肖凡：“……” - 暮色四合。 苏益善正在改作业，忽然小可爱跌跌撞撞地跑来。 一张塑料脸上五官分明，此刻硬生生地扯出来惊慌失措的表情：“苏、苏校长！外面来了一个好可怕的人！” 苏益善眉头一皱：“谁？” “不、不知道，他没说话，但是我好害怕呜呜呜……” “我去看看。” 她快速站起身来向着学校门口走去，学校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笔直瘦削的身影。 染墨般的长袍，乌瀑般的长发，一脸凌厉，薄唇紧抿，路灯的光柔柔地落在他身上，就像是被漩涡吸走了一般，沉入到无边无底中去了。 苏益善与他对视，顿时就惊了： “殷司长！？？” 来人正是殷北渊，苏益善之前想要找他却没有得逞，现在竟然直接到了眼前。 殷北渊点了点头，“苏校长。” 苏益善连忙开门，两个人并排向着学校里面走去。 “殷司长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苏益善有些懵逼。 殷北渊微微侧头，他凝视着苏益善的时候，会给她一种错觉，好像他想要一直一直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到眼睛里去。 “为了工作。新开了个部门，教育局驻人界办公室。” 苏益善：“卧槽是你！” 殷北渊微挑眉：“你好像很惊讶竟然是我。” 苏益善一脸同情地看着他，“殷司长，你也是被冥君那个暴君给逼迫的是吧？” 殷北渊一怔：“嗯？” “我本来都不想答应的，偏偏下了文件！” 苏益善怒气冲冲，“我本来不同意来着，结果钱主任说是冥君的意思，你说气愤不气愤！？冥君想一出是一出，倒霉的永远只有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穷校长我！” 她带着殷北渊上二楼，“哎……学校里穷的叮当响，还得准备办公室，能准备什么啊！西北风倒是能准备一箩筐！虽然我没有见过冥君，但是我挺同情你们的……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管我们的死活，在他手底下做事很难吧？” 苏益善忽然顿住脚步，觉着哪里有些不太对，“诶？殷司长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扭头看去，猝不及防地撞进殷北渊的眸子里。 殷北渊一怔，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彼时他悄无声息地跟在苏益善的身后，就像是看着易碎的星光一般，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就想一直一直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下去…… 苏益善眨了眨眼，她的后脑勺有什么好看的？ 她低下头开锁，微皱眉，在略微思索的空隙里，殷北渊眼睫微垂，开口说：“这就是我的办公室吧？” 说着，他就要推门进去。 苏益善想起来什么，蓦然瞠目：“！！……别！！！” 28.接风洗尘 苏益善的满腔愤怒与拒绝, 顿时变成了迎接苦命难友的同情, 结果一时忘形，竟然没想起来为了表示对文件的不满, 办公室是原生态的！！ 苏益善拦没拦住，殷北渊已经推开了门。 办公室一团脏乱, 放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深秋的一阵冷风吹来，破旧的窗户浪里个浪的发出来砰砰的声音。 殷北渊：“……” 苏益善：“……哈、哈哈, 那个，我可以解释一下的。” 殷北渊扭头看向苏益善，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讶然的表情，半晌，唇齿间溢出一丝轻笑：“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竟然是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苏益善的脸通红。 她本来以为要来一个监督的讨厌鬼, 想要捉弄一下鬼，谁知道竟然是殷北渊。 这下好了, 还被拆穿了, 实在是脸红。 “其实你的办公室还没有开始准备！” 殷北渊指了指门上挂的牌子，“喏。” “我……我挂错牌子了，实际上另外一间办公室才是你的！” 苏益善及时补救，“只是还没有清理完成，你等着, 这就给你准备！” “好。” 苏益善与殷北渊一同下楼, 去后院的办公室。 殷北渊受了这么大的一个愚弄……或者说乌龙, 苏益善本来觉着他应该有些不满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益善竟然觉着他的心情很好。 就连脸上冷冷的表情，都似乎暖化了一点。 …… 苏益善把殷北渊介绍给了大家，众师生看着殷北渊，惊奇不已。肖凡与沈飞宇两个人类，对于殷北渊这种地府中有来头的“大人物”，更是极为好奇。 肖凡吃着薯片，“咔嚓咔嚓”的，“跟古装剧里装扮一样诶？长得真是玉树临风……这气度、这身姿、这长相，去演电视剧的话秒杀一众男一号啊！” 沈飞宇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跟我比还差点帅，但是确实不错。” 殷北渊显然有些不适应当代人类直白的表述，他垂了垂眼睫，“谬赞了。” 苏益善轻咳一声，示意差不多得了。“别这么看殷司长，等会儿把人给看害羞了。” 正常的人谁会盯着殷司长一直看！ 奈何两个老师都不是什么平常的人，一个心底澄澈有着自己的逻辑，一个阅遍浮华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知道这是以后在一个校园办公的同事之后，竟然快速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了！ “殷司长，不对，殷主任，你肯定比我们年龄大吧？” “确实，痴长几岁。” “嗨，你不用说你多少岁了，我知道肯定比我们年龄大……就称呼你一声哥！” 肖凡懒懒地说，“沈飞宇，别忘了我们可是入轮回的，说不定加起来比殷司长还要大呢！” 沈飞宇伸手从肖凡手里抓了一大把薯片：“啰嗦什么，殷哥，走，今晚上请你喝酒去！” 肖凡哈哈一笑：“行啊，不醉不休！” 殷北渊初时似乎有些不适应，眉头稍稍地蹙起，“喝酒不必了。” 苏益善一惊：“喝什么酒！” 这俩人可真是厉害，冥君殿督查司的司长，竟然顺手就拉过去喝酒！ 沈飞宇得瑟一笑：“苏校长，现在打好关系，以后死了说不定还能托殷司长的关系，托生个好胎！” 殷北渊默然摇头：“这是十殿阎罗的工作。” 沈飞宇一把拉住殷北渊：“嗨，我都听苏校长说了，你们工作是平行的，你都跟幽冥殿的十殿阎王平起平坐了，打个招呼小意思了！反正你们的上司只有一个冥君，你们底下自己商量商量，领导不会知道的。” 他挤了个眼给肖凡：“领导嘛，都是泥菩萨！” 肖凡咔嚓咔嚓，“飞宇说的很对，那个冥君，不外乎如是。” 他把一袋薯条吃了一大半，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伸手给殷北渊，……番茄味的，吃不？” 殷北渊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沈飞宇半天，又看了看递到眼前的薯条，半晌才说：“行……到时候，我会酌情斟酌。” 苏益善：……这个二傻子沈飞宇。 “那喝酒去不去？”沈飞宇用胳膊肘撞了撞殷北渊，“我刚换了车，带你去兜兜风。” 苏益善：“……” 行吧，男孩纸们的友情。 “喝酒真的不必了。” 殷北渊还要说什么，苏益善连忙说：“喝什么酒！不能酒驾！今天晚上咱们去附近聚餐，给殷司长接风洗尘！全体师生都要去。” 殷北渊微不可见地瞥了一眼苏益善，轻声说：“好。” 沈飞宇与肖凡没有异议，至于学生们…… 苏益善疑惑的扭头，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刚才为了介绍殷北渊，她可是让小鬼们和老师们都来了的，就连小可爱都没有漏下，这会儿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咦？人呢？” 宿舍里没人，苏益善跑到前头去找他们，结果教室里也没人。 最后苏益善在学校门口的书店里找到了三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地小鬼，头对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等到苏益善刚一走近，三个小鬼齐刷刷地抬头，露出来无辜的笑容，“苏校长？” 苏益善：“你们干什么呢？说了来开会，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唐心撅着嘴：“苏校长，我们好害怕啊。” 苏益善怔住：“嗯？” 唐心：“刚才那个殷、殷北渊是吧，他身上有很浓烈的阴气与煞气，为了保住鬼命，只能先跑了。” “你们不就是小鬼，还怕这个？” “不一样，”连子元一本正经地说，“非常可怕，绝对实力强大的压制。我们虽然年纪小，但是潜意识都非常厉害，身为鬼的本能在告诉我们，绝对绝对……要离他远一点！” 球球使劲点头！ 苏益善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唐心的头发，小女孩的头发软软的，摸上去就像是丝绸一般。“……难为你们了……” 唐心抬头看苏益善，眼睛放光，“那是不是能把这个凶神恶煞的赶走？” 苏益善收回手，面无表情：“想什么呢？你们身为六界小学精心培养的学生，竟然会怕幽冥地府的鬼？？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三个小鬼：“啊？？” 苏益善恨铁不成钢，伸出手指挨个戳了戳他们的小脑袋：“一个都别怂！之前我还没想到，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跟在殷司长旁边，练胆子！” 不是他们提醒，她还没想起来，小鬼们年龄还小，对于殷北渊还心存畏惧，需要练胆。正好殷北渊在六界小学，现在不利用起来更待何时？ 再说殷北渊可是直接隶属于冥君，是幽冥地府数得上号的高层人物，现在小鬼们跟他相处，对于以后大有裨益，若是连殷北渊都不怕了，以后就是面对冥君也丝毫不怕了！ 三个小鬼：“！！！” 苏益善越想越觉着自己聪明绝顶：“就这么办了，给你们七天时间，要做到完全不怕殷北渊，甚至可以面对冥君面不改色打架的地步！” “……”跪了。 “对了，小可爱呢？”苏益善这才想起来小可爱。 三个小鬼齐齐摇头，表示不知道。 苏益善跑了半天，才找到缩在杂物间缝隙里瑟瑟发抖的小可爱。 “呜呜呜呜呜呜！苏校长救命！” 看她害怕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重新回炉成塑料。 “得，这还有一个更怂的！” - 沈飞宇联系了手下，很快就来了一队人重新收拾办公室。新校区即将建成，旧校区即将拆迁，处在这个空隙里，只能先这样将就着了。 直至夜间，学校的课程结束了，六界小学一行人为殷北渊接风洗尘。 “殷司长呢？”苏益善站在操场里等人集合，探头探脑找他，没找到。 “这里。”一阵清风拂过，殷北渊从风中而来，他似乎刚才去了什么地方，踩着微湿的雾气。 苏益善：“咦？殷司长你换装了诶？” 与之前在冥界见到的他不同，此刻的殷北渊不再是长发倾泻如瀑，而是与寻常人间男子一样，头发变成了短发，甚至还慵懒的翘起一缕，将他稍显冷硬的五官衬出几分柔和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牛仔裤在脚踝处叠起，露出一点点隐约的脚踝，鞋子是随意的布鞋，整个穿搭让人觉着清爽而内敛，偏偏与殷北渊个人的气质结合起来，多了几分冷冽。 “嗯，不是去吃饭么，穿成原来的样子总归是不妥。” 苏益善有些微愣，本来看着他的装扮，本来渐渐接受了他是个现代人了，听着他说话，又被拉回来神志，他说话时候，尽量是贴近现在的语言，但是有的时候，会夹杂一些古意的用词，也不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了…… 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就听到沈飞宇围绕着殷北渊绕了一圈，啧啧说：“你眼光可以啊，还都是大牌！难道刚才你去买衣服去了？” 殷北渊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来手机，给他看手机页面：“刚搜的。” 只见屏幕上，模特穿着最新款的服饰，下巴微抬，一脸桀骜，看上去极为帅气。 苏益善无意识地想：……然而再怎么摆造型，也没有此刻穿着同款的殷北渊看上去更为挺拔英俊。 “你这竟然是凭空变出来的！”肖凡用一种赞叹的语气说，“省了多少钱和多少时间啊！” 定的房间就在市中心，离这里不远，苏益善锁了校门，一行人直接走着去了。 学校外面都在施工，路灯也灭了，走在黑暗里，小鬼们极为舒适，蹦蹦跳跳地乱跑。 苏益善走着走着，觉着前面的路看不清楚，差点崴了脚。 她拿出来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手机手电筒的光顿时将前方笼罩出一方小小的光亮。沈飞宇与肖凡看了看，也拿出来手机打开手电筒。 殷北渊双手插兜走在一边，极为沉默。 他看到苏益善的举动，微微一愣，似是不解她为何看不清楚路，须臾，他顿了顿，稍稍抬手，就像是虚虚托举着什么。 极为轻微的“啪”声，黑暗骤然隐退，苏益善的眼前出现了光亮： ——路灯由近到远，渐渐亮了起来，就像是依次被点燃的烛火，温柔地晕染出朦胧的前路。 他为她点出一片光明。 苏益善举着手机手电筒，怔住了。 29.不扶不扶 苏益善带着大家去聚餐, 走到夜市摊附近, 沈飞宇惊呆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益善，说：“苏益善，你不会就让我们吃路边摊吧？” 苏益善白了他一眼, “有路边摊吃就不错了,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建设现在资金紧张吗？” 沈飞宇还要说什么, 肖凡一把揽住肩膀, “你行了吧, 你不知道给校长省点钱吗？你看把校长都愁瘦了。” 这话一说, 立在旁边的殷北渊眉头轻轻地一皱，他微不可见的打量了一下苏益善，这么一看, 苏益善虽然看上去活力十足, 但是脸上有些微不可见的憔悴, 似乎还能隐约看到一层淡淡的黑眼圈, 可见为了学校的建设，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们围绕着一圈桌子坐了下来, 夜市里人声喧闹极为鼎沸，各种饭菜的香味飘到鼻尖，令人食指大动。 这是一家烧烤摊, 他们点了一些食材, 老板全都记了下来, “好咧, 那请问大家要不要辣椒？“ 沈飞宇立刻说：“要辣椒，多放点！” 苏益善正想要说什么，忽然殷北渊接口说：“一半放辣椒，一半不放辣，她不能吃辣。” 苏益善顿时愣住了，她扭头看向殷北渊，他怎么知道自己不吃辣椒呢？ 之前可从未跟殷北渊一起吃过饭呀，许是苏益善的目光太过于□□裸，殷北渊顿了一下，侧过头去不去看苏益善。 苏益善略微沉思。 烧烤很快就上了过来。 三个小鬼坐在苏益善身边，离殷北渊远远的，就连烧烤上来了，他们也猫着身子悄悄地拿。 苏益善立刻切换成严师模式，低声说：“我说的什么？忘了？” 三个小鬼不情愿地搬着板凳，往殷北渊身边凑了凑。 这个时候，殷北渊也觉察出来异常，他皱眉看向他们。 “怎么回事？” 苏益善一脸谄媚的笑：“小孩子嘛，粘人！” 殷北渊抬起手指了指：“黏人的小孩，都是这个表情么？” 只见三个小鬼，身体竭力往殷北渊身边靠，小脸上全都写着“拒绝”。 苏益善严肃地说：“没事，学校的教育问题，殷司长不必担忧！” 说着，她拿起来一串烤羊肉串递给殷北渊，“殷司长，赶紧吃，我看你都还没动呢！” 殷北渊垂眸看了看，伸出手指接了过来。 半晌，一声轻微的，“嗯”。 …… 一行人吃完烧烤，沈飞宇想要点啤酒，被苏益善给拦了下来，“有学生在呢！” 饶是这三个学生也不是寻常的人类，但为人师表，还是不能在学生面前喝酒。 沈飞宇虽然浪荡了点，但是这点还是明白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嘿嘿……我这不是一时忘记了！” 吃完饭之后回学校休息，此刻已经是深秋时分，昼夜温差很大，夜晚的时候冷风一吹，冻得人瑟瑟发抖。 苏益善晚上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外套，她把外套裹紧了一些。 忽然肩膀上微微一坠，苏益善闻到一股淡淡的冷冽的味道。 这是殷北渊的风衣！ 真是惊了！ 苏益善扭头，只见他里面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却丝毫不感觉到寒冷般。 苏益善说：“你把衣服给我了，你怎么办？” 殷北渊格外坦然的说，“幽冥的温度比这里还要冷多了。” 这倒也是…… 虽然这么想，苏益善披着他的衣裳往前走着，还是有些微不可见的深思与怀疑。 从刚开始见到殷北渊，他异常的举动、细微的怪异感让苏益善不得不进行沉思。 由白无常特意进行提醒，殷北渊身为幽冥地府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如果他冷酷无情，为什么偏偏对只见过一面得自己这般特殊呢？ 难道他是为了神器？ 不。 苏益善推翻了这个决定。如果他想要神器，可以在当时就拿走，毕竟当时自己根本打不过他。 难道？苏益善皱眉想了想，自己没有见过他。看殷北渊的样子也不像是见过自己。苏益善想了半天只能归结于……一见钟情。 如果不是自己想多了，那么就是一个暖男……可是殷北渊的行为举止，他也不像是一个暖男。 苏益善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想的脑壳痛。 她越想不出来就走的越快，干脆快走几步，没想到苏益善的步伐快了，殷北渊的步伐也快了上来。 苏益善一肚子的：“？？？” 苏益善本来就心思通透，性格较为直爽，拦住了殷北渊。 殷北渊眸子里微带疑惑。 “殷北渊，我们是不是见过呀？”她直呼她的名字。 这话让殷北渊有些讶然，他说：“从未见过，怎么突然这么问？” 苏益善心里忖度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说：“没事，只不过感觉好像我们在哪里见过。” 这话一说，殷北渊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的触动。 苏益善的心底顿时有了底。 回到学校之后，办公室已经收拾完毕，破旧的窗户已经换上新的，杂物被清理走，换了一套简单的书桌，椅子，床，柜子。 苏益善笑眯眯的说：“这段时间就辛苦殷主任了，暂时先住下来，再过两个月学校的新校区就能竣工了，到时候请你住新房子。” 殷北渊点了点头说：“无妨，我只是兼职而已，不会经常来这里，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最近我还有别的任务，可能不会经常待在这里。” 今天只是来报个到吗？苏益善心里这么想着。接下来的几天，殷北渊果然不见了踪影。 …… 刚上完一节课，苏益善点开自己的手机app，惊讶的发现学校的积分竟然涨到了500分！ 她最近干什么了？ 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苏益善点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提供驻人界办公室一间，温暖舒适，加100分。 苏益善一脑门问号，一向很抠门的软件，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殷北渊接下来的一周都没有出现。苏益善也没空去关注他的行踪：这一周进行月考前的最后冲刺与训练，因为增加了阵法课，所以还要考察实战。 所有的老师都进入了疯狂的复习中，苏益善又是管理学校，又是进行授课，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这次月考结束，苏益善才想起来：鬼市开始了。 - 市郊有一处矮山，山顶有寺庙，有一条青石小路直接通到山顶，只不过人烟罕至。苏益善根据手机地图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青石板路。 她迈步往上，抬头看着青石板路，几乎像是穿进天空一样。 这个青石板路与黄泉路上的青石板路极为相像，只不过没有那里的石板看上去冰冷死寂。 为了避免有人看到她，往上走了一小截之后，苏益善默默的数了13个台阶，心头默念口号：“鬼开阴阳，贯通天地。” 不过是眨眼间，眼前就出现了另外一番景色：这里是一座小镇，放眼望去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筑，除了天色昏暗之外，倒是与外面的景色没有什么区别。 小贩的叫卖声，食物的香气多与人界一般无二，然而明明白白的，苏益善感觉到一股鬼气森森。 她默运口诀，盖住了自己的生人气息，边走边好奇地打量着所谓的“鬼市”。 忽然，一个年纪沧桑的老太太，行云流水般摔倒在苏益善面前！ 她“哎呦哎呦”，痛苦的叫唤起来。 苏益善沉默半天，一动不动。 那老太太看苏益善半天没动静，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不扶老身呢？” 苏益善摆了摆手，说：“不扶不扶！在人间我还敢扶，在这里我可不敢扶。” 再说了，不管她是人是鬼，能进鬼市的，是省油的灯吗？能轻易地摔倒吗？ 太假了！这里危险万分，她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吗？ 无视了老太太幽怨的眼神，直接绕过老太太往前走，刚走了没两步，有一个中年男人一脸兴奋的对着她说，“这位女士，您光荣的抽中了我们公司的大奖，只需要一元钱就可以领取万元礼品，赶紧进店看一看吧！” 苏益善默默的摆了摆手，离开了。 一路上，碰到了好多中奖的，简直五花八门，与时俱进。 苏益善看到最后已经是冷漠脸了，没想到这年头鬼也与时俱进了，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逛了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肚子饿了，不知道为什么，在鬼市里特别容易疲惫，一疲惫就觉着肚子里格外饥饿。 她走了没两步，就看到路边摊上有卖吃的的，只不过，那些人用的食材极为可疑：有架着一口大锅熬黑乎乎的滋补汤的，有当街卖烧烤的，那烤肉滋滋滋的，闻上去香极了，还有卖烧饼的…… 鬼市里有的鬼奇形怪状的，有的甚至还当街表演耍头！小贩里还有个男人脑袋上一个大窟窿，也不知道补一补……看来看去，苏益善一个都不敢买！ 她可不敢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下去，谁知道吃了会不会要她的命。 不远处有一座糕点铺子，苏益善想兴许这里的稍微安全一点。 她迈步走进糕点铺子，果然进去之后，柜台前垂下来古色古香的小木牌，上面写的糕点名字与寻常的糕点并没有什么区别，桂花糕、桃花酥……都是极为正常的样子。 掌柜身后的货架上整整齐齐地码着糕点，但是小包装上都没有写字。 “老板，你这里的糕点怎么卖的？” 老板穿着一身古旧的袍子，噼里啪啦打着算盘，闻言根本没有停下来，只是淡淡的说，“我们这里的糕点全都是随机的，你自己挑，打开之后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运气好的话就吃到糕点，运气不好的话，就是别的东西。” 苏益善无语了，她的运气一向不好，挑东西总是能挑中最差的。这简直了，是个送命题。 她转身就要走。 老板淡淡的说：“进门必做买卖，否则你是出不去的，姑娘你不如挑选一下，未必就不能挑到果腹的糕点，” 这竟然还强买强卖？ 苏益善往外走，果然一股无形的阻力让她无法离开。 “只要进来鬼市，就必须要遵守规矩。姑娘不妨选一选。”老板有些遗憾地说：“已经连续十年都是开出糕点了，我身为掌柜的，都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别的东西了。” 苏益善托着下巴想了想，那说明也没有那么糟糕。她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就那一个吧。” 老板转身给她取了下来，递给了苏益善。 苏益善拆开上面缠绕的绳子，打开最外面的一层，上面放着一张硬纸卡片，卡片上画的是百合花。 苏益善拿着盒子觉着沉甸甸的，以为里面会是百合花糕点，没想到拆开之后，里面竟然又躺着一张沉甸甸的纸条，上面是4个字：百年好合。 苏益善面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手骤然停住，他哈哈大笑，笑得都要喘不过气了：“这个已经在我、我这里滞销一千年了，这一千年来我还没有见过人手气这么差，能选择百年好合！” 苏益善说：“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这里90%都是糕点，只有百分之十是别的东西，而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才是百年好合，百年好合是要与人结阴亲，你竟然能选出，这里说明你是一个…………” 他捧腹大笑，脸都笑的变形了，越来越狰狞：“……是一个运气极为不好之人！” 苏益善转身就要走，掌柜的阴凉的、就像是钳子一样的枯手抓住了苏益善的手腕，“姑娘，跟我走吧。” 30.没有麻烦 你说结阴亲就结阴亲？ 民政局登记了吗？ 苏益善才不走呢, 她冷声说：“放开！” 脸都笑变形的掌柜的手像是焊在苏益善的手腕上, “姑娘，你是个人，总归是要死的, 结了阴亲, 在底下不是有个照顾么？” “我哪也不去, 你这是坑蒙拐骗, 你不知道结婚要男女方自愿吗？根本不符合结婚法！” 掌柜笑了一声, “在鬼市里, 规矩才是第一。自打鬼市出现开始，整个幽冥地府就没有人敢违背规矩！” 苏益善反倒是笑了：“规则是人定的，实力才是第一。你打的过我, 再说规矩的事情吧！” 垂在身侧的左手攸然张开, 手心里凭空出现黑黝黝的桃木棍。 掌柜的根本不惧, 看到那棍反而更猖狂了, “小丫头片子，你拿着一个烧火棍吓唬谁呢？” 他的话没说完，苏益善狠狠地拿着桃木棍照着他的手穿刺下去, 就在即将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掌柜的终于感觉到恐惧！ 这是什么东西！ 飞速放开抓紧苏益善的枯手，他脸色一沉, 手中凭空出现一根枯骨, 咻的一声与紧跟而上的桃木棍对砍起来！ “啪！” 不过几个回合, 掌柜的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枯骨, 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我的噬灭棍前年未有损坏，竟然被你……你这不是烧火棍，你、你到底是谁！” 苏益善冷笑，她也不答，只管拿着桃木棍又砍又刺，招招去往要害之处。两个人这么一来一往，很快店铺里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掌柜的知晓厉害，不敢与苏益善近战，急速往后掠去，双手合十凝结成大片的黑气！这店铺竟然好似无边无际，落入到一片黑雾中！ 苏益善眉头一皱，她随手把桃木棍收起来，指尖琉璃星光微转，一把透明的弓出现在苏益善的手中。 左手持着箭弓，右手五根手指微微翻转，轻描淡写地，苏益善凝气成剪，虚虚发出一只灵气之箭！ 咻—— 掌柜的黑雾向着苏益善眉心穿刺而来，然而中途遇上绝魄弓发射的箭，被毫不留情地撞的烟消云散，掌柜的连忙防御，那箭势如破竹，直直地射向他，竟是要把他射穿的意味！ 饶是掌柜的使出浑身力气，也没有躲掉这一箭，灵气之箭摄入肩膀，他觉着自己的身体被穿透了！ “你……”掌柜的委顿在地，他抬头凝视着苏益善，嘴角扯出狰狞的笑：“敢在我的地盘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哦？你这个奸商，有什么招数，尽管出来吧！” 苏益善的弓锁定着他，极为自信地扬了扬唇角。 - 穿着黑袍的男人似是一阵风般，快速抵达附近，锁定了这家糕点铺。 路过的人鬼精怪似是感觉到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纷纷往后退去。 男人立在铺子前，微风掠过，将如瀑的发丝稍稍飘起。 街道的尽头，一群鬼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为首的人一脸不安：“殷、殷司长，在下鬼市管理处汪文德，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道您……” 围观的众鬼顿时惊呼出声，冥君殿督查司司长殷北渊！ 他来这里做什么？还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 殷北渊没有理汪文德，他适才运气想要推门而不得入，这表示里面正在进行交易，外人不便打扰。这是从鬼市创立至今就设下的规矩，赋有整个鬼市的灵力加成，根本无法破解。 汪文德察言观色，微弓着腰，“司长大人是想进这家铺子么？看来还在与上个客人交谈，不如殷司长移步鬼市管理处稍等？” 这尊大神可从未来过鬼市，趁此机会可要好好结交一下。 然而，殷北渊的脸冷淡的吓人，他凝视着糕点铺，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这里夷为平地一般。 他微侧身看向汪文德，想起刚才神念中的那一幕，眸子里冰冷无比：“汪文德，你管理鬼市，却出现交易乱象、强买强卖，今日便去督查司领罪！” 饶是汪文德已经记不得自己死了多少年，现在脑门也冒汗了，他连忙说：“是是是……” 然后抬眼去看这家店，他又不是傻子，八成是殷司长的人陷在里面了！ 汪文德只想将功补过，他上前一步小声地说：“殷司长，你现在急也急不得，一般人不知道……这鬼市的禁制是冥君大人万年前亲自下的，就是为了保证交易正常进行，合法交易……” “虽说历经这么多年，鬼市确实出现了一些交易不端现象，但是这‘规矩’，也就是冥君大人下的禁制，可不是轻易能破坏的……就是冥君大人亲来，怕是也要废一番波折……” 殷北渊眉头紧皱，没有回答。 汪文德更加小声地说：“不如等等，等交易完成，再来处置不迟。” 殷北渊微不可闻地重复了一声：“……等？” 他最恨的就是等！ 一声冷笑，垂在身侧的手有力张开，一道银色光芒闪过，凌厉冲天的银剑出现在殷北渊手中。 汪文德大惊失色，压着嗓音说：“不可啊！这禁制你知道的！” 殷北渊黑色的靴子往后退了两步，随即持剑快速往店铺门前冲去！ ——唰！！ 银剑带起光刃，举天地间最为可怕的杀意，向着店铺门前砍去！ 砰！ 明明是剑，却砍出来了刀斧的气势！ 汪文德捂住眼睛，不忍看殷北渊被禁制打伤的情况。饶是殷司长是督查司司长又如何，能跟冥君大人比吗？ ……然而，周围静悄悄的。 他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看去，只见店铺被砍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大洞，门框四分五裂！ 一个瞬息，“砰砰砰”！整个店铺的门附近都碎成了粉末！ 周围的人鬼精怪都捂住了嘴，“太帅了！这是人还是鬼？” “我要抢走这个帅男人！” “你疯了吗？这是殷北渊殷司长！你敢动？” “……不敢动不敢动。” 他们只是惊呼，然而知晓内幕的汪文德处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对啊…… 这是冥君设下的…… 所以，能破禁制的，只有冥君大人！ 他是不是知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 卧槽……万一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他竟然被冥君大人撞见自己不好好干活，他死了死了！ 想要弥补的汪文德捂住自己的嘴，他必须得好好表现表现，救救自己这一条可怜的鬼命。 …… 殷北渊浑身夹裹着杀意，快步走了进去。入内就是尚未飘散的黑色阴气。 他眉头一皱，随即挥了挥手，烟雾烟消云散，露出来满地的狼藉。 狠厉之色还没有来得及褪去，顿时就怔住了。 只见不远处一人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刚沏好的茶，一个枯瘦的男人捂着肩膀，低眉怂肩地问：“姑娘还想喝什么茶？尽管说。” 苏益善翘着腿，“不喝了，赶紧给我想想怎么让我出去，我可不想结什么阴亲。” 掌柜的脸更枯瘦了：“这个真不行……交易已经开始，不把它完成无法走出大门啊！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苏益善抽出来桃木棍就敲他头：“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继续想，我再给你十分钟，想不出来就把你钉在柜台上！” 掌柜的要哭了。 殷北渊遥遥看着，眉间顿时一松，苏益善忽然感觉到什么，扭头看去，她惊喜地说：“殷司长？？？” 像是兔子一样跳起来，苏益善一溜烟地跑到殷北渊面前，“殷司长，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就是过来看看……”白担心了，苏益善有神器在手，又有桃木棍，这武力值在幽冥都快可以横着走了。 “咦？怎么这么巧？” 苏益善眼睛一转，顿时了然，“你是感觉到我有危险才来的吧？” 殷北渊紧抿薄唇，没说话。 苏益善叹了一口气 ，“可是真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麻烦……” 殷北渊斩钉截铁地说：“没有麻烦。” 苏益善：“……我是说我这边有个麻烦，它是……” 殷北渊抬眼看着苏益善，眸子里漆黑如墨。 他用更强调的语气说：“你没有麻烦了。” 苏益善一怔，这才明白殷北渊的意思。 她拧眉看向远处，只见无边无际的空间正在缩小，渐渐变成了刚进门时候的铺子模样，而铺子的大门，如今已经没了…… 墙露着一个巨大的窟窿，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苏益善：“…………” 果然没有麻烦了。 汪文德带着一队鬼差进来，锁链一锁，把掌柜的给锁住了。 掌柜的被苏益善打的晕晕乎乎，又被综合管理处的逮了，只觉着生无可恋。 汪文德谄媚地想往殷北渊身边凑，却又不敢上前，于是显出几分好笑与怪异来，“那个……殷……不是，那个，司长大人，小人治下不严，出了这等事情，这就去处置这个奸商！” 殷北渊没动，他伸手拉住苏益善的胳膊，往门口走去。 “强买强卖，觊觎非己之物，剁手。” 话音未落，银剑脱离殷北渊的手，干脆利索地将那人的手腕斩断！ 掌柜的痛叫一声，脸色惨白！ 他还想大骂，被汪文德一把上前捂住了嘴，“你闭嘴吧！大、大人没把你魂飞魄散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真要是骂出来，自己是不是完蛋了！ 汪文德冷汗连连，心底连连卧槽，差点阴沟里翻船！ 苏益善微微瞠目，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殷北渊的手指冰凉，握着自己的手腕时候，就像是抓着什么不可遗失之物，她想挣脱，觉察到的殷北渊却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攸然抓得更紧了。 苏益善：“……” 行吧，你想握就握着吧。 殷北渊迈出门槛，冷出寒冰的声音：“汪处长，从即日起，鬼市整改。” “是是是！大人放心！”汪文德心底直叫苦，冥君大人也没说整改到什么时候，这岂不是无期整改？ - 殷北渊拉着苏益善，就像是生气了一样，一直往前走，还不说话。 苏益善：“殷司长，你放手，我还没逛鬼市呢！” “你逛什么鬼市？鬼市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知道一个生人对于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殷北渊毫不放手。 苏益善：“……” 她怎么说都说不动，眼见着就要出鬼市了，急得不得了的苏益善计上心来。 她可怜巴巴地小声说：“殷司长，我饿了……” 殷北渊的脚一顿。 苏益善一看有戏，立刻接上去：“殷司长，我肚子空空的。我想吃桃花糕。” 刚才她看到糕点铺子里有桃花糕，可惜自己手气不好，没有抽到。现在肚子空空如也，真的好想吃啊…… 殷北渊的手像是被蜇了一样，逃命一样甩开了苏益善的手。 苏益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还残留一丝殷北渊手掌的冰冷。 她再接再厉，凑到殷北渊面前，“殷司长，你带我去鬼市买桃花糕吃好不好？” 殷北渊眼睫微垂，苏益善就近在咫尺，就在自己眼前，他却不敢直视她。 夹裹风尘而来的满身戾气，顿时烟消云散。 半晌，他说：“好。” 31.有稽之谈 殷北渊带着苏益善走在鬼市里, 苏益善好奇的左看右看。 她是一个生人, 饶是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但是长得清秀可爱，又灵气逼人, 很快就引起来了来往的鬼们的注意。 殷北渊眉头微皱, 他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黑袍, 一把披在了苏益善的身上。 “穿上。” 苏益善被黑袍罩住, 只觉着宽大的黑袍都要拖地了, 把自己罩的严严实实, 她不满地瞪着殷北渊，这家伙怎么又给自己披衣服？ 苏益善一瞪殷北渊，殷北渊觉着还不保险, 一把把兜帽给苏益善盖上了。 苏益善：“……我说殷司长, 你这是干嘛？” “安全。” “可是你在我身边, 有什么不安全的？”苏益善不服。 殷北渊沉默了一瞬, 伸手拉住苏益善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快到了。” 苏益善被殷北渊拉着走，她想甩开殷北渊的手, 又觉着这样也蛮好的…… 想了想……她忽然觉着哪里有些不太对，殷北渊为啥要拉自己的手啊？ …… 苏益善还真没吃过桃花糕！ 这是一家格外小的铺子，如果不仔细去寻找, 很容易就被忽略了。然而这里的生意似乎不错, 排了很长的队伍。苏益善跟殷北渊默不作声地排在后面, 等了一会儿, 轮到了苏益善。 苏益善惊诧地发现，只有一个老奶奶在卖桃花糕。 “真好吃！” 苏益善咬了一口，轻轻咀嚼几下，顿时睁大了眼睛，“太好吃了！” 听到苏益善的话，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姑娘喜欢就好！” 老奶奶有些老眼昏花了，她对着殷北渊说，“姑娘这是初次来鬼市吧？这可是在冥君殿附近的桃林采摘的桃花做成的，可谓是鬼市一绝呢！” 殷北渊也不恼，一拉手将苏益善拉到了他前面，让老奶奶对着苏益善。 苏益善此刻正在震惊：“您……您真大胆，竟然敢去冥君殿旁边摘花！” 还做成桃花糕！ 看刚才这么多鬼排队买，这桃林都被摘秃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益善忽然觉着身后有些冷。 她扭头看了看，就看到殷北渊正在盯着自己，眸子里透着些无奈。 苏益善也没在意。她耸了耸肩，扭过去。 老奶奶乐呵呵地摇了摇头，“姑娘不知道，冥君殿的桃林是冥君殿管理的，每个月只有一天开放，我呀，就那一天摘一点，做一点桃花糕嘛……” 苏益善忽然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儿，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桃花糕，那桃花糕上点缀着鲜活粉嫩的桃花，这桃花比人界的开的都要艳美……这特么可是冥界啊！！！ “等等，冥界怎么会有桃花林？？” 苏益善还没问完，又有客人来买桃花糕，殷北渊抓着苏益善的手腕离开了。 “我还没问完呢！”苏益善不满。 殷北渊侧目看了看她，眼睛里带着些苏益善看不懂的情绪：“桃花林很美，有空带你去看。” 苏益善略微一怔，心底莫名觉着有些难过。 她低声说：“什么时候？” “鬼市快结束了，你不是想逛逛？”殷北渊说，“等过几天，我回学校找你。” 苏益善点了点头。 殷北渊带着苏益善走啊走，走进了一家茶楼。 苏益善坐了下来，瞥了一眼殷北渊。 他除去了黑袍，露出来一身黑色带着银色暗纹的长衫，长发如墨，眉眼凌厉，看上去格外不好相处。然而与外表不同，殷北渊的举动却格外贴心，还知道她渴了，带她来了茶楼。 苏益善喝着鬼市的茶，若有所思地想——殷北渊的贴心，是本质上是个暖男，还是只对于她呢？ …… 殷北渊平常不怎么说话，苏益善也不说话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就格外的宁静，然而这种宁静却一点都不觉着尴尬与讨厌。 仿佛两个人无声对坐一万年也不觉着厌倦。 忽然，苏益善听到旁边的几桌人在闲谈。 鬼市热闹非凡，就连茶楼里的人鬼精怪也格外自来熟，明明是几桌人，却凑成了听说书的架势。 “你这小鬼年纪太小，是不知道当初的事情……想想，距今已经一万年了吧！” “嗨，有什么好卖关子的？赶紧说说！听说这跟冥君有关系啊！”说话的鬼刚死没几年，哪儿知道什么冥界的历史。 那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凭空扇起一道阴风，惬意地很：“一万年前，可是一个好时候哦……你们现在见过冥君没？” 这话一说，几桌人都在抽气，“冥君大人神秘非常，法力滔天，凶厉异常！这绝非一般人可见……莫非你见过？” 那人哈哈一笑：“岂止是见过，我还跟冥君大人对视了三秒呢！……不过我也只是坚持了三秒而已，冥君大人果然是冥神，那三秒的威压就差点把我碾压成鬼泥……” “嘶……我也听说过！冥君大人果然厉害。” 苏益善听着，悄悄地拉了拉品茶的殷北渊， 殷北渊略带疑惑：“嗯？” 苏益善凑过来，小声地说：“你能跟冥君大人对视几秒啊？” 殷北渊：“……” 苏益善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忍不住笑起来：“不会连三秒都没吧？” 殷北渊的背骤然僵硬了，他现在跟苏益善距离的太近了，苏益善的脸凑过来，几乎与他鼻息相闻……仿佛一低头就能碰到那娇艳欲滴的唇…… 殷北渊一滞，一把扯回了袖子，“无聊的问题。” 苏益善撇了撇嘴，坐直了身体，继续听那边的人掰扯。 殷北渊顿了半晌，看着自己空落落的袖子，眉头皱起来。 “哎，你们是可惜喽……自从一万年前的大战之后，冥君就不再现于冥界了。” 他的脸上露出来怀念之色：“一万年前，鬼公子势力大盛，他率领叛军想要捣毁轮回圣器，掀起幽冥之战。冥界安定的太久，许多实力强大的鬼追随鬼公子而反，冥君大人立刻平叛，五方鬼帝出动支援，十殿阎罗全都牵扯在内……可谓是一场混战啊……” 有人问：“这场幽冥之战怎么打的？”结果他们都知道了，肯定是冥君大人胜了，可是怎么打赢的呢？ 那人叹了一口气：“幽冥之战极为惨烈，虽说把鬼公子打败了，可是幽冥直接锐减了三分之一的鬼，五方鬼帝中的南方鬼帝与东方鬼帝据传也是在这一战中身死魂灭……”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怪不得南方鬼帝与东方鬼帝的位置一直空着，原来是那时候陨落的！” “是啊……幽冥之战之后，鬼公子惨败，幽冥取得了胜利……从那之后，冥界迎来了一万年的和平……距离现在，已经太过于遥远了，也许只能从那场大战后鬼门关大桃木枯萎焦黑，炙火花从此花叶不相见，变成了彼岸花，冥君大人万年不出……这些事情才能窥得一丝倪端吧……” 那人感慨着，又说：“原来的东方鬼帝是个女人，听说长得极为美丽……好像与冥君大人有些男女关系。” 一直说历史，忽然说到情爱之事，大家的情绪立刻被调动起来了，“东方鬼帝不是死了么？冥君大人一直没出来，是不是跟这事儿有关系？” “我好像也听说过冥君的花边，说是跟东方鬼帝私奔了！去人界去了！所以才一万年没出面。” 苏益善在旁边听的是惊心动魄，听到这里她也兴奋了，对殷北渊说：“私奔！私奔诶！要是去人界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见过！” 殷北渊一言难尽地看着苏益善：“你这么喜欢私奔么？” “好浪漫啊！为什么不喜欢？” 殷北渊若有所思。 那人哈哈一笑，连连摆手，“怎么可能？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东方鬼帝彪悍异常，看上了冥君就死缠烂打，冥君大人对她极为厌恶！奈何东方鬼帝极为彪悍，又是一方鬼帝，便下令不许让她接近，这都成仇人了，还怎么男女之情？反正这俩人绝对不可能扯到一起，我用我的鬼头担保！” 众人惊叹不已，有些遗憾，“真是可惜。” “我有内幕消息！”有人听了半晌，也贡献自己的八卦。 “冥君大人肯定不会喜欢那个死了的东方鬼帝，听说他现在金屋藏娇，跟一个女鬼你侬我侬呢！” “什么？” 众人震惊。 “我有内幕消息！冥君殿下这些年不是在改革么，这些年幽冥土地规划的时候，划分土地的时候，特意绕过了附近的那一片桃林，还把桃林给保护起来！这肯定是与哪个女子的定情之所！” “……那说明冥君爱桃树？” “怎么可能！我也是听老鬼说的，说很多年以前，冥君大人与一个女子在桃林里……嘿嘿嘿嘿…………” 苏益善听的是津津有味，忽然殷北渊又把她拉起来了！ “我还没听完呢！” 殷北渊脸跟冰块一样，极为忍耐地往后撇了撇，才忍住了把茶楼里的鬼都轰炸了的冲动。 “没什么好听的，无稽之谈！” 苏益善忽然不挣扎了，被他拉着走，还凑到他身边：“对啊，我这边可是有冥君殿的大人物，我来听你说不就行了？既然你说那些是无稽之谈，你给我说个有稽之谈呗？” 殷北渊被女孩子温软的身体凑近，一时间进退两难，他半晌才憋了一个字：“不。” 苏益善若有所思：“我怎么觉着你刚才像是落荒而逃啊？” 殷北渊：“………” 苏益善眉头一挑，还要说什么，骤然发现，前面路边的小摊位旁，有个小女孩正在按手印。 红色的手印落在黑色的纸上，小女孩有些无助地抬头看向领着她的男人。男人大约四十多岁，有些沧桑与紧张，看上去，像是她的父亲。 年轻的鬼拿着黑纸看了看，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小姑娘，你阳寿自刚才就没了，趁着鬼市没结束，吃点好的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那小姑娘看上去大约七八岁，眼睛水灵灵的，听到年轻男人这么说，无助地去拉她爸爸，“爸爸，我害怕。” 她父亲嫌弃地甩开她的手，“以后我不是你爸，别喊我！你个短命鬼！” 他转身就要走，小姑娘去拉他的衣服，被他狠狠推倒在地，小女孩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大哭起来。 中年人哼了一声，正准备离开，忽然他僵硬了。 在他眼前，一根削的尖尖的黑木棍指着他的眉心。 32.牵个小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中年男人一脸怒意。 苏益善手动也不动：“你们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卖掉别人？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卖了自己！” 小女孩面对这种情况, 依然躲在中年男人的身后。 她抓紧男人的衣角, “爸爸，你不要丢下我。” 苏益善心头更加恼怒。 年轻的男人吊儿郎当的说：“呦，小姑娘还是个人类啊,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正常进行交易, 她自己自愿的,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一个人类也敢在鬼市里多管闲事, 真是吃饱了撑的。” 苏益善说：“你不把阳寿还给她, 这事儿没完。” 中年男人一脸的仓惶，与刚才面对小女孩冷若冰霜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对年轻男人说，“你不是说做完交易就可以了？怎么碰到这样一个女人？” 年轻男人也不想废话, 做个生意而已, 怎么还有正义感爆棚的人类插手进来了？ 他手中雾气黑雾翻滚, “在这里不能动粗, 但是你要是阻拦我们做交易，并且恶意挡路。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苏益善冷笑一声，“那我们就比试比试。” 就在这时候, 高大的身影挡在苏益善面前，声音比冰雪还冷。“我劝你，最好不要做不明智之举。” 这话的声音明明不高, 却从中听出来了丝丝杀意。 年轻鬼混迹冥界几千年, 最是擅长察言观色……或者说是见风使舵。求生的直觉让他不敢再说什么。 他咽了口吐沫说。“我是做阳寿交换的, 这男人领着小女孩说愿意把他的阳寿卖给我, 我们就正常进行交易，这次不关我的什么事啊。” 苏益善对鬼市了解不多，她低声问殷北渊：“有这回事儿吗？” 殷北渊点了点头，说：“在鬼市里什么都可以交换，只要自愿就可以，所以说我让你尽快离开鬼市，就是怕你被别人骗了，心甘情愿的做不公平的交易。” 苏益善怎么从这话里听出来一丝幽怨的味道？ 她瞥了一眼殷北渊，殷北渊也正在看她，苏益善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慌，连忙扭过头去。 她恶狠狠地冲着男人说：“那我不管，这小女孩顶多七八岁，她怎么知道自己寿命意味着什么？赶紧把寿命还给她。” 男人一脸哭丧，他害怕地看了看殷北渊，说：“交易已成，谁也无法更改，她的寿命已经没了，我上哪儿还给他呀？等她出了鬼市，没有了幽冥气息的庇护就直接挂掉了，与其跟我纠结这个，你不如问问她爸爸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益善看了一眼正在哭泣的小女孩，心头又是心痛又是气愤。 她俯下身问小女孩，“你自己愿意签订的吗？” 小女孩眼里噙着泪点了点头说，“只有这样爸爸才会开心，所以我就同意了。” 苏益善：“……草，人渣！” 那女孩的爸爸被骂做“人渣”，又是不服又是怂，一时间处在想辩解又不敢说话的状态，看上去可笑极了。 苏益善有些心底没谱，她一把把殷北渊拉过来小声说，“这事儿就无法挽回了吗？难道鬼市的这些交易都是可以的吗？不是说有鬼市管理综合处，为什么不管这些？” 殷北渊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 “你对鬼的期待未免太高了。鬼本来就是属于阴阳的阴，可以说世间万物作为负面的东西都凝结在幽冥地府，鬼本来就是化戾气而生，你觉得鬼市里的交易能有什么呢？什么都是可能的。作为管理……管理处，最多只能在这个基础上制定一个稍稍公平的规则而已。” 苏益善想了想哼了一声：“这鬼就是鬼……幽冥中人果然不能以常理推断，阳寿被直接剥夺，尽管是个人自愿，也未免太过残忍，” 这话说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苏益善觉着殷北渊有些落寞的样子，然而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罢了。 苏益善眼睛忽然转了转，“那是不是可以把她爸爸的阳寿再添给她？” 殷北渊摇了摇头：“是有借阳寿的这一说，但是生死簿上的阳寿只能变动一次，不可能有无限期叠加的情况出现，既然这个小女孩已经把阳寿全部借走了，那么就不可能再有了。” 也就是说小女孩的死亡，已经是板上钉钉。 殷北渊低低地说：“如果你想挽回她的阳寿，已经不可能。” 虽是遗憾，无法挽回。 世间万物，大抵如此。 苏益善的心里涌上了一股愤怒。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鬼，他人的生命就这样被践踏！ 也许是自己了解生命无常之后更能深刻的理解到生的宝贵，而这个被称为父亲的人却毫不犹豫的把他女儿的性命换给了别人。 “她爸爸肆意的去遏制别人的生命，扼杀别人的生命，难道就没有什么惩罚吗？” 殷北渊稍微闭了闭眼，须臾，对苏益善说：“生死簿，张昌，今年40岁，还有30年阳寿，暂时无法处置。生死轮回皆有定数，他今世的寿命就是这么多，饶是他罪恶滔天，也等他寿命完之后才可以进行清算。” “难道就不能进行破坏吗？罪与罚竟然需要这么久吗？能不能……像是刚才你破开与掌柜的契约那样，将他们的契约破坏掉呢？” 殷北渊摇了摇头。“你在鬼市里的初衷只是想买一份糕点，掌柜的在里面加了不平等的砝码，远远超出你想买糕点的砝码，所以在这种基础上才能破掉契约。然而小女孩是从一开始就是自愿换掉自己的生命，所以说不能破。” 苏益善还想说什么，殷北渊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拉住了苏益善的手。 这次，他没有拉苏益善的手腕，而是捉住了她的手指。 冰凉湿润的手与苏益善的手紧密相连，苏益善的眼睛蓦然睁大！ 苏益善：“！！！” 有、有话好好说，干嘛要牵手！ 他、他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苏益善脸一红，脑子里噼里啪啦放烟花！ 骤然间，虚空处出现了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他们身后。 中年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好似看不到他们一样，眼神毫无波动，他的脸上带着讨好之意：“真不是我想要做的，主要是……哎，我就是逼不得已了……她妈妈走的早，我又娶的老婆还带着俩小孩，实在是没有办法养她啊！！” 苏益善听的心头火起，殷北渊却是无悲无喜。 他沉默地站着，半晌说：“你走吧。” 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随后喜上眉梢：“那我……真的走了？？” 看殷北渊没回答，屁滚尿流地转身就跑。跑了老远还回头看了一眼。 那年轻男人也谄媚而笑，转瞬间就消失了。 殷北渊竟然让两个人走了，苏益善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 殷北渊微微抬了抬下巴，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跟上了。等两个人消失之后，小女孩茫然无助的留在原地，她终于接受了爸爸不要她的事实。 苏益善心里一酸，蹲下身来，拉着小女孩的胳膊说：“以后姐姐罩着你！姐姐开的学校叫六界小学，以后你就在那里生活吧！” 小女孩噙着泪水，一把投入到苏益善的怀中。 苏益善将小女孩抱住，忽然发现小女孩还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整套崭新的舞蹈衣和舞蹈鞋。 她怔怔说：“这是？” 小女孩哭着说：“爸爸今天早上给我买的舞蹈衣和舞蹈鞋，我一直喜欢跳舞，妈妈一直不同意。我本来以为是因为今天我听话了，爸爸才给我买的……没想到……爸爸不要我了呜呜呜……” 殷北渊说：“虽然无法直接越过十殿阎罗改动生死簿，但是还是可以添点手脚的。” 他说生死簿上只有大事记，只要不改变脉络，就可以随意让他吃苦头。苏益善这才明白刚才那队人去干嘛了。 苏益善睁大了眼：“高，实在是高，不愧是督查司的司长大人。” 她忽然低下头拿出来手机联络白无常：“对了，我要把这小女孩给白无常报备一下。收学生还需要走一下程序。殷、殷司长，你把手收一下，我单手不好操作手机啊！” 这殷北渊怎么还牵手上瘾了？半天还不丢手。 殷北渊一怔，泰然自若地收回手，他这才反应过来苏益善要让白无常过来，刚想说话，就听到苏益善说：“咦？无常大哥就在附近，他来了。” 殷北渊张了张嘴，只好闭嘴。 不过是几息之间，一身白衣的白无常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人还没全部完全显形，就听到白无常略带些无奈的口气，“你到鬼市怎么还能招生？未免太敬业了些吧。” 忽然他的话语停住了，他凝眉看向殷北渊，又看了看苏益善。 “你们俩……既然你在这里，想必用不着我吧。” 这话说的苏益善是云里雾里，为什么殷北渊在这里就用不到白无常了。他们两个人明明是各司其职好吧？ 殷北渊表情淡然，凝视着白无常：“你的事情，我也不便插手。” 白无常哼了一声，“是，你一向是这么公私分明、坚硬如铁、顽固如石……若不是你这般性格，她也不会……” 话说到这里，他猛然顿住，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般。 苏益善听的是云里雾里，然而两个男人却什么都不说了。 热闹的鬼市里，身着白袍的白无常与身着黑衣的殷北渊遥遥而立，他们看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苏益善已经感觉到虚空中噼里啪啦的火化了！ 糟了……刚才一时忘了白无常跟殷北渊有办公室争斗！竟然直接把白无常喊过来了。 她赶紧蹦到两个人中间，把小女孩推给白无常，“无常大哥，她就交给你了！备案之后直接送到六界小学就行！” 白无常移开视线，落在苏益善身上，点了点头：“好。” 苏益善拉了拉殷北渊的衣服，“无常大哥，那我们就先走了哈！” 白无常看着两个人离开，他低头看了看背着小书包的小女孩，正准备动身去教育局，忽然心头微动。 最近殷北渊的举动，委实有些异常，简直让他猜不透。 白无常右手手指微弹，一抹白色的光出现在手心。他随手抓取了几个游魂提取了记忆，适才发生在鬼市的事情就毫无隐瞒地出现在他的脑海。 殷北渊竟然带着苏益善买桃花糕！ 当他看到殷北渊拉起苏益善的手时候，更大的心惊与怀疑浮现出来。 他与殷北渊打了太多年的交道，对于殷北渊甚为了解。联想到最近殷北渊的异常，一个不可能的可能让他的身体微微战栗。 33.左思右想 两天后, 白无常把香雪送过来了, 苏益善把香雪安置了下来。 香雪就是鬼市上的小女孩，她来到六界小学之后，就不肯再要原来的姓氏, 大家都喊她香雪。 小香雪初时还有些不适应六界小学, 然而唐心横空出现在她面前！ 如今六界小学里就一个女学生, 自己单独住了一间宿舍, 唐心晚上找人说话都不行！她闲得无聊只能找小可爱说话。可是小可爱是低级鬼, 又不用上课做作业, 唐心只感觉自己一腔小学生的烦恼无人诉说，小香雪一来，唐心的上铺住上了女孩子, 一颗心顿时就被激活了！ “小香雪, 你喜欢不喜欢上铺啊？要不然我们俩换换位置？”唐心屁颠屁颠地凑过来帮香雪整理床铺。 小香雪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怯怯与不安：“不用啦, 我住上铺可以的。” 唐心被香雪这么一看, 觉着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融化了！小香雪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么好看！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以后姐罩你！” 香雪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好呀。” …… 苏益善正在研究香雪的资料。 虽说有了唐心的陪伴好了一点, 可是香雪看上去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根据资料显示，香雪喜欢跳舞，特长也是跳舞, 苏益善打算从这里入手, 帮助她在六界小学更好的适应下去。 她拿起来旁边的一张白纸, 把学校的教室都标注了出来：“还有一间杂物室, 正好把破旧东西该卖了就卖了，该扔了就扔了，买两面大镜子贴墙上，当做舞蹈练习室……正好学校里也不能一直学文化课，也该有些课外娱乐活动。” 苏益善自己喃喃自语着，拿起来手机联系了施工队。安排好之后，苏益善忽然就发起呆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想起来在鬼市里殷北渊就这么牢牢的拉住她的手指，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想放开一样。 那个时候，他挡在自己面前，天塌了也会有他来顶着，那一瞬间的安心让苏益善产生了某些悸动。 最为苦恼的是…… 殷北渊跟自己现在都拉过小手了…… 他、他到底对自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苏益善胡思乱想着，忽然窗前阴气微动，苏益善眼睛一眯，凝视那处。 微风拂过，是苏益善熟悉的气息。 她神色一松，抱怨了一句：“无常大哥，你吓到我了。” 门被推开，白无常推门而入。 “吓到你了？我平常不都是这么来的么？刚才你在想什么？”白无常的神色和缓，苏益善觉着他最近心情似乎不错。 “没、没什么，”苏益善老脸都要红了……她总不好说自己刚才在想殷北渊。 白无常凝视着她，半晌一笑：“下周期中考试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到了工作，苏益善长出一口气，觉着自己轻快多了，她业务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学生们都学的不错，现在是小班教学，每个学生都能顾及到，进步神速，我觉着没有什么大问题。”苏益善自信满满。 白无常嗯了一声，他看着苏益善，就像是透过她在看一些别的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他昨天去十殿阎罗处查了苏益善的所有资料，从生死簿上也看不到什么异常，仿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然而一个普通的人类，是不可能让殷北渊方寸尽失的。 那个唯一的可能让他如遭雷击，难以自持，又心生怯懦。 然而当他仔细回想与苏益善初识到相处的这些点滴，他惊诧地发现，竟然与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如此相像。 许是等待了太久，连等待都变成了一种风化的姿势，当惊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迟钝的心已经无法容纳这种狂喜。 尽管苏益善的容颜改变，而且现在只是猜测，白无常的心底却明白，她就是她。 “无常大哥？”苏益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白无常回过神来，“啊……” 他伸出手掌向上，一抹红色的花出现在他的手中，“送你的。” “这不是彼岸花？”苏益善惊呆了。 这玩意还能带出来？她记得彼岸花只盛开在黄泉路上，离开那里就会烟消云散，怎么可能出现在人界？ “是。” “彼岸花出现在人界为什么没有消失？” 白无常说，“彼岸花生命的全部，是等待。它只会盛开在等待的路上。世人认为彼岸花只盛开在黄泉路上，这其实是不准确的。” “等待？等待什么？” 白无常凝视着苏益善，“等待着……无穷绝望里的希望。” 苏益善怔了怔，总觉着他的话语里隐藏着些什么。 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全都是落寞。 白无常离开了，苏益善看着隐约发出红光的彼岸花，决定把花种下来。 她在学校里找了半天，找到了几个废弃的花盆，把彼岸花装了进去。 彼岸花落入土中就舒展花瓣，看上去极为妖冶。 苏益善托腮看着花盆里的彼岸花，幽冥地府中的人果然都深藏不露，白无常这等人物仅仅是个阴差？ 她是绝对不信的。 - 两天后，终于迎来了期中考试。 这天一早，沈飞宇打着哈欠走近校园里，他一看到苏益善就乐了：“苏校长，你去哪儿过夜生活了？瞅瞅这黑眼圈，啧啧啧，比我还厉害！” “……我失眠。” 苏益善敷衍过去，她哪儿是为工作，明明是被殷北渊给搅动心神了！ 这个男人！……莫非也是个渣男？ 小手都牵了，却不见人影！ 苏益善忍住了想要给他发消息的冲动，却睡不着觉了。 “失眠了好多天了？”沈飞宇若有所思。怪不得黑眼圈比浪了两天的自己还要重！ “别操心我的失眠问题，喊大家起床去考试。” 在学校的考试中，期中考试期末开始尤为重要，简直是学校的整个脸面。自打走马上任校长之后，苏益善兢兢业业地干教育，认认真真搞发展，就得战斗出应有的成绩！ 等全部学生都收拾好，苏益善带着学生们和老师们一起去幽冥教育局考试。 如今她对于去幽冥地府的路已经格外熟悉，带着两个老师以及四个学生一起去往幽冥教育局。 一路上，两个凡人老师也是看的呆了，然而顾忌着自己是老师的身份，到底显得稳重些。 另外的四个小鬼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处在这个年龄，正是上房揭瓦的时候，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看到新鲜的事情就想参与。一路上调戏了无数的游魂！ 鬼跟鬼之间，拼的全都是实力！ 四个小鬼中，球球、唐心和连子元已经修行了有段时间了，现在对付一般的小鬼完全不在话下。香雪虽然刚刚入校，只是学习了皮毛，但是在三个哥哥姐姐的保护下最为安全。 苏益善初时还担心他们吃亏，然而等到走到鬼门关的时候，身边的孤魂野鬼们已经哭爹喊娘，跑得干干净净了！ 苏益善：“……” 行吧，跑了好，跑了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通过鬼门关之后，一路前往教育局。 连子元忽然扫到路边开放的彼岸花，惊奇地说：“苏校长也养了这种红色的花！” 苏益善还没说话，几个小鬼上前就去研究，唐心一把摘了一株，苏益善连忙喊：“教你们什么？要爱护花草树木！不要随手采摘！” 唐心愣愣地看着手中点点破碎的红光，“这花没有叶子，刚一拔起就消失了诶！” 连子元顿时陷入沉思：“所以苏校长是怎么养彼岸花的呢？” 沈飞宇顿时了然：“苏校长，我那天看到白无常走了你去种花，莫非……你们俩有奸·情？” 苏益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是纯洁的同事。” 苏益善斩钉截铁，沈飞宇善于察言观色，很快就感觉到，白无常或许不是那个让苏益善失眠的人。 …… 幽冥教育局。 期中考试是大考，先考文化课，座号全都张贴在院子里的公示栏上。 几个老师把学生们送进了考场里，都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今天来的校长和老师们。 平常是和谐的学校关系，但是考试的时候就是竞争关系了！试问哪个校长不想考第一名！哪个老师不想拿第一！ 辛辛苦苦付出的劳动，学生们考了倒数第一名，那可就丢人了。 苏益善也在观察着，经过月考考试，对于各个学校的排名与实力大约有了谱，如今她主要是看其他学校新收了几个学生，资质如何。看了一圈下来，发现学生的数量并不多，可见对于幽冥教育局来说，学生是贵精而不贵多。 张玉溜达着，跟苏益善凑在了一起：“你们学生都四个了？我这边才三个……哎，招生真难。” 苏益善心有戚戚然。 他们招生的对象太过于特殊，还得年纪小，还得有天分，最为重要的是——还得是鬼！ “没事，慢慢来，相信我们的学校肯定会越办越好的！” 张玉点了点头，又带着兴奋说：“听说考试的时候季局长也会来视察诶！” “……所以？” 张玉嗔了她一眼：“你不觉着季局长很帅吗？他是五方鬼帝之一，我本来以为他肯定特别凶，没想到看上去却特别的风流倜傥……” 说到这里，她双手握在一起，眼睛里全都是小星星：“游离世间而又内敛深情，这是我的理想型啊！” 苏益善仔细回想了季沐的样子，带着些迟疑：“……咱们认识的不是一个人吧？” 为什么她总感觉，季沐就是一个包装完美的无赖啊？ 张玉：“？？？”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自己的理想型！ 张玉立刻与苏益善展开辩论，这么一会儿过去，钱主任从办公室里出来，看了看时间，拿起来一枚哨子吹响了！ 考试结束！ 文化课的考试持续了一个上午，下午就是实战类的考试。张玉在上午没见到季局长，格外失望，把见到北方鬼帝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下午了。 鬼是不用吃饭的，但是来参加考试的师生们是要吃饭的，钱主任笑呵呵地宣布提前安排好了午饭，苏益善他们带着期待去领饭的时候发现…… 全都是麦当劳！ 众人：“……” 汉堡还冒着热气，钱主任挺着肚子来视察，“刚刚才下的单，鬼差马不停蹄地送过来的，多吃点啊！” 好吧，在幽冥吃到热饭已经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吃着吃着，张玉从她学校那边，幽幽地溜到苏益善身边。 苏益善：“？？？” 张玉小声说：“我听说教育局开设了一个驻守人界的办公室，还设在了你们学校。” “是啊……”而且还是由督查司的殷北渊兼任，他因为督查司那边事务繁忙，来学校没几次。 张玉怀疑地说：“听说是殷司长兼职的，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专门把学校重新打扫了，结果一次检查也没来？你有什么内幕消息没？什么之时候来检查提前告诉我一声，不然我总觉着心底没底。” 苏益善眨了眨眼睛，半晌才说：“……嗯。” 奇怪！ 殷北渊可是兼职的教育局驻人界办公室主任，为什么不去视察别的学校，只来自己的学校呢？ …… 下午的实战类阵法与修行考试格外激烈！ 学生们在人界练习功法，总会受到阳气的压制，而且还要防范人类觉察，加上还有阵法的保护，没有办法淋漓尽致地展开。然而到了幽冥就不一样了！ 这里是他们天然的场所，环境让他们的功法可以成倍的释放，所以修行考试上，所有的学生都放开打斗，一时间教育局的后院五彩缤纷，各种功法群魔乱舞，简直像是陷入了大乱斗！ 在团体战中，六界小学的众学生与龙岩小学的学生们进行pk。 龙岩小学的校长是于建业，苏益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一脸郁郁不得志，如今却显得神采纷扬，扬眉吐气。 他的学生也是四个，正好与六界小学的人数相当。 钱主任吹了吹勺子：“第七场，六界小学对龙岩小学！”